《武侠世界刺客行》 第一章 刺杀 辽东。 大明崇祯十一年。 已经是三月时节,黄四喜穿着羊皮袄,身子裹的很严实,却仍旧觉得冷风刺骨。 辽东不比江南,时下江南已经春暖花开,辽东却是天寒地冻,积雪消融不久,即使日头高悬,阳光照在身上也没甚么暖意。 黄四喜戴着树枝帽趴在草丛里,手持一柄牛角弓,静候猎物上门。 距他百步外是一条小径,位于两山之间,直通山外一座城镇。 因为镇边被河道所阻,不愿意绕路的行人,都会选择走山中捷径。 黄四喜看重这里的险要地形,就潜伏在山路两侧的树林里,暗中打起埋伏。 等了估摸小半日,他瞧见一位留着鼠尾辫子的鞑子骑兵,押着三个蓬头垢面的囚犯,缓慢穿行在山路上。 三个囚犯的衣裳全都破破烂烂,冻的瑟瑟发抖,他们双手又被绳子反绑,串在一起,走的自然不快。 那鞑子骑兵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快要到黄昏,担心继续拖拖拉拉,天黑时找不到地方落脚。 他忽然暴躁起来,挥起马鞭朝囚犯猛抽,开始用武力驱赶。 囚犯像是被打惯了,并不喊叫,咬着牙加快脚速。 那鞑子骑兵见囚犯屈从,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挥鞭更急,也更狠。 黄四喜远远望着这一幕,他见鞑子骑兵的心思都在折磨囚犯上,对左右环境浑无戒备,就果断张弓。 嗖的一声,羽箭从林中射出,呜呜低响,破空过去,正中鞑子骑兵的脖颈,他闷哼着栽下马背。 黄四喜一箭落罢,马上回掏箭筒,准备补射第二箭。 谁知三个囚犯听见动静,齐齐止步回望,发现骑兵中箭后,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转去黄四喜的方向,发疯狂逃起来。 这一逃,碰巧挡住倒地的鞑子骑兵,让黄四喜无法瞄准目标。 三个囚犯被绳子绑在一起,行动不方便,慌张下难免会磕磕绊绊,其中一个摔倒,余下两个也被拽到地上。 等他们挣扎着重新爬起身,惊恐瞧见那鞑子骑兵竟然也站了起来。 那骑兵的脖子已经被羽箭贯穿,血流如注,汩汩的朝外冒,他却忍着疼痛,强提一口气,噌的抽出腰刀。 他先扫视地形,由于视线被三个囚犯所阻,并没有看见前方放冷箭的黄四喜。 但他自知颈伤致命,活不长久,目中露出凶光,挥刀砍向三个囚犯。 这三人被鞑子骑兵的凶悍给吓到,手脚也没有解开,不敢对打,只顾躲闪,结果被砍个正着,每人都中了一刀。 鞑子骑兵是濒死报复,出手只为泄愤,不留余地,两个囚犯被当场砍死。 还有一个囚犯举着右臂横在胸前,试图挡刀,胳膊被斩断后,刀刃切入肩头,一刀把他劈倒地下。 鞑子骑兵见他一时未死,就想补刀。 不过这时黄四喜已经重新瞄准鞑子骑兵,一箭射入他心窝,他本来就快力竭,被箭击一打,瞬间毙命。 他不甘的闷头栽倒,死前顽固昂着头颅,双目圆睁,恶狠狠瞪向黄四喜。 黄四喜迈步走来,单脚一踢,捉起腰刀,一刀斩下鞑子骑兵的头颅。 随着血腥味的弥漫,战场也归于平静。 黄四喜摘下头戴的树枝帽,开始清理尸体。 旁边断臂的囚犯伤势很重,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仍旧没有死,倔强挺起头,打量黄四喜的稚嫩容貌。 囚犯发现黄四喜并没有剃发,留着他熟悉的汉民发髻。 他感动的热泪盈眶,吃力举起左手,朝黄四喜呼喊:“小兄弟,小兄弟……” 黄四喜听到喊声,走到囚犯身边,垂头瞧他一眼,蹲下身,握住他冻僵的手掌。 囚犯察觉一股暖意传上手臂,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暖洋洋起来。 “小兄弟,我不是犯人,我是被鞑子掳来辽东的,鞑子逼我做阿哈,我不情愿,就逃了出来,我和你一样是汉人。”囚犯激动说明身份: “我是汉人!” “我知道。”黄四喜尽量使用柔和的语调: “你手臂被砍断,需要马上止血,不然你随时都会死。” “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囚犯渐有哽咽: “等我死了以后,小兄弟,我求你一件事,劳烦烧了我的尸体,把我骨灰送回老家,可不可以?” 黄四喜沉默片刻,问他:“你老家在哪里?” 囚犯以为黄四喜愿意答应他,赶紧回答:“在北直隶,北直隶河间府……” 黄四喜忽然打断他:“你是前年被鞑子掳来的罢?” 黄四喜猜的很准,囚犯点起头。 黄四喜又道:“我也是河间人,前年鞑子入寇,河间府被洗劫一空,十几万乡亲都被掳来辽东。” 听这意思,黄四喜像是亲身经历了这场灾难:“咱们老家早已经被鞑子烧成白地,就算送你骨灰回去,替你立坟,你也没有亲人会去祭拜的。” 囚犯听了这个消息,原本饱含希望的目光黯淡下去。 黄四喜同情他的遭遇,却没有成全他的心愿:“你在辽东做个孤魂野鬼,遇上你家亲人的机会更大,又何必执着返回故里?” 囚犯已是心如死灰。 他呐呐自语:“对,亲人全部死在辽东,我回去做什么呢,那就算了罢。” 他放弃了叶落归根的念想,声音也已经虚弱到极点:“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黄四喜道:“我叫阿四。” 囚犯用他最后一丝力气,叮嘱黄四喜: “阿四兄弟,如果我真的变成孤魂野鬼,一定保佑你平平安安回到中原,你千万要回去啊,回家去,再建咱们家乡……” 遗言说完,他慢慢闭上眼睛,随之气绝。 他到死也没有流露任何仇恨,言行之间充满质朴善良的情感,做鬼也要把祝福送给一面之缘的黄四喜。
黄四喜心想,被鞑子掳到辽东的十几万人,哪一个不是善良百姓? 但这是一个野蛮时代,善良换不来平安,只能换来鞑子得寸进尺的欺凌。 “只要鞑子不灭,不管家乡重建多少回,都会被再次毁掉。” 黄四喜放下囚犯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上,为他默哀: “我暂时要留在这里,刺杀鞑子,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好好瞧着罢。” 哀悼完毕,黄四喜把他尸体抱上马背,运入山林深处,埋尸野外。 鞑子骑兵与另外两个囚犯的尸体也先后运走,再抹除地上痕迹,以防下一个鞑子出现时有所警觉。 其实他对鞑子没有那么深的恨意,毕竟他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但他附身的少年正被鞑子通缉,鞑子要杀他,那他肯定要杀还回去。 说起来,他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只有半个月。 他所附身的少年原本是大明朝北直隶的河间府人士,家境还算富裕,不愁吃喝,还有家资读书,结果被一场战乱毁了一切。 这场战乱发生在前年,按照这个年代的纪元,前年是大明朝崇祯九年,大清朝崇德一年。 大清的国号本来叫做后金,万历年间被鞑酋努尔哈赤创建,立国已有二十年,前年的时候,继任鞑酋皇太极改后金为大清,并改元崇德。 所谓新国新气象,为了宣扬国威,稳固治权,皇太极针对大明朝发动了第一次入口大战。 皇太极派遣鞑将阿济格突破长城关口,攻入大明境内,兵锋肆虐北直隶。 黄四喜附身的少年就是在这场入口之战里被掳到辽东,因他会读书识字,被当地旗人收为仆从。 当时少年只有十五岁,身子文弱,他就假意屈从两年,偷学旗人弓马武艺,学成后伺机刺死了旗人。 由于少年犯下大案,被鞑子凶兵缉捕,饥寒交迫下,他在半个月前昏死在荒山野林,命若悬丝时被黄四喜穿越附身。 黄四喜继承了少年记忆,知道现今的朝代与局势,所以早前那个囚犯说起老家在河间府,黄四喜立即断定,囚犯也是前年入口之战的受害者。 不过囚犯只知逃亡,黄四喜却在展开反击。 他穿越的半个月间,每天都在山林里与鞑子骑兵周旋。 今天被他一箭射穿脖子的鞑子骑兵,已经是他箭下的第八个亡魂。 等他掩埋完尸体,开始清点鞑子骑兵的遗留物品。 早前鞑子骑兵砍杀囚犯的腰刀,擦去血迹后,开始发生变异,刀身浮现一行闪光文字,上面写着鞑子骑兵的学武心法。 黄四喜观读心法时,鞑子骑兵学武的拳脚招式,同时在黄四喜的脑海里进行了记忆回溯。 等黄四喜读完心法,回溯完招式,鞑子骑兵的毕生武力也全部被黄四喜继承。 这种传功方式看上去非常神奇,黄四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猜测这是穿越后激发的特殊天赋,独一无二,因为遗物上的心法文字只有他能看见。 他每杀死一个鞑子,只要这个鞑子有武力,必定会被他吞噬掉。 这种吞噬有点类似金大师武侠里的《北冥神功》,能够让他省去辛辛苦苦的练习过程,直接一步登天吸人武功。 不同点在于,《北冥神功》只能吸人内力,黄四喜的吞噬能力更为精确,一招一式都能继承,而且他不是通过尸体吞噬,而是以尸体遗留的某件物品为载体。 他过去杀死的八个鞑子骑兵,分别遗留一件记载心法的物品,他只要对心法进行观读,就能同时继承招式,完完整整吞噬掉对方的毕生武学。 不过《北冥神功》所吞噬的内力能够转换叠加,他的吞噬能力对内力是否有效,他暂时还不清楚。 这些天他先后学会鞑子骑术、弓箭术、腰刀砍杀、盾牌防御,这些都是战场搏杀的粗浅武艺,全都没有内功,以致黄四喜无法印证。 但对初来乍到的黄四喜来说,纵然没有内力,粗浅武艺也已经弥足珍贵。 他每刺杀一个鞑子兵士,就能继承一路武艺,如果刺杀数十上百人,岂不是就能变成百战兵王了吗? 正是因为刺杀能够让黄四喜不断变强,他才不愿意返回中原,而是猫在山间小道里偷袭截杀鞑子。 今天他成功射杀一个鞑子骑兵,天色也已经到了黄昏,他就打算收手,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再继续行刺。 结果天色快黑时,忽听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径直踏上黄四喜伏击鞑子骑兵的山路。 黄四喜不愿错失猎物,当即提起弓箭,挂上腰刀,戴上树枝帽,潜伏去了山路两侧。 不一会儿,只见两道身影并辔而行,进入黄四喜的视线。 这两人没有剃光前顶,也没有留鼠尾辫子,俨然一副汉人打扮,但黄四喜听他们的讲话口气,却觉得很不正常。 其中一个青年面貌白净,懒洋洋的谈论地形。 他手指前面:“从这条山路穿出去,向北有一处小镇,咱们快马加鞭赶过去,天黑前肯定可以在小镇歇脚,今晚不用再风餐露宿。” 另一个是络腮胡子,身形高大壮健,像是习武之人,岁数已经到了中旬,行事也比较谨慎。 他骑马时不断左顾右盼:“这条路虽然近,却远离官道,怕是不怎么太平,可别有强人拦路才好。” 白净青年问:“强人?你不是做过丐帮什么掌钵长老吗,还怕区区毛贼?” 络腮胡子不理挤兑,平心静气:“没甚么怕不怕,咱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白净青年却不以为意:“你放心罢,那大明皇帝昏庸无道,以致盗贼四起,咱大清有圣明天子在朝,境内从来没有出现过匪患!” 他提到圣明天子时,双手抱拳,朝北遥拱。 黄四喜瞧着他奴颜媚骨的嘴脸,心想这是一个狗汉奸。 第二章 打穴 白净青年与络腮胡子提到的‘丐帮’,这是黄四喜穿越后首次耳闻。 他心有好奇,也不知这个世界的丐帮有没有什么特殊江湖背景? 他这么想着,却听白净青年仍在洋洋自得: “即使冒出几个小毛贼,主子们随便派出一位满洲勇士出马,就能轻松扫荡匪巢,哈,哈哈……” 白净青年得意时,两侧树林突然发出激烈的‘呼呼’响声。 他吓的打起寒颤,身子不慎打斜,朝马腹一侧歪了下去。 “小心!” 络腮胡子眼疾手快,扶住白净青年的胳膊,帮他稳固在马背上,一边出声安抚:“只是一群小雀,鲍管家勿惊!” “原来是鸟啊!” 白净青年一阵汗颜:“我还当是毛贼呢!” 他拽住络腮胡子的袖口,诚心致谢: “这次去中原办差,全赖林师傅你保护,等回到盛京,我先在老爷面前给你请赏,不敢夸口高官厚禄,金银玉帛、美姬奴婢肯定能给你请来。” “林某当年在中原走投无路,远赴辽东避难,幸蒙鲍老爷收留,方才有了一席容身之所,我替鲍老爷效力是报偿恩惠,实在不敢贪图赏赐。” “老爷的恩你另算,我请赏是为咱哥俩的交情。” 白净青年顺着袖口抓住络腮胡子的手腕,另一手怕打手背,以示亲近:“今后咱哥俩就以兄弟相称,在鲍府相互扶持,岂不美哉!” 络腮胡子觉得他娘里娘气,没有男子气概,但也知道他在鲍府有些权势,不能得罪。 就点头答应:“你是鲍府管家,与你结为兄弟,那是林某高攀了,求之不得啊。” 俩人三句不离鲍府。 据黄四喜所知,盛京有一位名鲍承先的老汉奸,被鞑子委以重任,是盛京官职最高的汉官之一,俩人所讲‘鲍老爷’应该是他。 这时鸟群仍在林中乱飞,声响未停,黄四喜觉得这是放冷箭的绝佳机会。 倘若等鸟群飞走再出手,以络腮胡子的谨慎性子,恐怕可以轻松分辨箭声。 想到这里,黄四喜开始搭箭张弓。 谁知络腮胡子耳听八方,他侧头与白净青年叙话时,脑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察觉到冷风袭来,猛一回手,挥掌为爪,使了一招‘捉风捕影’。 他手指如同铁钳,咔的一声,生生夹住羽箭。 待擒住箭支,片刻也不停滞,他手腕旋即一抖,又使一招‘击玉敲金’,以箭支作兵器,格挡从后方飞来的第二箭。 他是情急发招,使力极猛,挥箭一砸,两箭相撞,‘呲呲!’低响后,两箭已经全部碎裂,箭支断成数截,朝地上跌落。 他看去手速如风,轻松挡下两记暗箭,但他危机并没有解除。 因为黄四喜是连珠三箭齐发,络腮胡子只破掉两箭,第三箭角度刁钻,贴着马背,射他后腰。 这一箭他已经没有时间硬接,当即一踩马镫,试图跃离马背,避开箭袭,但他手腕被白净青年攥着。 这汉奸瞧见络腮胡子挡箭,知道有强人拦路,心里又惧又惊,身体发抖抽搐,无法自控,自然也撒不开手。 络腮胡子想要跃马,必须先甩脱白净青年,但他这么一耽搁,黄四喜的羽箭已经奔袭过来。
络腮胡子受到阻碍,一时未能跃起,被一箭射入腰腹,他立即弯腰,想要趁势跌下马背,依靠马躯做掩护。 但黄四喜不给他机会,第四箭快如雷霆,精准扎入他后脑。 这一箭过去,络腮胡子直接毙命当场。 黄四喜显然是吸取了对战鞑子骑兵的教训,射脖子有可能翻盘,射头才最保险。 络腮胡子死后,尸体倒向白净青年。 这汉奸只觉一滩热血洒飞过来,泼在他脸上,他伸手摸了摸,吓的魂不附体。 他想推开络腮胡子,下马逃跑,但两人两马距离太近,络腮胡子又体格壮硕,在他肩膀上一压,直接把他拖下马背。 不巧的是,络腮胡子单手拽着马缰,他咽气后手掌僵硬,松不开,尸体落地时,马驹被他直接拽翻,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偌大马躯直挺挺砸在白净青年的双腿上,马下顿时响起咔嚓的断骨声。 白净青年杀猪一样‘喔喔’、‘嗷嗷’,哀嚎不停。 “叫你妈!” 黄四喜持弓走过来,抬脚猛踩马腹,加重断腿压力。 白净青年疼痛难忍,嘎一声昏死过去,甚至来不及打量黄四喜的模样。 黄四喜存了拷问他的念头,并没有立即灭口。 早前发箭时,黄四喜只射络腮胡子,不理白净青年,也是看出白净青年没有武力威胁。 黄四喜朝络腮胡子的尸体上瞄了一眼,心想:“这大汉可以徒手接箭,一招震断箭支,应该已经练出内力,倘若正面决斗,我估计不是他对手。” 但黄四喜主打就是刺杀,如果络腮胡子能够稳接他的连珠三箭,那他会潜伏而走,不与络腮胡子正面交战。 只怪络腮胡子倒霉,遇上白净青年这样的猪队友,给黄四喜创造了绝杀机会。 黄四喜照旧先清理战场,一眼看见挂在马腹上的那根青竹棒。 这根青竹棒是络腮胡子的遗物,络腮胡子毙命一刻,青竹棒就开始浮现文字。 黄四喜取棒在手,观读起来。 棒上记载的武功心法叫做《打穴功》。 络腮胡子被白净青年称为丐帮‘掌钵长老’,听上去很是威风,实则没有多少武功传承,毕生所学只有一部打穴法。 所谓打穴,即是通过打击对手的各个穴位,来造成有效杀伤,因为人体周身穴位的功能各不相同,点穴后的伤害自然也大不一样。 譬如哑穴、睡穴、麻穴,点中后只为限制对手的身体功能,解穴后一般没有后遗伤患。 但如果点中瘫穴或死穴,那是非死即残的。 江湖上还有一些毒辣高手,专研独门闭穴手法,一旦点中,根本就解不开。 当然想要学习点穴,肯定要懂得辨认周身各大穴位,过程很是艰难繁复。 不过点穴入门却不是辨认穴位,而是先打根基,修炼内力。 须得练出刚柔并济的内劲,才能点人穴道,再解人穴道。 倘若不使内力,无论穴位认的再准,点出去都不会收到成效。 第三章 袖箭 络腮胡子钻研打穴功十余年,大半时间都是在勤练内力。 他本身又是丐帮弟子,擅使棍棒兵器,等到内力有成后,他开始配合青竹棒演练,直至做到以棒代手,认穴打穴。 其实络腮胡子的一身武功都体现在青竹棒上,可惜他被黄四喜放箭偷袭,根本来不及抽出青竹棒迎敌,就做了箭下亡魂。 黄四喜看完《打穴功》的心法,回溯完所有招式,络腮胡子的一身武功包括内力,已经在黄四喜体内涌现出来。 “终于有内功了!” 黄四喜难掩欣喜。 他握住青竹棒,抖了一个棒花,再让棒尖落地,挑起一堆树枝。 等十余根树枝蹿上半空,他趁势打出一招络腮胡子用过的招式‘击玉敲金’,手腕急转,青竹棒上旋下转,左挥右舞,十余根树枝几乎同时被棒尖砸成两截。 手法之快,让黄四喜自己都觉得神乎其技。 “好的很,真是趁手棒法!” 黄四喜自叹:“如果我手持青竹棒,以‘击玉敲金’进行防御,就算十余支羽箭同时向我攒射,我也可以格挡下来!” 他说的是十余支箭从正面向他射击,而不是背后放冷箭,冷箭出其不意,再强的高手也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不过他习惯用弓箭远程偷袭,这样更安全,可让他进退有度。 但络腮胡子的《打穴功》与青竹棒都是近身作战的武功,不适合刺客使用。 他转念又一想:“我以前总是用弓箭偷袭,那是因为我担心行踪暴露,被鞑子堵截,用骑射向我围攻,现在我已经有了内力,又能克制骑射,又何必再怕他们包围?我直接正面硬钢都可以!” 当然鞑子骑兵里不乏天生神力的勇士,碰上内家高手也有一战之力,但这种勇士不会担任在外执勤的小卒,黄四喜是遇不上的。 等黄四喜把《打穴功》继承完毕,继续清理战场。 他牵走马匹,挪埋尸体,最后把白净青年运回山后的藏身洞窟。 在窟里点上火堆。 黄四喜让白净青年靠在一块岩石上。 他伸出右手食指,点向白净青年右胸第五肋间的‘步廊穴’。 此穴一点,白净青年上身就要酸软麻痹,动弹不得,但是不影响他说话。 然后黄四喜又抓起白净青年衣领,找准后心的‘悬枢穴’点了下去,这个穴位在脊椎上,可以封死下肢。 要说,白净青年根本不懂武功,双腿又被砸断,不点他穴位,他也是一堆烂泥。 但黄四喜初学打穴手法,技痒难耐,故意在白净青年身上练手。 他又拽起白净青年胳膊,去点手肘处的‘曲池穴’。 抬手时却发现白净青年手腕上缠有兵器,他取下来一看,见是一柄做工精巧的袖箭。 这套袖箭外形美观,看去如同手环饰品,环内暗藏机关,能够射出一支手掌长的短箭。 黄四喜研究后发现,袖箭是以机括发力,没有武功也能使用,怪不得被白净青年戴在腕上。 他猜测这暗器也是络腮胡子赠送,毕竟袖箭只有中原武人才爱使。 他毫不客气据为己有。
等他把袖箭装在左腕上,白净青年也悠悠转醒。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黄四喜见他面露畏惧,却没有痛苦之态,奇道:“你腿不是断了吗,怎么不喊疼?” 白净青年见黄四喜是少年容貌,浑无穷凶极恶的强人派头。 他就露出谄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人断腿没有任何知觉,感觉不到疼,是大爷你给小人治的伤罢!” “我给你治伤?你想多了。” 黄四喜知道是点穴起了作用,就揪起他衣领,把他脊椎上封住的‘悬枢穴’重新解开。 这一解,白净青年双腿麻痹消失,痛感瞬间袭入心扉,他马上鬼哭狼嚎起来。 黄四喜反手抽出腰刀,贴在他脸上:“你再敢叫唤一声,老子把你一刀刀切成水煮鱼!” 白净青年立即闭上嘴,憋的满脸紫红也不敢吭声。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黄四喜是强人,而且是强人里的恶霸,心想人真是不可貌相,这少年看去人畜无害,说起话来也太凶狠。 黄四喜话凶,却不见什么厉色,反倒透着少年特有的温润气质。 其实他穿越前也是这种绵里藏针的性格,不管遇上任何事都不慌,也极少发怒,看去和和气气面善的很,但他要是针对谁,下手可是超级狠。 他放下刀,在火堆旁边坐下来,开始拷问:“你是混丐帮的?” “小人不是乞丐,林大胡子才是!” 白净青年余光左右望望,没有瞧见络腮胡子,猜测已经被强人毁尸灭迹,心里更加害怕。 “丐帮不是专门打鞑子的帮派吗?那个大胡子怎么做了鞑子走狗?” “大爷,现在大明民不聊生,老百姓吃不上饭,都在扯大旗造反,丐帮是叫花子帮,全部跟着义军混,专打官府,大明皇帝当他们是反贼,下令围剿丐帮总舵,早几年前丐帮已经被打的分崩离析,几乎灭帮了。”白净青年小心翼翼的解释情况: “林大胡子在中原被通缉,他又不愿跟着义军朝不保夕,就北上投了大清,啊不,投了鞑子。” “这根竹棒是丐帮祖传的打狗棒吗?”黄四喜举起青竹棒,在白净青年眼前晃了晃。 “据林大胡子说,早在百年前,丐帮祖传的打狗棒已经被毁,这根棒子是林大胡子打铸的赝品,他自己防身用的。” “打狗棒毁了?怎么毁的?” “好像是为了争夺丐帮帮主之位,他们自己相互拼杀,当时各个分舵龙头和长老几乎死光,打狗棒也被他们争抢打碎。” 丐帮人多势众,争权夺位肯定时有发生,这并不算反常。 但祖传打狗棒竟然被毁掉,这是传承几百年的名门大派遗物,可惜无缘饱览一观。 黄四喜得知这个世界有丐帮,也有内功武学。 他就顺着问:“除了丐帮外,中原还有什么有名的江湖门派没有?” 白净青年碰巧知道一个:“林大胡子说中原最有名气的门派是华山派,风头盖过少林武当,掌门叫穆人清,外号‘神剑仙猿’,他是当世中原武林神功最强的泰山北斗!” 第四章 信物 黄四喜听见穆人清的名头,心里泛起一丝波澜:“原来这里是《碧血剑》世界。” 他倒也谈不上意外,毕竟继承过打穴法与内力,心下已有预感,他穿越的世界并非纯粹的历史朝代。 其实越是武侠世界才越好,否则他吞噬武功的天赋很难有用武之地。 不过现在才是崇祯十一年,袁承志还在华山闭门练功,他要一直练到崇祯十六年才会下山,这期间中原武林都不会有大事发生。 “你叫什么名字?”黄四喜开始拷问白净青年的身份。 “小人叫鲍忠!” “你在盛京给哪个鞑子效力?” “小人老爷叫鲍承先,他是汉人,被鞑子皇上委任成宫里的大学士。” “那就是铁杆汉奸喽。” 这种做文官的汉奸,危害比几万鞑兵更大。 黄四喜拎起青竹棒,指向鲍忠:“那个姓鲍的,派你去中原做什么?是不是去收集大明情报?” 鲍忠赶紧否认:“大爷,其实是鲍老爷的公子鲍镜派小人去中原,替他采买一本书。” “什么书?” “这书放在小人包裹里。” “你包裹里有一本《牡丹亭》,还有一本《鸳鸯秘谱》……他妈的,你大老远跑到中原,就是为了买这些春宫图?” “鲍镜公子要看,逼着小人去买,小人不敢不从啊,辽东苦寒之地,买不到精美图作,只能南下中原,这事还不敢让鲍老爷知道,否则小人肯定会多带几个护卫!” “多带护卫干什么,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怎么报复我?” 黄四喜口吻冷硬。 鲍忠觉察到黄四喜的杀意,吓的牙关直打颤。 “大爷,大爷,小人吃了鞑子胆也不敢报复你呀!你老人家先不要杀小人,小人对你还有用!” 鲍忠反应倒也机敏,专从黄四喜的爱好下手:“你刚才不是问起丐帮的祖传之宝吗,小人知道丐帮金钵的下落!” 他见黄四喜手持青竹棒,应该是比较重视丐帮信物,他就透露金钵消息。 其实金钵也不是什么矜贵之宝,主要是象征意义比较大。 叫花子出外讨饭,往往要携带两样东西,一是驱狗的棒子,二是要饭的破碗。 丐帮成立之初,就遵照乞丐们的习惯,铸造了两大信物打狗棒与金钵,并设立掌棒龙头与掌钵龙头两大职务,专门看管信物。 打狗棒自古流传,这是闻名江湖的丐帮帮主权杖,帮主出行会随身携带,武林同道人尽皆知。 但金钵常年存放在总舵,帮主从来不会带在身上。 毕竟帮主有头有脸,总不能让帮主拿着碗去讨饭。 正是因为金钵长期储存在隐蔽地方,这才得以一代代传承下来。 鲍忠指出:“大爷,你手上的打狗棒是赝品,那件金钵可是真正的丐帮祖物,林大胡子是掌钵长老,他说金钵是从元代传下来,少说也是三百年的古董!” 元代古董? 黄四喜早前还在感叹,丐帮打狗棒被毁,无缘得见。 结果还剩下一个丐帮金钵。 “金钵藏在什么地方?” “在鲍府里边!当初林大胡子从中原逃难到辽东,随身带着丐帮金钵,他投靠鲍老爷时,专程献上金钵做孝敬,金钵内刻有龙纹,林大胡子说龙纹可能是一部武功心法,但他瞧不懂,还曾请鲍老爷帮忙鉴定古文!”
“龙纹?什么龙纹?”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鲍老爷没有鉴定出来,也可能是林大胡子自己弄错。” “那鲍府是在盛京吗?” “鲍府却是在盛京,但鲍老爷指派小人把金钵转运去了鲍家老宅,那老宅在盛京外边!” “具体在什么地方?” “老宅位于盛京南边二十里的鹿头屯,金钵藏在内院地窖里,地窖入口只有小人知道,小人愿意给大爷带路,那地窖里边,不止存放有金钵,还有鲍老爷的私藏,全都价值连城,光是金银就有几万两!” 鲍忠能说会道,不愧是做狗腿子的仆人。 他一步步透露鲍家藏宝,再点明自身价值,以此来减弱黄四喜的杀心,他觉得黄四喜听到金银财宝的消息,肯定会大动贪念,让他引路。 否则黄四喜做什么强人?大冷天猫在山路里又劫什么道?还不是为了钱财富贵嘛。 黄四喜听了后,沉吟片刻,忽然举棒瞄准鲍忠正心处的‘膻中穴’。 膻中与玉枕是人体要穴中的死穴,只要击中就会毙命。 黄四喜并无迟疑,胳膊一伸,棒尖猛刺进去,直接贯穿鲍忠胸腹。 鲍忠瞪大眼珠,到死不信黄四喜杀他之心会这么坚决,他长篇大论废那么多话,竟然全无用处。 黄四喜收回青竹棒,取来碎布,缓慢擦拭血迹,一边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他对鲍忠所讲的外宅藏宝,并非毫不动心。 那件丐帮祖传的金钵信物,他会想办法取到手。 他早前已经证实,穿越来了《碧血剑》世界。 金大师武侠往往是一脉相传,如果金钵真是元代古董,那应该是从《倚天屠龙记》时代传承下来。 《碧血剑》里没甚么像样武功,最出名是华山派的混元功。 只要练成混元功就能跻身江湖一流高手。 穆人清的二徒弟归辛树号称‘神拳无敌’,就是因为混元功练得好。 三徒弟袁承志能够青出于蓝,同样是受益混元功打下的深厚内力根基。 但即使袁承志把混元功臻至大成,又继承金蛇郎君的衣钵,他潜入盛京皇宫刺杀皇太极时,竟然被生擒住。 所以《碧血剑》里的最强武学,上限都不够,练到顶也就那样。 黄四喜就希望寻找其它更加高深的武功。 也许丐帮金钵里藏有元代神功心法也犹未可知。 当然金钵里也可能什么也没有。 但黄四喜不想错失机会。 万一金钵里藏有丐帮的《打狗棒法》呢? 金大师武侠里的三十六路打狗棒法,那可是上乘绝学,层次比混元功强的多。 关键这种武功已经失传,现在无人会使,他想吞噬都吞不到。 他现在正好身处辽东,大可去寻访一番,反正距离并不远。 鲍忠所讲的鹿头屯他曾经途径过,知道那里地形,并没有鞑子骑兵巡逻,他趁夜溜进去问题不大。 至于藏宝的具体位置,他宁愿自己多花时间寻找,也不会让鲍忠随行。 第五章 降龙 鹿头屯。 这是距离盛京颇近的一个村庄。 庄内都是达官贵人的外宅,日常作为他们打猎游玩的歇脚地。 白天倒也热闹,晚上可是冷清的很,除了留守宅内的看家护院,基本不见几盏灯火。 鲍府外宅位于村东,面朝一座小山坡,入夜后宅门处悬挂有两个灯笼,笼上写有鲍字,倒也好认。 黄四喜并没有冒然闯入。 他在山坡上连续潜伏数日,先暗中观察了宅内情况。 结果让他有些意外。 偌大宅院里竟然只有两个人在住,一个是看门老头,岁数已经六七十岁,头须全白,却仍在自食其力,每天准点生火做饭。 可能是觉得寂寞,看门老头养有一头小猫。 另一个是中年汉子,身材矮小,跟个瘦猴似的,像是患病在身,日常都躲在房间内休息,每逢饭点才会出门。 虽然看门老头与矮瘦汉子同在一座宅院内生活,关系却相当差劲,见面必定会吵嘴。 看门老头嫌弃矮瘦汉子好吃懒做,每天只知道伸手要饭。 矮瘦汉子厌恶看门老头啰嗦,整天唠叨个没完。 有时吵的狠了,矮瘦汉子会诉诸武力,使用他尖长的指甲,去抓挠看门老头的脸庞,俨然一副泼妇打架的阵势,也给黄四喜一股女流错觉。 看门老头年老体衰,总是会被矮瘦汉子胖揍海扁。 但看门老头嘴上不饶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南蛮子你等着,早晚叫老爷把你撵滚蛋,这里可不是大明,不是你南蛮子嚣张的地方!” 黄四喜经过观察,断定这是两个废柴。 如果老汉奸鲍承先把外宅藏宝托付给这两人看管,即使藏宝不被盗贼搬空,他们两个也会监守自盗。 黄四喜认为,鲍承先身为满清重臣,不可能做出如此失当安排。 他越发意识到,这座宅院里根本就没有藏宝。 鲍忠所透露的藏宝消息,应该是临死前情急扯谎。 但既然黄四喜已经赶来这里,又辛辛苦苦潜伏这么多天,他并不打算空手而回。 这天入夜时分。 看门老头照旧来到门前,把灯笼悬挂上去。 黄四喜突然现身在看门老头背后,刺出青竹棒,点在看门老头的后心至阳穴上。 看门老头瞬间僵直,朝后瘫倒。 黄四喜迎前一步,单手擒住看门老头身体,另一手点去颈外哑穴。 看门老头脚下小猫很是灵敏,仰头望见主人遇袭,张嘴想叫,却被黄四喜反手一棒,砸翻在地。 随后黄四喜抓着看门老头进了院内,小猫尸体也捡进去,再轻轻关上院门。 黄四喜把看门老头放在门下,却没有继续朝院里走去。 他朝前打量一眼,发现整座院子大约有数丈方圆,正前方只有一间卧室亮有烛火。 这间卧室里边,矮瘦汉子的身影被烛光映衬,清晰显露在纸窗上。 刚才黄四喜袭击看门老头时,他动作极轻,手速又快,没有造成什么响动,矮瘦汉子浑无任何察觉。 黄四喜站在原地,解下身背的牛角弓。 在仅仅数丈的距离内,他可以一箭射灭烛火,射杀矮瘦汉子更不在话下。 只听一声箭啸发出,羽箭透过纸窗击中人影头颅,矮瘦汉子瞬时瘫倒毙命。 黄四喜这才进入卧室查看,确认尸体已经死透,他又折返回来,把看门老头带入卧室拷问。
进门时瞧见矮瘦汉子死状,看门老头吓的浑身冒汗。 黄四喜点开他哑穴时,他牙关哆哆相碰,连话都说不清楚。 等了片刻,黄四喜才问:“这是什么地方?” “好汉容禀,这是盛京鲍承先老爷的外宅!” 老头又加一句:“好汉饶老朽一条性命,老朽愿把毕生积攒的家资全部奉上。” 黄四喜轻轻说着:“你放心,我一般不杀老人,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咱们就能相安无事,好不好?” “好好好!好汉请问!” “这座宅子是做什么用的?” “专门安置从中原来的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我虽然不杀老人,但糊弄我的老人是例外!” “绝对没有糊弄,真的好汉!这些年中原不太平,每年都有亡命之徒来辽东避难,这些人知道鲍老爷是汉官,又有权势,就登门投靠,鲍老爷一时安置不过来,又怕他们在盛京惹事,就一律打发到这座宅子里暂住,平常这里能住十几人呢。” “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 “开春时陛下点将,也不知道要对哪里用兵,反正在征兵召马,上个月时鲍老爷把这宅子里的十几人全部安排进了汉军营,让他们征战效力。” 老头讲到这里。 黄四喜已经明白鲍忠扯谎的用意,这汉奸肯定是想把黄四喜引来宅子里,让亡命之徒围攻黄四喜,然后伺机脱身。 但上个月这汉奸还在中原办差,并不清楚鞑子皇帝征兵的消息,即使他真把黄四喜引来,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黄四喜又问:“这些亡命之徒里,有没有一个姓林的大胡子,以前在中原丐帮待过?” 老头忙道:“好汉你问的是不是林奉雄?他前几年已经从中原逃难来,在老朽这里住了好长时间呢,前不久陪同老朽儿子去了中原,至今没有回来。” “你儿子?” “对,就是犬子!” 老头刚才是情急之下透了底,说完他就后悔了,心想这位好汉询问林大胡子,八成是寻仇,可千万别牵连到忠儿啊。 黄四喜微微一笑,继续拷问:“这个林大胡子,他在中原时盗走了丐帮一个金钵,你有没有听闻过?” 老头起先有点迷惑,他回想半晌,才哦一声:“好汉问的是那个绘有龙纹的旧钵罢?那是铜的呀,不是金钵!” 黄四喜目光一亮:“你知道下落?” 老头望向门外:“以往那些亡命之徒只要到了这里,照例都要拿出身上最昂贵的东西做孝敬,林大胡子拿的是铜钵,却说是丐帮祖传金钵,老朽恨他蒙骗,就把铜钵给了猫儿,当作饭碗。” “你这老头真有才!猫碗在哪?” “就在门边的房檐底下!” 黄四喜抬手点住老头哑穴,端着烛火出门寻找,很快就发现一个黑黝黝的破碗。 他拿在手上,映着烛火查看,确实发现碗里碗外都有龙纹,碗底还有一个印章。 他随口念道:“龙火史……咦,不对,是史火龙!” 他才把印章甄别出来,碗面突然浮现闪光文字。 他登时心绪大振,过往他只有在刺死武人,并获得武人遗物时,才能激发传功心法。 这个金钵是无主之物,竟然会自动显文。 只见文字写的是:“名宿遗物:收录丐帮帮主史火龙降龙十二掌口诀心法,鲍府之主死亡,即可观读继承。” 第六章 易容 看到史火龙与降龙十二掌。 哪怕黄四喜是心如止水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降龙十二掌口诀心法,必定是从《降龙十八掌》里摘取而出。 黄四喜再次打量金钵,又读一遍钵文。 “名宿遗物:收录丐帮帮主史火龙降龙十二掌口诀心法,鲍府之主死亡,即可观读继承。” 史火龙是元末《倚天屠龙记》时代的豪雄人物,也是丐帮最后一位懂得《降龙十八掌》的武林名宿。 自史火龙以后,《降龙十八掌》已经成为绝响,从元末到如今的三百年间,再没有任何一位丐帮帮主学过这部神功掌法。 甚至是当今丐帮弟子,已经把史火龙与《降龙十八掌》遗忘,不知史火龙是何人,也不知《降龙十八掌》是何功。 但黄四喜却清清楚楚。 因为史火龙本身就受传有限,他毕生只学会《降龙十八掌》里的前十二掌,所以他留下的武功传承,也只有十二路掌法。 但即使是十二路掌法,仍旧让史火龙在《倚天屠龙记》时代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而《倚天屠龙记》时代的武学远胜当今,名家宗师层出不穷,跻身一流已是罕世强手。 倘若黄四喜能够继承史火龙的一身掌力,应该可以在这个时代直接登临绝顶。 《降龙十八掌》可是天下武学里的巅峰绝诣,至刚至强,无坚不摧,无固不破。 过往领悟《降龙十八掌》真髓的习练者,无一不是气盖当世的绝顶高手。 这么一瞬间,黄四喜忽然豪气涌生。 “等我学会《降龙十八掌》,倘若不能把皇太极那老鞑子毙于掌下,可彰显不出这部无双神掌的遗风。” 其实这次黄四喜前来鹿头屯,原本是想寻找《打狗棒法》,结果找到了《降龙十八掌》。 真正超出他预期,俨然是寻获了世间最大的武学宝藏。 不过想要继承《降龙十八掌》存在先决条件。 黄四喜暂时无法受传掌力,他必须先杀死‘鲍府之主’,他才能看到口诀心法,并回溯史火龙演练神掌的招式。 ‘鲍府之主’是谁,金钵上没有明确点名。 但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先杀老汉奸鲍承先,他是鲍府第一号主人。 假如杀了鲍承先后仍旧看不到心法,那黄四喜会考虑暗杀鲍承先满门。 一天杀不完,他就杀一月,一月杀不完,他就杀一年,直到杀到心法显形为止。 他心中有了计较,就拿着金钵转回卧室。 他心里一边想:“这个金钵是无主之物,继承它的先决条件是杀死当前的所有者鲍府之主,这是不是意味着每一件武林名宿的遗物,都需要杀死持有者?” 他不禁联想到《碧血剑》里最有名气的神兵利器‘金蛇剑’。 他旋即又想:“金蛇剑插在华山险峰的荒废山洞里,根本就没有持有者,纯粹是无主遗物!如果金蛇剑被我率先找到,那继承剑上传承又会是什么样的先决条件?” 他判断先决条件并非固定,不同的名宿遗物,应该是需要他完成不同的任务。 不过他现在辽东闯荡,肯定是要先继承《降龙十八掌》,金蛇剑丝毫不急,反正丢不了,原著里金蛇剑一直插在山洞,即使被袁承志发现,这位憨厚小子也没有取走,原因是未免贪心,不欲据为己有。
进了卧室,黄四喜重新点开老头哑穴。 “好汉,好汉,你已经得了金钵,能不能放了老朽?” “不急!”黄四喜指向地面尸体: “这厮是什么身份?” “他就是吃闲饭的!”老头道: “鲍老爷提携他,推荐他去汉军营任职,他左推右阻,总拿生病做借口,就是不愿离开。” “他身体怎么这么鼓。”黄四喜上前摁了摁,不由一怔: “这厮是个娘们,她是女扮男装,根本去不了兵营,怪不得要装病。” 黄四喜早前放箭时,这娘们正在宽衣,死后就显露了体征。 “娘们?这不可能!”老头大惊:“他脸上有胡子呀,说话也跟男人一模一样!” “你就不要再操心他了,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后事吧。” 黄四喜提起青竹棒,指向老头膻中。 “好……好汉,你不是不杀老人吗?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是,我的确不杀老人,但汉奸又不是人。” 黄四喜猛的朝前一戳,老头就再无声息。 随后,他回转到‘矮瘦汉子’尸体旁,伸手在脸上一掀,撕下一张薄薄面具。 这张面具是使用一种特殊黄泥制成,能够改换人的容貌。 他又摸向‘矮瘦汉子’的脖颈,同样粘了一块泥具,不止可以伪装喉结,同时可以改变人声。 他心里赞赏不已。 “这人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伪装这么久愣是没有让外人瞧出破绽,如果我也能学会,那我潜入盛京暗杀鲍承先,岂不是如虎添翼?” 他当即开始搜查‘矮瘦汉子’,很快就在腰间摸出一件牛皮袋子。 这袋子上面浮现有几行易容文字。 他顿时大喜:“易容术竟然也是一门武功!” 严格来讲是一门技艺,易容术心法主要讲述如何改头换面,混淆视听。 牛皮袋里装着黄泥、铜镜、颜料、假发等一些易容物品。 其中最重要就是黄泥,易容手法是先把黄泥敷在目标人物脸上,做出一个人脸模子,然后再使用模子更换自己的容貌。 这种易容效果,仿佛孪生儿一样以假乱真。 黄四喜马上要前往盛京,倘若易容成老头的模样混入鲍府,那他行刺起来就能事半功倍。 他有些迫不及待,立即打开牛皮袋,取出黄泥,一点点敷在老头脸上。 估摸摆置了一个时辰,他成功改头换面,摇身变成了看门老头,就连声音也模拟的惟妙惟肖。 “我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动身前往盛京城。” 卧室的两具尸体也需要处理,黄四喜并没有选择掩埋。 那个‘矮瘦汉子’是从中原来的亡命之徒,虽然本身武功很浅,却掌握有不少下九流手法,不止精通易容,还擅长下毒。 黄四喜取出一包化尸粉,分别洒在看门老头与‘矮瘦汉子’的伤口里。 第七章 宿客 化尸粉一遇血肉,立即冒起淡淡烟雾。 只见看门老头与‘矮瘦汉子’的伤口里,开始急流黄水。 黄水越多,烟雾也越浓,伤口也在不断扩大。 很快两具尸体包括衣物在内全部变作了水,直至渗入地面,蒸发的无影无踪。 黄四喜毁尸灭迹后,出了房门,取来铁锁,把这间卧室上锁。 随后他在院子里找了一间简陋居室,睡了一晚。 次日天刚蒙蒙亮,他被一阵急促敲门声吵醒。 他先整理了一下面容与喉结,又拿铜镜照了照,确认没有破绽后才去开门。 “谁呀?大清早吵人好梦!” 黄四喜角色扮演看门老头,不耐烦打开门栓。 迎前一看,发现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领着一位身背行囊的大汉。 这汉子三旬左右,浓眉大眼,样貌堂堂,穿着大袖长袍,戴有束发冠,单薄着装在辽东并不常见。 又是一副风尘仆仆的疲倦脸色。 黄四喜猜测,这汉子极可能是大明来客。 不过既然投奔到了鲍承先宅上,估计又是一个投鞑汉奸。 “鲍爷,真对不住!扰了你老清静!”小厮鞠躬致歉。 “原来是你小子!”黄四喜压根不认识这小厮,却不影响他自来熟: “你在府上当差真有这么忙吗,大清早就出城跑腿!” “哎,小侄也是难做。”小厮说明原委,手指身侧汉子: “这位洪相公昨夜入城较晚,投帖到咱府上后,已经赶不及送来这里,就留他在城内住了一晚,老爷一早交代,把他送到鲍爷你这来,小侄哪敢不从啊?” “既然来了,那就按照老规矩办!老朽收他入驻在宅子里,你回府复命!”黄四喜挥手打发小厮离开。 “好嘞,还是鲍爷你老痛快。”小厮像是甩掉了麻烦,长舒一口气:“那小侄就先回府!” 他身后牵有马驹,转身就要上马。 忽然又折返回来,叮嘱一件事:“对了鲍爷,今儿咱少爷要到哈尔撒山打猎,可能会在你老这儿落脚,晌午你老记得多准备一些吃食。” 黄四喜发句牢骚:“那我这把老身子骨,可有得累了!” 小厮笑笑:“少爷有赏钱,这差事小侄想做,可还轮不到呢。” 说完骑上马背,打马而走。 等他人影消失在庄外,黄四喜把目光转向汉子,笑道:“洪相公是吧?” “不敢!在下洪胜海,鲍爷叫一声小洪就行。” 这汉子赶紧抱拳行礼,想起刚才小厮说要张罗食物。 他又自荐:“在下有些蛮力,鲍爷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你老尽管开口,在下决不推辞。” 黄四喜随即一摊手:“先进屋!” 他领着洪胜海走去堂厅,心里重复着洪胜海的名字,脑海浮现出《碧血剑》的一位汉奸人物。 到了厅上,请洪胜海落座,先不叙话,而是转去厨房,提来煤炉与茶壶,又取来茶叶在茶几上摆弄。 “老朽虽然是汉人,却从未去过中原,今天见了洪相公,才总算知道中原的俊杰名士是何等风采了。” 洪胜海听了这番恭维,心里很是受用。
