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动》 第1节 书香门第【妮拉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撩动 作者:萝卜兔子 文案: 亲眼目睹好友在婚姻这个大火坑里滚得一身是伤后,辰涅就决心离男人远点; 可偏偏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厉承。 她觉得这个男人像火。 她心中警示告诫,只盼自己最后不会成为扑火的蛾。 可一次次撩动,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辰涅、叶承 ================== ☆、第一章【已重写】 山里下了雨,淅淅沥沥。 辰涅开着她那辆略骚的大黄蜂行在通往凉山的公路上,她旁边的赵黎月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刷手机,时不时一声微信提示音,听得开车的辰涅脑门疼。 辰涅默默叹口气,回想了一下,自己怎么就从g市一路开到了h市的凉山景区?副驾驶还坐着个一边哭一边还在和运营聊上新的赵黎月? 最后她发现,罪魁祸首是赵黎月那个带着小三躲到山里度假来的现任老公。 哦,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是前任老公了。 辰涅开车速度不快,又拨慢了雨刷,侧头飞快瞄了赵黎月一眼:“手机放一放,快到了。” 赵黎月擦了一把脸,侧头,露出一张又白又小又漂亮的脸,乍一看,眼中含泪的美人,还挺叫人心疼的。 她抽纸巾擦鼻涕,就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微信提示音依旧叮叮叮响个没完没了。 赵黎月红着眼眶道:“我也不想啊,店里下周上新,我得盯着,天天都要操心。”顿了顿,牙根一绷,恶狠狠加了一句:“我现在更想拿浪锤/操/陈硕!” 陈硕就是赵黎月的老公,两人结婚还不到一年。 陈硕是大学老师,按照相亲市场上的评价,绝对一表人才,工作又好,社会地位也高,将来当教授接项目,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而赵黎月则是开淘宝店的小网红,按照她亲妈当初催婚时的话,放到相亲市场,评价可能是这样:你都29了!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没男人要你结不了婚,把你爹娘老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赵黎月和陈硕,前者蜗居在厂房里赚着大把的票子,后者在高校当被人敬重社会地位高的老师,在很多人看来,也算绝配。郎才女貌,女财男貌,他们全占了,结婚的时候双方父母简直乐开了花。 辰涅到现在都记得赵黎月结婚那天的情形,玛莎拉蒂当婚车,g市最好的五星酒店排了六十桌宴席,婚礼现场布置得有如梦幻城堡,一对新人就好像王子和公主站在城堡门口迎接新人。 辰涅作为赵黎月的好友兼伴娘,当天蹭喜气蹭得马不停蹄,借着婚礼,还见到了不少同时网红关系不错的圈中小姐妹。 辰涅那天本该是特别高兴的,好友结婚她当然高兴。她帮着收红包收到手软,她还庆幸自己当天的包够大,要不然那些大红包还放不下。 结果婚宴到一半,男方妈妈拉住辰涅,在休息室里笑眯眯问她,赵黎月来的那些小姐妹是不是都包红包了,是分开包的,还是大家合起来包了一个大红包。 辰涅当时没多想,只说能大老远跑过来,肯定关系很好,当然都会包。 陈硕妈妈当时笑着低声叹了一句:“那就好,我还怕那一桌都是小姑娘,收不回本。” 什么收不回本,辰涅几乎是一下子就懂了,她心里一时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她后来还检讨自己大概有些敏感了。 陈硕妈妈却又用家常一般的口气问辰涅,结婚了吗?有男朋友吗?做什么工作? 辰涅笑笑,简单回道:“和黎月一样的。” 陈硕妈妈愣了下,很快懂了:“也开淘宝店纳?那应该赚不少,没男友和阿姨说,小硕那边不少同事都没结婚,条件都很好的。” 辰涅又笑笑,没说话。 陈硕妈妈大概觉得她害羞,笑眯眯看着她。 辰涅不太喜欢这样审视的目光,陈硕妈妈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东问西聊,最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辰涅:“刚刚那一桌小姑娘,我看长得都挺好看的,别不是都做淘宝的吧?” 还真不是,有几个人是美妆博主,都是靠兴趣活跃在网络上,不卖东西,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 辰涅没说什么,她作为伴娘当天也忙,很快就被赵黎月拉走。 再后来,辰涅几乎目睹了赵黎月婚后生活的起起伏伏。 小矛盾、争吵、为了钱、为了时间、为了什么时候回父母那边吃饭。 赵黎月工作忙,每次上新忙成狗,很晚回家是必然的事。陈硕嫌她不着家,不会做家务东西乱丢,回家晚还不会做饭。 他们为此吵架。 赵黎月嚷道:“我的工作你结婚之前就知道的,婚前你也不是没见过我忙的时候,那时候我就说我没时间没时间,你是怎么说得?没时间就不做,反正学校里有食堂,你一天三顿都可以在学校吃。” 陈硕怒回:“那我和你结婚干什么?我不会和食堂结婚吗?” 赵黎月有气无力地哭:“陈硕你能不能讲点理,我在忙工作,不是整天在家里玩儿,我真的没时间。” 陈硕皱眉:“花钱养了那么多员工,他们干活儿你需要干什么?你是我老婆,煮顿饭给我吃我的要求很过吗?”言外之意,赵黎月有时间,就是不想做。 赵黎月最后妥协:“你要想在家里吃,行吧,请煮饭阿姨总可以了。” 陈硕眉头拧得更凶:“我和你说的到底是不是一个话题?你有时间多读点书行吗。我是想吃我老婆做的饭,不是食堂,也不是阿姨!” 赵黎月那天在微信群里崩溃地把事情讲了,得来一屏幕的回复—— 【上个月你给他买车做生日礼物的时候他怎么不朝你喊?让他滚!】 【渣男!】 【这要是我男朋友,分分钟让他滚了。】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你忙工作没时间,他应该可以体谅的,他一个大学老师忙起来的时候也希望老婆体谅他吧?】 吵吵吵,除了吵还是吵,吵完和好,和好之后再吵。 辰涅一路看着赵黎月跳进婚姻这个火坑,在里面匍匐打滚挣扎,从婚后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到近期,她眼睁睁看着,帮不上任何忙,只是没想到,最后能帮上忙的时候,竟然是去捉奸的路上! 很早前她以为赵黎月会迎来幸福新生活,最后却变成了这样,而让辰涅崩溃的是,今天早上她妈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有个挺好的小伙子,让她有时间相一相,没时间也要抽出时间相一相。 辰涅只能给她亲娘回:“妈,我在泰国。” 辰妈妈纳闷:“你去泰国干什么?” 辰涅:“看大象。” 辰涅妈妈道:“大象什么时候都能看,相亲对象错过了就没了,大象怎么和人比。” 辰涅:“不!”大象不会出轨,男人会! @ 车子开到山脚下,快要盘山时,赵黎月终于和运营聊完工作的事,放下手机。 她找镜子看了看红彤彤的眼睛,深深叹口气,侧头坚定无比地看着辰涅:“小涅,我想清楚了,我要和陈硕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重写了一下开头三章 本来男主是叫叶承,结果莫名其妙火了一个叶良辰,兔子就改成了厉承,心碎。。。 ☆、第二章【已重写】 凉山景区在山上,停车场也在山上,自驾的车通通停在售票处外的露天空地。 下车后,赵黎月抬手遮在脑袋上,转头眺望远处,惊呼:“竟然把停车场建在崖边上啊。” 辰涅开了一天车,腰酸腿疼手抽筋,裙子黏在大腿上,一边从车上下来一边伸手拉裙摆,跺了跺脚,把腿伸直,终于舒坦了。 雨水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她侧头看远处,眺望到绵延的山,心境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两个女人从后备箱拿行李,拿完后朝售票厅的方向走。 赵黎月一个手提包一个小箱子,辰涅却是一个28寸粉色大箱子。 赵黎月看着有些崩溃,辰涅自己更崩溃。 赵黎月暂时把那出轨的渣男扔到了脑后,扫了那28寸大箱子一眼,阿弥陀佛地感叹:“少壮不努力,老大做淘宝。” 辰涅哭笑不得,合上后备箱车门,提着箱子朝前走。 露天停车场地不平,还都是坑坑洼洼的碎石头,没法拉着行李箱走,只能提着。 赵黎月身高一米七,一个小箱子,拎着就能走,可怜辰涅一米六,28寸的箱子都有她人一半高了,满满一箱子衣服,把箱子竖着拉起来得垫脚,横着拉起来又使不上劲。 雨水突然大了,阴湿的风沾在身上格外难受,两人都没带伞,赵黎月提着她的小箱子,略压着下巴从沾了雨水的睫毛里看辰涅,说道:“箱子今天别拿了,你有衣服在我箱子里,那些东西反正你今天也不急着用,明天来拿吧,先放车里。” 辰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你陪我淋雨干什么,先去售票厅,我马上过来。” 刚说完,辰涅觉得有什么擦着自己胳膊而过,她下意识转头,感觉是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以为挡了人家的路,刚要说“抱歉”,一低头,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箱子的回弹把手上。 “我来?” 辰涅在密集的细雨里听到这样一声询问,男人的声音像是绕过雨穿透到她耳膜里,轻轻地抚摸而过,她禁不住一哆嗦,下意识“哦”了一声。 这一声可能被当成了肯定的回复,短短一瞬,辰涅再抬眼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提着箱子的男人背影朝前走去。 赵黎月像看蛇精病一样看着辰涅:“发什么愣,走啊,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第2节 两人匆匆忙忙朝售票厅跑,跑到门口,男人刚好提前一步把箱子提到了台阶上。 辰涅抬手擦脸上的雨水,张口刚要道谢,一抬眼,只看到一个回眸的半侧影,男人没有回头,只抬了抬手挥了一下,像是在说不客气。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直接走了。 辰涅的视线凝聚在那个背影上,有一刻得晃神,赵黎月在旁边抱怨天气的声音惊了她一跳。 辰涅这才拉着箱子,和赵黎月一起朝售票厅内走去。 买票,进景区,这期间赵黎月的心情像是突然好了些,一边走一边刷手机,想看看景区里哪家民宅小旅馆的评价好,想找一家能看风景又有特色的店住。 辰涅冷不丁回头,低声道:“你不是来捉奸的吗?” 赵黎月捏着手机,脸瞬间拉长:“对,我是来捉奸的,我应该找一家隐秘的方便捉奸的旅馆住!” @ 凉山景区建在山顶,靠近悬崖的地方。 据说这里原本是山上一个村落,只有一条坑坑洼洼上山的路,路和村落都鲜有人知,一些喜欢拍照的驴友最先发现了这里,后来有个企业家看中了这里的风景,遂开发成了景区。 来这里之前,辰涅和赵黎月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没人做攻略,因为没人料到陈硕出个轨会跑这么远的地方。 雨还在下,进了景区入口之后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山上的古村落,进了村落,才能找到住的地方。 一路上山,沿途能看到绵延的山峰和梯田,雾蒙蒙的景色尽收眼底,奈何赵黎月和辰涅此刻都没什么心情看风景,只想顶着雨赶快找地方住,洗澡吹头发,再灌一杯热水。 辰涅拖着箱子,终于看到了门票上提示的“天街”二字,知道那村落就在前面,赶忙加快了脚步。 赵黎月快步跟在旁边,还在刷手机,哎哎两声道:“小涅,我看过了,陈硕那孙子住的旅店旁边也有一间旅馆,地方小,共同一个露台天井看风景。我们就去住那家店,我倒要看看陈硕怎么给我戴绿帽子。” 辰涅道:“在哪边?怎么走?” 赵黎月大拇指一刷一戳,放大图片,念着:“顺着天街食府入内,尽头右拐,直上,到尽头再左拐一直走,看到‘遇火’两个字就是。” 遇火?辰涅心想这店名真奇怪,取这么个名字,不怕一把火把店烧了吗,店主口味真奇特。 两人一路拖着箱子,迎着雨,埋头疾走。一路上只顾着看脚下的青石板路面,其他什么都没留意看。 终于,她们找到了那家店。 黄木漆牌,黑色的大字,遇火,不过奇怪的是,遇火这两个字不挂在门上做招牌,却横在一边,小小的一块,倒像是街道标志。 可进了店,入了门,站在柜台前,赵黎月和辰涅只觉得她们不是遇火了,简直就是见鬼。 她们说要住店,那趴在收银柜后的年轻小姑娘竟然愣了愣,慌忙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们店其实不怎么对外营业,你们要不要换个店,景区里民宅小旅馆还是很多的。要是找不到,承哥可以帮你们安排。” 辰涅开了一天车,顶着雨拉着硕大的箱子从景区入口一路上来,爬了无数台阶,此刻又冷又饿浑身发飘,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她靠着柜台,叹口气,从包里找纸巾擦脸。 千言万句汇聚成心里对陈硕的怨怒:大老远跑山里来出轨,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写 ☆、第三章【已重写】 赵黎月站在一旁,皱着眉头问道:“没房间?” 小姑娘想都没想,就说:“有是有……” 赵黎月脱口而出:“有也不让住?” 小姑娘愣道:“也不是,就是……” 赵黎月轻轻拍了拍柜台面,谈判的架势摆出来:“你是老板吗?不是老板让你们老板来。我们就想住这里,天快黑了,又下雨,总不能就这么赶我们出去吧?” 小姑娘话被打断几次,此刻被几句话一绕,有些慌了,她急忙道:“不是不让住的,是我们店条件不怎么好,一般不对外营业,怕你们在店里没其他旅馆住着舒服。” 辰涅和赵黎月对视一眼,心想这店的老板倒了八辈子霉了,找来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员工。 辰涅都被逗笑了。 她知道小姑娘被赵黎月的气势吓住了,她旁边这位一米七的高个女人惯会气场唬人,她靠着柜台,道:“你不用帮我们担心这些,办登记入住吧,我们就想住这里。” 小姑娘犹豫了下,点点头,想了想,又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赵黎月无语昂脖子看天花板,默默叹了口气,辰涅看到那小姑娘打电话,掩着唇小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接着“嗯嗯”好几声,应和着。 挂完电话后,小姑娘像是安心了,笑着开口,不像是在迎山外游客,倒像是在迎窜门的客人,没有什么顾虑道:“你们住吧,等会儿承哥就过来。店里虽然条件不太好,但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提。” @ 这家小旅店一楼很矮,除了一个柜台,通往楼上的只有一个窄小的木制楼梯。 辰涅箱子大,女人力气小拎不上去,柜台后的小姑娘就说要是不急可以先放楼下,等会儿帮她们送上去。 拿了钥匙,两人上楼,推开房门,倒不觉得简陋,空调电视网络热水这些都有,可见小姑娘说的“条件不好”是过于自谦了。 关了门扔下包,赵黎月迫不及待找水壶烧水,辰涅上衣一脱直接往卫生间奔去。 卫生间很小,台盆、淋浴、马桶紧挨着,不过这个时候哪有空嫌弃地方小,龙头一开有热水,辰涅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伸腿站进热水了。 得救了。 碰到热水,辰涅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慢吞吞脱衣服,解开头上的皮筋。皮肤在热水的冲洗下渐渐晕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赵黎月敲敲门,脑袋伸进来:“感觉怎么样?水热吗?” 辰涅:“水够烫,我很快洗完。” 赵黎月走进来,合上门,对着镜子梳头发。 瓜子脸尖下巴大圆眼白皮肤,镜子里的女人又高挑又漂亮,赵黎月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长外套,绑了个马尾,拉链刺啦一声拉到顶,脖子连带着下巴缩进领子里,对着镜子瞪了瞪眼,凶恶正色道:“不着急,你慢慢洗,我去外面勘察一下地形。” 一道薄薄的帘子隔着,辰涅光溜溜浸在花洒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镜子前却已经没了人影,赵黎月已经推门走了。 辰涅知道赵黎月是提前踩点去了,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可以开始期待捉奸大戏了,大老远跑到这山里也好,这么一出,要是在g市这种都是熟人的地方,传出去丢黎月的脸。 洗完澡,辰涅裹着浴巾出来吹头发,外间床上已经铺开了赵黎月的行李,里面有辰涅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个洗漱化妆包。 辰涅胳膊夹着胸口浴巾,从衣服里翻出自己的内裤套上,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绑在脑袋后面,继续弯腰在一堆行李里找赵黎月出门都不离身的吹风机,还没找到,就听到了敲门声。 辰涅拢了拢浴巾,几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一按一拉,嘴里道:“你的吹风机放哪儿了。” 房门豁然敞开,一抬眼,视线撞上对陌生的眼睛,辰涅瞬间意识到自己光溜溜在外的肩膀和腿,反手就要把门甩上。 可晚了。 对方发现她的意图,抬手抵住门,虽然没有用力,却也足够抵住辰涅关门的力气。 辰涅站在门内,身体往门后缩了缩,把额头眼睛露出去。 门开着一条不小的缝,但从辰涅那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到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一边肩臂,以及地上她粉色的28寸行李箱。 “谢谢,麻烦你了,给我吧。”辰涅半张脸臊红,她有些懊恼地想怎么都不问一声就开门了。 可站在门口的男人没用动,或者说,辰涅看到的那个肩膀没有动。 她的视线里有箱子,有走廊对面的房门,还有男人被雨水打湿的半侧肩膀。 他穿的衣服…… 辰涅脑海里有什么闪过,突然想起来,他难道是之前帮他拎行李的那个好心人? 可没等她细想,行李箱被推向门内,辰涅视线里那个肩膀不见了,耳边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他走了。 “然后呢?你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半个小时候后,洗完澡的赵黎月一边对着镜子摸乳液一边问道。 辰涅跪趴在床上,一脚后蹬抬起做抬臀:“没有。开门的时候发现不是你吓了一跳,我穿成那样,哪儿敢开门啊。” 赵黎月哼了哼,开始擦脖子:“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这要是言情剧,就该发生点什么了。” 辰涅换了一遍抬腿,声音闷在胸口:“算了吧,我近期对男人有阴影。” 赵黎月对着镜子翻白眼:“你快算了吧,我一个时刻准备捉奸的都没对男人有阴影,你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也有资格自称有阴影?哈,哈,哈!”冷笑三声,以表蔑视。 辰涅爬起来,一屁股坐回床上,她细细想了想,登记入住的时候,楼下那小姑娘似乎提到了一个承哥会过来,难道就是送行李上来的那人? 嗯,有可能。 她已经换了身睡衣,吊带下暴露在外的肩胛骨处有一个明显的疤痕 赵黎月在镜子里看辰涅,灯光反射下,那疤痕格外明显。 赵黎月一时有些奇怪:“小涅,你那个疤很久了吧?” 辰涅愣了愣,低头垂眼看肩膀,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飘:“是很多年了。” 赵黎月:“索性去医院弄掉,穿一字肩的衣服多不方便。” 辰涅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抚了下那块疤。 这是唯一证明那段过往真实存在过的印记,她要留着。 ☆、第四章 赵黎月和辰涅洗过澡舒坦了,才突然发现一件事,这家小旅馆竟然没有窗户! 赵黎月趴在木墙上,用力扣几块看上去可以打开的木板,扣了半天,指甲都疼了,确认那绝对不会是窗户。 她气炸了! 没窗户怎么看外面的天井,说不定陈硕那贱人现在就搂着个小妖精在天井里畅谈理想畅谈人生呢?! 她一屁股坐回床上,像是懵住了,又很快站起来,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往箱子里扔:“不行,我换家店。” 辰涅愣道:“现在都七点多了,你不累吗,要换店也明天吧?” 赵黎月动作飞快:“不行,既然来了就不能等,我倒要看看陈硕找小三给我戴绿帽子能戴出什么花样!” 第3节 辰涅知道自己拦不住,赵黎月向来风风火火,只能由着她去,下床帮着收拾东西。 赵黎月临时收拾了一个包,换了件衣服,和辰涅一起下楼,四只脚踩在木制楼梯上噔噔噔直响。 柜台后面的小姑娘抬起眼伸长了脖子,看到两人下来,又感慨好漂亮啊,长得跟女明星一样。 赵黎月背着包,被辰涅拽了一把。 辰涅站在柜台前,浅笑着客气问道:“你好,我们那个房间没有窗户,可以换有窗户的房间吗?” 小姑娘愣了下,道:“窗户,有……,啊,没有……” 赵黎月皱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小姑娘迫于这种大姐大的气势,缩了缩脖子:“有的。但是那个房间没有电视也没网。” 辰涅想了想:“那个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井?” 小姑娘恍然:“原来你们想看外面的风景。”又道:“我就说我们店不好,让你们换一家嘛,我们家地理位置不好,其他家可以看夜景的。” 辰涅扶额,赵黎月咬牙切齿,十分想给柜台对面的姑娘颁发“最佳胳膊肘往外拐员工奖”。 辰涅道:“不是夜景。我这样说吧,你们店和隔壁店,有同一个天井小院子对吧?” 小姑娘点点头:“不过,那个天井当时签给隔壁了,我们不能用的。” 辰涅道:“那不重要。我现在需要一个房间,带窗户的,那个窗户的视野只要能看到外面天井就好,外面夜景无所谓。” 小姑娘瞬间懂了。 辰涅挑眉,看她:“懂了?开房间吧。” 小姑娘眨眨眼:“那你们之前开的房间还要吗?” 辰涅:“要。就是再开一间。” “哦,好。” 赵黎月从口袋里掏身份证,拍在桌子上。 辰涅在旁边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景区有摄像机三脚架租吗?卖的也行。” 小姑娘想了想:“没见过,可能有,我不太清楚,这个得问问承哥。” “刚刚送箱子上去的人?” 小姑娘在开单子,抬眼说:“是他,承哥还是老板。” 辰涅想起那个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哦,他还在吗?” 小姑娘歉意地笑笑:“他有事已经走了。你要的东西很急吗?” 辰涅:“还好。” 赵黎月和辰涅去了有窗户的房间,果然能看到外面的露天小院子,一眼望过去,打理得倒是很有情调,两对情侣正坐在院子里吹风谈心。 虽然没有陈硕的身影,但赵黎月还是被刺激到了,她站在窗帘后面刷携程的旅店评论,看得直跺脚:“凉山最有情调的十大民宅旅馆之一,最合适情侣恋人,呸!” 辰涅关上窗户拉上帘子:“你打算怎么办?” 赵黎月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头都没抬:“不怎么办,凉办!他这次和我说学校项目出差十天,我估计十天都会呆在这里!我要先拍到他出轨的证据方便离婚,再来收拾那对找死的小鸳鸯!” 辰涅在旁边道:“陈硕这人,我觉得,他还是挺爱钱的。” 赵黎月明白,陈硕爱钱,婚前看不出来,结婚后其实很明显,不仅陈硕,陈硕全家都爱钱。 结婚的时候陈硕有一套婚前全款的婚房,男方给了赵黎月30万聘礼,陈硕自己赚得挺多,随手买了辆宝马做陪嫁,现金陪嫁也是30万。 婚后其实两人的财务还是分开的,但赵黎月毕竟赚得多,时间又少,在很多事情上,另可砸钱办事省麻烦也懒得多费口舌,她自己都算不清婚后在陈硕身上花了多少钱! 按照她们朋友圈的话,赵黎月简直就是网红圈的败类,人家网红要么单身潇洒无拘无束,要么嫁土豪,要么泡首富家的公子,她倒好,砸钱养个男人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到此,赵黎月恨不得咬死自己,她恨恨道:“离婚休想从我这里分走一毛钱!我要让他净身出户!” 这话刚说完,叮咚一声,赵黎月的微信又响了。 竟然是陈硕。 他说【老婆,我这次项目期间认识个他校的教授,以后有希望一起在校外搞项目。】 赵黎月冷笑,嘴里念着:“搞项目?呵呵,搞女人吧?” 手里回复【是么,那挺好。】 辰涅摇摇头,觉得闷,拉开帘子透气,可她目光往外楼下一扫,陈硕?!那不就是陈硕! 辰涅一把拉住赵黎月,让她看楼下,赵黎月垂眼一看,一激动差点爬上窗户。 天井里虽然灯光昏暗,但那个侧影,确确实实就是陈硕本人,他坐在天井里,隔着烛光,对面赫然坐着个年轻女人。 他们似乎在聊天,手机就放在桌上,他说了什么,惹得对面的女人掩唇直笑,他也跟着笑,边笑边随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看完后把手机放了回去。 “草!”一边把妹一边和她聊天!还能再渣一点!? 赵黎月眼里喷火,也恨不得把脚边的板凳扔下楼砸死这对狗男女,可气归气,她心里更明白,男人可以揣,婚姻可以不要,但理智不能丢,冷静,现在一定要冷静,她的最终目的不是捉奸,是离婚。 赵黎月忍着心头的恶心和难受,刚要把手机拿起来,一偏头,看到辰涅拿着手机对着窗外,眉头皱着,嘴里嘟囔:“太暗了,拍不清楚。”又小声念着:“干嘛面对面坐,坐一起啊,搂着挨着,亲个小嘴……呃……” 辰涅定住,放下手机,干笑了一下侧头看赵黎月。 赵黎月瞪眼说:“看我干什么?拍啊!说不定等会儿就抱上亲上了呢!” ☆、第五章 进山的第一个晚上,辰涅没有睡着。她本来睡眠就浅,加上有些认床,失眠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她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越翻越精神,索性开灯坐起来。 旁边的床位空着,赵黎月搬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说是住那个房间才有捉奸的感觉。 辰涅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从包里翻出一片褪黑素放在床头,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大半夜,好几个微信群还有人在聊天,有人聊旅游有人聊购物,有人聊最近的上新又在多少秒之内卖光了,愁着库存不够,愁着发货的人手不够。 辰涅无聊地把那些群都点开一一扫过,又无聊地退出,最后点开了一个微信群。 这个群只有三个人,除了她和赵黎月,还有一个周玛丽。 此刻深更半夜这个群里也十分热闹,赵黎月正在微信上痛诉她们是如何找到陈硕这个负心贱男的。 周玛丽无数愤怒的表情包丢出来,一茬接一茬,看得辰涅万分心疼自己的4g流量。 她赶忙在设置里连接旅店wife,接着语音道:“你们怎么都没睡?” 一个六秒气泡出现在对话框里,周玛丽说:“等等,我听这意思,你和黎月不是一起的?” 辰涅:“我一个房间,她一个房间。” 周玛丽:“分开住的意义是什么?” 赵黎月:“唉,说来话长,遇到个蠢萌的旅店前台。” 周玛丽:“那你们明天怎么办?一早上直接去隔壁店里,当场踹门拿录像机拍?” 赵黎月:“怎么可能!要是直接扑个空,那不就打草惊蛇了。” 周玛丽:“辰涅你看着赵黎月,她那脑子智商不一定够,捉奸这种复杂的事,她可能处理不了。我现在人还在国外,等我回去了再来支援你们。” 辰涅:“ok。” 赵黎月:“你滚!” 周玛丽其实不叫周玛丽,玛丽只是她在网上的英文名字,叫习惯了,辰涅他们都叫她周玛丽。 周玛丽也是千万小网红中的一员,早年辰涅和赵黎月的淘宝店一年流水加起来过千万的时候,她还是个北漂的三十八线女明星,微博人气不足辰涅一个零头,后来因为和京城四少的合影在网上流传开,她才莫名其妙红了,最后又不知怎么歪打正着认识了辰涅,最终走上了淘宝网红这条路。 她现在比辰涅和赵黎月都有钱,线上淘宝店流量排前二十,线下的那些个火锅店干锅店也生意兴隆,据说她最近在投资电视剧,开始砸钱重圆自己的娱乐圈之梦。 按照周玛丽的话,结个狗屁的婚! 对于这种挂念,辰涅一直不做评价不予回应,而赵黎月现在觉得:老周说的对! 周玛丽在微信上安抚了赵黎月一通,最后私戳了辰涅。 她问辰涅:“山上住得习惯吗?” 辰涅看着屏幕上这行字,一时没有作答,她知道周玛丽为什么这么问,也知道周玛丽是在关心她。 她回道:“还成,我睡了,你继续泡你的西班牙小牛仔。” 打完这行字,辰涅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可躺会床上,瞪眼看着木制天花板,依旧没有半丝睡意。 她觉得她还是不能忽视一件事——她对山区的阴影还在。 她翻了个身侧躺,抚上自己肩头的那块疤,深深叹了口气。有些事忘不掉,也绝对不能忘,是经历,也是警示。 @ 辰涅吃了褪黑素,可还是睡不着,身体是累,可脑子却分外清醒。 她总共看了两次时间,一次是早上四点多,第二次是六点多。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辰涅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透过木地板传了进来。 她没有动,秉着呼吸,听到那个脚步声似乎就停在自己房门口,很快,那声音又消失了。 辰涅不爱自己吓唬自己,但有时候人经历过一些事,就不得不多想。她直觉门口有人,是冲着自己房间的,她也可以确定那不是赵黎月。因为如果是黎月,早就开始拍房门了。 辰涅掀开被子,悄悄起身,鞋都没穿,只裹了身长外套,垫着脚尖一步一步朝门口挪。 她站在门口,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了听,没听到声音。 于是她轻轻打开了房门。 结果…… 光线明亮的走廊上,房间门口,一个男人正在摆弄一个摄像机三脚架。 辰涅裹着长风衣站在门内,隔着一个门槛,那男人就站在门外,还是那件她印象中被雨水打湿的灰色外套。 第4节 “是你啊……”辰涅脱口而出。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说:“三脚架是你要的?” 辰涅点点头:“是的,谢谢。”顿了顿,想起现在的时间,惊诧地想,竟然这么早给她送三脚架? 但她更诧异的还是男人的外貌,她记得他在景区门口拎箱子时的背影,记得昨天晚上那半侧肩膀,她听说他是这家店的老板,觉得他可能是个三四岁甚至年纪更大的男人,却没有料到,竟然这么年轻? 他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皮肤不白,偏古铜色,五官俊朗,尤其是那双陷在眼窝中的眼睛,带着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的深邃。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旅店前台叫他承哥,厉承。 男人从头至尾没有半句废话,支架零件拧好后,把三脚架推向辰涅,他抬眼她,道:“听到有动静,不问是谁就直接开门?独身在外,还是警惕点好。” 说完转身走了。 辰涅没想到一大早被个陌生男人给教育了一把,愣了愣,走出门,朝着厉承的背影开口道:“三脚架租给我多少钱啊?” 厉承连头都没回。 辰涅有些莫名其妙地拖着三脚架进屋,她想这店老板有够酷的,东西一放直接走了?都不收钱吗? @ 赵黎月和辰涅在那间带窗的屋子里呆了足足两天,第三天,也就是他们进山后的第四天,辰涅快憋不住了。 赵黎月也要受不了了。 这两天她们连旅店门都没出,整天在窗口监视天井里的动静,好像说不定哪一秒,陈硕就带着她的小狐狸精在天井里上演一出卿卿我我。 这两天她们吃喝拉撒全在屋子里,需要什么就找那个前台小姑娘塞钱让她出去买,吃喝倒是不愁,只是这么憋在屋子里,辰涅觉得自己都快憋出抑郁了。 连前台小姑娘看到她都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们不出去走走吗?这个季节虽然油菜花还没有开,但山里的景色还是挺好的,玩儿得地方也多。” 赵黎月每次都面冷心狠地拒绝:“不用,我们就呆在旅馆。” 辰涅觉得,那前台现在看她们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第四天,辰涅正用刷微博,站在窗口的赵黎月突然哎哎叫了两声。 辰涅以为终于等来了陈硕和小三,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赵黎月伸长了脖子看窗外,嘴里感慨:“哇,有点小帅。” 辰涅疑惑地走过去,探头一看,结果这么一眼没看到陈硕,倒是看到了那个厉承。 赵黎月嘴角咧了一下,朝辰涅道:“我看了两天院子的石头,终于看到个能入眼的男人了。” 辰涅真是要给赵黎月败了:“大姐,这奸你还捉不捉了?” 辰涅虽然嘴里这么说,但目光还是朝着楼下的院子落去,她本来想看看厉承要做什么,结果一垂眼,发现那个男人的视线竟然朝着她们窗口看过来。 赵黎月本就拽着窗帘,发现那男人有看过来的趋势后,下意识就一把拉上,她这一把倒是挡住了自己的脸,可怜辰涅那张巴掌大的脸在半边黑色窗帘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明显。 厉承一眼看向了辰涅,两人的视线直接对上。 辰涅:“……” 和上次见到时不同,厉承没有瞥一眼就挪开视线,这一次他直接定在院子里,抬着脖子看辰涅,他好像是特意过来,发现辰涅后,眯了眯眼,接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天井小院子。 