出门在外,被人看得起,原本就是令人愉快的事。 但洪胜海口吻却充满落寞: “中原天宝物华,曾经确实是昌盛之地,只是近年兵灾频发,繁荣早已不如往昔,否则我也不会远离家乡,赶赴北国塞外求生。” “哦,原来洪相公是来躲避战乱的?” “我来辽东却是身不由己,但我避的是私人仇家,与两国交战无关。” “私人仇家?中原那么大,竟然逼得洪相公没有容身之地,那个仇家想必是凶恶人物!” “……” 洪胜海一时语塞,没有回应黄四喜的话。 他经历的是江湖仇杀,谁好谁恶可还没有定论呢。 “鲍爷,咱们一见如故,难得这么投缘,我这就把仇家之事与你细说,你来听一听,那仇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洪胜海与黄四喜初次见面,不会交浅言深。 他只是被仇家追杀的走投无路,以致亡命辽东,满腹委屈无处伸张,急需找一个人来倾诉罢了。 “洪相公请讲,老朽洗耳恭听。” “在下,本来是齐鲁渤海派弟子,学艺有成后下山行船,在渤海上做一些买卖,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其中有位义兄,看中一位走江湖的女子,向她求婚,她不答应便罢了,竟然出剑偷袭,割了我义兄双耳。” “这女人太是狠毒,不答应就好聚好散,割人耳朵干什么嘛。”黄四喜适当调侃一句: “她这么凶,估计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洪胜海心想,她要是早点嫁人就好啦,她不出来抛头露面,义兄就不会遇上她,更不会逼婚,也不会弄出这档子糗事。 “她割了我义兄双耳,我出于兄弟义气,邀了数十好友,把她绑到我义兄面前,让她赔礼道歉,然后与我义兄成亲。”洪胜海也是狠人。 “这……”黄四喜露出苦笑:“洪相公,赔礼是必须的,但强扭的瓜不甜,逼迫她成亲,你就不怕有后患?” “哎,谁说不是!” 洪胜海仰头闭目,脸上满是伤感。 过了片刻,等他情绪恢复平静,才继续讲述:“鲍爷你是身外人,都能看出此事有后患,我当初却被义气蒙蔽心智,愣是没有察觉!” 黄四喜心有鄙视,什么狗屁义气,你们就是看着女流好欺,以往肯定干过类似勾当,只是你们以前强掳的女人没有背景,才让你们逍遥法外,而这次强掳的对象,是一颗超级硬钉子,你们是无法收拾后果罢了。 洪胜海又问:“这个女人叫孙仲君,外号飞天魔女,不知鲍爷听过没有?” 黄四喜道:“老朽虽然不历中原,却接待过不少中原来的豪杰,这个飞天魔女,好像是华山派的弟子。” 洪胜海点头:“不错,正是华山门徒!当天晚上,那孙仲君的师傅归二娘突然杀来,一剑刺死我义兄,连同我那数十好友也一并被她杀光,若非我跑的快,只怕也难逃她的毒手。” 黄四喜稍惊:“归二娘一介女流,真有那么大本领,能把洪相公几十号兄弟都包圆杀掉?” 黄四喜心想,你们就是几十头猪,也能逃走一大半罢。 第八章 宝甲 洪胜海解释原委:“那归二娘不是一般人,她和孙仲君都是华山门人,尤其是归二娘,她丈夫是华山掌门亲传弟子归辛树。 归辛树外号神拳无敌,人家是真在江湖上找不到对手,我那些好友听到归辛树的名号,全部吓的双腿发软,根本不敢反抗。” 归辛树在中原武林是出了名的凶猛,归二娘也是出了名的泼悍。 夫妇俩又仗着有华山掌门穆人清撑腰,在江湖上历来横行无忌,做事又狂妄跋扈。 谁与他们夫妇结仇,那绝对要倒霉透顶。 “后来呢?” “后来……” 洪胜海脸上突然涌出恨意。 他恨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知道闯了祸,当日逃走后不敢露面,谁知那归二娘与孙仲君就跑到我老家,灭了我满门。” 他伸出双拳,狠狠砸在一起:“竟连我七十多的老母与三个幼儿都不放过,鲍爷你说,这两个恶婆娘恶不恶?毒不毒?” 黄四喜嘴上说简直恶到骨头里,毒胜鹤顶红。 他心里却想,洪胜海几十号好友被归二娘包圆杀掉,估计是这些好友甘愿被杀,这样只需要死一个,而不用祸及家人。 以归氏夫妇的作风,谁敢逃跑,那就诛族灭门进行报复。 洪胜海苟且偷生,没有选择当场受死,这才导致后来的全家被灭。 即使他全家死绝,归二娘与孙仲君仍旧不愿意放过他,继续满江湖追杀。 洪胜海在中原走投无路,只能逃来辽东避难。 回想这段不堪往事,洪胜海就情绪不稳。 这时茶壶正好烧开了水。 “请茶!” 黄四喜亲自泡茶,递给洪胜海:“原来洪相公赶赴辽东,竟有这么大曲折,老朽听闻华山派是中原武林第一大派,这仇你想报,恐怕也难。” “只要能报仇,我洪胜海愿做任何事!” 洪胜海信誓旦旦,说完把茶杯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朝黄四喜抱拳:“鲍爷是鲍府老管家,还请老人家给在下指点迷津,如何才能杀了归二娘与飞天魔女,替家母至亲报此深仇!” 黄四喜继续替他斟茶。 一边给他出谋划策: “江湖上的事最好使用武力解决,但武力未必是指武功多高!你想,那华山师徒再厉害,不过数手数脚,倘若被千军万马给围住,谅他们再横,也非得死在乱军之中!” “鲍爷言之有理,但千军万马如何得来?” “所以你投鲍府作用不大,咱盛京有一位九王,偏爱招募中原武人,你投到他麾下去,将来必定可以借到兵马,围剿华山弟子轻而易举。” “这……鲍爷,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下先投了鲍府,现在转投它处,岂不是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 黄四喜听了这番话,差点一拳砸他鼻子上。 你都已经来盛京投了鞑,八代祖宗都已经被辱没,这不是妥妥的纯种小人,你还当自己是君子吗? 黄四喜笑道:“嘿,老朽旁的不会,却知道怎么替江湖豪杰解决麻烦,只需老朽在鲍老爷面前提一提,请鲍老爷出面,把你推荐到九王爷麾下,非但两不得罪,还能让你洪相公,在鲍老爷与九王爷面前全都混得开!” 洪胜海扑通跪在地上,声情并茂起来:“倘若鲍爷替在下撮合此事,今后鲍爷就是我洪胜海的再生父母。” 黄四喜心想,我可不想要你这个汉奸儿子。
他把洪胜海扶起来:“你先在这儿住下,虽说老朽能在鲍老爷面前说上话,却仍旧是下人,刚才你也听到了,少爷要来落脚,老朽要去采买食材,招待完少爷,才能去办你的事。” 洪胜海立即大包大揽:“鲍爷尽管坐着喝茶,少爷午膳可以交给在下打理,早前入庄时途径一座集市,我这就去赶集,把酒菜全部买回来。” “洪相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破费的好。” “为鲍爷破费,在下是心甘情愿,要是你老拦着不让我花,我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既然洪相公这么讲,那就这么办罢。” 两人起身离开煤炉与茶几。 黄四喜把洪胜海送出堂厅。 洪胜海自顾走去院门。 黄四喜反向走去墙边的长桌,上面摆放着他的包裹与兵器,他把弓箭、青竹棒、一块小铁盾全部放在手边易抓的地方。 洪胜海却没有察觉,心里仍在浮想联翩,等投靠了满清九王爷,将来统兵入关,借了兵马,就去屠灭华山派,杀个鸡犬不宁。 他并不知道,黄四喜已经在他背后悄悄开弓。 弦上搭了两支箭,一箭瞄他后脑,一箭瞄他后心。 黄四喜掌间蓄满内劲,弓弦猛然回拉,发出‘咯咯’响声,但他片刻未停,松弦就射。 这时洪胜海刚刚走到院门口,他距离黄四喜不过数丈而已,听见身后传来异响,他下意识侧头。 嗖!的一下,一支羽箭擦着耳朵飞出去。 另一箭洪胜海没有时间闪避,正中他后背。 但他衣裳里边套了一副硬甲,羽箭射上去,发出‘叮’的脆响,随即反弹开来,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创伤。 他感知到身后威胁,立时转身,也不暇细看,猛然抄起左手,稳稳抓住迎面袭来的第三箭。 只见他蓄积内劲,反掷回去,羽箭呜呜射向堂厅的黄四喜。 此刻黄四喜已经搭上第四箭,正准备射出,却见羽箭回飞过来。 黄四喜只能侧身躲避,羽箭从他左肩一尺开外滑过,噗!的一响,扎在厅上供奉的观音佛像上,羽尾嗡嗡抖动,久久不停。 黄四喜瞧见羽箭劲力这么强,稍有意外。 他低估了洪胜海的武功。 原著里洪胜海奉多尔衮之命前往金陵搞破坏,联手另外几个武人偷袭袁承志,当时袁承志正与铁剑门木桑道人下棋博弈。 木桑道人抓起七枚棋子撒出去,洪胜海几人当场被点穴定身,一招都没有扛住。 这让黄四喜产生了错觉,以为洪胜海的武功不入流,很好对付。 但洪胜海施展的回掷羽箭,预示着内力并不弱黄四喜。 “鲍爷,你为什么要偷袭在下,在下做错什么了吗?” 洪胜海站在门口,只觉莫名其妙,心想我卖了祖宗来投鞑,脸都不要了,你打我做什么? 黄四喜继续迷惑他:“这是鲍府规矩,老朽只是在试你武功,你也不想想,九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岂是谁想投就能投的?万一你是大明细作,鲍老爷与老朽推荐你,那就是诛族之罪,咱们将心比心,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洪某人堂堂正正,说效力就效力,绝不是两面三刀之人!”洪胜海极力自辨。 “那好,把你身穿的铠甲脱下来,我就相信你是真要效忠大清!”黄四喜真真假假:“你不脱,那就按照规矩来。” 第九章 斩蛟拳 “你……” 洪胜海无言以对,他挑不出黄四喜话里的漏洞,却深切感受到黄四喜的杀机。 自卸护甲的蠢事,他绝不会干,心想先把这个老头擒拿下来,再慢慢询问内情。 “鲍爷想试武功,倒也好说,在下这就练给你看!” 洪胜海双腿一曲,先使一招旱地拔葱。 等身子高过门顶,他忽然打横,双脚朝后一蹬,猛踏一下门沿,给他身子裹了一层推力。 他顿如离弦之箭,掠空飞至丈外,扑向黄四喜。 他起跳间隙,黄四喜已经松开弓弦,但这一箭被他挥臂打飞。 等黄四喜想要再搭一箭,赫然发现眼前一暗,洪胜海已经杀奔到面前。 黄四喜立即弃弓,就地一滚,单手握住青竹棒。 另一手摸向早已准备就绪的小铁盾。 等黄四喜重新站起身,持盾在胸前,刚刚做出防御动作,洪胜海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洪胜海不执一兵一器,他的一身武功都在一双肉拳上。 铿! 这一拳力大招沉,黄四喜的精铁盾牌瞬间凹陷,被打出一道浅痕。 黄四喜持盾手臂也被震的微微酸麻,前胸更是传来一股巨力,推着他朝后急退,一下回入堂厅里。 他尚未喘上一口气,洪胜海的第二拳就已经杀到,直劈他头顶。 他屈身一偏,洪胜海的拳头落在他肩旁,忽然变拳为掌,削他上臂。 他旋即举盾相迎,一声闷响过后,他身子再次被震离原位,一下撞翻煤炉,倒向一侧的厅墙。 “这厮好大力气!” 黄四喜不愿意被动挨拳,试图挥动青竹棒反击,但洪胜海作战老练,出招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 洪胜海见他被逼到厅墙上,双拳忽然齐摆,使出‘排山倒海’,朝黄四喜胸口猛砸,左拳刚一打出,右拳就已尾随而至,连环相击,攻势如同惊涛骇浪。 砰!砰!砰! 双拳就像铁锤砸钉。 不过洪胜海每击出一拳,黄四喜都能及时侧闪一步,轻巧避开拳锋,导致拳头尽数打在厅墙上,顷刻间就是砖石碎裂,粉尘四溅的一幕。 洪胜海的拳法名为‘斩蛟拳’,每一招都如刀劈斧削。 他当年学艺的渤海派其实是少林东支,斩蛟拳也是从少林拳法演化出来,才会具备这般刚猛的威力。 他朝黄四喜连发六拳,在厅墙上留下六个拳坑。 第七拳发出时,已经把黄四喜迫入墙角。 但这时洪胜海忽觉天晕地旋,身体刹那失控,有些站立不稳。 “老贼,你在茶里下了药?” 洪胜海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什么鲍府规矩,这是在诈他。 黄四喜不加理会,见他突然止步停拳,趁势远离厅墙,飞身一跃,跳出厅门,来到了空旷院子里,也远离了那股激烈拳风。 刚才与洪胜海近身交战,黄四喜只觉对方咄咄逼人,风卷残云一样朝他猛攻,这种压力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作战经历。 他过去杀过八个鞑子骑兵与一个络腮胡子武人,自认为作战经验不算浅薄,但他杀人都是通过弓箭,远距离射击,进行暗箭偷袭。 他其实从未与对手有过正面接触。 今天与洪胜海的作战方式截然不同,这是真正的武功碰撞,贴身拼杀,黄四喜暂时落在下风。 但他浑无惧意。 江湖比武,有来有往。 洪胜海早前饮的茶水里早就被黄四喜下了蒙汗药,这种蒙汗药是从矮瘦汉子身上搜出来,无色无味,即使洪胜海是老江湖,他也尝不出来。
虽然蒙汗药的药效并不高,无法毒倒洪胜海,却能干扰他行功运拳。 况且黄四喜已经熟悉洪胜海的拳法,刚猛有余,灵巧不足,他的《打穴功》却胜在灵巧,正适合鏖战《斩蛟拳》。 他这么想着,洪胜海的拳风已经再次袭来。 这次黄四喜没有躲闪,也没有举盾防御,而是横指青竹棒。 他知道洪胜海的一身武艺都在双臂上,就认准他右肘上二寸的青冷渊穴,急点而出。 洪胜海见他主攻攻击,立即抽招换式,往旁错了一步,避开青竹棒锋,挥拳猛击他腋下。 这一拳要是打中,黄四喜的肋骨必断无疑。 他知道洪胜海拳重,忽然一个旋身,绕到洪胜海背后,点他后心灵台穴。 洪胜海并不回看,立地腾空,又绕身回来,使了一招‘倒洒金钱’,挥拳砸向黄四喜面门,边道:“老贼,你使的是丐帮棍法!从我一进门,你就想杀我了!” 黄四喜专心与他拆招,并不回话,心想这老小子眼力真好,我才打了几招呀,他就瞧出我武功来历。 黄四喜有所不知,洪胜海已经因为他的武功心有惴惴。 洪胜海已经看出来,黄四喜的内力不如他,但《打穴功》却灵活多变,最善纠缠,正好克制喝了蒙汗药的他。 他根本无法持久作战,必须速战速决才有一丝胜算。 想到这里,他突然使了一道绝招,欺入黄四喜面前,挥拳猛击。 黄四喜见他来势汹汹,挪盾格挡。 他拳砸盾面,喝道:“撒手!” 铿! 铁盾被一拳砸飞,在半空划了几圈,斜插在厅堂上的屋檐里。 黄四喜急忙前指青竹棒,点向洪胜海咽喉。 洪胜海却面露冷笑,横掌在胸,右掌下压,左掌上抬,直接把青竹棒夹在掌心。 黄四喜顿觉青竹棒被定住,进不得,抽不出。 这一招是渤海派绝学‘升天入地’,专门夺人兵器,洪胜海愤怒黄四喜偷袭,打算直接压碎青竹棒。 谁知黄四喜却突然伸出左手,他小指上套着一个指环,环上绑了一根细线,线端连接着袖箭的机括。 他小指轻轻一勾,袖箭已经无声无息的射出。 他左手距离洪胜海面门只有两三尺,这么近的距离洪胜海根本躲不过去。 只听噗!的一声。 那根筷子状的袖箭已经扎入洪胜海眼眶,他眼珠当场破碎,鲜血随着四溅。 “啊!” 洪胜海一下松开青竹棒,惨叫着后仰退避。 黄四喜趁势进击,他知道洪胜海穿有护身宝甲,羽箭都射不透前后胸,点穴更不会有效果。 黄四喜就飞身一跳,跃到洪胜海身后,认准洪胜海脑后的玉枕穴,直举青竹棒,猛戳过去。 洪胜海的玉枕刚刚遭到重击,瞬间瘫倒地上,立时毙命,叫声也戛然而止。 黄四喜望着洪胜海的尸体,心想洪胜海肯定死得不服。 双方是正面交手,突施冷箭胜之不武,有违豪杰侠义的行径。 而且黄四喜连续释放两次冷箭,又用了一次蒙汗药,这行为要是传到中原武林,估计那些名门正道都会大骂他。 但他本来就是蓄意刺杀洪胜海,能干掉目标就行。 只要可以无损干掉一个比自己强的汉奸,黄四喜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 第十章 贵公子 原著里洪胜海投靠睿亲王多尔衮,屡次潜入中原搞情报。 虽然后来也有改邪归正的戏码,最后被袁承志感化,重新归顺中原武林,但黄四喜不是袁承志。 袁承志是心胸宽广的大好人,他愿意原谅有汉奸前科的人。 黄四喜却办不到。 他蹲下身,先把袖箭从洪胜海尸体里拔出来。 然后开始翻找洪胜海的物品。 这人随身没有任何兵器,也不见携带什么暗青子,全靠一双肉掌闯江湖。 黄四喜正纳闷他的武功传承在哪里,赫然发现他胸前的硬甲上浮现出了心法文字。 他解下硬甲查看,发现这是使用一种稀有金属打造出来,质地不算轻,穿在身上如同多套了一件棉袄。 但硬甲共有前后两面,相当保暖,黄四喜穿上后,外边再披一件长袍就可以,由于硬甲紧身,反而更加方便。 至于硬甲上记载的武功,就是洪胜海施展过的《斩蛟拳》。 这人毕生只练了这一部拳法,在一双拳头里下过苦功。 黄四喜看完口诀心法,继承了洪胜海的武功后,暗自与络腮胡子做了对比。 他觉得洪胜海的内力要比络腮胡子深厚一些,但差距并不算特别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困扰黄四喜多时的疑问也被解开。 他全盘受传过洪胜海的内力后,覆盖了先前体内的络腮胡子内劲,这说明他的吞噬天赋不能叠加内力,只能留存内力最强者。 他今后杀死弱于洪胜海的敌手,内力不会继续增加。 倘若杀死比洪胜海强的敌手,则会覆盖洪胜海的内力。 这让黄四喜颇觉失望。 不过虽然内力无法叠加,武功招式却能被黄四喜领悟掌握,他将来可以轻松汇集百家之长。 况且江湖上,也存在不少无须内力的绝学,施展起来一样厉害。 如今黄四喜先学《打穴功》,又学《斩蛟拳》,这两部武功风格互补,一部轻巧,一部刚猛,足够他前往鲍府行刺使用了。 接下来,黄四喜开始等待鲍府少爷到来。 早上小厮曾有叮嘱,让他准备午膳,他就猜测鲍府少爷会在上午赶来。 结果他一直等到中午饭点过去,仍旧不见鲍府少爷踪迹。 他决定不再苦等,开始收拾行囊。 这次前往鲍府,不宜携带太多兵器,否则会引人怀疑。 他忍痛放弃了趁手牛角弓,身上穿有硬甲防御,那柄小铁盾自然也不再需要。 他就只手持一根青竹棒上路,他易容的鲍老头六七十岁,正好需要一根拐杖。 就这样,黄四喜锁住外宅大门,顺着官道前往盛京。 结果走到半途,遇见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 当先的青年手持折扇,穿着马褂皮袄,一副贵公子打扮,若非他留着汉民发髻,肯定会被误认成满洲旗人。 他容貌白白净净,神态盛气凌人。 他身后两骑打扮普通,陪着谄笑跟在后头,一看就是随侍左右的仆从。 他途径黄四喜身边时眯眼瞄了一下,突然拽住马缰,止步马驹。 破口喝骂:“鲍憨子,你不守在外宅,跑出来干什么!见了本少爷不来磕头,反倒斜着眼给本少爷甩脸子,鲍家真真是白养了你这个老泼奴!”
黄四喜没有吭声,甚至没有朝马褂青年身上瞧一眼。 他现在走的路是通往盛京的官道,目前他刚好走到一个转口。 他前方是一群赶着牛车的商贩,热热闹闹十余人,正吼着土歌赶路,后方被驿站建筑遮蔽,暂时瞧不见人影。 马褂青年见他左顾右盼,怒气更甚:“不长眼的刁奴,耳聋了是不是?张开你的狗嘴,给本少爷回话!” 他扬起马鞭狠抽下来。 结果鞭子落在黄四喜头顶时,被一把抓住,随即朝下一拽,马褂青年附身跌落下马。 他翻身就要破口大骂,却见黄四喜起脚踹中他膝盖。 他的整条右腿瞬间扭曲变形。 不等他‘喔喔’发出惨叫声,黄四喜已经伸出手指,点中他颈外哑穴。 他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深入骨髓的疼感传遍全身,却无法做任何宣泄。 他满腔痛苦霎时显露在了眼眶处,泪珠呼啦啦的狂流起来。 他身后两个随从被这一幕血腥惊变给吓呆,僵在马背上不知所措。 黄四喜见两人马驹靠的很近,顿如苍鹰腾空,跃过马头。 等他双臂升至两人头顶,立即运转早前学会的《斩蛟拳》,蓄积拳力,双拳齐砸,劈向两人的天灵盖。 这一招下去,两人当场呕血,瘫毙在马背上。 等黄四喜落地后,片刻也不停留,单手把马褂青年也抓向马背,然后驱赶三马钻进了官道旁边树林里,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也就是转瞬之间,不管前方商贩还是后方驿站兵士,全都没有任何察觉。 估摸一个时辰后,黄四喜才从树林里边钻出来。 他打扮与样貌已经焕然一新。 此刻已经摇身变成了马褂青年。 早前那个马褂青年被他拖进树林,拷问后得知这人竟然是鲍忠曾经提过的鲍府公子鲍镜,也是小厮提到今天要去哈尔撒山打猎的鲍家少爷。 此人性情阴毒,喜怒无常,却又好吃懒做,昨天计划今天打猎,但他早晨睡过了头,中午才起床,这也是黄四喜等不到他的原因。 不过总算在半途偶遇上。 刚才黄四喜拷问完毕,直接杖毙鲍镜,然后取出金钵瞧了瞧,《降龙十二掌》的心法并没有显形,这说明鲍镜不是鲍府之主。 他就卸掉鲍老头的伪装,转而易容成了贵公子鲍镜,这样潜入鲍府行刺会更有机会。 接下来是新角色扮演时刻。 黄四喜骑上高头大马,‘噌!’一下,撒开纸扇,潇洒前往盛京。 他以为盛京是鞑子中枢,城内肯定是旗人居多。 结果他从南门‘德盛门’入城内,放眼望去基本都是汉民。 整座城池的建筑风格,城内商铺陈列,市井饮食习惯,看去与直隶河间府没甚么两样。 这点出乎黄四喜意外。 其实也是他孤陋寡闻,这一座盛京城,原名叫做沈阳城,向来是大明管辖辽东的中枢治所。 在天启五年的时候,鞑酋努尔哈赤攻占盛京,并迁都于此,距今也才十几年而已,虽然努尔哈赤曾经大肆屠戮城内富户,但城内九成居民仍旧是汉人。 第十一章 鲍府 盛京城内。 黄四喜牵着马匹,漫步在长街里,默然领略着当地民俗。 他发现街道左右商铺林立,买卖做的井然有序,看上去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他途径见到的面孔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躲躲闪闪。 尤其有旗人在街上出没时,恐惧就会悄然蔓延,本来在相互攀谈的街坊,立时就会退入店铺里边,以防惹祸上身。 黄四喜很快穿过长街,来到城中集市,他看见几位鞑子勋贵,使用麻绳串起一队童子,精打细算的议起价格。 这行为引起附近中原行商的愤慨。 只听其中一个高瘦青年低声控诉:“辽东是我中华礼仪之地,王道教化之所,如今却落得遍地腥膻,师哥你看这些鞑子,凶暴虐民,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瞧着,无能为力。” 这青年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似是在痛苦番邦祸乱,占了千里辽东河山,伤了辽东百万黎民。 高瘦青年身边站着一位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他见黄四喜目盯着这边瞧,立即警告高瘦青年:“三师弟,你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他说完抓起几捆刚刚买好的貂皮,扔在马车上,又麻利驱车,赶去下一个货摊。 他另一手拽扯高瘦青年手臂:“快走,不要再东张西望!咱们是来做买卖,不是来多愁善感的,你什么毛病,下次绝不再带你出来!” 高瘦青年也已经留意到黄四喜,他不想惹人关注,赶紧抹去泪眼,垂下头,跟在马车后面搬货去了。 他与八字胡中年讲的是江南方言,盛京城内的辽民都听不懂,鞑子就更不用说。 但黄四喜却听的真真切切,他附身少年的教书先生就是江南人,说着类似的家乡话。 不过他也只是听听,眼下他易容为鲍府公子,不会与任何陌生人交往。 他不止探听高瘦青年与八字胡中年的对话。 集市上有不少外地客商,从南边中原来的,西边游牧部落来的,东边朝鲜来的,身份可是多种多样。 黄四喜甚至在集市上瞧见一群喇嘛,叽叽咕咕也不知在讲些什么。 他边走边看,一路穿过集市,然后朝鲍府进发。 他先前已经从鲍镜口中拷问出鲍府位置,就在集市东边,他寻到鲍府门前未费什么功夫。 到了大门前,他尚未下马,已经有小厮迎出来,替他拽住马缰,又拍他一句马屁。 他没有吭声。 小厮旋即又多了一句嘴:“少爷,吃完晌午饭,你可不是独个出门,鲍珍鲍财怎么没有跟在少爷身边侍候?” “本少爷也想知道!” 黄四喜下马,一脚踹翻小厮:“不过是去趟山里,大活人竟然能迷路,害的本少爷没有人侍候,瞎了眼的狗才,真真是白给你们饭吃!滚一边去!” 黄四喜拿足恶少作风,骂骂咧咧走去大门。 前行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住,转身回来,从马鞍上抽出青竹棒。 这时小厮刚刚站起身,结果又被他一棒打翻:“这根棒子,专打不长眼!快把本少爷的包裹送到房里去,送不好,敲断你的狗腿!” “喳!喳!小的遵命!” 小厮简直要哭了。 黄四喜不再理他,重新入了门,本来门内已经迎来两个管事,听见骂声后赶紧躲到一边,再不敢上前,生怕触了‘公子爷’霉头。
他们对‘公子爷’畏惧如虎,黄四喜的冒牌身份,他们更是半点也不敢怀疑的。 黄四喜大摇大摆进了前院,开始优哉游哉的闲逛,心里也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 只见他背着双手,把青竹棒攥在身后把玩,一边观察小厮运送包裹,很快确定他的卧室所在。 倘若今天杀不了鲍承先,他会在鲍府暂住下来,静待行刺时机。 逛了一会儿,他来到中院的走廊上,瞧见一个丫鬟端着紫砂锅迎面走过来。 到了跟前,丫鬟稍稍停步,朝黄四喜曲腿顿首,蚊哼一样说了声少爷好,旋即就低着头继续朝前走。 “站住!” 黄四喜一横青竹棒,拦住了她,阴沉沉的问:“煲的什么呀?” “参汤!” 丫鬟只有十几岁,说话胆胆怯怯。 “有汤不给少爷喝,你走什么走!没眼色的东西!” 黄四喜不客气掀开盖子,拿起托盘上的勺子就朝砂锅里边舀。 “少……少爷,这是给老爷煲的汤,你要是给喝了,奴婢肯定要挨板子!” 丫鬟急的直跺脚,却又不敢阻止黄四喜盛汤。 “挨板子怕什么,挨了打,少爷给你治,平白得少爷垂青,美不死你!”黄四喜信口胡诌。 人家丫鬟却当真了:“那,那少爷你喝罢!” 黄四喜眯眼瞥了她一下,心想,看来每一个丫鬟都有做少奶奶的梦想啊,就算少爷恶贯满盈,照样有大把丫鬟往上冲。 “这会儿老爷在做什么呢?” “好像是在写奏章。” 奏章应该是在书房里边写。 黄四喜心里有了计较。 他故意拿勺子在锅里涮了涮,然后把勺子一扔,不耐烦道: “滚滚滚,本来肚子饿,让你嘟囔的没有胃口!” “少爷,肚子饿可别忍着,等给老爷送了汤,奴婢去厨房给你拿点心。” 这丫鬟称职又贴心。 黄四喜朝她摆摆手,目送她朝书房走去,自己也慢悠悠跟在后边。 等她端着托盘来到书房门口,黄四喜远远喊了一声:“等会儿!” 丫鬟不明其意,却是老实听话,站着不敢动弹。 黄四喜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我来送!” 儿子给爹送参汤,可以表现孝心,丫鬟自然不会反对,却是小声请示:“少爷,点心你还吃吗?” “啰嗦!”黄四喜勃然变色:“回你的厨房去,三天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亲手打你板子!” “奴……奴婢这就去!”丫鬟撒丫子就跑,她早知道少爷喜怒无常,还故意与少爷套近乎,可不是自讨苦吃嘛。 黄四喜清清嗓子,端着托盘进了书房。 他先越过一扇屏风,尔后进入堂厅,左侧开了一扇圆形拱门,门内才是鲍承先的机要内房。 “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对下人大呼小叫,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鲍承先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训话。 黄四喜随意笑笑,并不回应,他先把托盘放在书案边。 然后绕到书桌后边,观看鲍承先的奏章内容。 第十二章 传承 鲍承先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他出身大明将门,世袭武官,原本替大明镇守辽东,被敌酋努尔哈赤俘虏后归降,迄今已经有十五年。 他与同是归降汉臣的宁完我、范文程并列三大铁杆文臣汉奸,三人对满清的出谋划策与对大明的暴击伤害成正比。 鲍承先的奏折是采用文言文撰写,顺序又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黄四喜瞧着很不习惯。 他基本是一目十行,也不愿揣摩其字含义。 直至读到奏折中段,他忽然皱起眉头。 其中有这样一段话:“昨年自朝鲜旋师,上豫议今年进取南朝,至诚恻怛,推心置腹,蔼然家人父子。臣敢不殚精毕思,用效驽钝……” 这话的意思是去年从朝鲜班师回来后,皇上就想在今年向大明大举进兵,皇上对臣至诚恳切,推心置腹,就像家人父子一样,臣敢不殚精竭虑,使出全部心智辅佐吗? 黄四喜心想,你鲍承先已经五十了,鞑子皇帝才多大,皇太极今年不过四十六,你喊人家爹,真正是孝顺。 黄四喜又寻思,前年鞑子发动第一次入口大战,攻入北直隶。 去年鞑子没有对大明用兵,却转而向东,发兵攻克了朝鲜。 今年鞑子也不打算闲着,他妈的又要秣马厉兵开始南侵了。 “又要打仗了吗?” 黄四喜开口问了一声。 “不打仗,八旗的骄兵悍将如何行赏?朝政怎么稳固?” 鲍承先一语点破战祸根源:“上回向南用兵,打到北直隶即归,今次兵多将广,预计要打到北直隶南边去。” “谁是主帅?” “没有主帅,皇上授军左右翼,左翼归九王统领,右翼统将皇上属意岳讬贝勒,但还没有定准。” 鲍承先口称的九王就是睿亲王多尔衮。 岳讬是大贝勒代善的长子,去年征讨朝鲜时立有大功。 在原本历史上,岳讬正是崇祯十一年侵明的右翼主将,破口后长驱直入,一路烧杀抢掠,最终攻破济南府,在中原造成的灾祸比上次肆虐北直隶更甚。 “镜儿,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打仗了?” 鲍承先把毛笔放在砚台上,抬头望向黄四喜,打算好好谈谈:“以往为父与你讨论兵事,你是听都不愿听一个字的。” 黄四喜笑道:“今儿出门踏青时遇上几位贝子,全都携枪带箭,又有兵马跟随,我就觉得特神气,也想去军中带兵,不知道可不可行?” 鲍承先目光一亮:“镜儿想入伍,好的很呐。” 鲍承先知道大清最重军功,早就想让儿子弃文从武,只是这个儿子飞扬跋扈,怕他在营帐里惹出事来,就让他闲居在家。 今天忽听儿子有上进念头,鲍承先老怀甚慰:“为父马上要去宫里觐见陛下,到时在陛下面前给你求一个差事,只要你有心好兵,为父一定把路给你铺平。” “现在晌午才过去不久,陛下还要召见臣子吗?”黄四喜随口问了一声。 “咱大清的陛下不比大明,朝见的规矩没有那么严格,陛下习惯在午后处理公务,下面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配合起来。” 鲍承先说罢,脸色微微有疑:“你是怎么回事,饮酒了吗,为父何时上朝觐见,你竟然记不住?”
黄四喜努努嘴:“我又不见鞑子,记那干什么!” “放肆!” 鲍承先猛的一拍桌子:“你这逆子,怎么敢对陛下污言秽语!” “咦?” 黄四喜侧望鲍承先,忽然一巴掌掴到他脸上:“你这老东西给谁发脾气呢!” 鲍承先被扇的眼冒金星。 也被打的懵逼无比,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儿子打老子,反天了你! 鲍承先恼羞成怒,扶着椅柄就要起身,打算好好教训逆子。 结果发现黄四喜提起手中竹棒,朝他腹部急点一下,他只觉一股怪力涌遍全身,让他躯体如遭雷击,瞬时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他张口想要喊叫,又被竹棒点中哑穴,声音仿佛被堵在嘴巴里,怎么使力都发不出来。 他既惊又惧,瞪大眼珠审视黄四喜,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眼前这个‘逆子’可能是个冒牌货。 黄四喜也没有让他多猜,伸手摸到脸上,掀掉了易容脸皮,露出了他的真实样貌。 “先通知你一件事,你那短命崽子已经被我杀掉,不过你很快就能下地府与他团聚,所以你也不必太伤心。” 鲍承先瞧着黄四喜的陌生样子,耳中听着儿子丧命的消息,他面容突然扭曲,露出怨毒恨意。 黄四喜不加理会,拿起桌面的奏折,在他脑门砸了两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这份奏折即使几百年后,也会有人拜读,大骂你是个狗汉奸,你把奏折呈给鞑子皇帝,一定遗臭万年,生生世世要被咒骂!” 鲍承先听见这番话,原本仇恨的神态旋即又消失不见,他似乎已经明白黄四喜的身份。 十几年前他还是大明官吏,吃着大明俸禄,如今投降番邦,替番邦攻明出谋划策,大明派人来杀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忽然闭上双眼,脸色变为平和,他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黄四喜反手又给他一巴掌,他却死猪不怕开水烫,半点情绪没有表露,做出一副任杀任剐的架势。 黄四喜本来还想折磨他,心里却在惦记丐帮金钵上的心法。 对于继承史火龙的武功传承,黄四喜早就迫不及待,那是一刻也不愿意再等。 他就给了鲍承先一个痛快,直接点中死穴。 这老汉奸刚刚毙命,黄四喜立即从怀里取出金钵,定睛一瞧,钵面文字已经焕然一新。 金钵原文所指的‘鲍府之主’自然是鲍承先无疑了。 鲍承先才死,原文就消隐无踪,取而代之是《降龙十八掌》的口诀心法。 黄四喜怀着激动心绪,在书桌前面盘坐下来,开始观读:“《降龙十八掌》第一掌‘亢龙有悔’……” 与此同时,他脑海开始回溯史火龙演练‘亢龙有悔’的招式。 他立即沉神其中,浑然忘我。 他以往从未像今天这样专注一件事,只觉周围环境已经不复存在,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掌影,时而直推,时而绕旋,时而下劈,时而后打。 等这些掌影全部演练结束。 一股雄沉磅礴的强力,开始在黄四喜丹田里猛涌出来,又如惊涛骇浪冲流全身。 第十三章 掌劲 这股力道太强太猛,让黄四喜一时难以承受,突然低喝一声,提起右掌,划圈急推,‘碰!’的一声,拍向桌沿。 只见这张半人高的桌身,瞬间开裂,‘咔嚓!’从中间断为两截,又轰隆一响,瘫碎在地上。 这一掌打出去,黄四喜体内的狂暴内力也得到缓复,如同平江静河,稳稳运行在奇经八脉之间。 黄四喜立即一跃而起,忍不住畅怀发笑。 他垂头观看自己双掌,只觉掌间汇聚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刚才完整继承了史火龙的一身内力与《降龙十八掌》的前十二路掌法,武功已有质的飞跃。 不过天下武人资质不同。 似《降龙十八掌》这种武学里的巅峰绝诣,用在不同武人手里,威力是不尽相同的。 史火龙毕生钻研《降龙十八掌》,他对真髓的领悟并未臻至化境,况且掌法又没有学全,与前宋丐帮名宿洪七公这种武学天才相比,催使掌力自不可同日而语。 但史火龙也绝不是庸才,否则混不上丐帮之主,他对降龙掌力的运用虽然谈不上出神入化,却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黄四喜忽然转身,走到书房前厅的屏风后面。 他摆开第一掌‘亢龙有悔’的标准招式,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一个圆圈,呼的一声前推出去。 他掌劲前涌,如同狂风猛浪,这要是劈在薄薄的屏风上,势必打成粉碎。 结果他手掌与屏风一触,掌劲贴着屏风游走,造成屏风晃晃颤颤,正欲掀翻之际,掌劲突然回收,重回体内,屏风也立时恢复如初。 他不由暗赞:“亢龙有悔的精要不在‘亢’而在‘悔’,刚猛掌劲能发能收,轻重刚柔随心所欲,攻势才可连绵不绝,这位史火龙帮主其实已经领悟降龙掌精要。” 黄四喜又蓄积内力,运至右掌,忽然朝外一拨,掌力霎时外溢,在他身前三尺内形成一股掌风激流。 这一手绝技,在不知根底的外人看来,也许会觉得稀松平常,但只有黄四喜才明白,他能让掌力外吐,这是多么稀世难得。 天下间绝无第二人会使。 虽然掌力外吐后没甚威力,伤不到懂内功的武人,却对黄四喜入宫行刺助力巨大。 须知皇宫内侍卫众多,倘若几十人举刀带剑向他攒刺,极容易受伤,不过他掌风一起,就能把这威胁消弭无形。 “那前宋丐帮帮主萧峰,他打一招亢龙有悔,掌力能冲到丈外,劈空毙敌,我目前掌力与他相比,恐怕十之二三都不及。” 但即使十之二三,也足够黄四喜掌毙鞑子皇帝,再杀出重围了。 他正思谋行刺之事。 却见门口走来一个仆人,隔着房门朝内禀道:“老爷,宁大人与范大人派了管家过来,说等会结伴来咱府上,陪老爷你一起入宫觐见陛下。” 黄四喜捏着嗓音:“宁完我与范文程吗?” “正是这两位大人。” “知道了,你去备轿!” “喳!” 仆人领命离开,前去准备官轿。 黄四喜回转内房,走到鲍承先尸体旁边,然后解下腰间的易容牛皮袋,再一次着手改头换面。 过了估摸小半时辰。 仆人再次来报,宁完我与范文程已经赶到鲍府门前。 这时黄四喜已经假扮好鲍承先的容貌,他粘贴了山羊胡子,也把官袍官帽穿戴齐全。
黄四喜使用铜镜对比鲍承先的原貌,相似度很满意,但他身高比鲍承先要高一些。 他就取出牛皮袋里的颜料盒子,给脸庞上涂了一层黄色,添加了一股病态。 这样一来,他走路可以弯着腰。 鲍承先原本就是五旬年纪,面容苍老,即使突然患病也实属正常。 等装容伪装完毕,黄四喜取出化尸粉,把鲍承先的尸体融化在内房角落里。 最后他捡起鲍承先写了大半的奏折,塞入袖口备用。 “这次前往皇宫,先去探探鞑子皇帝的情况,熟悉一下皇宫地形,倘若有机会,那我就果断行刺,如果皇宫防卫森严,那我就先在盛京蛰伏起来。” 这么想着,黄四喜拄起青竹棒,过去打开书房大门。 仆人们已经在门外候着。 黄四喜咳嗽几声,拿手帕捂着嘴角,严肃叮嘱: “马上给房门上锁,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如果房内公文丢失,军机外泄,府上家丁一律杖毙,不管在府里待了多久,都绝不容情!” “是老爷!” 门外站着十几位仆人,没有人知道少爷鲍镜进过书房,唯一知情者是厨娘丫鬟,这时却没有在场。 安排完鲍府诸事,黄四喜前往府外与两大汉奸汇合。 宁完我与范文程这两个汉奸,全都臭名昭著。 宁完我的年纪比鞑子皇帝皇太极小一岁,今年四十五,范文程今年才四十。 这两人岁数都比鲍承先小,因此每回上朝,他们都先到鲍府请驾,以示尊重前辈,不过在处理政务时,他们并不会以鲍承先马首是瞻。 宁完我阴险奸滑,善于钻研权谋,堪称鞑子皇帝身边的首席马屁精。 范文程自不必讲,这老狗年富力强,当年是通过追随努尔哈赤起家,到了皇太极继任,他继续得到重用,自诩鞑子首席忠犬。 在鲍府门口见到范文程与宁完我时,黄四喜真想使一招亢龙有悔,直接拍碎这俩汉奸的脑门。 但考虑到鞑子皇帝才是首要暗杀对象,黄四喜就忍下了心头杀机。 倘若现在毙了这俩老狗,鞑子皇帝肯定会警觉,黄四喜不能打草惊蛇。 等他先刺死鞑子皇帝,满清势必朝纲大乱,到时再去收拾汉奸还不是易如反掌。 “鲍老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劲?”范文程见黄四喜满脸病容,他适当给予关心。 “如果鲍大人患病在身,我与范大人可以入宫给你告假,你就不必再来回奔波操劳啦!”宁完我则滑溜提了建议。 “无妨,无妨!”黄四喜咳嗽两声,闷头登上自己官轿,一边摆手:“能为陛下效力,这是咱们做臣子的福分,些许病疼不算什么,不影响老夫觐见陛下!” 这番表态出来,范文程与宁完我对视一笑,俱都不再相劝。 他们心想,鲍老大人坚持带病上朝,这是显示对陛下忠心的大好机会。 他们要是继续劝说,岂不是要让鲍老大人无处表忠? 不过宁完我见黄四喜全靠一根竹棒辅助走路,如果丢了竹棒,恐怕会摔倒地上。 他又好心提醒一句:“崇政殿的守门护卫傲慢得很,可能会收走鲍大人的拐杖,到时你空手进殿,千万要撑着点,可别在陛下面前失了仪!” 第十四章 独闯虎穴 黄四喜低沉回应:“多谢宁大人关心,老夫顶得住!起轿!” 表面上,黄四喜轻描淡写不在乎。 其实他心里非常重视这件事。 宁完我口称守门护卫会收走拐杖,这是皇宫规矩。 觐见鞑子皇帝不能携带任何武器,拐杖存在攻击性,有可能被皇宫护卫临时扣押。 甚至黄四喜三人要被皇宫护卫全身搜查。 等黄四喜关上轿帘,轿夫们抬轿行走时,他掀开自己的左边袖口。 他左腕上戴有袖箭,为了防止被皇宫护卫搜出来,他必须摘下袖箭不可,否则他见不到鞑子皇帝。 还有腰间悬挂的牛皮袋,袋子里边装有易容物品与几种毒药,这些都是江湖上常见的东西,一旦被皇宫护卫察觉,恐怕会对黄四喜进行审问。 “易容袋也不能携带!” 黄四喜就把牛皮袋、袖箭、金钵全部从身上取出来,藏在轿座底下。 这次进入皇宫,他只能携带青竹棒与护甲。 不多时,黄四喜三人赶到皇宫墙门附近,轿子全部停在门外,交由仆从看管,三人选择步行入宫。 盛京皇宫的规模自然比不上紫禁城,但防卫却相当森严。 在皇宫穿行时,黄四喜密切留意途径的院墙、走廊、楼阁与花园,以及在各处建筑附近站岗巡逻的守卫。 穿梭了大约一炷香,黄四喜三人在太监的引领下,最终来到一座豪华内殿门前。 殿上牌匾写着‘崇政殿’三字,旁边附有弯弯曲曲的满文。 黄四喜暗中细数,崇政殿周围站着一圈手持盾牌与兵刃的御卫,更远一些的宫墙上,徘徊有身背弓箭的神射手。 这数十位御卫的任务就是保护殿内鞑子皇帝皇太极的安全。 如果皇太极遭遇刺杀,这些御卫随时会冲入殿内救架。 至于崇政殿内有没有御卫贴身保护皇太极,黄四喜暂时不得而知,这需要开启殿门才能看见。 原著里袁承志进入崇政殿行刺皇太极,当时殿内的贴身御卫不下十人。 不过这些御卫全都不是袁承志一合之敌,那也绝对挡不住黄四喜的一掌一棒。 黄四喜跟在宁完我与范文程的身后,踏上殿门前的台阶。 进门之前,门旁走来三位带刀御卫,照例开始搜身,他们首先摸向黄四喜三人的双腕袖口。 这个位置最容易藏带兵器,御卫搜查非常详细。 不过黄四喜早就把袖箭卸掉,查不出任何问题。 随后御卫在黄四喜三人腰间又摸了一圈,腰部也是藏匿利器的好地方。 这回御卫只摸腰,其它部位没有碰,毕竟范文程三人都是满清官职最高的文臣,需要给些颜面。 倘若是其他官员入殿觐见鞑子皇帝,那需要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部摸一遍。 御卫在搜查黄四喜时,察觉到黄四喜上衣比较硬实,却也没有过问,毕竟再硬实的衣服只能用于防身,不可能用于行刺。 很快,宁完我与范文程都被放行。 黄四喜却被护卫拦了下来:“鲍大人,你的拐杖需要留下,卑职替你保管,等你见完陛下后再还给你。” 不等黄四喜吭声,宁完我与范文程立即转身回来,帮着解释:“鲍老大人身体有恙,可否通融一二?他要是离了拐杖,恐怕连路都走不成!” 御卫板着脸:“鲍大人能否走路,与卑职无关,卑职只替陛下看门!”
宁完我与范文程见御卫冷冰冰公事公办,就如鹌鹑一样不再吭声。 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三位身材矮壮的中年旗人,并肩走上台阶。 御卫立即离开黄四喜,转去给三个中年旗人赔笑见礼:“卑职给九王爷,两位贝勒爷请安!” 九王爷是多尔衮,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他戎马太久,面貌显得黝黑老成。 两位贝勒爷分别是皇太极长子豪格与代善长子岳讬。 这对堂兄弟本来都有王爵,却因为触犯了律法,先后被皇太极削爵,降为多罗贝勒。 由于皇太极早婚,豪格虽然是多尔衮的侄子,却比多尔衮还大三年,岳讬年纪更大,今年已经将满四十岁。 三人走在后边,全都瞧见御卫刁难黄四喜的一幕。 多尔衮与岳讬不动声色,两人知道皇太极在殿内可以听见外边的声音,为了避免皇太极误会,两人就不插手这件事,甚至不给宁完我与范文程打招呼,自顾站在殿门一边。 豪格身份特殊,讲话没那么约束。 他见黄四喜弯腰直不起来,张嘴就调侃:“老鲍,你比父皇也就大了几岁,父皇龙精虎猛,你却是老迈不堪,我府上养的老猫看上去都比你壮实。” 他又故意上前拍打黄四喜肩膀,想看黄四喜摔倒出丑:“不如你弃了文笔,再学弓马武艺,将来肯定少病少灾!” “鲍卿弃文从武,内院公文以后你来写?”皇太极的粗沉声音从殿里传出来: “不要再难为鲍卿了,一根拐杖而已,就让鲍卿拄着罢!开了殿门,全都进来!” “喳!” 门外众人齐齐弯腰应声。 等殿门被御卫打开,多尔衮、岳讬伸手礼让:“范大人,宁大人,你们先请!” 范文程与宁完我回让:“九王爷,贝勒爷先请!” 豪格厌恶这四人虚头巴脑,用中原人的话讲,都是阴险伪君子,豪格心有不屑,自顾走在四人前面,先一步进了殿。 多尔衮、岳讬、范文程、宁完我并肩入殿。 黄四喜独自走在最后边,突然挺直了腰杆,他目光在几人身后逐一打量。 多尔衮是未来满清摄政王,鞑子里最具才干者,岳讬与豪格都是八旗最具声望的掌权勋贵。 范文程与宁完我则是将来给鞑子策划攻伐中原的重要幕僚。 再加上鞑子皇帝皇太极。 目前满清最拔尖的六位核心人物,已经全部汇聚到了崇政殿里,这机会千载难逢。 黄四喜心潮开始起伏,如果把这六人尽数掌毙歼灭,那么北虏之患想必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但只要他敢在崇政殿动手,就再无后路可退。 他不止要杀穿皇宫的层层封锁,还要杀穿盛京城的重重包围。 假如他办不到,那么《降龙十八掌》就要再次成绝响。 黄四喜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鼓舞自己:“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妈的顾虑那么多干什么!学了神掌就要用,哪怕千军万马来堵我,我也只还它一招亢龙有悔!” 想到这里,黄四喜起脚迈入崇政殿。 哐! 御卫合力关上这座一丈余高的大门。 却也把黄四喜的杀意关在了门内。 (兄弟们啊,本书急需你们的推荐票,帮忙给这本书冲一冲新书榜吧,谢谢啦。) 第十五章 飞龙在天 入殿后。 汉臣与满臣按照惯例,在龙椅前面,分列两侧。 汉臣这一列,范文程站在首位,黄四喜排在中间,宁完我站在最后面。 满臣那边,多尔衮领头,豪格居中,岳讬排在末尾。 双方间隔丈许左右,泾渭分明。 黄四喜站定后,暗中打量殿内情况。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皇太极大约有两丈范围。 只需要一次腾空跳跃,他就能杀到皇太极面前。 不过皇太极端坐的龙椅左右,各站着两名贴身御卫,他们都是死士,可以随时为皇太极挡枪替死。 在龙椅前面,还摆放着一张御案,案面与皇太极的前胸齐平,挡住了皇太极的半身要害。 倘若黄四喜选择飞身直刺,皇太极可以顺势侧歪或下蹲,借助御案快速躲避。 而且御案两侧,各站着三名御卫,他们面朝殿内群臣,监视着群臣的一举一动,严防意外发生。 整座大殿里边,保护皇太极的御卫总共就是这十名。 再看大殿的地形。 御案两侧御卫的附近,各矗立一根支撑殿顶的金柱,柱身需要一人才能勉强环抱。 金柱旁边各摆着一座半人高的铜炉,炉内放有熏香,专门清洁殿内的气味。 除此之外,大殿内再无它物。 不过龙椅后面的殿墙上,悬挂有一面黑色帷幕,帷幕后像是另有房门,应该是通向皇太极休息的内殿。 至于内殿是否驻守有御卫,黄四喜并不清楚,但他会把突发状况考虑进去。 他一眼把大殿环境尽收眼底,随即在心里酝酿起行刺方案。 这个时候,皇太极正端坐在龙椅里,露着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审视着满汉群臣。 他方面大耳,双目炯炯有神,体格宽阔强健,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他处理政务也雷厉风行,群臣刚刚行完礼,他就直奔主题。 “今儿的朝议,继续商量伐明之事,八旗诸军如何调遣,入口路线怎么规划,都要定出一个章程来……” 皇太极起了一个头,范文程立即出列上奏,激情澎湃阐述自己的侵明之策。 这老狗侍奉鞑主全心全意,也肝脑涂地,针对今年的侵明之战,他事无巨细都做了精确谋划。 等他滔滔不绝的讲完,皇太极淡淡说了一声:“范先生辛苦了,你先歇一歇,我再听听鲍卿的意见,鲍卿,你也出列禀奏罢!” 皇太极朝黄四喜望去,结果范文程回列站在黄四喜面前,黄四喜又故意弯曲双腿,身形全部被范文程挡住。 皇太极瞧不见黄四喜,心里很是不悦。 他心想这老奴虽然患病,但我给了他拄拐特权,他这么拖拖拉拉,分明是倚老卖老,愧对皇恩,哼,对待这些南蛮降奴就不能太过礼遇,皮鞭才能使他们俯首帖耳。 他正要出言呵斥,发现黄四喜忽然暴走,起掌前推,猛击在范文程的后心上。 这一掌出其不意,范文程毫无防备,‘噗!’的一下,狂喷两尺血泉,掌力在他身上一冲,他双脚霎时腾空,俯首朝御案左侧撞去。 范文程距离御案不足一丈远,眨眼已经飞到案左的三个御卫面前,一头撞在居中御卫的面门上。 就如同西瓜对撞,两头开花。 范文程与御卫同时毙命。 这一招‘亢龙有悔’是黄四喜全力施发,掌劲尽数裹在范文程身上,聚而不散,直至撞上御卫,后劲才显露出可怖威力。 就连御卫左右的两人也未能幸免。 这两人被范文程的手脚甩到身上,降龙掌力又顺着手脚迫击出来,仿佛铁鞭击身,‘砰砰!’两响,直接把两人扫倒在地,口里呕血,一时半刻爬不起来。 这攻势凶猛又狂暴。 皇太极近在咫尺,被范文程的血液溅了满脸。 他心头大惊,双腿急忙一蹲,缩身到御案底下,嘴里闷沉沉的咆哮: “护驾!” 龙椅两侧的四个御卫,御案右侧的三个御卫,不假思索朝前踏步,排成一条人墙,护在了御案前面。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正是黄四喜的行刺计划。 黄四喜先杀范文程,旨在吸引关注,把龙椅旁边的御卫拉出来,远离皇太极身侧,让他们无法充当皇太极的肉盾。
这样的话,黄四喜就能对皇太极施展绝杀一击了。 黄四喜发出一掌后,立时就想扑冲皇太极。 结果不等他双脚起跳,却听一侧的豪格突然爆吼一声: “好狗胆!竟敢行刺父皇,老子活撕了你!” 豪格自幼追随皇太极征战,自诩骁勇善战武力非凡,他也想在皇太极面前表现一番,就脑子一热,做了护驾先锋。 只见他握紧拳头,大开大合朝黄四喜砸来。 黄四喜侧头瞄他一眼,冷冰冰朝他说了三个字:“你真猛!” 这声音未落,黄四喜已经横起右臂,又一内弯,划圈急推,再使一招‘亢龙有悔’。 他掌力打出去时,豪格正好奔到跟前,拳头直进,狠狠撞到他的手掌上。 ‘咔嚓!’ 豪格手腕反向折断,黄四喜的掌力却没有停滞,顺着手臂拍向豪格右胸。 这结结实实的一记降龙掌,直接把豪格劈的后仰倒飞,他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滑行。 待滑了十余步后,豪格身体猛然仰倒,在地板上急翻两个跟头。 ‘碰!’ 豪格身子忽然受阻,后背撞在殿墙上,后脑朝墙面大力一磕,裂开一道血窟窿。 他顿时脑袋一斜,毙命当场。 这就是他勇猛付出的代价。 但这人并不在黄四喜的先杀范围内,不过他自己着急送死,黄四喜也会遂他心愿。 其实今天不管谁想死,黄四喜都老实不客气,保证给对方一个痛痛快快。 大殿这些人,只懂战场搏杀的凶蛮武艺,对内家武功毫无涉猎,哪怕他们天生神力,也绝对扛不住《降龙十八掌》的一招一式。 掌毙了豪格后,黄四喜不作迟疑,他双腿微屈,气沉丹田,待全身内力尽数调动起来后,猛的上跳凌空。 他这一跳,直接跃至丈外,从人墙上空翻了过去。 只见组成人墙的七个御卫,不约而同转过脑袋,仰望半空的黄四喜,他们都以为黄四喜会降落在龙椅旁边,攻击钻入御案下的皇太极。 谁曾知道,黄四喜到了御案上空,身体忽然倒垂,作俯冲状。 他双腿朝上,单臂朝下,掌心瞄准御案,居高下劈。 这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的第二掌‘飞龙在天’,居高劈击,急发掌劲取敌首、肩、胸上三路,威力奇大无比。 七个御卫眼见黄四喜要劈中御案,争先恐后上前拦截。 结果黄四喜另一臂手持青竹棒,打横朝七个御卫挥扫,掌劲透过棒尖激荡出来,往他们身上一冲,他们顿觉身处风浪里边,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退去。 他们每人退了三步,就此远离御案。 等他们重新站稳,黄四喜的右掌已经落顶。 “轰!” 犹如巨石砸案。 这张六尺长桌被黄四喜一掌拍碎,皇太极的身影也暴露出来,他目露惊惧,再次呼喊:“护驾!” 大殿内还有多尔衮、岳讬与宁完我,但这三人先前被豪格惨死吓破了胆,全部贴着墙边躲避,哪敢上前一步? 即使他们碍于满清苛刻律法,硬着头皮施援,可他们远在御案外围,又如何赶得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四喜铁掌拍案。 又一下击,右掌穿透案面,‘砰!’的一声,重击在皇太极的天灵盖上。 这股掌力与头顶刚刚接触,皇太极瞬间七窍溢血,接着双目一黑,就此气绝。 黄四喜这一招‘飞龙在天’。 别说打在普通武夫头上,即使是内力不俗的武林高手,倘若被黄四喜正面劈中,也非得落得脑浆迸裂的下场。 皇太极又如何能够承受? 黄四喜一掌打罢,凌空朝后一翻,落在了龙椅后边。 那七个御卫也并排冲上来,却不来围攻黄四喜,而是合力去抱皇太极的尸体。 纵然尸体已经没了生机,但七个御卫仍旧不愿意放弃,万一还有救呢? 作为保护鞑子皇帝的贴身御卫,皇帝遇刺身亡意味着什么,七个御卫清清楚楚,诛族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他们必须先尝试营救皇太极,其次才是报复黄四喜。 但黄四喜却不会给他们报复机会。 第十六章 震惊百里 七个御卫刚刚聚拢在龙椅底下。 黄四喜就顺势提臂,划圈急推,又使一招‘亢龙有悔’,右掌猛击在椅背上。 这一掌下去,龙椅霎时解体,裂成几十块碎木,利箭一样散射出去。 七个御卫齐遭碎木穿身,‘哗啦!’一声,瘫倒一片。 之前被范文程手脚甩倒的两个御卫,这时刚刚忍着疼痛翻起身,还没有弄清是什么情况,就被碎木击中。 一人胸口被射穿,另一人面门受创,仰头就倒,这一次他们再也没能重新站起来。 到了这时,护卫皇太极的十个贴身御卫已经全部死光。 鞑子的核心六人也已经死了一半,范文程、豪格、皇太极先后毙命。 黄四喜马上把目光转向幸存的多尔衮、岳讬与宁完我,打算继续行刺,除恶务尽。 但崇政殿的殿门已经被外边的御卫给合力推开,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刀斧手,杀气腾腾冲入殿内。 那多尔衮、岳讬与宁完我,瞧见皇太极毙命,就没了护驾念头,不再殿内逗留,立即转身跑向殿门。 此刻黄四喜距离殿门有三丈多远,非他掌力触及范围,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他猛然大喝一声: “给我留下来!” 他抬臂把青竹棒举在肩头,瞄准多尔衮,‘呼!’的一声,投掷出去。 那多尔衮却是机敏之辈,也不管青竹棒是不是射向自己,忽一伸手,抓住身边的宁完我,猛的朝后一拽,挡在自己的后背处,充当一副人肉盾牌。 宁完我激烈挣扎,想要远离多尔衮,但青竹棒已经呼啸打来。 噗! 一棒扎破宁完我的心脏,棒尖从后心钻出来,朝前一冲,点在多尔衮的脊背上,一击把多尔衮震翻在地。 宁完我哀哼一声瘫死地上。 多尔衮却没有伤及要害,仅仅呕了一口血,但他趴在地上不起身,匍匐着身子,朝殿门外爬行,一边扯着脖子怒喊: “这恶贼刺死了陛下,快冲进去给陛下报仇!一定要把这个恶贼乱刀分尸,砍成肉泥!” 多尔衮混不解气,又大手笔重赏:“谁能砍下这恶贼一块肉,本王就赏赐奴民百口,牛羊千头,金银万两!快砍,给本王往死里砍!” 他喊的很欢实,但没人听他的。 崇政殿外的四五十位护卫专门保护皇太极,也只听命皇太极。 他们听见护驾声后,火速云集在殿门处,发疯一样朝殿内闯涌。 多尔衮偏偏要朝门外爬,很快被护卫堵在门口,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他又不敢起身,担心黄四喜继续朝他投掷武器,就暂时僵在了原地。 岳讬却是运气好,趁着黄四喜投棒对付多尔衮的间隙,先一步溜出殿门。 他出门时护卫正朝这边赶,人数还不多,他才没有被挤在殿里边。 等他来到门外空地,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 但他脸上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自顾发着感叹: “那刺客真是邪门,一掌把豪格拍成烂泥!他妈的,幸亏没有拍在老子身上!嗨?老子就不信了,他就是长了一双铁掌,也不该有那么大的劲吧!” 说完转过身,小心翼翼朝殿门瞄去。 只见护卫们举着精钢圆盾,手持刀斧矛枪,排成数排,每排五六人,组成战阵朝黄四喜逼近。 黄四喜投出青竹棒后,手里已经没有武器,忽一侧身,跃至龙椅右侧的金柱旁,抬脚一踢,把那座半人高的铜炉踢到半空。 然后绕到炉后,运转掌力拍向炉面。 铿! 铜炉被掌力一撞,隔空滑去战阵前端,五六名护卫立即举盾,合力抵住铜炉,一下把铜炉震退。 谁知黄四喜又一跳跃,再次来到炉后。 他先用单掌吸住炉身,放在地上。 随后右腿屈膝前蹲,左腿伸后自然蹬直,作了一个弓箭步,身体重心立即下移。 等他双臂与炉身平行后,内力急涌臂间。 别看他在大殿里斗了这么久,却根本没有损耗多少气力,他打的全是没有内功的普通武夫,不需要拆招鏖战,导致他现在内力仍旧充盈饱满。 只见他忽一提气,把《降龙十八掌》的掌力催至巅峰,双掌齐举,猛的朝前平推,重重拍在铜炉上。 这一招名为‘震惊百里’,是《降龙十八掌》里威力强绝的一路招式,需要双掌齐使才能启动。 黄四喜双掌击中炉面后,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偌大炉身迎着战阵撞击过去。 战阵前端的五六副盾牌瞬间崩飞,盾后护卫被铜炉击倒碾压,刹那间血肉横飞,膛破肢断,惨叫声止不住的呼响起来。
其实黄四喜的这一招‘震惊百里’,并没有把铜炉拍碎。 但这座铜炉共有炉盖、炉肚与炉脚三部分。 受到黄四喜的掌力震荡,铜炉被打飞后,霎时解体为三,炉盖变作飞盘,在战阵左侧呼呼猛削,炉脚好似滚轮,在战阵右侧贴地猛绞。 因为炉肚外形浑圆,威力就更大,如红夷大炮的弹丸,从战阵中间横压过去,留下数具残尸,一击就撞穿战阵,又穿过殿门,弹飞去了门外。 不偏不巧,这颗炉肚的滑行轨迹,正处在岳讬站立的位置上。 岳讬还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忽觉一颗圆滚滚的硬物欺上身来,‘砰!’一声,把他击倒在地,前胸瞬时凹陷,内府俱碎。 他莫名其妙毙命在门前。 等到炉肚落地,掌劲散空,整座大殿已是哀鸿遍地,数十护卫非死即伤,几乎不剩几个可以完好站立的人。 但他们知道皇太极遇刺毙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立即就提刀跃起,不要命朝黄四喜冲杀。 黄四喜在料理这些残兵时,心里飞快清点着现场尸体,鞑子六个核心人物已经毙了五个,但最重要的多尔衮仍旧没有死。 刚才铜炉穿阵时,非但没有伤到多尔衮,反而替他打通了拥挤殿门,只见他翻身一滚,身子已经到了门外。 这个时候,整座皇宫的护卫已经听见动静,正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崇政殿,他们的呼喊声已经传到殿外的广场上。 倘若让多尔衮钻入护卫群里,黄四喜就再也杀不了他了。 黄四喜上前就要追击,结果耳廓一动,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龙椅后方殿墙的帷幕被拉开,从内殿跑出八个武士。 这些武士在满洲语里被称为‘布库’,擅于摔交擒拿,平时皇宫或者王公勋贵举办盛宴,例有角斗娱宾。 皇太极每回接见完臣下后,常常要看一场角斗,放松一下心情。 这八名布库武士原本是在内殿的角斗房里演练,等着给皇太极表演,但皇太极今天接见大臣是为了商讨军机,不让他们距前殿太近,因此刺杀初发时他们没有被惊动。 直到皇宫护卫朝着崇政殿集结,他们听到呼喊声后立即赶到前殿,一见皇太极瘫毙地上,七窍溢血,就一拥而上,从后方扑向黄四喜。 黄四喜一心要杀多尔衮,并不回看,反手横劈,单掌拍去身后。 砰! 这一掌正中率先冲来的布库武士心窝,‘咔嚓!’,这武士胸骨瞬断。 澎湃掌力灌入他前胸,一下把他击倒,倒向身后的七名武士脚下,身体又如螺旋一样贴地打转,这一转,七名武士的腿全部被他扫到,立即像叠罗汉似的摔在一起。 刚才黄四喜使的这招,正是《降龙十八掌》里的回马招式‘神龙摆尾’。 这一招出自《易经》中的‘履’卦,本来取名为‘履虎尾’,好比攻虎之背,一脚踏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头反咬一口,自然厉害猛恶之至。 黄四喜一掌打翻武士,虽然‘神龙摆尾’使的干净利落,但是被武士这么一耽搁,多尔衮已经在殿门前站起身。 只见他飞身狂跃,试图跳下殿门台阶,扑入广场上的滚滚护卫人流里。 黄四喜目光穿越殿门,远眺广场,乌压压都是全副武装的精兵,距离多尔衮已经很近,追是追不上的。 黄四喜极是不甘,心想:“多尔衮罪大恶极,手上有那么多血债,为什么让他这么走运!我已经杀到这最后一步,怎么可以让他活着逃脱?不,今天我非取了这鞑子的狗命不可!” 黄四喜胸间,忽然热血狂涌。 他蓦地一声大吼: “多尔衮!” 他声如响雷,冲出殿门,落入多尔衮耳中,多尔衮只觉耳内嗡鸣,脚步霎时停滞。 黄四喜立即单脚一踢,踏中脚下一面圆盾,盾牌激荡飞起,被他右掌横抓。 内力同时在他体内急运,尽数灌入右臂,又猛一旋身,脱手把圆盾抛飞出去。 “多尔衮!杀你者,刺客降龙!” 盾牌如同一口铡刀破空飞走,穿出殿门后,盾边猛切在多尔衮后背,直接穿体而过。 盾上的掌劲却没有减弱多少,渗着汩汩鲜血,‘呼!’的飞下殿前台阶,冲入广场的人群之中,削翻前排数位护卫。 到此掌劲耗尽。 “铿!”的一响。 这一柄血淋淋的盾牌才斜插在广场地板上。 再看台阶处的多尔衮,身体已经被拦腰斩断。 这狂暴一幕凶骇十足,竟然直接把广场的数百护卫,给惊的止步当场,一时间都忘了各自职责何在。 第十七章 失而复得 黄四喜掷出盾牌,斩毙多尔衮。 未经片刻,数支羽箭就从殿外攒射进来。 黄四喜急忙侧身一闪,离开殿门位置。 他瞧见宁完我的尸体瘫趴在墙边,疾步上前抽出青竹棒,用作格挡箭袭。 不过他尚未擦去棒上血迹,那几名布库武士已经重新站起身,再度朝他扑来。 他时下已经掌毙所有目标,今日刺杀任务圆满完成,就不愿做丝毫恋战。 忽然运功到双腿里,使了一招‘飞龙在天’。 那几名布库武士朝前猛扑,举高双臂,试图拽他双脚,结果慢了一步。 只见他腾空高跃,单手勾住大殿横梁,又纵身一跳,已经站到了横梁上。 他此刻距离殿顶已经非常近,伸手可以触摸到屋檐瓦片,只需要击断两根木头椽子,他就能破顶出去。 原著里袁承志到崇政殿行刺皇太极,他是先跳到房顶上,再使掌力震断椽子与瓦片,在房顶打穿一个窟窿,最后降落在皇太极的御案上。 袁承志的掌力可以轻松击穿房顶,黄四喜就更不必提,他当即驱使降龙掌力,朝房顶猛击。 两掌落毕,裂口已开。 黄四喜二话不说纵身跳上屋檐。 “殿顶有人!” “刺客降龙在房顶上!” “放箭!快放箭!” 这些声音嘈嘈杂杂,从崇政殿底下传上来,四面八方都有喊叫。 早前云集在广场上的数百皇宫护卫,已经把崇政殿团团包围,他们正欲冲入殿内,忽见屋顶人影晃动,当即放箭截击。 黄四喜挥舞青竹棒格挡羽箭,一边在屋顶奔跑。 等他跑到尽头时,猛然凌空一跃,跳到丈外的月华楼上,然后继续踏顶狂奔。 早前进入皇宫时,黄四喜已经勘探过地形,他知道宫内诸殿相隔都不远,大屋顶交错相邻。 他只需要飞檐走壁,就能一路冲到皇宫宫门处,根本不需要在地面与皇宫护卫缠斗。 “刺客降龙跳上了腾翔阁!快追!” “他又跳去了奏乐亭!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他跑的实在太快,一步跳一丈,根本追不上!” “跑断腿也必须追,如果今天抓不住刺客降龙,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全部丢盾卸甲,脱了棉衣追!” 这几百名皇宫护卫仅仅追出两座宫殿,就被黄四喜甩在了身后。 其实黄四喜没有学过高深轻功,他完全是依靠深厚内力作辅助,在皇宫里飞檐走壁。 即使如此,他速度也比普通武夫快的多。 他途径皇宫诸殿时,虽然那些零星的驻殿守卫都能看到他,却只是一瞥身影,而无法对他形成有效拦截。 不一会儿,他身形在半空一个前翻,已经降落在皇宫大门的城楼上。 他身子尚没有站定,就听见门下传来一阵激烈的吆喝声: “放箭!拦下这个人!” 此刻宫门内外已经被身披甲胄的鞑子兵团团围住,先前皇太极在崇政殿内高呼护驾时,崇政殿的异常消息就已扩散皇宫,毕竟宫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宫门守卫听到风声后全部进行了应急封锁。
但崇政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太极是否被刺杀?消息并没有传到宫门处。 黄四喜的出逃速度快过了鞑子的消息传递。 由于皇宫宫门不止一座,需要分散把守,眼下这批甲胄鞑子的人数就不多,首领骑着枣红大马,坐镇在宫门外的街道上,亲自指挥部署。 鞑子首领见黄四喜藏在屋檐后边,就命令弓箭手爬上宫墙,夹击黄四喜。 黄四喜立即手持青竹棒,往屋檐上猛击,房瓦瞬间变成碎石,又被棒风一卷,纷纷脱离房檐,发着‘簌簌!’啸音,朝地面飞射下去。 这些碎石全都裂有边锋,在黄四喜的棒风横扫下,仿佛一颗颗石蒺藜与石镖,一股脑扎向鞑子弓箭手。 当场击伤了十余人,其中一人眼珠被射穿,他旋即把弓箭一丢,双手捂住脸,腾地发出惨叫:“我的眼!” 黄四喜见碎石效果这么好,猛的纵身一跳,来到城楼前檐,他双手握住青竹棒,先将射到附近的羽箭尽数拨开,随后蓄积内劲猛击房瓦。 刹那间就是飞瓦走石的一幕,成千上万块瓦石从房顶溅射下去,尽数落在门外的鞑子兵当中。 这些人本来扎堆堵在宫门口,结果被瓦石一冲,很快阵形大乱,炸锅似的一哄而散。 黄四喜趁着他们混乱之际,突然跃下城墙,直仆那位骑着枣红马的鞑子首领。 这一跳,着实非同小可。 城楼房顶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两三丈高。 黄四喜下坠时单掌前推,使了一招‘亢龙有悔’,等他跃至枣红马上空,掌力正好击出,重拍在鞑子首领的前额。 这一掌含有俯冲的惯性,使得掌力几乎翻倍增强。 砰! 鞑子首领前额遭到重击,瞬间飞离马背,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摔去街边的停轿区,落地时已然毙命当场,尸体压碎两顶官轿。 他飞离马背一刻,黄四喜也趁势骑在了马鞍里,猛的一提马缰,又夹紧马腹,强行调转马头。 本来枣红马是面朝宫门,被黄四喜连拉带拽,瞬时换了身位,朝着街道狂奔而走。 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见街边散落的轿子物品里,露出一个牛皮袋子,正是他藏放在轿座底下的易容袋,他的袖箭与金钵都装在袋内,途径时就持棒一挑,另一手抓住易容袋,随手挂在了腰间。 这时轰散的鞑子兵已经开始合围,宫墙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张弓。 黄四喜听见身后羽箭呼啸,立即垂头,后背却是不管,任凭羽箭射在身上。 他只拿青竹棒拨扫左右两侧的鞑子兵,也不求伤敌毙敌,只要把鞑子兵驱离,让马驹顺利奔行,他就立即收棒。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节省时间。 黄四喜见宫门处的鞑子兵这么少,意味着皇太极遇刺的消息并没有传出皇宫,驻防在盛京城内的鞑子大军还没有集结增援。 恐怕此刻盛京城的城门也是空门大开。 黄四喜必须赶在鞑子大军集结之前,先一步撤离盛京城,时间肯定是越快越好。 他冲到盛京城门的时间越早,他逃出生天的几率就越高。 就这样,他轻巧甩脱鞑子兵,纵马驰奔在街上,朝着城门冲杀过去。 第十八章 浴血穿城 盛京南门。 德胜门。 一大群中原行商驱使货车停在街边。 这支商队是由中原数家商号联合组织,人数过百,常年奔走在辽东商道上,专营中原与鞑子的贩贸活动。 但即使他们造访过盛京城多次,每回进出城仍要接受守城鞑子的苛刻检查。 等鞑子确认货物与公文都没有问题,才会准予放行出城。 这时是下午,天还没有黑,城门依旧处于敞开状态。 经过小半时辰的处理,出城手续终于办完。 守城统领正要大手一挥,让这群中原商贩滚蛋。 耳边忽听一阵急促呼喊,从街上传来:“封城!封城!” 眨眼间,一匹快马已经抵达城门处。 马上坐着一位八旗勋贵,下令给守城统领:“立即封锁城门!有刺客入宫行刺陛下,陛下已经殡天了!刺客仍旧在逃,你们马上封死城门,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守城统领一听陛下殡天,还是被刺客杀死,登时呆若木鸡,陛下神武勇健,百战百胜,统帅八旗精兵横扫塞内塞外,刺客算是什么东西,能杀的了陛下? 八旗勋贵见马下的守城统领不理不应,提起马鞭抽过去:“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封城!” 守城统领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示意城墙兵卒关城门升吊桥,结果又被八旗勋贵给喝住。 他提起马鞭,指向附近的中原行商,忽然目露凶光,恨声道:“刺客是中原人,肯定有同伙,不然混不进皇宫!把这些从中原来的南蛮全部抓起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杀你妈!” 行商里边蹿出一位高瘦青年,突施一招轻身功,跃至八旗勋贵马前,挥拳直击。 那八旗勋贵举臂格挡,被一拳震下马背。 那高瘦青年也回落地上,反手摸向守城统领腰间,‘噌!’的抽出统领腰刀,二话不说举刀横斩。 他一刀枭首守城统领,然后回身朝在场的百十位行商大吼:“狗鞑子要杀我们,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快点抢马抢兵器,冲出城去!” 他是首次造访辽东,沿途见惯鞑子残暴害民,心里早就挤压了滔天火气,却苦于无处发泄,刚才听见八旗勋贵的喝骂,他心间怒火再也按耐不住。 他本就血气方刚,心想今天宁肯死在这儿,也绝不会束手就擒,死前非得砍死几个狗鞑子不可。 再看行商人群,他们谁都不想在盛京城内动手,这会招致鞑子兵的残酷报复,但高瘦青年愣头愣脑,拔刀就干,逼得他们没有退路。 诸家商号的领队瞧见这棘手局势,当机立断的下令:“放弃货车,只骑马,冲出城门!如果期间有谁掉队,那就自己想法返回中原!” 这百十位商号趟子手,他们敢走辽东商路,基本都有武艺在身,听到各自领队下令,当即兵分两路,一路解缰牵马,另一路猛扑城门。 这时守城兵卒已经开始合力关门,结果被一片毒针、飞蝗石、甩手箭轮番袭击,瞬间瘫毙门下。 城门旋即大开。 那高瘦青年挥刀砍死几个兵卒,又怒视那位八旗勋贵:“狗鞑子……” 不等他发刀,手腕忽然被一位八字胡中年抓住。 这位八字胡中年牵着两匹快马,示意高瘦青年:“三师弟,不要恋战,快上马,咱们出城!” 这中年姓吴名平,高瘦青年是他同门师弟罗立如,两人自小就在一起学艺。 吴平对罗立如的冒失行为非常不满,但眼下木已成舟,此行贩运的货物已经要不成,只能先求保命。 吴平就牵来马匹,招呼罗立如出逃。 罗立如也知道情势危急,多留无益,他怒瞪一眼八旗勋贵,翻身上马,与吴平并骑出城。 不过门外吊桥正在缓慢升起,悬挂吊桥的是两根铁链子,此刻涌到桥边的十几位趟子手一时斩不断。
这时商队货车的后方,出现一位穿着喇嘛袍的巨汉,他身高九尺,身背有包裹,手拎一杆带月牙的铁禅杖,像是要赶路出城。 他瞧见城门处发生混战,登时爆喝一声,举起禅杖朝外猛冲,一口气冲杀到吊桥处。 他天生力大,又有武艺在身,举仗朝铁锁链上一砸,锁链应时断裂,吊桥也轰隆降落。 “好!” 吴平与罗立如见状,纷纷大赞:“大师好膂力!敢问怎么称呼?” 喇嘛巨汉头也不回,粗声粗气的回答:“江湖同道都叫我铁罗汉。” 吴平与罗立如俱有惊奇:“铁罗汉?大师是中原人吧,怎么穿了一身喇嘛僧袍?” 不等铁罗汉回话。 忽见前方平坦的桥梁上,‘轰隆!’降落一位披甲鞑子。 这鞑子是从城门上方的箭楼里凌空跃下,他全身披黑甲,手持铁斧,身高比铁罗汉还高出半头。 铁罗汉见他身材雄壮,心里起了争胜心,舞动禅杖冲了上去:“让开!” 那披甲鞑子默不作声,冷酷目光如同刀锋,直勾勾盯着铁罗汉,待禅杖临近,他扬斧猛挡。 ‘铿!’的一声。 铁罗汉顿时虎口开裂,虽然禅杖没有脱手,身子却朝后退了十余步,若非他被吴平与罗立如合力推住后背,恐怕还要继续后跌。 那披甲鞑子却悍然未动,真如一座铁塔。 铁罗汉心有不服,想要举杖再战,却被吴平拦住:“大师,这人应该是鞑子里的巴图鲁,出了名的勇士,咱们现在正被鞑子堵截,万万不可纠缠,先冲出吊桥,等脱了险关,将来再找他较技也不晚!” 铁罗汉立即点头,收起禅杖:“很是!” 此时百十位商队趟子手基本都已经冲出城门,使用马鞭格挡从城墙上射来的羽箭。 他们正准备合力冲过披甲鞑子的封锁,忽然发现鞑子停止射箭,纷纷涌去了城墙的另一端。 “咦?这是怎么回事?” 这百十人顿觉惊诧无比,下意识转过头,回望城门里边。 只见长街尽头,闪现一匹枣红大马,马上端坐一位身穿红衣的男子,这男子全身血淋淋,仿佛刚从血池爬出来一样,胸前与背后各插着数支羽箭,但他仿佛浑然未觉,始终拽紧马缰,瞄准城门狂踏而来。 “刺客降龙!” 早前那位八旗勋贵,瞧见枣红马出现在城门外,顿时发出尖叫: “抓住刺客降龙,就是他刺死了陛下!放箭,快放箭!” 他的声音又尖又响,城墙上下众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墙上有鞑子兵卒想要建功立业,忽然纵身一跃,扑向枣红马,嘴里高喊:“替陛下报仇!” 黄四喜杀穿长街,即将踏马入门,瞧见半空有人拦路,提掌就拍:“滚!” 那兵卒腹部中掌,朝后一仰,猛撞在城门上方,血花‘噗!’的一声四溅开来。 黄四喜迎着血雨,冲入城门,继续朝吊桥冲锋。 桥边百十人瞧见黄四喜掌力狂暴,又浑身浴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纷纷急勒马缰,快速让开一条道路。 这一下子,吊桥上只剩下披甲鞑子仍旧在直面黄四喜。 “啊!” 披甲鞑子猛然爆喝:“刺客降龙,纳命来!” 黄四喜片刻不停,飞马前冲,到了披甲鞑子面前,左手持棒一扬,‘铿!’一响,挑飞铁斧,另一手掌力急运,一掌拍向披甲鞑子心窝。 这铁塔般的壮汉竟然被一掌拍的腾空后飞。 黄四喜却未补掌,右手一抄,抓住跌落半空的铁斧,运满内劲,又借助冲锋惯性,横斧一斩,径直从披甲鞑子胸腹切过。 这鞑子连人带甲瞬间断为两截。 第十九章 追随 黄四喜一斧斩杀满清巴图鲁。 这一招使的摧枯拉朽,让百十位趟子手看的心潮澎湃。 他们走南闯北,阅历丰富,在中原见过的武学高手不在少数,但像黄四喜这样把武功使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今天绝对是头回领教。 早先听那八旗勋贵说鞑子皇帝被刺死,他们都还不信,等见了黄四喜斧劈鞑子勇士的一幕,他们都已经是深信不疑。 “刺客降龙的武功在当世恐怕已经无人匹敌!” 他们俱都心想:“也只有这样的武学宗师,才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刺死鞑子皇帝,不过……这位宗师看上去年纪不大呀!” 黄四喜刚才在长街与鞑子兵短兵相接,杀了不少兵卒,鲜血溅到他脸上,导致他易容失效,已经露出原本容貌。 他斧斩披甲鞑子后,踏马跃过吊桥。 忽然拽住马缰,调转了马头。 此刻他心间满是豪情,这一路冲破层层封锁,险象环生,但仍旧让他坚挺的杀穿盛京城。 城外全是山川河流与平原森林,不管鞑子集结多少骑兵,都不可能在野外截住他。 他已算彻底摆脱危险。 他停马回望德胜门,百十位趟子手正在蜂拥过桥,看守城门的鞑子兵集体跃下城墙,展开步行追杀。 只见街道的另一端,黑压压的八旗骑兵,正如潮水一样涌现出来,他们踏马奔腾,宣泄出惊雷般的声势,乌云一样卷向城门。 这些骑兵的任务只有一个,抓捕刺客降龙。 趟子手们很快涌出吊桥,见后方鞑子众多,当即使用下九流手段,纷纷取出随身携带的毒水毒液,一股脑泼向桥面。 等吊桥腐烂断裂,桥身落入护城河内,趟子手们又沿着河边释放毒烟,遮蔽城内鞑子的视线。 黄四喜瞧着他们利索封锁河道,心想:“这些人都是老江湖,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与守城鞑子起冲突,但他们能破开城门,也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不过助力归助力,黄四喜并不打算留下来与趟子手们道谢。 如今‘刺客降龙’的项上人头,在鞑子那里可是价值连城,贵可敌国啊。 黄四喜还是先走为上的好。 他调转马头,开始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驰骋。 这时趟子手们放完毒烟,望了片刻黄四喜的背影,很快选择背道而驰。 他们也考虑过追赶黄四喜。 敢单枪匹马杀入鞑子皇宫,又成功刺死鞑子皇帝,这消息一旦传回中原,肯定震动天下。 中原武林中,黄四喜今后的声望之隆,在大明三百年间估计都找不出媲美者。 趟子手们都是商人,他们明白护送黄四喜存在巨大收益,但他们耳边听着城门处的马蹄声,又战战兢兢打起了退堂鼓。 鞑子死了皇帝,势必惊动横扫天下的八旗铁骑,对黄四喜发起疯狂追捕,现在陪在黄四喜身边,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无论收益再高,倘若无福享用,那又有何用? 况且,黄四喜未必会让他们跟随。 所以他们大可不必多管闲事。
这些趟子手做事不看道义,只看盈亏。 但在场有一人不是商贾,铁罗汉望见黄四喜的离去方向,毫不迟疑的策马追赶。 “大师,你去哪儿?”罗立如急忙在后呼喊。 “小僧去追随降龙大侠!”铁罗汉的马驹是罗立如赠送,他回身抱起拳头,向罗立如做了一声告别: “罗兄弟,谢谢你的好马,咱们后会有期!” “大师你等等我!”罗立如早有追赶黄四喜的心思,却又担心追不着黄四喜,他瞧见铁罗汉领头,心下大喜,正好可以作伴。 他师哥吴平见他又要逞能,立即阻拦道:“三师弟,鞑子骑兵为了抓捕刺客,会把辽东掘地三尺,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小弟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罗立如只顾打马狂奔,他此刻心里全是豪杰气概,根本不把生死放心上,掷地有声回应吴平: “降龙大侠却绝对不能让鞑子抓到,小弟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帮着降龙大侠返归中土!” 吴平望着罗立如远走,终未再发一言,只在心里叹息:“降龙大侠武功盖世,哪里需要你这个愣头青帮衬?他独自逃亡更容易脱身,你跟着反而会成为累赘,哎!” 罗立如已经听不见自家师哥的心声。 他兴奋追上铁罗汉后,又迫不及待去追黄四喜。 起先黄四喜一直在平原上策马疾行,罗立如与铁罗汉可以望见黄四喜背影,倒也没有追丢。 可是随着黄昏到来,黄四喜又钻入山林小路,罗立如与铁罗汉很快就失去黄四喜踪迹。 等到天色黑透,两人彻底迷路。 他们正发愁应该去哪里寻找黄四喜时,忽听一阵马鸣声在附近响起。 他们立即过去查看情况,赫然发现黄四喜已经停马止步,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歇脚,扭头打望他们:“你们追着我做什么?” 铁罗汉心直口快:“降龙大侠,你刺死鞑子皇帝,鞑子肯定恨你入骨,派大军追杀你,小僧本事不大,肩膀却有几百斤力气,愿意替你打发宵小,绝不能让鞑子害了你!” 黄四喜摇头:“你既然知道我的处境,那你应该清楚我现在要做的是潜伏藏匿,不能与鞑子接触,免得暴露踪迹,自然也不需要你去打发什么宵小。” “要是降龙大侠不需要,小僧这就走。” 铁罗汉心想,能与降龙大侠见一面,说上一句话,那也不虚此行。 他又扭头示意罗立如:“罗兄弟你有什么话,快给降龙大侠说罢!” 罗立如登时精神大振,抱拳道:“倘若降龙大侠要暂时蛰伏,最好不要待在辽东,因为鞑子可能会大举搜山,即使不搜,恐怕也会在山外设置哨岗,监视降龙大侠你的行迹。” 其实现在已经是月黑风高,又是处在荒山野林,往常遇上这样的环境,罗立如肯定要打起十二分小心。 但他此刻却没有半点害怕,心情反而激动莫名:“小人知道返回中原的安全路线,也知道走哪里过关更保险,就是不清楚降龙大侠要不要听小人多嘴?” 第二十章 缘由 这番话正好说在了黄四喜的打算上。 他问罗立如:“那你有没有返回中原的地图?” “小人有!” 罗立如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上前递给黄四喜。 铁罗汉一听黄四喜竟然需要过关地图,立即表示:“小僧当初赶来辽东,并不是走的大明九边,而是通过回疆入塞!” 他是真心诚意想给黄四喜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降龙大侠,如果鞑子封锁大明九边道路,你不妨考虑走草原返回中原。” “那你有地图吗?” “呃,小僧真没有,要不小僧给你画一张?但小僧只记得一条入塞路线,就算绘图,那也是画一条直线给你,恐怕你也看不懂。” 黄四喜没有回话。 他接过罗立如的羊皮地图,并不着急翻看。 他往罗立如脸上打量起来,又回想了罗立如的口音,问道:“我中午在盛京城的集市上,好像见过你,当时你说的是江南方言,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罗立如稀奇的很,他对黄四喜却没有任何印象。 他赶紧回道:“小人的确是江南人,姓罗,名立如,家住金陵城,投拜在金龙帮里学艺。” “金龙帮?我好像听过这个帮派,帮主是不是叫‘铁背金鳌’焦公礼?” “焦公礼正是家师!” 罗立如不禁浮想联翩,心想难不成降龙大侠与师傅是老熟人,那可真是再好也没有。 但黄四喜只问了这一句,旋即就停住不言。 他又望向铁罗汉:“大师又该怎么称呼?” “不敢当!” 铁罗汉谦虚自报家门:“小僧法名‘义生’,没有常居的念经寺庙,自打小僧成年后,就开始在江湖上行走,差不多已经有十来年,混了一个‘铁罗汉’的外号。” “那你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小僧是孤儿,自小被丢在庙门外,当时小僧几岁,收养小僧的师傅也说不清,不过从小僧入庙起,迄今已经过了三十二年。” 黄四喜记得《碧血剑》里有铁罗汉这号人物,忠心追随袁承志,最后朝代更迭,铁罗汉不愿归顺鞑子,就去了海外隐居。 至于罗立如,黄四喜印象更加深刻。 原著里仙都派弟子闵子华为了找焦公礼报杀兄之仇,邀集帮手组织英雄宴,罗立如独自登门代师送帖,结果被飞天魔女孙仲君一剑斩断右臂。 罗立如断臂后一声未吭,面对群雄也毫不胆怯,捡着右臂离开,这人武功不怎么样,却是硬气的很。 按说这两人都可以信任,但他们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辽东来?黄四喜需要问清楚才行。 “你们带的有火折子吗?” “有!” 铁罗汉与罗立如立即回身牵马,翻找各自包裹。 等两人把火引子取出来,递到黄四喜面前,黄四喜却没有收:“两位不妨取木升火,也在这里歇歇脚。” 两人听见这话,心里自是高兴无比,听降龙大侠的意思,应该是准许他们跟随了。 他们不禁又想,能与降龙大侠这样的英雄人物结伴南行,哪怕相处只有区区数日,这经历也足以自傲,以慰平生。