赵黎月从窗帘后面探出眼睛,有些叹息地感慨:“走了啊?” 辰涅翻了个白眼:“你先把你锅里那口烂肉处理了再盯其他碗里的肉可以吗?” 赵黎月愤愤地捏拳:“要不这样,你在屋子看着天井,随时准备拍,我去外面逛逛,看看能不能跟踪到陈硕,拍到点东西?” 辰涅拉上窗帘,想了想,转身对赵黎月道:“我租了个三脚架,你把录像机安在三脚架上,拉上窗帘找个角度对着外面拍。也别时时刻刻盯着了。现在是早上十点,我估计陈硕也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天天在屋子里呆着,我们都坐不住,更何况他一个男人。你不方便露面,被陈硕看到他肯定会怀疑。我去隔壁店看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 赵黎月感慨:“还是小涅聪明,玛丽这个守株待兔的办法太烂了!” 辰涅拿了手机往外走:“玛丽是怕还没拍到陈硕出轨的证据,你就被他发现了。你先呆着别动,有情况我给你电话。” 赵黎月跟着到门口:“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辰涅挥挥手:“我又不去深山老林,你等着,看会儿电视刷会儿微博。” @ 微风客栈。 厉承从天井回来,秦微风疑惑地看着他:“承哥,怎么样?” 厉承皱了下眉,坐到吧台前,秦微风跟上去坐在旁边,又追着问道:“你确定那是……辰念?”报出那个名字,秦微风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像经年岁月一过,他开启了尘封过往的一角。 厉承“嗯”了一声,表情恢复平常,好像一个久别的故人归来,并不值得过分惊讶。 秦微风却有些不淡定了,他想了想当年的事,又道:“可我听你们店小云说,她和一个女的一起来,这几天都没出过门。而且怎么这么巧,刚好住在你的店?你说……她是不是特意回来的,认出你了?” 厉承转眸看秦微风,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如果她是特意回来,还认出了他,那她想做什么? 报仇,还是报恩? 喝了一口水,厉承用十分确定的口吻道:“她没有认出我,也不是特意回来的。” “真的?”秦微风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也对,她当时一直被关着,山里什么样都没见过,现在景区变化这么大,她不可能认出来。”顿了顿,“她也没见过我们。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认得出来。” 秦微风像是自己劝自己,说完后又大大松了口气。他比厉承年轻,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心头的石头落下后一身轻松,他还天真地对厉承笑笑说:“真想重新认识一下她,好多年不见了。小云前几天还和我说两个女客人特别漂亮,真想见见。” 厉承警告地扫了他一眼,秦微风连忙道:“承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露嘴的。” 这个时候,店门口的风铃叮叮叮响起,有客人推门进来。 秦微风侧头望向门口,没看到人,只看到地上的影子,迎道:“欢迎光临!” ☆、第六章 辰涅进门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厉承,还看到了一个笑起来有酒窝的男人。 酒窝男人笑着迎向她,问她是不是要住店。 辰涅没来得及答,就见到厉承站了起来,看着她:“有事?” 辰涅看看厉承,又看看酒窝男,她觉得有些奇怪,那个酒窝男人在厉承开口后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僵了下,笑得不太自然。 辰涅没怎么在意,看向厉承,他们刚刚隔着天井一上一下对望,她没想到他还在。 而且辰涅觉得,这个承哥可能是听说店里两个女客人来了两天都没出过门,特意绕到天井来看看,毕竟作为店主,他也不好敲门问她们是不是有毛病,来了景区竟然不出门逛。 说不定刚刚正好在和那个酒窝男吐槽。 辰涅觉得她猜测的这些合情合理,要不然这家店的酒窝男也不至于看到她是这个表情,但这时候没有时间管这些。 她朝厉承点点头,又转向秦微风,笑了笑:“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秦微风余光扫了厉承一眼,点头道:“是啊,微风客栈,我就是微风,秦微风。”说着把辰涅引到吧台。 辰涅个子不高,但胜在漂亮,她属于人群里一站,也能一眼被人盯上的那种。 她坐到吧台,厉承旁边,秦微风给她倒了一杯柠檬茶,推过去,笑眯眯的:“美女找我什么事?” 辰涅抿了一口水:“别叫我美女,我有名字,我叫辰涅。” 秦微风挑眉:“nie?” 辰涅:“涅槃的涅。” 秦微风点点头,感叹:“辰涅,辰涅,好名字。”不叫辰念了?顿了顿:“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改的?” 厉承猛地抬眼看了秦微风一眼。 秦微风立刻又道:“这个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非同凡响。” 辰涅只当这是聊天中的一种恭维,笑了笑,她握着被子的手臂靠在吧台柜面上,就挨着厉承,男人手臂长,手肘一抬碰到了辰涅。 辰涅胳膊没动,侧头看了他一眼。 打听的过程就是闲聊,且及其顺利,秦微风很能聊,几乎知无不言。辰涅听说他们这家店的都是散客,但就算是散客,山上可以随意逛,进山玩儿也是要当地导游带的,所以秦微风会联系熟识的导游、安排好客人进山的时间,让一伙人组个团一起进山。 辰涅“随口”问,住他们店的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有没有带孩子来的,因为网上评价这家店适合情侣。 秦微风笑道:“没有带孩子来的,我这家店只让住情侣。” 辰涅缓缓问道:“没有单身一个人来的?” 秦微风道:“都是情侣或者夫妻,呃,最近吧,是有一个男人单独住的,不过那也是他在等女朋友,过两天她女朋友就到了。” 辰涅心中一顿,抿了口柠檬水:“那他一个人,这两天不就整天在房间里等着,肯定很无聊吧。” 秦微风靠着吧台,看着辰涅回道:“一个人当然无聊了,不过我看他还好,白天带着相机去景区逛,晚上去映秀街的清吧喝点酒聊聊天。等他女朋友到了,就一起去山里玩了。” 辰涅:“那个进山的团,还能再加人吗?” 秦微风下意识看向厉承,又飞快收回视线:“能啊,怎么你想一起去?” 辰涅点点头:“加我一个。”又顿了顿,转头看旁边的厉承:“你们认识对吧,那这钱是一起算在我住宿费里,到时候结账的时候和三脚架的钱一起算,还是现在就给?” 秦微风也看向厉承,吧台边的男人侧头看辰涅。 “以后再说。” 辰涅没继续坐着聊天,心里有了计较后便告辞离开。 她离开后,店里一时寂静得悄无声息,半响,秦微风擦了把汗:“吓死我了,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像认出我们了。”又道:“哎呀,不过她现在真的长得好漂亮,我记得她以前没这么好看吧,脸长开了。” 厉承却抬眼朝天井院子看了一眼,接着问他:“你店里一个人住的那个男人叫什么?” 秦微风:“啊?” @ 辰涅回旅店房间,一推门看到赵黎月趴在床上哭。 听到开门的动静,赵黎月从枕头里抬起脖子,满脸是泪地看着辰涅:“小涅……” 辰涅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怎么了?” 赵黎月把手里捏着的手机送到她面前,便抽泣边道:“刚刚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公婆打算加盟个母婴用品店,加盟费要67万,我妈让我出。” 辰涅皱眉,抽纸巾给赵黎月擦脸:“她让你出?要你出钱,你公婆都不吱声?”辰涅有时候也觉得挺可笑的,赵黎月这个妈,像是把女儿当成了atm机,不管是自己缺钱还是别人缺钱,动不动就能张口要钱。 赵黎月趴在辰涅腿上哽咽:“我说我不出,她开店为什么要我出钱,我妈竟然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的不就是她们的。我说我的店养了那么多人,每次上新到发货所有人都要忙得翻天覆地,你们没帮过我一次,要钱的时候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就骂我,说我狼心狗肺,把我养这么大她多么不容易。” 第5节 赵黎月已经哭够了,再也流不下半滴眼泪,趴在辰涅腿上寻求安全感。 辰涅听完后只道:“现在这些都别管,拿到陈硕出轨的证据立刻离婚,我来帮你找律师。” 为什么她们如此执着要拍到陈硕出轨的证据?这个证据,不仅仅只是用来离婚的,还因为她们都知道赵黎月有个猪队友一般的妈。赵黎月的妈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特别信任陈硕一家,觉得自己的女婿天上地下无人能比,高校教师,研讨会,接项目,带学生,以后可是高人几等的大学教授。 这出轨的证据说白了也是拍给赵黎月那位整天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亲妈看的,她们都希望拍到的东西能彻底让赵黎月的亲妈醒悟过来,她欣赏疼爱的女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辰涅安抚着赵黎月,赵黎月陆陆续续又难过了一会儿,终于彻底好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破涕为笑,对辰涅道:“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呢,店铺上新压力大哭,发货来不及哭,衣服质量出问题哭,一天到晚都在哭。” 辰涅看着她:“哭不是挺好的,缓解压力的一种有效方式,哭出来就痛快了,哭完了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赵黎月挪到辰涅身边,抱了抱她:“谢谢。”又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和玛丽,你们工作的压力比我还大,尤其是玛丽,但是我从来没见你们哭过。我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 像她们? 辰涅拍着赵黎月的肩膀安抚,一抬眼看到床对面带镜子的柜台,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平静地挪开视线。 像她们有什么好,经历过一些事的人,要么千疮百孔,要么心底坚硬,前者如周玛丽,后者如她。 她只希望赵黎月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以后还能像过去一样敢爱敢恨,敢哭敢笑。 @ 按照辰涅打听来的消息,陈硕很有可能就是微风客栈那个自己一个人独住还在等女友的男人。 前两天她们也在阳台上拍到了院子里的陈硕,当时陈硕都是一个人,要么坐在院子里刷手机,要么独自喝茶。 赵黎月又把那两天偷拍的视屏翻出来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觉得陈硕搞不好真是一个人,要那样的话,她们这么干等着也的确不是办法。 赵黎月觉得,这个时候光在屋子里盯天井是没用的,得悄悄跟着。但她亲自跟不方便,她和辰涅两个人,反而还是辰涅方便一些。 辰涅开了视屏,和周玛丽一起商量。 周玛丽是个特别有主意的女人,她听说陈硕现在还是一个人,直接道:“陈硕现在一个人在景区,我倒不相信这种外面偷食的男人能熬得住一个人的空虚寂寞冷,啧啧啧,陈大教授哪儿受得了。景区这种地方,有酒吧清吧的地方多的是搭讪攀谈和419。辰涅去跟着,总能拍到点有用的,管那个狐狸精到底是谁,只要拍到对你有用的证据,照片里的女人是甲乙还是丙丁重要么。” 赵黎月一拍大腿:“对!管她是谁,只要拍到了,到时候我一哭,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辰涅问周玛丽:“你什么时候回国?” 周玛丽:“还要几天,别着急。就算这次拍不到,等我回去,咱们有的是时间掰扯陈硕。” 当天晚上七点多,赵黎月从自己箱子里给辰涅翻了一身灰色外套,辰涅穿上后,赵黎月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扫:“你说你这脸,就不能灰一点暗一点,怎么越到晚上越白亮了?这不是扔进人堆,扫一眼就会被发现。” 辰涅拍开赵黎月的手:“天生的脸,丑不起来,你放心吧,到时候要是被发现,我就装作自己不是辰涅。” 赵黎月乐了,假正经道:“你不是辰涅,嗯对,你是辰涅的妹妹……,给你取个名字,嗯,辰念怎么样?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赵黎月玩笑话说得无心,辰涅却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辰、涅……” ——“辰念?” 辰涅猛地回神,她心中惊愕不定,怎么会突然回想起那些事?那么多年都没再想起来,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了。 “小涅!” 辰涅抬眸,一副黑镜框架到了她鼻梁上。 赵黎月满意地看着辰涅的脸,点点头:“嗯,这样就好。” 晚上七点多,辰涅下楼。 前台姑娘小云好奇地朝她看看:“要我帮忙买什么东西吗?” 辰涅摆摆手:“我出去走走。” 小云露出一副你终于开窍的神色,欣慰地点点头:“现在天黑了,映秀街可以逛。”又好奇地看向楼梯:“你朋友不去吗?” 辰涅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嫌吵,喜欢安静,我出去逛逛。”顿了顿,“对了,隔壁秦老板在映秀街的酒吧叫什么来着?” 小云:“风之微,映秀街36号,蓝色招牌的就是。” 这天晚上,在旅馆里憋了几天的辰涅终于出来透气了,只可惜有要事在身无暇乱逛,顺着石板街匆忙走过,经过一个光景大露台才只缓步侧头看了一眼。 景区灯光不算透亮,但很有情调,印在石板街上,远远朝前望过去,就像一条很有风味的笔直羊肠小道。 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游客,辰涅穿着牛仔裤裹着长外套,脖子缩在领口里,又戴着镜框,并不惹眼。 她十五分钟就找到了映秀街36号,站在偏一些的地方打量,从门口朝内望去,能看到清吧大门敞着,里面一些客人正在聊天说话。 映秀街说白了就是一条酒吧街,到处都是人,店门口都有服务生在拉生意。 辰涅刚进映秀街的时候被人招呼了几次,进了这条酒吧街之后反而没人搭理她了,她和陌生游客一起走过,那些人只和旁边的游客招呼,却不看她,就好像她脑门上贴着“我没钱”三个字一样。 这会儿站在风之微门口,明明周围一圈店都是酒吧,好几个服务生在招揽生意,却根本没人搭理她,还有个服务生从风之微旁边的酒吧里出来,一眼看到辰涅,眼睛锃亮,刚要招呼,扫了一眼她身后,顿住了脚步,折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辰涅注意到了那个服务生,她想她身后一定有什么,警惕下瞬间转头—— 她看到了厉承。 那个男人不近不远,站在路灯下,他的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黑色,五官在灯光下却分外清晰,辰涅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但他没动,靠着灯杆,像是静候她从旅店走到这里后下一步的动作。 辰涅猜想,他可能一路跟着她到这里。 她走过去。 山里的夜色和城市不同,而山里的男人可能也不太一样。 至少辰涅觉得,厉承很不同。 辰涅曾经分辨过年轻男人看她的眼神,大约分成这几类:漠视的,感兴趣的,想追求的,心思龌龊的。 但厉承让她第一次明白,一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可以如此沉,像是淀在湖底,酝酿着某种情绪,可她又觉得,厉承似乎是有些抗拒见到她的。 她走到他面前,同样站在灯光下,她抬着脖子,让自己的脸和表情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厉承看着她,目光又轻轻提起,落向不远处的清吧。 就好像谁也没有跟踪谁,谁也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一样,两人都在装傻。 辰涅指了指风之微的方向:“要不要喝一杯?” 厉承却说:“你认识陈硕。” 这是一个肯定句。却让辰涅心里直皱眉。 她觉得自己临时的邀请在他眼里也该是女人的一种搭讪,他可以接受,可以拒绝,但他却正经地说她认识陈硕。 辰涅唇角扯了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知道她下午打听得有点多,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又或许他是认识陈硕? 辰涅心底警惕,抬眼看他的眼神略微变了。 厉承靠着灯柱的身体站直,微微低头靠近,垂眸看她,距离近到可以看清镜框在她眼下的阴影:“你们在我的店里住了几天一直不出门,还特意选了一间有窗户的房间,一出门就去隔壁打听人。辰小姐,你住进店里第一天就应该听说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你想做什么,可以和我说。” 辰涅挑眉:“就像三脚架一样,随时需要,随时提供?” 过往的游客从两人身边走过,这一男一女面对面的情形大约在映秀街太过平常,都没有人特意转头他们。 喧闹声夹杂着一些音乐声中,厉承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辰涅挑眉:“你不认识陈硕?” 厉承:“不认识。” 辰涅:“你可以帮我?什么事都可以?” 厉承:“可以。” 辰涅知道他不是在玩笑,她猜想这可能也是招揽生意的一种方式,只是他做事的方式和常人不同而已,就好像她需要三脚架,随口和前台一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悄无声息地安装好放在门口,如果那天不是她一夜没睡听到动静,他说不定装好就直接走了,都不会打声招呼。 想明白后,辰涅抬手,朝厉承勾勾手指:“你跟我来。” 厉承跟上,两人走到街区一个花坛角落里,离人群稍远了些。 辰涅摘掉眼镜,示意厉承看风之微酒吧,直接道:“我听秦老板说陈硕这两天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我不太方便露面,你帮我拍点照片。” 厉承抬眸扫向花坛对面的酒吧:“什么样的照片?” 辰涅:“陈硕和女人的照片,交谈搂抱的,越亲密越好,当然你也可以挑角度拍。”顿了顿,侧头看厉承,清淡地开口:“至于酬劳,废片我不需要,有用的照片,你可以自己开个价。” ☆、第七章 赵黎月坐在床边,拿手机看辰涅发在微信群里的照片,另外一边还在国外的周玛丽也没闲着,边看边发语音。 她问赵黎月:“你当初相亲的时候是不是瞎了?” 赵黎月回她:“我瞎,我全家都瞎。” 辰涅发在群里的照片,都是陈硕在清吧里和女人搭讪聊天喝酒的照片,男人看上去意气风发,像是在高谈阔论,喝酒喝得半张脸潮红,有一张照片上,他竟然还把手轻轻搭在了一个女人的后腰上。 赵黎月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自己瞎了狗眼,最后手机一扔,拿起床上的枕头捏拳头死命拍,好像那就是陈硕的脸,砸他个稀巴烂。 周玛丽又发语音道:“你就气吧,现在发的火,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 周玛丽:“哎呦呦,真看不出来,陈硕这个贱男搂女人腰的姿势挺熟练的啊,看来平常没少搂女人。” 周玛丽:“黎月你等我回国,老娘亲自收拾着贱人,他和他爹妈要是敢分你的店分你的钱,老娘就敢剁他的手。” 可过了一会儿,周玛丽那边突然没动静了,辰涅也没有再发照片。 @ 辰涅接到了周玛丽的跨洋电话。 她坐在花坛后面,背风的地方,手机放在耳边,还以为那头会有什么主意,结果周玛丽却问:“你在哪儿?这些照片是你拍的?” 辰涅回道:“不是我,我找人拍的。” 周玛丽沉吟一番:“我觉得也不像,你手机像素没这么渣。”顿了顿:“你找谁帮你拍的?” 辰涅:“旅馆店老板。” 第6节 周玛丽笑了起来:“我猜店老板是个男的。” 辰涅:“对。” 周玛丽又揶揄:“应该长得挺帅。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对男人没什么太大兴趣,这次这个有什么特别的?” 辰涅转头,透过花坛朝风之微看过去:“有味道。” 周玛丽好奇:“什么味道?甜的咸的,椒盐的,还是……骚味?” 辰涅:“说不上来。” 周玛丽语重心长地以前辈姿态传授经验道:“小涅,女人会被特殊感觉吸引,你得分辨这种感觉是一种错觉,还是真的不太一样。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初就是荷尔蒙,多巴胺、内啡肽。可能你遇到的这个男人在你平常的生活里不常见,你觉得稀奇,然后你的多巴胺就开始飙升了。” 辰涅:“哦,那如果多巴胺一直飙,降不下来,那怎么办?” 周玛丽:“那你就会喜欢上那个男人,你的理智会被你的激素控制,你会发现你也平常不太一样。你的身体可能也因此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这种味道会吸引雄性。不过我觉得你还用不上散发激素,光你那张脸就足够吸引雄性了。” 周玛丽还在电话里高谈她的多巴胺经验,辰涅拢了下头发,把碎发绕到耳后,脖子往领口里缩了缩。 前几天没出门,不觉得山里冷,这会儿山风一吹,冷飕飕的凉风灌进脖子里。 辰涅牙齿打了个颤,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周玛丽问:“小涅你在外面?” 辰涅:“是啊,我还在等。” 周玛丽:“不是有那个店老板帮你拍照吗?你还在等什么?” 辰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竟然是在等厉承。他们加了微信,他在店里每拍一张照片都会直接给她发过来,她明明可以回去,不在这里吹冷风。 可她没有走。 也许就像周玛丽说的,她的多巴胺可能飙升了,她竟然还在等厉承。 周玛丽年纪比赵黎月小,比辰涅大,但她比赵黎月沉稳有架势,又比辰涅敏感心细。 她远在国外,隔着电话对辰涅道:“我不在国内,这一趟如果我在,是不会让你陪黎月上山的。你感觉怎么样?”周玛丽这一通电话,不是来关心照片像素,也不关心多巴胺,只是想确认辰涅上山之后的情况。 辰涅觉得有些冷,单臂拢在胸口:“还好。” 周玛丽声音透着关切和几分严肃:“还好的意思就是不太好。”电话里沉默一番:“我找人去替你,你下山。照片这次拍不到,以后有的是机会。” 辰涅扯了扯唇角:“不用这么麻烦,我能适应。” 周玛丽斩钉截铁:“辰涅,不要硬撑,觉得不行就立刻和黎月下山,这次拍不到以后还有机会。” 又是一阵山风。 说来也奇怪,辰涅坐在花坛后,转头看映秀街形形□□往来的游客,他们穿得并不比她多,可好像没人像她一样觉得冷。 而辰涅坐在花坛边的砖头上,惦着脚尖,抱着胳膊,冷得直哆嗦,牙齿打颤。 周玛丽让她不要硬撑,辰涅觉得这话有些夸张了,可她突然发现,她身上的寒气不是从脚底升起的,而是来自心底。 辰涅缓缓站了起来看向映秀街的石板路,她心里发颤,电话里又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周玛丽的声音好像混杂在酒吧街的喧闹中,在辰涅的耳边时远时近,而另外一些声音很快占据了她的耳膜。 那个声音来自辰涅遥远的久被封存的记忆—— 脚步声,男人说话的声音,编制麻袋拖在地上的刺啦声…… 还有闷声的痛哭、喉咙里发出的挣扎,咒骂和踹踢在肉体上的声音…… 对辰涅来说,这些声音和感觉沉埋在记忆深处的惊恐和痛苦中,太过特别。 噗通噗通噗通,辰涅的心跳一下一下加快,她后背僵冷,浑身都是寒意,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切断了,她捏着手机垂下胳膊,眼神僵硬地落向映秀街的青石板路。 这是凉山景区有名的酒吧街,据说路上大块的青石板最早建于明朝,后来建造景区翻修,这些石板也没有被挖出来废弃,依旧继续履行它们的职责。 那是不是,这些青石板路一直见证着这山里的岁月,知晓很多被时光封存的不为人知的过往和故事? 如果是,那十年多前它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儿? 辰涅闭上眼睛,吵杂的音乐和人声背景下,她听着风的声音,感觉着山里的气息。 重新睁开眼睛,辰涅眼底湿红一片,她接通一直在手心里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 周玛丽:“刚刚怎么挂了?小涅?” 辰涅唇微颤,轻轻嗯了一声,眼神迷离疏冷地看着通向远处的街道,她说:“玛丽,我好像回来了。” 周玛丽直觉不对,大声问:“你在哪儿?!” 辰涅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飘:“山里。十多年前那座山。” 周玛丽倒抽一口气:“你确定?” 辰涅:“确定。” 周玛丽:“辰涅,在我回国前你什么都不要做!” @ 厉承从风微出来前,秦微风拿着他的手机,看拍的那些照片,一边啧啧啧,一边低声感慨:“他是辰涅的男朋友?老公?怎么找了这种花心男。” 厉承收起手机,最后瞥了吧台前和人聊天的陈硕一眼,起身朝外走。 秦微风跟上去,遇到几个端着酒杯的客人,他一边朝外走一边笑眯眯招呼:“都玩着啊,玩儿开心了我就开心,吧台还有酒呢,帅哥没急啊,慢慢喝,喝醉了多没意思。” 秦微风跟到门口,厉承突然顿住脚步,侧身回头道:“你别跟着。” 秦微风想了想:“她不会察觉的。”但还是顿住了脚步。 而厉承走到花坛边才发现,辰涅已经不在了。 @ 赵黎月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看陈硕那些照片,一边看一边磨牙,却接到了周玛丽的电话。 周玛丽问他辰涅在不在,怎么电话打不通。 赵黎月回道:“她说头疼,可能是外面吹了点冷风的缘故,我给她喂了药,刚回房间,她已经睡下了。” “黎月。”周玛丽的声音透着几分严肃:“陈硕的事,咱们能不能先放放。” 赵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什么,放放?为什么?” 周玛丽:“你要看着辰涅,要是可以,你最好带她下山回g市,我会买最机票准备回国了。” 赵黎月听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周玛丽:“辰涅十年前失踪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赵黎月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眼:“怎么了?” 周玛丽:“凉山景区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地方,我在网上搜了些资料,十年前,那里确实是个半封闭人烟罕至的山区,开发后才成了景区,变化很大。” 赵黎月惊到了,立刻道:“我知道了,我这会儿就收拾东西,明天带她走。” 挂了电话,赵黎月心中惊疑不定,这里,凉山景区,就是当年那个地方?那个地狱? 赵黎月哆嗦了一下,立刻下床朝外走,走到门口折回来拿钥匙,穿着拖鞋睡衣冲出去。 她的房间在走廊一头,辰涅的在另外一头,中间隔着不长的木制走道,还有一个木扶梯。脚步一重,脚下就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听得赵黎月浑身发毛。 她盯着辰涅房间的方向,心里想着别怕别怕,结果一晃眼,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窜出楼梯。 “啊!!”赵黎月惊恐地大喊,定睛一看,是那个长的小帅的旅店老板。 厉承站在楼梯口,皱眉看赵黎月:“你没事吧?” 睡衣下面,赵黎月的后背一层冷汗,她看清来人也没有舒一口气,这个景区,这座山,如果真的是周玛丽猜想的那样,那这里的这些本地人,是不是就是当初伤害过辰涅的那些人? 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就算不是,说不定也认识那些人? 赵黎月干笑了一下,装作没事的样子:“看到个人影,吓了一跳。” 厉承点头,站着没动,让出走廊,示意她先走。 赵黎月快步走过,跑到辰涅房门口,拿要是开门进去,又立刻关上房门。 屋子里没有的灯,辰涅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她身上的杯子裹得严严实实,黑暗中,她的眼睛分外清明,好像根本没有睡着。 “小涅。”赵黎月轻声唤她。 辰涅伸手拨开床头灯,灯光驱散了黑暗,赵黎月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尾拍胸口,吓死她了。 辰涅坐起来看她:“怎么了?” 赵黎月:“没事,就是不喜欢没光的地方,怪吓人的。” 辰涅靠着床头,身上盖着被子,她的脸靠近灯光,可赵黎月却觉得辰涅脸上一点神采都没有。 赵黎月于是拖了鞋爬上床,把身体缩进被子里,抱着辰涅,又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辰涅:“好多了。” 赵黎月:“要喝水吗?” 辰涅点点头。 赵黎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辰涅,辰涅握着杯子继续靠着,问道:“你怎么跑来了?” 赵黎月突然语塞,她年纪最大,却是三人里头最没心没肺的,辰涅这么问她,她都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说辞,表情全写在脸上,她甚至想要是周玛丽在就好了,玛丽一定知道该怎么安慰辰涅。 辰涅静静握着手里的水杯,抬头侧眸看无话回答的赵黎月:“玛丽和你说了?” 赵黎月点头。 辰涅抬起水杯,喝了一口,情绪都淹没在垂落的睫毛里。 喝完后,她闭眼靠坐着,没有说话。 赵黎月小心翼翼凑过去:“小涅,明天我们下山吧,我来开车,你休息一下。” 她都想好了,如果辰涅犹豫,她就说陈硕拈花惹草出轨的铁证都拍到了,她看见陈硕就恶心,想早点下山,又或者说下周店里上新,她不放心得回去看着,总而言之她要把辰涅弄下山。 赵黎月想了一堆说辞,可最后竟然都没用上。 辰涅竟然嗯了一声,说:“好呀。” 赵黎月心里提着的气瞬间就散了,她终于放心了,晚上也没走,和辰涅一起睡。 临睡前她给周玛丽发消息,说她和辰涅说好了明天就走,让周玛丽不要着急。 @ 第7节 第二天收拾了东西,又拎着那28寸的大箱子,两人一大早就去楼下退房。 小云看到两人,愣了下,从抽屉里拿登记的单据:“你们是要走啊?还是换个地方住。” 赵黎月今天包揽了所有的活儿,她靠着前台,冷酷无比地开口说:“退房!回家!” “哦哦。”小云偷偷看了一眼靠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辰涅,她想她今天怎么不说话? 辰涅站在门口,腿边是她的粉色大箱子,来的时候她穿短裙单鞋,走的时候则是黑皮裤牛仔衣,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露出的皮肤在墨镜的衬托下更白。 她这样的装扮,显得冷酷无比,小云甚至觉得这个平日里看到人就笑的女人此刻比退房的赵黎月还要冰冷。 小云用余光偷偷打量了好几次,突然又觉得这不是冰冷,应该怎么形容?她的词汇量又不太够用。 退好房间,赵黎月把单据和零钱往包里一塞,小箱子给辰涅,她提着大箱子跨过门槛。 小云从柜台后绕出来,追着两人的背影道:“要不你们等等吧,承哥等会儿就过来,箱子这么大,让他送你们下山。” 赵黎月刚要开口说不用,她身后的辰涅提着箱子过门,凉凉开口:“你们老板总这么热心?” 小云愣了愣,站在门槛内,眨眨眼,热心?他们老板热心? 不是的,承哥向来不爱多管游客的闲事,他说山里人和山外不同。而店里的事,一直都是她在负责。 小云也刚刚想起,不爱管闲事的老板这次对店里这两个女游客倒是挺关照。 没有得到回应,可似乎也没人想要答案,辰涅留下一个背影,拖着箱子走了,赵黎月跟在后面,粉色的拉杆箱滚轮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滚动的沉闷响声。 就这么走了啊,小云觉得有些无趣,转身上楼收拾房间,她先去了有窗户的那间房清扫,打扫完后把床单被套换了,锁上门又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承哥!”小云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走到楼梯口。 厉承看到她怀里的被套,愣了下。 小云道:“那两个女游客走啦,我在打扫房间。” 厉承皱眉,立在楼梯上,看着小云:“走了?” 小云点点头:“是啊,刚走没多久。”她拿特大号的塑料袋,把用过的被套床单都塞进去,一边干活儿一边道:“她们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像游客的女游客了,什么地方都没玩儿就走了,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 厉承的目光穿过楼梯,扫向走道,收回视线后转身要下楼。 小云又继续道:“我看她们箱子大,说让承哥送她们,她们竟然不要,那个漂亮姐姐竟然问我,我们老板是不是一直这么热心。口气听上去怪怪的。” 厉承瞬间转身,肃目问:“这句是谁说的?” 小云抬起脸,“啊?”她道:“个子矮一些的那个,姓辰的。” 厉承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抬眼看向门口。 小云一边收拾一边念叨着:“这次两个客人,下次有客人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山上的梅雨天快来了,被子都要收起来了。” 却突然听楼梯上的厉承道:“不用收了。” 小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肯定的说:“要霉的。” 