他们当即动手,一人安置马匹,一人寻柴升火。 黄四喜也开始卸甲拔箭,清理身上的血污。 等火堆点着时,黄四喜已经把硬甲脱下,一枚枚拔掉镶嵌在甲面的几枚箭头。 铁罗汉与罗立如以为他身中箭伤,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放在他身坐的青石上。 黄四喜却道:“你们别看我中有羽箭,箭击全被护甲挡了下来,其实未受创伤,不过我激战太久,浑身已经湿透,如果你们有干燥衣物,不妨送我一套。” “小僧只有僧袍,不知降龙大侠嫌不嫌弃?” “就算不嫌弃,你个头那么高,还胖,降龙大侠穿着怎么能舒服!” “那罗兄弟快把你的衣裳取来,湿衣穿太久容易染风寒。” 早前在盛京城门,大多数马驹都套有货车,专门用于拉货,罗立如与吴平都是商队首领,配有自己坐骑,行礼包裹全在马鞍上。 他包裹里不止装有换洗衣裳,还有日常用品。 全部送给黄四喜后,他与铁罗汉又就近寻找水源,取水过来让黄四喜备用,再拿出干粮做了一顿便饭。 等黄四喜清洗完身体,补充了体力,他开始着手修补硬甲,甲面前后都被羽箭射穿有孔洞,但他不愿丢弃。 不管能否补好,他都要继续穿。 “罗汉你怎么一副喇嘛打扮?” “降龙大侠,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我不是什么大侠,也不叫降龙,当时在皇宫行刺,为了喝止一个鞑子亲王逃脱,我才虚报了降龙之名,我本姓黄,家里排行第四,你们直呼我姓名就可以。” “原来是黄相公!” 铁罗汉与罗立如不愿失礼,就以中原常用的相公敬称。 他们围着火堆烤火,听黄四喜问起辽东之事,就详细做了介绍。 铁罗汉先道:“小僧是行僧,每行一地都会在当地化缘,前年途径北直隶,敲开一位姓方的员外家,这位方员外不止管我吃喝,还把家中积蓄银两一并相赠!” “罗汉哥你是遇上大善人了!”罗立如笑。 “起先我也是这么想,谁知方员外又委托我帮他办理后事,替他超度亡魂,我见他没病没灾,不像将死之人,就觉得事有蹊跷。”铁罗汉望着黄四喜讲。 “他是遇着仇家了罢?”罗立如在旁猜测。 “不是!方员外老来得子,生了一对龙凤孩儿,结果前年鞑子入寇,把他孩儿掳到辽东,他见骨肉分离,难以重逢,伤心过度下就准备自寻短见。”铁罗汉叹道: “当时不管谁登门化缘,他都会送出家财。” “又是狗鞑子造的孽!”罗立如愤恨失声:“后来呢?” “我见他四五十岁年纪,愁得满头白发,起了怜悯之心,就承诺赶赴辽东替他寻子。”铁罗汉道: “反正我是行僧,去哪儿化缘都一样,但我又担心鞑子不待见中原僧侣,我听闻鞑子境内有不少黄庙,有喇嘛主持修行,于是我就做了喇嘛,以便探访寻人。” 第二十一章 太白兄弟 黄四喜听罢铁罗汉远赴辽东的原因,心想这和尚为了陌生人不惜千里涉险,倒是一副侠义心肠。 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找到方员外的儿女?” 铁罗汉面露黯然:“没有见着面,不过打听到了下落,方员外的儿子前年因为逃跑被鞑子打死,他女儿去年染病也没了。” 铁罗汉来了辽东后,伪装成喇嘛身份,见了不少当地汉民,他是从方员外被掳乡亲那里,打听到这对儿女的消息。 他又道:“其实去年入冬我就有了下落,我不知道怎么给方员外说这件事,就拖着没有返回中原。” 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这件事总归要面对,他就决定今天启程离开盛京,结果遇上黄四喜刺杀皇太极。 罗立如问他:“罗汉哥,等回到中原后,你准备给方员外讲实话吗?” 铁罗汉性格耿直,不懂撒谎,但他也知道实话讲出去会伤人心。 其实他心里一直很为难:“倘若把实情告诉方员外,方员外没了盼头,估计又要寻短见。” 他拿胳膊碰碰罗立如:“兄弟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既能把实情告诉方员外,又能让方员外熄了寻死念头。” 罗立如叹气:“小弟哪有什么主意!听说前年鞑子入寇,掳走北直隶十几万人,不知多少人家都妻离子散,罗汉哥你也只能劝一劝方员外,让他节哀顺变!” 说完他扭头望了黄四喜一眼,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就顺口提出来: “等罗汉哥你见到方员外,不妨告诉他,黄相公杀了鞑子皇帝,又杀了鞑子亲王,已经把鞑子权贵给连窝端掉,给咱直隶乡亲报了血海深仇! 没准方员外听到这个消息,心有慰藉,他会给黄相公竖一个长生牌,从此吃斋念佛,就不再寻死啦。” 铁罗汉一拍大腿:“好主意!鞑子皇帝被杀这件事,只要告诉方员外,他保准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觉,黄相公给他儿女报了仇,让他报恩供奉黄相公的长生牌,以后年年祈福,他指定会答应!” 铁罗汉真正觉得办法好,方员外的事儿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又想,自打万历年开始,鞑子屡屡侵边犯境,骨肉分离的惨剧不知发生了多少,等黄相公刺死鞑子皇帝的消息在中原传开,估计大明九边家家户户都要给黄相公立长生牌的。 不过黄相公正被鞑子通缉,鞑子们肯定都恨死了黄相公,将来会想法报复黄相公与黄相公的家人,长生牌绝对不能立真名,好在‘降龙大侠’是化名。 铁罗汉想到这里,就试着征询黄四喜的意见:“黄相公,你看长生牌的法儿能不能使?要是能使的话,名字用降龙大侠怎么样?” “如果可以救方员外的命,那我不反对。” 反正老百姓要的只是一个寄托,用什么名字都没有关系。 黄四喜又调侃一句:“但我今年才十七岁,这种年纪也能立长生牌?会不会越立越短命呀?” “啊?黄相公你才十七?” 铁罗汉与罗立如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们一直以为黄四喜是五六十岁的老前辈,即使黄四喜面嫩,他们也不把黄四喜当成年轻人看待。
以黄四喜那么卓绝的武功,没有几十年苦修,恐怕达不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早前与黄四喜碰面,他们一个自称小僧,一个自称小人,也是以晚辈自居。 谁曾想黄四喜竟然堪堪过了少年。 铁罗汉掰着指头数起来,一边感叹:“黄相公,我年纪比你大了一轮,看来以后要自称老僧才行。” 罗立如立刻哈哈大笑:“罗汉哥你自称老僧,那小弟岂不是要自称老夫?” 铁罗汉正色道:“你等着吧兄弟,早晚有一天你会变老夫的!” 笑声一下变的更大。 黄四喜也不禁莞尔。 罗立如见黄四喜说话时始终气定神闲,年纪虽然轻,气度却异常沉稳。 罗立如不禁起了模仿念头,他今年二十有三,比黄四喜大了六岁,自觉举止毛毛糙糙,就悄悄正襟危坐,端起与黄四喜一样的从容神态。 但黄四喜接下来的一番问话,让他一下变的紧张起来。 “罗汉是为了仗义寻人来的辽东,他为了一个承诺,不惜假扮两年喇嘛,立如你是不是也有特殊情况?” “黄相公,我就是跟着师兄到辽东做生意,并没有其它任务。” “与鞑子做买卖?我记得大明早就封锁边关,严禁中原物资流入辽东,你们金龙帮是在违禁私运吧?” “其实我们金龙帮与辽东没有商贩关系,而是在替朋友押运货物!” “朋友?什么朋友?” 黄四喜不是故意要逼问罗立如的底细,而是他决定带上罗立如与铁罗汉一起返回中原,让两人做他向导,给他指引安全路线。 这一趟行程至少要奔波上千里,假如途中遭遇鞑子拦截,不得不绕道草原,可能赶上两三千里路都未必能回到中原。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黄四喜都要和罗立如两人朝夕相处,那他对罗立如情况的刨根问底,自然就很有必要。 罗立如最怕黄四喜把他当成与鞑子有染的奸商,但他没有因此就隐瞒自己的经历。 他照实说道:“家师焦公礼早年在金陵城内创建金龙帮,帮众有两千余,日常开销很大,就需要做一些商贩生意,但是自我拜入金龙帮始,产业全部集中在江南,从未到江北做过什么买卖。” 铁罗汉接上话:“既然没有出过江北,那兄弟你怎么到辽东来经商了?” “这完全是因为家师的一对好朋友!” 罗立如透露:“在陕西秦岭的太白山上,有一对江湖大豪,哥哥叫史秉光、弟弟叫史秉义,他们两兄弟与家师是生死之交,去年他们突然登门拜访家师,言称他们在辽东贩货,遭了强人洗劫,于是求到家师门前救急,请家师走一趟辽东。” 太白山的史秉光与史秉义? 黄四喜清楚这对兄弟的来历,中原武林里的投鞑急先锋,他们还有一个盟兄弟叫做黎刚,号称太白三英。 以前都是江洋大盗,洗手后开始涉足走私,专门运送物资去辽东,正是在这期间投靠九王多尔衮,并奉多尔衮命令,拉拢中原武林人士一起投鞑。 第二十二章 分道扬镳 金龙帮焦公礼就是太白三英拉拢的投鞑对象。 不过目前太白三英仍在潜伏期,还没有对外声张投鞑行为,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拉拢焦公礼,免得暴露细作身份。 于是他们就以生意为幌子,打算一步步拉焦公礼下水。 “史家兄弟求到家师面前,家师急公好义,就答应了下来,亲自去了一趟辽东。” 罗立如继续道:“事成后,史家兄弟送了一笔厚礼,并邀请家师在江南采购货物,陪同史家兄弟一起出关贩运,走一趟辽东的油水至少有几万两。” “呸!” 铁罗汉怒道:“你师傅钻到钱眼里了吗?知不知道大明禁运后,鞑子连做饭的铁锅都造不出来?他们也穿不起衣裳,吃不起粮食,很难再南侵打仗,你师傅这些奸商把物资运到辽东,这是在资敌!” 铁罗汉在辽东混迹两年,对这边老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他们对大明物资的依赖非常高,铁器、茶叶、药材、布帛,基本都来自大明。 倘若大明的禁运政策能够执行彻底,可以减少边境的很多战事。 “我师傅没有参与物资采购!”罗立如急忙解释: “我发誓,我师傅绝对没有在江南采购一件货物入辽东,金龙帮只给史家兄弟做保镖,货物是史家兄弟自己采买!” “城门处的货车不是你们的?”黄四喜问。 “黄相公,货车是史家兄弟的,他们对家师非常信任,不止把货车交给金龙帮,每回在盛京采买人参兽皮,也一应让金龙帮弟子自行办理!”罗立如道: “自从史家兄弟聘请金龙帮做保镖,开始走辽东商路,史家兄弟就不再出面,完全把经营委托给金龙帮,货物真不是金龙帮的,我们只收保费。” “那史家兄弟面子倒是大,他们不出面,只让保镖入辽东,就能轻轻松松进出盛京?”黄四喜道:“你就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在盛京有那么好的人缘?” “他们……他们是鞑子的人?” 罗立如面有愧色。 如果史家兄弟投鞑,他师傅执意给史家兄弟的货物保驾护航,岂不是也有投鞑嫌疑? 他忽然跪在地上,猛捶地面。 他没有替焦公礼与金龙帮辩解,‘噌!’的抽出腰刀:“我们金龙帮押货入辽东,总归是在给鞑子提供物资,愧对中原百姓,我愿意以死谢罪!” 说着,就要去抹脖子。 却被黄四喜抓住手腕:“等我问完话,你再做你想做的事!” 他举起刚才那张羊皮地图:“这地图是不是史家兄弟提供的?” “这……” 罗立如一下愣住,地图真是史家兄弟精心绘制出来。 他心想,倘若黄相公没有询问地图来历,直接依靠地图路线行走,恐怕会落入鞑子包围里。 他此番前来追随黄四喜,一心一意就是要替黄四喜返回中原出些助力,不成想半点忙没有帮上,反倒险些害了黄相公。 这一瞬间,他心里满腹自责,直憋的他热泪盈眶,不知如何办才好。 “黄相公,如果大明九边地图不能用,那咱们就走草原回去,草原上天高地阔,虽然绕路远了些,但几乎不可能遇上鞑子。”铁罗汉又瞧了罗立如一眼:
“早前在城门处,罗兄弟杀鞑冲关,他应该与鞑子没有关系。” 黄四喜没有表态,他继续追问史家兄弟与焦公礼的事情。 他问罗立如:“你师傅可是老江湖,他去过一趟辽东应该就能看明白其中情况,为什么仍旧答应给史家兄弟押货?” 罗立如神色很是痛苦,仍在自责里缓不过来。 直到铁罗汉拍了他一下。 他才说:“家师曾经提过,他早年杀过一个不义恶徒,偏偏这恶徒在江湖上有很大背景,他担心这件事会有后患,给金龙帮带来灭顶之灾。 就想请史家兄弟出面说和,史家兄弟与这恶徒的家人是好朋友,能够说上话,那史家兄弟一口答应,却是要求家师给他们的商队保镖。” 罗立如忽然直视起黄四喜:“黄相公,家师只同意今年参与护送,不管事后史家兄弟是否帮忙,都绝不让金龙帮弟子再来辽东,在金陵时他亲口讲过这件事!” “那个恶徒是谁,你师傅有讲吗?” “他没有透露!” 黄四喜却想,这个不义之徒应该就是仙都派的闵子叶,闵子叶好色成性,想要抢人独女,被焦公礼怒杀,从而结下梁子,但仙都派是武当旁支,在江湖上的声望与势力远胜金龙帮。 焦公礼一直担心仙都派与闵家会报复他。 原著里焦公礼为了化解与闵家的仇怨,亲自登门求上太白三英说和,太白三英趁机拉拢焦公礼投鞑,结果遭到焦公礼拒绝,于是就有了后来问罪金龙帮的英雄宴,这场大宴是受了太白三英的挑拨,组织者是闵子叶的亲弟弟闵子华。 不过金龙帮英雄宴要在数年后才会举办。 焦公礼这么早就开始联络太白三英,显然是预感到了这场灭门危机,寄希望太白三英出面化解,甚至不惜帮忙太白三英做一些非法勾当,只是焦公礼求错了对象。 黄四喜把整件事思索一遍,对罗立如说道:“你在城门袭杀鞑子,给我出城提供了便利,你来盛京做些什么,我不会管,你也不用冲动自戕!但你的地图我不能再用!” 罗立如见黄四喜并无怪罪,立即询问:“那黄相公你返回中原,我能不能继续……” “这件事不要再提,明天再说!” 黄四喜挥手打断他:“时下已经天黑,咱们也都操劳了一天,这就开始休息罢!” 罗立如登时语塞,他听黄四喜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纵然心里满腹委屈想要倾诉,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本来铁罗汉对他印象极好,可是听了他师傅与金龙帮做的事情后,也是暗暗叹气,没了早前与他说笑的兴趣。 三人很快沉默了下来。 罗立如独自忧思了半夜,方才朦朦胧胧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罗立如刚刚有了一丝意识,立即跃身而起,因他发现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黄四喜与铁罗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山林,与他分别了。 第二十三章 华山 春去秋来。 转眼到了九月初。 此时距离黄四喜行刺皇太极已经过去半年。 经过长途跋涉,黄四喜总算远离辽东,踏足了大明国境。 这天中午时分。 黄四喜在铁罗汉的陪同下,穿行在茫茫吕梁山脉之间。 两人牵着马驹,并肩而行。 铁罗汉扭头瞧了瞧黄四喜的额前,叙起闲话:“相公,你有没有察觉自己长高了?” “有吗?” 黄四喜悠然作答。 这次返回中原,他首次饱览到大明时期的河山,心情极其愉悦。 自从入了明境以后,他沿途都是游山玩水过来的。 “真的有!” 铁罗汉举止大大咧咧,其实平常做事并不疏忽细节:“咱们最初在辽东碰面时,相公你额头与我肩膀齐平,现在呢……” 他平手比了比:“你高过我肩膀三指,你才十七,明年说不定还能继续长!” “那可能是我在草原吃肉吃多啦!” 黄四喜打趣一声。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铁罗汉猛点头:“这半年下来,咱们在草原上放牧养牛,天天吃肉喝马奶,不止相公把身体吃的壮实起来,就连我也养的满面红光!” 铁罗汉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总觉自己胖了一圈,养了一身膘。 自从那天在辽东荒山与罗立如不告而别。 黄四喜与铁罗汉就骑马一路西行。 他们决定按照当年铁罗汉入塞的路线,走回疆返回大明境内。 谁曾知道,他们进入了草原后,发现草原诸部的骑兵全都听从满清皇命调遣,漫天撒网追查黄四喜的下落,导致西行之路也危险重重。 黄四喜当即决定原地潜伏。 他找到当地一户民居,正好是父子两口人家。 老牧民年逾古稀,儿子体型与铁罗汉差不多,前几年跟随八旗兵入关劫掠,双腿被红夷大炮炸成残疾,不用外出征战。 黄四喜就易容成老牧民,让铁罗汉易容成残疾儿子,双双在草原潜伏下来,一住就是将近半年时间。 上个月追查黄四喜的草原骑兵全部撤回本部,料想是满清朝廷放松了缉捕。 黄四喜觉得风头已经过去,就与铁罗汉悄悄返回中原。 他们是翻越阴山入塞,直接进入山西境内。 前后用了不到一个月,期间没有遭遇一个鞑子兵,算是顺风顺水返回中原。 这一趟平安旅程走下来,让铁罗汉对黄四喜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是回头一想,铁罗汉也觉得过于平淡。 当初追随黄四喜时,铁罗汉已经做好厮杀千里的准备,结果一场仗没有打,反倒好酒好肉,有滋有味享受了半年美日子。 不过铁罗汉也不是全无收获。 在草原潜伏的几个月间,铁罗汉时常与黄四喜比武切磋,虽然每次都被黄四喜打的鼻青脸肿,却是受益匪浅。 铁罗汉抗揍的本领,那可是直线提高啊。 可不要小看挨揍,铁罗汉在黄四喜面前拆招越多,将来遇上江湖一流高手,铁罗汉闪避起来就能游刃有余。 “相公,翻过这座山头,就能横穿吕梁山,进入陕西境内了!” 铁罗汉是山西人,自幼在五台山一间寺庙修行,对吕梁山地形非常熟悉。
他指完路线,又问黄四喜:“这次入陕,相公是要访友,还是另有其它事务?” 黄四喜目标明确:“我要去一趟华山。” “华山住着一位穆人清穆老前辈,相公是不是要去拜访他?” “你与穆人清有交情吗?” “十几年前才出江湖那会儿,我与他见过一次面,但当时我半点名声也没有,他肯定不会记得我,等相公上到华山,可能需要投拜名帖才行。” “其实我不是为了见穆人清,而是要去华山取一件遗物。” 黄四喜没有隐瞒自己的用意,他此行华山正是为了金蛇剑与金蛇锥。 金蛇剑是一柄神兵利器,削铁如泥,金蛇锥是淬有剧毒的暗器,共有二十四枚,配合使用的话,非常适合应对大股敌人的围攻。 另外黄四喜的轻功也需要增强,他的降龙掌极端厉害,这不假,但遇上轻功高绝的好手,降龙掌很难打到对方身上。 金蛇剑里的武学传承,可以有效弥补黄四喜身上的短板。 “遗物?”铁罗汉摸不着头脑:“相公有东西落在华山了?” “不是我的东西。”黄四喜笑着问:“金蛇郎君夏雪宜你听过没有?” “那是如雷贯耳。”铁罗汉道:“他是十五年前的风云人物。”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十五年前他在浙西衢州刺杀棋仙派五祖,在江湖上闹的血雨腥风,到处都在流传他的事迹,那年我刚刚云游天下,喜欢听这种江湖奇闻,印象就特别深刻。” “夏雪宜与棋仙派是怎么结仇的,你应该很了解吧?” “棋仙派就是一窝恶棍,专做奸淫掳掠,这派里有个叫温方禄的采花贼,侮辱了夏雪宜的姐姐,又杀了夏雪宜一家五口,夏雪宜学成金蛇剑法后开始报仇,扬言要杀足棋仙派五十人,侮辱棋仙派妇女十人。” “那他做到没有?” “他总共杀了棋仙派三十八口,从此在江湖上消失无踪,据传他是中了棋仙派的美人计,先被下药打残,然后被棋仙派灭口,谁也不知道他被害死在哪一片荒山野岭里,估计早就被毁尸灭迹了!” 铁罗汉讲到这里,猛的反应过来:“相公,你去华山寻找遗物,难道与夏雪宜有关?” 黄四喜点头:“十几年前,夏雪宜的确是被下药打残,他逃难到华山,最终丧命在华山一座荒洞里,我去取他的金蛇剑。” 铁罗汉忽然皱起眉头:“不好办啊相公,华山门徒在江湖上出了名的泼横,狂的没边,遗物在华山,他们肯定要当成私产,不愿意给你。” “那也由不得他们。” 黄四喜笑道:“金蛇剑是无主之物,他们说是私产,我可不会承认。” “相公不承认,那我罗汉更不会认。” 铁罗汉心想,金蛇剑被华山门徒得去,只会让他们更加耀武扬威目中无人,用在相公手里才是物尽其用,说什么也要帮着相公取到这把剑,佛祖保佑,取一个顺顺利利。 黄四喜觉得也不会遇到波折。 他非常清楚,金蛇剑插在华山荒洞里,根本没有任何华山门徒去碰这把剑,他到了华山后,先去荒洞取剑,继承夏雪宜的武功传承。 假如事后华山门徒不过问,自然相安无事。 除非有谁阻止他把金蛇剑带走,他才会动手。 第二十四章 赏金 黄四喜与铁罗汉从吕梁山出来,骑马一路南下。 不一日,赶到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城。 他们照例先找地方落脚。 黄四喜是头回在中原游历,对各地风俗全不熟悉,好在铁罗汉是老江湖,每到一处,打尖投宿,一应琐事都有铁罗汉出面打理。 铁罗汉知道黄四喜爱清静,就想找一处茶楼歇息。 但华阴县外正经历兵灾,致使人心惶惶,街面甚是萧条,满城只有一间客栈营业,并没有其它选择。 两人进了客栈前院,先安排马匹行李,然后到大堂点菜吃饭。 却听堂内热闹喧嚣,全是餐客。 “两位客官,座已经满了,不如你们与这两位相公拼一桌?” 店小二把两人领到堂后靠窗的一张四方桌边。 桌一侧坐着两个青年,左首青年书生打扮,留着胡须,年纪稍长,估摸二十七八岁。 右首青年白白净净,穿了一身黑衣劲装,只有二十出头,腰间鼓鼓囊囊,像是藏有利器,应该是个练家子。 黄四喜一眼瞧过去,发现黑衣青年容貌有异,其实是女扮男装。 铁罗汉顺手拉开椅子给黄四喜:“相公,你坐。” 黄四喜靠在窗边坐下,朝对面的两位青年点了下头:“倒是不凑巧,扰了两位清静。” 这两人立即回应:“不打扰,大家出门在外,搭伙很正常。” 店小二拼桌没有征询两人意见,导致两人心有不满,不过听了黄四喜的话,两人旋即一笑,也都不再介意。 铁罗汉却觉得桌子窄,坐起来不方便,朝店小二发起牢骚:“外头街上一个人都看不着,这小店竟然挤的没地站,你家做的饭香啊。”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店小二赔笑:“主要是城外在打仗,客官们都不敢出门,可不就只能挤在店里嘛。” 铁罗汉还要继续怼那小二,黄四喜朝他打下手势,他立即噤声,挨着桌边落座,吩咐店小二:“快去,上两碗油泼面,再切一盘羊肉,打一壶烧酒。” 这让对面两个青年不禁侧目,铁罗汉样貌威猛,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却对黄四喜俯首帖耳,两人都想黄四喜身份恐怕不一般,估计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公子。 “好嘞!客官稍等,饭菜马上到!”店小二也瞧出铁罗汉不好惹,小跑去张罗吃食,不敢让铁罗汉多等。 谁知店小二没走几步,忽然被堂中一个公子哥抓住手腕,“再……再上一壶酒!” “袁少爷,你都醉成这样,还要喝啊?”店小二登时苦起脸。 “少爷我高兴,闯贼被洪孙两位大人包围在潼关南边,全军覆没,天下已经重新太平,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袁少爷猛推店小二:“快去打酒!” 大堂里本来是乱糟糟一片,食客们听见袁少爷的吆喝声,忽然安静了不少。 堂侧有食客笑着打听:“袁少爷,闯贼真的已经全军覆灭?” 袁少爷瞪那食客一眼:“那还有假!我叔父在洪大人身边效力,我说的话比真金都真,闯贼数万兵马被剿灭一空,只剩下十几人逃进商洛山里,你们等着瞧吧,不出月余保证把这些漏网之鱼全部逮出来,一个也跑不掉!” 饭桌对面那两个青年听见闯贼覆灭,俱是微微皱眉,显得不怎么开心。
黄四喜侧头问铁罗汉:“潼关远不远?” 铁罗汉手指东向:“距此只有二十多里,再往东就是河南境内,闯军应该是想入豫躲避官兵,结果没能走成。” 他在中原见惯贪官污吏害民,心里对闯军抱有同情,又叹道:“竟然只剩下十余人幸存,那闯军将来恐怕无法再重振旗鼓了。” “在下倒是觉得重振旗鼓不困难!”那个青年书生忽然接上话,他望着黄四喜与铁罗汉,低声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要天下老百姓继续吃不上饭,总会有人造反,闯军就能东山再起,朝廷无法把他们彻底剿灭。” “倒也是这个理。”铁罗汉回了一句,侧身问黄四喜:“相公觉得呢?” 黄四喜却是扭过头,瞧向窗外:“我没有看法。” 他只是不想说而已。 原本历史上,闯军在今年九月被官兵逼入绝境,但鞑子突然发动第二次破口大战,兵锋进逼京师,官兵被迫北上防御,导致闯军有了喘息之机,很快又卷土重来。 如今黄四喜刺死了皇太极、多尔衮与岳讬,皇太极是第二次破口大战的直接发动者,多尔衮与岳讬是统兵入侵的主将,他们一死,这场战祸也随之终止。 现在的官兵已经不需要再防备鞑子,可以全力围剿闯军。 但闯军真能被彻底打灭吗? 就如那个青年书生所讲,只要老百姓吃不起饭,继续民不聊生,将来肯定还有第二伙,第三伙,无数伙闯军持续不断的造反。 黄四喜正想着,却听那个袁少爷又开始大声嚷嚷。 “少爷我喝酒庆贺,不止是庆祝反贼覆灭!” 这时店小二已经把酒壶端上来,袁少爷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喝完打个饱嗝:“那北虏鞑酋,竟然在自家深宫禁院被活活刺杀,哈哈哈,少爷我活了二十几年,就没像现在这么高兴过,我大明天降壮士,当浮一大白!” 他早前说起闯军被剿灭,食客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反感官府多过义军,全都没有表现什么喜悦,但他说到天降壮士时,大堂立即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袁少爷,你说的是降龙大侠吧?” “降龙大侠可不是普通壮士,我们那都在流传,他是天上谪仙下凡,专门来保护老百姓的。” “他保护的是咱大明千秋万代!” “他保护的是老百姓,才不保朝廷!” “他就是保朝廷,皇上已经下旨,要封他做大官,到时你看他保谁!” “降龙大侠是大侠,大侠会做官?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们不要吵啦,降龙大侠还被困在辽东,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这一嗓子喊出来,现场顿时没了声音,所有食客都在为降龙大侠安危担心。 过了一会儿,有人出言鼓气:“大家也不用担心,降龙大侠武功那么高,说不定早就悄悄返回中原了。” 有人却不信:“那他为什么不现身,怕不是被鞑子给害了!” “绝不可能!” 有人立即反驳:“鞑子朝廷早几个月前就在明码标价,悬赏令已经传遍中原,谁砍下降龙大侠一条手脚,册封多罗贝勒,再赏千亩良田,谁能斩下降龙大侠头颅,直接册封亲王,与八旗旗主平起平坐,如果降龙大侠已死,他们何必发这么厚的赏金?” 第二十五章 金蛇剑窟 降龙赏金堪称史上最贵,也绝无仅有。 鞑子为了给他们皇帝报仇,真正是下了血本。 饭桌对面的青年书生听完赏金内容,若有所思。 他忽有愤慨:“鞑子把赏金令传来中原,其实用心险恶,这应该是一道毒计。” 铁罗汉听不明白,就问他:“怎么个毒法?” 黄四喜却是清楚青年书生的意思,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青年书生回答:“鞑子耗时半年找不到降龙大侠踪迹,这说明降龙大侠已经逃回中原,你请想,鞑子铁骑到不了中原,以后怎么抓捕降龙大侠?” 铁罗汉急道:“你这书生不要吊人胃口,有话就直说!” 青年书生加快语速:“在下觉得最好办法莫过于借刀杀人!什么叫借刀杀人?就是向中原颁布赏令,引诱武林亡命恶徒与贪婪之辈,刺杀降龙大侠,以瓜分赏金!” 这样一来,鞑子骑兵不用入中原,照样可以利用中原武林追捕黄四喜。 只要鞑子开出的赏金足够丰厚,就有江湖人愿意铤而走险。 铁罗汉怒道:“中原武林真有这种不要脸的恶贼?” 铁罗汉常年行走江湖,他其实心里清楚,江湖败类不计其数,自诩名门者也多是仗着武功精深以强凌弱,真正侠肝义胆的侠士没有几人。 青年书生摊摊手:“在下当然希望没有这样的败类!但是看一看鞑子朝廷,那里可是汉奸成堆,谁能保证中原武林全是名门正派?” 这时,店小二把餐盘端过来,放下大腕面食,一碟菜,一壶酒。 黄四喜催了铁罗汉一声:“先吃饭,不要想太多,人家降龙大侠都未必有你这么愤世嫉俗,不管名门还是败类,恐怕降龙大侠也只是兵来将挡,绝不会自顾生闲气!” 铁罗汉不由一怔:“相公说的对极!” 他却又嘟囔:“我只是气不过,降龙大侠冒险行刺鞑子皇帝是为了谁?这些败类真是丧尽天良!” 青年书生见黄四喜与铁罗汉全开始闷头吃面,心想我的高论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他正纠结时。 堂中那位袁少爷喝多了酒,又开始胡吹大气,炫耀他家叔父擅长使用红夷大炮,青年书生被吸引了兴致,侧耳聆听起来。 等袁少爷吹完牛。 在场一些外地来的食客,不识得他的身份,冒昧问了他一句:“这位袁少爷,你家这么擅长使炮,与当年轰死鞑酋努尔哈赤的袁督师可有什么关系?” 袁督师自然是昔年在辽东抗鞑的袁崇焕。 “呸!” 袁少爷对袁督师不怎么友好,他流露厌恶之意:“袁蛮子祖居在南,犯了国法,我世居西北,家世清清白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别拿我家与他相提并论!” 袁少爷讲完,醉意上来,趴在桌子上酣睡起来。 起先黄四喜听他姓袁,下意识想过袁承志,倘若袁承志出外游玩,那华山就会空无一人,到时上山取剑可以悄无声息。 但袁承志样貌黝黑,内敛朴实,今年才十五六岁,堂中这位袁少爷起码二十岁,性情又乖张倨傲,明显与袁承志对不上。
众人见袁少爷醉酒,议论声也慢慢小了下去。 饭桌对面两个青年先吃完饭,又见堂中食客不再议论江湖奇闻,就告辞离开。 黄四喜与铁罗汉也没有在客栈久留,他们先去街上购买几捆绳索留作备用,然后打马出城。 县城距离华山也就数里路程,骑马转眼即至。 华山之中峰峦绵延,山势又高,黄四喜与铁罗汉都是初次进山,想要找到藏剑荒洞并不容易。 但黄四喜也不会盲目搜寻,他知道那座荒洞就在华山派旁边,只需寻到华山派居住的峰头,金蛇剑踪迹就有着落。 等两人进入山间,铁罗汉眼尖,瞧见一股浓烟在山中升腾。 他们走近细看,发现一队官兵正手持利器,在半山腰围攻数位江湖人物。 “官兵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铁罗汉很是稀奇。 “穆人清师徒常年都在给闯军筹集军饷,他有位挂名弟子崔秋山在闯军里边效力。”黄四喜猜道:“可能是官兵查出了这层关系。”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潼关之战,有闯军走投无路,逃到华山避难,官兵一路追捕过来。 “相公,咱们怎么做?”铁罗汉对华山门徒观感不好,但是对官兵却更加厌恶,他见官兵人多,华山派只有数人,下意识起了锄强扶弱的念头。 “咱们继续寻剑!”黄四喜却不会管:“华山弟子在应付官兵,现在无暇守山,咱们取了金蛇剑后立即离开,正好可以不惊动华山弟子。” “那好!”铁罗汉以黄四喜为重:“金蛇剑到底藏在哪一座山峰里?” “藏在一座笔直峭壁上!”黄四喜示意铁罗汉:“咱们沿着华山总坛转一圈,这座峭壁就在总坛旁边!” 也是两人运气不错,刚刚寻了一炷香时间,忽然听见一阵猩猩嘶鸣。 他们顺着叫声望过去,发现两只猩猩在总坛西峰上攀岩走壁,其中一头猩猩横穿山壁时,身形一滞,竟然停在一处黑黝黝的洞窟边歇息,嬉玩了片刻又自洞窟跃出,然后攀顶而走。 “就是那里!咱们上山!” 黄四喜确信那两只猩猩就是袁承志豢养的野猩‘大威’与‘小乖’。 袁承志是在崇祯九年遇上猩猩,最初是猩猩先误入了藏剑荒洞,触扎了洞口的金蛇锥。 当时穆人清与木桑道人也在场,两人都是江湖老前辈,甄别了金蛇锥后,断定这是金蛇郎君夏雪宜的遗物,随后令袁承志探险荒洞,金蛇剑再度显形。 算算时间,金蛇剑显形已经有两年之久。 黄四喜与铁罗汉飞奔上山。 这一座西峰,山高足足有四十余丈,其中一面山势较斜,可以任意攀登。 另一面却是垂直峭壁,正好荒洞开辟在峭壁中间。 等两人到了山顶,黄四喜先朝峭壁下方垂望,只见云雾团团飘过,根本瞧不见山底。 无论再高明的轻功,也无法在峭壁上徒手攀岩,必须借助绳索才能下去。 黄四喜让铁罗汉解开携带的麻绳,绑在山顶的树干上,为了保险起见,麻绳总共绑了两条,左右手都能抓。 第二十六章 破壁之路 “相公,这山势太陡了,还是我下去吧!” “这是我取剑,总不能让你冒风险,你守在这里,我亲自下去。” 如果铁罗汉先取剑,有可能成为金蛇剑的持有者。 万一‘名宿遗物’的任务变成杀死铁罗汉,那下场可就不好收拾了。 黄四喜不让铁罗汉代劳,自己拽绳下崖。 他向下行了约二十丈,成功踏足荒洞入口。 洞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 他先把腰间火折子取出,点了火把,这才钻入洞里。 这山洞其实是山腹的一条裂缝,洞口较窄,必须弯腰才能通行,但是越往里走,地势越发开阔。 等他走到夏雪宜的埋骨石室,身体已经可以完全直立。 荒洞敞开时久,洞中秽气早已排空,他举着火把查看石室情况,地面空空荡荡,不见一物。 原本地上应该躺放着夏雪宜骸骨,两年前袁承志进来时,早已经把骸骨就地掩埋。 黄四喜又举火照看石壁,左侧刻画了几百副人形图案,这些都是《金蛇秘籍》里的招式。 其实金蛇剑也非夏雪宜之物,这剑是他从五毒教里哄骗出来。 他修成剑法后前去棋仙派报仇雪恨,却受困于棋仙派五祖的‘五行阵’不得脱身。 后来夏雪宜逃到荒洞后,参悟出了破解‘五行阵’的办法,全部刻在了石壁上,又著成《金蛇秘籍》,以待有缘人修习。 所以石壁招式包括了夏雪宜的所有独创绝学,主要是金蛇剑法、金蛇锥法、还有一部金蛇游身拳。 不过黄四喜传功另有蹊径,根本不需要费心参悟图解。 他顺着壁图一直看下去,只见尽头右侧刻着几行字。 总共有十六枚石刻字迹:‘重宝秘术,付与有缘,入我门来,遇祸莫怨。’ 这是夏雪宜手书。 石刻字迹的旁边,一把金灿灿的剑柄凸露在石壁上,剑身全部插没石壁。 “这就是金蛇剑!” 此剑情形与黄四喜料想中没甚么差别,孤零零尘封荒洞,似在静候它的主人。 黄四喜先将火把插在地面。 随后单手握住剑柄,运行内劲,使力拔出,‘噌!’的一声,剑身已经彻底脱离石壁。 “好剑!” 先有一股逼人寒气涌露出来,接着散发璀璨金光,即使火把熄灭,黄四喜在石室内也可以目睹剑容。 这剑的形状相当奇特,外相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蛇体,蛇尾盘成剑柄,蛇头是剑尖,蛇舌处在最前端,分有两叉,可勾可划,可拖可戳,比普通利剑多了数种攻击手段。 黄四喜伸出手指,在剑身弹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叮响,整柄剑体是采用黄金与其它五金混合铸造,比一般剑体更显沉重。 剑柄上两寸的部位凝结了一道血痕,散发有碧油油的暗光。 黄四喜正瞧的入神,剑身腾地一闪,开始浮现《金蛇秘籍》的口诀心法。 “咦?这剑怎么直接显露心法了?” 黄四喜大奇,他当初找到丐帮金钵,那是一柄元末流传下来的名宿遗物,他想要继承《降龙十八掌》,必须完成行刺鲍府之主的任务才行。
他就想当然认为,继承金蛇剑里的武功传承,也需要完成某件刺杀任务,谁知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心想:“金蛇剑也是一柄名宿遗物,而且是无主遗物,为什么异于丐帮金钵,直接就能受传心法招式?” 他虽然感觉诧异,却也没有过度纠结。 既然心法已经显形,肯定是先传功为快。 他当即盘膝坐下,开始观读金蛇剑文,脑海同步回溯夏雪宜的练剑招式,他只觉眼前涌现一道道绚丽剑光,闪的他眩晕无比。 不多时,他看罢剑文,回溯了招式,夏雪宜的一身武功也尽数传入他体内。 他感悟过夏雪宜的诸多武学,却是微微摇头。 《金蛇秘籍》的招式千奇百怪,倒也有可取之处,但夏雪宜没有学过上乘内功,单论武功根基,他生前未必能挤入一流高手行列。 不过夏雪宜本就是一代怪才,擅长以奇致胜,比武决斗又不择手段,真正让他与江湖一流高手搏命拼杀,他未必会输。 “夏雪宜的奇袭之一就体现在暗器上,但他的二十四枚金蛇锥被袁承志捡了去,我需要想法取到手。” 黄四喜想到这里,打算收剑离开。 谁知金蛇剑上忽然再度浮现出了文字。 原本的心法口诀已经消隐,取而代之是这样一行剑文: “名宿遗物:破壁专用,继承五毒教金蛇剑、丐帮金钵、铁剑门铁剑、仙都派戒杀刀武学后,可以持剑破壁进入下一个江湖,名宿遗物损毁,破壁永久失效!” 黄四喜看完这行剑文,心口登时急跳起来。 他此刻心情多少有一些激动。 他虽然不明白破壁的具体意思,但进入下一个江湖却不难理解,极有可能是帮助他前往更高层次的武学世界里。 他从穿越起,直至今日今时,他始终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 他冒险行刺皇太极自是不愿意剃发易服,尽力保住中原河山。 不过金蛇剑上的破壁之路,让他心胸与志向全都一下子拓展开来,他今后都不需要把眼光局限在明末一隅。 未来还有更强更高的武学之路等着他。 他如今已经修成金蛇剑与金钵武学,接下来只需要找到铁剑门铁剑与仙都派戒杀刀这两件名宿遗物,就能启动破壁。 他又想:“我知道仙都派戒杀刀藏在哪里,但铁剑门铁剑貌似是遗失在了藏边,即使铁剑门掌门木桑道人,也不清楚这柄铁剑的下落,我必须到藏边去寻找。” 他心里有了规划,便已迫不及待想要赶赴藏边。 中原大地的乱象,他没有心思再去理会。 他已经把皇太极与多尔衮全部刺杀,消弱了鞑子勋贵的统治力量,阻止了鞑子南侵,至于大明与义军怎么斗,他实在是提不起插手兴趣。 想到这里,黄四喜把金蛇剑绑在背后,握住火把离开荒洞。 到了洞口,他先抖了一下绳索,朝上喊了一声,给铁罗汉发出攀岩信号,铁罗汉旋即回抖,声音也从山顶传下,示意他安心上来。 他当即抓住绳索,快速朝山顶攀爬。 第二十七章 怒杀 黄四喜拽绳上崖。 他本以为只有区区二十几丈的距离,转眼就能登上崖顶,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结果他爬到一半时,忽然听见崖顶传来一阵喝骂声。 他猜测来了不速之客,立即加快攀岩速度。 他并不知道,此刻山顶已经是险象环生。 只见缠绑两条绳索的松树旁边,一位蓝衫女子手持长剑,猛斩绳索,边斩边骂:“今天真是开了眼,狗官竟然狗急跳崖,待我斩断绳子,送你们一程,摔成肉饼才好看!” “住手!” 铁罗汉又惊又急,伸手一探,徒手抓住她剑刃,掌心立时皮开肉绽,鲜血汩汩直落。 铁罗汉担心黄四喜有失,不愿莽撞反击,他急忙解释:“我们不是官兵,我们与神剑仙猿穆老前辈是朋友,你们先不要动手,大家有话好好说。” “呸!你算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在华山作恶,也配做我师祖的朋友!” 蓝衫女子试图抽剑,但她武功低微,挣不脱铁罗汉的擒拿。 她就恼羞成怒,朝铁罗汉另一边的白衣青年急喊:“师哥,你愣着干什么,快刺他!” 可惜白衣青年同样被拿住,他刚才飞身过来偷袭铁罗汉,被铁罗汉一把抓住胳膊,扣住了他肩胛上的巨骨穴,导致他持剑手臂彻底麻痹。 但他左手仍旧可以使用,挥拳猛击铁罗汉臂骨。 幸亏铁罗汉身高臂长,把白衣青年拘在一臂之外,让白衣青年的拳头最多打到臂骨上,而够不到铁罗汉的面门。 不过铁罗汉为了防止白衣青年走脱,持剑劈斩绳索,他宁愿忍受白衣青年持续不断的猛击,哪怕臂骨被砸断,他也不会松手。 他制服了白衣青年后,已经没有余力和蓝衫女子拆解剑招,刚才蓝衫女子挥剑时,他索性以手抓剑,纵然会被刺伤,却简单有效,可以阻止蓝衫女子斩绳。 就这样,铁罗汉以一控二,把白衣青年与蓝衫女子牢牢摁在原地,让两人动弹不得。 这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华山派第三代弟子梅剑和与孙仲君,两人原本是在追杀官兵。 黄四喜在洞窟寻找金蛇剑之际,官兵已经被华山派众徒击溃,在山间四处逃窜,梅剑和与孙仲君奉命清剿漏网之鱼,追来这座峭壁。 两人杀完官兵后发现山顶另有人影,马上跃至山顶查看情况。 虽然两人看出铁罗汉打扮有异,不像官兵,但他们师从‘神拳无敌’归辛树与归二娘,历来骄横跋扈,不由分说,提剑就砍。 这是在自家地盘上,他们宁愿杀错,也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人等。 那梅剑和外号‘没影子’,指他轻功厉害,为人却傲慢狂妄,他被铁罗汉一臂擒拿,满身轻功使不出来,顿觉颜面无光。 他忽然朝山下呼喊:“刘师弟,快上来,这里藏着一个大恶贼!” 铁罗汉只有两臂,制服不了第三人,不由心急如焚。 他马上对梅剑和与孙仲君交底:“崖下之人是刺死鞑子皇帝的降龙大侠,他是大英雄,绝对不是恶贼,你们千万不要冲动!” “英你妈的雄!” 梅剑和怒骂:“不就是行刺个鞑子,装什么大侠,我华山派杀的鞑子比全武林杀的都多,谁整天对外炫耀了!” 说完问孙仲君:“师妹你信他的话?” 孙仲君冷哼:“信是得罪,不信也是得罪,不管崖下之人是谁,上来后都要找咱们报复砍绳之仇。” 梅剑和点头:“那他一定是狗官,绝不是什么大侠!”
这时归辛树的另一位徒弟‘五丁手’刘陪生已经登上山来。 孙仲君立即尖叫:“三师哥,快斩断这条绳子!下面的狗官马上就要落到山底,再不砍,他就要逃到山外边啦!” 她外号‘飞天魔女’,指她作风毒辣,也心术不正,她知道刘陪生为人老实,可能不会趁人之危去砍绳,就故意把黄四喜说成逃跑的官兵。 刘陪生被两位同门怂恿,脑子一热,挥剑砍向绳索。 铁罗汉瞬间暴怒:“你们欺人太甚!” 他好话讲尽,差点求着梅剑和与孙仲君,但这两人凶横阴险,简直不可理喻,他也头脑发热起来。 只见他突然抓紧剑刃,回手一捞,直接从孙仲君手上夺走长剑,又把剑身举在肩上,猛的投掷出去。 刘陪生碰巧跑到绳索旁边,间隔只有丈许距离,被一剑射穿脖颈,当场歪在地上,手捂颈伤,呜呜低嚎起来。 铁罗汉掷出一剑,片刻不停,又挥拳砸向梅剑和。 归辛树与归二娘的徒弟里,梅剑和是大弟子,武功也排在这一脉的首位,但他要弱于铁罗汉。 整个华山派的第三代里,只有‘八面威风’冯难敌与铁罗汉旗鼓相当。 不过梅剑和出身好,他所练都是江湖一流武学,他见铁罗汉挥拳打来,即刻运转混元掌格挡,‘碰!’的一下,他身子止不住朝后急退,胸口热血翻涌,嘴角溢出血丝。 但他混元掌卸掉部分拳劲,受伤并不严重。 铁罗汉见他一时打不死,转身猛击孙仲君。 这位孙魔女尖牙利嘴,武功可是差的很,被铁罗汉一拳砸中面门,后仰摔飞。 铁罗汉非常想追扑上去,再起一拳,打死这个恶女,但他没有忘记自己任务,强行压下心头火气,牢牢守在松树边上,严防绳索出差池。 梅剑和瞧见刘陪生僵直原地,已然毙命,孙仲君又受了重伤,当即凌空一跃,跳到孙仲君身边,抱着她狂奔下山。 走之前,梅剑和回眸冷视铁罗汉,脸上满是凶厉怨毒,这梁子显然已经结死,再也化解不开。 等梅剑和逃到山腰处,黄四喜也登上了崖顶。 “罗汉,刚才是怎么回事?” 黄四喜在崖下只能听见一阵嘈杂叫声,却是什么也瞧不到。 不过他爬绳上来没有遭遇任何险情,铁罗汉把绳索保护的非常稳当。 无论刚才崖顶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被铁罗汉一力解决。 “没……没什么事!” 这时铁罗汉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归辛树与归二娘极端护短,一旦得知自家徒弟死在他手上,这对夫妇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杀了他。 他就不愿意透露实情:“相公,你取到金蛇剑了吗?” “喏,肩上这柄就是金蛇剑!” 黄四喜往身后指了指,然后走到刘陪生尸体旁边,踢了一脚,又问:“这人是华山派的?” “相公,咱们立即下山罢,现在冲到山脚,骑马撤离的话,华山派的人追不上咱们!” 铁罗汉不想黄四喜与华山派起争执。 华山是武林第一大派,江湖上武功排前几位的高手,要么投拜在华山派,要么与华山派是至交好友。 黄四喜武功再高,也架不住这些高手的轮番围攻。 铁罗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杀了华山派弟子,将来可以给华山派偿命,但他绝不能把黄四喜也牵连进来。 第二十八章 神剑仙猿 黄四喜面无表情打量着刘陪生尸体,看去并无离开意思。 铁罗汉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盼着他快快远离华山。 就又催了一句:“相公,咱们真不能再拖延下去,一旦惊动穆人清与归辛树,咱们就走不成了。” 黄四喜拍拍他肩膀:“走不成就打一架,这不是什么大事!” 黄四喜刚刚继承金蛇剑的武功,并不怵穆人清与归辛树的围攻,他有把握杀出华山,但铁罗汉却不行。 铁罗汉一旦被华山弟子给缠住,那是逃不走的。 黄四喜指着尸体,又问:“这人到底是谁?” 铁罗汉直言:“他姓刘,应该是归辛树的第三徒五丁手刘陪生。” 黄四喜道:“归辛树夫妇睚眦必报,他们一定会报复,但也不要紧,咱们先离开华山,去县城住几天,他们想必会出山追踪咱们,只要他们分散开,到时就好对付了。” 铁罗汉最不愿黄四喜与华山派结怨,结果听黄四喜的意思,这是打算与华山派好好斗一场,他心里顿时苦涩难当。 黄四喜示意他下山,一边指向他手掌:“把伤口包扎起来!” 铁罗汉随身带有金疮药,撕下一片碎布包手,他掌心并没有伤到骨头,仍有一战之力,但是剑创较大,肯定不能持久作战,否则失血过多,他将难以自保。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山脚处,马驹被两人绑在密林里,早前没有被梅剑和几人察觉。 他们顺利骑上马。 铁罗汉走在前面,黄四喜殿后,沿着山间小路出山。 结果才走几十丈远,忽见一道人影沿山疾下,宛如猿猴跳跃,眨眼追上黄四喜的马驹。 铁罗汉回望远眺,急喊:“相公,那人就是穆人清!” 穆人清已经六七十岁,须发全白,但身法极其灵敏。 铁罗汉话音刚落,穆人清已经追到黄四喜丈许范围,宛如苍鹰飞掠,探掌击向黄四喜后心。 黄四喜并不回头,忽然反手横劈,使了一招‘神龙摆尾’,猛的朝后拍去,接上穆人清的掌击。 那穆人清原本以为他一掌擒拿,就算不能把黄四喜打落马下,起码也可以阻拦黄四喜继续前行。 谁曾知道,他与黄四喜对上一掌,顿觉一股强力涌向手臂,震的他微微酸麻,身子不由自主朝后倒飞,一下坠落在了数丈外。 等他站稳脚步,不禁暗惊:“真霸道的掌力!” 他心里好奇黄四喜到底是什么人,武功这般高强的好手,他基本都认识,但黄四喜却陌生的很。 不过他已经纵横江湖二十载不逢敌手,却是没甚么忌惮,况且自家弟子被人打死,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又哪里会允许黄四喜大摇大摆离开华山? 忽然噌!的一声,穆人清抽出腰间佩剑,内力急转,涌入持剑右掌。 他把佩剑横指黄四喜,又朝前飞奔十余步,猛的挥臂前掷,“着!” 剑身顿如一道白虹,朝着黄四喜劲射过去。 这一式剑招叫做‘天外飞龙’,由穆人清自创出来,于数丈开外飞掷,可以射穿尺许直径的树干,威力绝伦无比。 穆人清看似投射黄四喜,其实剑力是呈俯冲状,等佩剑飞至黄四喜身后,倘若黄四喜跃高躲避,那么佩剑会趁势射马,保准可以把黄四喜截停下来。
也果不其然,黄四喜察觉到背后剑声呼啸,双脚一踩马镫,立即弹跳起来。 穆人清佩剑急坠下劈,斜插马脊,马驹瞬间侧翻,滚身栽倒。 但黄四喜凌空前翻,身形宛如飞燕,轻巧降落在铁罗汉的马背上。 这一手绝技出自夏雪宜的‘金蛇游身拳’,系从水蛇在水中游动的身法中所悟出,名为拳,实为轻身法。 黄四喜在马背站立,施展‘金蛇游身拳’,身形就宛如粘在马腹上,不管怎么颠簸,他都不会掉。 铁罗汉听见黄四喜的马驹哀鸣,本要停马止步,谁知黄四喜突然飞落他身后,朝他喊话:“不要停,只管朝前冲!” 铁罗汉当即打马疾行。 奈何这是华山之间,山路崎岖难行,马速提不上去。 那穆人清掷剑时,他的两个徒弟归辛树与归二娘也已经先后追上来,归辛树沿着左侧山脚飞奔,归二娘则走右侧,试图左右夹击。 不过山路的地形是左宽右窄,归二娘轻功弱于归辛树,却先一步靠近黄四喜与铁罗汉乘坐的马驹。 “狗贼!滚下来!” 归二娘先跑到马头前面,袖口一扫,掷出两柄飞刀,又侧身一跳,挥掌拍向黄四喜。 穆人清在后边瞧见这一幕,立即急喊:“二娘,不要和他对掌!” 他刚才接了一招神龙摆尾,知道黄四喜深浅,归二娘不是黄四喜的一合之敌。 但箭在弦上,如何收得回来? 归二娘猛不可挡,手掌眨眼劈到黄四喜面前,结果被黄四喜回掌一拍,手臂瞬间骨折,当空呕了一滩血,反身摔向山脚。 “来而不往!” 黄四喜另一手夹着两柄飞刀,又甩臂射向归二娘。 这两刀全部打向归二娘要害,但这时穆人清已经从黄四喜的死马上抽出佩剑,不等擦干血迹,他就投掷出手,又使一招‘天外飞龙’,飞至归二娘身前,斩断了两柄飞刀。 穆人清又一纵身,上前扶起归二娘,检查她伤势,她都已经被打的臂断血流,仍旧凶巴巴像是一头母虎,扯着脖子朝前吆喝:“当家的,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走,让他们给陪生偿命!” 归辛树正好也已经追上马驹,突地腾空,双拳齐挥,砸向驾马的铁罗汉。 他刚才看见黄四喜掌震归二娘,估摸一拳可能打不下黄四喜,于是他就把攻势瞄准了铁罗汉。 黄四喜见他跃空扑来,身体在半空打横,当即蹿出马背,身形忽然倒转,使了一招‘飞龙在天’,单掌劈向归辛树后心。 归辛树察觉到一股劲风压背,心头不由一紧,再不敢挥拳近逼,因为不等他击中铁罗汉,自己会先被黄四喜重创。 他反应极其灵活,立即使用了一道华山派绝招‘彗星飞堕’,身体重心猛然下移,单掌拍向马腿,又侧身一歪,滚落在地。 马腿被他一掌拍断,瞬间止步摔翻。 不过黄四喜见他坠地时,掌力立即回收,臂膀一转,抓住铁罗汉肩头,拘着铁罗汉离开马背,又在半空一个后翻,两人已经稳稳降落在山脚处。 第二十九章 死结 黄四喜与铁罗汉没了马驹,徒步已经不可能逃出华山。 他们今天必须与华山派见一个分晓。 除了拦截他们的穆人清与归辛树夫妇外,另有十余位人正在快步下山,飞奔朝这边靠拢,双方一旦斗起来,结果如何,无人能预测。 刚才铁罗汉力劝黄四喜撤离,这是因为没有任何华山派弟子见过黄四喜容貌,只要两人出山及时,不与华山派弟子照面,这件事就牵连不到黄四喜分毫。 但眼下穆人清亲自拦截,并与黄四喜交了手,事情已经不能善了。 铁罗汉就道:“相公,华山派那几个恶徒是非不分,穆人清应该通情达理,不妨告诉他实情,待他弄清刘陪生之死与你无关,应该会约束门下,不再与你为难。” 黄四喜淡淡听着,却问:“那你呢?” 铁罗汉道:“人是我杀的,我给他们偿命就是了。”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给他们偿命?” “我……” 铁罗汉语塞,他是为了保护黄四喜的绳索才怒而杀人,真论对错,那也是梅剑和三人行凶在先,他是正当反击。 黄四喜又问:“如果绳索被他们砍断,后果会是什么样?” 铁罗汉再次沉默。 黄四喜替他回答:“绳索一断,我会摔的粉身碎骨,所以罗汉,不管你当时做了什么,都是应该的,无论你杀了谁,都不必自责,这与我杀的根本就没有区别!” 如果黄四喜提前攀上崖顶,撞见梅剑和与孙仲君,他不会给对方活命的任何机会。 铁罗汉听了黄四喜的维护言语,不再纠结偿不偿命,也不再顾忌华山派的高手有多少。 他忽然握紧拳头,准备跟随黄四喜作战。 这时归辛树已经从数丈外迈步走来。 他将近五旬年纪,一身庄稼人打扮,身材精瘦,并不魁梧,但他步履沉重,浑身含有劈石开山的神力。 他在武林也久负盛名,自认除了其师穆人清,天下已经再无抗手,即使直面黄四喜与铁罗汉两人,他也极为从容。 “不管你们是谁,今天都别想离开华山!” 归辛树讲话木木讷讷,运拳时身形灵敏矫捷,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只见他身子微微前弓,右掌左拳,合着一揖,拳风凌厉,这是华山‘破玉拳’的起手式。 随即进招,左拳携着一股劲风,朝黄四喜腰间击来。 黄四喜缩身一偏,避开拳劲,猛起一式‘亢龙有悔’,直拍归辛树前胸。 归辛树外号‘神拳无敌’,自是技高胆大,右掌早已准备就绪,迎着黄四喜手掌对撞上来。 两掌‘碰!’的相触,旋即分开。 归辛树双脚急退,数步即止,不过他强行在脚下划出两道浅痕,不然后退更多。 等他站稳,胸口止不住的剧烈起伏,明显是被刚才的掌力所震,气血激荡翻涌。 反观黄四喜,归辛树的掌力没有撼动他分毫,他始终站着未动。 高下已然立判。 不过这一掌却给黄四喜提了一个醒,他虽然可以震退归辛树,却无法立时击溃,这老头皮糙肉厚,不像鞑子护卫那么弱,可以硬抗他的掌击。 他心想:“归老头内力精纯,有本事与我硬拼降龙掌,倘若单打独斗,我倒是可以游刃有余与归老头比掌,打死他倒也不难。
但我眼下身处华山,如果归老头露出败相,其师穆人清有可能加入战局,到时师徒以二围一,光是游走缠斗,就能耗掉我内力。” 穆人清是碧血第一人,以黄四喜目前的武功,纵能击败穆人清与归辛树联手,恐怕也有受伤隐患。 不过偷袭奇袭,他有机会确保自己无损。 黄四喜需要想一个办法,以雷霆之势打垮归辛树,让这老头无法与穆人清形成合力,他就能掌控住局面。 想到这里,黄四喜突然双掌直进,欺入归辛树面前,展开猛攻,一边吩咐铁罗汉:“你只管盯准我身后,替我挡住附近射来的暗器!” “我华山没有趁人之危的恶徒!要杀你,也是光明正大打倒你!”归辛树闷声抢白。 他走江湖眼高于顶,历来直来直去,确实用不着偷袭,但他也一味护短,不管徒弟做什么,他都一味袒护。 黄四喜与铁罗汉齐齐冷笑,不作回应。 铁罗汉徘徊在外围,面朝华山派弟子方向,伺机策应。 黄四喜出手如电,掌随声落,打的归辛树步步后移。 归辛树不愿遭受黄四喜的攻势压迫,忽然左掌虚抚,右拳嗖的一声,从掌风中猛穿出来,这是华山威力奇大的绝招‘石破天惊’。 归辛树妄图以此遏制黄四喜的快掌,却效果不大。 他心里暗暗吃惊,“这人掌力之强,江湖上已无放对者,我号称神拳无敌,实在名不副实,师傅年老体衰,久战之下恐怕也敌他不住,非得与师傅联手才能制他。” 他与穆人清不愧是师徒,竟然心有灵犀。 他正想招呼穆人清过来,却见穆人清已经给归二娘治好伤,起身朝这边走来。 穆人清显然是做过评估,他已经觉察出二徒弟归辛树打不赢黄四喜,反而随时有可能被黄四喜的猛掌重创。 “阁下请说说为什么要杀人?如果理由正当,我华山派不是不讲道理。”穆人清边走边朝黄四喜喊话。 归辛树听了这番话,心里好生憋闷,师徒联手明显可以镇住这凶手,何必要讲出示弱之语,堕了华山颜面?难道理由正当,刘陪生就白死了吗? 他心有不满,却是不敢宣泄,自顾阴沉起脸。 归二娘却是火爆脾气,当即在后边吆喝:“师傅,他们不止杀了陪生,还毁了仲君容貌,要不是剑和逃的快,这仨徒弟都要遭了他们毒手,这里可是华山,他们明目张胆残害华山门徒,这是在打你老人家的脸!” 穆人清心有不悦,觉得归二娘轻重不分,黄四喜武功之高当世罕见,刚才却没有持强逞威,始终在火速撤离华山,这说明黄四喜不愿与华山派结怨,刘陪生之死必定有其它内情。 穆人清心知肚明,倘若他不给黄四喜解释机会,直接上手与归辛树联手围攻,把黄四喜逼到绝境,导致黄四喜暴起杀人,他倒是可以避开,但其余弟子有可能被全派挑掉。 所以穆人清不着急围攻,他打算先礼后兵。 但他又哪里知道黄四喜的想法,他徒弟归辛树与归二娘心胸狭隘,无论刘陪生之死真相如何,都已经不重要,归氏夫妇纵死也会复仇。 两人以往为了出气,可以灭人满门杀光老人与少儿,注定两人不可能与黄四喜和解,两人过去的作风经历,也给这件事打了死结。 黄四喜绝不会心慈手软,等着事后被归氏夫妇不停报复。 第三十章 一剑送终 黄四喜突然伸手到肩上,‘噌!’的抽出了金蛇剑。 穆人清不由一怔:“你是金蛇郎君的后人?” 黄四喜并不回应,忽地一抖手腕,直接使出绝杀剑招‘金蛇万道’,舞动剑光,猛斩归辛树。 这一剑劈出。 归辛树只觉得眼前金光闪耀,数十道剑影刹那间在四周涌现,让他分不清虚实。 黄四喜所使这一招‘金蛇万道’,虽然只有一式,却如千百招同时发出一般,剑影绵延不绝,又稠密如丝,让对手无可破解。 归辛树被裹入剑光内,找不到剑刃的落点,判断不出金蛇剑最终会刺击他身体的哪一处要害。 他无法抵挡,只能急退闪避。 黄四喜趁势前冲,左掌接力打出,穿透重重叠叠的剑花,铁锤一样砸向归辛树胸膛。 归辛树察觉到拳风扑袭,心里顿起惊忧。 现在有两式猛招向他打来,他若是先抗掌击,金蛇剑尾随而至,恐怕一剑就能把他刺死。 他若是先抗剑击,万一身体被金蛇剑刺中要害,导致防御大丧,那么随后而来的掌击,同样能让他毙命当场。 他知道自己已经濒临绝境,不得不兵行险招,突然双袖急扫,洒出十余枚透骨钉。 这一记暗器偷袭极有效果,迫使原本落在他身上的剑影,立时回撤。 ‘叮叮!叮叮!’ 黄四喜持剑格挡,施展金蛇锥法,眨眼击落十余枚透骨钉,却是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光明正大!” 归辛树答不上话,心想生死攸关,不管使用什么招式都没有错。 但他的透骨钉只能暂缓黄四喜的攻势,很快‘金蛇万道’无孔不入的剑影就卷土重来。 这时穆人清已经赶来附近,瞧见两人搏杀拼命,担心归辛树有失,立即出声阻止: “江湖往来,什么事都可以谈,不必要非得生死相击!” 穆人清说着话,身形急冲,就要掠入战场。 谁知他衣袖却被大力一扯,竟然把他拽在原处,不让他靠近黄四喜与归辛树。 穆人清扭头一瞧,发现是铁罗汉在暗做手脚,他顿时大喝一声:“滚开!” 猛起一掌,拍向铁罗汉肩膀。 但铁罗汉块头极大,身法却灵活之极,轻巧避开掌锋。 “咦?” 穆人清稍有意外,马上变掌为指,朝铁罗汉急点。 这是华山绝技‘铁指决’,手速奇快,专门对付擅使轻功的高手。 可惜铁罗汉所用根本不是轻身法,他跟随黄四喜在草原潜伏半年,整天受掌挨打,练就了一种独特闪避术。 须知黄四喜的掌力刚猛无双,却是可以收放自如,他每回对铁罗汉发掌,当掌力落顶时,铁罗汉可以感受山倒压力,可是当掌力真正拍在铁罗汉身上,又如清风拂面,不会造成铁罗汉的丝毫损伤。 正是这样的高压训练,让铁罗汉壮如铁塔,却动若狡兔。 穆人清连点铁罗汉三指,全都扑了一个空。 他被铁罗汉这么纠缠,那边的归辛树已经岌岌可危。 他‘噌!’的亮出佩剑,露出怒容:“你快闪开,不然老夫就要痛下杀手了!” “你以为我会怕死?”铁罗汉比他更怒:“你可以把我大卸八块,看看我会不会叫一声疼!” “你……” 穆人清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武林同道见了他,要么敬仰,要么畏惧,但眼前这个莽汉,那是丝毫不把他放眼里。
当然莽汉也不把自个放眼里,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死也要把穆人清拦在黄四喜身外。 就在两人交锋的短暂间隙。 黄四喜再度运掌,穿透剑影拍向归辛树。 这时归辛树已经被逼入山脚,无路可退。 他心底一横,双拳蓄满全力,决定硬接黄四喜的剑掌,但接过之后,他的双拳也会趁势反击,即使打不死黄四喜,也要给予重创。 但他万万想不到,黄四喜一掌拍出,只是虚招,金蛇剑影忽然重叠一处,斩在他的双拳上。 这一剑下去,归辛树浑身拳力瞬间散空。 黄四喜随即持剑一转,‘噗!’的一声,剑尖精准刺入归辛树心窝。 一剑透体,旋即后拔。 黄四喜认定归辛树绝难活命,忽然调转剑向,‘铿!’,及时接下穆人清斩向铁罗汉的剑击。 “罗汉,退下!” 黄四喜一剑打掉归辛树,再与穆人清比斗,就再无隐忧。 那归辛树呆立原地,望着双拳与胸口剑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想他外号神拳无敌,江湖第一流武学大家,竟然被人刺中要害,而做不出任何反击。 这让他心里极度不甘,猛吼一声,强提最后一口内劲,举着血流如注的双拳,扑向黄四喜。 穆人清瞧见弟子胸腹被贯穿,情知伤重难救,心生悲愤之下,也提剑赶上。 黄四喜冷视师徒两人联手夹击,突然立地腾空,使了一招‘飞龙在天’,他右手持剑,劈斩穆人清,左手运掌,拍击归辛树。 归辛树本就是垂危反击,浑身劲力全在一口气,倘若直推直打,他尚能发挥一些余威,结果黄四喜居高临下,他被迫举臂迎战。 他这一举,早前那口气就泄了大半,被黄四喜单掌一拍,就已瞬躺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辛树!” 穆人清悲声骤起。 这时华山派增援的十余人已经赶到,黄四喜凌空侧翻,收剑回落。 他站定后,朝附近打量,只见穆人清与归辛树周围多了十余道人影,应该都是华山派门徒。 穆人清平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铁笔铜算盘’黄真,二徒弟‘神拳无敌’归辛树,三徒弟袁承志,还有一个挂名弟子崔秋山。 不过黄四喜全不在意,他只关心木桑道人,这与他寻找掌门铁剑有关。 他记得原著里铁剑门掌门木桑道人一直住在华山,教导袁承志,也不知是哪一位。 他正要让铁罗汉给他指认在场众人身份。 忽然发现人群里有两张熟悉面孔,正是在客栈里高谈阔论的两个青年。 那两个青年也认出了黄四喜与铁罗汉。 只听青年书生大声说道:“这应该是误会了!在下可以作证,这两位相公绝对不是官府的人!” 青年书生又朝黄四喜抱了抱拳:“在下李岩,这是内人红娘子,此番来华山是为了寻找旧友秋山兄,不成想遇上官兵进犯,华山派同道想必是把两位认成了官兵,大家把事情说开,根本不必要动手。” “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李岩身边一位身材魁梧的黝黑大汉,急忙在旁喝止:“不管他们是不是官兵,既然杀了华山派兄弟,就不能善罢甘休!” 第三十一章 门徒 这位黝黑大汉名为刘芳亮,本是李闯军中将领。 前些天发生的潼关之战,义军被官兵所败,刘芳亮与崔秋山走投无路,逃到华山避难,被官兵沿途追杀,继而被华山派营救。 由于刘芳亮受了华山派恩惠,他才会说出‘不能善罢甘休’的话。 李岩与红娘子原本在河南境内杀官流亡,算是两名流寇,今番入陕是想投奔义军,他们知道崔秋山与义军有联络,就先来华山拜会,希望崔秋山可以居中引荐。 他们本身与华山派并没有关系,有感于早前铁罗汉在客栈时愤世嫉俗的言论,觉得铁罗汉与黄四喜都是江湖正直人士,这才出言维护。 红娘子脾气火爆,听刘芳亮呵斥李岩,当即反击:“万事都要讲一个理字,假如华山派兄弟有错在先,难道咱们也要跟着仗势欺人?” “你他妈哪边的?”刘芳亮瞪着眼珠呵斥: “华山派兄弟为了救咱们,不惜杀官造反,现在华山派兄弟遇了难,咱们袖手旁观?那咱们还叫义军吗?” “义军讲的是天下道义,不是江湖上的兄弟义气!”红娘子不耐烦起来: “跟你这大老粗说不通!” 她心想,华山派救的是你们闯军,又没有救我和相公,我和相公干嘛要被你们拉下水作恶? 刘芳亮大怒,一个臭娘们敢跟老子顶嘴,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他也知道红娘子武功不弱,并不敢动手。 他正要继续抬扛,却听现场响起归二娘的凄厉哭嚎。 “当家的,你死的真惨!” 归辛树剑伤致命,等华山派弟子围到身边,已经回天乏术,归辛树很快气绝。 刘芳亮立即手指黄四喜,怒骂:“归二爷义薄云天,从狗官手里救了不知多少义军兄弟,你杀了他,就是天下义军的死敌!” 黄四喜点点头,淡淡说着:“好,债多不愁!” 他忽然横剑,朝刘芳亮直刺过去。 现场的十余人明显分作两路,一路是华山派弟子,另一路是闯军溃兵,人数各有七人。 华山弟子都是年轻人,围着归辛树的尸体哭喊师傅,除了这一脉外,其余弟子并不在山上。 黄四喜刚才让铁罗汉指认铁剑门木桑道人,却是没有找着,这老道同样不在华山派。 早前黄四喜在荒洞寻获名宿遗物,需要集齐铁剑门的掌门铁剑,他只知道这柄铁剑遗失在藏边。 虽然木桑道人也不清楚具体的遗失位置,却能提供一个大致范围,毕竟掌门铁剑是木桑道人师傅的遗物,他师傅死在藏边才导致铁剑丢失。 如果黄四喜可以问出木桑道人师傅生前在藏边的出没地点,就能减少寻找铁剑的时间。 原著里木桑道人为了躲避玉真子追杀,跑到华山避难,黄四喜就以为木桑道人也在华山,结果并没有见到人影。 他自然不再需要询问什么,当即挺剑进击。 行至半途,穆人清突然起身相迎,持剑格挡金蛇剑。 他脸上已无悲色,沉声道:“老夫这个不孝徒弟,虽然执拗了一些,武功却不赖,即使老夫要杀他,也得斗上几百招才行,你却三招两式把他刺死,武林同道称老夫拳剑无双,恐怕是徒有虚名,应该让给你才对!” “废话不用说!”黄四喜剑招不停: “我杀了你徒弟,你可以来杀我,人在江湖不就是打打杀杀!”
“就算要杀你,也得让老夫知道你是谁!”穆人清问: “半年前江湖上崛起一位降龙大侠,在辽东刺死鞑子皇帝,想要刺王杀驾,没有盖世武功可办不到,降龙大侠就是阁下吧?” 他明显已经猜出黄四喜的身份。 听见降龙大侠,那群哭哭啼啼的华山弟子,瞬间鸦雀无声,就连归二娘也没了动静。 梅剑和与孙仲君对视一眼,神态颇显慌乱,他们想起早前的山崖经历,心知闯了大祸。 但他们交换一个眼色后,立马变的阴狠起来,这事已经没有缓和余地,今天不杀降龙大侠,死的就是他们。 那边李岩与红娘子一听降龙大侠,却是欣喜无比,他们被官府追的走投无路,如果能跟降龙大侠混上交情,官府估计会撤了通缉令。 两人又想,他们此番投靠义军,目的是什么?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但义军到处杀官放火,老百姓未必能受到义军恩惠。 如果他们能借上降龙大侠的名气,不管在民间还是江湖上,都能一呼百应,那他们为民做事的心愿就会更容易达成。 不过降龙大侠刚刚杀了归辛树,这事只怕不好了断。 却听穆人清冷声质问:“你盛名冠当世,只要留一个万儿来,我那个不孝徒弟绝不会冒犯你,你为什么执意要杀他?” 黄四喜道:“我杀他是为了结山崖仇怨,但山崖没有目击人,不管我解释什么,你徒孙都会狡辩,倒不如不说。” 一旁的铁罗汉忽然面露愧色。 铁罗汉心想,相公非杀归辛树不可,多半是为了我铲除后患,相公声望正隆,武功又高,就算归辛树要报复,也很难伤到相公。 但我不一样,我亲手杀了刘陪生,归辛树报复不了相公,肯定把怒气全部撒在我身上,相公不杀归辛树,归辛树将来一定会杀了我。 铁罗汉与黄四喜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只要两人分开,归辛树就能从容杀掉铁罗汉,到时黄四喜想救都来不及。 铁罗汉明白这一点。 这一瞬间,铁罗汉很想冲到穆人清的剑上,来个自我了断,这样就不必让相公为难。 可是铁罗汉瞧着归二娘仇视的眼神,又想,归辛树已经死在相公手里,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已经解不开这个梁子。 穆人清听黄四喜这么说,他就想要撤剑,降龙大侠敢去刺杀鞑子皇帝,肯定不会无端杀人,他必须找梅剑和与孙仲君问清刘陪生的死因。 谁知这个时候,梅剑和与孙仲君忽然怂恿归二娘:“师娘,咱们一起给师傅报仇,他降龙再狂,也不能草菅人命!” “好徒儿,师傅师娘没有白疼你们!”归二娘瞬间跳起,她早就想杀出去,却苦于断了一条手臂,战力有限,但如果身边弟子一拥而上,给穆人清打掩护,报仇也不难。 归二娘随手抓起一把剑,招呼身边弟子:“跟着我冲!今天杀了降龙后,我自会赔命给他,不会连累到你们!” 穆人清听见这话,忽然转身,疾步拦住归二娘:“你再敢冲动,老夫立即逐你出师门!” “师傅只要名声,不要弟子了吗?好,咱们恩断情绝!”归二娘抬手推开穆人清,举剑冲上黄四喜:“狗贼,杀人偿命!” 黄四喜并不留情,挥剑急刺,尸体瞬间在脚下横倒。 第三十二章 比掌 眨眼之间,归辛树一脉弟子几乎全部丧命在黄四喜剑下。 只有梅剑和与孙仲君故意徘徊在外围,远离黄四喜剑锋,暂时保住性命。 等黄四喜清理完归二娘与其他弟子,把目光瞄向他们时,他们趁势躲在穆人清身后。 穆人清望着黄四喜提剑走来,忽起一招天外飞龙,佩剑霎时脱手,铿!的刺向黄四喜面门。 这一招起势极猛,黄四喜急提金蛇剑格挡,却是手腕一震,金蛇剑瞬间脱手飞出,‘噌!’的斜插地上。 不等他伸手握剑。 穆人清已经跃空拔起,朝他扑来:“也罢,今天能与降龙大侠会一会武,老夫纵死无憾!” 他本不愿与黄四喜再起争执,试图消除双方仇怨。 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望着地上几个弟子尸体,心伤难抑,不受控制的出手。 黄四喜立即回应:“那就领教神剑仙猿的高招!” 早前黄四喜使用金蛇剑法里的‘金蛇万道’刺死归辛树,这一幕被穆人清瞧的清清楚楚,他便认为黄四喜的绝招全在剑上,于是先发制人,打掉了金蛇剑。 他打算与黄四喜在拳脚上见高低。 只见他纵身跃来,举起双拳,凌空下劈。 黄四喜推掌迎上。 四掌在半空急撞,砰!的一声。 黄四喜立地未动,穆人清如他弟子归辛树一样朝后急退。 黄四喜不等他站稳,趁势前扑,穆人清知他掌力雄浑,不愿硬挡,猛使一招‘铁指决’,点他手肘要穴。 他原本左掌前探,见穆人清发指出来,右掌忽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穆人清小腹。 这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里的绝招‘或跃在渊’,出其不意,打的穆人清再退数步。 “真强!” 穆人清不禁皱眉,心想:“只要老夫靠近他三尺范围,不管老夫怎么躲闪,都一定会中掌,他这路掌法精妙绝伦,老夫破不掉!” 他见黄四喜步步紧逼,急使一招‘孔雀展屏’,这招是在紧急关头格挡用的,取意于孔雀开屏,能仿住周身各大要害。 等黄四喜一掌打罢,他趁势反袭,用了一招‘毒龙出洞’,猛击黄四喜腋下。 黄四喜却早有防备,他刚才一掌发出时,另一掌横卧胸前,摆出圆劲,穆人清掌袭过来,瞬时被化解的无影无踪,这是大名鼎鼎的‘见龙在田’。 这一招纯是防御,掌劲在黄四喜周身竖起一道坚实壁垒,无论穆人清如何发动猛袭,黄四喜都能把攻势化为无形。 穆人清进攻打不动,防守挡不住。 他心里顿时大为懊悔:“这人内力其实弱于老夫,但他掌法上乘,威力强过老夫混元掌太多,与他拼掌实不明智,老夫应该与他比剑!” 想到这里,他试图重新抓剑。 但黄四喜却不愿给他机会。 “我自出道以来,降龙掌从未打满过,今天就在神剑仙猿身上打一次,你接好了!” 黄四喜言出掌随,开始朝穆人清连环猛击。 穆人清身为当今天下武林第一人,在《降龙十八掌》全力尽使的情况下,竟然被打的节节败退,丧失反击之力。 梅剑和与孙仲君瞧见穆人清有落败迹象,当即摸出暗器,抬手就射。
梅剑和放出一柄飞镖,被铁罗汉抢前格挡,伸指夹住镖后红布:“你这奸贼!都是因为你要砍断绳索,我才怒而杀人,你当时要听一句劝,哪里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是分外眼红,上前就想厮杀,却又怕有人对黄四喜打暗器,便没有妄动,只留在附近策应。 孙仲君捏出三枚金针,正欲抬手时,被红娘子一把抓住手腕,怒斥:“你做什么呢,卑鄙偷袭,真不要脸!” 孙仲君反手挣开擒拿,转而把金针打向红娘子,一边朝刘芳亮与崔秋山喊道:“华山派救了你们性命,难道你们要袖手旁观,看着师祖被那恶贼打死吗?” 刘芳亮面露尴尬,他刚才不知道黄四喜身份,才说出义军死敌的话,现在已经知道黄四喜是降龙大侠,那他绝不会再动手。 他是义军,专靠招揽老百姓起家,如果将来他去招兵,让老百姓知道他合伙暗害降龙大侠,那老百姓估计不会再跟着他干,况且他武功不行,上去也是送死。 崔秋山被穆人清传授过一部‘伏虎拳法’,对穆人清有半师之情,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穆人清落败身死,急忙上前助拳,结果被铁罗汉拦在外围,怎么也突破不到穆人清身边。 他正焦急时,黄四喜与穆人清的比斗已经结束。 黄四喜连打十一招降龙掌,穆人清内力已经被打散,内府遭到重创。 身体不受控制的呕血退走,‘碰!’的蹲坐地上。 黄四喜见状收了掌力。 在倚天时代,史火龙连拍十二式降龙掌,把混元霹雳手成昆打的呕血而逃,不过成昆修养数日就有再战之力。 今天黄四喜以史火龙的全盛掌力,只打了十一掌,穆人清已经身负重伤,恐怕修养数年都未必能康复,可见穆人清武功要低了成昆不少。 黄四喜本想打满十二掌,但他连打十一掌后,只觉周身内力渐有不稳,双臂隐隐发麻,像是触发了某种隐疾。 他就及时终止运掌,心想那史火龙内力不济,强打降龙掌以致双臂残瘫,难道我不止继承了史火龙一身武功,就连他的隐疾也继承了过来吗? 不过穆人清已难再战,黄四喜虽然臂力有恙,却仍可再施掌力,更不影响他施展金蛇剑法。 他刚刚握住金蛇剑,却听铁罗汉急声喊道:“相公,那两个砍绳的奸贼跑了!” 黄四喜扭头一瞧,梅剑和与孙仲君正朝着山外发疯狂奔。 神剑仙猿都不是黄四喜对手,两人更不是一合之敌,留下只是白白送命,不跑又更待何时? 黄四喜立即负剑在身,出山追赶。 等他与铁罗汉来到山外,发现梅剑和与孙仲君已经骑马远离。 倘若没有马驹辅助,那是追不上两人的。 就在这时,黄四喜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鸣声。 只见李岩与红娘子并辔而来,手上各自牵着一匹马。 到了跟前,李岩抱拳朝黄四喜说:“这些都是官兵马匹,先前官兵被杀,马匹遗留在山间,李某想着降龙大侠可能会需要,就给牵了来。” “这马来的及时,多谢李兄了!” 黄四喜与铁罗汉翻身上马,李岩与红娘子又提议随行,黄四喜也不拒绝。 第三十三章 杀手 这一追就是数个时辰。 天色渐渐变黑。 黄四喜远远瞧见梅剑和与孙仲君跑入一片山林,他对地形不熟,也不知这里是何地。 “相公,这是秦岭山脉!” 铁罗汉给黄四喜指引地形。 黄四喜立即问他:“太白三英的地盘吗?” “就是他们!” 铁罗汉想起当初在辽东,罗立如曾经提到太白三英与鞑子有勾结,又道:“陕境门派除了华山,就属太白派最有势力,那两个奸贼有可能是要逃到太白派避难。” 他旋即讲起太白派详情。 讲到一半时,忽听一阵笑声在山间响起。 黄四喜四人立即拽缰停马,凝神朝前一瞧,只见数十位身穿劲装的刀客,疾步涌到了附近。 “想不到啊想不到,就连神剑仙猿老英雄,竟然都不是刺客降龙的敌手!” 这些刀客有三个首领人物,护卫着梅剑和与孙仲君,手指黄四喜道:“他真是刺客降龙,你们没有认错?” 梅剑和赌咒发誓:“要是有假,让我乱箭穿心。” “好!” 那三个首领哼道:“令师归二爷与归二娘的深仇大恨,我太白派替你们报了!” 说完,领着刀客开始包围黄四喜四人。 铁罗汉环望一圈,给黄四喜指认:“相公,他们就是太白三英史秉光、史秉文、黎刚。” 目前四人所处的位置是两山之间的山路,估摸十余丈宽,太白三英带人过来后,半句话不啰嗦,直接挥手下达围攻命令。 黄四喜环望周围刀客,这些人面目狰狞,满脸凶相,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亡命杀手,而且他们是有备而来,虽然一拥而上,却不近身,先是手提绳索,朝黄四喜抛投。 黄四喜挥剑上劈,斩断绳网,尔后立马腾空,试图翻出刀客杀手包围圈。 谁知他刚刚跳跃起来,‘嗖!嗖!’的箭矢声就响个不停,他瞬间就被逼回原处。 落定后,他急忙左右一看,只见山路两侧的山腰上,分散涌出二三十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朝他攒射。 他立即意识到,周围刀客杀手只是牵制他的炮灰,弓箭手才是狙杀他的关键。 但杀手们已经在他身外结成铁桶,他虽明知弓箭手威胁最大,却不得不困守原地,先击破包围圈。 想到这里,他猛一挥剑,斩在一个杀手额前,直接削掉半个脑袋。 血腥味霎时弥漫,所有人都变的骚动不安起来。 “罗汉!” “相公你吩咐!” “你只用看好我后背,替我挡住他们打来的暗器,其它什么都不用管!” “唉!” 铁罗汉随手一掀,露出一件藤皮麻线编织的袈裟,这件袈裟结实耐砍,面积又大,扫动起来可以抵挡羽箭与暗青子。 黄四喜又朝李岩与红娘子喊道:“两位快骑马离开,他们杀的是我,不会分心对付你们!” 李岩与红娘子二话不说打马后撤,果真没有被杀手拦截,杀手们知道降龙大侠武功高强,不愿意分神在两人身上。 但两人撤出包围圈后,却是不走,忽然下马冲向左侧山腰,以山间树木为掩护,试图替黄四喜料理山上弓箭手。 黄四喜知道弓箭手威胁很大,对待周围杀手毫不留手,出招狂暴之极,他左手持剑,大开大合的劈砍,右手突拳突掌,神出鬼没的猛击,攻势威不可挡。 他方圆丈许范围,很快血溅满地,尸骸急倒,要么身首异处,要么腹开肢断。 那群杀手全是被太白三英重金收买的中原武人,其中不乏一些内家高手,只见有人举起一柄九环大刀,猛的‘力劈华山’,向黄四喜头顶直劈。 黄四喜提剑横斩,九环大刀‘铿!’的瞬断,金蛇剑从那人脖颈里削过,头颅‘噗!’的一声冲天蹿起。
也是凑巧,这颗头颅被剑力一震,径直飞去杀手后方的史秉光怀里,他急忙抬手一推,吓的疾步后退。 他身边的梅剑和与孙仲君,也都下意识朝后挪步。 等几人重新站定,不禁面面相觑,心有惴惴。 “这人真他妈的凶!” “就是就是,杀人如切菜,怪不得他敢砍皇帝!” “咱们雇的刀客太少了,应该多招几百个,累也累死他!” “真是邪了门,他先跟神拳无敌干一架,又与神剑仙猿做一场,这对师徒天下无敌,竟然没能消耗他多少气力?” “他力气再足也不顶用,咱们这些杀手又不是主力,只是牵制他而已,胜败全看山上神射!” “不好,那对狗男女朝山上冲去,他们想去对付咱们的箭手!” 山腰弓箭手其实相当分散,李岩与红娘子只有两人,他们要解决弓箭手需要很长时间。 但太白三英心知肚明,他们要对付的是降龙大侠,弓箭手务必要快速奏效,对黄四喜造成杀伤,倘若拖延下去,让黄四喜杀光刀客,弓箭手也会丧失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太白三英的老大史秉光,扭头望向梅剑和与孙仲君:“请两位派出一人,去拦截那对狗男女。” 他需要留下一人,如果右山腰发生意外,可以增援过去。 “我去!” 孙仲君自告奋勇,她知道李岩与红娘子底细,并非出自武林大派,武功低劣,马马虎虎只能对付弓箭手,她以一打二不成问题。 谁知她刚刚飞奔上山,忽见两道人影从天降落,拦在了她面前,她抬头一瞧,吓的魂不附体:“师祖!” 来人正是穆人清与崔秋山,两人在华山见黄四喜沿途追踪梅剑和与孙仲君,也尾随在后面。 他们赶来战场时,黄四喜已经被伏击。 穆人清瞧见孙仲君要去对付李岩与红娘子,立即过来拦截。 穆人清片语不说,直接施展华山铁指决,一指点向膻中穴,孙仲君躲避不及,当场瘫倒毙命。 崔秋山见穆人清下这么重的手,不忍道:“穆师,孙师妹非死不可吗?” 穆人清指向右山腰:“你看,山上站着一位鞑子与一个大喇嘛,太白三英肯定早就与鞑子苟合,华山门人可以死,绝不能与鞑子牵连任何关系。” 崔秋山顺着望去,果真看到右山腰的弓箭手群里,站着一位留着鼠尾辫子的贵公子。 他登时来了精神:“穆师,咱们去杀鞑子。” “也好!” 穆人清本想去支援黄四喜,但是先解决弓箭手也未尝不可,当下领着崔秋山朝右山腰急奔。 那史秉光见状,附耳梅剑和:“梅少侠,穆人清杀了你师妹,恐怕也会杀你,刺客降龙同样想宰你,假如今天咱们打输,你下场会是什么样?” 梅剑和一语不发。 史秉光嘿嘿一笑,示意梅剑和望去右侧山腰的贵公子: “那位是大清郡王爷,你可以到他身边护个驾,郡王爷爱惜人才,肯定会收你做心腹随从,往后去辽东吃香喝辣,再不必担心被秋后算账!” 梅剑和脸色更沉,他倒不是对投鞑心有芥蒂,而是护驾难度太高。 穆人清亲自去冲杀箭手,他要是去护驾,恐怕要被穆人清一掌拍死。 “你放心!”史秉光继续鼓动: “郡王爷身边有藏边大法师护卫,穆人清已经被刺客降龙打成重伤,绝非大法师敌手,老夫劝你去护驾,实在是好心帮衬,听不听由你。” 他说完从腰间抽出两柄铁钩,朝左右史秉文与黎刚甩甩头,恶狠狠道:“走,咱们去会会刺客降龙!” 第三十四章 闯阵 不一会儿,两山之间开始四处交火,杀声震天。 唯独梅剑和一人站着未动,他在纠结应该去给郡王爷护驾,还是悄悄跑路,心想跑路又能跑到哪儿去? 倘若事后被降龙追杀,中原不会有立足之地,他最终还是要亡命辽东,既然早晚要去,何不先与辽东郡王爷搭个交情。 这时穆人清已经冲到山腰,山上弓箭手知道他厉害,立即向山腹躲避,齐齐撤至贵公子与大法师后方,继续朝黄四喜抛射。 穆人清只能先对付贵公子与大法师。 等他冲到跟前,大法师疾步迎上,挥掌就拍,穆人清推掌迎上,一击加重伤势,口中呕血,大法师却安然无恙。 大法师趁势进击,又一前推,打在穆人清掌上,两掌霎时相吸,内力相抗,一时难以分开。 “秋山!你去对付那些弓箭手!” 崔秋山领命转移,朝着弓箭手冲杀过去。 大法师见穆人清呕血,哈哈一笑:“听说神剑仙猿穆人清,打败中原武林无敌手,盛名之下,却不过尔尔呀!” 穆人清没有回话,他察觉到身后传来异声,单手猛一回打,‘咔!’的一下,单指弹开身后刺来的利剑。 穆人清瞧见梅剑和胆敢弑师,却无愤怒,他早前下重手处置孙仲君时,已经做好梅剑和叛门的心理准备。 梅剑和见一击不中,掉头冲向崔秋山。 他是华山嫡传,武功强过崔秋山,两人只拆了十余招,崔秋山就被逼回到了穆人清身边。 梅剑和击退崔秋山后,旋即跃至贵公子附近,跪地道:“在下梅剑和,愿为郡王爷前驱!” 贵公子双手扶起梅剑和,赞道:“小王能得梅壮士相助,真是天赐福将!” 又手指穆人清与崔秋山:“还请梅壮士帮忙对付这两人,也不叫梅壮士拼命,只需拦着他们,别让他们替刺客降龙挡箭就行。” “遵王爷令!” 梅剑和再度持剑攻向崔秋山,这次却是佯攻,心想反正已经与大清郡王爷照了面,人家王爷也没有叫他拼命,只需阻挡穆人清与崔秋山挡箭即可。 但他低估了自家师祖杀他的决心。 他原本是施展轻功,在穆人清与崔秋山外围跳跃。 穆人清忽一运掌,震开大喇嘛,认准梅剑和的身形落点,忽然前冲过去,并拢双指,在梅剑和手腕一点,利剑随即脱手。 穆人清单手接住剑柄,使出他自创绝招‘飞猿展臂’,剑尖猛一前伸,精准刺入梅剑和心窝,旋即又回拔。 梅剑和中剑后,惨叫一声朝后急退,一下瘫趴在贵公子脚下,贵公子见他即将毙命,一脚把他踢开,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时大法师已经骂骂咧咧追来,再度推掌到穆人清面前,这位法师是打定主意要比拼内力,如此就能把穆人清困在原地,弓箭手就能不受干扰的射击。 穆人清被迫双掌迎上,利剑都被震掉,他连续施展这几招,内力枯萎,不能再震开大法师,不禁侧望山下黄四喜,暗自心急。 他心想:“老夫不擅长打暗器,如果木桑道兄没有下山就好了,他最适合应付眼下的局面!” 其实他是不屑于练暗器,他本身轻功卓绝,如果身体没有受伤,震开大法师不是难事,料理十几名弓箭手更是易如反掌。 但他早前与黄四喜搏命相抗,损耗内力过多,才搞到现在帮不上忙。 他不愿苦等,决定拼命。 “秋山,劈这和尚!” 穆人清忽然说。 崔秋山本来在手持利剑,替黄四喜格挡山腰抛射的羽箭,听了穆人清的命令,当即举剑劈斩。 “神剑仙猿,好不要脸!”
大法师被迫撤掌,他内力刚刚松开穆人清,就见穆人清拔地飞起,朝山上疾步跳跃,途中甩袖到地面,扫起一堆石子,朝山上弓箭手抛飞疾打。 大法师为了防止崔秋山继续碍事,决定先杀崔秋山,再收拾穆人清。 崔秋山也是机灵,他知道大法师武功高强,掉头就跑,根本不恋战。 他这么一争取时间,穆人清已经有了战果,使用飞石射杀了数位弓箭手。 另一边的左山腰上。 李岩与红娘子的攻势并不顺利。 他们被箭矢打的抬不起头,只能躲在一颗大石后边暂避。 虽然他们没能杀掉一个弓箭手,却吸引羽箭转向,给黄四喜清理杀手争取了宝贵时间。 李岩与红娘子却不满足于此,他们决定合力冲山,非得打掉几个桩子不可。 谁知不等两人展开行动,忽听山顶响起轰隆之声,只见一道高瘦人影,猛推一颗颗圆石,顺着弓箭手站立的位置朝下抛落,虽然无法砸死弓箭手,却逼得弓箭手来回藏匿,再无余力放箭。 李岩与红娘子也是艺高胆大,当即蹿飞出去,趁着弓箭手躲石之际,手持利器发起猛攻,不一会儿就解决了数人。 山顶的高瘦人影瞧见李岩与红娘子在杀弓箭手,他推投圆石就故意避开两人,配合真叫一个默契。 这样一来,左右山腰的弓箭手都被压制住。 黄四喜也可以专心对付杀手。 他猛起一掌‘亢龙有悔’,正中太白三英之一的黎刚。 这一掌打的黎刚胸骨全断,内府俱碎,尸体瞬间腾空,正好挡住零星飞来的羽箭。 周围杀手见状,立即一拥而上,试图破开黄四喜门户,给羽箭制造射杀时机。 但他们距离黄四喜越近,越会触发黄四喜的凶暴杀机,金蛇剑横劈斜削,刹那间血肉横飞,残肢乱掉,惨叫声震的山间嗡嗡发鸣。 哪怕杀手们见惯生死,个个杀人如麻,也被黄四喜的血腥冷酷给震慑,不受控制的远离他身侧。 太白三英的史秉文绕到黄四喜身后,猛撒一片毒蒺藜,结果被铁罗汉掀动袈裟尽数格挡下来。 史秉文登时怒骂:“他是你爹!你这么护着他!” 这声音刚刚落罢,只见一道金光在眼前闪烁,金蛇剑突使一记怪招‘倒行逆施’,一剑划过史秉文的脖颈,他立即抬手捂脖,僵在原地。 铁罗汉上前一脚,猛踹他心窝,他朝后滚了滚方才瘫倒。 铁罗汉见他倒地毙命,回骂他:“我是你爹!阿弥陀佛,我不能有儿子,佛祖勿怪!” 杀手们简直要郁闷死,他们都想从黄四喜后背发起偷袭,但只要他们靠近黄四喜数尺范围,必定会被金蛇剑击中。 他们只能偷偷放暗器,但暗器一股脑全被铁罗汉收走,根本伤不到黄四喜半分。 眼瞅着地面尸体越来越多,他们登时心急如焚,不由回望山腰,心想鞑子训练的射手射靶子百发百中,他妈的怎么一箭都射不中刺客降龙? 其实左右山腰的箭袭被拦截大半,真正射到黄四喜跟前的并不多,才让黄四喜从容清理周围的杀手。 很快,黄四喜脚下已是尸横遍野,金蛇剑最后刺中太白三英老大史秉光的胸口。 史秉光狂呕鲜血:“老子应该多带些人的,多带些……” 黄四喜猛一拔剑,一脚把史秉光踹飞,身边已经没有站着的杀手。 随后环顾四望,两山上仍有弓箭手在开弓,他们不听太白三英命令,只以那个贵公子马首是瞻。 黄四喜认准贵公子,身形急蹿出去,飞奔上山。 第三十五章 潜伏 那贵公子忽一摆手,下令撤退。 转身时交代大法师:“国师一直想与降龙一较高下,现在机会来了。” 大法师当即吼道:“刺客降龙,今日我必杀你!” 他双掌朝前一探,掌身刹那间变的殷红如血,他所使正是藏边密宗的大手印神功。 等他把掌力运至巅峰,黄四喜也已经扑到,却不起掌。 黄四喜舞动金蛇剑,急使一招‘金蛇万道’,一下把大法师笼罩在剑光里。 待大法师掌劲外涌,无处可泄,渐有萎靡时,黄四喜猛一横剑,剑尖刺入大法师咽喉。 大法师瞬间捂脖摔倒,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降龙大侠,刺王杀驾,盛名之下,真他妈的虚假!” 他本想与黄四喜拼掌,结果黄四喜使剑奇袭,他死的极不甘心。 脖间鲜血急流,很快丧命当场。 这时贵公子已经逃至山下,正在几位弓箭手的护卫下仓皇狂奔。 黄四喜抬脚一踢,抓起一柄遗落的铁弓,瞄准贵公子,‘嗖!’的一声,一箭扎入贵公子后心。 那几位弓箭手本来扛着贵公子出逃,又一箭随即射至,当场栽倒一具尸体。 这一下子,余众就要一哄而散,但在山间奔跑,他们跑不过黄四喜的弓箭,很快就被逐一射杀。 黄四喜见幸存的弓箭手全部毙命,这才持剑下山,来到贵公子身边。 这人并未咽气,却仍在嘴硬:“只要大清还在,就会有人不断来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避开!” “好,我等着!” 黄四喜手起剑落,一剑枭首。 …… 秦岭山间。 已经入夜。 此时距离黄四喜击毙太白三英已经过去大半时辰。 黄四喜也已经送走穆人清与崔秋山,在一处野林里歇息。 他身边只陪着铁罗汉、李岩、红娘子,以及辽东旧识罗立如。 罗立如正是早前在山顶推圆石下山,破掉箭阵的高瘦人影,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太白山,着实让黄四喜与铁罗汉费解。 几人点起火堆,烧着野味,一边叙起各自境况。 黄四喜指指罗立如脸上刀疤:“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这是老伤,看样子已经有数月。 罗立如仍在担心黄四喜把他打上汉奸标签,讲话有些拘束。 他语调很轻:“黄相公,那天咱们在辽东分别,我独自返归中原,因鞑子搜查太紧,我只能翻山越岭,但即使在山里也能遇上鞑子,就和他们打了几架,被他们给砍伤。” 黄四喜心想,他返回中原的过程应该不轻松,恐怕遭遇不少艰辛。 正欲询问详情,却听铁罗汉关心问道:“那罗兄弟你是怎么回来的?” 罗立如露出一抹侥幸:“我在辽东兜兜转转两三个月,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一直摸到长城边界,但边界全被鞑子封锁,怎么也过不去,后来我遇上一批出关的大明官兵,他们知道怎么躲避鞑子,偷偷把我接到了关内。” 红娘子在旁听见这话,努起嘴:“大明官兵有这么好心?勒索了你多少钱财?” “没有收钱!他们还管我吃喝,陪我喝酒,与我称兄道弟,最后临走,又送了我几十两银子!” “呀?你是遇上缺心眼了吧?” 红娘子这话,把在场几个大男人逗的哄堂大笑。
等笑声停下。 罗立如面露自豪,瞧着黄四喜说:“我被官兵礼遇,全是因为黄相公,那些官兵原本就是奉命出关寻找黄相公的!” 他不自觉激动起来:“当时,鞑子皇帝遇刺消息已经传回中原,听那些官兵说,咱们皇上激动坏了,让九边守军全部派兵出去,一定要把黄相公接回来。 其它关口守军都探不到黄相公的任何线索,那些官兵知道我见过黄相公,高兴的很,总算可以给上官交差,这才对我客气的。” 他独自晃荡半年,可谓吃尽苦头,但是一想起在长城关口内,被几百位大明官兵簇拥着,听他讲述降龙大侠刺杀皇太极的经历,事后又轮番给他敬酒,他就心里美滋滋,觉得再吃半年苦也无所谓。 这些官兵被鞑子欺负老惨了,降龙大侠替他们报了血海深仇,凭一己之力罢止了鞑子南侵,他们见不到降龙大侠,就把感激用在了罗立如身上。 不过罗立如也没有得意忘形,急忙又道:“黄相公,我只给官兵讲了你在盛京杀鞑子的情况,你出了盛京后去了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我半个字也没有透露。” 黄四喜点点头:“既然你平安返回中原,为什么不回你金陵老家,反而入了陕西?” 罗立如表情变为凝重:“我被大明官兵送回关内后,有一个姓卢的大官专程召见我,他对我讲,黄相公你刺死鞑子皇帝,导致鞑子朝廷剧变,重启了八王议政。 只要黄相公你还活着,鞑子就不会再推选新皇帝,免得你再去刺杀,鞑子权贵怕你怕的要命,就用什么八王议政,好让你辨不清谁才是鞑子当家人。” 八王共同议政,不管黄四喜将来再刺死谁,都不会影响鞑子朝廷的运转。 李岩听到这里,敏锐指出:“这些鞑子勋贵这么忌惮黄相公,他们会不会集中心思,专门对付黄相公?” “李相公你说的真对,那位卢大官也是这么讲的!”罗立如道: “卢大官给我透露,鞑子八旗各派了一支人马,潜伏到了咱们北境诸省,这些人马背地里宣传他们针对黄相公的赏金令,再暗中招揽死士,追查黄相公行踪,好伺机刺杀黄相公。” 红娘子一听,顿时不忿起来:“既然这个卢大官搞到了鞑子情报,为什么不派兵把这批鞑子给揪出来,留着他们岂不是大祸根?” 李岩叹道:“怎么揪?北境五省北直隶、陕西、山西、山东、河南,老百姓到处都在揭竿造反,随便一个山头,就有强人开山立柜,官兵镇压义军都来不及,谁会专门去追查一小股鞑子。” 大明北境的局势越糜烂,鞑子潜伏起来也越容易。 李岩又说:“况且,鞑子目的是行刺黄相公,防止黄相公再去辽东,就算官兵杀光了这一批鞑子潜伏者,盛京八旗还会派遣第二批,第三批混进来,他们不把黄相公刺死,那是寝食难安的。” 红娘子稍急:“那如何办才好,每一省都有鞑子杀手,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李岩忽然扭头到黄四喜身边,建言道:“黄相公,你不妨联络一下武林诸派,借助江湖人士调查鞑子下落,这些江湖人有门路,他们与北境强人都有联络,肯定能把鞑子给连窝端掉!” 黄四喜却没有同意:“我马上要去藏边,那里荒无人烟,谁也找不到我,我也不见谁,鞑子细作一直追踪不到我,盛京勋贵就会一直担惊受怕,这样也不错,所以用不着麻烦。” 第三十六章 大雪山 几人听见黄四喜要去藏边常住,全都愣了起来。 李岩与红娘子还想怂恿黄四喜振臂一呼大干一场呢,心想黄相公你怎么可以没有雄心壮志。 铁罗汉与罗立如则有些不舍,他们已经觉察出来,黄四喜不打算继续留在中原了。 这一旦赶赴藏边,也不知黄四喜会不会再带随从,什么时候回来也很难有准。 现场气氛一下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黄四喜开口道:“立如你还没有说清,为什么不回金陵,反而来了陕西?” 罗立如当初在辽东未能追随黄四喜,完全是因为太白三英的汉奸嫌疑,他在边关见到卢大官,得知鞑子要对黄四喜不利,更加担心太白三英与鞑子串通一气。 于是罗立如就跑到陕西来,“我到了秦岭后,发现有鞑子在太白派出没,虽然他们伪装成汉民打扮,贴了头发,但他们讲的鞑子话被我听了出来,当时我就想,那位卢大官讲的话已经应验,鞑子果真潜伏到了北境!” 黄四喜其实已经心有猜测,太白三英与鞑子早就暗中苟合,否则不可能一起参与刺杀行动。 不过黄四喜仍有疑惑解不开,就问罗立如:“这批鞑子是什么时候来中原的?” 罗立如道:“应该有三个月左右了,这期间他们一直住在太白派,训练他们招募的射手死士,给对付黄相公你做准备。” 鞑子与太白三英迟迟找不到黄四喜,就先训练死士,一边打探黄四喜的下落行踪。 他们万万想不到,今晚黄四喜会主动登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当即动员所有杀手,在山间打起埋伏。 罗立如又说:“三个月前鞑子小王爷赶到秦岭后,命令太白三英调查黄相公的下落,太白三英在陕西很有人缘,他们广撒人手,驻扎在秦境各地,苦等了足足三个月,但期间没有任何收获,却不知黄相公今晚为什么会到太白三英的地盘来。” 这些天罗立如一直在太白派潜伏,基本是昼伏夜出,今晚他见有大股太白派人马集体行动,他猜测出了大事,立即尾随上来,这才加入了这场大战。 其实,自从三个月前鞑子派遣细作混入中原北境后,只有陕西在全境追查黄四喜的下落,因为太白三英很早就投靠了鞑子,做事方便又高效。 其它几省的鞑子全在潜伏,身边暂时没有武林汉奸投靠,他们缺少本地帮手,自然什么也做不成。 所以黄四喜与铁罗汉只要不来陕西,他们去任何一省都没有问题,更不会遭遇暗杀。 铁罗汉听完前因后果,朝黄四喜道:“相公,中原武林的人不认识你,但他们认识我,当初在盛京城外,也有上百位行商在场,他们都知道我去追你,以后我跟在你身边,恐怕会给你带来不便。” 黄四喜若无其事:“这种事情避免不了的,我总不能一辈子不露面,只要我将来在江湖上行走,就一定会被侦破踪迹,你不用忌讳这个。” 黄四喜心思始终都在铁剑门的铁剑上。 他在华山没有遇到木桑道人,就找铁罗汉几人询问:“你们知道铁剑门总坛在什么地方吗?”