厉承下楼:“过几天会有人住。” 她会回来的,他知道。 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才开始,别急 ☆、第八章 赵黎月开着大黄蜂,车屁股一甩,带着辰涅下山。 一路上赵黎月都在边开车边用蓝牙耳机打电话。 第一通电话,对面是她亲娘—— “店里忙,我这两天不回家。” “没钱没钱没钱!” “没有钱!你女儿明天就去死!遗产全捐掉你满意了吗?” 第二通电话是和店里的运营—— “下一批上新要是货再不够,你也别干了。我不要你的头!你提库存来见我!别提你的头!没用,你的脑袋不能发快递!” “我晚饭前到店里,把这次上新的单据全部报给我,直通车先不买,我晚上回来再说。” “包装盒不够你现在和我说?你和我说就有包装盒了吗?你不去和售前的人说?” “到店里再说吧。” 第三通电话竟然是陈硕。 这一次赵黎月没有张口发怒,辰涅坐在副驾驶上看得出来,她在忍,一直“嗯”“好的”作答,口气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不同,实际上却在咬牙切齿。 挂了电话,赵黎月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拍得自己手疼,拍得一旁的辰涅心疼自己的大黄蜂。 但赵黎月还是顾着辰涅,强打精神,哼哼地表示自己捏了一手照片,这个婚是离定了! 打了个几个哈欠,辰涅有些犯困,快到山下的时候脑袋一歪睡着了。 调音台被按掉,赵黎月用耳机听歌,又从后座拽了外套,单手给辰涅盖上。 车子一路还算平稳,但速度一快,还是会晃。 迷迷糊糊中,辰涅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有人和她说:“别回头,一直往前走,看到人就喊。出去了就把这里忘掉,别再想,什么都别想。” “也别再回来。” 辰涅躺睡在座椅上,眼角突然就湿了。 @ 开回g市,刚过etc,辰涅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手在驾驶座靠椅后拍了拍:“辛苦了。” “你这刹车怎么这么硬!”赵黎月皱眉抱怨:“都开了几年了,能不能换啊,不能换我和玛丽资助你换车。” 辰涅立刻坐起来,平静地说:“你觉得那辆玛莎拉蒂怎么样。” 赵黎月立刻抬手挡住自己的侧脸:“看你玛丽姐姐去,她有钱。” g市天气晴朗,阳光照进车内暖烘烘的,辰涅打开音乐,又哼着歌落下车窗,她看着窗外,看上去心情不错。 赵黎月也就放心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开了足足六个多小时,赵黎月觉得屁股疼腿算,将好一辆奥迪车从旁边别过来,塞道大黄蜂前头。 赵黎月嫌刹车太硬,狠狠一脚踩下去,差点急刹,引得后面跟的车直按喇叭。 “傻逼。”赵黎月愤愤地盯着前面的奥迪。 旁边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后面的人应该也是这么骂你的。” 赵黎月:“是咱们后面的人,骂的也是我们。” 回到g市,赵黎月就想立刻去公司,看看时间也该晚饭了,想想还是决定带辰涅去晚饭,她问辰涅吃什么,辰涅说烤肉,赵黎月说那就汉拿山。 辰涅默默道:“姐姐你还是回公司吧。能不能有点追求?” 赵黎月瞪眼瞥她:“汉拿山怎么了?你一辆破车都开了多少年了,还有脸嫌弃汉拿山?就汉拿山!永旺的汉拿山。” 辰涅提醒她:“是周玛丽的汉拿山。” 永旺那家汉拿山的老板是周玛丽,她有个单独的包间,平常放着不用,因为辰涅爱吃烤肉,那包间特意让辰涅用来挥霍的。 进了包间,菜一道一道上来,领班进来倒饮料,笑嘻嘻说有段时间没见她们来了。 隔着一道门,外面就是大厅,交谈聊天喊服务员,肉刺啦在铁板上,这才是本该属于赵黎月和辰涅的现实生活。 手里烤着肉,耳边夹着手机,这次轮到辰涅无休无止地操心工作—— “掉色、线头、尺寸……这些问题你想我和你重复多少遍。” “打板后没有通过的衣服拿回去再打板。” “我的微博更新我会注意。” 和赵黎月声嘶力竭的怒吼不同,辰涅在工作上和员工的讨论永远是理智至上的平静叙述。 赵黎月有时候觉得很有意思,她、辰涅、周玛丽,完全是三种风格,她着急起来又跳又哭又怒,辰涅永远在叙述,周玛丽一直在冷嘲。 就这样的三个人,竟然是关系最密切的朋友。 挂了电话,辰涅揉揉眼睛,赵黎月问她:“头还疼?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店里的事情让他们帮你看着。”又说:“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别想了。” 辰涅笑笑,看着赵黎月:“我没事,吃完了送你去公司,我也去公司看看。” @ 辰涅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是给她亲娘打电话。 辰涅妈惊讶:“你回来了?大象看完了?” 辰涅:“看完了。”又道:“最近要拍照出片,准备下个季度的衣服,可能会比较忙。” “那你又要出门了,几号回来?”辰涅妈叹气,觉得错过那个条件还不错的优质相亲对象有些可惜了。 辰涅想了想:“快的话半个月。” 办公室的门被敲开,助理秦可可见老板挂了电话,才道:“辰姐,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 “好。” 秦可可退出去,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看辰涅。 辰涅抬眸:“还有事?” 秦可可摇头:“没有,我去干活儿了。” 第8节 辰涅看着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里找到厉承。 资料一干二净,除了名字和微信号,其他什么都没有,连地区都是随便填的。 手机角磕在桌面,辰涅想,他应该知道她们退房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不说吗? @ 公司大老板回来,下面的员工个个缩了脑袋,小打小闹都适可而止。 辰涅一般不在公司,除了上新、折扣、拍片出图和一些重要决策,其他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去管。 公司里售前售后客服、打包发货、运营、助理,很多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她们都和辰涅差不多大,都羡慕辰涅有漂亮的足以改变命运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材。 但工作时间一长,更多的,还是佩服辰涅稳重的气质。 二十六七岁,同样是网红开店,别人都是名包名表奢侈品加身,辰涅早几年就自己花钱出国读书,她读艺术学历史,涵养气质兼修。 公司里的大妈教育起年轻小姑娘都说:“你们年纪小小,不要去看那些女明星,你们就看看辰总,要像她这样努力。” 有人说,这样不累吗?花钱不就是为了舒服的,要是像她这么有钱,何必这么累。 大妈怒说,这怎么能是累,辰总就是那种时时刻刻自我鞭策的人! 这些话辗转传到辰涅耳里,她只是笑笑。 无所谓什么自我鞭策和努力,她只是害怕后悔,她怕有一天她会像十年前那样,悔恨懦弱的自己没有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她恐惧渺小,惊惧无能与卑怯。 而这些她厌恶的,她曾经一个不少,通通切身体会过。 周玛丽介绍的心理医生曾经问辰涅:“你为什么想要变强。” 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思考。 但辰涅那时候撒谎了,她回答:“人人都想变强大,我也想。” 心理医生勘破了她的伪装,又问:“你被人欺负后,想过报复吗?” 辰涅狡猾地回答:“想。其他人被欺负了,他们应该也想过要报复。” 心理医生没有被她绕住,紧接着问:“你想要变强,是因为你要报复吗?” 不是想,而是要。 辰涅平静地回答:“不是。” 心理医生:“你想回到那个过去让你恐惧过的地方吗?” 辰涅静静地说:“不想。” 年轻的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从镜片后看她一眼,一边用笔记录,一边沉着冷静,像是在赞许她的配合:“坦诚需要勇气。”他又道:“你在撒谎。” 他给出了心理诊断,告诉周玛丽:“多年前的那段经历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创伤,人有自愈能力,生理上的,心理上的,但她显然没有好。她会潜意识把那段经历在心里封锁起来,但又会在一些特定的时间回想,我相信那段经历她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惊恐害怕憎恶的情绪,她都印象深刻。” 通俗易懂又文艺的说法,就是执念。 周玛丽花了钱,只关心一个问题:“那怎么办?” 心理医生说:“人的身体非常复杂精妙,本能会自救。她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做点她想做的事,到时候你再联系我。” 周玛丽当时怎么回来着? 她好像是这么回的:“日哦!花了那么多钱,你让我下次再联系你?” 辰涅想到这里就笑了,笑完之后拿手机拨通了电话:“简易舒。” 简博士叹气:“你来找我心理咨询,还是有客户介绍给我。” 辰涅:“都不是,我只是通知你,我找到那个地方了。” 简易舒愣道:“找到了?” 辰涅:“嗯。” 简易舒:“恭喜你,小涅涅,你终于要二度涅槃了。” @ 两天后,凉山景区。 厉承从景区办公室出来,接到秦微风的电话。 秦微风在电话里舌头打架:“你你你,我的天,我真是被吓到了!” 厉承习惯了秦微风的咋呼,说:“直接说。” 秦微风终于捋直了舌头:“辰涅又回来了!” 厉承眉心一跳,但并不意外:“她回来,你激动什么?” 秦微风:“我能不激动吗!她穿成那样,是个男人都得激动!” 厉承按照秦微风的话,找到了辰涅。 她在吊桥下的河边,远处是山,近处是水,她穿着一身白裙,立在河床边的石头上,静立的姿态如同一幅油画。 乍见的这一幕令他心头一窒。 很快,他看到有人上前为她补妆,离着不远处一个端着摄像机的男人在低头调相机,围观的人群小声议论。 “唉,是模特在拍片子吧,长得好漂亮,这一身衣服真好看,就是现在穿太冷了。” 她旁边的人说:“不是啦,她是网红,我还关注了她微博呢。” “她微博id叫什么?我也去关注一下。” “辰小念。” 厉承立在人群中。 很多年前,他叫她辰小念。 几天前他刚知道,原来不是念,“念”只是因为他误听了“涅”的发音。 他以为他叫错了,可这么多年,她原来真的叫这个名字。 可辰小念,不是让你不要回头吗? ☆、第九章 风之微。 秦微风头皮发麻,站在调酒师身后拿布巾擦酒杯,擦了一会儿,又觉得后背有一道灼热的光。 秦老板快哭了,在自己的店里偷偷摸摸掏手机,给厉承发微信。 “承哥,救命,快来!” 发完了,又悄悄塞回去。 清吧的情调就是老板的情怀,风之威没有一盏白炽灯,所有发光的灯都安在吧台下桌下,除了吧台附近亮堂一些,今天整个酒吧内一片昏暗。 酒吧门口的牌子上挂着今天的主题,只有两个字——迷情。 辰涅的助理秦可可却觉得,暗成这样,哪儿是迷情,简直就是途省材料只安了几个夜灯。 装夜灯的酒吧也能叫酒吧?杂货店都比这里亮堂吧? 她拿着平板看今天的衣服成片,因为灯光太暗,显得屏幕太亮,衣服颜色也不对,看得她直皱眉。 她低着头唰一下起身,对面的摄影师助理阿d抬眼看她:“哎哎,你去哪儿啊?” 秦可可的腿踢开凳子,头也不太,平坦拿在手机,直奔吧台。 穿黑t的调酒师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秦可可拿平板在他面前一掀,示意他让开。 调酒师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秦微风。 秦可可看着那个背影:“老板,能把我们那桌的灯开了吗?” 秦微风头也不回,继续擦酒杯:“不能。” 秦可可看着那个背影,嗤笑了一下。 “今天就是这个主题,要是客人您觉得不合适……”秦微风转身侧头,眯了眯眼:“可以换家店。” 秦可可小小翻了个白眼。 秦微风又笑笑,说:“真不好意思,每周四都是我们店的主题日,这是规矩,不能变,全凉山的酒吧都是这样。要是觉得不喜欢,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主题,我帮我换家酒吧。” 调酒师已经彻底让开了位置。 平板在吧台桌面上一拍,秦可可坐到了吧台前,朝秦微风勾了勾手指。秦微风附耳凑过去。 灯光从吧台下射出,秦微风目光朝下,女人精致白皙的锁骨瞬间入目。 秦微风的酒吧来的女人太多了,他见过的也太多了,不足为奇,只是传到他耳里的话…… “灯光暗成这样,这不是要迷情,是要迷/奸吧?” 秦可可说完拿上平板转身就走,秦微风差点没把手里的布巾拧碎了。 没有情调!这个不懂情调的女人! 他瞪着女人离开的方向,看向那一桌,不期然看到辰涅所在的角落,赶忙错开眼睛,转身继续擦酒杯。 熟客可能都奇怪,今天的秦老板是爱上了擦玻璃,还是爱上了朝客人袒露自己的背影? 调酒师觉出不对,问秦微风要不要给那桌开灯。 秦微风拿眼睛瞪他:“开什么灯!?” 调酒师赶忙看向门口:“承哥来了。” @ 辰涅的座位在角落里,藤编桌椅,有一扇镂空的藤编落地屏风。 第9节 墙壁上凹着两个壁灯,没光,只有桌子和墙角里亮着灯光。 白亮的光透过藤编屏风,女人的身影被衬托得神秘又婀娜。 从辰涅坐过去开始,不停有男人进来,他们端着酒杯在门口晃过,或者直接进来,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喝杯酒,交个朋友。 辰涅指了指外间。 男人们以为有了聊天的谈资,侧头朝外望过去,却听到对面的女人说:“我在等人。” 什么? 漂亮的面孔,淡漠的表情,她说:“请出去。” 谁也不是来找没趣的,男人们来一个走一个,最后整间酒吧人人都知道,漂亮的女人果然不能随意招惹,招惹不起。 直到厉承来了。 他进了门,路过吧台,秦微风朝他直瞪眼,示意角落。厉承望过去,看到影影绰绰的灯光里的女人。 他直接过去。 有人看着他直奔而去的方向,唏嘘这又是一个,他们等着他几秒后惨败而出,可他进去,坐下,竟然就这么留下了。 厉承拖了椅子坐下,辰涅正盘着手机。 “找我什么事?”十几分钟前,她给他发消息。 桌子上放着花茶壶,辰涅面前只有茶,连个酒杯都没有。 而她此刻穿着一身长袖白裙,和白天他在河岸边看到时很像,妆容没有变,肩头散落着长发。 灯光不亮,迷蒙一层。 辰涅放下手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厉承垂眼看到她白皙的手指。 辰涅抬眼,黑眸亮亮的,她笑了下,说:“上次走的时候,忘记谢谢你帮忙拍照片了。” “不用。”厉承声音低沉,昏暗的气氛里,听着很有味道。 但辰涅很早的时候就觉得,不止他的声音,他整个人都有味道。 辰涅从身旁的椅子上拿出来一个礼品盒,放到桌上,推过去:“走的时候急,忘记结账了。” 厉承没有接,看了一眼,向后靠坐,看着辰涅。 辰涅以为他又要说拒绝,可厉承这次却道:“走了又回来,这次要拍谁的照片?” 白皙的手指提起,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辰涅道:“工作需要的片子。” “这次住多久?” “工作量大,需要点时间,可能半个月吧。” 厉承点点头,无话,隔着桌子和桌上的灯光看她。 辰涅记得售票厅门口见到他的时候,他帮她提了箱子,她只看到一个挥手离开的背影,后来是一侧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再后来风之微门口,她回头看到他站在灯杆下。 周玛丽说,所有的感觉都是内咖肽、多巴胺,人的情绪由激素控制。 如果真是这样,辰涅觉得每见他一次,自己的多巴胺都在飙升,过界。 飙升到一个临界点会怎么样? 不受控制。 他们谁都不说话,酒吧音乐低沉而迷离。 长裙下,辰涅两腿交叠。 抬眼,她迎着厉承近乎直白探究的目光。 一道影子落在桌角,厉承突然起身。 辰涅惊了下,她以为他要走,但他却立到了她面前。 压下腰,他一手放在桌上,落在那小盒子旁边,一手垂落在辰涅椅背上。身型在角落里形成又一道屏障,隔绝开窥探的视线。 他的脸近在眼前,焦距的目光紧贴着,第一次距离如此近。近得有些危险。 厉承低声说:“拍完照片,你就会回去?” 辰涅眯着眼睛,感觉自己有些醉意:“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却说:“这里是景区,对游客,我都这么问。” 辰涅挑眉:“原来我也是游客?” 放在椅背上的一手抬起,轻轻触上辰涅的脸颊,细嫩的皮肤和粗糙的掌心,像湖水和岩石的差别。 男人粗粝的手抬起辰涅的下巴,目光从唇瓣抬起,看入她的眼底。 辰涅微微颤抖,裙下交叠的腿紧紧夹着。 厉承却凑到她耳边,像是看透了她的目的,低声耳语:“这就是你渴望的?” 距离太近,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辰涅抬着下巴,吞咽,难耐地轻哼,却又无惧地回视。 秦微风从吧台后探出眼睛,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他以为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厉承却转身走出来。 这就走了? 秦老板张着嘴,目送厉承离开,突觉不对,扔下布巾追出去,可跑到门口一看,哪儿还有厉承的身影,人早就不见了。 角落的屏风后,辰涅换了个姿势靠坐,她面无绯色,好像刚刚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秦可可过来,坐到桌对面,轻声问她:“辰总,我怎么觉得,你是想睡那个男的?” 辰涅挑眉,故作惊讶:“有吗?” 秦可可郑重点头:“有。” 辰涅又问:“这么明显?” 秦可可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姐,你现在的脑门上还印着五个字。” 辰涅笑问:“哪五个字?” 秦可可:“想睡,真想睡。” 辰涅被逗笑。 秦可可又说:“之前准备的那个盒子,装了什么给他?”落眼在桌面,什么都没有,应该是那个男人拿走了。 辰涅看着面前的助理:“你这么聪明,猜猜看。” 秦可可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辰涅抿了一口茶,起身说:“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儿。” 秦可可纳闷:“这就走啦。” @ 辰涅从酒吧出来,扫过门口的街道和路灯,最后笔直地朝着一旁的花坛走去。 视线穿过灌木丛,她看到了一亮一灭的光——厉承站在花坛后抽烟。 原来他会抽烟。 她绕过花坛走进去,走到男人身后。 厉承掐了烟,侧头看她。 辰涅把手伸过去,摊开掌心,是那个黑色的作为报酬的小盒子,他没拿。 厉承垂眼,又抬起,看着面前的女人,直接道:“是什么?” 辰涅说了一模一样的回答:“猜猜看。” 厉承侧目,转身面对她。 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必太过露骨,有些感觉到了,各自心里都明白,她这次回来,看着他的时候在渴望什么他心里清楚,她自己也明白。 他不动声色地警告,拒绝,她却置若罔闻,追了出来,跟上。 她还不确定,还在试探他。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她在找的人。 她如果直接问,他可以说她认错了,他不是。 可她不问,只是如此露骨的试探,他不好没头没尾地否认。一否认,她就会认出他。 厉承拒绝相认。 十年前送她离开,那是最好的结果,也本该是最终的结局。 ☆、第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好歹说点什么让兔子知道还有人在看qaq 山顶的古村落建造在百米落差的坡面上,白墙灰瓦马头墙,层层叠叠;如果有晨曦映照,圆形的大晒扁上铺着红色的辣椒、黄色的菊花,又定是另一番古村落美景。 这里鲜少有平地,即便改建成景区,每几米定有一个台阶,石阶旁有浅浅的水沟。 引山上的水流,顺势而下。 从山前眺望而去,远处是绵延的梯田,云雾缭绕。 当地导游说,住在山上可以看风景,要感受山里当地人的本土生活,就要穿过山下的雨林,走进那片被半山围住的寨子。 那些寨子在深林间,没有路,只有本地人知道来去的办法。徒步进去,速度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可到,速度慢,早上出发,晚上也可以到。 沿途有几个古石木建筑,是早年供山里人出山进山的中途休息所,如今做游客休息,可供拍照。 当地导游在几个旅馆接了人,把人聚在微疯客栈一楼。 第10节 秦老板趴在柜台后面算账,楼梯噔噔噔,下来一个男人,牵着身后的女人。 陈硕,还有他的小女朋友。 陈硕背着包,穿蓝色风雨衣,跟着他走下来的女人穿着粉色风雨衣,脖子上围着面巾。 笑容明朗,十分客气:“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秦老板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轻哼,收回视线,继续算他的账。 除了导游,这一行总共六人,除了陈硕和他的女朋友,还有两男两女,一个女人高个精瘦,背包靠在吧台前,半张脸都在面巾后,戴着黑框眼镜;她旁边是个短发女人,肤白微胖,边吃面包边喝水。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抽烟,个不高,长相身型粗犷;最后是个小青年,戴着黑色贝雷帽,耳朵里塞着耳机,晃晃悠悠在厅里转悠。 导游是本地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左侧嘴角边有凹进去的疤,他看人到齐了,拍了拍手,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钱,你们叫我老钱就行。等会儿我们就出发,在出发前,有些注意事项要和你们说一下。这次徒步进山,我们总共是七位游客……” “嗯?”秦老板疑惑地抬眸,撑在柜台后:“老钱,你怎么算的,六位游客。” 老钱道:“是七个人,还有个人,说在进山口等。” 秦微风点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老钱继续道:“七位游客,到时候你们跟着我走,大家相互照看一下,不要走丢。林子是天然形成的,蛇虫子都难免,遇到让开就好,一般不会被咬,要是被咬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帮你们处理。” 贝雷帽小青年两手插兜,笑笑说:“有人被咬过吗?” 老钱的目光从松弛的眼皮下透射出来:“有,不过不用担心,都不是什么毒性强烈的蛇。” 范粟晨小声说:“那被咬了也很可怕啊。” 陈硕搂住她的肩膀,体贴地说:“别怕,有我呢。” 小情侣间的搭话,引得旁边四个人都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老钱继续道:“今天你们几个人的路线都统一,绕最远的路,途间会经过你们想看的几个古楼,相机用防水袋装好,山林有泥地和露水,小心受潮进水。”他又看看三个女人,说道:“今天七个人,女人多男人少,男的照顾一下女的,脚程对你们来说不短,需要休息走不动路都要说,任何问题都要告诉我。” 门口抽烟的胖子问秦微风要了烟灰缸,掐掉烟,抬头眯眼说:“还有一个女的?” 老钱点头,最后道:“水和食物不够,你们可以等会儿去入口的路上买,林子里也有补给,也可以买。那行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走吧。” 一行七人陆陆续续出门,老钱打头,陈硕牵着范粟晨,胖子跟上,两个女人磨蹭着一前一后,最后出门的,倒是那个贝雷帽。 他吹了声口哨,晃晃悠悠走出去,目光朝在前面几人的背影上挨个扫过。 沿途上,大家不熟,相互没有攀谈,胖子走到前面和老钱搭话聊天,陈硕范粟晨在路边一个杂货店添了些面包和水。 贝雷帽小青年边听歌边走,短发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好像除了那两个情侣,大家都是一个人。” 贝雷帽摘掉耳机,脚下不停:“你刚刚说什么?” 短发女人摆摆手:“没什么。” 踩着青砖、石阶,一路从山上下来,到了山林入口,老钱的目光左右搜寻。 进山的入口都是跟着本地人进山的散团,也有游客大团,但都分批成了七人小队。 胖子看老钱在找人,帮着看了看,嘴里问道:“女的?多大,穿什么衣服知道吗?” 老钱回她:“二十多岁,说是穿蓝色外套。” “那边?”胖子一抬手。 老钱目光过去,刚刚好售票处台阶下一个蓝色外衣的年轻女人抬头看了过来。她像是已经确认了,背着包径直走过来。 老钱从兜里翻出手机,“辰小念?”他抬眼说。 辰涅走到面前,一张脸雪白,又圆又黑的眼睛,笑笑说:“是我。” “你一个人?”一边的胖子挑挑眉,心说美女啊,都美成这样了还一个人出来玩儿,她身边的男人死光了? 辰涅说:“是啊,一个人。” @ 老钱一走,景点散客部给秦微风打电话,确认他店里有两个客人今天进山,问他有没有导游来接走。 这都是日常工作,秦微风见怪不怪,说:“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老钱的团。” 对面又说:“承哥店里有个客人,跟你店里的客人一个团。”稀奇道:“难得啊,他店里竟然也有客人。” 秦微风想起了辰涅,笑嘻嘻说:“那是,我们承哥今年说不定要开桃花。” 对面说:“还真是个女的。” 秦微风突然觉得不对了,女的?隔壁住的四个人,除了辰涅,只有那个迷情当迷/奸的女人。 进山?辰涅…… 电话都没说完,秦微风一把扣了座机,转手给厉承电话。 “承哥!辰涅进山了,她一个人!你知道吗?” @ 厉承不知道。 他接到秦微风电话的时候,正要组织人去打理景区一个观光点的清扫工作。 昨晚在风之微酒吧的事,撩得他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他想她长大后,变成了女人,已经有了撩人的资本。 变得危险。 早上起来,他还在想这种撩人的资本是女人天生的性别优势,她只是略微表现;还是她刻意为之,想要挖掘真相。 他在思考要怎么度过剩下的半个月,好让她死心离开。 她竟然特意避开他,一大早独自进山。 秦微风在电话里说:“老钱最后汇合的地点在我店里,她没来,说是在入口等,估计是提前知道汇合点,不想我们知道,故意躲开。要不是景区办公室那边给我确认散团名单,谁能想到那人是她!” 心中一动,厉承突然明白了。 她故意在酒吧撩他,他有心隐瞒,就会警惕避让,剩下的几天不免会刻意闭着她。 她刚好独自进山。 她离开,又回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他以为她还不确认,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是谁! 厉承跑出景点,电话里秦微风纳闷:“她猜到就猜到,过去的事也早就过去了,又不是故地重游体验当年美好回忆。你说她到底进山干什么?” 没有走石阶,厉承撑着胳膊,从几米高的台阶纵身跃下,惊得刚好路过的游客掩唇惊呼。 挨得最近的男人刚要怒斥,张嘴又闭口。 大概因为从坡上跃下男人,型容有如怒目金刚。 回来,进山。 谁都不明白,那样的过往,她为什么铁了心一般想要故地重游,还特躲开他。 谁会傻到揭开自己的疤,重新捣烂当年的伤口? 辰涅,你傻吗?! @ 山林入口处,和其他旅游景点没什么不同,一人一票,挨个进入。 辰涅背着包,跟着前面的人。 她看到参天的树、地上的草,游客争相拍照留念的巨大石碑上书着“忍土”。 “忍土是什么意思?”后面范粟晨拉着陈硕的手,疑惑问。 陈硕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目光复杂警惕地悄悄瞥辰涅的背影,下意识松开了范粟晨拉着他的手。 散团里,个子最高的女人抬眸看着那两个字,似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忍土,佛教里也说婆娑世界。这个世界上众生罪业深重,必须忍受种种劳累苦楚。所以又叫忍土。”又冷冷看着嘲讽:“什么都不懂,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好拍照合影的。” 孙戗烟瘾上来,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 旁边微胖的女人把手机递给贝雷帽青年:“哎哎,麻烦你帮我拍一张。” 贝雷帽小青年接过手机,抱怨说:“我不叫哎哎哎。” 辰涅看着那两个字,眯眼嗤笑。 忍土,多贴切的两个字。 ☆、第十一章 去往山林寨子里,只能靠导游,没有路。 怎么走,都靠本地向导的个人经验,能不能玩儿好,关键还是看导游。 老钱领头走在前面,辰涅拿着手机跟在队伍中间,她前面是胖子孙戗和贝雷帽小青年周生,旁边是白胖的年轻女人孙小铭,走在后面个子高高的女人叫郑优,而陈硕带着他的小女友走在最后。 老钱转回头,朝最后面喊:“这速度不快,但是也要跟紧了。” 范粟晨答应一声,拽着陈硕的手,在后面说:“我们去面前。” 辰涅低头看自己拍的照片,听到后面陈硕回答:“没事,我们就后面好了,不会跟丢的,我看着呢。” 范粟晨有些不开心地嘀咕:“怎么了啊,你从进山开始就有点不高兴。” 山林里静,脚步踩在泥地的声音都一清二楚,更何况后面的交谈。 辰涅嘴角一扯,拿起手机,侧身对着远处的风景树林拍照。 后面陈硕眼见她拿手机拍照,惊得心里一跳,身体下意识一颤,看清她是在拍风景,才装作平静地挪开视线。 范粟晨却奇怪地问他:“你刚刚怎么哆嗦了一下?” 陈硕干干道:“没什么,露水进了脖子吧。”又拉开范粟晨拽着他胳膊的手:“别拉着,要是我一脚崴了,你拉着我,和我一起摔。” 甜言蜜语也比不上陈硕随口一句话,范粟晨果真松了手,开心地笑起来。 第11节 拍完照,收起手机,辰涅估计陈硕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仔细想想,要她是陈硕,出轨一趟带个小三躲到他省山里的景区玩儿还能撞见老婆的闺蜜,她也想死。 她估摸着,陈硕如此表现,还是多少有些紧张的,恐怕现在无没心思看风景了,一路垫在后面都在想该怎么解释,又该怎么让她这个好闺蜜在赵黎月面前闭嘴。 很紧张吧?很忧虑吧?悔得肠子都青了吧?很怕她找个机会拍照留证据吧? 辰涅勾了勾唇角,无不坏笑地想,下面的路还长着呢,你就煎熬着吧。 老钱带路,朝着深林里走,不一会儿,大家发现周围全是树,靠眼睛已经辨别不出东西南北了。 孙戗从包里掏出指南针,左右晃了晃,指着两个方向说:“南、北。” 老钱看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笑笑:“我们出门不带这个。” 孙小铭惊讶:“不会走丢吗?你们看什么?北斗星,树的长势,还是手表?” 老钱踢了踢一块石头,笑笑说:“这可是看家的本事,不能告诉你们,不外传的。” 孙小铭是队伍里最咋呼的,话最多,因为她,大家才相互知道了名字。 孙小铭还说她早年写书,存了些钱,这一年都在外面采风,这一趟是最后一站,灵感爆棚,回去就写个三四本。 一路上,老钱引路地他们看风景,孙小铭就时不时聊她的见闻,聊她旅行的感悟。 走到一块凹陷的泥地,辰涅正抬步跨过去,孙小铭拽着周生的手跟在后满说:“我之前去一座偏远的山区,拖拉机都开不进,牛车上去,要走几个小时,那地方跟这里真是没办法比,太穷了……哎哎哎,再拽我一把。” 辰涅转身去扶她。 孙小铭跨过来,抖抖脚下的泥:“那地方不去一次,你们都不敢相信国内真的有这么穷的地方,人均年收入不足3000。” 后头范粟晨听了,奇怪道:“啊?这么少。” 辰涅表情平淡,转眼看到郑优眼神里的嘲讽,她只当没看到。 孙戗等在原地,说:“一看你们就是城市里长大出来的年轻小姑娘,没受过苦,我老家那个地方,人均年收入这几年也才两万。” 范粟晨吐吐舌头,显得娇羞又不好意思。 周生把贝雷帽塞进包里,问老钱第一个休息站还有多远,才加入到话题:“凉山以前也不像现在这样啊。” 老钱蹲在一块石头上,笑笑说:“以前寨子都在山里,和外面没多少联系,也穷,自己吃自己的也够。十多年前和外面没法比,就是打仗那会儿,地方偏僻,枪子儿都进不来。” 孙小铭一拍手说:“那多好,老祖宗挑对了地方,佑护子孙后代免除人祸,现在你们这儿又是景区,能赚不少。” 老钱笑着点头,搓搓手:“是挺好的。” 聊过一阵,重新出发,和刚进来时相比,这个七人散团队伍有了些许变化。 孙戗依旧打头,辰涅、孙小铭跟着走,周生说是要拍照,走到队伍后面,陈硕依旧垫底,前面是不爱开口说话的郑优,范粟晨嫌走在后面闷,自发到前头来聊天。 孙小铭还在聊那个偏远又平困的山区,说:“别看现在捐款、自助、爱心慈善多,我跟你们说,这些东西,还都是挑能入眼的地方去的。有些地方,慈善基金都会特意避开。” 范粟晨眨眼:“为什么啊?” “因为太穷。”孙小铭回她。 “啊?不就是因为没钱,才需要资助吗?”范粟晨完全搞不懂这里面的逻辑。 孙戗转过头来,说:“因为有些部门想捞油水?”想一想,似乎也只有这种说的通。 孙小铭侧眸:“哪儿啊,以我这两年看过的听过的总结,别把社会想那么黑暗。” “因为人口买卖吧?”辰涅突然在一旁开口。 这句话把孙戗、范粟晨弄得一惊,全都瞪眼看着她。 辰涅却只是平静说:“重男轻女,偏向生男孩儿,本地女人少,又穷又没钱,娶媳份儿生孩子传宗接代怎么办?只能买。” 孙小铭立刻附和说:“对,就是这个思路!”又感慨:“现在的美女都这么聪明,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压力很大啊。” 队伍最前面,老钱突然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范粟晨抱着肩膀,哆嗦了一下:“真可怕。” “虽然可怕,但是是真的。慈善款真心不能过去,给他们钱,他们也不是自己用,存着啊,存够了,就去买媳妇。按照我们这些人的想法,越穷,你不能穷孩子对吧,把孩子送出去上学啊。他们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学了没用,还不如早点结婚生孩子,钱花出去那是别人的,留着,以后儿子就能有老婆。” 话题到这里,只会越聊越深入,辰涅抬眼瞧了队伍前面的老钱一眼。 “那他们买的女人,都是哪儿来的?”范粟晨觉得又可怖,又心惊,却又更好奇。 孙小铭说:“有些是附近村子的,大部分……都是人贩子那儿的。” 