“铁剑门总坛?” 李岩与红娘子对视一眼:“黄相公是不是想找铁剑门的木桑道人?” 黄四喜目光一亮:“你们知道木桑道人在哪儿?” 李岩笑道:“我们知道一个消息,早前在华山拜会崔秋山,听他们讲起穆人清新收的关门弟子袁承志,跟随木桑道人去了川滇交界的大雪山。” “他们大老远跑那里做什么?” “木桑道人有一位同门师弟,法号玉真子,据说是品行恶劣,木桑道人担心玉真子投靠鞑子,帮着鞑子追杀黄相公你,这会连累铁剑门的名声,所以木桑道人要去清理门户,袁承志与木桑道人有半师之谊,担心木桑道人斗不赢玉真子,也一并跟了去。” “玉真子在大雪山?” “不错!这一座铁剑门,开派祖师叫做铁剑道人,也是木桑道人与玉真子的授业师傅,穆人清推崇说铁剑道人生前武功比他更强,可惜在大雪山采药时不幸蒙难,遗失了掌门信物,玉真子去大雪山是为了寻找这枚信物。” 这枚信物就是黄四喜要寻找的掌门铁剑。 他心里很是高兴,本来打算找木桑道人询问铁剑情况,结果被李岩与红娘子告知了线索,这样就不必再找木桑道人,他直接去大雪山就行了。 原著里木桑道人与玉真子也只是知道铁剑遗失在大雪山,至于遗失在大雪山什么位置,这对师兄弟都不清楚。 反正玉真子苦苦寻觅四五年,翻遍大雪山,他才最终找到掌门铁剑。 虽说大雪山位于川滇交界,却也连着藏边雪山,既然玉真子搜寻那么久,说明铁剑不是在川滇区域,肯定要进入藏边寻找才行。 黄四喜得知铁剑线索,心里也做好打算,今晚在这里休整一夜,明日就启程西行。 “这次赶赴藏边,数年未必回来,我打算独行上路!” 黄四喜说完这话。 铁罗汉、罗立如、李岩与红娘子俱是一脸黯然,他们都希望追随黄四喜,在乱世中缔建一番基业,但黄四喜像是无此念头。 “今次在华山遇险,全赖诸位鼎力相助,我又身无余财,只懂得几手粗浅武功,这就赠送给你们,聊表咱们一番患难之情。” 四人见黄四喜要传授武学秘籍,却是兴致寥寥。 铁罗汉与罗立如只想追随黄四喜,不然练武为谁用? 惆怅间,铁罗汉得到一本《大手印神功》,罗立如得到一部《打穴功》。 李岩是书生,他练武纯粹是强身健体,红娘子是女流,不爱使男人武功。 夫妇俩拒绝了黄四喜的赠送,却又提了一个不情之请。 “黄相公,虽然人各有志,但李某还是要劝你一句,当今是大乱之世,豪杰英雄都当奋起,倘若你现在归隐山林,实在是有负你这一身盖世武力。” 李岩要做最后争取。 第三十七章 降龙会 黄四喜有自己打算,他也有奋起目标,只是不能对外人透露。 “李兄不用再劝,我去藏边有必须去的理由。” 黄四喜目光依次扫过身边四人。 他知道李岩与红娘子都是未来影响时局的风云人物,夫妇两人原本应该去投奔李闯。 结果因为他的出现,导致两人改变初衷,转而向他抒发抱负,希望依托‘降龙大侠’做出一番成就。 当今天下大乱,其实黄四喜非常理解李岩两人渴望建功立业的心情。 他又望向铁罗汉,半年来他与铁罗汉形影不离,早已结下深厚情谊,此番分别各奔东西,若说他心里无牵无挂,那也不对。 罗立如朝气蓬勃,一心一意把‘降龙大侠’当做偶像,不惜辗转万里,也要替黄四喜提供一臂之力。 这四人肝胆相照,都是可以信赖的好朋友。 黄四喜也推心置腹:“我去藏边,并不是要归隐山林,而是去处理一件要务,办完后我会重归中原,到时咱们再相聚,你们把常住地点告诉我,我会去找你们。” “相公我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呀。” 铁罗汉叹口气。 他很想与黄四喜商量,一起去藏边隐居,但这次太白三英能够追到黄四喜下落,是通过他这个显眼目标。 他块头大,名气足,在江湖上很好辨认,如果他执意追随黄四喜,再被鞑子汉奸给认出来,肯定会影响黄四喜在藏边的事务。 李岩见状,提了一个建议:“黄相公,我与红娘正被官府通缉,都已无家可归,但我们不准备继续浪迹天涯,打算开山立柜,寻一处山头建寨,我们打算把罗汉大哥请到寨里做客,等你从藏边回来,也方便你来寻找。” “开山建寨?做强盗吗?” 铁罗汉隐有不满:“那我不如返回五台山敲鱼念经,打家劫舍的勾当别叫我,我死也不做!” “我家相公是前兵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本是举人,自幼饱读圣贤书,他会做强盗?” 红娘子笑道:“他开山建寨,那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气!” “尚书之子?那在官府里边应该有关系,怎么会被通缉呢?” 铁罗汉与罗立如全都吃惊不小。 黄四喜倒是不觉意外,他早知道李岩出身官宦人家,又有功名在身。 红娘子道:“我相公见不惯贪官害民,私开粮仓赈济灾民,得罪当地县官和富室,被诬陷入狱,我路见不平,砸了监牢,把他救出来,从此就结伴闯荡。” 这是美救英雄。 黄四喜轻笑起来:“你们准备建一座什么样的山寨?” 红娘子立即住嘴,让李岩作答。 “黄相公,先请包涵!” 李岩举止儒雅,抱袖朝黄四喜作了一揖,才道:“我打算借用你的名头,成立一个降龙会,专门招纳志同道合的豪杰,这个寨子成立后,只做两件事! 一是替黄相公追查潜伏中原的鞑子,找到后把他们连根拔起,二是救济天下食不果腹的百姓,当然这需要黄相公你点头首肯,否则我绝不敢乱用你的名号。” 如果降龙会专门追杀鞑子,又无需黄四喜操任何心,那他肯定不会反对。 不过救济百姓这种事情,并非一个草台班子就能办到的:“你打算怎么救济百姓?钱粮准备怎么筹集?”
李岩道:“我是这么考虑的,降龙会不打劫,不杀官,也不投官,同样不投义军,只以侠义为准,对外动武,只杀潜入中原的鞑子,不动武时就去民间做一些善事,这样不会招惹什么祸端,反而能如江湖人一样逍遥!” 他讲话像是说书一样。 但貌似没有说到点子上。 黄四喜又问:“你还是没有说清钱粮怎么筹集?做善事不用花钱吗?就算杀鞑子,一趟行程下来,开销也不会少。” 李岩早就想好了主意,不过所有办法都需要黄四喜点头才行:“黄相公,大明十三省营商广泛,可是当今世道不太平,做买卖越来越困难,我的办法是成立商号,在南北两地运送民用物资,纵然强人遍地,但只要插上咱们降龙会的旗号,就能畅通无阻!不过我以往没有经商经验,前期可能需要与一些行商合作,待掌握了行情,才能单独经营!” “行商?” 铁罗汉忽然皱眉:“大明有行商去鞑子做买卖,汉奸可不少,你不要为了搞钱,坏了相公名声。” “所以我刚刚才会邀请罗汉大哥到山寨做客,请你亲自审查,谁才能拜入降龙会,与哪些行商可以合作!” 李岩考虑非常全面:“至于汉奸行商,尤其是那些在盛京出卖黄相公踪迹的行商,咱们直接杀了,夺掉他们家资,拿去救济百姓,一举两得。” 铁罗汉听罢不再反对,他对黄四喜道:“相公,我觉得李相公的法子可行,你要去藏边办事,却不能让鞑子四处勾搭武林败类,盛京行商也需要铲除,不然今天遇袭的事将来还会发生,咱们正应该先下手为强。” 黄四喜没有异议:“这件事可以做,但你们不要操之过急,行商势力盘根错节,背后都有武林人士保驾护航,你们可以先对付那些规模小的,至于那些防卫严密又镖师众多的商家,等我从藏边回来,到时再收拾他们。” 铁罗汉与李岩听见这话,顿时大受鼓舞,黄四喜愿意对付行商,说明也愿意统领降龙会,到时山寨有主,招纳天下豪杰就更加轻而易举。 “李兄,你打算把降龙会建在什么地方,考虑过吗?” 黄四喜问。 “倒是有一个合适地盘。” 李岩手指西向:“这次太白三英为了狙击黄相公,门下精英全部出动,尽数殒命华山,太白派基业空出,正好当作降龙会总舵所在,那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占了就能用。” 铁罗汉道:“冒然占人门派,这会不会不妥?咱们知道太白三英是汉奸,其他人可不清楚!” 铁罗汉还是担心影响黄四喜的声誉,因为山寨鼎立后要以降龙会命名,一举一动都会传遍江湖。 罗立如突然插话:“太白派里边还有一些鞑子小王爷的奴仆,他们并没有跟随太白三英一起行动,咱们现在杀过去,抓了这些奴仆,交给当地官府,通过官府宣扬太白三英的通鞑罪行,能不能解决问题?” 李岩微微一笑:“解决的很彻底。” 官府为了立功,会把太白派扫荡一遍。 他们先去太白派封藏家资,再让官府铲除太白派余孽,就能顺利入驻了。 黄四喜听罢,决定随行前往:“我陪你们去一趟太白派,等把这个门派势力清空,我再赶赴藏边。” “那是再好也没有!” 铁罗汉与李岩四人俱是大笑。 第三十八章 终南山下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黄四喜几人兵贵神速。 他们连夜赶赴太白派总坛。 这座太白派位于陕西秦岭太白山上,山高险要,不易攀爬,当然驻守太白派的鞑子奴仆也不易走脱。 黄四喜几人杀到总坛后,成功抓获数位留着鼠尾辫的鞑子。 太白派余众也一网成擒。 他们先把太白派家资封藏起来,然后押送鞑子奴仆前往山下报官。 这是当地县衙,县官得知境内有鞑子出没,异常重视,当即上报西安府,没几日就有官兵赶赴太白派,展开大搜捕。 官兵兴师动众将近一个月,把与太白派相关的眷属人等全部抓捕收监,整个门派算是被连根拔起。 不过这些行动黄四喜等人全都没有参与。 他们只需要等着官府清空太白派势力,然后入驻太白派总坛即可。 趁着官府大缉拿的间隙,黄四喜让铁罗汉与李岩四人做向导,一起前往终南山游玩。 终南山与太白山都在秦岭,相隔并不远。 黄四喜主动造访这里,自然是为了鼎鼎大名的全真教。 但让黄四喜失望之极的是,全真教早就没落多时,明初那会儿就从江湖上除名。 经大明一朝,都不见全真教弟子涉足武林。 “相公,这一座全真教,在道派里名声很大,但教中道士不练武,整天都在收集香火,与中原武林并无关系。” 铁罗汉早年在陕西游历,曾经到过终南山,知道全真教的底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终南山顶的重阳宫。 这里被誉为天下祖庭,香火历来旺盛,每天前来烧香拜祖的香客络绎不绝。 黄四喜几人也随众进入重阳宫,来到焚香炉处,上香敬神。 由于他们出手阔绰,香火钱给的很足,观主老道亲自出来见礼,并陪同他们左右,游览全真教诸多宫院。 “敢问观主,你们观内可有重阳真人遗物?” 这也是黄四喜最关心的东西。 他此番跑到终南山肯定不是纯粹游玩,而是为了寻找全真教遗物。 准确的是,他是想寻找昔年天下五绝之首王重阳的遗物,如果可以找到,没准可以继承前宋上乘武学。 可是结果却让他再度失望。 观主老道见他打听重阳真人,当即把他领进一座屋宇,言称这是重阳真人昔年打坐修行的修真室。 还逐一介绍屋里众多摆设,展台宝剑是重阳真人留下的真武剑,柜中拂尘是重阳真人留下的道器,壁上悬挂书画是重阳真人留下的墨宝。 李岩瞧见书画,旋即上前甄别,不禁摇头:“这幅墨宝顶多几十年,不可能有几百年历史,观主是不是弄错了。” 观主老道被揭穿造假,面不改色心不跳,陪笑道:“老道担任观主时,这些遗物就已经摆在这儿了,反正代代相传,它们都是重阳真人遗物,但它们究竟有多少年月,老道可不敢保证啊。” 黄四喜看了一圈,全都是普通东西,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他又问:“传闻重阳真人昔年教授有全真七子,这几位弟子可有遗物留下。” “有!多得很呐!”
观主老道口齿灵活:“吾教丘处机道长青出于蓝,名声不亚重阳真人,弟子们专程给他建了一座遗殿,以供香客祭拜,诸位施主,这边请!” 黄四喜听他在重复早前介绍重阳遗殿的套话,知道去了也是白去,那座丘处机遗殿里摆放的东西,肯定也是赝品,不值得浪费时间。 黄四喜就阻止了观主老道,他手指重阳宫山下,继续打听:“终南山下四脚,有没有什么墓地?” “墓地?墓地全部建在后山山腰,老道将来死啦,也要葬那边,风水上佳呀,施主将来要是想住,老道愿意划给你一块真土。” 他妈的,我又不是来找坟的。 黄四喜心里不爽,但他转念一想,他要找的是活死人墓,可不就是坟头吗。 观主老道见黄四喜面露不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为了挽留黄四喜这个大财主。 他眼珠一转,手指东南山下,讲起一件往事:“施主,那边山谷里竖着一座石碑,上刻‘外人止步’四字,碑身久经风雨,已经残破不堪,据传是重阳真人时代的遗物,在这座石碑后边,有一座古时大墓……” 黄四喜一口打断老道,上前抓住他手腕:“就是这座墓,立即带我去看!” 然后抓着老道就往山下走。 铁罗汉与李岩四人见黄四喜热衷探墓,不禁面面相觑,弄不清黄四喜意欲何为,不过他们都被黄四喜吊起了胃口,当即紧跟后头,一起下了山。 观主老道被黄四喜抓的手疼,焦急吆喝起来:“施主施主,先且松手,老道又不会跑,早晚把你领到墓前!” 等黄四喜松开后,他又叹道:“施主呀,老道也不瞒你,那座大墓里边本来石室众多,通道繁复,但是自明初以来,每隔三五年,就要迎来一波墓贼探访,这些墓贼又居心不良,到处挖掘撬砸,直至甲子前,终于把墓地给挖塌。” “塌了?不会全塌吧?” “还真是全塌,毕竟年代太久啦!施主你也不想想,重阳真人是什么年代的人,距今已有五百年,再结实的墓道也得崩塌不可,况且还有墓贼在轮番破坏!” “倒也不假!是这座石碑吗?” 这时几人已经来到山下一片树林,林间土丘凸起,土丘前方竖着一块破烂石碑。 碑文早已经被风雨磨平。 李岩指道:“上面并没有碑文!” 观主老道嘿嘿一笑:“现在确实没有啦,但古时候有呀,碑文记载在全真教的文献里,刻的是‘外人止步’!” 他话音刚落,林中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异声,灰影随之晃动,只见周围树叶之间,飞出一群蜜蜂,朝几人扑来。 铁罗汉眼疾手快,立即掀动袈裟,护在黄四喜身边驱蜂。 黄四喜抬头打量蜂群,又望了望土丘间因为墓地坍塌而形成的地沟土壑。 他心里暗想:“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如今的活死人墓,已经真的变成墓地,神雕后人恐怕早在百多年前已经彻底绝迹!” 他本来还想潜入墓地,寻找古墓派上乘武学,看来已经没有机会。 他怀着遗憾,走向石碑。 当他手触碑身时,一缕光华却悄然浮现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玉蜂针 黄四喜立即被光华吸引。 他垂头朝碑上一瞧,只见原本空白的碑面浮现一行行闪光文字。 他心里深感意外。 想不到一座石碑竟然也是武林名宿遗物。 他扭头打量身边的铁罗汉与李岩几人,全在惬意的欣赏终南山景致,谁也瞧不见石碑上的异变。 他就回望碑文,详细阅览: “名宿遗物:收录古墓派武学《玉蜂针法》,须填埋古墓,沉封棺椁,令神雕后人,安眠地下,即可观读继承。” 黄四喜看罢心想:“我上次继承丐帮金钵,必须杀掉鲍府之主,这次继承古墓石碑,并不需要杀人,看来名宿遗物的继承任务不尽相同啊。” 而且,上次丐帮金钵点名是史火龙之物,古墓石碑却没有具体人名。 黄四喜猜测,当年竖立石碑者可能并非一人,也许是多位神雕后人一起立碑,这才导致《玉蜂针法》的传承归在古墓派,而不是具体某位武林前辈。 他又读一遍碑文,心里默念:“填埋古墓,沉封棺椁……难道是让我把活死人墓彻底填埋起来,重新立坟吗?” 他这么想着,迈步绕过石碑,行至古墓边缘打探。 “观主,土沟里的那些石板是什么东西?” 整片古墓区域呈凹陷状,地质百沟千壑,沟里不全是泥土,偶尔可以看见一块块石板、石柱、石棺外露一角。 观主老道近前说:“这些都是古墓里边的遗物,可能是家具,也可能是棺材。” “为什么不埋起来?” “这座古墓最初坍塌时,陷坑数丈深,墓底空洞太多,虽然每年都有弟子拉土过来,把整片墓区埋的平平整整,但每逢下雨时泥土流失,墓区就会凹陷,总之呀,每年埋一次,隔年就要塌一次!” “你就没有想过其它解决办法?” “怎么没有想过?老道专门找工匠勘探,工匠出的主意是先找到墓地空洞,注入砂石,再把地基夯实,最后搬迁土料过来,把墓区沟壑填平,堆砌成坡,种上树木即可。” “那为什么不这么做?” “花钱太多啦,几千两银子办不下来,老道每年香火钱仅够温饱,哪有闲钱照顾古墓!” 黄四喜听罢心中有数。 他对观主老道说:“我不忍看着古墓石棺外露出来,整日风吹日晒,这对死者不敬!我打算出一笔钱,雇佣民夫,重新修缮古墓,观主觉得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太可以啦!” 观主老道大喜,心想善财童子来了,美滴很。 “施主,不如你把银子给老道,老道替你雇人修缮,等修缮完成后,到时请你来验收,以老道估计,大约需要花费万两银子,工期三个月!” “这件事不用麻烦观主,我自有安排!” 黄四喜只需得到观主首肯,修缮之事,他会一力操持。 他把李岩叫到身边:“扣除降龙会的开支用度,你能调用的闲钱有多少?” 不久前他们查抄了太白派的家资,能够调用的资金并不少。 李岩伸出三根手指:“不低于三万两,相公需要我主持修缮吗?” 黄四喜道:“你负责招募民夫,我来监工。” 碑文上写的很清楚‘填埋古墓,沉封棺椁,神雕后人,安眠地下’。 黄四喜会按照碑文严格执行,在施工期间,绝对不让民夫妄动棺椁尸骸一下。 等招来民夫,他会按照老道说的办法,就地掩埋所有外露棺椁,直至在整座墓区上堆砌一座坟坡。
看上去,修缮古墓的任务简单之极,实际上比刺杀某个武林人士更加费事,倘若黄四喜没有端掉太白三英的老巢,他根本没有银子雇佣民夫。 关键即使他有钱,三五天也别想完工。 他原计划是前往藏边寻找铁剑,行程不得不耽搁下来。 随后一个月,他都客居在终南山重阳宫。 这天清晨,房门被铁罗汉敲响。 黄四喜已经起床,正在打水洗漱,他让铁罗汉自己进来。 铁罗汉泡了早茶,端到卧室的茶几上,边说:“古墓坟坡已经落成,香烛、纸钱、祭品也已经准备好,只等相公下去祭拜了。” “石碑没有人妄动吧?”黄四喜在茶几旁落座。 “没有,我起床后先去查看,完好无损。”这一个月间铁罗汉都守在石碑处,代替黄四喜看管。 “这就好。”黄四喜端起茶杯,手臂忽然微微颤晃起来。 他使左手抓住右臂,才把茶水喝了下去。 铁罗汉见状,关心问:“相公,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黄四喜脸色轻松,他笑道:“不碍事,我最近在练一门拳法,有些没有掌控好火候!” 其实还是老问题。 一个月前在华山与穆人清比武,黄四喜连打十一招降龙掌,触发了臂上隐疾,当晚他又和太白三英激战,导致隐疾加重。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其实伤势基本已经痊愈,他之所有手臂颤晃,这是他自己预计不足,早起后以为内力充盈,伤势已经无碍,他就试着运功,想试试降龙掌是否可以全力发出。 结果他隐疾并没有好透,妄动降龙掌出现了伤势反复。 假如他耐着性子再好好休整十天半个月,期间不用内力运掌,隐疾保准可以康复。 不过今后他再与人交手,仍旧不能连续密集的打满十二掌,否则隐疾会再现,他想彻底根除这个隐患,只有一个办法,提升内力。 那穆人清曾说过,铁剑道人在世时,武功要胜过穆人清,如果黄四喜在藏边找到铁剑,继承完铁剑道人衣钵,应该可以根除内力不济的顽疾。 很快喝完茶。 黄四喜招呼铁罗汉:“走,咱们下山!” 如今终南山的东南山脚已经大变了地貌,沟沟壑壑的古墓区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座巨大坟坡。 坟前已经立上香案,摆好祭品。 李岩、红娘子与罗立如分列香案两侧,坟边站满了施工民夫。 这时全真教的观主老道正候在香案前面,他见黄四喜走过来,笑嘻嘻送上三炷点燃的香。 黄四喜举香拜祭坟坡,心里念着祭词:“诸位杨氏、龙氏前辈,你们棺椁已经入土为安,还请长眠于九泉罢!” 等把燃香放入香炉,他转身来到石碑处。 整座石碑早就被一座木箱给锁住。 “罗汉,开箱!” 铁罗汉立即动手,他把木箱去除以后,黄四喜定睛一瞧,只见碑文已经焕然一新。 《玉蜂针法》密密麻麻浮现在了石碑上。 黄四喜不禁一笑,心说我修缮古墓做的诚意满满,武功也显形的痛痛快快。 最让黄四喜惊喜的是,《玉蜂针法》不止收录有收打飞针暗器的武学,还包括了豢养玉蜂与采集蜂蜜蜂毒的法门。 第四十章 解毒蜜露 等黄四喜继承完《玉蜂针法》。 他发现这门武功的施展,需要精细手法与内力辅助。 倘若发针手势不对,内力配合不当,即使把玉蜂针勉强打出去,也是起不到杀伤效果的。 好在黄四喜继承的玉蜂针武功是古墓派嫡传,他根本不需要再苦练手法,上手就已炉火纯青。 他读完碑文心法,回溯了施针招式后,体内涌出一股绵软内力。 不过这股内力未能超越他现有的根基,犹如水流入河,被悄无声息的覆盖掉。 他腾地一惊,心想:“当初我继承的史火龙内力猛威狂暴,这次内力绵软柔和,分明是截然相反的内家路子,但两股内力却能在我体内完美相融,并无任何排异。” 他身上内力就是一团,当他运转降龙掌时,内力可以顺势变的狂暴,再施展玉蜂针时,内力又能瞬转为轻柔,以便他精微操控,运于指尖,辅助收发针器。 这是不是说明,以后不管吸收任何风格的内力,都能刚柔并济,冰火相融,任意转换呢? 其中奥妙无暇细想,暂时也无从印证。 黄四喜知道身边人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看罢碑文,继承了武功后,他当即大手一挥:“拆了这座石碑,一并埋于墓下!” “快来几个人,挖碑!” 李岩立即叫来民夫,手持铁锹开始动工。 黄四喜站在一边,打量民夫干活。 他一边心想:“《玉蜂针法》里除了暗器功夫,还有养蜂术,这法门不算什么武学,却极有实用性,那小龙女生前豢养的玉蜂,经过特殊训练,能够排兵布阵,左右包抄、前后合围,全都不是难事。” 他忍不住回思这位小龙女在《神雕侠侣》的经历。 杨过断臂期间,小龙女曾经独闯重阳宫,又恰逢金轮法王带兵攻打全真教,双方势力合围小龙女一人,打的她重伤不支。 要说这小龙女也是老实,她身怀玉蜂针绝学,又是驯蜂大师,倘若上山之前,先配几百根玉蜂针,再召唤几万头玉蜂,就算被全真弟子与蒙古兵围攻,她也可以安全周旋。 哪怕全真弟子与蒙古兵占着人数优势,破了她的玉蜂针与蜂群,她仍旧可以在乱局之中,仗着高深武功,轻松刺死她想杀的任何人。 黄四喜始终觉得小龙女根本没有善加利用古墓派的这两大绝技。 也许小龙女是承袭了古墓派创始人林朝英的作风,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就不屑于再使用暗器伤人。 但黄四喜绝不会假端高人架子。 即使他现在武功天下第一,袖箭他该放一定会放,玉蜂针他该使也必须要使。 只要能确保自己无损,又可以高效杀伤敌兵,他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 “啊!好疼呀,什么东西扎到我了!” 这声惨叫,一下打断黄四喜的思绪。 他迎前一瞧,只见几位民夫已经挖出石碑。 但在搬运时,几位民夫也不知摸到了什么东西,手掌全被刺的鲜血直流。 黄四喜立即上前查看,他发现石碑掩埋地底的一部分,石块潮湿裂开,针器重见天日,内部显现了密密麻麻的针头。 这些针头原本微不可查,但是被几位民夫抓了以后,全都染上了鲜血,继而变的醒目起来。 黄四喜先不理会几位民夫,大声吩咐:“再来几个人,砸碑!” 马上就有人拎着铁锤走过来。 砰!砰!一阵闷响。
石碑很快碎裂。 一堆金灿灿的金针,也在碎石内显露出来,数量估摸有一百余枚。 旁边的观主老道目光大亮:“金!真金!这是全真教的金子!” 他上前就想捡取,结果被铁罗汉与红娘子一左一右给拦住,他见两人横眉怒目,登时打起哈哈:“全真教的金子被黄施主找到,那就是黄施主的!” 黄四喜已经拾起一枚金针,放在掌心打量。 他十分确信金针就是古墓派的独门暗器玉蜂针。 针体细如毛发,使用六成黄金,四成精钢合铸而成,外表全是黄金,故而埋藏几百年仍旧金光闪闪。 虽然玉蜂针细小,但因黄金沉重,投掷出去仍可飞远击敌。 黄四喜寻获这批玉蜂针,心里自然开心之极,他已经不需要另行打造,一百余枚足够他使用。 “痒,痒,身上痒死了!救命,救命啊!” 先前几位民夫被刺伤手掌,都以为没什么大碍,谁知片刻以后,掌心针伤就开始突变,肿起红疙瘩,全身更是奇痒入骨,恨不得抓破皮肉。 黄四喜知道古墓派的玉蜂针,全都使用玉蜂尾刺上的毒液淬炼过,这几位民夫肯定是中了玉蜂针毒。 他想起初来观摩石碑时,曾被一群野蜂袭击。 他当即招来观主老道,询问:“附近哪里有蜂巢?” “蜂……蜂巢?” 观主老道知道终南山下的树林野蜂众多,但不管任何地界都有蜜蜂,没甚么稀奇,他身为观主,才不会留意这些琐事,自然回答不上来。 不过附近看热闹的全真道士们却有知情者,只见其中一位小道士快步走出,指向一侧树林:“那边树上有一座大蜂巢,但蜜蜂太多啦,一捅就要被咬!” “小道友你来,带我去看看。” “我可不敢去,蜜蜂叮上疼死人!” “我送你一套新衣裳,再加两罐糖果!” “那疼死也可以去!” 众人哄堂大笑。 观主老道为人市侩,他徒子徒孙竟然也一脉相传。 很快,小道士就领着黄四喜来到林间的蜂巢位置。 铁罗汉与李岩等人全都追随在侧,他们瞧见蜂巢巨大,蜂群扎堆,就说:“蜜蜂最是怕火,也怕烟熏,咱们各自点燃火把,即使捅下蜂巢也无妨。” 这是真捅马蜂窝。 “不需要!” 黄四喜当即提气丹田,运转内力到口边。 他旋即一张嘴,开始嗡嗡的低吟起来。 这吟声骤起时相当轻微。 铁罗汉与李岩等人疑惑难解,不知道黄四喜意欲何为,但随着黄四喜吟声增强,他们赫然发现,吟声与蜂群叫声隐隐有相仿之势。 黄四喜的后一声与前一声相叠,重重叠叠,吟声逐渐高涨,待传至蜂巢时,蜂群轰然散开,簇拥在巢边,组成一道圆环,盘旋不动,像是受到了什么指挥一样。 “呀!黄相公懂得驯蜂!” 红娘子惊奇大叫。 这一手驯蜂绝技也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等蜂群散开,蜂巢显形后,黄四喜飞身攀上树顶,切下了蜂巢一角,随即就回落地面。 这时他的吟声也已经结束,笑着朝众人挥挥手:“咱们走吧,这块蜂巢内的蜜露,可以医治那几位民夫的蜂毒。” 等众人随着黄四喜转身,盘旋巢边的蜂群,也随之回飞入巢。 第四十一章 伴蜂行 黄四喜回到重阳宫,使用蜂巢提炼出蜂蜜解药,给几位民夫服下,蜂毒即解。 到此,黄四喜的终南山之行也宣告结束。 他此行收获可谓丰厚之极。 不过还有更紧迫的探险旅程在等着他,他并没有享受安逸。 随后几天,他返回太白山见证降龙会的开帮典礼。 等到典礼次日,他就踏上自己的远行之路。 李岩几人情知留不下他,就结伴送他下山。 铁罗汉替他牵马,等他上了马,把马缰递过去,叮咛一句:“相公一路珍重,记得早去早回啊!” 益友难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黄四喜朝他点点头:“你在山上好好待着罢,我忙完藏边之事就会回来。” 又转过头,朝李岩几人抱拳:“诸位不用远送,咱们后会有期!” 他说完打马前冲,才行了十几丈远,忽又吁的一声,停在原处。 铁罗汉与李岩几人都以为他还有事情叮嘱,正要洗耳恭听,却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 几人全都认得那个瓷瓶,瓶内装的是特制蜂蜜,前些天民夫中的蜂毒,就是使用这种蜜露化解。 黄四喜先拔开瓶塞,再摊开右掌,握住瓶身。 随后潜运《玉蜂针法》内力,掌心逐渐升温,很快凝聚出热气,一丝丝传入瓶内。 不多时,瓶口开始外散浓郁蜜香,转眼弥漫去了路边花丛。 时下是九月季节,山脚种满桂树,花蕊遍地绽放,采蜜的野蜂密密麻麻,它们闻到蜜香后,一窝蜂涌向黄四喜。 黄四喜立即高举蜜瓶,野蜂迎瓶而动,牢牢簇拥在瓶外,结成一道黑黝黝的蜂团。 《玉蜂针法》里总共记载两种控制蜂群的法门。 第一种是前几天黄四喜使用过的传音法,使用内力模仿蜂群声音,达到指挥蜂群的效果,这种控制比较精微,可以把蜂群训练的更为整齐。 古墓派前仆人孙婆婆对传音法门尤为擅长。 第二种就是黄四喜现在使用的蜜香法,这是通过香味吸引蜂群靠近,指挥效果较差。 昔年小龙女被困荒洞,曾经使用蜜香法门召唤野蜂对付毒蛛,这法儿在野外使用最为合适。 眼下黄四喜是要远行,他召来蜂群仅仅是作伴,并不要求蜂群辅助作战,自然就没什么阵势讲究。 他让蜂群乱糟糟盘旋头顶,如似一团乌云。 然后继续骑马前行,蜂团如影随形,一路跟着他。 他不禁哈哈大笑:“有这么多蜂儿相伴,此行不会寂寞了!” 望着他与蜂群的远去背影。 红娘子忽然心驰神往,像黄四喜这样闯荡江湖,肯定特别刺激,她不自觉心动,不过很快又压制乱绪。 她上前搀住李岩,笑道:“相公,黄相公已经走远,咱们该回山啦!” 李岩嗯一声,抬手拍了拍铁罗汉肩膀。 他劝道:“罗汉兄,相公有蜂群保护,即使远游万里之外,也肯定可以安然无恙,你不用担心他!咱们快回罢,把降龙会搞的红红火火,相公回来才会高兴!” “也是!” 铁罗汉叹息着转过身。 李岩又朝另一边的罗立如,聊起金陵金龙帮的情况。 李岩知道金龙帮主焦公礼与太白三英是旧交,他并不打算与金龙帮合作,只是想通过焦公礼,接触江南地面的豪雄人物。
他是一位有抱负的俊杰人物,成立降龙会只是第一步,他可不会躲在总坛碌碌无为,接下来他会想方设法,让降龙会的家资快速壮大起来。 四人沿着山阶,并肩上山。 他们在商谈些什么,黄四喜已经听不见。 此刻黄四喜正驰骋在秦岭间的山路里。 走了估摸小半日,他忽然听见一阵喊杀声,惊的马驹都人立起来。 “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调调真是熟悉。 黄四喜心想,李岩曾说北境大乱,随便一座山头都有强人开山立柜,还真不虚假。 他迎前打量,瞧见十余位拦路土匪,却丝毫没有强人风范,手持木棒与锄头,全都土到掉渣。 这些土匪穿的破破烂烂,面露菜色,也不知多少天没有吃过饱饭。 黄四喜见他们模样寒酸,就没有动手,而是问道:“官府正在到处围剿义军,缉拿匪盗,你们还敢顶风作案,不怕惹来官兵吗?” 匪首回道:“被官兵抓住是死,饿死也是死,除了打劫,你说还能怎么办?这位相公,你瞧着年纪不大,咱们也不要你性命,留下身上钱财,咱们就放你过去!” “想让我放下钱财,那得先问问我兄弟们答不答应!”黄四喜面露戏谑。 “呦吼!” 匪首不屑他的说辞,喽啰们早在数里外已经留意黄四喜,根本没有同行者:“他奶奶的,你还有兄弟?那就赶快叫出来,咱们比一比,看看是你的兄弟多,还是咱们的大刀多!” 这时黄四喜已经开始握瓶运功,嗡嗡之声很快在四面八方的树林间响起来。 匪首登时一愣:“这是什么动静?” 他刚刚警觉转头,成群结队的野蜂已经迎面扑来。 他瞬间被蜂群罩住,吓的啊啊大叫,止不住的持刀乱挥,这模样显得很是滑稽,像是在手舞足蹈似的。 “奶奶个熊,你不是叫兄弟吗,怎么叫来一群蜂子蛰人!” “这些蜂儿就是我兄弟,够不够多?” “多多多!大家快让开路,放行,让他过去!这人会使邪法,咱们不要惹他!” 匪盗早就被蜂群蛰的一哄而散。 黄四喜长笑一声,驾马前行。 等他一口气跑出山口,蜂群仍旧没有停止袭击。 匪首在后边焦急喊话:“喂,那位相公,咱们已经让了你的路,你为什么不把你的蜂兄弟们叫走?啊,疼死了,这蜂有毒…” 黄四喜并不搭理他,只顾悠哉的出山。 坐在马上,黄四喜一边琢磨:“这一趟前往藏边,需要横穿整个川蜀,那蜀中山多林广,足够我找到适合豢养的蜂群,倒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这么想着,忽然提升马速,朝西南方向疾奔而去。 他出行时是九月,抵达藏边时是十月中。 这一天行到正午。 他风尘仆仆,牵着马驹,背着蜂箱,漫步进入一座村寨。 这里地处藏边,北去是川蜀,南行则是云滇,气候相对温宜,适合长期落脚。 黄四喜在村外已经打听清楚,由于地势可以通向藏边雪山,常年都有采药旅客停留,寨里村民并不排斥外人借宿。 第四十二章 掌门铁剑 黄四喜先找村民打听寨主家的位置,随即登门拜访。 寨主是一位姓竹的老人,大家都叫他竹老。 为人热情好客,他听黄四喜是途径旅者,就把黄四喜迎到客厅。 他见黄四喜落座后,放下一个大木箱,好奇问道:“黄相公,你背的是采药箱?” “不是,这是蜂箱!” 黄四喜掀开蜂箱一角,展示给竹老观看,“我是一个养蜂人,想在寨里借宿一些时日,也不求房舍舒适,只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足以。” “借宿没有问题,老朽可以给你安排,不过你的蜜蜂会不会蛰人?” 竹老态度温和,却也谨慎。 “竹老你放心,我不会把蜂箱放在家里。” 黄四喜手指门外山影:“我入村前走访过附近地形,后山有几处山谷,常年长满野花,适合放养蜂箱,我保证蜜蜂飞不进村寨一只。” “黄相公做事周到,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么说来,竹老是答应让在下借宿吗?” “老朽随时可以给你安排!” “不知宿金是多少?” “宿金嘛,黄相公,不如咱们做一个交换如何?” “竹老请讲。” “敢问黄相公,你愿意教学徒吗,养蜂的学徒?” 竹老笑着提出一个建议:“老朽知道蜂蜜是补品,蜂毒甚至能治病,老朽就想给村寨留下一门养蜂手艺,今后村民都可以受益。” 他说的蜂毒治病,那是确有其事。 蜜蜂刺毒可以治疗多种疾病,对于风湿更有神效,故而天下养蜂之人,基本都没有风湿。 “教学徒没有任何问题!” 黄四喜先答应,却又解释:“但我定期要前往雪山游历,虽然我愿意教,却无法像教书先生那样每天上课。” “愿意教就行!” 竹老不讲那么多规矩,笑道:“老朽给你推荐一位学徒,你日常领着他养蜂,你在村寨住宿,老朽也不收你钱,你今后想住多久都可以。” “那就多谢竹老成全了。” 黄四喜觉得这样安排再好不过。 他赶赴藏边是为了寻找铁剑门铁剑下落,往后进山一次,恐怕数天都不能回来,教一位学徒在身边,那他外出时,就可以让学徒帮忙照看蜂箱。 他与竹老议定住宿事宜。 当天晚上,竹老就把他安排到村头一间小院,这里靠着山口,以后进出后山比较方便。 不一日,黄四喜在后山寻到合适花谷,将蜂箱放养进去,竹老也趁机把学徒介绍给黄四喜。 这学徒是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是竹老族人,名字唤作竹士宏,求学心很是强烈,不过黄四喜却不着急让他接触蜜蜂,主要是担心蛰到他。 黄四喜先使用竹管制作一件能够模仿蜂嗡声音的乐器,吹响后可以干扰蜜蜂,不让蜜蜂近身袭击。 他先传授竹士宏吹奏竹管的办法,才开始领着竹士宏养蜂。 等他把竹士宏教的熟悉蜜蜂习性,可以独自看管蜂箱后,他也正式展开了寻剑行动。 他是初探雪山,原本以为人生地不熟,需要进行一番地毯式的盲目搜查,结果竹士宏告诉他,附近村寨常年都留宿有入山采药的中原人,这些采药人的入山路迹,各寨都有了解。
黄四喜当即委托竹士宏打听昔年铁剑道人的情况。 他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这位铁剑道人是十多年前的武林前辈,可能早就被寨民遗忘,谁知竹士宏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 原来铁剑道人不止武功高强,而且医术精湛,十多年前曾经在数十里外的山寨借宿,医治了不少当地村民,大家对他感念至今,他入山采药时偶尔会让向导跟随。 竹士宏直接把黄四喜领到向导家里拜访,当面细谈铁剑道人的往事。 不过纵然黄四喜拿到铁剑道人前往雪山采药的详细路迹情况,他寻找铁剑道人尸骸仍旧耗用了数年时光。 很快秋去冬来。 冬过又春生。 这年已经是崇祯十六年。 黄四喜长了五岁,身子更高也更壮,面上留起胡须,再不见稚嫩之色,气度显得更为庄重沉稳。 他现在已经是二十二岁的青年。 时逢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穿着紧身短衫,独自待在后山蜂谷,站在自己开辟的练武场上,面朝数丈外的一棵梧桐树,凝神运气。 他手里紧握一柄短剑。 这柄短剑黝黑发亮,通体使用玄铁炼造而成,剑柄与剑身一体合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不过短剑不足一尺,仅仅比黄四喜的手掌长了点,更像是一柄匕首。 此剑却并非凡物。 正是黄四喜辛苦寻访五年之久的掌门铁剑。 剑身浮现有黄四喜才能看见的剑文。 “名宿遗物:收录铁剑门主铁剑道人轻功心法,加入铁剑门,即可观读继承。” 想要加入铁剑门,必须先找到现任门主木桑道人,虽然按照铁剑门规,谁持有铁剑,谁就是铁剑门主,但黄四喜只需要木桑道人承认他的铁剑传人身份就可以。 其实黄四喜早在月前已经找到铁剑,他来藏边前听李岩提过,木桑道人与袁承志结伴赶来雪山,试图杀了玉真子清理门户。 但那木桑道人是个棋痴,为了下棋屡屡误事,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又犯了棋瘾,把大事给抛在一边,跑回中原私会棋友。 黄四喜本来是打算返归降龙会,派出人手查探木桑道人行踪。 不过竹士宏无意间替他打听到一个消息。 去年附近村寨的寨民看见两位道士在打架,沿途你追我赶,直至冲入雪山后才不见了踪影。 由于冬季大雪封山,寨民至今没有瞧见两名道士出山。 黄四喜就决定暂时等一等消息,等那两位道士从雪山返回,证实了他们身份后,黄四喜再动身离开也不晚。 他此刻手持铁剑,是在研究一式剑招,他不愿把铁剑带在身上,却闲置不用。 五年前在华山与穆人清比武时,穆人清多次施展绝招‘天外飞龙’,这一招能够在数丈外投掷飞剑,隔空毙敌。 黄四喜最爱远距离攻袭,就想把‘天外飞龙’研究出来,可惜天下所有武功,招式可以偷学,心法却是口头传授,根本无法偷师。 他旋即挥臂,铁剑脱手飞出,铿!的一声,精准扎在数丈外的梧桐树干上,剑尖仅仅没入树干两三指,与‘天外飞龙’相差甚远。 他不禁心想:“不如我自创一招类似投剑?” 第四十三章 天外飞仙 黄四喜走到梧桐树旁边,拔出铁剑。 他一边琢磨:“那穆人清的剑招天外飞龙,一剑可以洞穿树干,为什么我飞投铁剑却没甚么威力?我武功比穆人清强,铁剑也更锋利,按说不该如此。” 他猜测是飞投手法不对,内力配合也不当。 倘若他想自创一式新的剑招,就必须从这两方面下手。 他也不打算完全闭门造车,而是决定从目前所修武学里,筛选几路适合飞投铁剑的招式,然后加以糅合。 这样没有走火入魔之虞,又能确保飞剑威力,效果最好。 想到这里,他盘膝坐下,从头回想所修诸部武功。 每招每式俱有揣摩。 最终从《降龙十八掌》里挑出‘神龙摆尾’,又从《金蛇剑法》里挑出‘倒行逆施’。 这两招存在相通之处,都是反手后打,专攻背后之敌,不过一道是掌招,一道是剑招。 黄四喜挑中‘神龙摆尾’,是为了精微运转内力于掌上,挑中‘倒行逆施’,则是为了灵敏控制铁剑,得心应手的投掷飞抛。 那穆人清的‘天外飞龙’,招式非常简单,只有一个举臂前投的动作,抬手即发。 黄四喜自创的新招式多了几种变化,却更具力道。 他招式发动时,右手持剑,右肩朝后旋身半圈,右臂趁势后甩,铁剑脱手后飞,可以隔空突袭背后之敌。 倘若他直面身前数丈外的敌兵,右肩则朝前旋身半圈,右臂趁势前挥,铁剑脱手前冲。 哪怕敌兵徘徊在左右两侧,黄四喜的这一招仍旧可以根据局势进行变化,他在旋身挥臂时,手臂可以随时调整攻击方向,让铁剑指哪打哪。 这样一来,他的攻势就能囊括四面八方所有位置。 等他把新招式的所有变化全部完善,开始发招印证威力。 只见他重新站到练武场中心,瞄准数丈外的梧桐树,潜运内力到右掌,手掌紧紧握住铁剑。 他右肩猛的旋身,手臂前甩,铁剑脱手疾飞,砰的一声,竟然穿透树干,直接贯穿过去,又嗤的插落地面。 “哈,威力不错!” 黄四喜对这一剑的效果非常满意。 就连树干都能射穿,倘若人躯被铁剑正面击中,岂不是要脆如纸糊? 黄四喜急步上前,爱惜的捡起铁剑。 他心里又想:“那穆人清施展‘天外飞龙’,总是使用长剑,他一剑飞出,同样能够射穿树干,剑刃直没至柄,如果真比较起来,我的新招威力可能与‘天外飞龙’半斤八两!” 不过穆人清内力深厚,稍强于黄四喜。 等将来黄四喜内力超过了穆人清,他的新招威力肯定可以继续提升,到时‘天外飞龙’就要甘拜下风。 黄四喜把玩铁剑,想要继续演练招式。 忽然听见旁边草丛里传来一阵异响。 他当即移步过去,定睛一瞧,见是一头受了惊吓的野兔。 这兔子的背部趴着一头黑蝎,野兔怎么跳跃都甩不脱,它情急之下开始原地打转,不停旋身,随着旋身速度加快,黑蝎‘呼!’的一下被甩飞出去。 野兔终于摆脱纠缠,欢喜钻入草堆,很快不见了踪影。 黄四喜却呆愣原地,若有所思。 旋身可以增加助力,倘若他也施展旋身,应该可以强化飞剑威力。
他沉吟一会儿,开始原地打转,似野兔一样旋身。 等他旋转两圈后,手臂突然挥出,铁剑化作一道乌光飞射出去,破空十余丈远,击中蜂箱上停站的一头啄木鸟。 这鸟以蜜蜂为食,来了好多次,这次成了黄四喜练功的标靶。 黄四喜一剑飞过去,啄木鸟直接被劈碎。 但这并不是旋身发招的最强威力。 刚才黄四喜仅仅是在演练准度。 他一剑落罢,马上跑去捡剑,又目光一转,瞄准附近山腰上的那头黄鼠狼。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黄鼠狼距他将近百步,铁剑能否稳稳命中目标,实难预测。 他挪步到空地上,深吸一口气,立地旋身三圈,速度奇快无比,以致于铁剑脱手时,无形无影,外人根本难以察觉。 只听‘嗖!’的一声,乌光忽闪之间,铁剑已经飞到山腰,‘噗!’地扎穿黄鼠狼,一剑钉死在地上。 黄四喜瞧见黄鼠狼中招,当即施展轻功冲过去。 他捡起铁剑时,再也掩饰不住心中喜悦,纵声大笑起来。 他旋身飞剑不止飞的远,而且神出鬼没,威力比天外飞龙大多了。 以后对阵武林高手,他以旋身做掩护,发招隐蔽,还可令人防不胜防。 他深研这么久,终于把这一道新招式彻底融会贯通。 随后开始给招式命名。 他心想:“穆人清的招式叫天外飞龙,我不能重用,既然我的铁剑能飞,不如叫天外飞鹰?但飞鹰气势弱了飞龙太多!我看还是叫天外飞仙为妥。 虽然现在我的铁剑只能飞直线,不过随着我将来内力加深,未尝不能让铁剑在半空转向,到时铁剑就能真的飞起来,总有一天,天外飞仙会变的名副其实!” 虽然他也知道,天外飞仙是白云城主叶孤城的绝招,但叶孤城又不在这个世界上,他先用着也无妨。 畅想到此,只见一位青年小跑进了山谷。 他来到蜂箱附近,环山望了一圈,瞧见黄四喜后,赶紧扬声喊道:“四哥!四哥!小弟有道士消息啦,你快下来,小弟与你详说!” 这青年就是黄四喜的养蜂助手竹士宏,五年来他们朝夕相处,关系已经是熟的很。 黄四喜随即下了山腰,问竹士宏:“那两个道士从雪山出来了?” “只出山一个!” 竹士宏道:“那道士人面兽心,上午临寨巴大叔家的阿枝姑娘去摘核桃,被他强行掳走,巴大叔听见叫声去追他,他不要脸喊巴大叔叫岳父,还说等与阿枝洞房花烛后,再回来给岳父敬茶,四哥,这哪里是道士,分明是一个采花恶贼!” “到底是不是道士,巴大叔有没有亲眼瞧见?” “瞧见了!那人是道士打扮,穿着道袍,手里拿着拂尘,但他可能是假冒道士骗人的!” “他把阿枝姑娘掳到了什么地方,巴大叔清不清楚?” “巴大叔一直在后边追他,但他轻功高强,扛着阿枝还能飞攀山壁,巴大叔追到山里就找不着他了,这才回家召集人手,打算再去搜他。” “我知道了,我也过去搜搜他!” 黄四喜转身走到一张石桌旁,拿起金蛇剑背负肩后,又系上特制腰带,把十余个玉蜂针包挂在腰上,最后把铁剑插在腰带剑鞘里。 第四十四章 玉真子 竹士宏见黄四喜要去搜查道士,立即道:“四哥,小弟陪你一起去。” 黄四喜笑了笑:“你武功不行啊!” 他又警告:“那个道士极可能是玉真子,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最擅长使用轻功,一旦在山里飞跑起来,你连他影子都追上,反而会被他暗算放倒。” 竹士宏忙说:“四哥,玉真子掳走了阿枝,你要是和他斗起来,恐怕无暇照顾阿枝,小弟跟去,先把阿枝救走,就不怕玉真子要挟,你也可以放手与玉真子对打!” 黄四喜见他坚持,就道:“那好吧,等会儿到了山里,一切听我安排!” “肯定听四哥的!” 竹士宏马上转身引路:“四哥,玉真子逃去了那边。” 黄四喜顺着望过去,正是雪山方向。 这几年他常居藏边,年年进山探险,早就把地形摸的纯熟,哪处山路有捷径,哪个山窟可以栖身,他全都一清二楚。 不多时,黄四喜就领着竹士宏找到一座隐蔽山洞。 两人潜伏在洞外,听见洞里传出女子的呜呜啼哭声,还有两个男人的对骂声。 “无耻,无耻啊!老夫怎么会有你这种禽兽师弟,强抢良家弱女,还敢大白天公然做侮辱恶行,你当真不知道羞耻吗!” “少他妈的假正经,你武功那么高,我就不信你没有偷偷摸摸干过坏事!这世道只讲拳头,只要我拳头够大,就算抢走千百女子,也会被夸赞一声有本事!” “呸!如果师傅在天有灵,知道你如此糟践铁剑门名声,一定活劈了你这畜生!” “你让他来劈!他整天正事不做,一心想着长生不老,结果怎么样了?还不是挖药挖死在山里,照我说,人生苦短,应该及时享乐,这比什么都强!” “你快一剑杀了老夫,老夫宁愿死了,也不要见你作恶!” “想死还不容易,拿脑袋撞墙不就行了!你现在困死洞里,插翅难逃,倘若不舍得撞死,饿上几天,你自然也会死,选择这么多,全都由得你!” 对骂声持续到这里,忽然暂停。 黄四喜却已经把两人情况听的明明白白。 山洞里边的两个男人肯定是玉真子与木桑道人,但玉真子不知使了什么阴险手段,把木桑道人困死在了洞中。 玉真子留在山洞不走,可能是想等着木桑道人饿死。 但苦等无趣,于是玉真子就溜下山去,掳来一个弱女,打算消磨时间。 要说这一位玉真子,身为《碧血剑》第一反派,武功卓绝,江湖上能胜他者寥寥无几,他却没有半点高人风范,纯粹的轻佻放荡之徒。 起初他在铁剑门学艺,上头有师傅铁剑道人与师兄木桑道人看管,他不敢胡来,只顾埋头练武,等他师傅离世后,他恶劣品行开始暴露。 他本就贪花好色,强掳弱女不是一两次,在来藏边之前,就坏了不少良家女子的名节,实属武林败类。 他在中原不断给铁剑门抹黑,被木桑道人追杀过两次,阻止他继续犯案,他为了摆脱掣肘,动身赶赴藏边,试图寻找掌门铁剑。 按照铁剑门规,谁持有铁剑,谁就能天然继承铁剑门主。
玉真子知道木桑道人为人迂腐,他只要拿铁剑出来,木桑道人就要下跪给他磕头,往后再也不能阻止他为非作歹。 但玉真子万万想不到,他才来藏边不久,木桑道人就追了过来,五年间不依不饶的纠缠,让他只顾东躲西藏,根本没有精力寻剑。 他至今都搞不懂,这次木桑道人为什么如此执着,非要杀了他不可。 五年来他吃尽苦头,半点乐子也享受不到,心里憋了满肚子火气。 等他把木桑道人困死以后,就掳来一个弱女轻薄,他并不避讳木桑道人,其实也有泄愤之意,他就是故意要气木桑道人。 黄四喜给竹士宏打了一个手势,附耳说:“我去把玉真子引开,你趁机救阿枝,如果你在洞里见到另一个道士,不要管他!你救完阿枝后,立即领着阿枝返回村寨!” “嗯!” 竹士宏会严格遵照黄四喜的吩咐。 黄四喜做完安排,伸手去腰间,捏起一根玉蜂针。 随后纵身一跳,跃至洞口前面。 落地时玉蜂针趁势打出。 ‘叮!’ 洞内瞬间响起利器格挡玉蜂针的声音。 “谁?胆敢来坏道爷好事,活腻了吗?” 玉真子刚刚解开道袍,旋即又系上,飞身掠出山洞。 他日常注重仪表,也懂得保养,即使在藏边风吹日晒,仍旧穿着华贵道袍,道冠上镶有美玉,光华四射,飘然出尘。 他左手握着拂尘,肩后背着长剑,约莫四五十岁。 出了洞口,他往黄四喜身上打量一眼,片语不说,猛的甩出佛尘,击向黄四喜面门。 这柄拂尘是他精心炼铸,采集坚韧丝麻作料,丝中又夹有金线,挥舞时能横扫数尺范围,再加上他浑厚内力,对上武功差点的人,那是一合就倒,很难抗住他第二击。 黄四喜感觉拂尘击面,当即踏脚后退,朝山下撤走。 “咦?轻功不赖!” 玉真子久历江湖,高手低手他试一招就知道,心里就有些犹豫,该不该对黄四喜发起追击,他猜测黄四喜是弱女家属聘来找茬的,他要是被黄四喜调虎离山,弱女可能被救走。 他迟疑之间。 忽听‘嗖!嗖!’两道破空之音,在黄四喜指尖低响。 他立时挥动拂尘狂抖,打落两枚玉蜂针,心头火气一下就蹿了出来:“好小子,道爷有心放你一命,你竟敢得寸进尺!今天道爷拼着美人不要,也得给你点教训!” 他疾步上前,朝黄四喜挺进。 黄四喜只是后避,引着他朝山下移动,但凡他停滞片刻,玉蜂针抬手就射,逼着他穷追不舍。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赶,很快跃落一座山谷。 无论玉真子轻功再高,也不可能返回山洞阻止竹士宏营救阿枝。 这时黄四喜不再退让,‘噌!’的抽出金蛇剑,手挽剑花,一招‘金蛇万道’就朝玉真子使了过去。 玉真子的佛尘有刚有柔,进攻时可以变成长兵器,防守时可以变成丝盾,他立即在身前一甩,使佛尘绕起圆劲,试图破掉密麻剑影。 第四十五章 神行百变 玉真子殊不知,黄四喜出剑就是为了打掉他的佛尘。 等他舞动尘丝,在身前结成一面丝盾。 黄四喜立即挥剑直刺,扎进丝心,让剑尖勾住尘端。 金蛇剑本来就是一柄奇特神兵,剑尖开有两叉,可以勾锁削割,真正是佛尘克星。 黄四喜持剑一转,佛尘丝线开始寸寸断裂,枯发一样飘落地上,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一根尘杆,空荡荡握在玉真子手里。 黄四喜见他空门大开,猛起一招‘亢龙有悔’,结结实实拍中他胸口。 他对黄四喜掌力不熟,没有运足内力相抗,保留一些余力去防备金蛇剑,结果胸骨直接被拍断数根。 他顿时心惊肉跳,失声尖叫:“好重的掌,疼死道爷了!” 说完朝后急退。 黄四喜却是迎前直进,他不愿给玉真子喘息机会,当即就发第二掌。 最初交手时黄四喜先发剑,而不是先发掌,这是出于伤患考虑。 如果上手就打降龙掌,即使能够重创玉真子,黄四喜手掌也会被佛尘丝线割伤。 他暂时没有修习上乘医术,作战时倘若局势允许,他会优先考虑自己无损,倒是不必追求出招就要灭了对方。 玉真子却被他掌力威吓,再不敢硬接,双腿不作弯曲,忽地拔地而起,蹿到半空后,身子一个倒翻筋斗,已然贴附在了一棵松树的树梢上。 这一招正是铁剑门的上乘轻功绝学‘攀云乘龙’。 运转起来,腰腿发劲,步法眼神,俱有诸多奥妙。 黄四喜仰望树梢,发现这棵松树只有手臂粗细,不假思索持剑猛削,一剑斩断树干。 趁着玉真子立足不稳,黄四喜轻身蹿起,认准玉真子胸腹,举掌拍了过去。 结果一掌打空。 玉真子轻功卓越,不等黄四喜掌袭上来,身子已经翻出断树,降落在临近的树冠上。 他片刻也不停留,又使出铁剑门绝学《神行百变》,竟然踏叶而行,如履平地。 倏然之间,他已经与黄四喜拉开二三十丈的距离。 他觉得这是绝对安全的范围,不管黄四喜武功再高,掌力再猛,也绝无可能隔着这么远劈空打中他,杀他就更是妄想。 他就稍作停息,站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杈里,疗复胸骨创伤,若不及时医治,影响他运转内力,施展轻功。 他一边紧盯着黄四喜动向,侧阴阴喊话: “阁下到底是谁?你掌力这么强,恐怕华山老猴儿都比不上你,以前江湖上可没有你这号人物!”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黄四喜随口搭上话,心想:“当年在华山与归辛树比武,那老头吃了我几掌后明知不敌,仍旧勇猛相拼,这个玉真子却滑如泥鳅,一见风头不对,立刻就跳脚开溜。” 玉真子不止滑头。 警惕心也特别强,黄四喜只要迈步靠近,他就马上远离,仗着高明轻功在树端跳跃,反正不给黄四喜近身机会。 黄四喜也不再追他,伸手摸向腰间,打开一个玉蜂针包,捏出针器,撒手远掷,一枚接一枚朝他发射。 他噌!的拔出背上长剑,护住周身要害,双方距离尚远,即使飞针勉强射至他面前,也基本耗空针力,他轻松挥剑,即能格挡下来。 “道爷只跑不打,那是心存慈悲,不愿伤你性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玉真子心里恼火黄四喜的咄咄逼人,却又不敢与黄四喜正面交手,就逞起口舌之利。
他又喊道:“道爷轻功天下无双,你飞针再多,也打不到道爷身上,道爷劝你不要继续纠缠,否则道爷拼上重伤,也非得杀了你。” 黄四喜并不回应,只顾专心发针。 他见黄四喜疾步朝自己靠近,眼瞅着已经逼近十丈范围,赶紧运起内力,又使一招‘攀云乘龙’,打算跃至临近树梢上,踏叶远逃。 黄四喜等着他腾飞起来,在半空倒翻时,悄然抽出了铁剑。 只见黄四喜的身体,忽然原地急转,旋身了两圈后,他猛的挥臂,使出自创绝招‘天外飞仙’。 铁剑霎时脱手,呼啸飞射,‘噗!’的扎入玉真子后心,一剑把他打落半空。 由于铁剑力道太猛,击中玉真子心脏时,小半内府也被震碎,他落地一刻已经毙命当场。 ‘啪!’的一响。 玉真子的随身佩剑也坠在尸体旁边。 黄四喜上前把佩剑拾起来,剑身立即浮现玉真子的武功心法,其中就包括《神行百变》。 黄四喜对这部轻功可是如雷贯耳。 单论武学层次,铁剑门在中原武林仅次于华山派。 不过铁剑门虽然有一个剑字,却是以轻功与暗器见长。 《神行百变》就是铁剑门最精深的轻功武学。 黄四喜观读心法,发现《神行百变》共有口诀、运气、脚步、身法等诸多门道,更需要以深厚内功作根底,否则轻功运转起来,速度要大打折扣。 等黄四喜继承完玉真子武功,当即使了一招‘攀云乘龙’。 他全身立地拔起,猛的高蹿,攀上临近一棵大树之巅,又凌空翻个筋斗,随之回落原地。 他不由暗赞:“这轻功极有实用性,不止适合野外飞奔,同样可在城池内飞檐走壁,建筑再多对我都没有阻碍。” 随后他从玉真子尸体里拔出掌门铁剑,又擦干血液,上面剑文仍在闪闪浮现: “名宿遗物:收录铁剑门主铁剑道人轻功心法,拜入铁剑门,即可观读继承。” 黄四喜扭头望向山腰洞窟,心想:“刚才继承玉真子武功,内力虽然很强,却没有超越史火龙,铁剑道人却未必,是时候去找木桑老道谈谈了!” 他把玉真子尸体弃之不管,跃身攀上树梢,施展起《神行百变》,踏叶而行,疾奔上山。 他只觉一棵棵大树在脚下飞快掠过,耳旁风声呼啸,身形就好似飞燕掠波、流星横空。 片刻间他已经来到洞口处。 洞内面积颇广,但是光秃秃不见一件家具,只有一团干草铺在地上,算是简易床榻。 他又环望一圈,发现左侧洞壁处叠放有一堆碎石,这是唯一可以困人的位置。 他就喊了一声:“木桑道长?” 碎石后立即传出木桑道人的老迈声音:“你是谁?玉真那个畜生呢?” 黄四喜并不瞒他:“玉真子已经被我杀了,我姓黄,是山外村寨的宿客。” 木桑道人满是不信:“你杀了玉真?不可能!这才多大功夫,老夫追了他五年,始终杀他不得,他轻功出神入化,作风又奸猾,你怎么可能困的住他?” 黄四喜没有解释武斗过程,他只自报家门:“我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叫做降龙,比较擅长刺杀,你听过没有?” 木桑道人忽然大叫:“啊!你是……你是降龙大侠!” 第四十六章 乌金软甲 不一会儿,黄四喜搬开碎石,把木桑道人从内窟放了出来。 木桑道人已经被困数日,一副憔悴之相,精神也显得萎靡不振。 他年纪比穆人清要小,却也年逾六旬,头发稀稀落落,白多黑少。 黄四喜见他站立不稳,问他是不是受了伤? 他尴尬回道:“倒是没伤,就是饿了几天肚子,没了力气。” 黄四喜取出一瓶蜂蜜递给他:“先凑合一下。” “多谢多谢!” 木桑道人急哄哄打开瓶塞,一口喝光,什么滋味竟也没有尝出来。 他只是觉得意犹未尽,不停咂嘴巴:“甜!甜死人!真是世间美味呀!” 他现在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保准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 他忽然厚起脸,朝黄四喜伸出干枯老手,笑道:“黄大侠,你还有蜂蜜吗?再给老夫一瓶罢!” 黄四喜没有答应:“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与你谈,谈完以后我带你返回村寨吃饭!” 木桑道人‘刺啦!’一声撕开外衫,脱下一件黑黝黝的软甲背心。 他把软甲塞到黄四喜怀里:“你的救命之恩,老夫无以为报,就拿这件宝贝当作谢礼!” 黄四喜摊开软甲查看,感觉沉甸甸的,非丝非革。 他先使内力拉扯,发现软甲极其坚韧,穿在身上冬暖夏凉,防御比他身穿硬甲优质的多。 他下意识想起《碧血剑》里的乌金宝甲,原本是木桑道人的防身宝物,但木桑道人到华山做客,第一次见到袁承志时,他直接把宝甲赠送给了袁承志。 为什么宝甲如今还在木桑道人身上呢? 黄四喜顺口打听:“这是你的东西?” 木桑道人忙点头:“那当然!这是老夫花了无数心血,拚着九死一生才得来的防身至宝,绝对配得上你!” 他又回味起往事:“原本这宝甲被老夫赠给了一位华山派弟子,前几年这弟子随老夫来到藏边,帮着追查玉真下落!” 他所讲必定是袁承志。 黄四喜知道袁承志与木桑道人一起入藏,但两人为何分开,黄四喜却不知情:“那弟子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 木桑道人叹道:“我们听一些过路的江湖客讲,华山派遭了大难,他师哥归辛树与师姐归二娘被人所杀,他就着急返回了华山,临走前他担心老夫一个人对付不了玉真,就把宝甲还给老夫,让老夫防身使用。” 这倒也符合袁承志的性格。 既然是袁承志主动退回,黄四喜自然不会拒绝乌金宝甲,这宝甲与金蛇剑一防一攻,对黄四喜都有大用。 他当即打开腰间的羊皮袋子,把身上的几瓶蜂蜜全部拿出来,一并送给木桑道人。 “哈,黄大侠真是急公好义!这下老夫有口服啦!” 木桑道人美滋滋喝起蜂蜜,如饮佳酿。 黄四喜见木桑道人嘻嘻哈哈,颇为玩世不恭,并不是那种严肃古板的江湖名宿,他也觉得比较放松。 他微微笑着:“这宝甲是使用什么材料编制出来的?” “主要是乌金丝,还掺杂头发、金丝猴毛,再厉害的兵刃都砍不烂。” “真砍不烂?”
黄四喜决定试一试,取出掌门铁剑,打算劈砍软甲。 结果木桑道人瞧见铁剑后,立即瞪大眼珠,一把抓住黄四喜手腕,惊道:“你怎么会有铁剑门的掌门信物?” 他从拜入铁剑门后,就常常与铁剑相伴,自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黄四喜先推开他的老手,才道:“我刚才讲过,有件重要事情和你谈。” 他抬起铁剑晃了晃:“这件事与这柄信物有关,我其实是得了令师铁剑道人的传承,咱们俩算是半个同门,只不过,我并没有举办入门仪式而已。” “此言当真?”木桑道人的情绪像是受到莫大刺激,脸皮竟都抽搐起来。 “确实不假!”黄四喜问他: “但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老夫当然要激动。”木桑道人开始坦露心迹: “这些年,玉真那个畜生到处作恶,在江湖上败坏铁剑门名声,弄的老夫都不敢出门,更不敢见江湖同道,总是担心被人唾骂嘲笑!” 木桑道人已经年近古稀,却没有招收一位弟子,导致偌大铁剑门,只剩下他与玉真子两个门人。 按照铁剑门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功传承,木桑道人原本可以广招门徒,把铁剑门发扬光大。 但由于玉真子的拖累,木桑道人坚持不收弟子,哪怕他把铁剑绝学传授给袁承志,却始终不承认师徒名分。 原著里等玉真子丧命后,木桑道人才招了一位同病相怜的小弟子阿九,总算让铁剑门香火不致断绝。 “现在就不一样啦!”木桑道人不禁开怀发笑: “鼎鼎大名的降龙大侠竟然是吾师传人,那刺杀鞑子皇帝的义举,铁剑门也能沾上光,老夫以后不用再低着头做人,难道老夫不应该激动,不应该高兴?” 黄四喜任凭他哈哈大笑,独自乐呵。 等他笑停后才问:“这么说来,你是承认我的铁剑门人身份吗?” “师弟你什么意思,你得到咱师傅传承那一刻起,就已经是铁剑门人,哪里用得着师兄承认!” 木桑道人指指掌门铁剑:“你应该还不知道咱们铁剑门规,门下弟子谁持有铁剑,谁就是掌门!我刚才太激动,都忘了向你见礼啦,师弟你坐好,师兄这就向你叩拜!” 说完跪倒地上,行起标准的掌门拜礼。 玉真子始终认为木桑道人是因循守旧的迂腐老头。 其实倒也未必,木桑道人之所以心甘情愿向铁剑拜叩,这是他保留着尊师重道的道义,他心里有师规底线。 黄四喜任凭木桑道人行礼。 他一直在垂头观摩铁剑,却是纳闷发现,剑文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他疑惑不解,木桑道人已经跪地磕头,承认了他的掌门身份,为什么剑文不显形武功心法? 他猜测是哪一个环节没有做对。 他就扶起木桑道人,问了一句:“木桑师兄,你能不能代师收徒?咱们最好举办一场入门仪式!” “师兄巴不得这么做。” 木桑道人左右望望:“但这里什么也没有,缺少仪式用品呀。” 黄四喜当即起身:“咱们返回村寨,那里可以张罗齐全!” 第四十七章 护送 后山蜂谷。 只见两道人影正在练武场上激烈切磋。 黄四喜挥掌进攻,木桑道人跳跃躲避,两人身形全都迅捷无伦,每一招俱是高妙之极。 看守蜂箱的竹士宏在旁观战,瞧的如痴如醉,但他只能看出黄四喜与木桑道人打的虎虎生风,精彩纷呈,至于两人到底使了些什么招式,他是全然不懂。 等两人拆上百多招,木桑道人忽然跳到场外,连连摆手:“停住!停住!师弟你掌力压迫太强,我内力已经难以为继啦。” “你是今天没有吃饱饭罢!” 黄四喜刚刚打的兴起,老头竟然缴械认输,他就觉得很是没趣,调侃起来。 “吃再饱也不行呀!以师弟你现在的掌力,武林之中能与你放对者绝无仅有!” 木桑道人只是与黄四喜切磋,黄四喜发掌虽猛,却能及时收力,这才让木桑道人撑了百多掌。 但木桑道人心知肚明,如果他与黄四喜搏命相拼,黄四喜全力连打降龙掌,他撑不住几掌就要逃之夭夭。 他又赞道:“你这一套掌法刚猛无双,不管华山那老猴儿,还是咱师傅复生,都要甘拜下风,天下第一之名,已经非师弟你莫属了。” 黄四喜随即问他:“以师兄你看,我现在的内力与穆人清相比,谁强谁弱?” 此时距离与玉真子决战已经过去数日。 那天黄四喜领着木桑道人返回村寨后,先让木桑道人好好休息一日,然后才请他代师收徒。 等到仪式办完,掌门铁剑上立刻显形了铁剑道人的轻功心法。 黄四喜继承以后,发觉一股深厚内力涌入体内,覆盖了史火龙的根基,这说明铁剑道人内功的确是强过史火龙。 但是讲实话,强的并不多。 黄四喜现在的内力程度,可以支撑他连打降龙十二掌,不会再出现任何隐疾。 不过倘若让他破壁到《倚天屠龙记》江湖,遭遇混元霹雳手成昆,他内力仍旧拼不过人家,如果配合铁剑轻功与玉蜂针,奇袭才能取胜。 “你跟老猴儿比内力?应该不相伯仲!” “那岂不是说师傅与穆人清也不相上下?” “他们本来就差不多,两人都已经七老八十,内力已经到了极限,很难继续突破!但师弟你不一样,你才二十几岁,将来仍有上升余地!” 木桑道人却又想,小师弟大好年华,总不能都用在练功上。 他也是代师收徒那天才知道,黄四喜已经在藏边隐居五年,自从刺杀了鞑子皇帝后,黄四喜就远赴边塞,不再过问中原任何是非。 他觉得甚是惋惜,就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难道要一辈子住在藏边?” 黄四喜悠悠道:“藏边已经住的够久,也是时候离开了。” 黄四喜的金蛇剑上有破壁任务。 只要他继承完五毒教金蛇剑、丐帮金钵、铁剑门铁剑、以及仙都派戒杀刀的武学,就能持剑破壁,进入下一个江湖。 他目前已经修完金蛇剑、金钵与铁剑武功,仅仅剩下一柄戒杀刀传承。 接下来,他肯定要去找戒杀刀。 不过这件事不能对木桑道人明言。 木桑道人又问:“离开藏边以后,你准备去哪里?” 黄四喜道:“我马上要去一趟大理,去那边找一个人,找到后我会返回中原!” “大理近的很,估摸只要半日路程,但那是五毒教的地盘,这个教派里全是歹毒之徒,我陪你一起去,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不必,五毒教众行事毒辣,教内却没什么高人,我能应付。” 黄四喜不让木桑道人随行,却又道:“不过有件私事需要麻烦师兄你。” 木桑道人笑起来:“你不用跟师兄客气,有话尽管开口。” 黄四喜手指练武场外的蜂箱:“这几年在藏边,我一直养蜂为生,实在舍不得它们,希望师兄可以帮忙护送蜂箱返回中原。” 木桑道人不由怔住:“这里的蜂箱有几十个,你打算全部运回去?” 如果全部押送,那可是极其棘手的差事。 这几年木桑道人一直住在藏边,但每年都能遇上一批中原来的江湖客,他对中原局势并不陌生,天下乱象越来越烈,到处都在打仗。 如果携带太多蜂箱,几乎寸步难行。 黄四喜道:“肯定不是全部,只需要护送一个蜂箱就够了,师兄你来,我带你看看这箱子。” 当下把木桑道人领到竹士宏旁边,这里摆放着一个四方蜂箱,可以背起来随身携带,放在马驹上更不在话下。 木桑道人掀开箱盖,朝里边望了望,顿觉心里发毛。 箱内养着一种黑黄纹络的大蜂,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这是毒蜂!师弟你养这些毒蜂不是只为了采蜜罢?” “我确实另有用处,否则不会委托师兄护送!” “如果运送途中,被它们给蛰到……” “我调配有专门的蜂毒解药,肯定会送给师兄一起携带!” 黄四喜说完,朝竹士宏要回那件可以控制蜂群的竹管。 他把竹管递给木桑道人:“师兄你也不必着急回去,我先传你一个躲避毒蜂的法子,等你懂得如何在野外散养毒蜂,到时再上路护送也不迟!” 黄四喜所继承的古墓派驭蜂术,他并没有外传,不管是传音驭蜂还是蜜香驭蜂,只有他一个人精通。 他传给竹士宏的竹管法门,主要是防止被蜂群蛰咬,再吸引蜂群回巢,完全是用于养蜂,但是想利用蜂群作战,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不过即使如此,竹士宏依靠现有所学,将来也能独自养蜂,等黄四喜走后,那几十箱普通蜜蜂全都留给竹士宏继续豢养,让他给村寨造福受益。 木桑道人本来不懂养蜂,最怕途中把蜂群搞丢,没有办法给黄四喜交待。 既然黄四喜有言在先,让他先掌握野外养蜂的门道,那以他的高绝轻功,到时携带一个蜂箱上路,就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保证可以安稳无虞把蜂箱送达。 木桑道人又问:“师弟你打算把蜂箱送到什么地方?” 黄四喜道:“秦岭太白山。” 木桑道人面露惊奇:“据说太白山现在是降龙会总坛,那降龙会不是真与师弟你有关系吧?” 黄四喜很是诧异:“师兄你也知道降龙会?你在藏边隐居这几年,倒是没有忘记打听中原江湖的消息。” 木桑道人轻笑:“我是听一位中原来的采药人讲,降龙会那群人,在拿着降龙大侠的名号招摇撞骗,想不到真与师弟你有关。” 黄四喜微微摇头:“五年前我参与创建降龙会,但开完创帮典礼后我就来了藏边,这几年降龙会究竟在做些什么,我一概没有过问,其实关联不算大。” 第四十八章 蛇患 木桑道人又透露:“据传降龙会在江南组织商号,广聚财源,在江北收拢义士,招纳豪杰,弄出好大声势,现在已成天下第一大帮!” 他提醒黄四喜:“降龙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事,都是以‘降龙大侠’做旗号,但师弟你常年不在会中,将来回去后,现任会首会不会心甘情愿把降龙会交还给你。” 黄四喜回道:“为什么要交呢,我对这些事务不感兴趣,让他们一直操持下去,也未尝不可。” 木桑道人忽然明白过来,他这位小师弟,应该是淡泊名利之人,当年前去刺杀鞑子皇帝,肯定也不是为了图什么大侠虚名。 “就算师弟你不愿意介入降龙会事务,也必须进行监察啊。” 木桑道人现在与黄四喜同门一体,他就苦口婆心劝告起来: “降龙会是依仗你的名望在外办事,倘若他们将来造反,就意味着你造反,倘若他们将来投靠朝廷,也意味着你投靠朝廷,你绝对不能完全事不关己!” 黄四喜觉得这位老师兄所讲有些道理。 他心想,虽然这几年没有鞑子入寇,但官兵仍旧无法扑灭义军,反而因为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导致义军声势越发浩大。 历史大势浩浩荡荡,仿佛无法逆转,义军恐怕总归还是要攻破京城,逼迫崇祯上吊。 黄四喜又想,现在已经是崇祯十六年,官兵与义军的决战为期不远,就算我不介入,降龙会也一定要做出选择。 目前降龙会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帮,无论官兵义军都在争相拉拢,自然也深为忌惮,等官兵义军决出胜负,应该不会允许降龙会继续做大。 “这件事,等我从大理回来,再去降龙会慢慢商量!” 黄四喜道:“当初他们做过承诺,不投朝廷不投义军,只经商募资救济百姓,在征得我的允许前,他们不会随便介入时局。” “既然师弟早有安排,那师兄我就不再多嘴。” 木桑道人笑道:“等我到了降龙会,替你把蜂箱送到,到时就前往华山,把承志那小子叫到降龙会,那小子为人憨厚,肯定能成为师弟你的良助!” 黄四喜当即反对:“师兄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木桑道人不解:“这是为什么?” 黄四喜顿了片刻,告诉他:“华山归辛树与归二娘,以及这一脉的弟子,都是我杀的!” “啊!” 木桑道人被这个消息惊的猝不及防,他心里一万个想不通,降龙大侠声名赫赫,为什么要和武林正道之首华山派结怨? 他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 师兄弟就这么对视起来,久久不发一语。 木桑道人纠结一会儿,脸色忽然趋于坚定,降龙大侠不可能杀错人。 他掷地有声的说:“师弟杀的人,与师兄我杀,没有任何区别!如果将来华山派要报仇,我一并替你挡下来,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担心被这件事骚扰!” 黄四喜本来还想解释一下当初杀归辛树夫妇的原因,听见木桑道人的表态,他就住了口。 以他现在的武功,不需要谁替他挡什么人,但木桑道人是一片好心,他就适宜开句玩笑。 “有师兄替我遮风避雨,我很是心安!” “师弟也会拍马屁啦,以后记得多拍点,师兄我爱听的很!”
两人言罢全都笑起来。 随后月余,他们都待在蜂谷养蜂。 等木桑道人熟悉毒蜂习性,可以安全护送蜂箱时,黄四喜替他购来马驹,送他离开藏边,启程返回中原。 与竹老一家的分别也随后到来。 这天黄四喜收拾行囊,离开居住五年的村寨。 竹老与竹士宏结伴给他送行,俱都依依难舍,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忘记这处家舍,他的住所会一直保留,随时等他回来再住。 他知竹老一家拳拳盛意,但他这次离去,今后都不会再回来。 江湖人四海为家,这也没甚么好伤感的。 他与竹老竹士宏做完告别,开始骑马远行。 这一趟行程目标明确。 黄四喜是要前往云滇大理,造访五毒教灵蛇山毒龙洞。 这座山洞里囚禁着仙都派掌门人。 只要黄四喜找到仙都掌门,他就能找到最后一柄戒杀刀。 他时下所住村寨位于川滇交界,距离大理并不远。 正如木桑道人预计那样,黄四喜驾马半日,已经赶到大理城外三十里。 天公却不作美,忽然下起大雨。 他四下眺望一番,见左向山脚下坐落一座破庙,当即打马入庙,过去避雨。 结果进了庙门一看,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庙内站着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上唇留着两撇鼠须,眼珠又小,给人一股贼头贼脑的不良观感。 不过这汉子的举止比较得体,原本打算脱掉淋湿的外衫,升火烤干,他瞧见黄四喜入庙,赶紧停下来,抱拳朝黄四喜拱了拱,又露出一副和气笑容。 “这天也是怪,冷不丁泼下这么大的雨!幸亏有间破庙可以容身,否则咱们这些过路人叫大雨一激,指不定就要染上风寒!” 中年汉子是在自言自语,却也是在向黄四喜示意,他只是路过,纯粹是避雨,等大家避完雨,就各走各路。 黄四喜朝他点点头,随便在庙内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歇息。 庙内气氛很快沉默下来。 结果过了一会儿,忽听一阵呲呲的异响从庙门外传了进来。 黄四喜立时警觉,他朝门外一瞧,不禁皱起眉头。 那中年汉子更是失声叫道:“啊!蛇!” 他急忙起身,朝后躲避,直至紧靠庙墙才停了下来。 按说他也是走江湖的豪客,日常在野外见到的虫豸不在少数,没必要大惊小怪。 但眼下这一条大蛇实在有些骇人,蛇身长度已有丈余,好似人臂一样粗,全身蛇皮显露着斑斓花色,蛇头更是呈三角型,如常人拳头般大小。 而只要蛇头三角,基本都是毒蛇。 寻常大蛇往往是没有毒的,庙门这条蛇却是毒性猛烈,相当罕见。 中年汉子才会涌生惧意,他更加担心的是,毒蛇并非野生,而是被人豢养。 片刻后,毒蛇已经滑入庙内,像是有人驱赶一样。 很快黄四喜与中年汉子就看见,门外走进一位穿着破烂的乞丐,他满脸胡须,两条臂膀外露,上面点点斑斑,全是伤疤。 他手持竹棒,紧紧尾随在毒蛇身后。 第四十九章 朱睛冰蟾 乞丐踏足庙门,瞧见黄四喜与中年汉子在庙里歇脚。 他嘿嘿一笑:“两位勿怪,这蛇并非老夫豢养之物,先前老夫见它在官道上爬行,怕他伤了路人,就想捉住它,谁知道它甚是滑溜,一溜烟就逃到了这里来。” 此刻毒蛇已经停止爬动。 它前方是中年汉子,左方是黄四喜,后方是乞丐,它全都不愿靠近,于是就蜷曲在门口,不再移动。 乞丐见准时机,抽出一条短绳,试图套住蛇头。 毒蛇却不愿意被缚,猛然回头,张大蛇口,朝乞丐喷出一团红雾。 乞丐立时急退,显然是畏惧红雾剧毒,不敢沾染半分。 “两位瞧见了罢,这条毒蛇是野生,见谁咬谁!” 乞丐再次出言解释:“老夫是好意降服它,为民除害!两位可以不用帮忙,但也别来干扰老夫的善举!” 黄四喜本来已经捏出玉蜂针,准备射杀毒蛇,听了乞丐的话,他就按针不发。 那乞丐见毒蛇动作灵敏,绳索一时难以奏效,伸手到腰间的破布袋里,摸出一块块黄色药物。 药物气味辛辣,刺鼻难闻。 黄四喜在旁瞧着,很快辨认出来,那药物应该是专门驱蛇的雄黄。 乞丐把雄黄塞入口中,飞快咀嚼,又在手里捏成细条,抛在毒蛇外围,摆成一条雄黄药圈,打算把毒蛇控制在圈里,然后再用绳索捕捉,可以方便一些。 但是毒蛇躯体庞大,足足超过一丈长度,乞丐身上携带的雄黄却不多,不等他摆满一圈,毒蛇已经从缺口处蹿爬了出去。 这时毒蛇受到雄黄刺激,变的异常暴躁,它一边朝前爬蹿,一边猛吐毒雾。 倘若不加阻止,庙内很快就会乌烟瘴气。 黄四喜不再犹豫,‘嗖!’的一响,射出玉蜂针,精准扎入蛇头。 偌大蛇躯立即瘫倒,翻白了肚皮。 它爬行方向面朝中年汉子,毙命时正好瘫在中年汉子前边。 那汉子以为黄四喜在援救他,当即拱起手,想要致谢。 谁知不等他开口,却见那乞丐脸色突变,霎时暴怒起来,朝黄四喜咆哮:“王八蛋,谁让你杀了它的!老子辛辛苦苦追了它两天,想要生擒它,结果被你一针打死,你快赔老子的心血!” 黄四喜冷冷瞧着乞丐,并不回应,翻手又摸出一根玉蜂针。 乞丐见了他的手势,知道他不好惹,下一句怒骂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中年汉子见两人剑拔弩张,笑呵呵打圆场:“刚才毒蛇发狂吐雾,如果不及时阻止,毒雾会弥漫全庙,到时咱们就要无处落脚,这位相公是好心,阁下不必生气!” 乞丐恨意难消:“这条蛇稀世罕见,几十年难遇一条,假如可以生擒,能够调制灵药,救活无数患病百姓,老夫是在行侠义之举,生个气怎么了?” 中年汉子判断不出乞丐话里的真假。 他就想找乞丐详细询问,毒蛇生擒后,究竟能够救治什么样的疾病? 不过这时毒蛇喷吐的红雾,飘散到了他鼻前,被他嗅了几口,目光渐有眩晕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蛇毒。 他当即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捏出一头蟾蜍尸体。 这蟾蜍通体纯净冰白,眼珠却殷红似血,外相珍奇之极。
只见他把冰蟾放在唇边,猛吸几口寒气,头晕瞬间止住。 那乞丐本来在怒视黄四喜,斜眼瞧见冰蟾后,他神色一滞,直勾勾盯着冰蟾,满脸都是贪羡之色。 等中年汉子使用冰蟾祛除蛇毒,目光转向乞丐时,那乞丐马上手抚额头,装出病怏怏的样子:“老夫为了云滇百姓,不惧凶险抓蛇,奈何蛇毒入体,恐怕难以返家,还请兄弟施以援手,帮助老夫解除毒症!” 黄四喜听见这话,嗤之以鼻。 其实中年汉子也在怀疑乞丐说辞,但他见乞丐刚才怒气腾腾,如果拒绝乞丐要求,恐怕会惹得乞丐动手。 当下心里很是后悔,不该把冰蟾展示在外。 中年汉子考虑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递出冰蟾,借给乞丐。 乞丐如获至宝的捧住冰蟾,垂鼻下去,对着冰蟾猛吸。 等乞丐嗅够冰蟾的寒气,忽一缩手,飞快把冰蟾装进自己布袋。 中年汉子觉察到不对劲,急声喊道:“把我的冰蟾还回来!” 乞丐死不认账,面露凶相:“什么冰蟾?没有见过!” 说完转身就走。 中年汉子大怒,心想我好心帮你解毒,你却窥觎我的冰蟾至宝,人品真是卑劣到极点。 他手掌朝前一探,使了一招擒拿手法,试图留下乞丐。 乞丐却反手一掷,撒出一个绿油油的物件,甩到中年汉子身上。 这汉子低头望去,只见一条碧绿小蛇已经钻进怀里,一口咬住他胸前血肉。 他啊!一声栽倒地上,单手捏死小蛇,远远扔走,另一手伸入怀里,想要再取解毒至宝,只是蛇毒发作太快,他手臂瞬间僵硬,怎么也抬不起来。 乞丐一击得手,并不对中年汉子补招。 他目光一转,恶狠狠盯住黄四喜,猛起一脚,把地上的毒蛇尸体踢了过去。 他又双手齐抬,各抓一包药粉,这是专门腐化蛇尸的毒药,只要洒在蛇尸上,立即就能把丈许长的蛇躯腐成毒雾,弥漫庙内。 不止可以阻止黄四喜近身,还能迷惑视线,哪怕黄四喜武功再高,一经毒雾笼罩,也非得被毒倒。 但黄四喜早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蛇躯腾空一刻,黄四喜急抽铁剑,挥臂猛甩。 黄四喜与乞丐仅仅相隔了三五丈远,这样短的距离,乞丐根本避不开‘天外飞仙’的打击。 ‘噗!’ 铁剑一击穿透乞丐身躯,剑力并未耗尽,又朝后远飞,射入庙墙三寸方才停止。 乞丐吭也未吭一声,当场后仰栽倒,立时毙命。 黄四喜瞧着他的尸体,心想这人武功不怎么样,却能与剧毒之物为伍,也不知与五毒教是否有关系。 “这位相公……救一救我……” 中年汉子仍旧没有死去,吃力向黄四喜开口求救。 黄四喜挪步过去,见他脸色发黑,微微摇头:“我不懂怎么祛除蛇毒。” “用朱睛冰蟾……蟾嘴对准伤口……就能救我……” 黄四喜听到‘朱睛冰蟾’的名字,忽然想起《碧血剑》里的救命至宝,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中年汉子双眼迷离:“胡……胡桂南……” 说完陷入昏迷。 第五十章 圣手神偷 胡桂南已经危在旦夕。 如果不立即展开救治,他必死无疑。 黄四喜听了他的名字,移步到乞丐尸体处,把那只雪白冰蟾取出来。 刚才胡桂南吸入蛇雾,仅仅闻了一下冰蟾寒气,就把体内蛇毒祛除的干干净净。 黄四喜也试着闻了闻,觉察一股沁人心扉的气息涌入体内,有这股气息存在,不管他吸入多少毒雾,俱都没有任何影响。 他不由暗赞:“真是解毒灵物!” 他随即蹲在胡桂南身边,掀开他衣衫,见他伤口处有两道浅浅蛇牙痕,牙痕周围已经乌黑一片。 他先捏开冰蟾嘴巴,让冰蟾吸住蛇牙伤口。 然后摁住蟾背,潜运内力。 只见蟾腹起起伏伏,开始吸拔蛇毒。 随着胡桂南体内蛇毒被拔出,冰蟾的雪白蟾躯也起了变化,以肉眼可见速度变成灰色,很快又从灰色变成黑色。 这时冰蟾的拔毒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拔出更多的蛇毒。 不过胡桂南的毒伤基本医治痊愈。 他渐渐转醒过来,纵然身体仍显虚弱,还是第一时间跪倒在地,向黄四喜答谢救命之恩。 黄四喜知道他身体不便,让他坐在一边调息。 黄四喜单手捏起冰蟾,惋惜道:“这头冰蟾拔毒太多,蟾躯已经染黑,以后不能继续用了。” “相公,还能用的!” 胡桂南急忙从随身包裹里边取出一个酒葫芦,又把一只特制银碗放在地上,倒满酒。 “请相公把冰蟾放在碗里!” 黄四喜闻言照办。 只见冰蟾入酒后,丝丝黑水很快从蟾口里边吐出来。 黄四喜目光一亮:“原来烈酒可以催吐毒汁!” 胡桂南陪着笑:“相公所猜不假,烈酒能让冰蟾之躯恢复如初!” 等满满一碗酒,变的如同墨汁,冰蟾也恢复了初始的雪白模样。 胡桂南先将毒酒倒掉,又去庙外收集雨水,把银碗清洗干净。 转回后,他把银碗与冰蟾摆在黄四喜面前,随后又从怀里取出另外一个锦盒,盒盖打开,显露一头全新的朱睛冰蟾。 胡桂南手指两蟾,介绍道:“相公,这是产于藏边雪山的朱睛冰蟾,专解剧毒,不管受了多大毒伤,只需让蟾嘴吸住伤口,毒疮即可痊愈!” 这只是朱睛冰蟾的其中一项作用。 胡桂南又道:“倘若受到严重内伤、刀伤,只要没有当场殒命,把冰蟾囫囵研磨,吞服下去,再厉害的伤也能治好!小人现将两头冰蟾全部赠送给相公你!” 黄四喜叹道:“这简直是灵丹妙药呀。” 他心想,我在藏边住了五年,怎么没有找到一头朱睛蟾蜍?胡桂南随便来一趟藏边,就能找到两头! 当然冰蟾未必就是胡桂南亲自发现。 黄四喜就问:“这两头冰蟾全是你在雪山里边挖出来的?” 胡桂南赶紧摇手:“小人没有这个福分!不敢隐瞒相公,不久前小人在河南游历,遇到一个病重的采药老道,小人见他可怜,就给他请医服药,又送了他几十两银子。” 黄四喜并不怀疑他的说辞,笑道:“早先听你自报家门,叫做胡桂南,我以前听过你的名声,江湖同道称你叫‘圣手神偷’,偏爱扶弱济困,若非如此,我刚才也不会救你!”