至于人贩子那儿的女孩儿哪来的,那就很杂了,据说有些地方,生孩子多,生的女孩儿专门用来卖钱,有些可能是拐骗。 这都是夹缝于世间的黑暗。 后面深入的讨论,辰涅再没有加入,她显得兴致缺缺,自动让开身旁的位子,落到后面。 在大家看来,这再正常不过,她长得漂亮,就该有美女的矜持贵冷,她不常开口,才是正常。 行了接近两个小时,走走停停,路上再休息一阵,终于,一行人看到一个木制建筑的休息站。 有店铺有休息的桌椅,还有卫生间。 大家都进去,找地方坐,掏包拿东西吃。 辰涅把背包放下,转身和孙小铭一起去卫生间,范粟晨和大家聊得熟了想挨过去,却被陈硕一把拉住。 陈硕余光看辰涅走进卫生间,才对范粟晨说:“你别坐那儿,和我一起坐那边。” 范粟晨皱眉,为了避免显得他们两个不合群,刻意压低声音:“干嘛呀,大家都熟了,一起坐好了。” 陈硕搂着他的肩膀哄道:“你也知道我平常做项目都在办公室,不常出来走,你和她们聊得开心,都不陪陪我?” 范粟晨立刻吐吐舌头,把包拿到另外一边的木桌上:“好啦好啦,我陪你好了。” 她刚说完,进来个男人,微微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目光却在店内一扫,凌冽深沉。 店主正和老钱聊天,看清来人,奇怪道:“厉承?” 女卫生间的门刚好被拉开,辰涅走出来,一抬眼看到了厉承。 本地人和老钱都只看厉承,奇怪他怎么过来了,厉承却朝他们一摆手,走向辰涅。 辰涅甩甩手上的水,看着他,略有意外,却突然抿唇,眼里带着笑意。 厉承走过去,皱眉凝眸,冷目看着她,一把锁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出店。 他们没走远,绕过店铺,走到一片林子后面。 他将她抵在一棵树下,手从衣领上穿进,按在她带伤疤的肩侧。 他明明还在喘气,可手却冰凉,贴在她温热的肌肤上,骤冷的温度,令人颤栗。 辰涅缩了缩脖子,她看不到他面孔上的表情,因为距离太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眼眸,那双眼睛里,含着愤怒。 “以前的教训,还不够你老实呆着吗?”他们紧紧相挨,呼吸相对,他的手掌还贴在她肩膀上,却没有恰逢其时的情话。 也许是适应了温度,也许是她的肩膀暖了他的手心,辰涅不觉得这样不舒服,反而抬起手,拽住了男人的衣领。 她望进他眼底,无畏的,将他们的距离再次拉近。 厉承的肩膀却突然一懈,贴着那块伤疤的手轻轻松开。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除了手下那块犹在的疤痕,她如今整个人都让他陌生。 厉承这几年都不曾再想起她过去的模样和那些事,此刻却突然想起,她以前其实是另外一番样子。 不是现在的容貌、声音,更没有现在的气质。 面对陌生未知的人和环境,她曾经是那么慌张恐惧,他见过她痛哭、小心翼翼,看过她的狼狈肮脏。 厉承看着辰涅,眼前与脑子中的过去纷杂交错,记忆中辰小念的面容和面前辰涅的脸孔完全融合,寻着记忆,他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儿—— 那年他隔着木门,偷偷打量,他看到她昏睡在屋子里的榻上,身上斜盖着被子,露出陈旧的衣服。 村子里一位叔叔站在一旁,用方言问他:“那么样?” 他还不懂这三个字背后的意义,只是反问:“她不是山里人,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朝他笑笑,明明才三十多岁,却是满脸的褶皱,他对厉承说:“我们在山下救了她,不知道她家住哪里,就把她带进山里了。” 厉承点头,目光落向屋内。 他那时候其实知道,这是谎话。 ☆、第十二章 冷榻、阴湿的棉被、空寂的房间,恐惧,心慌。 还有黑暗。 屋子里没有灯,窗户密封,大门紧闭,隔间有烘臭的茅坑。 辰涅醒来,惊慌失措,努力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拍门大叫喊人,用手指去扣窗户上的木头封条。 她才十七岁,惊恐极了,哆嗦着大哭大喊,她喊有人么?救救我!有人吗?我好害怕,救救我。 她痛哭了两个多小时,眼睛肿胀,再也掉不下一颗眼泪,抱着腿所在冰冷的砖头床榻上,心中慌乱地猜测自己遭遇了什么。 她很饿,饥肠辘辘,没有水,嘴巴干,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黑暗里没有光,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喊叫了,最后只祈祷能有一碗水或者一点面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什么时间,寂静中,门板被敲响,咚咚咚三声。 她惊愕地抬头,刚要爬起来,对环境本能的悲观让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也许根本不是有人来救她。 她默默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但没人推开门,门板下一角被叩开一道长方形的口子,光瞬间穿进。 长久的黑暗后久违的光明并没有让辰涅觉出高兴,她抱着自己,往角落里蜷缩,恐惧那道光。 她知道门后有人。但她不知道,那是坏人,还是好人。 过了一会儿,一碗水从那个口子里被送进来,就放那道光里。 第12节 辰涅身体颤栗,冷汗一层一层冒。 可门后的人什么也没说,只留下那道光和那碗水就走了。 辰涅知道那人走了,因为她屏息听到了脚步声。 如果是十年后的辰涅,她一定会敏锐地察觉到,那是故意留下的声音,好让她知道门口没人,她可以安心。 但那时候的辰涅只有十七岁,她再胆大心细,面对当时境遇,心中能有的也只有恐惧。 辰涅在那个黑暗轰臭的屋子里呆了有些日子,那段时间里,除了水,门口还会送过来一些饼和蔬菜。送东西的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来的时候咚咚咚敲三声木门,东西送进来,再很快离开。 不知道几天后,终于,辰涅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隔在门外,全是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只有木门在打开的瞬间,男人低声说的话她略微听明白了:“这么久,应该没力气,老实了。” “嗯,带回去吧。” 木门打开,光亮透进来,可以看到榻上隆起一块,门口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是那个女孩儿,应该饿晕了。 他们走进来,脚步擦着地面,走近了,定睛一看,果然昏睡着。 @ 辰涅闭着眼睛,身上盖着被子,手心下却攥着一块石头,她紧紧捏着。 就在她感觉有人凑过来的时候,她猛然睁开眼睛,手从被子里钻出,一砖头拍向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 “啊!”一声大喊,辰涅也不管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人,径直朝着木屋门口奔去,那里的木门大敞,还有光,这简直就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唯一盼到的期望。 她不管不顾,拿出最快的速度奔跑,身后有方言喊叫的声音,她已经跑到了门口,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突然的,一个人影背着光站立在门口。 她撞在那人身上,尖叫,她想逃出去,可那人拽着她的领子。 她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却一把提着她,拖着她的领子将她拽到门外。 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那人用蹩脚的普通话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帮你。” 辰涅瞬间安静了。 他拽着她拖行了一段距离,离那件屋子远了些,又低声说:“是我。”像是怕她听不明白,解释道:“水和吃的。”又说:“你装晕,或者我把你打晕。” 辰涅不用装晕,她早就虚脱,最后一点力气拼完,没听清对方的话,脖子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年轻的女孩儿被扔在地上,脚步声响起,屋子里两人追了出来。 男的捂着血迹斑斑的额头,朝地上看了眼,抬眼时的目光却闪烁不定,女的搓了搓手,皱眉,侧目看向一边的树林子,也没吭声。 站在他们面前的厉承却像洞悉了一切,他平静地说:“叔,她真是你们救的?” 女人要开口,被男人腕了一眼,他放下捂着额头的手,露出猩红的额头,犹豫着说:“小承……” 厉承却没看他,弯腰将地上的女孩儿抱起来,扛在肩膀上,沉默着就要离开。 女人追上来,怒目瞪眼看厉承:“你哥都想卖山了,你也想学你哥和整个村子的人翻脸?他走了,你又不肯结婚生孩子,我们给你找个女娃你还和我们翻脸!?你要肯传宗接代,你叔还要花这个冤枉钱!” 在山外,十五岁的男孩儿还在上学,还是家里的孩子,有父母为他们遮风挡雨。可在山里,十五岁就是男人。 厉承十七岁,是男人,不是孩子。 他顿住脚步,目光转过来,锐利地盯着女人:“她不是你们救的。”他平静冰冷地陈述:“你们都疯了吗。” @ 辰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眼睛上蒙着布,不紧不松,她拽不下来,那绕了几圈的布条也不会压着她的眼睛。 黑暗一片。 和第一次醒来相比,她现在冷静多了,联系前后的遭遇,她多少能猜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只是觉得麻木。 躺在那里,她无不卑怯地想,果然是贱命一条。命贱得老天都不开眼多看她,竟然让她遇到拐骗这种事。 她空洞地躺了一会儿,手动了动,摸到身下的棉胎,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先前那间黑暗的小屋子,这里有床有棉被,很暖和。 有那么一刻,她天真地想过自己是不是得救了。但她明白不太可能。 如果她得救了,为什么眼睛被蒙着? 对,她手脚自由,大可以想办法把脑袋后面的结扣解开,她可以这么做,也许顺利,一下子就能解开。 但她没动。 解了又怎么样? 她很累,年纪小小,心底坚硬冷漠,她活得不太容易,在社会底层挣扎得有些艰辛,可说到底也不过十六七岁。 她一直没动,就那么躺着,甚至麻木地想,床好暖和,要是能一直这么静静的躺着就好了。 好像是老天再次漠视了她卑微的奢望,下一秒,脚步声由远及近。 虽然意识放弃了挣扎,身体却本能地僵直,辰涅意识到有人走到床边。 她没吭声。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厉承说。 辰涅还是没动,她记得这个声音,是拽着她衣领将她拖出木屋的男人,也是那个自称会帮她的人。 厉承手里端着一碗粥,皱眉站在床边,他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又说:“你醒了,就起来。” 三指宽的黑布蒙住了那双眼睛,床上平躺的女孩儿侧头,就好像透过黑布在看他。 他以为她要问在哪儿,他是谁。 可是她却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他回她:“不要你做什么,起来吃点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厉承转身从床边拖了一把凳子,坐下来。他觉得很意外,也很奇怪,这个女孩儿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喊大哭,仔细看她的脸,神色也没有多少起伏。 厉承记得他哥说过,山外的女孩儿和山里不太一样。 他想着难道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吗? 她已经不害怕了? 他把粥放到一旁的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如果她问,他就接话。 他靠着椅子,打量床上的女孩儿。 不像他哥描述的山外女孩儿,她皮肤黄,虚胖,个子也不高,脸上肉嘟嘟的,看上去很普通。 似乎还没山里的姑娘水灵。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辰涅突然开口了:“你在看我么。” 厉承挪开视线,“嗯”了一声。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可她竟然又说:“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这声询问让厉承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已经猜到什么了——女孩儿、女人身形娇弱,她们不是劳动力,唯一的最有价值的,是她们的肚子。 厉承看着床尾,为这件事觉得丢脸羞恼,想着一定要早些想办法把她送出去。 然而辰涅喉咙一哽,声音微颤:“我会……老实的。” 不要训斥她,也别动手教训她,她怕疼,胆子小,也怕死。过去那么多年,活得如蝼蚁,现在……也许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卑微的生活吧。 可她的内心厉承并不懂。他看向她,只觉得她是真的吓到了,胆子小。 他不知该如何安抚,又重复道:“我会想办法送你走。” “真的?”她轻轻问。 “真的。”他郑重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哥~ ☆、第十三章 蒙着眼,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 没有外套,只有一件衬衫,领口斜侧向一旁,扣子崩掉两颗,露出白皙的肩膀。 厉承觉得那肩膀白的扎眼,沉默端着粥,错开视线。 但他却下意识的想,为什么她脸上黄,肩膀会那么白。 辰涅挪出被子,才觉出肩膀露在外面,抬手去拉衣服。 厉承抬手过去,轻轻一挑,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又低头看手里的碗,拿勺子舀粥,递到她嘴边。 动作太直接,勺子磕在辰涅嘴唇上,她看不见,侧头避开,有些慌。 厉承想了想,说:“是粥,你看不见。”又说:“我喂你吧。” 辰涅在被子里拉好衣服,伸出手:“我自己来。” 她说她自己来,厉承便把碗送过去。 她的手在空中摸索,碰到温热的触感,手心朝上去捧。 厉承松开了手。 碗是热的,并不烫,辰涅端在手里刚刚好,她摸到勺子,别在碗边,低头喝粥。 这是厉承第一次仔细观察一个女人吃饭时的模样,太文静了。 她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可那碗那么小,要是厉承喝,一口就能闷完,她一口好像只能喝一小点。 十分钟后,碗终于见底,厉承还没有回神,辰涅将碗递过去。 厉承下意识问:“还要么?” 第13节 辰涅手腕颤了一下。 她长这么大,有记忆开始,从来没有人在她吃完后再问一就,还要么? 她发现她一直以来需要的温存,现在竟然来自这个未知的陌生人。 辰涅突然有些想哭。 她想哭的时候一般都会哭,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随心所欲不计成本做的事。 但她今天没哭,她确实害怕,但她又不想看上去更狼狈。 她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要。 厉承立刻站起来,转身去盛粥,还放了些小菜。 辰涅在黑暗中仔细辨认,他没有出门,还在屋子里,他又很快回来,把粥递到她手边:“吃吧。” 他的普通话很蹩脚,辰涅要仔细听才能听明白,但她有一种感觉,他有特意矫正自己的发音,想让她听明白,听清楚。 第二晚粥喝完,她没有饱,但也没有再要。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敲门声。 那人在门外喊了句方言,辰涅僵着后背,床边的厉承却侧头看向外面,用方言回道:“等一下。” 他站起来,看了床上的女孩儿一眼,见她抿唇不语,便转身朝外走。 拉开门,只留一条门缝,侧身出去,又立刻将门带上。 太阳已落山,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院子里闪着昏暗不明的光。 霍云山站在外头,额头上包着布,看着有些滑稽。 他见厉承有所防范地开门,想了想白天的事,皱眉道:“小承啊……” 厉承指了指一边,抬步走过去,离门远了些。 霍云山下意识转身跟过去,说:“里面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屋檐下有几根木柱,厉承靠着其中一根,回道:“醒了。” 霍云山啊了一声,浑浊苍老的眼睛盯着厉承:“那给她喂点东西。” 厉承:“吃了。” 霍云山想了想,把手里的布包递过去:“你婶子准备的一些衣服。”顿了顿:“她先前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 厉承点头,接过布包:“没有放在心上。” 和霍云山的苍老不同,厉承个高精瘦结实,他就算靠着木柱,后背到腰也笔直地像一杆枪。 厉家男人一贯如此,厉承的父亲是,哥哥也是。 霍云山有些犹豫,但还是道:“你也猜的出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大家都希望你能早点安定下来生个娃。” 厉承看着霍云山,黑眸开始展露属于男人该有的沉稳:“那为什么做这种事?”他不明白,他朴质的族人为什么会选择用钱买来一个女人。 钱可以买吃的、衣服、日常用品,怎么可以买人? 霍云山叹口气:“小承,你爸爸结婚生你哥的时候,和你一样大。你哥早该结婚,现在都出去两年了,村子里大家意见都很大。你是厉家的男人,你有你的责任。”传宗接代就是最大的责任。 厉承点头:“我有我的责任。”但他又说:“把她送走吧,我会把钱还给你。” 霍云山的耐心快要耗光了,有些急道:“那不行。小承,不是只我一个人花了钱,那个女孩儿,不是我一个人买的。” 厉承站直,眼睛盯着霍云山:“不是你一个人?” “大家一起出的钱,每家出一些。”霍云山也不绕弯子了:“你这一年多,能相的女孩儿都相了,你一个看不上,大家都觉得,你跟着你哥,觉得山外好,所以才给你买了一个。” 听了这话,厉承把包放在廊下,一把拉住霍云山的胳膊,把人拽远了一些。 他们全都疯了! 厉家确实和别家不同,祖上建了村子,又世世代代供奉祠堂,在族人眼里,凉山护佑他们,厉家的血脉和他们的祠堂也同样庇佑村子。 所以让厉承传宗接代,是无比重要庄重的一件事。 厉承心里明白这点,正是如此,厉兆当年离山,才引起族人的不满,要不是还有他留山,他哥肯定出不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村子里急成这样,竟然伙同起来一起出钱为他买了个女人! 霍云山被拽远了些,解释说:“大家觉得你现在有点像你哥,怕你也出去,索性帮你找个外面的。”又说:“你看,山下那些镇子里的女人你也见过,还有你屋子里的,和咱们山里的有不一样吗?还没我们自己的姑娘漂亮。” 言外之意,女人如此,其他也一样,山外没什么好看的。 “够了!”厉承皱眉,凝眸看霍云山:“叔,钱不能买人。她在外面也有自己的家,她没了,她家人也会着急。” 霍云山愣了愣,慢吞吞说:“可是……她就是被家里卖出来的。” 厉承愕然。 霍云山皱眉说:“我不骗你,是真的。” 没有家,她就没有地方跑,也许对她好了又生了孩子,安定下来了,她也愿意好好留在山上生活。 厉承突然明白了,厉家没有长辈,厉兆不在山里,族人铁了心准备好让他承担传宗接代的责任。 他们甚至想过,如果买来的女人有家,她会想办法跑出去,所以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没有家的。 厉承侧眸看向那间屋子。 她没有家。 那他送她离开,她又能去哪里? 霍云山最后叹息,拍拍厉承的肩膀:“她走不掉的,你不喜欢……那也没关系,让她留在山上吧。” @ 辰涅靠在床头,等了没多久,听到门被推开。 厉承提着布包进来。 辰涅谨慎地侧头。 她刚刚试着去拉后脑的结扣,拉不开,是个结实的死结。 她又听到椅子拖动的声音,知道是那人在床边坐下。 黑暗中,她听到他说:“知道为什么要蒙着你的眼睛吗?” 辰涅想了想,开口说:“怕我看到你们。” 厉承沉默地看她:“我想送你走,你什么都没看到,以后回去继续生活,也不想你记恨我们。”又说:“什么都看不到,反而安全。” 他原本也不想知道她的名字,他想她一走,再无瓜葛,知道了能怎么样。 现在却问:“你叫什么?” 她没有开口。 厉承想了想:“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叫什么?” “辰……涅。” 厉承没有听清,说:“辰念?” 她想随意吧,辰涅,辰念,都好。 他起身说:“我找人给你洗澡换衣服。” @ 来的是个小姑娘,听声音很甜,年纪应该不大。 她听到搬动木桶的声音,还有水流声,不久后屋子里安静下来,门关上。只有咯噔咯噔清脆的脚步声。 辰涅在黑暗中,感觉到被子被掀开,自己的手被拉住,又被拽了一下。 小姑娘会说普通话,说得很好,好奇地问:“你是哥哥的老婆的吗?” 辰涅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小姑娘天真地说:“我知道,你肯定就是的。”接着再没说话。 用热毛巾擦了几遍,洗了头发,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终于利索了一些。 开门声再次响起,小姑娘喊了一声哥,朝外的脚步声嘀嗒嘀嗒。 不多久,门被关上,屋子里又安静了。 辰涅心中的恐惧已逐渐平复,她猜进来的是那个男人。 果然,又是拖椅子的声音。 她坐在床尾的桌边,厉承坐在她面前。 她侧耳,脖子绷出一条弧度,是在警惕。 厉承对她道:“别怕。” 辰涅说:“我不怕。” 厉承:“想家吗?” 辰涅:“想离开这里。” 厉承在思考。他想霍叔的话是不是真的,她又知不知道真相,如果她不知道,这么送她离开,她回家后又会面临什么。 他其实可以不必想这些,她在山外的生活与他无关,直接送她离开,一了百了。 可他总觉得,不能就这样。 而且现在也走不了,人如果是大家一起凑钱买的,这个山里,所有人都会盯着她。 厉承抬眼看辰涅,她洗了头发,披散在肩上,换了条黑色长裤和蓝色长袖上衣。袖子不长,衣服肩膀却宽了,领子也大,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锁骨。 屋子里有温热的水汽味道,萦绕在鼻尖下,只有他们两人。 厉承从未置身在这种环境中,一时有些晃神,反应过来后,立刻站起来,对辰涅道:“我出去了。”又说:“你别跑,山里路你不认识,跑不出去。” 原来是在山里。 脚步声走远了些,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床头有铃,有事你拉一下,我能听到。” 经过这几天,尤其是今天,辰涅觉得很累,身体很虚。 第14节 门被关上后,她便摸着床边爬回去,没敢脱衣服,合衣盖着被子躺下。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却又希望那个男人会帮她,可躺在床上,她又觉得,也许他的话只是在哄骗,哄着她,让她觉得安心了,就一天一天留在这里。 屋子里太近了,门外也没声音,迷迷糊糊的,辰涅睡着了。身体弓着,是防备的姿态。 可突然的,她被惊醒,大门轰一声被什么推开,很多人聚在门口,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惊得坐起来,团起身体,缩到墙根。 门口都是女人,好像也没进屋,就站在门口,她们说什么她不懂,但侧耳听,屋子里进来了一个人! 黑暗让这一切显得分外恐惧,辰涅下意识就去抬手去解绑着眼睛的布带,解不开,用力去拉,还是拉不下来。 “别动!” 她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屋子里那个人,是厉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兆哥……也跟着改了姓qaq ☆、第十四章 然后呢?孙小铭躺在床上,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接下去的事。 她想也许那个男的受不了族人的胁迫,最终妥协了,毕竟女孩儿与他没有关系,再说了,那么年轻,血气方刚,面对一个特意买来送他床上的“老婆”,那根本就是别人送到他嘴边的肉啊。 辰涅靠着床头,发现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她没有抬头,回道:“然后……男人就把族人都赶跑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距离他们进山时间刚好过去了12小时。他们在下午抵达第一个小村落,两人一间住进了旅馆,辰涅和孙小铭一间。 孙小铭觉得不可思议,17岁啊,又住在山里,这得是多正的是非观才能把持得住。 她索性爬了起来:“后来呢?男孩儿把女孩儿送走了?”她并不知道这些事曾经发生在谁身上。 “嗯,找了一个机会,让一个认路的小男孩领着她出山。”辰涅平静地回答,好像她只是在转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孙小铭感慨:“真是个爷们儿。” 在辰涅的叙述中,从头到尾都只有女孩儿的视角,她如何醒来面对未知的恐惧,如何攥着石头等待机会,所以孙小铭并不知道这故事里的女孩儿其实是被家人卖掉的。 但辰涅自己猜到了。 她当时她可能是被卖了,印证猜测,则是她离开之后。 孙小铭觉得这故事很有意思,又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但她职业病发作,在问辰涅之前自己说道:“那女孩儿后来呢?她离开,安全回家了?不过我听你话里说的意思,那女孩儿被拐之前估计也过得不好吧。” 辰涅放下手机,看向她:“是不好。当时男的照顾了她几天,找机会把她安全送走。不过……” 孙小铭瞪圆了眼,一脸好奇:“不过什么?!难道没走得了,又被那些山民抓回来了?” “不。”辰涅抬眼,她为孙小铭描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很平静,但此刻,她眼底有暗沉的澎湃:“她后悔了,她不想走。” “我的天!”孙小铭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女孩儿,被拐进山里,撞了大运遇到愿意救他的本地人,最后她竟然不走了? 她犯了什么病! 孙小铭盘着腿坐在床边,隔着窄窄的走道看另外一张床上表情闲散的辰涅:“不是,她不走?然后呢?她就真的又回去了。她到底想什么,回去不管怎么样,五年十年之后等她成年好好工作赚钱,她还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啊。那么穷的山里回去干什么!生孩子养猪?”她要气炸了。 真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这样的评价,当年周玛丽也曾经有过,只是周玛丽知道故事的女主角是谁,所以直接瞪眼看着辰涅,抬手指着她,都不知道该骂什么,最后只能叹口气,伸手抱了抱她。 但辰涅最明白,十年前的自己有多麻木多卑怯,被拐进山里之前,她咬着牙挣扎生存了很多年,她没有钱、缺少关爱,内心敏感又脆弱,为了生存硬装作冷感。 小时候,陌生人邻居给予一些关心关照还能温热她年幼的心,长大之后,她开始洞悉人情冷暖,体味险恶人心。 为什么不走? 十年前的厉承也如是问。 “不知道,我就是想回来。”这是辰涅当时的回答。 @ 厉承是亲眼看着秦微风领着她离开的。 那天刚好山里晒春,家家户户几乎都没人。 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 从白天到晚上,太阳下山前秦微风都没有回来,厉承猜测是因为蒙着眼睛,脚程不快的原因,却没料到日落天黑后,院子里冲进来秦微风,推门大喊:“承哥!不好了!” 厉承站在廊下,见十二三岁的男孩儿甩着八字步冲进来。 他快步迎上去,按住秦微风的肩膀,稳住他,低头皱眉问:“人送出去了?” 秦微风喘着粗气,嘴唇干得脱皮,急得直瞪眼:“没有!……我,我快送到林外了,结果,结果刚好遇到了霍叔家的人。他们又把人抓上山了!” 厉承捏着秦微风的肩膀:“上山?”看秦微风喘得不行,又说:“你别急,慢点说。” 秦微风一跳一跺脚:“不行!你……赶快,上山去!霍叔他们不知道是我把人带出林子的,他们以为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秦微风喘着气,又急又说不明白,但厉承很快明白过来——当时已经快送出林子,但不巧的是,刚好碰到了从山上下来准备回林子的霍家人。 秦微风机灵,把女孩儿往灌木丛领,但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当时的情况,秦微风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蒙着眼的辰涅却对他低声说:“解掉这块布,你跑开。” 秦微风瞪眼:“那你呢?” “就当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秦微风有些犹豫,而追过来的人越跑越近,他又听到女孩儿还算平静的声音:“他们发现你,就知道是你哥要把我送走。” 秦微风死脑筋,又问:“那你呢?” “我啊?”女孩儿陈角扯了扯,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我后悔了,我不想走。” 夜色里的山林没有光,秦微风跟着厉承跑,走最快出林上山的路。 披着风和夜里的露水,厉承边跑边想,当时辰涅那么做,是不想连累他和秦微风。可他不明白,她说后悔,是真的不想走了,还只是哄秦微风的谎话。 用最快的速度上山,刚到村口,就有人拦住他,犹豫了一下,悄悄说:“去老霍家。那个女娃在那里。” 秦微风喊他:“老头子!爹!” 老秦一把捂住儿子的嘴:“臭小子,你跑上山瞎搀和什么?” 厉承蹬着石阶,飞快向上跑,秦微风从他老子怀里挣扎出来,甩子膀子跟上去:“我跟着承哥!” 山上的祖屋层层叠叠,老霍家的房子在最高处,一直往上走。 到了地方,却见石阶上的大门被村名族人堵住了,天黑,最开始没人看到厉承,他们在低声讨论,隔着砖墙,还能听到里面透出来的说话声。 有两人突然看到台阶下的厉承,吓了一跳,幸好黑暗淹没了神色。 村名让开路,厉承走到霍家门口。大门敞着,院子里头,霍云山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他们突然转头看到门口,看到厉承进来,都闭了嘴。 霍云山站起来,走过去对他说:“小承,你来了。” 院子里只有一盏灯,光线昏黄。 厉承说:“人呢?” 霍云山看了看老婆,霍婶子冷着脸,站了起来,说:“屋子里呢。小承,不是婶子说你,这么重要的人,怎么就跑了。你没看好啊?呵,还是你故意放她跑的?” “闭嘴!”霍云山斥道。 厉承却走进光亮中,他面貌五官深刻,光在脸上打下更为深邃的阴影,掩盖了过于年轻的气质和面孔。 “说够了吗?” 他面无表情,倒让院子里和门口的人吓了一跳,这样子,还真像厉兆,也像他们记忆里的厉家男人。 厉承父亲还在的时候,整个凉山,是没有人赶这般质疑的。 厉兆接管厉家的时候也才十四岁,还带着一个弟弟,寨子里也从来没人敢说三道四。 如今厉承站在这里,他们又突然想起了厉家的威严。 门口的人不再围着,纷纷闭嘴退开,霍婶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退后几步,院子里留着的男人连忙跑了出去。 厉承跃过霍云山,径直走进霍家祖屋,院门口的秦微风探着脑袋进来,老鼠一样窜了进来跟上。 进了门,霍家小姑娘从堂屋里跑出来,朝他们招招手,喊:“哥,二狗子,这边。” 秦微风一脸怒容跟着跑:“不许叫我二狗子!” 追上去,放杂物的房间里有个大麻袋。麻袋口子开着,女孩儿苍白无力躺在里面,露出脑袋和脖子。 厉承两步上前,把人从麻袋里抱出来,解她身上的绳子。 秦微风哭丧着脸,还拿手去探鼻息:“她,她……”有气,幸好幸好。 厉承顺着秦微风那只半黑的爪子,在杂物间的灯泡下突然看到了辰涅一侧肿胀的脸。 因为太过明显,就连秦微风都发现了。他问霍小婷:“你爸还是你妈打她了?” 霍小婷尖着嗓子:“不是我爹妈!” “谁?”厉承抬眸,目光比声音还沉。 霍小婷朝门口看了一眼,掩着唇,小声说:“我看到陈家那个媳妇儿进来过,我把她赶走了,她还不让我别和你们说,哼,我讨厌她。” 陈家人?厉承皱眉。 厉承把人抱出来,本想直接带回山上的祖屋,但霍云山在门口叫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小承,人……”她扫了一眼厉承怀里的女孩儿:“人是你放走的?” 厉承抱着人,后背也挺得笔直,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径直就要离开。 一个女人尖锐的嗓音突然从院子外面传进来:“我看到了!他趁着大家上山晒东西,让秦家那小子领着她出林子!!” 第15节 ☆、第十五章 他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晕过去的辰涅,身侧是默默挪到了霍小婷前面的秦微风。 而其他人都在院子外头,霍云山站在门侧。 这大约是第一次,厉承与凉山族人,站在了两个对立面。 厉承并不觉得意外,很早的时候,厉兆刚离山前就曾经对他说过。 他说你早晚有一天,会被族人推向外面,因为他们想要的,不是你期待的。 厉承此刻期待什么? 他只是想把这个不该属于这里的女孩儿送出去,他以为这不难,现在才发现并不容易。 门外,伴随着那一声女人的尖叫,村民族人们开始小声感慨。 厉承绷着身体站在院子里,听到他们说他早逝的爹,说厉兆,说厉家。 他们细数厉家开山祖宗对凉山的贡献有多大,感慨厉家血脉对族人有多重要,接着说厉家这一代出了个背弃凉山的厉兆,怎么现在厉承也变成这样? 外面的世界、人心让厉兆鬼迷心窍了,他们让他回来结婚,他不回来,他们说,一定是因为外面有坏女人勾着厉兆。 厉承静静地听着,绷直的臂膀下,青筋覆盖。 他们终于说到了厉承,说照这么下去,他要变得和他哥一样了,就是因为这次这件事,早知道就不买女人了。 秦微风站在厉承旁边,翻了个白眼儿,大喊:“你们说够了吗?” 霍小婷有些害怕,在后面拿手拽他衣服,她觉得她爹的脸格外阴沉,族人们的表情也十分可惧。 秦微风拍开霍小婷拽他的手,又大声嚷嚷道:“兆大哥不在,厉家就是承哥当家!你们瞎说什么?叫你们让开你们没听见!厉家人说一,你们说二,兆哥走的那年怎么遭报应的你们忘记了?” 秦微风年纪小,不懂分寸,他这么一说,倒成了火上浇油。 “那是因为他离山!他不离开,山里绝对不会遭大雨!” “就是,他本来就不该出去!” …… 终于,霍云山开口了,阴霾笼罩在眼眶下:“小承,我们讨论了一下,你结婚……还是和山里姑娘比较好,外面女的不适合你。这个女人你留下,别管了……” 不管,他们会放她走? 不会的,他们花了钱,不给他,也会是其他人。厉承有些不敢想,如果留下她,最后她会变成什么。 “让开,人我带走。”厉承的口气不容置喙。 刚刚那个尖叫着暴露是他把人送走的女人此刻又开口了,厉承看到她躲在门外,站在陈家老大身后:“又要偷偷把她送走!” 厉承盯着她,目光从陈家老大脸上扫过,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倒是让院子外头安静了,而秦微风虽然嘴巴贱,但先前说的话还是提醒了他们。 厉兆离开山,山里连着十多天的雨,颗粒无收,如果逼急了厉承,他也走…… 他们还是让厉承把人带走了。 @ 阳光穿进屋内,照在辰涅脸上。 细密的睫毛晃了晃,眼睛睁开,她才发现自己中午睡过了。 现在是几点? 她转头看屋内的摆钟,下午三点不到。 她站起来,跨过门槛走到小院子里——三面是高高的围墙,一面是灰色的木制栅栏。 她顺着墙根走,活动了两圈,又走到栅栏下,咳嗽一声,指关节敲了敲。 那头没有声音。 辰涅又抬手敲了敲,轻轻喊道:“喂,在吗?” “在。”栅栏另外一侧传来回应。 这是她现在的生活,一个隔开的独门独院,除了一方小院子和一间屋子,只能看到头顶的天。 辰涅那天醒来后就住在这里,没有再被蒙上眼睛,但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再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看得见,可以小范围活动,一日三餐不缺,还能天天洗热水澡,这么看来,待遇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 要是寂寞了,站在栅栏边上,敲敲板子,那头的人也似乎愿意交流两句。 六天六夜,便是如此过来的。 @ “喂。”辰涅又喊了一遍。 那边浅浅的嗯了一声。 辰涅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问过。 小院子里的生活有些闲散无聊,几天前她开始尝试着和对面说话。 她第一次遇到对她如此有耐心的陌生人。 “你有工作吗?”她问。 “不一定。” 辰涅想了想,觉得他大约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事,便说道:“我还在上学,今年高三,快高考了。你们这里有高考吗?” 那头回道:“有,但是没什么人上学。” “你也不上么?” “上过。” 对话没有接得下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辰涅抱着腿,坐在栅栏下头,过了一会儿,听到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从头顶传过来:“你想回去考大学?” 辰涅闷着声音说:“不想。” “为什么?” “我成绩不好,考不上,也没有钱。” “如果这次回去呢?” 辰涅没有吭声。 如果这次回去呢?经历了这样一场遭遇,回去之后会想要好好生活,好好上学吗? 辰涅觉得对自己来说,生活并不是悔悟重新来过这么简单,她的生活太艰难了,她要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她营养不良,长得不好看,经常旷课不去学校,同学不喜欢她,家里人唾弃她,老师也不管她。 她活得怎么样,从来没有人在乎关心过。 而这些事情,她羞于开口告诉任何人,令她羞耻的事情都是她的秘密。 这次回去呢? 他问她,这次回去呢? 可她没有回得去,又被抓回来了,而她心里明白,逃到半路,她就后悔了,她不想走。 老天对她从未如此眷顾过,她果真被抓回去了。 套进麻袋里,拖着回去,她身体本能地挣扎呜咽,得来了几声咒骂,有人踹了她几脚,让她老实点。 有那么一刻,恐惧再次占据了她的身体和大脑,她想求饶,想痛哭,但想到那个承诺送她离开的男人,她又觉得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会救她,就像上次一样,如同之前承诺的那样。 他果真做到了。 她期待过的,从未有人给予她,除了他。 “不想上大学吗?”那头见她没有回答,又问道。 辰涅曲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说:“不想。” 那头却突然笑了一下。 辰涅抬起脖子,侧头看身后,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你笑什么?” “有很多人想上,做梦都想上学,但你不想。” 辰涅回他:“我不是他们,嗯,我不想。” @ 栅栏的另外一边,厉承斜靠着,一手插兜,他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想上学,在山里,很多孩子都想上学,特别想。 厉承问道:“那你不想上学,想做什么?” “赚钱。”她回道:“赚很多很多的钱。” 厉承又问她:“赚很多钱做什么?” 她回他:“给自己大房子、买吃的、买衣服,买所有我喜欢的东西。” “还有呢?”他轻笑。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回答,村子里的年轻姑娘他都相过,她们谈到钱的时候,基本都说想给家里重新盖房子、给弟弟结婚、给长辈治病、孝敬老人。 但他从来没听到女孩儿说想给自己买什么。 他先前看着她们无私的模样,也曾经产生过疑惑,她们不想给自己买什么吗? 可现在面对一个可以称得上完全自私的回答,他竟然又有些意外了。 “还有啊,”像是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辰涅终于回道:“有钱了就可以做生意,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保护重要的人。” 厉承转头,看向另外一侧的院子,却被高高的栅栏挡住了视线,他看不到她,更不知她面上的神色。 他忽然想起最初她被关的那几天,黑暗的小黑屋,她吓的惊慌失措抱头痛哭,还有她醒来后,小心翼翼地说,她会老实的。 厉承笑了笑,他想她或许暂时忘记了那些恐惧不安吧。 第16节 可一抬眼,看到院子墙角背阴处长出的一朵花,他突然想起,她曾经攥着石头砸了霍云山的脑袋,又曾经冷静地推开秦微风,独自被抓回来。 厉承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很想见见那个女孩儿。 栅栏是木头做的,很结实,有一道门,上面挂着锁。这么多天,送饭都是从栅栏上面递过去,那道锁一直没有被打开过。 他走到门边,抬手触碰那道挂锁,他有一种感觉,她将要打开的不仅仅是一道锁一扇门。 但他没有犹豫,隔着栅栏问道:“想出来走走吗?” 辰涅从地上爬起来,寻着声音走了两步:“你让我出去走?不怕我看到?” “你转过去,闭上眼睛。” 辰涅按照他的话,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木栅栏的门被拉开,声音很轻,一道影子落进院中。 闭着眼睛,浅浅呼吸,辰涅感受到身后走近的人。 “往左。”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辰涅迈腿向走,却又听到:“错了。” 她下意识睁开眼睛,刚看到地上交叠的人影,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双手掌心微凉,沁得她心头一颤,她下意识抬手覆眼,指尖却碰到了他的手背。 黑暗中一切触感都分外清晰,自己的眼睛、冰凉的手,触碰的指尖,还有刮在颊边的散发。 手在空中转了个弯,将散发绕到耳后,盖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则引导了方向,带着她往一旁走。 她不知身在何处,不识方向,被身后人引导着朝前走。 厉承一直走在她身后,停住脚步后,辰涅说:“能让我看一眼么。” “嘘,仔细听。”他的声音近在咫尺,落在耳边和肩侧。 “听什么?”她微微侧头,一下子,便感觉他们的距离极近。 她飞快转回头,如他说的那样,仔细去听。 厉承站在她侧后方,手臂绕过肩膀绕过脸颊,捂着辰涅的眼睛。 他问她:“听到什么了?” 辰涅说:“听见了山,听到了水,还听到了花草、鸟叫、虫鸣……” 厉承侧头看她,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他眯眼眺望远处,为她形容视野里的一切:“有山和树、还有村子,有田。” 辰涅问他:“这里穷吗?” 厉承想了想:“足够生活。” 她又问他:“你喜欢这里吗?” 厉承点了点,回眸看向身前的女孩儿,才想起她看不到:“喜欢。” “那我呢?” 这突然而至的一句话像羽毛,轻轻在厉承心里撩动,他侧头,从一旁看她,说:“你和别人不太一样。” 辰涅轻轻笑了一下,这是个温柔的回答,她想,他应该也是个温柔的人。 “那你喜欢我吗?” ☆、可否重新认识你1 “扫把星!赔钱货!养你有什么用!” …… “把她推下去!证明给我们看!你不会像你哥那样!” …… “辰涅?辰涅!” 睁开眼睛,是孙小铭凑过来的脸,眼里写满了关切。 她问:“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辰涅吐一口浊气,觉得脑袋涨疼,她坐起来,捂了捂眼睛:“好像是。我说梦话了?” 这么一问,孙小铭看着她的表情反而带上了忧虑:“你做了什么梦,怎么会说那种话?” 辰涅:“我说什么了?” 孙小铭犹豫了一下,道:“你说……‘把我推下去’。” @ 进山第二天,她们在山林里的一个小村落,仅有六户人家,全部都改建成了小旅馆。 她们昨天下午到得晚,只能住在这里,如果脚程快在下午四点前抵达前面不远处的大寨子,她们本可以直接进大寨。 老钱说这很正常,大寨下午四点关门,经常有团赶不及,就先在寨子外面住一晚。 昨天范粟晨和孙小铭都抱怨,说下午四点就关寨门,怎么关得这么早。 老钱解释说:“山林里四点过后,天就会黑得很快,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方面怕族人跑出去晚上回不来,也防一些山林走兽。这规矩到现在都没改,也是为了游客安全,怕有些游客晚上跑出去。” 立刻没人抱怨了,为了安全,这样做无可厚非,值得理解。 他们这个七人团住的旅店是最大的一户,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几个团的人。 一大早,众人都去楼下的餐厅吃饭,有粥有糍粑有鸡蛋还有炒饭,一人还能领一份凉山本地的菊花茶。 孙戗端着茶碗,凑到鼻尖下闻闻,赞不绝口:“香!这菊花茶和外面的还真不一样。” 周生吃了两份炒饭:“这里炒饭怎么跟泰国菜似的,还放菠萝。” 郑优一直沉默无言吃饭,眉头拧着,似乎对这顿早饭并不满意。 他们这张大圆桌上,此刻除了他们这三人,也只多了一个厉承。 对这位不期而至的“本地男人”,桌上的两个男人本能地有些排斥,尤其是孙戗,怎么看厉承都不顺眼,尤其他觉得,这男人应该是和辰涅有些不太一样的关系。 昨天在休息站,所有人都看着他把辰涅拉出去了。虽然最后两人若无其事的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孙戗就觉得,这两人间肯定有什么。 这会儿桌上人不多,孙戗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抬眼挑了挑下巴:“唉,听老钱说,你也是本地人?你做什么?” 厉承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视线半垂,轮廓分明,他没有抬眼,回道:“什么都做。” 孙戗“哦”了一声,点点头,又瞧了厉承身上的衣服两眼,觉得他可能就是个在景区打杂的。 他刚这么想,旅店老板娘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问他们吃得怎么样,孙戗和陈生很客气,说吃得挺好的。 老板娘笑眯眯的,最后视线往最旁边一落,偷偷瞥了一眼。 她这表情不仅孙戗,周生也看到了,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老板娘看厉承这眼神小心翼翼的? 旁边桌子的团有人在喊老板娘,老板娘“哎”了一声应答,可眼睛还瞅这厉承,脚都没动。 孙戗刚要开口说话,厉承放下筷子,抬眼看了老板娘一眼,说:“没事,你忙吧。” “好,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老板娘这才笑着离开。 孙戗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觉得老板娘跟伺候小爷一样伺候着厉承呢?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人? 仔细想想,昨天老钱和休息站的老板,似乎对他也非常客气。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地脚步声,孙小铭跑下楼,一屁股坐道桌边,拿碗盛粥:“哎呦,饿死姐了。” 孙戗瞧她,奇怪道:“你们屋还有个人呢?” 孙小铭又拿了个包子,一口咬进嘴里:“美女化妆呢。” 周生笑说:“她那样还需要化妆?” 孙小铭瞪眼说:“别闹了好么,美女都需要保养的,我跟你说,我出来的时候她快画完了,我的天,跟仙女儿似的。估计今天进大寨,要拍照片,昨天人那是随便穿,今天你们看看她不随便穿的样子。” 刚说完,又是噔噔噔地脚步声。 下来的人是辰涅,一身水蓝色连衣裙,雪肤长发。 她走下来的时候,整个餐厅瞬间就安静了,她垂眼看脚下,再抬眸看楼下,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走到餐桌边上,不看厉承,朝几人笑了笑道声早。 她也不拿东西吃的,抬手到圆桌中央拿茶碗倒花茶,又端着茶杯,绕过小半个圆桌,坐到厉承旁边,隔着些距离坐下。 她坐下的时候姿态也算矜持曼妙,桌下,双腿交叠,明明隔着距离,鞋尖却刚好碰到男人的小腿。 那一下很轻,也许只是不小心碰到。 厉承已经吃完,直腰靠着椅背,挪了下腿。他有理由怀疑辰涅是故意的,但身边女人那随意与人说话聊天的样子,看似根本就像无心,更像是她在桌下蹭到的不是他的腿,而是桌腿一样。 孙小铭吃包子,疑惑辰涅不吃早饭:“你早上都不吃东西?” 辰涅喝了口茶,说:“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周生说:“糍粑挺不错的。” 辰涅摇摇头道:“谢谢,你们吃吧,我喝点茶。” 孙戗立刻说:“吃得太少了,难怪你那么瘦。” 郑优刚好吃完,抽纸巾擦嘴,背着包站起来,一个人离桌:“我外面等。” 大家也习惯她这副样子了,见怪不怪,孙戗还在劝辰涅多吃的,但辰涅摇头拒绝,除了花茶,真的不吃任何东西。 孙小铭胃口不错,吃了包子喝了碗粥,给自己剥了一颗鸡蛋,对孙戗道:“你别劝啦,辰涅昨天做恶梦了,真没有胃口。” 孙戗愣了愣:“做恶梦?” 第17节 辰涅抿唇,轻笑了一下。 厉承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转向她。 范粟晨和陈硕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下来,不过这一对小情侣给其他人的感觉就很奇怪,尤其是那个陈硕,总是小心翼翼走在最后面,又似乎并不想范粟晨和其他人走近。 没多久,老钱过来,说二十分钟后门口集合进寨子,见那对小情侣没在楼下,让周生去通知一下,说完便看了看时间闪人,不知去了哪里。 吃完饭,孙戗去抽烟,孙小铭也出去溜达了,一个圆桌只留下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厉承站了起来,绕过圆桌朝楼上走,辰涅一开始没动,在厉承走上楼梯时,也站了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上楼梯,看上去相互不搭理,只是各自回房间。 但其实——辰涅的房间在二楼,厉承住在三楼。 他们都去了三楼。 辰涅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被人一把拉进了楼梯口的房间。 门关上。 厉承站在半米外皱眉看着她。 辰涅回视他,笑了笑,往门后一靠,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以为你又要关怀一下。” 厉承只看着他,眼神很深,他说:“入山林,进大寨,然后呢?” 辰涅垂眸思考,又轻轻“啊”了一声,恍然悟彻的模样。 厉承以为会有他想要的答复,却见面前女人耸肩说:“然后的事,进了大寨再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笔直地看着他,厉承觉得这道眼神和早上碰到他腿的鞋尖一样。 可转眼,面前女人的眼神深邃了,她向前走了两步,盯着他的眼睛和表情,抬着脖子道:“所以,我们要去的大寨,就是以前我住过的地方?” 厉承皱眉,原来她先前并不知道。 时隔多年,两人的相处有些荒诞,在厉承看来,辰涅身上没有半点“辰念”的影子;而辰涅也并不了解那个曾经对她及其温柔的男人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那段过往,不足以相互了解,如今再隔着十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她不可能释怀地对他说,谢谢你当年救了我送我出山。 他也不可能像迎接一位朋友一样对她道,欢迎来山里玩儿。 @ 厉承不再说话,转过视线。 辰涅却看着他幽幽道:“你似乎很希望我离开。” 厉承抬眼看她,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既然回来又想做什么? 辰涅上前一步,眼神直勾勾看着他:“怕那些人认出我?” 又一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他们认不出我。” 上前第三步:“我就进去看看,毕竟,我先前都没见过。” 她已经走到了厉承面前,抬眼看他。 那三步,就好像轻轻踩在他心口。 她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十分随意,并不会刻意深深地盯着谁看,可厉承发现,她很喜欢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穿过眼底,看透什么。 此时此刻,又是这样的眼神。 厉承突然抬手捏住辰涅的肩膀,将人提起贴到眼前。 他眯了眯眼:“你想看什么?” 他似乎在问她进寨看什么,但辰涅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她问的不是寨子。 辰涅没有一丝惊慌,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又勾唇笑了起来,低头垂眼,似是从下到上的细细端详打量。 最后视线一抬,又看着他的眼睛,回道:“看你啊。” 厉承沉声道:“看我什么?” “看你的心。” “……” 两人无声对视,辰涅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 但预料之外,他竟然看着她:“是吗?”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打破一屋子的沉寂,辰涅愣了一下,抬手一看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厉承松开她,辰涅接通,那头却传来陈硕的怒斥声:“是你告诉黎月的?谁让你多管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否重新认识你2 厉承看到辰涅冷笑一下,拿着手机,转身拉开门往外走。 咚咚咚的脚步声,以及女人尚且还算平静的回答:“陈硕,你给我等着!” @ 辰涅突然发现她想错了一件事。 她应该在入山林前就把陈硕的事解决了,早解决,刚刚就不会被这种电话打断。 她从三楼下来,直奔二楼,耳边还是陈硕的低吼:“我知道你是黎月的朋友,好闺蜜……”他讽刺道:“你们女人这种闺蜜,表现上祝福,背地里都巴不得别人过得没你好。她结婚了过得好你看不过眼是吧,你多什么闲事?” 辰涅已经走到了一间客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陈硕还在电话里骂辰涅,房门被拉开,范粟晨看门外辰涅的打扮,一脸惊喜:“哇,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辰涅就这么站在范粟晨面前,侧头,冷嘲地对电话那头道:“怎么不说了?” 陈硕瞬间翻脸,怒气滔天:“贱人!” 辰涅一把掐断了手机,抬眼朝范粟晨淡笑了一下。 范粟晨本来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见辰涅来了,想让她进屋子,但辰涅摇摇头,不打算进去,问道:“你男朋友呢?” 范粟晨眨眨眼:“啊,我们起来晚了,他下楼去问老板娘还有没有吃的。” 这表情,不会是装的。 辰涅捏着手机站在门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范粟晨见辰涅也不进门,索性大敞着房门,一边收拾一边聊天一般回道:“我们啊,认识一年多,在一起半年了吧。” 聊起感情,女人总是止不住话匣子,她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他在g市的大学当老师,我是n市的,这次好不容易有假,本来我想去他那边玩儿两天,他说g市没意思,就来凉山了。” 辰涅靠着门口,淡淡道:“是么?” 楼梯口响起了沉闷又快速地脚步声,有人跑了上来,辰涅转头看清来人,冷笑一下。 陈硕抬手警告又愤怒地指着辰涅,疾步走过来,他也不清楚辰涅说了什么,张嘴就斥道:“你闭嘴!” 屋内的范粟晨显然也听到了,她直起身,有些惊诧。 这是陈硕的声音?可是她从来没见过陈硕大声嚷嚷过,在她心里,自己的男友一直是个温文儒雅的大学老师。 她还奇怪难道是其他人,只是声音太像,可下一秒,陈硕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辰涅本来靠着门,在男人冲到门口后,让了出来,陈硕冲进屋,喘着粗去,对范粟晨道:“她和你说什么了?别听她胡说!” 范粟晨愣住,莫名其妙,看看陈硕,又看看门口好整以暇抱胸而站地辰涅。 “什么?陈硕你怎么了?辰涅没和我说什么啊。” 陈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范粟晨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转头看向门外,对上到辰涅脸上一个无比讽刺的冷笑。 辰涅转头看了一眼走廊那头过来的男人,又回头看向屋内,挑了挑下巴,对范粟晨道:“你和他在一起半年,异地恋,难道没有……” “你住口!” 陈硕冲到门口,扬手想要甩一巴掌,却被辰涅从容闪开。 “没有发现你的这位男朋友,是已婚有老婆的吗?” 辰涅淡定地把话说完,抬手准确无比地还了陈硕一巴掌。 屋子里,范粟晨瞪眼,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想着一定不是真的,辰涅是不是在骗她? 可是再看陈硕的反应,他为什么那么着急,他还想打辰涅…… 陈硕被扇了一巴掌,瞪红了眼,辰涅平淡的表情和眼神在他眼里是一种更大的嘲讽。 可就在他第二次想要抬手的时候,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陈硕回头,瞪眼看身后,想抽手却抽不出来:“你谁啊?放手。” 辰涅脑子里一转,突然眼睛一眯,委屈地指了指陈硕:“你看到了,他想打我。” 厉承全都看到了。 当然也看到在第一巴掌落下时辰涅轻松闪避开的走位,还有她从头到尾淡定的神色,和最后那一巴掌。 他还真没看出她很委屈。 他瞄了辰涅一眼,没有松开陈硕,警告地对他道:“不要在景区闹事。” 陈硕皱眉,冷眼:“没有闹事!我自己的私事还不能处理了?” 厉承看着他:“你的私事,就是打女人?” 范粟晨不知所措,眼眶红彤彤的,她走到门口,见陈硕被人制服住,哽咽了一下,对厉承说:“这位大哥,我们没闹事。” 辰涅在一旁提醒她:“你不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也情有可原,现在知道了,还想帮他?” 第18节 “辰涅你别胡说八道!”陈硕大喊。 辰涅露出一个冷笑,范粟晨抬手朝她摆了下,示意她先别说话。 抬手擦了把脸,范粟晨难受地看着陈硕:“你一开始就认识辰涅对吗?难怪你总偷偷看她。她说的都是真的?” 陈硕拧着眉头:“小晨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范粟晨期待地看着她:“那是误会吗?” 陈硕做出一副痛苦无以言说的表情,看得辰涅站在一旁冷笑:“误会?一年多前五星级酒店六十桌的宴席,原来都是误会?” 到现在这出轨一次骗了两个女人的渣男竟然张口闭口来一句误会? 辰涅漠然拿起手机,翻着相册。 这期间陈硕又挣扎了一次,被厉承的虎口捏着,整条膀子都没了力气。他往日温文平和的模样全失,理智全无,愤怒地想要挣脱开,像失了心智的疯子一样让辰涅别多管闲事。 辰涅翻到几张照片,手机屏幕递到范粟晨面前:“这是婚礼当天的照片。” 范粟晨抖着手接过去,只看了一眼,捂着嘴哭了出来,她把手机还给辰涅,泪眼看陈硕,痛苦又痛恨地喊道:“陈硕你这个大骗子!” 范粟晨返回房间,拿了自己的行李往楼下跑。 厉承够谨慎,推开走廊窗户,朝楼下喊了一声,让院子门口的老钱注意,别让人跑进林子里。 陈硕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抬起眼,恶狠狠瞪辰涅。 辰涅抱胸,抬眼看他:“追啊,不追吗?” 陈硕瞪着她:“这些事,和你有关系?” 辰涅点点头:“有。” “什么关系?” “你和黎月结婚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好好待黎月,我当你是朋友,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陈硕当然不记得还有这种话,他只觉得女人间的友谊简直可笑。 他朝房间看了一眼,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辰涅在门口听到他进屋后大声斥责:“行行行,离婚,离婚,听你的都听你的。” “赵黎月,你他妈让你的好闺蜜故意跟踪我,现在装什么委屈!” “别说了!等我回去就离婚!” …… 辰涅靠着墙的身体站直,眉头皱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就算被戳穿出轨骗感情的真相,陈硕的愤怒在她看来也有些莫名其妙,他平常并不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抬步正要走进屋子里,却被按住了肩膀。 厉承看着她道:“进去打人?” 辰涅挥开他的手:“打不打人那是我的事。” 刚抬步,又被拦住,厉承依旧看着她:“女人打不过男人。” 辰涅挑眉:“谁说我要打人?!”顿了顿,侧目看他,笑了下道:“女人打不过男人,那你是在担心我?” 厉承抿唇不语,辰涅却心情大好一般,对着他笑了一下。 她没再纠缠陈硕的事,转身回房间,既然那层窗户纸都捅破了,后面的事就靠赵黎月去解决了。 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 一大早便是一泼狗血洒在众人面前,令人惊讶不已。 孙小铭他们万万没料到陈硕和范粟晨这对小情侣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前者是已婚劈腿渣男,后者却是无辜被骗女青年。 而更令人气愤的是,渣男的真面目被戳穿之后,对“女友”什么解释也没有,直接收拾了行李,跟着另外一个团提前进大寨,早他们一步就走了。 “卧槽。”孙小铭惊讶地感慨:“这渣男渣得够彻底啊!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还有心情继续玩儿?!” 孙戗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也能做高校老师,为人师表啊。” 陈硕进寨,可范粟晨却不想再继续玩儿下去,她打算提前出山,去微风客栈收拾行李离开,这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老钱便帮忙打电话,联系了一个刚好要路过这里出山的团,让范粟晨到时候跟着他们走。 范粟晨的行李放在旅馆一楼沙发上,一个人坐在旁边哭。 水蓝色的裙摆一闪,辰涅进屋,走到她面前。 范粟晨边哽咽边擦眼泪:“你进山前就知道了?” 辰涅低头看她,只道:“我进山有自己的事要做,并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揭穿他。当然……”她想了想,又道:“我也没有想到,事情败露后,他会是这个样子。” 范粟晨一听,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小三,哭得更凶,她问辰涅要了赵黎月的微信,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他单身。” 辰涅点头:“这件事上,你和黎月都是受害者。” 范粟晨擦了擦眼泪,一边拉开包拉链,一边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她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辰涅:“他落我这边的,他的东西我不拿,你帮我还给那个……骗子!” 辰涅拿起来一看,是个小u盘,她也没问做什么用的,随手丢进包里。 @ 一行人出发,前往大寨,七人团就此变成了五人团。 孙小铭还是咋咋呼呼的,感慨如今渣男盛行,还是单身来得比较安全,哪怕花钱包小白脸,感觉都比正常谈恋爱风险低。 周生又把他那顶贝雷帽戴起来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挑眉道:“你觉得我这张脸怎么样?” 孙小铭斜眼扫过,嫌恶的口气道:“你啊,你就是就处于嫩黄瓜向老黄瓜进化的尴尬期。小白脸你是当不成了,以后试试萌大叔这条路吧。” 周生转过脸,只当自己没有问过。 孙小铭突然又转头,发现辰涅一个人落在最后:“辰涅,想什么呢?” 等辰涅走到她旁边:“那个大帅哥怎么没跟来?” 厉承没跟来。 辰涅眼里有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闪而过,淡淡道:“不知道,也许怕我吧。” “怕你?” “怕我把他吃了。” “哎呦。”孙小铭揶揄地拿胳膊肘捅她:“怎么吃啊,煎炸蒸煮还是炒一炒?” 辰涅看着前面,唇角勾了一下。 生吞。 扒了衣服,一口吃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添几个小标题 ☆、可否重新认识你3 走了二十分钟,抵达大寨,一眼望去,寨子大门口硕大的广告牌耸立,写着“凉山厉寨欢迎您”。 辰涅眼神落向寨内,原本有些走神,一抬眼看到厉寨二字,没忍住,一口笑喷了出来。 孙戗问老钱,指了指牌子:“厉寨?” 老钱在售票处,把五个人在山林口的门票递过去,换了五张进寨的门票,“啊”了一声,解释道:“我们寨子其实没有名字,但凉山当家姓氏是厉,改建成景区,就叫厉寨。” 当家姓氏? 孙戗和周生对视一眼,姓厉,又是本地人,他们同时想起了一个男人。 周生问老钱:“那厉承是寨子里什么人?” 老钱笑起来,想了想:“厉承啊……这么解释吧,我们凉山只有一家人姓厉,厉家人在凉山的地位独一无二,凉山现在能做旅游景区,也都靠了他们厉家兄弟。凉山旅游开发区的投资公司,就叫厉氏兄弟……你们昨天看到的厉承,是厉家兄弟里小的那个,不过现在他是大老板,他哥现在不太管事了。” 周生:“……” 孙戗:“……” 难怪之前旅馆老板娘对那个厉承那么客气,敢情人家是凉山土皇帝。 进了大寨,大家各自活动各自住宿,辰涅没和孙小铭他们一起去找旅馆,而是走到寨子入口处看了看。 辰涅发现,除了最早在风之微酒吧门口,她并没有很恐惧回到这个地方。 入山林的时候她很平静,一路到大寨,她也不曾有过很激动的情绪。 她站在寨子门口,看到厉寨两个字,反而笑了。 也许没有那么难。 随意找了个旅馆,辰涅问老板厉家怎么走。 老板诧异地抬起眼:“啊?” 辰涅又说了一遍:“厉家在哪儿?” 老板皱眉,打量辰涅两眼:“厉家是私宅,不住游客。” 辰涅看着老板,态度平和客气:“请告诉我怎么走,谢谢。” 老板告诉辰涅,厉家住的地方靠内,顺着大路一直朝前走,绕过一个坡就是。 辰涅听完转身就走,老板在后面哎哎喊着那地方不住人她也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顺着大路朝前,转过一个坡上的木制寨楼,终于看到了那个灰墙黑瓦的独栋院子。 大门紧闭。 坡前头的木制寨楼有游客,这后面倒是没人,辰涅走到大门口,拍了拍门,没人。 等了一会儿,她把包放在门口,转身盯着灰色的砖墙。 第19节 周玛丽曾有一句至理名言——管他呢,干了再说! 辰涅对此很赞同。 她面对院墙,退到路口另外一侧的墙根下,左右看没人,捞起裙子长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里头的白色安全裤。 接着——起跑提气蹬墙攀住墙头,撑着胳膊一屁股坐上去。 坐上墙头头,辰涅兀自笑了一下,她没想到这门技能这么多年没用,竟然没怎么退步。 她拍了拍手,把腰间的裙摆解下来,刚压好裙子,一抬眼,对上了院子里的某个视线。 厉承抱胸站在廊下,抬眼幽幽看着墙上头的女人。 