胡桂南惭愧说:“小人每回扶弱济困之前,往往先到当地富户家里偷盗,其实是劫富济贫,实在登不上台面,即使相公不救小人,小人也是活该!” 黄四喜不救他,仍旧可以拿走两头朱睛冰蟾。 但黄四喜还是选择救了他。 这一位‘圣手神偷’,别看长的贼眉鼠眼,其实很有侠义之风,而且不重财宝,知恩图报。 原著里胡桂南第一次遇上袁承志,就因为袁承志帮忙劝和他与铁罗汉比武,让他免了重伤之忧,他就把两头朱睛冰蟾直接赠送给了袁承志。 朱睛冰蟾是《碧血剑》第一疗伤至宝,能够救治垂危伤症,关键时刻可以拿来救命。 胡桂南竟然一头都不给自己留,换作其他江湖人,做不出如此慷慨之事。 “你给了那个采药老道几十两银子,后来怎么样了?” 黄四喜继续刚才的话题追问。 胡桂南道:“他年寿已到,药石已经无用,没过几天就死了,临死时他把两头冰蟾给了小人,又委托小人替他办一件私事。” “什么私事?” “他在河南道观出家,本身却是云滇人士,死后希望落叶归根,就请小人送他尸骨返乡安葬。” “你来云滇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的相公!小人把他安葬入土,又替他守了一些时日的陵,正准备返回中原呢,结果遇上这個毒丐……” 胡桂南朝乞丐尸体瞧了一眼,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相公,这个毒丐让我想起一个云滇武林的名人!” “名人?谁?” “五毒教的锦衣毒丐齐云璈!” 胡桂南提到五毒教时,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相公,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罢,如果齐云璈的死讯传到五毒教,引来教徒追杀,到时咱们想走就走不成啦!” 黄四喜自顾沉吟,并不回话。 他知道锦衣毒丐齐云璈,不止对外歹毒,对内也一样,原著里参与反叛五毒教主何铁手,使用毒蛇偷袭咬伤何铁手,纯粹一个阴险小人。 他从羊皮袋里取出化尸粉,先去毁尸灭迹,然后示意胡桂南:“雨停以后,你马上离开云滇,齐云璈独自追踪毒蛇,身边应该没有属下跟随,他的死讯暂时不会传出去,你不用担心被五毒教弟子拦截!” “那相公你呢?” “我这次前来大理,就是为了造访五毒教,自然不会走!” “相公你不走,小人肯定也不走!” “伱不需要如此,我虽然救了你的命,但你也送了我两头冰蟾,这两头冰蟾对我有大用,绝对抵得上这份人情!你安心离开,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胡桂南听了黄四喜的话。 他并不继续争取,而是问道:“请恕小人多嘴,相公打算造访五毒教什么地方?五毒教共有一座总坛和五大分舵,小人在云滇游历了不短日子,对大理周边的分舵颇为了解!” 他确实问到了黄四喜的关心问题上:“我要去的地方是灵蛇山毒龙洞,你清楚那里的情况吗?” “小人清楚!” 胡桂南立即点头:“那是五毒教的禁地,毒龙洞里养着成千上万条毒蛇,专门看押重犯!相公去毒龙洞,难道是为了救什么人吗?小人外号神偷,可以替相公出一些力!” 第五十一章 闯毒窟 黄四喜终究没有拒绝胡桂南的随行要求。 有这样一位神偷做向导,黄四喜的行动会更加顺利与高效。 等到雨停后,两人结伴出发。 由于五毒教的灵蛇山位于大理城郊,距离非常近,两人当天就摸到了地方。 不过山腰毒龙洞外驻扎有五毒教弟子,洞窟里边更是豢养着数千条毒蛇,不宜冒然闯入。 黄四喜与胡桂南选在山外一处荒洞里歇脚,一边商量闯探毒龙洞的办法。 “相公,小人自幼修习爬墙功,如果可以引走洞外的五毒教徒,小人有把握绕过蛇群,沿着洞壁爬入窟内监牢。” 他们赶来灵蛇山之前,事先购买了大量驱蛇的雄黄药。 只要把衣裳浸泡在雄黄里,再把雄黄涂抹全身,然后手持朱睛冰蟾,就能有惊无险的闯洞,而不必担心被蛇咬。 黄四喜却说:“你进洞容易,出来呢?这次赶来灵蛇山,是为了营救监牢里的仙都派掌门黄木道长,咱们不能救一具尸体出来!” 胡桂南听过黄木道长的威名,此派是武当旁支,在江湖上名头极响,黄木道长武功更是不俗。 胡桂南就提议:“小人可以携带雄黄入洞,让黄木道长也给身上抹满雄黄药,他飞檐走壁的本领肯定比小人更强,飞越蛇窝应该不难吧?” 黄四喜仍是摇头:“他已经被关押在洞内数年,身体恐怕非常虚弱,让他涂药可以,别指望他施展轻功。 咱们需要想一个法儿,把毒蛇杀死在洞里,或者驱赶出来一部分,到时你再带黄木道长出洞,就能万无一失。” “杀……杀蛇?” 胡桂南不敢想象,究竟使用什么办法,才能制服几千条毒蛇。 黄四喜没有给出答案,只说:“这个法儿,必须天晴才能使。” 不久前离开村寨时,黄四喜携带有一个蜂箱,箱子里装的全是毒蜂。 这种毒蜂他总共养了两厢。 其中一箱委托给木桑道人,护送去了降龙会总坛,将来他要使用这箱毒蜂去对付鞑子。 还有一箱他自己携带。 这箱毒蜂的作用自不必提,就是给闯探灵蛇山毒龙洞所准备。 黄四喜为了取得戒杀刀,哪怕让毒蜂与毒蛇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不过他来前低估了灵蛇山的毒蛇数量,竟然有数千条,甚至比他的毒蜂还要多。 无论个头还是毒性,一头毒蜂都对付不了一条毒蛇。 黄四喜就有些担心,即使他的毒蜂全部阵亡,也无法对蛇群造成重创。 所以他必须另寻‘援兵’。 等到天晴后,他需要再召一批野蜂助阵。 时下是五月天,正是花团锦簇的暖和季节。 可惜这几天阴雨频繁,蜂群不会外出。 直至等了小半个月,才终于迎来晴朗天气。 这天晌午。 黄四喜与胡桂南悄悄登上灵蛇山,来到山腰处的毒龙洞外。 黄四喜打开蜂箱,潜运内力,嗡嗡低吟,蜂群得到传音召唤,霎时起飞,一窝蜂涌入洞口。 不一会儿,看守毒龙洞的五毒教徒就开始抱头鼠窜,一個接一个沿山狂逃。 胡桂南见这些教徒被蛰的鬼哭狼嚎,忍不住取笑:“这些人全都变成猪头了。” 变成猪头只是轻的,等到蜂毒彻底发作,他们很快会周身麻痹,失去知觉。
等蜂群把五毒教徒全部赶走,收拾干净。 黄四喜与胡桂南立即冲入洞口。 他们追随蜂群脚步,一路朝洞内闯去,很快就来到蛇群盘踞的隧道处。 只见一条条鹤顶毒蛇,交错盘结在一起,原地打窝,堵死了整条隧道。 更可怕的是,洞壁与洞顶竟然也有蛇影出没。 五毒教在布置这一道机关时,故意在墙壁上钉了蛇藤,以供毒蛇攀爬封锁。 整条蛇道有十余丈长,尽头就是关押重犯的内窟。 黄四喜大致估算了一番,他身上携带的雄黄药最多驱离丈许范围的蛇群,五毒教徒为了防止外人撒药,把地面弄的泥泞潮湿,即使雄黄撒下去,估计也会失效。 因此想要对付蛇群,必须使用毒蜂不可。 胡桂南瞧着满地毒蛇,顿觉不寒而栗,心里也很是汗颜,早前他夸口飞檐走壁绕过蛇群,那是想当然了。 黄四喜看出他的紧张,安慰道:“我先使用毒蜂试一试,看看能否冲开蛇道,倘若不能,咱们就放弃救人,将来再慢慢想办法!” 如果毒蛇太厉害,能够无视毒蜂叮蛰,黄四喜会转而求其次,只闯入内洞搜寻戒杀刀,不必非得救走黄木道人。 不过戒杀刀是仙都掌门信物,估计与黄木道人关联极深,不把黄木道人救出毒龙洞,就算黄四喜拿到戒杀刀,恐怕也继承不了戒杀刀上的武学。 总之,他会尽力而为。 胡桂南大老远追随他,就是为了发挥神偷本领,更不愿半途而废,就坚决表态:“小人愿意拼命!” 黄四喜笑了笑,未作回应。 他又在嗡嗡低吟,蜂群开始井然有序冲入蛇道。 随着蜂群落地与蛇群接触,锋针一枚枚蛰向蛇躯,原本静趴不动的蛇窝,瞬间骚动起来。 整片蛇群忽然从中间一分为二,朝隧道两侧急涌。 十余丈长的蛇道上,随即显露一条半丈宽的空白小路。 “相公,路通了!小人这就冲过去!” “记得不要只救人,监牢内封藏的兵器一起带出来!” “唉!好!” 胡桂南施展轻功,全力前冲,眨眼飞奔到蛇道尽头的石门处,他抽出黄四喜相借的铁剑,一剑斩断门锁。 等他推开石门后,内部环境一览无余。 黄四喜迎前望去,只见门内坐落一条巨石雕刻的盘龙像,龙爪下锁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 他心想:“果真与原著一样,黄木道人确实关押在此,这老道的随身物品,肯定也被封藏在里边。” 不过他已经无暇去远眺胡桂南营救黄木道人的过程。 因为蛇群已经开始反击,他的毒蜂正呼啦啦落地,很快阵亡了数百头。 他不得不指挥蜂群起飞,暂时脱离蛇群。 蛇道中间的那条空白小路,随即就被蛇群覆盖起来。 黄四喜急忙伸手入怀,取出一瓶蜂蜜,打开瓶塞,以内力扩散蜜香,开始召唤野蜂。 随着蜜香弥漫,起初只有数只野蜂零零散散飞过来,但是很快,又有数十上百只野蜂,一窝接一窝的涌入毒龙洞。 等野蜂达到一定规模,黄四喜开始把蜜瓶往蛇群中间飞抛,野蜂顺着香味扑过去,好似一条长龙,在蛇窝里边强行挤开一条空路。 这时,胡桂南也已经给黄木道人抹完雄黄药,出逃在即。 第五十二章 戒杀刀 胡桂南进入石门后,先持剑砍断黄木道人身上的铁锁链。 但黄木道人仍旧不能活动自如。 只因为黄木道人肩后琵琶骨被铁钩钉穿,武功全失,别说施展轻功,走路都费劲。 胡桂南不由心想:“还是相公料事如神,这老道行动不便,若是无人背他,就算没有毒蛇拦路,他也爬不出洞去。” 胡桂南赶紧把黄木道人叫醒,又取出驱蛇的雄黄药。 黄木道人原本昏昏沉沉,虽然听见动静,却以为是五毒教徒来送饭,就不愿意睁眼。 等他听清胡桂南的客气声音,立马惊醒过来:“阁下是谁?” 胡桂南回道:“自然是救你的人!黄掌门不必多说,先换上药衣,再抹上蛇药,等逃出毒龙洞,咱们再详谈!” “好!好!” 黄木道人的求生意志相当强烈,自己动手涂抹雄黄。 胡桂南不忘黄四喜的吩咐,趁机搜查这里封藏的兵器。 但胡桂南把整间石牢找了一圈,仅仅发现盘龙石像上方的龙口里边,存放着一个粗布包裹。 除了这件包裹以外,石牢内再没有任何物品。 黄木道人瞧出胡桂南举止有异,忙问:“少侠你在找什么?” 胡桂南道:“找兵器!这里有没有存放什么神兵?” 黄木道人指指包裹:“老道可以明确告诉你,除了老道的两柄戒杀刀外,这里绝对没有其它兵器!” 胡桂南不解:“五毒教把你关押在这儿,为什么不收走你的佩刀?” 黄木道人苦笑:“他们关押老道是为了逼问金蛇郎君夏雪宜的下落,对老夫的东西压根不屑一顾,就顺手仍在了龙口里!”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又问:“这座石牢以前是藏宝室,龙口里专门存放五毒教至宝金蛇剑与金蛇锥!少侠,你是不是为了金蛇剑而来?老道实话对你讲,早在二十年前金蛇剑与金蛇锥就被夏雪宜偷走啦,你恐怕要白跑一趟!” “什么金蛇剑金蛇锥!咱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 胡桂南心里不爽,觉得黄木道人胡乱揣度人心。 他不愿再与黄木道人说话,取下包裹,朝门外喊道:“相公,这里没有封藏神兵利器,只有两柄戒杀刀!” 黄四喜笑道:“我找的就是戒杀刀,取出来罢!” 胡桂南大喜,心想没有辜负相公重托,这下可以顺利交差啦。 “相公稍等!” 黄木道人却在一旁狐疑不断,心说戒杀刀只是仙都派信物,绝对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这两位相公冒着性命危险,不惜代价闯入蛇道,就为了找两把破铜烂铁? 他也知道现在出逃要紧,就把疑问压在心里。 等他麻利涂完雄黄,被胡桂南背在身上,疾步冲出石门。 这时黄四喜已经驱使野蜂,在蛇群中间重新开辟一条空路,但空路上方全是黑压压的蜂群。 黄木道人觉得不保险,脱口问:“这些蜜蜂会不会蛰人?” 胡桂南言之凿凿:“相公召来的蜂子,绝对都是好蜂!你放心吧,它们只蛰毒蛇,不蛰咱们!” 黄木道人稍有心安:“这就好!这就好!” 结果等胡桂南踏足蜂群之间,野蜂‘呼!’的涌到身上,到处叮咬。 黄木道人忽觉一阵痒疼传遍全身,他琵琶骨被刺穿,不能运转内力压制,忍不住叫出声:“这些蜂子不认得老道,可要蛰死老道了!”
胡桂南白了他一眼,心说咱们救了你的老命,蛰你几下怎么了,伱大呼小叫做什么! 蛇道只有十余丈长,转眼之间,胡桂南已经背着黄木道人冲了出来。 黄四喜摆手道:“你先背着黄掌门撤出去,我来殿后!” 胡桂南二话不说,继续朝前疾奔。 直至出了洞口,他才停下。 也就等了片刻功夫,黄四喜也领着蜂群出来。 野蜂到了洞外就轰然四散。 黄四喜豢养的毒蜂,则在他的召唤下返回蜂箱,虽然数量损失过半,却也出色完成任务。 黄四喜背起蜂箱,示意胡桂南:“咱们走,先离开灵蛇山再说!” 三人马不停蹄,一路走到天黑,才寻了一处荒林歇脚。 胡桂南点起火堆,烧起野味。 黄四喜手拿两柄戒杀刀,入神观看。 这两把刀都是精钢打铸的普通匕首,材质与铁剑比起来相去甚远。 看了一会儿,黄四喜把左手的戒杀刀递给黄木道人:“这柄匕首对我没有用处,还给你!” 他又举着右手刀,朝黄木道人晃了晃:“这柄对我有大用,希望黄掌门可以割爱相赠!” “老道幸得黄相公相助,才能脱离虎口,别说两柄戒杀刀,就算把仙都派的兵刃全部集齐,一并送予黄相公也无妨。” 黄木道人先表明感激之情,又问:“但老道有点想不明白,这柄戒杀刀来自鄙派第十四代掌门菊潭道长,仅仅是象征性的遗物,本身并不贵重,黄相公拿了此刀想必也作用不大,难道你与菊潭道长有什么渊源不成?” “渊源嘛,确实有一些!” 黄四喜敷衍一句,笑道:“只是我不在仙都派学艺,对菊潭道长的过往了解不深,还请黄掌门帮忙介绍一下。” “黄相公愿意听,那老道就从头讲起!” 黄木道人六旬上下的年纪,虽然久经磨难,却仍旧保持着一派掌门的庄重气度,他讲话也板板正正。 “这一位菊潭道长,其实是百年前的武林人物,在当年,他剑术独步天下,可是他也为人刚傲,动辄仗剑杀人,仇家结遍江湖,最终导致各大剑派会于恒山,以车轮战与他决斗!” “此战结果如何?”黄四喜其实知道答案。 “哎,他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斗败整个武林?虽然他连挑十八位对头,但最后也精疲力竭,他不愿被仇家羞辱,就拔出随身匕首,自刎而死!”黄木道人指指黄四喜手上的戒杀刀: “这柄刀就是当年菊潭道长自刎的匕首!那一战过后,导致仙都派也元气大损,鄙派第十五代掌门就立下门规,今后仙都派弟子都要授出一柄匕首,名为‘戒杀刀’,意为‘严戒擅杀,善视珍藏,义所不敌,举以自戕’!” 这十六字门规是为了严禁仙都弟子妄杀无辜,以防止他们重蹈菊潭道长的覆辙,倘若有哪位弟子胆敢触犯这一条门规,就必须使用‘戒杀刀’自刎谢罪。 这其实也是侠以武犯禁的体现。 越是武功精深的门派,门规约束就越强。 不过门规是门规,武林高手们是否愿意遵从,那就是两说了。 第五十三章 往事 黄四喜手上这把匕首,就是仙都派的第一柄戒杀刀。 自仙都派第十五代弟子以来,这柄戒杀刀也被当成了掌门信物,代代流传。 不过信物往往是代表身份的凭证,一般不会使用,仙都派历代掌门都会另外打造一柄专属自己的戒杀刀。 这也是黄木道人身上携带有两柄戒杀刀的原因。 “黄掌门,你们仙都派目前传承多少代弟子了?” “老道是第二十二代!老道毕生教授了三十二位弟子,在我被关押毒龙洞前,他们都没有招收亲传,鄙派道统目前传在第二十三代上!” 黄木道人感念黄四喜的救命恩情,黄四喜旦有所问,他知无不言。 胡桂南在旁边烧烤着野兔,肉熟了以后,先递给黄四喜。 他一直默默干活,并不曾插话,却也不忘聆听。 他心想黄木老道教了三十余弟子,数年来竟然没有把黄木老道救出去,这些弟子要么不尊师,要么就是本领不济。 不过他转念又想,像毒龙洞那样的险地,若非相公召来毒蜂助阵,谁又能闯的进去? 与其说仙都弟子手段不够,倒不如说相公本事太强。 这一瞬间,胡桂南忽有走神,似相公这样身怀奇功又行侠好义的当世俊杰,早该在江湖上叫响才对,为什么名号这么陌生? 胡桂南闯荡江湖十几年,即使对不入流的武林人物,他也耳熟能详,却偏偏对黄四喜没有印象,他就觉得很不寻常。 其实这也不怪他,黄四喜本名只有降龙会的几位创帮元老才知道,这些元老并没有外传黄四喜就是降龙大侠。 因此江湖上只在广传降龙大侠事迹,但降龙大侠究竟姓甚名谁,却是不为人知。 黄木道人被关押在毒龙洞内五年,江湖消息彻底闭塞,他更不会知道黄四喜是谁。 就连降龙大侠,黄木道人也只是偶有听闻,他遇困之前,皇太极遇刺消息刚刚传回中原,并没有得到证实,他虽有听说,却不知道降龙大侠是否真有其事。 这时胡桂南又切下一条兔腿,递给黄木道人,随口问了一句:“黄掌门,你与五毒教到底是怎么结的仇?” “老道与五毒教徒素无瓜葛,更无仇怨,他们之所以暗算囚禁老道,完全因为金蛇郎君夏雪宜。” “传闻金蛇郎君与衢州棋仙派结有深仇,他全家都被棋仙派弟子所杀,二十年前他学成金蛇剑术找棋仙派报仇,结果很快又消失无踪,都说他是被棋仙派五祖给暗害,黄掌门应该知道他的真实死因吧?” “不,老道不清楚!老道至今不知道夏雪宜是生是死!” 黄木道人摇头:“二十年前老道在云滇采药时与夏雪宜认识,论剑切磋了几次,老道敬佩他剑术高明,邀他前往仙都山龙虎观做客,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 “原来黄掌门与金蛇郎君是好朋友。” 黄四喜问他:“当年金蛇郎君找棋仙派报仇时,黄掌门你有没有去助拳?” “老道不能去!” 黄木道人轻叹:“黄相公,夏雪宜是在灭人家满门,他在数月内连杀棋仙派三十余口,还把棋仙派两个儿媳卖到妓院里接客,这种行为严重有违侠义。
老道非但不能助拳,反而要劝他,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是温方禄杀了夏家五口,他诛杀温方禄这一脉即可,不需要牵连其他无辜!” 如果当时黄木道人帮助夏雪宜,他自己的名声在武林里会不会毁掉,先且不论,仅仅按照仙都派门规,他就要使用戒杀刀自裁。 所以夏雪宜这件事,黄木道人没有办法管。 不过黄木道人是夏雪宜生前的唯一好友,这层关系却是实实在在。 黄木道人继续讲述:“二十年前夏雪宜失踪后,老道曾经寻访过,结果没有找到,老道就猜测他已经遇害,人生得一知己并不容易,老道仍旧会怀念他! 五年前老道又来云滇采药,途径当年与他论剑的凉亭,照例买了祭品,准备祭拜他,谁知在老道哀悼期间,碰巧被五毒教的毒婆何红药听见,她突然从背后下毒偷袭,老道一着不慎被她擒住,押送去了灵蛇山毒龙洞,一关就是五年!” 胡桂南听到‘何红药’的名字,下意识皱皱眉头:“何红药样貌丑陋,传闻她是触犯了五毒教门规,被投入蛇窟里,受了万蛇咬啮之灾,继而毁容,导致她性情大变,凶暴嗜杀,但凡江湖同道见了她,无不是绕路走,黄掌门你惹到她,也是倒霉!” 黄木道人扭头望向胡桂南:“你当她为什么会被投入蛇窟?就是因为夏雪宜!那五毒教祖传的重宝,金蛇剑与金蛇锥,全部封藏在灵蛇山毒龙洞里! 夏雪宜为了报仇,故意接近何红药,不止夺了何红药身子,还蒙骗何红药盗宝,最终夏雪宜把金蛇剑与金蛇锥全部盗走,却又对何红药始乱终弃,何红药遗失五毒教至宝,这才受了蛇灾惩罚!” 胡桂南听了其中的曲折内情,忽然无言以对,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夏雪宜的为人了。 夏雪宜不惜代价找棋仙派报仇雪恨,这是快意恩仇,做什么都无可厚非。 但夏雪宜对待何红药的心机手段,绝对称不上地道。 黄四喜对夏雪宜的生平一清二楚,黄木道人所讲基本是事实。 当年夏雪宜盗走的五毒教重宝,不止金蛇剑与金蛇锥,还有一张藏宝图。 他抛弃何红药后,独自前往棋仙派报仇,原本他有能力把棋仙派灭门,结果灭到中途,忽然爱上棋仙派弟子温仪,开始心慈手软。 随后温仪被棋仙派五祖利用,引诱夏雪宜喝下特制迷药‘醉仙蜜’,夏雪宜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动用,最终被生擒,手筋与脚筋全部被挑断。 若非棋仙派五祖为了逼问藏宝图下落,夏雪宜喝下‘醉仙蜜’时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掉。 当时夏雪宜已经彻底残废,丧失了反击能力,就把活命希望寄托在武林正道领袖穆人清身上,他蒙骗棋仙派五祖,说大宝藏埋在华山。 棋仙派五祖贪财成性,相信了夏雪宜说辞,亲手把夏雪宜送到华山,结果被夏雪宜逃脱,潜入一座荒洞了却残生。 第五十四章 返程 金蛇剑与金蛇锥为什么埋在华山荒洞?夏雪宜为什么在石壁上刻满破解棋仙派五祖的剑招?原因就在这里。 其实看一看前因后果,夏雪宜的凄惨结局,何尝不是他自作自受造成的? 黄四喜道:“这么说来,何红药偷袭黄掌门你,是为了拷问夏雪宜的下落吗?” “正是为了夏雪宜!” 黄木道人觉得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何红药对夏雪宜因爱成恨,已经到了疯魔程度,黄相公,她一旦得知老道逃出毒龙洞,肯定会不择手段进行追杀。” 黄四喜心里清楚,虽然他帮助黄木道人逃出了毒龙洞,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五毒教徒横行云滇,无人敢惹,凶横霸道惯了,他们的灵蛇山禁地被黄四喜挑掉,肯定会发起报复。 只要黄四喜还留在云滇境内一日,随时会遭遇五毒教徒的袭击。 哪怕他出了云滇,那位被夏雪宜骗到心理失常的何红药,恐怕也会继续不依不饶的追杀。 他问黄木道人:“以你估计,毒龙洞的变故消息什么时候会传回五毒教总坛?” 黄木道人答他:“长则三五天,短则一两天!” 他的判断自有理由:“五毒教每隔数天,会给驻扎毒龙洞的弟子补给物资,何红药定期也会到毒龙洞折磨老道,算算时间,她已经有半个月不曾造访毒龙洞,这两天应该会来!” 这半个月一直在下雨,何红药才没有出门。 “我懂得一门易容术!” 黄四喜提议:“不知道黄掌门愿不愿意改头换面赶路?” 黄四喜自己并不怵五毒教徒,不过他需要确保黄木道人的安全。 他虽然成功取到了戒杀刀,但名宿遗物的刀文显示,他必须止住仙都弟子的杀戮,才能继承武功传承。 这件事让黄木道人去做才无疏漏,他是仙都派掌门,可以在短期内召回所有仙都弟子,强行压下所有江湖仇杀。 因此黄四喜需要把黄木道人护送去仙都山龙虎观。 “伪装易容没有问题,老道知道这是权宜之计。” 黄木道人伸手指向肩后:“但老道的琵琶骨上钉了两根大铁钩,即使套上披风也遮蔽不住。” 他的铁钩极其惹眼,一旦让五毒教徒瞧见,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那就先把铁钩取下来!” 黄四喜道:“先医治你肩后创伤,等你武功慢慢恢复,到时赶路也更方便。” 胡桂南听见这话,起身查看黄木道人的伤势。 他不容乐观的说:“相公,黄掌门肩上铁钩镶入太久,不能冒然拔出,必须准备大量金疮药,而且要到医馆里找手熟的老医师拔除,否则加重骨创,他武功永远都无法恢复了。” 黄四喜对琵琶骨的创伤并无了解,他奇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类似伤势?” 胡桂南点头:“小人见过好几次,都是因为医治手法不对,导致琵琶骨碎裂,武功彻底废掉。” 黄木道人有着几十年的江湖阅历,他对自身伤势更清楚:“就算把铁钩安全摘下来,老道也需要卧床静养,倘若激烈妄动,恐怕会前功尽弃。”
这样一来,他们就面临了两难问题。 如果不摘铁钩,让黄木道人带着铁钩赶路,他仍有一些力气,不需要专门静养,可以跟着黄四喜与胡桂南突围,但行踪容易暴露。 假如摘下铁钩,行踪倒是可以藏匿,但黄木道人必须卧床养伤,哪里也去不了。 黄四喜又问胡桂南:“倘若把冰蟾研磨一只,能不能让黄掌门立时康复?” 胡桂南苦笑起来:“相公,冰蟾最多吊住黄掌门的命,让他拔了铁钩后,不致于失血过多而死,但他仍旧需要长时间卧床调理伤口。” 黄四喜沉吟片刻,做出决断:“咱们先离开云滇,等远离了五毒教地盘,再考虑是否拔掉铁钩!” 黄木道人听他这么为自己操心,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探:“黄相公,老道与你素未平生,却承蒙你这般厚待,真正过意不去,还请黄相公告知实情,你为什么要如此营救老道?” 黄四喜道:“我刚才讲过,我与菊潭道长有些渊源,他的戒杀刀对我有大用,我才会冒险闯入毒龙洞!” 黄四喜随手把戒杀刀插在腰间,今后可以与铁剑一样,当成飞剑使用。 黄木道人听了他的说辞,总觉得他另有内情没有讲,但他不愿意透露,黄木道人也不好继续打听。 其实不管内情如何,这次营救都是恩重如山。 黄木道人寻思:“不管老道能否活着返回仙都派,都必须想法把消息传给徒弟们,让徒弟们报偿黄相公的情分。” 商量到这里,三人开始休息。 次日天还未亮,他们就骑马赶路。 为了防止被五毒教的眼线给盯上,他们不走官道大路,途径城镇也不借宿打尖。 这般谨慎之下,数日后他们顺利离开云滇,进入川蜀境内。 大理位于云滇北部,距离川蜀只有一两百里,相隔原本就不远。 不过等他们进入川蜀后,由于路途颠簸太厉害,黄木道人肩后伤口开始渗血,身体也越发虚弱。 黄木道人不愿意拖累黄四喜与胡桂南,沿途咬着牙坚持,一直对自己的伤情绝口不提。 直至他栽下马背,黄四喜与胡桂南才知道他伤势已经严重恶化。 “相公,咱们不能继续走了,必须尽快寻找医馆,给他摘下铁钩救治!”胡桂南觉得,假如继续不管不顾的赶路,老道的性命肯定要保不住。 “那就入筰山城,给他聘请名医!” 黄四喜对路况并不陌生。 五年前从陕西来时,他曾经途径过筰山城,这是位于川蜀南端的一个小县城,城外有河道流经,水路比较顺畅。 他又临时起意:“这地界毗邻着长江江道,等替黄掌门拔掉铁钩,咱们可以雇佣船只,走江道前往江南,黄掌门在船上也可以养伤!” 胡桂南旋即一笑,附和道:“相公所言极是!那仙都派总坛位于浙北山区,咱们乘船一路向东,可以直接把他送回老家,航船期间,他伤势说不定就能彻底恢复过来!” 当然前提是五毒教没有追踪到他们的下落,否则停留县城会非常危险。 第五十五章 医者 黄四喜一心在防备五毒教。 殊不知他现在面临的局势,远比江湖仇杀更复杂。 黄木道人伤重昏迷后,黄四喜与胡桂南立即赶往临近县城。 谁知到了城外,放眼全是肃杀景象,他们不得不停马止步。 黄四喜凝重远眺,发现城墙成片倒塌,房屋烧的焦黑,城池已经不复存在,沦为一片被战火摧毁的废墟。 “相公,这里肯定刚刚打过仗!” 胡桂南曾经见过类似战祸,他并没有多少感怀,始终关心着此行任务:“城池已经被攻破,老百姓基本跑光,很难找到药铺与大夫。” 入城已经不会有收获,反而有可能遭遇乱兵。 胡桂南就想劝黄四喜离开,前往相临城池寻医问药。 不过这里战火如此激烈,附近城池肯定也难以幸免,别说寻找名医,他们甚至连一个落脚客栈都找不到。 愁思之间,突然听见一阵仓惶喊叫从城内传了出来。 只见数十位老弱妇孺涌入街道,朝着黄四喜所在城门疾步狂奔。 在这些百姓身后,跟着七八位手持砍刀的兵丁,他们动作老练的驱赶妇孺,目光满是冷酷,时而吆喝一声,发出恫吓式的狞笑。 有位老妇跑的慢,摔倒地上,身边两个男童被迫停下来,试图拽起老妇,但男童力小,怎么也拖拽不动。 男童回望身后,见兵丁已经持刀上前,登时吓的哇哇大哭。 “哭你奶奶!” 一个大胡子凶狠喝骂,举刀就要劈下去,却听‘噗!’的一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这大胡子垂头一瞧,发现自己胸腹被射穿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他瞬间脱力,仰面倒在地上。 他目光倒望身后,瞧见距他半丈远的同伴,胸口插着一柄黑黝黝的铁剑,眼瞅着也已经活不成。 这同伴满脸不可思议,他刚才紧跟在大胡子后边,远处突然飞来一柄短剑,一剑洞穿大胡子胸膛,剑力竟然没有耗尽,又直挺挺扎入他心窝。 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谁在发剑?又如何做到一剑双尸的? 他与大胡子双双倒地毙命后,附近一位精悍中年开始扯起脖子急喊: “敌袭!敌……” 结果只喊了三个字,又一柄飞刀劈空射来,一刀扎入精悍中年的额前,直没刀柄。 这支兵丁小队只有七八人,转眼毙命三個,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掉头回跑,再没有追撵妇孺的念头。 但他们刚刚转过身,黄四喜已经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中间,‘噌!’的抽出金蛇剑,挥臂急挥,人头开始滚滚落地。 黄四喜杀光身边的兵丁,环顾一看,发现一条漏网之鱼已经逃奔到了十丈开外。 他立即使出一个前掷招式,金蛇剑脱手飞出,那漏网之鱼被一剑穿胸,闷头栽倒。 等黄四喜捡回金蛇剑,从尸体里拔出铁剑与戒杀刀。 他发觉那几十位妇孺百姓全都怔在原地,默默打量他片刻,‘呼啦!’涌到他身边。 朝他哭喊:“大侠,大侠,那边还有一批乱兵,很快就要追过来,我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逃命,给我们指一条活路罢!” 这时胡桂南姗姗跟上来,他望着满地的兵丁尸体,显得惊讶之极,心想相公轻功真是高的离谱。 刚才两人同时跳离马背,前去营救百姓,但他尚在飞跃奔跑,黄四喜已经杀光所有乱兵。 他走到黄四喜身边,低声建言:“相公,现在兵荒马乱,极可能雇不到船只,这些百姓都是本地人,不妨问问他们,哪里可以找到河船!”
“船?老朽知道哪里有船!” 那批百姓距离很近,全都听见了胡桂南的话,有位白发老者急忙搭腔。 他手指东向:“老朽侍奉的卢员外,造了一艘画舫游船,停在金沙江边,卢员外为了方便登船,专门在岸边挖了一条水沟,通向他家外宅的后山,那山脚种着几排老槐树,恰好挡住船身,未必会被贼兵抢走。” “画舫?那是观光用的,不适合远航。” 不过眼下遍地硝烟,兵过如匪,黄四喜能遇上一艘画舫已经实属难得,倘若没有白发老者提供消息,他可能连一艘木舟都找不到。 他扫视人群,又问:“你们当中有没有大夫?” 现场静默了片刻。 忽听一道又糯又脆的年轻女音,向黄四喜传来:“小女子学过医术!”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黄衣女子,她身材娇小,赤着双足,看去像是妙龄少女,但她脸上故意摸了污泥,一时瞧不准年纪。 她左臂还挽着一个女童,紧紧贴着她。 她神态比较从容,女童却战战兢兢。 旁边那个白发老者,打量她们一眼,不客气道: “原来是县太爷家的千金庄小姐,贼兵来时,县太爷抛下全城百姓独自逃命,竟然连自家闺女都不带,圣贤书读的真是好。” 他所指庄小姐,不知是黄衣女子,还是女童,两女都没有回应他。 黄四喜也没空打听两女身份,只问黄衣女子:“外伤你能不能治?” 黄衣女子措辞很谨慎:“大侠问的太笼统,小女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让我看一看伤口吗?” “你来!” 黄四喜领她走去马驹处,扶起昏迷的黄木道人,把背后铁钩展示给黄衣女子:“就是这两道伤口!” “啊哟,这位道长伤的可真重!” 黄衣女子柔柔轻叹一声。 她回望黄四喜:“小女子学过怎么医治利器外伤,身上也带的有不少金疮药,但我以前没有治过这种伤势,不敢保证可以医好。” “能医就行!” 黄四喜期待并不高:“除了你,现在也没有其它选择。” 他把白发老者叫到身边,商量道:“还请老丈带路,把大家领到画舫上,我会沿途照应你们安全,等大家上了船,驶到金沙江对岸,到时处境就能安全下来,不必担心再被乱兵追击。” “好!好!多谢大侠!” 白发老者回身猛喊:“大侠愿意保护咱们,快给大侠磕头!” “虚礼就免了!” 黄四喜挥手阻止:“大家立刻上路,尽量走快一些!” 这些百姓全都亲身经历了城破后的灾难,他们心知存活下来有多么不容易,听见黄四喜的催促,他们片刻也不耽搁,马上尾随在白发老者身后,朝金沙江方向小跑而去。 黄衣女子与女童走在最后边。 黄四喜见黄衣女子没有穿鞋子,等会儿乱兵追上来,她可能要掉队。 “桂南!” “相公!” “去给那个姑娘找一双鞋子来!” “啊?鞋……鞋子?” “这里到处是尸体,随便剥一双也行!” 黄四喜牵马出城,给百姓们殿后,让胡桂南自己想办法。 第五十六章 登船 胡桂南左右瞧瞧,附近死尸全是兵丁,脚上缠着草鞋,并不适合小姑娘。 他又望去街道对面,倒塌着一间丝绸店。 他立即顺着缝隙钻进去。 不一会儿,他拎着一双绣花鞋出来。 “嘿,咱老胡运气好,不必担心交不了差!” 他刚刚发了一句感慨,耳边忽然听见一阵吆喝声。 只见街道尽头转出一群乱糟糟的杂牌兵,人数估摸有百余位。 他们大部分是步兵,却也有几匹马驹夹在其中。 胡桂南不作停留,施展轻功朝城外飞奔,途径城门时随手撒下一把毒蒺藜。 由于黄四喜要照看百姓,即使骑着马,脚速也不快。 胡桂南眨眼追到跟前:“相公,乱兵马上就要出城,他们人多,恐怕会伤到百姓。” 黄四喜始终在留意身后动静,他回望一眼,把黄木道人的马缰递给胡桂南。 然后交待:“你只管照看黄掌门!还有那个姑娘!” 黄四喜指指前面的黄衣女子:“等会儿打起来,你只需要把他们两个保护好,其它不用你操心!” 胡桂南非常想和黄四喜并肩作战,去把那群祸害百姓的乱兵,杀的人仰马翻。 但既然黄四喜有了嘱托,胡桂南肯定优先照办:“相公放心,就算小人死了,也不会让乱兵伤着他们两个!” 说完牵着黄木道人的马驹,‘驾!’一声,上前追上黄衣女子。 胡桂南先把绣花鞋递出去:“小姑娘,这是相公送你的鞋!” 黄衣女子迟疑片刻,伸手接了鞋:“多谢你家相公啦!” 胡桂南道:“倒也不用怎么谢,相公厚待你,是为了让你给黄掌门治伤,到时你多用些心就是了。” 黄衣女子表态:“我一定竭尽所能,救治这位道长!” 她没有推拒好意,当场把绣花鞋穿在脚上。 胡桂南回望一眼,见那群乱兵已经骂骂咧咧追出城门,开始朝这边吆喝追赶。 他又问黄衣女子:“你会骑马吗?” 黄衣女子点点头:“以前学过,能骑!” 胡桂南旋即一抓,让黄木道人横趴在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空出一匹马,交给黄衣女子:“快上马,我先送你上船!” 黄衣女子扭头指了指黄四喜:“你家相公呢,后边乱兵那么多,他自己能够应付吗?” 胡桂南冷笑:“那就是一群杂碎而已,相公杀他们如同宰鸡!” 他又催促:“你先上船,倘若伱拖拖拉拉,让乱兵给抓住,相公反而会放不开手脚!” “那倒也是,小女子不能成为拖累!” 黄衣女子单臂一举,先将身边女童抱上马,她随即轻身一跳,也跃上了马背。 胡桂南不由侧目,心想这个小姑娘动作利索,给人身轻如燕的感觉,她应该是懂得一些武功。 不过天下学医之人,多多少少都练过强身健体的粗浅武艺,这并没有什么出奇。 胡桂南也不疑有它,当下示意黄衣女子,一起策马前冲。 等马驹追上队伍最前首的白发老者,胡桂南稍作暂停:“老丈,那艘船停靠的位置还有多远?” “不远了!” 白发老者指向前方一座山影:“从那座山脚下面绕过去,就能找到船!”
胡桂南提醒道:“乱兵已经追出城,让大家跑快些!” 说完打马先行。 白发老者惊慌起来:“大侠你不去抵挡追兵吗?” 胡桂南压根不回话,只顾领着黄衣女子往前跑。 白发老者又朝后打量,发现黄四喜一人一马,稳稳压在后方,白发老者这才安心不少。 “大家快点跑,等上了船,贼兵就抓不到咱们了!” 这数十位百姓都已经望见追兵,全都使足力气狂奔起来。 他们虽然都是妇孺,但拼命时爆发的速度并不慢,后边乱兵又普遍是步兵,大家都在跑,差距并没有拉近。 况且还有黄四喜在后方干扰,乱兵想追上百姓,一时半刻绝对办不到。 双方你追我赶了一炷香。 乱兵终于追到了百姓近前,但画舫河船也已经近在咫尺,数十妇孺开始在胡桂南的指挥下分批登船。 黄四喜在靠近河船百丈开外的地方,突然止步停马。 统领乱兵的几个骑兵,也率先追上来。 为首一位黑脸大汉,森然咆哮:“敢杀老子的兵,今天要是不剥了你的皮,老子跟你姓……” 他话音未落,黄四喜猛的挥臂,撒出戒杀刀。 一道乌光急射出去,‘噗!’的扎入黑脸大汉心口。 那大汉闷哼一声,栽倒马下,已然毙命当场。 原本喊杀声激烈的乱兵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附近的骑兵头子,一见情势不对,立即高声呐喊,轮番鼓动士气。 “这個人是硬茬子,不要和他恋战!” “从他身边绕过去,冲上那艘船!” “只要抓了船上的肥羊,这个人就会束手就擒!” “兄弟们,船上全是女人,登船后由得你们快活!” 乱兵们做惯烧杀,盯着河船发起冲锋。 黄四喜随手一掀,打开挂在马腹上的蜂箱,兵分两路,拦截乱兵。 蜂群的突然袭击,让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瞬间又萎靡了下去。 黄四喜的毒蜂在灵蛇山时阵亡了一大半,但幸存的毒蜂仍有千多只,对付百余位乱兵没有问题。 不过他们距离河道并不远。 在场一位骑兵头子颇为镇定,飞快取出火折子,点燃碎布,成功驱走毒蜂,又扬声急喊:“蜜蜂怕水也怕火,身上带有火折子的,立即点起火把!没有带,那就冲进河道里!” 黄四喜本来在持剑劈砍冲在最前方的悍卒,听见那骑兵头子的话,立即使出‘天外飞仙’,旋身掷出铁剑。 这一剑威力奇大,一击劈碎那骑兵头子的半拉脑袋。 但现在局势非常混乱,乱兵被蜂群突袭,都在各自为战,并不受黄四喜的武力威慑。 很快,就有十余位乱兵越过蜂群防线,落水鸭子一样扎入河道,又扑通钻出河面,跳上了画舫甲板。 黄四喜立时回援,凌空跃至船头。 一个乱兵碰巧扑到黄衣女子站立的位置,黄四喜疾步上前,举剑下劈,乱兵被一剑斜斩两截。 黄衣女子身边女童吓的尖叫起来,急缩进了黄衣女子身后,这女子仅仅后退了两步,神色并不惊慌,右手指尖露出的五根钢针,也旋即收了回去。 第五十七章 漫天花雨 这是一艘画舫游船。 船前船后都是丈许方圆的甲板,甲板上除了撑船的竹篙外,便空无一物。 船身中间是一座阁楼式的船舱,舱前舱后各开一座舱门,直通甲板。 此刻胡桂南正驻守在前舱门处。 早前登船时,胡桂南先把昏迷的黄木道人送入船舱,随后指引妇孺也进舱避难。 但是不等胡桂南安排妥当,乱兵突然跳入河道,杀气腾腾冲上甲板。 胡桂南立即把滞留甲板的妇孺护在身后,抓起撑船竹篙,大开大合的横扫,一时让乱兵无法近身。 后舱门原本无人看守,黄衣女子及时冲到门外,担起了守门重任,女童与她形影不离,也跟了出去。 其实两女上船时就被胡桂南送进舱里,并叮嘱她们不要出舱,帮忙照看黄木道人就好。 但乱兵忽然登船,黄衣女子担心乱兵冲入舱内祸害妇孺,她就坐镇到了后舱门的甲板上。 她懂得武艺,已经做好与乱兵交手的准备。 谁知黄四喜突然回援,一剑斩杀她面前的敌兵,一边示意她:“回舱!不要待在外边!” 她喏喏回了一句:“你小心!” 说完领着女童转回舱内。 黄四喜持剑清空后舱门的乱兵,纵身跃上舱顶。 此刻居高临下,前舱门的情况已经尽收眼底。 他伸手摸向腰间,展开一个玉蜂针包,指尖捏出七针,同时撒下甲板。 只见围困胡桂南的七名乱兵齐齐中针,其中四人被射中要害,当场毙命,哐啷啷!一阵低响,兵刃随之掉落甲板上。 余下三人没有立时就死,但针毒发作起来,疼痒钻心,他们发疯抓挠肌肤,眨眼就已皮开肉绽。 疼痒也让他们丧失意识,无法分辨方向,噗通!噗通!重新跌回河里。 甲板上的乱兵同伙,瞧见他们惨状,以为活见了鬼,急忙后撤,想要跳回岸边。 但黄四喜不给任何机会,又捏七针,扬手急掷,瞬间射倒一片。 这一招撒针手法正是铁剑门的暗器绝学‘漫天花雨’。 其实黄四喜的针包经过了精心设计,每一包里都装有十余枚玉蜂针,倘若他直接取下针包,撒飞出去,完全可以把十余枚针全部射空。 只是这样一来,准头没有保障。 他把‘漫天花雨’练到极致,最多是一招七针,可以确保针针命中。 等他撒出两轮玉蜂针,甲板乱兵基本清洗一空。 只剩下一个漏网之鱼,他见身边同伙已经死光,再不敢滞留片刻,急匆匆跳离甲板。 结果他身体蹿到半空时,黄四喜突然跃下舱顶,居高下击,猛起一招‘亢龙有悔’,铁锤似的击他后心。 他张口喷出一滩血泉,身子如同离弦羽箭,俯冲摔落岸边,又翻滚了数圈,最终瘫毙在乱糟糟的乱兵人群里。 到此,船上已经再无敌人。 黄四喜回跃舱顶,继续监控岸上群兵,一边呼喊:“桂南,撑起竹篙,把船驶入金沙江!” 只要船只入江,乱兵就再没有登船可能。 等黄四喜确保船上妇孺的安全,再回来收拾这批乱兵也不晚。 胡桂南先将滞留甲板的妇孺推入船舱,这才撑起竹篙,沿着水沟行船。 这条水沟是当地人开凿出来,距离金沙江道大约里许远,驶完全程耗时不短。
黄四喜需要防备乱兵再次登船,他在腰间一拨,连续展开数件玉蜂针包。 他现在占据着制高点,飞针可以笼罩全船。 以乱兵现有的数量,即使他们同时攻船,黄四喜也有把握把他们拒之船外。 经过蜂群这么长时间的飞袭,百余位乱兵至少有一半惨遭毒蜂蛰咬。 随着蜂毒在体内扩散,这些人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瘫倒地上哀嚎不止,但蜂群却无视他们痛痒,继续盘旋他们身外,嗡嗡飞刺。 那些未中蜂毒的乱兵,目前分隔成了数路。 其中几路胆小怕事,三五成群猫在大后方,时刻准备着临阵脱逃。 余下几路徘徊在河船附近,虎视眈眈盯着船上妇孺。 早前黄四喜的雷霆杀戮,非但没有震慑他们,反而激起他们暴虐怒火,一心想要发起报复,再次攻打河船。 不过他们脾气很大,本事却很小。 他们武艺低劣,装备极差,全都没有配备弓箭,甚至不能做到人手披甲带刀。 这让他们面对黄四喜时,纵然人数占优,却讨不到丝毫便宜。 他们也知道毒蜂厉害,就近砍伐槐树枝,点起火把,浓烟一起,蜂群再无法靠近。 “扔火把!烧船!” 眼瞅着河船飞快移动,朝金沙江急航,他们以为黄四喜是要逃跑,开始远掷火把,试图以火攻逼停船只。 但他们距离船身太远,火把投到船上毫无力道,黄四喜沿船跳跃,轻松将火把逐一击落。 他们心急之下,冒险靠近船身,打算近距离围船点火。 结果他们只要踏足船只三丈范围,黄四喜的玉蜂针就会飞射过去。 每一针射出,必定会有一位乱兵倒下。 等河船驶出水沟,顺利进入金沙江的江道上。 只见水沟一侧,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目前仍旧完好无损的乱兵只剩下三四十位。 他们站在江边,怒视河船走远,心里极度不甘,他们百余位精兵悍卒,竟然被区区一个江湖人打的一败涂地,半点好处也没有捞到,这如何能够忍受? 他们不愿离去,望着江心河船,粗俗叫骂起来。 “狗东西,有本事你下船来,看老子不敲碎你骨头!” “奶奶的熊,你有种不要跑,谁跑谁孙子!” “你跑也跑不远,江道上水寨林立,都是讲义气的同道兄弟,只要打声招呼,轻松凿穿你的船!” “咱们这就通知各路寨主,架起红夷大炮,妈的,一炮轰碎这混球!” “哈哈!” 他们骂的正欢,忽见黄四喜跃下舱顶,沿着江面踏水神行,如履平地,眨眼就已经冲上江岸。 “想让我留下来是不是?好,我保准留到你们全部嗝屁!” 黄四喜上岸前,挥袖急甩,连发两包玉蜂针。 乱兵被打的一哄而散,转身狂逃,他们料不到黄四喜已经驶入江心,竟然又杀回到了岸上。 早知如此,又何必喋喋不休? 此时河船已经停在江面上,数十位妇孺纷纷移步到甲板,远眺着黄四喜登岸。 只见黄四喜一个人手持长剑,追着数十乱兵猛砍,大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位大侠,敢问你怎么称呼?” 白发老者见处境已经安全,开始询问胡桂南身份。 第五十八章 谢礼 胡桂南回道:“我姓胡,可不是什么大侠,我在江湖上全靠偷东西混饭吃,老丈你不用抬举我。”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名声不好听,羞于提及,现在堂堂正正讲出来,也不觉得颜面有损。 白发老者笑道:“如果像胡相公这样高义之人都算不上大侠,那这世间就没有侠士了,大家说对不对?” 妇孺们猛点头。 不过甲板上半大孩子居多,很难领会白发老者的意图,虽然心里崇拜胡大侠的勇武,却没有出声叫好。 以致于气氛并不活跃,稍显冷清。 白发老者又指向岸边:“那位大侠又该怎么称呼?等回了家,老朽要给他盖一座生祠,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我家相公姓黄,名字嘛,他在家中排行第四!” 胡桂南心想,当初相公自报家门,说是叫黄四喜,这四喜是不是随口乱编的假名啊。 “排行第四?” 白发老者有点凌乱:“黄大侠大名叫什么?老朽要给黄大侠建祠立碑,不能不知道恩人名讳啊。” “你使用黄四相公的名就可以啦!” 胡桂南瞧他一眼:“老丈你想,相公杀了那么多恶人,如果把真名报出去,到处宣扬,引来仇家们合伙报复他,到时多麻烦?” “也是,也是,老朽唐突了!” 白发老者不再多嘴。 胡桂南却追根问底,打趣着问:“你住的城镇已经被烧成白地,你打算去哪儿给相公建祠立碑?是不是空口白话呀?” “胡大侠不要质疑老朽的诚心!” 白发老者赶紧道:“老朽给卢府效力几十年,积攒有不菲家财,在乡下购置有良田,本来就打算回乡养老了,儿孙早几年前就搬出了城,老朽有地也有钱,保证可以把祠堂建起来。” “那老丈你住的乡下远不远?顺路的话,我可以把你送过去!” 胡桂南目的不是护送,他是为了送人上门后的回报,像白发老者这样的财主,到时肯定会回赠钱粮。 目前川蜀境内在打仗,今后在江道上行船,沿途极可能无法补给物资,吃喝会面临困难。 如果可以从白发老者家里获赠粮食与日常用品,返程就能非常顺利了。 胡桂南是老江湖,他考虑问题比较实际。 白发老者听了胡桂南的护送之语,激动称赞胡桂南侠骨仁心,是天下少有的俊杰。 这马屁拍的,让胡桂南颇觉不好意思。 “老丈,我是说顺路的话才能送,如果你家距离江道太远,我也没有办法,你只能自己登岸走回去了!” “不远,并不远!老朽当年为了往返县城方便,庄园就建在江边,翻过几座山就能走到!” “那你们呢?你们在乡下有没有老家?或者有没有投奔的亲戚?” 胡桂南回望甲板上的妇孺们,挨个询问他们的详细情况。 他们全是本地人,十里八乡应该都有亲朋好友,到时沿江直下,需要把他们全部送走,否则没有办法远航。 此行是要前往江南,胡桂南不可能带上数十妇孺上路,一来行动不变,二来也养不了。
经过一番盘问,胡桂南发现大半妇孺确实有亲属投靠,川蜀山多,这些亲属普遍居住在山间,遭遇战火的风险并不大,他们投奔过去可保一时平安。 但是也有一批妇孺已经无家可归。 胡桂南就与白发老者商量,让老者收留这些人。 白发老者一口答应,表示愿意安置诸位乡亲。 等黄四喜追杀完乱兵,背着蜂箱返回河船时,胡桂南已经把船上数十妇孺的去向,全部安排的妥妥当当。 黄四喜不需要再为这些琐事浪费心思。 随后几天,他们乘船在江道上走走停停。 每逢抵达一处落船点,胡桂南就会护送一批妇孺下船,最近送出一两里,最远送出十余里。 而每送走一位妇孺,胡桂南都会得到丰厚谢礼,船舱里的物资越堆越多。 等胡桂南把所有可以安置的妇孺全部送下船后,船舱里存放的粮食、布匹、药材甚至还有金银珠宝,足够他们数年也用不完。 这一趟前往江南,即使沿途没有补给,他们也可以支撑下去。 这天他们把最后一批妇孺送下船,船舱里边只剩下四个人。 除了黄四喜与胡桂南外,就只有黄衣女子与女童。 女童姓庄,祖籍是江南人士,她父亲在川蜀做官,当地并没有亲人,她就打算随船返回江南,投奔族亲。 黄衣女子自称是女童家里的亲戚,借助女童父亲的官场关系,原本在川蜀行商,结果遇上战乱,家人全部遇害,黄衣女子侥幸活了下来,决定护送女童前往江南。 有关女童的身份,黄四喜与胡桂南早就得到证实,她就是县太爷的独女。 但黄衣女子身份存疑,因为她口音不对,明显不是出身江南,反倒与云滇那边的土语比较相似。 前些天,胡桂南下船护送白发老者卢老时,曾听卢老讲过,他多次在县城见过女童,却从未见过黄衣女子,可能是最近才搬到县城经商。 不过黄衣女子懂得医术,可以救治黄木道人,又是在战乱里历幸存下来的孤女,整日困在船上,哪里也去不了,没有必要对她身份刨根问底。 “哐啷!” 船舱里,黄木道人背后的两根铁钩,被黄衣女子拔出来,放在旁边的木桌上。 桌面还摆放有金疮药,止血的棉纱,缝合的针线,黄衣女子熟练拿起各种医治用品,利索处理伤口。 等一切忙完,黄衣女子转过头,对身后的黄四喜说道:“这两根钩子拔的很顺利,并没有加重道长的骨创!前几天卢老送来的名贵药材,都已经给道长用上,他只需要慢慢静养,康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天击退乱兵后,黄四喜就想让黄衣女子处理黄木道人的伤口,但船舱里挤满妇孺,环境有些不太适合。 正好次日胡桂南护送卢老返家,获赠了一批稀有药材,对疗治外伤有很大效果,黄衣女子评估过状况后,告知黄四喜,耽误几天也没有关系。 黄四喜听从了黄衣女子的建议,于是就拖延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