他真是没料到,家里墙头长过草开过花,跑过猫,跳过狗,现在还能长女人。 他走到院中,抬着眼看辰涅:“你要怎么下来?” 辰涅:“怎么上去的,再怎么下来。” 厉承退开一步,示意她跳。 辰涅什么都没扶,纵身往下跳,姿态潇洒得跟殉情似的。 厉承没料道她说跳就跳,抬手去捞人,将人拖住。 辰涅稳稳落地。 厉承看着她,皱眉:“胆子够大。” 辰涅转身,没事人一样开门拿门口的行李:“我敲门了,你不开。” 厉承看着她:“我没听到。” “我住哪儿?” “这里不是旅馆。” “我不是游客。” @ 厉承最终还是让辰涅在这里住下了。 她说她不是游客,厉承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没错,她和外面那些游客不同。 站在一楼前院,厉承抬眼又看了看墙头,想起她突然攀上来的一刻——当时她两手攀上来,撑着胳膊一屁股坐上来,腰上系着水蓝色的裙子,白色底裤一览无余。 真是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识。 真要算起来,她的每次出现,都令他意外。 十年前被抓紧山,送走再被抓回来;十年后意外出现,离开又归来;现在,她连他家的墙头都敢爬了。 厉承盯着那片墙头,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一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辰涅换好了衣服下楼。 他转头,看到她换了一条裙子,纯白色,脖子上系着金色的锁骨链,一条腿雪白笔直。 辰涅站在他身后,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眼。 她站在屋子里,看着廊下的厉承,表情比先前都要正色:“厉承。”她又叫了他的名字:“我之前从来没和你说过,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亲口说一句。” 厉承转过身,看着她:“说什么?” “谢谢你十年前救我。” 厉承点头,接下这份感谢。 辰涅:“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厉承静静道:“没有那么严重。” 辰涅笑笑:“怎么没有。我被我生父卖了,不是遇到你,就是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我现在还能过的这么好吗?” “既然知道命这么宝贵,还回来做什么?” “这里和以前不同了,变成了景区,回来看看。” “看什么?” 相似的对话,早饭后也曾有过。 而这一次,辰涅的回答是:“你放心,我会走的,逛完这里,我就会走。” 顿了顿:“我欠你一条命,我承诺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 已经快到中午,厉承作为“房东”,收留辰涅吃一顿午饭。 厉家不大,房子返修重新装过,很朴质。厨房也很小,一排灶台一个水池。 冰箱里有菜,现成的鱼和肉,保鲜层还有蔬菜。 厉承问她吃什么,辰涅站在水池前削苹果,没有转头:“你会做?” 厉承道:“不会。” 辰涅转头看他:“不会你问我吃什么?”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白骨盘,把切下的苹果一瓣一瓣码在上面,和酒店水果盘一样。 厉承拿出蔬菜,看了一眼,一抬眼,看到辰涅认真码盘的侧颜,安静得和先前判若两人。 辰涅突然开口:“是不是觉得我刀工不错?” 厉承收回视线。 “我以前在五星酒店的厨房帮忙,专门切蔬菜水果。那时候我想学厨师,但是没人愿意带我,他们只让我切菜切水果码盘。”辰涅说完,自己笑了笑,好像回忆到有趣的事。 厉承拿了一个洗蔬菜的盆子,把袋子里的蔬菜倒进去:“后来呢?” 辰涅码完水果,把刀洗了,拿布擦干净:“后来负责厨房的经理手脚不老实,我懒得搭理他,他就把我辞了。” 厉承直起腰,看着辰涅,辰涅却端起了盘子,还找了只叉子,格外有情调一般靠着灶台一小口一小口吃苹果。 她看上去那么无所谓。 “我被辞,没工作,当时一家杂志请我去当平面模特,拍一些衣服,我本来不想去,丢了工作就只能去了。” 辰涅吃东西,一小口一小口,速度也慢,吃完一块,把盘子放下来,洗了洗手,继续道:“拍了很多衣服,小有名气也赚了些钱,然后就开了自己的店。” 她不是在诉苦,她在讲这十年的人生,短短几句话,概括完了。 厉承突然想起了十年前墙角背阴处的那朵花。 那时候隔着栅栏,她说她不要上学,她要赚钱,很多很多钱,有钱了就去做生意,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保护重要的人。 她做到了。 辰涅说完,又去蔬菜口袋里,拣出两个西红柿。 厉承看着她,心口莫名一撞。 午饭是鱼和肉,还有辰涅的果盘。 辰涅吃得不多,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吃到一半,放下筷子,看着厉承:“我说了我自己,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厉承埋头吃饭:“说什么?” 辰涅静静看着他,摸出手机连网搜索“厉氏兄弟”,奈何信号不好,一直连不上。 厉承知道她在搜什么,放下筷子,说:“你看的景区,就是我这么多年做的事。” 辰涅感慨:“我只是做了老板,没想到你当了资本家。” 厉承:“……” 辰涅说完,一本正经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吃饭。 厉承看着她,莫名就笑了一下,那笑意在唇边一闪,很快消失。 辰涅没抬眼,问他笑什么。 厉承盯着她:“和你在风之微的时候比起来,哪个才算是真正的你?” 辰涅掀眼皮子看他:“风之微?”失忆了一样:“风之微怎么了?” 厉承看着她:“要我提醒你?” 辰涅放下筷子,回视厉承,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和脸,又示意自己的肩膀:“该是我提醒你吧,我没把你怎么样,你已经摸过我好几次了。” 厉承眼神有些深,带着警告。 辰涅不知死活般,撑着下巴,思索着眯眼,继续道:“这不禁这我猜想,你是不是想睡我。” “你想得够深入。”想太多。 深……入…… 辰涅把那两个字在脑海里碾了一番,意味深长地哼笑了起来。 赵黎月经常骂周玛丽,说她是色女兼欲/女,周玛丽解释无欲则刚,她又不是男人,刚不刚的和她没关系,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才是无上王道。 辰涅此刻想想,觉得玛丽姐姐的人生哲理竟然挑不出错。 她看着厉承,眼睛扫到他的喉结,挪开视线,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应该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无限飙升后的新世界。 厉承回视辰涅逐渐露骨的眼神,像是回到了那天风之微酒吧,他不禁皱眉。 辰涅看着他,并不掩饰,撑着下巴的手抬起,侧头,将额发绕到耳后,露出完美的脖颈线条,继续看着他。 厉承站了起来,去厨房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出来,放在辰涅眼前。 “败败火。” 辰涅:“……” 第20节 ☆、可否重新认识你4 辰涅出门前,厉承拿给她一张大寨地图。 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头绪,辰涅拿手里那瓶冰矿泉水指了指地图,随口问道:“有好玩儿的地方吗?” 矿泉水瓶身朝下淌着水,厉承扫了一眼:“没有。” 辰涅侧头,挑眉:“都开发成了景区,你和我说没有?” 厉承的口气很淡:“全世界的景区都一样。”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些建议:“地图上的景点都可以。” 辰涅把地图收进包里,点点头,矿泉水一直拿着,还在滴水。 厉承终于觉得对那淅淅沥沥淌不干净的水看不过眼,朝辰涅伸出手:“给我。” 辰涅把矿泉水拿开:“你不是让我败败火么?” 厉承看着她:“还没败完?” 辰涅朝他笑,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败火不是这么败的。” 厉承靠在廊下,垂眸看着她,眼神有点深。 辰涅跨着包离开。 走之前她问了厉承一个问题:“那个时候,我是住在这里吗?” 厉承看着她:“不是。” “是哪儿?” 厉承回答:“大寨改建的时候,几年前那个地方被移成了平地。” 辰涅点点头,出门走了。厉承的话她相信,他没有必要说谎。 辰涅在寨子里走,游客不少,多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穿的也都是牛仔裤跑步鞋,像辰涅这样穿白裙菜高跟的还真不多。 她往人群里一站,虽然个不高,但分外扎眼。 她去了牌楼巷、吊脚楼,拍了照,还去新修葺的祠堂问了平安,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有卖祈福锁的,五十块买了一把。 卖东西的大姐收了钱,拿出一把崭新的祈福锁,笑眯眯问辰涅:“要刻什么字?愿望啊,求平安啊,都可以。” 水都喝完了,辰涅还拿着那矿泉水瓶子,想了想:“帮我刻个名字。” 大姐:“好嘞。写本子上,我帮你刻。” 辰涅拿过纸笔,写下两个字。 大姐拿工具,一边刻一边和辰涅说:“这是你男朋友吧,我跟你说,我这里的锁,但凡来求爱情的,都灵得不得了。” 辰涅靠在一边,旁边也有几个人在挑锁,她低头看看那大姐:“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本地人的锁哪儿我的锁灵啊,我以前在g市的静安寺卖锁,你去问,好多人都知道我刘姐的锁灵验。我的锁可都是找大师开过光的。” 辰涅料想她不是本地人。 “那你怎么从静安寺到这儿来了?”辰涅站在一边和她闲聊。 大姐道:“这是我的分店。” 辰涅“哦”了一声,现在卖祈福锁的都开分店了,她突然想,自己这两年在生意上是有些懈怠了,周玛丽让她投资其他生意,她动都懒得动一下。 刻完了锁,辰涅接过看了一眼,便去了祠堂后院,那里有一面祈福系锁墙,吊挂着几十根铁链子,专门用来挂祈福锁。 辰涅个子没那么高,就挂在靠中间的位置上,和其他锁挤在一起。 挂完后,她盯着那锁看了两眼,笑笑,把钥匙放进了包里。 走出祠堂,辰涅转身倒退着看眼前的路,她本来以为她会想起什么,她会熟悉这里。可她发现所有地方都是陌生的,她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她不觉得难受,没有愤怒,她平静地好像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个普通景区。 可明明她曾经很想回到这里,简易舒也说这个地方是她内心中的执念,可为什么她找到了这里,回来了,感觉却又没了? 难道真像简医生说的那样,她心中跨不过的,不是过去的事,不是发生事的地方,而是……某个人,因为那个人在这里,所以她才执着这个地方? 辰涅靠墙走,避开游客人群,包里翻出手机,看信号不错,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简易舒没羞没臊喊她:“小涅涅。” 辰涅道:“简易舒,问你一件事。” 简易舒的声音恢复正常:“你说。” 辰涅把手机贴在耳边,转头看路,看寨子里的建筑,看头顶的天:“我回到这个地方,可是我……没有该有的感觉。” 简易舒:“你愤怒吗?” 辰涅:“不。” 简易舒:“难过,恐惧,或者其他。” 辰涅:“都没有。” 简易舒:“你想找到那些人,你想报复吗?” 辰涅看向祠堂门口,那里有两个本地女人,带着孩子在祠堂门口卖茶叶蛋,她紧紧盯着他们,努力寻回该有的感觉,最后肩膀一懈,叹道:“没有。我不想找谁,我也……不想报复谁。” 简易舒:“那好,你找个那个男人了是吗?”接着道:“告诉我,面对他的时候,你都有什么感觉?” “……………” 辰涅没说得出口,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她对厉承的感觉? 她看了看手里的空瓶子。 她对他的所有感觉,就是从头到尾她做的那些事,看着他,望进他的眼底,多巴胺飙升,忍不住浮想联翩。 但这些话,她怎么对简易舒说?哪怕那是她的心理医生。 简易舒并没有勉强,继续道:“辰涅,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回想几年前你对那个地方的心态,再结合你现在的感知感觉,你要有意识的想办法让自己弄清楚,对十年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辰涅皱眉,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她多年执念的事,她早就放下了,只是这么多年盘横在心里耿耿于怀,如今回来才明白她早就不在意了? 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在发现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大感觉后,她心理并没有如释负重的感觉? 简易舒又道:“告诉我,最近你有没有做梦,梦到些什么特别的事?” 辰涅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她皱眉:“我梦到,我梦到十年前,他们让他推我下去。” 简易舒听懂了:“然后呢?” 辰涅:“我说——把我推下去。” 简易舒斩钉截铁道:“ok,今天到此为止。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辰涅愣了愣:“今天你不给我‘发药’?” 简易舒笑了笑:“小涅涅,现在不用我给你药,你已经在尝试救自己了。你要相信你自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如果有问题,就像今天这样,给我电话。” 辰涅:“好。谢谢。” 挂了电话,辰涅转头看人群,眯着眼睛。 她对这里没有任何想象中该有的感觉,那她为什么想要回来?她在执着什么? 突然“咚”地一声,辰涅转头看向祠堂,那是平安钟的声音。 辰涅收回视线,抬步离开,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转头看向身后。 她买了祈福锁,锁上只刻了两个字——厉承。 @ 厉承走到廊下,看到辰涅已经回来了。她坐在小板凳上,伸着笔直的两条长腿,无聊扔食喂鱼。 他看了两眼,转身正要离开,辰涅叫住他。 他转身,看到她腿上放着包,正从包里拿出什么。 厉承看向她手里,是压扁了的塑料瓶。 辰涅抬手扔过去:“留个纪念。” 塑料瓶抛过来,厉承抬手一接,转身进屋正要扔进垃圾桶,忽然发现里面有把很小的钥匙。 院子里,辰涅拍拍手站了起来,她电话铃声一直再响,她都懒得翻包,此刻才接了起来。 辰涅知道是谁,手机放到耳边,冷笑了一下,没吭声。 那头陈硕冷冷开口:“把u盘还给我!” 辰涅口气随意:“u盘?” 陈硕:“范粟晨说u盘给你了,我知道你在大寨,把u盘给我。” 不提起那个u盘,辰涅并不会多想什么,她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此刻她突然疑惑起来。 按理来说,被抓出轨,证据确凿,按照陈硕的为人,不应该很紧张离婚吗?可白天看他在旅馆的样子,他和黎月大吵,似乎离婚也无所谓了。离婚无所谓,他连范粟晨也不管,直接跟着其他团进大寨。 大寨里有什么,他能撇下情人老婆都不管,一定要进来? 还有那个u盘…… 辰涅单肩挎包,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手去翻包,翻到那个黑色u盘,她走到廊下,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个电脑手机都可以用的u盘。 她对电话那头道:“u盘?没见过。”说完挂了电话,直接把陈硕拉黑。 厉承从头到尾一直看着她。 辰涅的手机插不了这个u盘,问厉承有没有电脑,厉承什么都没问,接过u盘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可以。” 他把u盘接入手机:“有密码。” 辰涅想了想,给赵黎月打电话,第一通提示对方正在通话,挂了再打才打通。 电话瞬间被接起,还没开口,赵黎月那边便道:“你是不是拿了陈硕的东西了,那贱人竟然打电话吼我。看样子真是把他急死了。” 这就对了,早上辰涅就奇怪,陈硕并不是个很急躁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哄得住赵黎月的妈,让丈母娘待他比待亲女儿还好。可陈硕早上的表现,实在出人预料,当时谁都没哄,竟然打电话和赵黎月吵架离婚。 第21节 辰涅:“是一个u盘。” 赵黎月:“u盘?” 辰涅把她疑惑的事都说了,赵黎月在电话那头愤愤道:“我就说奇怪,这贱人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我还以为是要离婚了,他索性不装了。”顿了顿:“你看看那u盘,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辰涅:“有密码。” 赵黎月想了想,报了几串数字:“都是他家人的生日,你试试。” 辰涅看着厉承的手机,后者摇头:“都不对。” 辰涅对赵黎月道:“打不开。” 赵黎月:“那奇怪了。他到底要干什么。”又犹豫了一下:“我们这样不好把,侵犯隐私啊。” 辰涅嗤笑,厉承抬眸看去。 她一手搂在胸前,目光看着院子外面:“黎月,我不管他,只管你,说不定那个u盘里有对你有利的东西。你别管,u盘的事我来处理。” 厉承脑海里晃过一句话——赚很多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保护重要的人。 厉承一瞬不瞬望着她。 @ “辰涅呢?”周生站在厉承家门口。 辰涅觉得,有些时候,一些东西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就像陈硕出轨,她陪着赵黎月来凉山,发现了这里就是十年前那个地方;比如范粟晨收拾行李,不小心拿了u盘,两人闹崩后,u盘转到她手里。 再比如,周生是个黑客。 进山的时候,大家自我介绍,周生就说他是黑客,只是当时谁也没在意。 厉承打开门,让周生进来。 进了屋子,坐在沙发上的辰涅直接把u盘丢给周生。 周生接过来,莫名其妙眨眨眼:“干嘛?你找我帮你修u盘?”周生又瞪眼:“我都说了,我不是程序员!我是黑客!” 辰涅点头:“对,这位黑客大侠,你帮我把这个u盘锁解了。” 周生眨眨眼:“你密码忘了?” 辰涅:“不是我的。” 周生瞪眼:“开别人的u盘?” 他又觉得这个u盘有些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范粟晨给你的,让你转交给陈硕那个渣男的吗?”顿了顿,不禁浮想联翩:“怎么,里面有他出轨的证据?” 厉承靠在门口,沉默看着他们。 周生摇摇头,道:“那不行,干我们这行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厉承看向辰涅,后者站了起来,看着周生:“五万,你帮我解密。” 周生惊诧地喊道:“五……五万?” 厉承抿唇,眸光里印着女人认真的面孔,突然笑了起来。 ☆、厉总,您叫我?1 解锁只用了五分钟。 u盘打开后,周生便站了起来,让开电脑前的位子:“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辰涅把笔记本拿起来,扫过两眼后,朝周生道:“支付宝给我。” 周生摆摆手:“嗨,算啦,你还真打算给我钱啊。既然那u盘是那个陈渣的,就当我为广大妇女同胞除害了。” 周生也不好奇u盘里有什么,解锁后喝了口水就走了。 辰涅的目光落向电脑屏幕,眉头锁了起来,厉承走过去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个研究所项目图。 辰涅给赵黎月打电话,赵黎月问她:“打开了?” 辰涅“嗯”了一声,道:“陈硕带着他学校研究室的项目图出来旅游?” 赵黎月一愣:“项目图?你是说,那个u盘里是项目图?”倒抽一口气,某个猜想脱口而出:“他不会偷了研究所的项目图拿出来卖吧?!” 辰涅把u盘□□,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不是没有可能。” 赵黎月在电话那头都结巴了:“难难难怪,难怪他那么紧张,你不接他电话,他一直打电话给我,现在连家里的长辈都惊动了,她妈跑我这里骂我,说我要断她儿子的前程,我妈什么都不知道,也跟着瞎搀和!” 辰涅把u盘收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赵黎月:“哦,我在玛丽这里,她从国外回来了。” 很快,电话那头换成了周玛丽。 她叹道:“让你别乱跑,你果然一个人跑回去了。” 辰涅刚要说话,一转眼发现客厅一楼没人了,厉承高大的身影在楼梯口晃过,踩着楼梯上楼去了。 辰涅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对电话道:“先挂了,等我回去再说。” 周玛丽:“你等等!你什么时候回来?” 辰涅:“明天。” 周玛丽:“这么快?” 辰涅:“嗯。” 周玛丽:“你再等等。我刚和简易舒联系过,他对你的情况非常乐观,你这趟去了再回来,是不是速度太快了点?” 辰涅:“快么?” 周玛丽:“来来,你和姐姐说说,你这趟都干什么?” 辰涅默默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干,光顾着证明你的多巴胺激素理论了。” 周玛丽:“你说什么?!我以为你干正事,你和我说你泡男人?” 辰涅闷笑一声:“等我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辰涅上楼,站在某间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厉承看着她:“有事?” 辰涅抬着脖子回视他:“我急着出山,明天就走。” 厉承一手扶在门上,点点头,并不说什么。 辰涅侧头看他:“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厉承望着她。 辰涅又问:“我站在你面前,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厉承依旧没说话。 辰涅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觉得话题聊不下去了,还是回房间吧,转身走了两步,突然被按住了肩膀。 她停在原地,微微愣住,感受到身后逐渐靠过来的压迫感,还有耳边的声音。 “辰涅,很高兴你现在过得还不错。” 辰涅真不知该回什么,苦笑一下:“我没出现前,你难道觉得我过得不好?” 厉承却道:“人总要往前看,我并不希望你回到这个地方。” 辰涅:“我回来不代表没有往前看。” 厉承又问了一遍:“那你回来做什么?” 她回来做什么?辰涅一直也不明白,但她现在觉得,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正确答案。 @ 第二天,辰涅一大早就要离开,她没有跟着老钱的团,由厉承亲自带出山林。 她走前给助理秦可可打电话,让她收拾行李,今天就走。 挂了电话,辰涅跟着厉承上路。 厉承走在前面,辰涅背着包,跟在后面。 辰涅有一种感觉,好像十年前十年后的时间长河突然在此刻交汇,她抬眼看着厉承的背影,如同看到了十年前。 她伸出手臂,高高架在眼前,五指微张,从指缝里看着厉承的背影。 她想起最初对他的微妙感觉,是在风之微门口,他站在路灯下,笼罩于夜色中,她在那一瞬间晃神,对他发出了邀请。 还有十年前,离开了,却又想回来。 他像火一样。 这个男人像火。 他有光,有温度,她想照亮自己,想要被温暖,于是不自觉地就要靠近。 辰涅放下手,盯着厉承的背影,暗暗警告自己——玩儿火是要自焚的。 也许是走了捷径,也许是一路上都没有休息没有闲聊,没多久两人便从山林里出来。 厉承没有再送她,站在原地,示意前面就可以离开凉山,而辰涅也看到了秦可可在朝她招手。 辰涅回头看厉承,笑了:“这是第二次你送我,没什么想叮嘱的?或者你还想说,让我朝前走,不要回头,永远别再回来?” 厉承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涩不明,他走向她,距离很近,眯了眯眼:“我让你不要回头,但你回来了,我发现很多东西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辰涅望着他的眼睛:“这就是你最后要和我说的话?”可到底在他心里,什么不太一样? 厉承却幽幽看着她:“这恐怕不是最后一面吧?” 辰涅:“不是吗?” 第22节 厉承抬起手,曲指很轻很快地托起辰涅的下巴,拇指在辰涅唇上轻轻撩过,低头看着她:“是吗?” 收回手,退开一步,他抬眼望向秦可可那边,示意辰涅可以走了。 辰涅凝眸瞪了他一眼,转身背着包朝前走,注意力全在嘴唇上,心却在噗通噗通直跳。 秦可可迎上来,帮拿包,奇怪道:“辰总,你脸怎么了?” 辰涅抬手一摸:“没什么。” 转头看身后,厉承已经不在原地了。 上了车,秦可可说公司那边有事,她就让阿d和摄影先开车带着设备走了,这次拍了不少风景原图,回去可以好好利用。 “辰总?辰总!”秦可可突然发现辰涅在愣神。 辰涅回过神:“好,我知道了。”看向窗外,发现已到凉山脚下,她又转头朝后看了一眼,都是飞驰而去的山林景色。 辰涅这才像是彻底醒过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重重冷嗤了一口。 只听说过人撩火,没见过火撩人的。 厉承!你给我等着! @ 微风客栈,秦老板正无聊拿算盘算账,拨得噼里啪啦直响。 一抬眼,看到厉承进来了,立刻按下手里的珠子:“你不是去寨子了吗?”顿了顿,仔细一想:“她走了?” 厉承坐到吧台前,让秦微风倒杯水。 秦微风从柜台后出来,拿了瓶矿泉水放到厉承面前。 厉承看着面前的矿泉水瓶子,不知想起什么,皱眉拿开,道:“倒杯水。” 秦微风靠着吧台,看厉承一眼,又拿起矿泉水看了一眼:“矿泉水不是水么?” 厉承漠然道:“不是。” 秦老板快喷了,连说三个好好好,滚去倒了杯柠檬水,摆到厉承面前,示意道:“厉总,您请。” 刚要开口,厉承拿起水杯,淡淡道:“过两天回公司。” 秦微风:“什么?!说好了这次多休几天的?” 厉承垂眸喝水:“公司应该开始下季度的招聘了,打电话给人事,提前开始招人。” 秦微风拖了椅子在厉承旁边坐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他:“不是,招人?你是不是有指定要招的职务?” 厉承淡然道:“或许吧。” 秦微风挑眉:“或许是几个意思?” 厉承:“现在就通知人事,我明天回公司。”说完,水杯在吧台桌面上一摆,转身站起来离开。 走前又加了一句:“招人的时候提高要求,严格把关,不许放水,也别塞走后门的人进来。” 秦微风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又看看那瓶桌子上的矿泉水,心想今天怎么搞的,厉承从一瓶矿泉水开始就特别不正常? @ 回到g市的公司,周玛丽和赵黎月都在。 辰涅把u盘扔给赵黎月,放下东西便道:“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开个会。” 赵黎月拿电脑去开u盘,周玛丽踩着十三厘米的高跟鞋站起来,走到辰涅面前:“开会?” 辰涅摆摆手,示意等会儿再说,出门去楼上会议室。 秦可可错身进来,把辰涅的包放在沙发上,立刻被一身贵气的周玛丽拦住:“可可。你告诉你玛丽姐,你老板风尘仆仆回来,休息都不休息,直接去开会是怎么了?” 秦可可咽了口吐沫,压低声音,在周玛丽耳边低声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辰总疯了,她让我对着她所有的文凭,做一份简历,要是这份简历撬不开厉氏大门……” 周玛丽挑眉,厉氏? 赵黎月对着电脑,随口问:“撬不开怎么样?” 秦可可痛哭道:“就把我炒了!!” 赵黎月眼睛盯着电脑,点点头:“这个资本家。” 秦可可:qaq。 就是!万恶的资本家! 作者有话要说:  _(:3」∠)_有一种剧情刚刚才开始的感觉。。。。 周二也就是明天入v,届时会掉落三章更新,感谢支持=3= ☆、第21章 厉总,您叫我?2 辰涅在回来的路上拿手机做了会议梗概,一回来都没喝上半口水,开了半个小时的工作会议。 会议结束后,她从楼上下来,赵黎月和周玛丽都在,两人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电脑上的项目图嘀咕。 见她进来,周玛丽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步跨出来:“合着我听你助理的意思,你是要主动降级从老板变员工了?” 辰涅脱了外套,拿皮筋扎头发,看看周玛丽,又看看赵黎月:“现在是谈陈硕的事呢?还是谈我的?” 周玛丽赵黎月同时看着她,异口同声:“你的。” “好吧!”辰涅往她办公室的皮沙发上一坐,想了想,道:“这趟回去,基本上印证了简易舒的一些说法,相比较那个地方,我其实执着的应该是……某个人。” 周玛丽挑眉,赵黎月微微张嘴,两人都等着辰涅接下来的话。 “所以,”辰涅想了想,终于道:“这件事还没完。” 周玛丽原地站着,一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番:“你等等,你说的那个男的,也就是当年救你的那个男的,他现在在你要去的那家公司工作?” 赵黎月感慨:“哇塞,你这是千里报恩啊?还是追男行动啊?” 辰涅心里轻哼。 周玛丽纵横情场多年,泡过男人数不胜数,还是第一次听说辰涅这样泡男人的,不禁皱眉道:“你这血本,是不是下得太大了?放着你自己好好的事业不做,为了个男的,跑过去给别人打工?” 赵黎月去过凉山,也见过一些本地人,她对凉山男人的印象就是个子不高偏瘦弱,还有些黑,实在想象无能辰涅的那位救命恩人该长什么样。 她和周玛丽都对辰涅的那位救命恩人一千一万个不放心,总担心她是执念过头,一人一句劝辰涅别想不开。 辰涅沉默坐着,听她们讲。 周玛丽一屁股贴到她身旁坐下,搂着她说:“她救过你,你知恩图报,这么多年一直念着他,这是你心性纯良。他缺什么,你给什么,但也不用把自己贴上去吧?” 赵黎月跟着一屁股坐在辰涅对面:“再说那男的单身不单身的你知道吗?万一已经结婚了呢?”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口水都要干了,辰涅抬眼看了赵黎月一眼:“你见过他的。” 赵黎月:“啊?” 周玛丽看向赵黎月:“你见过?” 赵黎月突然瞪眼道:“不会是那个旅店老板吧?!” 辰涅淡定地端过茶几上不知道是周玛丽还是赵黎月的水杯,喝了一口:“就是他。” 周玛丽立刻转向赵黎月,赵黎月表情纠结在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最后哭笑不得道:“怎么是他啊。” 周玛丽急问道:“那男的怎么样?” 赵黎月想了想:“很年轻,感觉30不到,长得特别有男人味,也帅。” 周玛丽小小松口气,想想也对,辰涅品味不可能差,但转头又想,就算长得帅也不能这么泡啊,追去人公司算怎么回事。 直到辰涅平静地喝完了那杯水,开口道:“他叫厉承,厉氏兄弟集团的老板,景区的投资公司。” 周玛丽:“…………” 赵黎月:“…………” 厉……厉氏……? 从凉山回来的当天,辰涅有一种很奇特的错位感。 好像她整个人分成了两半,一半停留在凉山深林细雨的撩动中;另外一半则回到了她熟悉的浮华物质世界。 在给员工开会,和赵黎月周玛丽聊天的时候,她有一部分神思游离在外,停留在凉山,她嘴唇上残留的触感时刻提醒她厉承这个男人的存在。 所以开会的时候她语速非常快,她怕她一停下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而和周玛丽赵黎月聊天时,她就彻彻底底心不在焉。 直到最后,她说厉承是厉氏的大老板,周玛丽和赵黎月惊讶得同时闭了嘴,辰涅整个人才真正醒过来。 赵黎月感慨,这简直就是大山深处的逆袭啊。 周玛丽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一个十多年前还半封闭的深山,最后能开发成景区,这不是逆袭,这才是现实——谁会甘心穷苦一辈子?谁都不甘心。 当天赵黎月拿着u盘离开了,她说离婚她会看着办,当务之急还是和律师商量,所以晚饭都没吃,提前走了。 周玛丽却没离开,一直坐在辰涅办公室。 辰涅问她怎么不盯着赵黎月,周玛丽深深看着她,拢了拢头发,叹气道:“黎月智商再不够,现在要离婚,她也清醒了,好歹还有律师帮她出主意。你这边我才不放心。” 辰涅正在处理这么多天堆积下来的邮件。 她背后是巨大的落地天窗,印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一隅,她坐在窗下,表情认真,周玛丽这么看着她,一时觉得辰涅是属于这个大都市的,一时又焦虑辰涅的格格不入。 辰涅太特别了,她明明活在一个浮华又物质的圈子里,可周玛丽总觉得她活得特别不踏实不接地气。 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对工作谨慎认真却缺少热情,她没有半点特别的喜好,对所有的东西都报以平淡的态度,说她朋友少,但她在网红圈的人际也不错;她有房有车,包包衣服都是大牌,奢侈品同样傍身,还有别人没有的学历,可周玛丽从来不觉得辰涅在意这些,需要这些,好像她拥有这些,只是因为同圈子的人都这样,于是她也这样。 赵黎月曾经评价辰涅,说她是一个公主——因为只有公主不在意这些东西,却真的拥有这些。 但周玛丽并不这么认为,她更加觉得辰涅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自己看上去活得和其他人一样,好像已经真正融入了这个物质社会一样。 此刻,周玛丽看着辰涅,再次生出这种感觉,她甚至觉得,辰涅活在一个她自己设定好的世界里,而她的内心却游离在外,漂泊不定。 辰涅处理好了邮件,和周玛丽一起出去吃晚饭,还是汉拿山。 第23节 吃饭的时候,周玛丽问辰涅大概什么时候走,因为厉氏集团并不在g市,而是在凉山所在省份的h市。 辰涅道:“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这两天就过去。” 周玛丽把烤好的肉送道她碗里:“简易舒那边要见见吗?” 辰涅想了想:“先不用吧,再说他这几天有研讨会,去外地了。” 周玛丽问她:“我有些想不明白,你去厉氏集团,他又是大老板,你这是想去当老板娘吗?” 辰涅埋头吃饭,道:“不知道,去了再说。” 周玛丽皱眉:“你都不知道你去做什么?辰涅,”她放下筷子:“你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去?” 辰涅抬眼,也放下了筷子,她回视周玛丽,正色道:“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有个结果或者为了寻求一个目的才可以去做的。我做这件事,决定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心里想这么做。” 周玛丽看着她:“哪怕不计后果?” 辰涅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对,哪怕不计后果,我只是做我想做的这件事。”顿了顿:“也许做完了,我就能寻找到答案,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周玛丽点点头:“那好吧,你在外面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两个女人吃饭聊天,时间一晃而过,晚上辰涅刚回家,就收到秦可可给她发的消息,说简历做完了。 辰涅进书房,打开电脑,接收邮件,把那份简历看了看。 她对这份做好的简历并不满意,但她也没打回去让秦可可重新做。 她打开厉氏的招聘网页,详细看了里面的职位,最后挑出三个职位,对照这秦可可那份简历,改出了三份不太相同的简历。 最后,她又修改了一遍,挑出其中一份,直接发送给了厉氏招聘网页上留下的人事邮箱。 一周后,h市。 搬家公司的人离开后,辰涅一个人捞着袖子收拾东西。 这是个坐北朝南的房子,位于市中心,房型好,采光也不错,又是精装修,除了个人用品,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辰涅一个月5500租下一整套,租期一年,还算满意,就是离厉氏稍微远了些,还得开车上班。 “你这被聘用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赵黎月在电话那头嚷嚷道。 辰涅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边收拾东西边道:“还没有结束,还有最后一面。” 赵黎月八卦道:“唉,那你见到那个厉boss了?” 辰涅:“没有。” 赵黎月:“我在网上搜了搜他呢,还真是h市本地的钻石小开,没结婚,我连一点绯闻沫子都没搜到,你可以放心大胆的上了!” 辰涅笑喷:“上什么啊,还有最后一场面试,能不能过都不知道。” 赵黎月:“我对你有信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聊了20分钟才挂,辰涅大概收拾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拿了手机钱包出门,去不远的超市买东西。 刚到楼下,手机铃声响起来,辰涅接通,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辰涅辰小姐吗?。” 辰涅:“你好,我是。” “我这边是厉氏集团公司人事,打电话和你确认一下明天早上的面试。” “我知道,我会准时去的。” “那好,到时候见,届时我会在一楼大厅等你,带你上楼面试。请穿正装,不需要带笔带简历,这些我们都会准备。” “好的,谢谢。” ☆、第22章 厉总,您叫我?3 厉氏大楼,17层某间会议室。 只有一张会议桌,桌子一侧坐着今天的两位面试者。因为两人都提前早到,还没到面试时间,人事便让她们一起等。 辰涅百无聊赖,沉默地坐着。 她身旁坐着位长卷发的佳人,杏仁眼高鼻梁,很漂亮。 这位美人名叫罗茹,是辰涅今天唯一的对手。 辰涅并没有闲心攀谈,但罗茹对辰涅却很感兴趣,大约因为……辰涅比她长得还漂亮。 罗茹鲜少遇到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算美人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美女,万万没料到今天能遇到这样一个对手。 她朝辰涅看看,又看她身上的套裙,最后看了眼辰涅放在身侧的包,想了想,道:“我听说,今天这个职位,虽然是管培名额,其实就是总经理助理,是会去厉总身边工作。这件事你知道吗?” 辰涅转过头,表情淡淡的,道:“不知道。” 罗茹道:“其实我觉得,最后既然只剩下两个人,那干嘛不一起录取了呢?你长得挺漂亮的,都到这轮面试了,被淘汰多可惜啊。” 辰涅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自信,她勾了下唇角,收回视线,平静地坐着。 罗茹心里哼了下,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录取的,今天就是走个流程。 九点半,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罗茹和辰涅一起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门口。 两个男人同时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一人略微年长写,后面一个男人非常年轻,正是秦微风。 秦微风进门前刚从人事那里拿到简历,其中一份他是不用看了,而另外一份他还没来得及看,他面色不愉,因为这次招聘前厉承就和他说过严格把关,别把不该塞的人都塞进公司。 可偏偏这种事情还是在他眼皮子地下发生了,罗家那姑娘不是说出国念研究生的吗,怎么突然又决定不去了? 秦微风皱了皱眉,思考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人刷掉,一抬眼,目光在罗茹脸上扫过,再看向另外一边………… 秦微风:“…………” 辰涅!! 视线里陡然晃过辰涅的脸,秦微风差点自己绊一跤,他飞快挪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平静地坐到了会议桌前。 面试很顺利,只是另外一位面试官很明显的偏向于罗茹,问她的问题更多,也更关注她,秦微风不动声色,问的不多,但好歹也顾忌到了辰涅。 面试20分钟结束,辰涅和罗茹留在会议室里,秦微风和另外一位高层离开。 一出去,门刚合上,秦微风便装模作样指着手里的简历道:“罗茹是怎么进面试的?她这简历,和人家这简历摆在一起,还能看吗?” 身旁的钱路笑笑,推了推眼镜,把秦微风拉到一旁,慢悠悠道:“可她有陈总的关系啊。” 不提“陈总”还好,一提“陈总”,秦微风脑壳儿就疼。 他皱眉,看着钱路:“既然是陈总的关系,那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我说钱路。”他指着手里辰涅的简历:“我算看出来了,你为了陈总偏袒罗茹呢?我就问你,就这个辰涅,她这种好的条件,和罗茹一起面试被刷掉了,回头承哥,厉总问起来,我怎么说?!” 钱路笑眯眯的,就像个笑面虎,不提厉总,他也不会提,提起了,他就道:“那也不怕啊,到时候你就说是陈总……” 秦微风真想把手里的纸扔钱路脸上。 钱路一开始坚持把辰涅刷掉,名额只给罗茹一人,但秦微风不肯,最终钱路妥协,说要不然都录取,但是给辰涅安排到其他部门。 秦微风皱眉:“你把按照总裁办要求招的人,踢给其他部门,哪个部门要?” 两人意见不合,争执不下,最后秦微风脑子一转,道:“算了,我给厉总电话,他现在还在公司,让他决定吧。” 钱路乐得不用自己做决定,反正到时候得罪陈总的也不是他,便道:“行啊,就这么办。” 最后一轮面试后,竟然还有总裁亲自面试,不但辰涅,罗茹自己都很惊讶。 因为她并不知道会有这种安排。 两人被人事经理带上楼。 但这次不是同时面试,一人面试,一人在外面等,辰涅属于后者。 她在一间小会议室里等待,面前只有一杯凉水,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等一会儿,没想到才几分钟,罗茹就出来了。 罗茹出来的时候一脸不高兴,皱眉抿唇,进了小会议室还生气地跺脚。 她见辰涅看着她,下巴一挑,骄傲道:“看什么啊?” 辰涅看着她,笑笑:“面试很难吗?” 罗茹想起厉承那句“不如出国深造何必浪费时间”,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委屈。但她骄傲地抬着下巴,看着辰涅:“到你了,你也不一定比我好到哪儿。” 辰涅单肩背着包,站起来朝外走。 罗茹不去看辰涅,可辰涅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想为什么她走路的时候脖子那边的曲线能那么好看,她是不是练过舞蹈啊,怎么自己不可以。 辰涅已经走出了。 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等了两秒没有回应,辰涅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大办公室,朝阳,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砖上,大班桌、书柜、保险柜、接待沙发一应俱全,而那张有些杂乱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拉到肘部下方,露出精干结实的手腕和臂膀。 他默默地坐着,低头处理一份文件。 出乎预料的,他与这个环境融合成了一体。 身后的门合上,辰涅走到沙发前坐下,静静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她很意外。 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只属于凉山,哪怕知道他已经成了厉氏的老板,哪怕网络上也可以搜到一些他的新闻,她也只觉得他应该属于那个记忆中的地方。 原来她的感觉不是一直都很准。 办公室内很安静,辰涅坐着,办公桌后的男人也一直在处理公务。 半响,他把文件合上,拿起文件上一张简历,扫了一眼,最终抬眼看向了沙发处。 20分钟,她在他办公室坐了20分钟。 辰涅以为他会问什么,然而没有,什么都没问,他对她说:“回去等电话吧。” 辰涅看着他,她觉得他面前的厉承和不就前凉山的厉承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又分辨不出。 她有些意外,看着他问:“厉总,我就这么坐了20分钟,你不问我些什么?” 厉承看着她的简历:“罗茹刚毕业,学历各方面都不如你,结果显而易见。” 辰涅挑眉:“所以你决定录用我了?” 厉承:“公司各部门各有职能分工,你是一轮轮面试下来的,不是我个人的决定。” 第24节 辰涅幽幽看着他:“看到是我,你不意外?” 厉承:“意外。意外你能这么顺利到最后一轮。” 辰涅:“…………” 她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太对:“你知道我会来厉氏?” 厉承看着辰涅,似乎这是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都不需要回答。 辰涅回视厉承的目光,对了,她想起来了,离开凉山前他就说过,这恐怕不是最后一面? 他猜到了。 他猜到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的。 辰涅站起来,绷着后槽牙说:“谢谢厉总提醒,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完成我在厉氏的人生目标。” ☆、第23章 厉总,您叫我?4 办入职、开新员工会议、了解厉氏发展史,忙碌半天,辰涅最终坐在了厉氏大楼23层总裁助办的开放办公区的某个格子间里。 她特意观察过,厉承的办公室在最南边,靠近他办公室的都是总裁助办的老员工,她的位子有些远,但如果抬眼,也能一眼看到那间办公室。 而和她同一天入职的罗茹,将将好坐在总裁办公室的正门口,如果那间办公室打开,大老板从里面出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个位子。 这一次招来两个大美人,厉氏总裁助办的老员工们一整天都不安生。 他们讨论着是辰涅和罗茹哪个更美更有气质,又嘀咕着罗茹到底是什么背景,一上来能把老员工直接挤走,坐最靠近老板办公室的那个位子。同时感慨辰涅这个高学历大美女太可惜了,同一天入职进来,罗茹坐那么近,她却坐得那么远。 而罗茹和辰涅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罗茹年轻更有朝气,穿衣高调行事也没什么遮掩,特别自信。 而辰涅不同,她坐得远,自始至终都很低调,几乎不太说话。 相比较高调的罗茹,大家自然更喜欢辰涅。 入职第一周,辰涅的工作就是了解各部门职能,处理一些接洽的简单文件,他和厉承这位大老板一次面都没碰着,一句话都没说过。 很偶尔的,她坐在自己位子上,看到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进进出出的都是高管和助理,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她进老板办公室。 但辰涅根本不在意,她就那么远远看着,她见过厉承皱眉肃穆带着高管进办公室,没几秒那些高管一个一个哭丧着脸走出来;她还见过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厉承把几分文件冷冷甩道罗茹办公桌上,阴沉着脸甩上门;她甚至见过秦微风爬着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屁股上还有一只明显的脚印。 第一周,辰涅见识到了很不一样的厉承。 和记忆中的男人完全不同,和凉山上那个追着她一路进寨子又淡然看着她爬墙头的男人也不太一样。 这是一个她陌生的厉承。 走出了凉山,属于城市,和她一样活在这个浮华世界中的厉承。 他是厉氏的大老板,粗粝而冷峻的男人,商业中城府的新贵。他脾气不好,待高管和员工都算不上温柔,他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展现他不为人知的冷酷一面。 总之,和辰涅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差别巨大。 坐在辰涅格子间对面的员工告诉她:“厉总脾气可差了,和秦总钱总他们完全不同。不过厉总压力也大,你看我们一天八小时工作时不时轮流值班加班什么的,厉总在公司时间超过13小时。秦总把人送去医院都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辰涅抬眼,沉默地看着那件办公室。 她的感觉再次产生了一种化学质变,她总觉得,是厉承引导着她追了过来,她只是刚好入了厉承的套而已。 入职第三周开始,辰涅和罗茹会被安排进总裁办助的执勤表中,她们两人每周会有两天晚上要值班到十点,因为一起入职,很自然的被安排到了一起。 第一次值班,除了她们还有另外一位老员工,她告诉她们:“虽然是值班,但厉总不喜欢人在办公区聊天说废话。你们有事就做事,没事找点事做做,实在不行也能上上网,只要厉总需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别找不到人就行。” 罗茹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一边补妆一边转头看了看辰涅,笑笑道:“我好歹给厉总处理了两周的工作,你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啊。” 辰涅平淡地扫了她一眼。 当天晚饭后便开始值班,三人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随时待命,辰涅百无聊赖,没事做,微信上问赵黎月离婚离得怎么样。 赵黎月发出一个冷笑的表情,回她:“不知道他给我妈喝了什么*汤,现在我妈觉得我是克夫顺带克我自己的家。真相找人砍他的蛋。” 辰涅看着最后四个字,埋着头笑。 她正要回复,突然听到了罗茹的声音。 “感冒了?要不要送医院?” 总裁办公室门口出现了秦微风的身影,他手里拎着个白色的药袋子,被罗茹拦住了去路。 罗茹伸手要去拿药,被秦微风挡开:“我喊你一声姑奶奶,你绕了我吧。上次厉总让你给我倒杯水喝药,我差点没被烫死。你今天要是把厉总烫死了,是你以死谢罪,还是我以死谢罪。” “我去吧。”老员工站了起来,从工位上出来,要去倒水。 秦微风扫了她一眼,正要把药袋子扔过去,突然一眼看到了正抬眸朝他看过来的辰涅。 他愣了下,眼睛忽地瞪大,抬手指着辰涅:“你……哎哎,对,你出来。” 辰涅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秦微风把药袋子递过去:“里面有说明书,你……倒杯水,进去让厉总把药吃了。”顿了顿,想起今早厉承发的火:“我就不进去了,省得惹他不高兴。” 辰涅正要接过袋子,却被一只白皙的手夺了过去。 罗茹不高兴地瞪了眼秦微风,嘀咕道:“我去怎么了啊,你是有多不放心我啊。” 辰涅看了眼罗茹,对着大小姐一般的脾气没发表任何感慨,秦微风却皱眉无语道:“别闹了,厉总熬着烧工作,不是你现在献殷勤的时候,他吃了药……” “啪嗒”一声,秦微风和罗茹这才注意到,辰涅竟然一声不吭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悄悄走了进去。 没有开灯,办公室内黑暗一偏,窗帘拉着,只有办公桌前的电脑开着,发出幽幽蓝光。 辰涅轻轻合上门,很快适应了黑暗,一眼看到了躺在黑色漆皮沙发上的厉承。 辰涅对黑暗有着本能地复杂情绪,她迷恋黑暗,但也痛恨没有光。 她慢慢挪到沙发前,在厉承身旁蹲下,近距离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她抬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可手心温热,感觉不出来,她便将额头凑了过去,轻轻贴上。 对男人和女人来说,这本是一个亲密的姿态,但静悄悄的黑暗给了辰涅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觉得像是回到十年前,只是他们角色互换,被需要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他。 额头的皮肤相触,辰涅感觉到有些烫。 她抬起额头,鼻息撒在他的额头上,以这样一个完全近的距离,轻轻喊了一声:“厉承。” 他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是完全没有光的黑暗,她还是能看到他,看到他衬衫领口下的皮肤,看到他胸膛浅浅的起伏。 “厉承?”她蹲在他身旁,又叫了一遍。 厉承的身体颤了一下。 “吃过晚饭了吗?感觉怎么样?”她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低声问。 但依旧没有回应。 辰涅挪开一些,垂眸等待着,她想他应该没吃东西,他今天一天都在忙工作。 也许应该让秦微风去买点粥。 她这么想着,压着裙摆就要站起来,却突然被一抹黑影圈裹住。 她被一道不容她反抗的力量桎梏着,拉坐到了地上,衬衫胸口的纽扣轻而易举被解开,一只手如黑暗中的游蛇一般覆盖在了她肩头的旧疤上。 那只手滚烫,紧紧按着,没有多余的动作,而将她拽住的那个人从沙发上沉默地滑坐到地上。 辰涅的视线正对着门口,通过门缝下的几道影子,可以猜测秦微风依旧在和罗茹扯皮,也许随时,他们中的一人就会推门进来。 她看着门口,然而所有的感觉都在紧紧被贴住的后背,还有那道此刻滚烫的伤疤上。 办公室内清冷,唯有电脑的光安静沉默地在他们身后亮着。 厉承醒了。 他原本就没有睡,他只是躺在那里,等有人送水送药进来。 这么多天,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辰涅的存在,他们几乎没有照过面,他不知道她的工作,更不知道今天有她值班。 看上去,他好像对她并没有期待。 但厉承心里最明白,她的迷茫和执着他看在眼里,是他将她招惹过来的。 黑暗是孕育危险的温床,厉承躺在那里,感受到她的靠近,她手心、额头的浅浅温度,还有她低声的细语。 在他将她拽住按下的那一刻起,他想他可能烧得更重了。 他的额头贴在辰涅的后脑上,鼻尖全是她的味道,他的手心下,不知是他自己的温度,还是她的。 “辰涅……”他在黑暗中,喊她的名字。 “嗯?”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分辨不清的鼻音,她不知道他喊的是辰涅,还是辰念。但她还是答应了。 “为什么会来?”他的胸口贴着她的后背。 地方不够大,茶几被生硬地推到了一边,斜歪着立在两人身侧。 为什么回来?回来做什么? 辰涅发现厉承一直执着这个问题,而他执着的,恰恰是她自己都不明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而现在,他问的是,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来厉氏,为什么要来应聘? “因为想见你。”她低声静静地回答。 说完后,她侧头,她原本想看看他的表情,可一侧头,她的嘴唇触碰了他的,很轻的一下。 她惊了下要躲开,可身体的反应被完全桎梏住,她牢牢被按着,然后,便全是他的气息。 厉承吻了下来。 ☆、第24章 第25节 “那你喜欢我吗?” “你是个好姑娘。”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说我好,你只是在拒绝我。”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可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哦,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当辰涅在黑暗中被吻住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出现的竟然是这样一段话。 而事实上,这并不是她和厉承第一次亲吻。 十年前的那一次才是。 同样的黑暗,差不多的姿势,以及当时几近崩溃的情绪。 辰涅心口连带着手腕都在颤抖,她睁着眼睛,黑暗中静静凝望着那双闭上的眼睛, 他们并没有真的接吻,只有唇瓣相碰的触感,还有浅浅的呼吸交缠。 她大约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迷恋黑暗,大约因为这么多年,厉承给她最初的印象就是黑暗。她在黑暗中被她救下,然后认识了他。 厉承并没有一直亲吻她,辰涅觉得他应该有些烧晕了,桎梏住她耗费了他能用的最后一些力气,最后竟然将半身的力气都压在他身上。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秦微风的声音从门后隐隐传来:“辰涅?” 厉承一条胳膊压在辰涅肩膀上,她抬了抬,没推开,才转头朝身后道:“厉承,你有力气站起来吗?” “嗯,可以……” 厉承自己站了起来,坐回沙发上,不仅如此,还帮辰涅应付了门外的秦微风:“去把车开到楼下。” 秦微风没敢推门:“你怎么样,回去吗?” 厉承:“去开车。” 秦微风没再说什么,辰涅背对着厉承系扣子的时候,注意到门缝下人影交错,秦微风应该是去拿车了,罗茹的声音很快传来,软软的,有些黏,像一块糖:“厉总……” 辰涅系好了扣子,垂眸盯着门下那道影子,似乎在发呆。 厉承碰了下灯控,光线瞬间照亮办公室,他靠坐在沙发上,目光盯着背对自己的辰涅,嘴里回道:“今天不必值班,让外面的人都回去吧。” 罗茹在外面跺脚,还想说什么,显然是被人拉走了。 门口很快安静下来。 辰涅转身回头,在这之前,她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 她坐到厉承旁边,隔着些距离,表情和平时并没有不同,都是淡淡浅浅的:“我还在你办公室,你特意把她们都支开,这样不太好。” “好与不好,在厉氏,不由其他人说了算。” 灯亮起的那一刻,好像两人不约而同都戴上了属于各自的面具。 他是厉氏的老板,而她是他手下的总裁办助理。 “吃饭了吗?”辰涅看着厉承。 厉承侧头,隔着些距离看她。 “秦微风给你买了药,可以先吃一些。”辰涅继续道。 厉承看着她,眸光隐没在深邃的眼窝中,他道:“过来些。” 辰涅垂眸,他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距离并不远,之间大约可以再坐一个人,可如果再过去些,那距离就难免要亲密了。 辰涅无声地拒绝。 厉承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道:“是不是把灯关掉,你才肯近一点。” 这样不容置喙不可商量的口气说出这种话,辰涅觉得,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厉总。”她提醒道:“这是在公司。” “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她不过来,他便坐了过去,等他坐过去了,辰涅发现他是真的烧得厉害,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血丝和那部分对病痛的不耐烦。 但厉承好像根本不管,他挨着她坐,一手很自然的放在她腰侧。 他眯着眼睛看她,手心贴着她的腰,像是在静静观察她。 不多久,厉承电话响起,秦微风电话里说车已经开到了楼下,可以下来了。 厉承站起来,眼神示意辰涅,她便起身离开。 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罗茹,她竟然没走。 罗茹背着包,踩着高跟鞋抱胸看她,眼神冰冷,像是淬了毒。 辰涅合上门,抬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包。 罗茹跟过去,把自己的小香包往辰涅桌子上一砸,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她便索性张口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手段的!?不要脸。” 辰涅把手机扔进包里,也没看罗茹,转身朝外走。 罗茹包都不拿,直接跟过去,盯着辰涅,冷冷道:“你以为你勾引就有用?我告诉你,承哥才不吃你那套,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辰涅在电梯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罗茹:“既然知道,与其追我,不如把药送给你的承哥吃一片让他醒醒脑子。” 罗茹瞪眼:“你!” 电梯到,辰涅一个人走进去,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突然想到罗茹恐怕和秦微风一样,都是凉山人。 大楼门口停着辆黑色的汽车,秦微风正靠着车门抽烟,突然看到辰涅出来,愣了下:“承哥呢?” 辰涅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后面。” 车门合上,秦微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脚尖撵灭,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摇下,露出辰涅那张漂亮的脸。 秦微风笑眯眯看着他:“那什么,我今天晚上得加班,承哥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辰涅坐在车里看着他:“秦微风,当初你也帮过我,说起来也是我欠你一份恩情,怎么现在你这么怕我?” 秦微风:“那当然了,你跟仙女儿似的,我当然得毕恭毕敬了。” 辰涅受不了这油嘴滑舌,正要按键摇上车窗,被秦微风一把按住车玻璃。 辰涅侧头看他,秦微风也看她,这次他没有吊儿郎当的,而是意外正色地开口道:“辰小念,我说句多嘴的吧,你对承哥好点儿,他当年对你毕竟有救命的恩情,这十多年他为了山里,压力一直很大,我就觉得他哪一天会撑不住。” 辰涅没说什么,摇上车窗,秦微风那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其实看在眼里。 不多久,厉氏大楼门口出现了厉承的身影,伴随而来的是哒哒哒的高跟鞋追跑的声音。 罗茹跟在厉承后面,追到车外:“承哥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我怕你出事!” 厉承从秦微风手里接过钥匙,绕过车拉开门直接坐了进去。 罗茹想都不想,直接去拉副驾驶的门,愕然发现竟然是锁着的。 她急得直跺脚,跟着绕过车,站在驾驶位旁拍玻璃:“承哥!承哥!” 秦微风退后两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 车窗摇下,露出厉承冷漠的脸,罗茹刚要开口,视线落在了副驾驶上,愣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承哥……”罗茹心底发寒,那个女人,辰涅……她怎么会在厉承车上。 厉承看着她,车子已慢慢朝前滑动。 “早点回去吧。”话音刚落,车已加速,从罗茹身旁驶去。 罗茹的目光不可思议地追逐着汽车,突然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个巨大的讽刺,辰涅怎么能在承哥车上?她怎么可以!? 车内。 辰涅侧头看着厉承,笑了一下。她胳膊架在车旁,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你在笑我。”他道。 辰涅怎么能不笑,她想如果还是十年前,如果凉山在这十年里没有变成景区,刚刚那一幕也许就是乡村背景的苦情戏,而不是现在的都市篇了。 辰涅撑着脑袋,幽幽道:“罗茹也是凉山人吧?她以前见过我吗?” 厉承开着车,目视前方:“没有。” 辰涅:“就算见过,应该也认不出了。她喜欢你。” 厉承:“你不会关心这种事。” 辰涅挑眉:“你又了解我了?” 红灯停,车子朝前慢慢滑行,厉承转头看过来,伸长手臂,捏住辰涅的下巴,看了看她:“你对她的漠视写在脸上。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不是。” 他松开手,辰涅还看着他:“那我是什么?” “你是辰涅。” 车子驶行的方向显然不是辰涅现在住的房子,但开了20分钟后,辰涅有些想不通,厉承现在这样一个工作狂,怎么会允许自己住的房子离公司这么远。 直到不久后,车子开进了金海茂大楼的停车场。 上楼时,电梯在一层停下,电梯间锃亮的金色地砖差点没闪瞎了辰涅的眼,她这才后知后觉中明白过来,厉承住这里,或许只是单纯因为这里是h市的地标建筑大楼。 这完全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电梯“叮”一声停下,走出去后,声控灯瞬间大亮,辰涅便看到了这间顶楼全景房。 大厅空旷得无法想象,遛狗都够了,装修风格应该是酒店自带的,和电梯间的地砖一样,堪称金碧辉煌。 辰涅在沙发上扔下包,看到厉承直接进了房间,她扫了两眼,进了厨房,在冰箱里翻到了足够新鲜的食材,甚至还在一层柜子里找到了药包。 她烧了一壶水,看了看说明书,把药拿出来。 端着药和水杯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厉承。 辰涅抬眼望过去,不得不承认,衣服确实能衬人,厉承穿西服的时候过于冷漠的气质显得整个人分外冰冷,但居家服却能让他的气场缓和不少。 她把药和水一起拿过去,厉承也没问是什么药,接过就吃了。 辰涅一直看着他,见他一口把药吃了,幽幽道:“你也不怕我拿错药。” 第26节 厉承把水杯放下:“能吃错什么药?” 辰涅眯了眯眼,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也说不定。” 厉承坦然回道:“要真是,那吃了之后倒霉的也不是我了。” 辰涅就笑了,笑得大大方方,目光笔直地看着厉承。 厉承伸手,搂住了辰涅的脖颈,低头垂眸看她:“晚上留下来,客房主卧,都可以。” “主卧……你在邀请我?可我记得,之前你一直在拒绝我。还让我……败败火。” 厉承还烧着,但他理智还在,他回道:“因为我当时不确定你回去想做什么。现在,你应该只想见我。” 辰涅:“厉总你真有自信。” 厉承低下头,吻在辰涅的唇上,近距离下,可以看到他眼里隐没的眸光,因为眼神实在太深了,给了她某一瞬间他在动情的错觉。 辰涅知道,这应该的的确确是错觉,他不可能转变这么快,在凉山的时候,他始终在拒绝,抗拒她的归来和靠近,甚至一心想要弄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凉山的厉承,厉氏的厉承,都是现在的、十年之后的厉承。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可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哦,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正在努力了解。 但是现在—— 辰涅的食指按在厉承唇上,轻轻推开,她眯了眯眼:“你该有些病号的自觉,现在去床上躺着才是你必须做的事。” ☆、第25章 厉承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有一排酒柜,上面全是辰涅不懂的红酒,牌子、年份,她全都不认识。 厉承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辰涅站在那排酒柜前,抬着脖子,像是在看,更像是在思考。 辰涅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眼里还写着不解和疑惑, 厉承走过去,站在辰涅身旁,抽出一瓶红酒:“都是大哥的酒。” 他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湿,辰涅本来还在想这些红酒,此刻却被萦绕着身旁的水汽分了神。 她看着厉承:“你该去床上躺着。” 厉承烧得厉害了,鼻音更显浓厚,“嗯”了一声,把酒放回去,果真转身回房。 他本来不想让辰涅一个人,但他发现她对自己住的地方很感兴趣之后,也就随她去了。他现在需要睡眠,他休息的时候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房间门合上后,辰涅又在那排红酒柜前站了十分钟,之后,她把所有的房间都逛了一遍。 客厅、餐厅、书房、几个次卧,还有一个健身房。 辰涅最后站在健身房门口,看到那些黑色冰冷的健身器材,她可以想象得出来厉承在这里挥汗如雨锻炼时的模样。 她靠在门口,抱着胸,想象着,他该是一个人,穿着白色汗衫,他的肌肉张弛有力,皮肤上覆着一层汗水。 哦,有可能,锻炼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他不得不一边跑步,一边接电话,聊得内容,也许都是工作。 脑海里那副画面一闪而过,辰涅兀自笑了笑,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几个房间,只有一间的房门是关着的,辰涅走到门口,转动把手,轻轻推开了们。 她迎着屋子里的黑暗走进去。 没有灯,但是她刚抬步,最角落的一盏地灯就亮了。 盈盈的昏黄的光渲染着某个角落。 床上的男人睡着,很安静,呼吸有些重,辰涅轻轻走过去,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 她垂眸看着他。 很陌生。 现在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的身份、工作、他住的房子、车子、那排酒柜、健身器材。 寂静中,辰涅一时无法把这一些和面前的男人等同上。 但她也知道,这就是他,不管十年前的厉承是什么样,现在的厉承就是这样。 男人在睡眠中,难得的表现出了沉静温和的一面,辰涅看着他,觉得有了些熟悉的感觉,她起身,蹲到床边,靠近了看他。 厉承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嗓子哑得更厉害,问辰涅:“都逛过了?” 辰涅撑着下巴看他,点点头。 她又问:“你平常都健身吗?” 厉承:“嗯。” 辰涅:“是因为以前在山里可以随处跑,跑习惯了?” 厉承没有回答,他背着角落的光,辰涅看不到他的眼睛,以为他睡着了。 可过了一会儿,厉承突然坐了起来。 他起身下床,拉住辰涅的胳膊,将人带进卫生间,握着她的肩膀,正对着水池前的一面大镜子。 灯光很亮,辰涅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略茫然的表情,和身后拧着眉头的男人。 厉承贴着她,将她的压在台盆前,搂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 “辰涅”厉承捏住她的下巴,锐利的目光从镜子里穿透,看着她:“你在我身上,找十年前的影子?你找到了吗?” 辰涅在镜子里回视厉承,撇开头,想要避开厉承捏着她下巴的手,可躲不开,只能倔强地瞪眼回视。 “我没有。” 厉承将她翻过来,以男人绝对的力气禁锢着她,将她锁在自己和浣洗台前,目光深深看着她:“你没有?我给了你机会,让你仔细看清楚我是不是你想找的人,现在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辰涅觉得厉承大概真的烧糊涂了,烧得情绪都失控了,可不容她辩驳,厉承的吻便向她压了过来。 他的舌头用力撬开她的齿贝,掠夺般地占用,他的手绕到她伸手,用力抱着她,将她往他怀里按去。 他先前明明一次次拒绝她,可今天晚上,他却一再主动靠近。 是否因为生病,让他陷在了某个她不得而知的情绪里? 辰涅最初的挣扎都被得到了强烈的回应,她挣脱不开,反而被抱上浣洗台,被迫打开了双腿。 “厉……承……”她破碎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可都是徒劳,她的双臂被压在两人身体间,动弹不得,他的手游蛇一般钻入衣服内,几下扯开了内衣带子,滚烫的手掌覆上后背。 辰涅浑身发颤,昂着脖子,双目昏眩,有很多很多情绪浇灌在她心里,有很多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还有那些纠缠着她的声音。 “扫把星!赔钱货!养你有什么用!” …… “把她推下去!证明给我们看!你不会像你哥那样!” …… “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不要回头。” …… “卖掉了又跑回来了,妈的,还能再赚一份钱,哈哈哈。” …… “你为什么想变强?你想报复吗?” …… “你在我身上,找十年前的影子?” …… 辰涅的手死死抓住衬衫前襟,因为缺氧,本能地大口喘息汲取空气,她昂着脖子,眼泪顺着眼角沉默地往下淌。 卫生间内突然寂静了下来。 厉承的指尖,触碰到了一脸的湿润,像是突然从自己的情绪里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清明和理智渐渐恢复,他静静地看着辰涅,捧着她的脸,用手指抹擦她的眼泪。 “对不起,”厉承亲吻辰涅的嘴唇,很轻很轻:“是我失控了,是我的错,辰涅,是我的错。” 辰涅抬着脖子,静静地,那些眼泪随着情绪的消耗而流干,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厉承:“我没有。” 她没有。 她没有在他身上寻找十年前那个黑暗中救过她的、温柔男人的影子,她没有回头,她看着厉承,知道他是谁,她或许觉得陌生,也试图挖掘他身上过去留给她的感觉,但她一直做的事,都是想去了解现在的他。 厉承依旧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闭了闭眼睛:“是我的错。” 辰涅摇了摇头。 他把她的胸衣重新扣上,整理好衣服,将她抱回房间床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平睡下。 辰涅侧着身,看着厉承,她并不怪他有刚刚那样的举动,所有人都有情绪,会做出乎预料又出格的事情很正常。 他并没有伤害到她。 她只是不太明白,厉承当时究竟陷在什么样的情绪里。 她侧着身,和厉承躺在一起,用眼睛描摹他的五官:“厉承,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找你身上过去的影子?”又为什么会因此失控? 厉承平躺着,抬手按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平静地回道:“没什么。” 辰涅抬起脖子看他:“你不想说吗?” 厉承睁开眼睛。 辰涅在看他,眼神笔直,像过去很多很多次一样,他一直隐约觉得这样的眼神是在探索他身上过去的影子,但现在他明白了,她看着他,就是真的在观察他。 厉承知道自己想错了,他脑子烧着,一觉醒来听到辰涅提到以前,他就失控了。 说到底,是他更不愿回忆十年前。 第27节 所以在起初,他抗拒辰涅的归来和靠近,但辰涅离山的那天,他又忍不住去想,这不该是最后一面。 她的执着他看在眼里,而他的不甘心写在心底。 在厉氏的重逢,本就是他可以预料、先一步谋划好的。 厉承想了想,还是回答了辰涅:“十年多前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想回忆起过去的事,也不希望你回来是为了在我身上找以前恩人的影子。” “我没有。”辰涅的目光在黑暗中依旧透且直,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没有。 厉承点点头:“是我想错了。” 但辰涅却又想,他让她不要回头,她没有回头,努力活得很好,原来他也一直在朝前走不回头吗? 辰涅并不把刚刚的事记在心里,也摒除了自己的那些情绪,她不钻那个牛角尖,反而有些愉快地觉得,这样真好—— 她跨过了十年,他也同样跃过了时间长河,他们本该在不同的城市有各自的生活,谁也找不到谁,谁也认不出谁,相逢本是未可知的事,现在却能再次遇到。 辰涅枕着厉承的胳膊,在昏暗的房间内看着天花板,突然缓缓开口道:“厉承……” “嗯?” “我觉得,”辰涅笑了一下,表情很淡,笑意全沉在眼底。 她抬起脖子,黑暗中看向厉承,像是在宣告一个令她喜悦的新发现:“我觉得,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厉承靠在枕头上,看着辰涅的方向,他庆幸灯没有亮,可以掩盖掉所有的表情。 他抬起手,重新搂住了辰涅,将她拥入怀中。 辰涅的睡眠其实一直不太好,认床严重,她不想乱吃安眠药,便时常吃褪黑素,然而效果微弱。 但这天晚上她在陌生的床上却意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早上睁开眼睛,目光分外清明。 她醒得早,一抬眼,发现了一双凝视自己的黑眸。 厉承已经醒了,正看着她。 辰涅笑着看他,她恢复了精神,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哎,你昨天摸了我,我是不是应该摸回去。” ☆、第26章 厉承住的地方没有女人的衣服,辰涅便只能继续穿昨天那件套装。 经过一夜,衬衫皱巴巴的揉得不成样子,但什么样的衣服辰涅都撑的住,再丑她都能穿。 一大早,她洗完澡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刚擦完脸,听到了外面大厅里说话的声音。 辰涅走了出来,看到了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秦微风。 秦微风背对着她,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正和厉承说话:“怎么样,不发烧了吧,我看你今天挺精神的。”一边说着,目光在厅内扫过,像是在找什么。 辰涅看得一清二楚,笑了下,走出来:“你在找我吗?” 秦微风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辰涅身上的衣服,露出一个坏笑的表情。 他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辰涅拿过来看了一眼,抬眼时幽幽瞧了秦微风一眼,转身回房间。 门一关上,秦微风立刻拽厉承的胳膊:“看不出来啊,承哥你还挺有一手。” 厉承挑眉看他:“有什么手?你没事做吗?” 秦微风把早饭放下,火速滚了,一边滚一边转头挥手:“有有有,你慢点啊,今天不着急,我回头还以为帮辰涅请个假。” 辰涅出来的时候发现秦微风已经走了,她换了一身套裙,还算贴身。 厉承坐在餐桌边上等她。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在厉承对面坐下。 “我想起来一件事。”拿起筷子前,她对厉承道:“昨天我说我喜欢你,但你没有回应我。” 厉承看她,她如今好像事事都很无畏,聊起这种事也不像其他女人一样羞涩,倒是特别坦然。 厉承拿起筷子,垂眸看了眼早饭配菜:“我回答了。”他拥抱了她。 辰涅坚持地表示:“没有。” 厉承只得道:“确实有。” “你就抱了我。”她脸不红不臊。 “嗯,这就是回答。” 辰涅皱起了眉头。 厉承站了起来,倾身朝着辰涅,捧着她的脸亲吻了一下:“现在可以了。” 辰涅眯眼笑了。 虽然秦微风“贴心”地给辰涅准备了衣服,但辰涅并不打算就这样上班。 她有她的坚持,她得回去换身衣服,且还要化妆。 她住的地方和金海茂隔得远,本来想直接打的回去,但厉承坚持送她。 车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辰涅解下安全带,但厉承并没有停车,他问了一句:“哪栋楼。”便和门口的保安打了招呼,直接开了进去。 到了小区楼下,辰涅推开车门:“你是直接走,还是等我?” 厉承熄灭了车:“等你。” 辰涅看着他:“那你是在楼下等我?还是上楼?” 厉承同样推开了车门,先他一步下车,答案显而易见。 辰涅和厉承一起坐电梯上楼,推开车门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这里从来没人来过,他是第一个。 “你还在生病,喝点热水吧。” 进了门,辰涅把手机和包放下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她见到厉承正在看茶几上的一份相片册。 辰涅把水递过去,扫了那册子一眼,发现是前几天秦可可寄过来的。 那份册子上都是她的照片,春夏秋冬,不同的衣服,不同的造型。 厉承低头看画册,辰涅抬步进了房间,她把门掩上,朝外面道:“都是店里的衣服。” 门外,厉承看着那些照片。 他先前注册了微博,特意去关注了她,微博上照片很多,她穿着不同类型的衣服,拍出不同感觉的照片,多是为了宣传衣服,她个人的日常照片几乎一张都没有。 现在也是这样。她的照片很多,集结成册,然而都是衣服。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私底下从来不拍生活照。 他把相片册放回去,转头看向虚掩的房门,门内,辰涅刚好开口道:“厉承,你过来一下。” 厉承站了起来,询问:“怎么?” “你过来一下。” 厉承循声过去。 他站在房门口,没有再进去,虚掩的门内伸出胳膊,一把将他带进房间里。 屋内窗帘拉着,但并不暗,房门关上后,厉承被压在了门板后,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他有些好笑,辰涅说回来换衣服,换到现在,还是那身,整齐完好地穿在她身上。 “是衣服换衣不下来?”厉承的声音低低道。 “嗯,拉链卡了。”她轻轻靠在他胸口,一条胳膊还绕到背后去。 厉承的手缓缓抬起,放到那细窄的腰上,贴合着衣服,缓缓朝上,好像在寻找那道卡住的拉链。 “哪儿?”他垂眸望着她,手上动作不停。 “里面。”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于是他的手挑开裙子里的衬衫下摆,缓缓摸了进去。 辰涅眯着眼睛,攀在厉承胸口,她的注意力都在背后那只手上,像是她招来的一把火,在背后烧着。 然后她单手,一颗一颗,解掉了他衬衫上的纽扣。 衬衣敞开,她形容不出来,那该是怎样的身体,但她知道那是健硕的有力的,没有衣着覆盖的,最原始的,最本性的厉承。 她背后的那只手让她颤栗,然而都抵不过她眼前看到的一切,她低头,亲吻他的脖子,喉结,胸口,小腹。 像是虔诚地信徒。 厉承发现了这一点,他垂眸看辰涅,察觉她正痴迷他的身体,他鼻腔里发出哼笑,将她拉拽起来推到床上。 他撑着胳膊,居高临下,声音黯哑:“这么喜欢?” 辰涅眼睛里星星亮,像是在闪光,她的手抬起来抚摸他的前胸,眼睛望着他:“厉承,我觉得,这个时候,你才是最真实的。” 抛却了身份、背景、头衔、地位甚至凉山的,原原本本的厉承。 厉承低头吻她,为这短短一句话心头微颤,但他不得不道:“我还在感冒,等我病好了。” 辰涅立刻就笑了,笑得幽深,她的手碰到了他西裤上的某个坚硬的部位:“啊,你是这么想的,它不是这么想的。” 厉承的眼神一暗,手按在辰涅衬衫下摆,朝上一掀,衣服瞬间脱掉,一本正经道:“下次拉链再卡,就这么脱。” 他直起身,一腿落在地上,一腿跪在床边,手上系着扣子。 辰涅索性把衬衫扔到一边,手肘反撑着身体爬起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只穿着内衣暴露在外的身体,恰恰相反,她觉得这是剖析坦诚的一种方式,而衣物则是遮掩和修饰。 厉承已经穿好了衣服,辰涅从床上起来,衣柜了挑了一身衣服换上。 厉承一直看着她,仔仔细细的用眼睛描摹她的身体和曲线,最后想着,她是不是太瘦了,她平常吃什么,不吃饭吗。 换了衣服再补个淡妆,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了。 厉承直接去开会,辰涅一个人上楼,走进办公区的时候,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些和平常不太一样的东西。 第28节 很多人在观察她,偷偷的看她,而罗茹对她的愤怒全表现在脸上。 但谁也没说什么。 一整个早上,辰涅做自己的事,无关的东西根本不管。 午饭前,她无意在茶水间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大意都是她第一次值班就勾引了正在生病的大老板,添油加醋,说得十分传神,厉承在隔间搅着被子里的咖啡,听得津津有味。 甚至还听到她们议论罗茹,说她一个关系户进来,到现在都没得到老板的青睐,可见老板也不是真的瞎,好歹和她一起进来的辰涅才貌双全。 辰涅默默地挺着,并不生气,她觉得她们说的都对,只是说得不全。 不是她撩了厉承,是她和厉承相互在撩。 而到了下午,在罗茹因为一份文件问题再次被厉承甩脸色后,大家对辰涅的态度转变了许多。 因为她们觉得,辰涅平常工作低调又还算讨人喜欢,长得又漂亮,比脾气不好的罗茹不是强一点半点,这样看来的话,能讨大老板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辰涅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是老样子。 但这一切,却成了罗茹的眼中刺。 大概太过年轻气盛,一点也沉不住气,当天下班前,在厉承因为工作赴约,离开厉氏大楼后,总裁办茶水间,罗茹就堵了辰涅的路。 她抱胸看辰涅,眼里都是冷嘲:“你为了什么?钱?你真可笑,你以为你有点色相,就能拿捏住承哥吗?” 辰涅瞄了她一眼。 罗茹恨透了她这个直白又无所谓的眼神,当即道:“我告诉你,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你要是不老实点,我让你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 辰涅看着她道:“你要是喜欢厉承,就该找点正确的办法,花心思在他身上,你和我叫什么劲?” 罗茹脸颊绯红:“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辰涅:“我和你的确不一样。让开。” 辰涅离开茶水间。 罗茹望着她的背影直跺脚,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委屈地朝那边喊道:“陈舅舅!” 辰涅下班的时候,发现秦微风在等她。 停车场电梯出来,秦微风朝她招招手,辰涅看着他,问他:“干什么?” 秦微风“啧”道:“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承哥。” 辰涅朝他走了两步,问道:“厉承今天开车了?” 停车场时不时有人走过,秦微风有点偷偷摸摸的意思,大概也觉得大老板的私事越低调越好,他做不来辰涅那种太过直白的坦诚,低声道:“我开车送他去的,本来他没想喊你,今天的饭局他自己都知道肯定会喝多。” 辰涅眼里带着笑意看秦微风:“他不叫我,你倒是会帮他考虑。” “那是!他要是喝醉了,我照看肯定没有你照看得好。”况且,厉承还病着。 辰涅本来想说我也不太会照看人,但想了想,还是道:“我自己开车。” 秦微风愣了愣:“啊?” 辰涅:“你告诉我地方,或者带我过去,我接到厉承,你可以自己开车走。” 秦微风反应了一下,为这贴心周到的主意而感动。他想太好了,辰涅没把他当专职司机。 他发动车子,原地等,没多久,一辆白色的车开过来,车灯晃了晃。 秦微风打转方向盘,侧头一看,想着那应该是辰涅,下意识往车头的车标看了一眼,差点激动得一脚油门儿踩下去! 他打转方向盘,视线转着朝后落去,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辰涅开的车比他好,不但比他好,比厉承的日常用车都要好! 秦微风一边开车一边哭笑不得地想,这他么惊呆小伙伴了好么…… 辰涅开着车,见秦微风的车在转弯的时候晃了一下,以为他熄火了,她缓缓把车停住,等秦微风的车又开了起来,才慢慢跟上。 现在她开的这辆车是来h市之前买的——周玛丽选的牌子和车型,赵黎月挑的车牌号,她自己付的钱。 周玛丽的原话是——泡男人得用好车,你都追着去人公司了,更要用好车,省得格子间里的那些大妈长舌妇说是你为了钱财傍大老板。咱泡男人不为钱不为利只为自己爽好么。 辰涅对车没概念,也没把这话放心上,不过此时此刻,开着这百万级别的豪车去接厉承,她突然觉得——就好像去接小白脸一样。 车都没开出停车场,辰涅握着方向盘就自己笑了出来。 她想厉承还真不是小白脸,他一点都不白,但是他也并不怎么黑,那应该算是……小灰脸? 想到此,辰涅又没忍住,抿唇笑了起来。 车子穿过小半个市区,终于停在一家酒店门口,秦微风熟门熟路找了个停车位,下车后帮辰涅找了个位子,一边挥手一边帮她看马路牙子。 辰涅倒车很熟练,不大的车位,几下停了进去。 车窗摇下,秦微风一手搭在车顶,弯腰看向车内,除了车子配备的车饰,其他什么东西都没人,干干净净,还真不像女人的车。 他对辰涅道:“这是你的车?” 辰涅看了他一点,拉开安全带,点头。 秦微风摸了摸鼻子,眼睛酸涩地看向这一片灯红酒绿的车水马龙。 好事怎么都让承哥揽去了!他怎么遇不到有钱漂亮的妞儿,心酸。 ☆、第27章 陈枫林饭桌上接了一通电话,当着银行地税国税开发区那一群人的面,最开始也没避讳什么。 但听了两句,还是朝桌上人示意摆了下手,起身站到窗边,“嗯嗯”了两声,耐着脾气道:“沉不住气的鬼丫头,过来吧,刚好带你认识些前辈。” 刚挂了电话,银行那边的人就揶揄道:“陈总被追风流债了?” 今天这一桌子都是几乎都是男人,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是银行那头带来的客户经理,还有两个女人都是陈枫林从销售那边拉过来的。 男人的饭桌,有酒,当然也要有女人。 这一声对陈枫林的揶揄,引得饭桌上男人哈哈直乐,女人也跟着抿唇笑。 厉承靠着椅背,神态间露出些许醉意,一手抬起搁在桌上,垂眸摩挲着手里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与旁人的笑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神思不知跳脱到了哪里。 有人见他垂眸,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陈枫林坐下后又笑着玩笑道:“陈总,你们家厉总今天是怎么了,没喝几杯就萎了。” 那头银行过来的女客户经理捂着嘴巴笑道:“厉总要是萎了,得伤了多少女人的心reads;萌宠皇后。” 一桌子笑闹玩笑,厉承也全没放在心上,偏偏手机也跟着震起来,掐掉不接又跟着响起来,来回几次,又有人笑,说厉总今天恐怕要伤了哪位佳人的心了。 这一次再打来,厉承倒是接了,直接把手机拿起来放到耳边。 一桌子瞬间都静了,全都看着他。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厉承,你什么意思,两周,你行啊,两周不见我。” 厉承的感冒并没好,开口后声音黯哑,带着海底焦暗涌般的深邃,直接道:“有事?” 那边急促不安地说了些什么,厉承也没听,直接就挂了。他把手机扔回桌上,继续懒散地靠着。 陈枫林坐在一旁不言,侧头看了厉承一眼,很快桌子上气氛又热闹起来,男人们直夸厉承冷酷无情,怎么能挂女人电话,桌子上却又有女人说,要是能被厉总挂一次电话,那都该是上辈子修的福德。 一桌子哄闹嬉笑,也都知道厉老板今天生病,喝酒不在状态,并不急着灌他。 酒桌快结束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窈窕地年轻女孩儿走了进来。 陈枫林转头去看,朝她招手,又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家里的宝贝疙瘩。”又转头道:“罗茹,过来打招呼。” 罗茹年轻漂亮,又有陈枫林这么个好舅舅,一桌子人不免都客气起来。 陈枫林让人再安排个座位,将将好就坐在厉承旁边,罗茹坐下后转头看厉承,也不叫厉总,转头喊了一声“承哥”。 厉承还是那副样子,半醒半醉,依旧盯着手里半空的酒杯摩挲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声婉转缠绕的小女儿嗓音,立刻让桌子上一群老狐狸闻到了些味道,暧昧又相互了然地对视。 罗茹脸红了些,有些不好意思,有个男人站了起来,酒杯举起来,道:“不管怎么样,有美女来,都得喝一杯。” 罗茹刚大学毕业,哪儿懂酒桌上的事儿,慌忙把面前刚斟地酒杯举起来,正要站起来,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酒杯直接拿走。 厉承单手捏着酒杯,替罗茹和对方碰了一杯:“最后一杯,天也不早了,我喝完,大家都尽兴随意。” 简单一句话说完,一口将酒随意闷了,脸色没有丝毫改变。 这一桌都是熟人,大家和厉老板喝酒谈生意都爽快,最后一杯下肚,基本也差不多快散了。 陈枫林和其他人都站起来,和厉承打了个招呼说笑着朝外走,留下包间里的厉承和罗茹。 陈枫林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朝几人道:“要不我做东,再找个地方接着玩儿。” “行啊,陈总请客我们还能推么。” 人都散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罗茹闻着满屋子的酒气,一时脸红,半响侧身,拿眼睛瞧厉承,又伸手要去摸身旁人的额头:“承哥,你还病着吗?要不要去医院。” 厉承还是原样靠坐着,一侧头避开她的手,又把手里的酒杯扔开,杯身蹭在另外一个白色骨瓷碟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罗茹直觉气氛不对,心头小小一惊,收回手不敢再动作,看着厉承reads;首席的溺爱。 厉承缓缓抬起眼,眯眼看着她:“谈生意,我自己不带女人,你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罗茹心里一跳,指甲掐掌心:“是陈舅舅让我来的。” 厉承突然讽笑了一下:“他让你进公司,让你来酒桌,还让你干什么来了?” 罗茹心中渐渐狂跳,她觉得自己那些心思还有陈舅舅的那些想法,一定都是瞒不住厉承的,但她此刻还是觉得羞恼和不平,她想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其他人能来,为什么她不能来? 再说了,她也不是来喝酒的。 罗茹不回反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去医院也行,去我那边,我给你炖点粥,你生病还喝酒,我怕你……” 身旁人影立起,厉承已经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走:“这些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该管的。” 厉承说完就走,罗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跟在后面,不知该说什么,几次张口又闭嘴,懊恼得不知该怎么办。她觉得厉承和以前不太一样,厉承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他们从小就认识,他还经常带着她一起玩儿,为什么现在她走不近他身边,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厉承从包间出去,期间手机又震了好几次,他只拿起来看了眼就掐断。 罗茹探眼看了下屏幕,发现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心里本就觉得受了委屈,这下直接刺到她心里。 第29节 她落了两滴眼泪,快步跑到门口,也不等厉承,直接打的走了。 酒店门口。 秦微风和辰涅站在车边,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忽然又见罗茹一个人哭哭啼啼跑了出来,像是受了很大委屈。 秦微风一愣,下意识就跟上去:“罗茹!” 罗茹突然止住脚步,抬手慌乱地擦眼泪。 秦微风走过去,拉她一把:“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罗茹摇摇头,她也没看到辰涅,只站在路边招手打的,刚好一辆的士过来,她拉开门就进去,什么都不说。 秦微风原本还担心什么,转头一看酒店名字,一边拍脑门儿一边跑回来,糊涂了,这厉氏的酒店,还怕那位大小姐出什么事? 秦微风走回辰涅身旁,就见厉承一个人走了出来。 秦微风朝他招手:“这边呢!” 厉承一抬眼就看到了辰涅。 辰涅站在靠路边的位子,穿着风衣抱胸看他,表情在灯光下一览无余,但什么神色都没有。 她朝他那边看了一眼,便转身上车。 厉承很明显地错愕了下,没想到辰涅会在,但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辰涅已经上车,厉承看秦微风:“你带她来的?” 秦微风笑笑:“有病治病,既然有良方,我当然得时刻帮你把药备着。” 厉承冷哼了一声,看样子此刻的心情并不大愉悦,对秦微风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秦微风却又笑笑:“对了,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先前你给了张卡出去,四季欢悦那边那位还住着,我估计你以后也不可能去了reads;情深刻骨,前妻太抢手。你工作忙,也是我疏忽了,我要知道辰涅会进公司,我回来第一天肯定帮你把那位给处理好。这事儿我明天就去办。” 厉承扫了他一眼,不吭声就是随他去办,接着走到车边拉开了副驾门。 秦微风隔着玻璃朝车子里两人笑笑,微笑挥手。 辰涅的车虽然贵,但车内空间并不很大,当然了,比她过去那辆大黄蜂比还是略大些。 厉承坐在副驾驶,起先不太适应,脚伸不开,调了座椅,才坐舒坦了。 辰涅勾了下唇角,两手握着方向盘,心中有无言的火,于是不冷不热来了一句:“委屈厉总了。” 厉承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方向盘正中央的车标扫过:“女人开这种车不合适,开着会不舒服。” 辰涅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嗤:“骚不就行了。”过了一会儿又缓缓道:“你还真懂女人的车。” 厉承没有接话。 两人之间盘横着一些微妙的小情绪,厉承也感觉到了。 他猜测秦微风带辰涅过来,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但也许时间长短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等的人在那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 秦微风曾经说过,男人的酒场就是半个奢靡欢/爱场,不是人人都享受得起的。 厉承料想,既然秦微风懂这个道理,辰涅应该也是懂的。 不过这些事,本来就无需隐瞒,他是厉氏的老板,她是总裁办助理,什么情况她应该多少了解的。 辰涅开着车,也谈不上不高兴,就是觉得胸口压抑,所以神情就分外寡淡。 刚刚站在外面吹了些冷风,有一行人一起笑闹着从酒店出来,见到秦微风停了下聊了两句,那群人都知道他在等厉承,又抬头见她默默无言站在一边,走的时候趁着酒气,说厉老板好福气,电话里催着个,桌边坐着个,这外面还等着个大美人,普通人哪儿消受得了。 辰涅此刻想想,都快笑了。 她想笑,还就真笑了一下,很低的一声。 但车内手机震动的声音比她这声笑大多了。 辰涅又很快想,罗茹是坐着的,她是等着的,那电话里这个,又该是哪个女人。 手机还在震动,辰涅目视前方:“接吧。” 厉承刚好拿起手机,手指在挂断键上顿住,最后落在接听键上。 他没说话,车内又异常安静,对面女人冰冷的声音分外清晰:“刚刚没空听我说,现在有时间了?姓厉的,你是不是又有新欢了?那头年轻漂亮,所以故意晾着我想把我踹了是吗?” 厉承没有避讳辰涅,直接对电话那头淡淡道:“你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来质问我。” 那头不怒反笑:“是是是,我是谁啊,不就是厉老板包养的女人么,”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些委屈的音调:“厉承,好歹我跟了你大半年,没给你惹过半点麻烦招过一点破事,你就算想踹我也……” 厉承直接掐断了电话。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住滑行停住,辰涅侧头看了过去,声音无比平淡:“倒是我忽略了,今时不同往日。” ☆、第28章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从发生的最开始就是相互矛盾的。 比如辰涅觉得,别人不能因为她的过去而否定她的现在,所以她从来不要求别人没有曾经。 厉承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直在努力了解和接受——他是老板,他有应酬和酒席,这些都是免不了的事,而一个年近30的单身男人有情妇,似乎也很正常。 理论上来说,厉承是什么样子,过去和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是按照他人生轨迹的自我发展,她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但她心里偏偏有火。 辰涅如今鲜少陷入这样的情绪里,她想起周玛丽的那句话——你喜欢上那个男人后,你的理智会被你的激素控制,你还会发现你和平常不太一样。 辰涅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开又收紧,收紧又松开。 短短一分钟,绿灯跳起,车子滑过白线。 厉承躺靠在副驾驶,手机随手扔在扶手箱上:“生气了?”他问道。 辰涅又有些想笑,厉承这样问的口气,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可眼睛一眯,她突然又笑不出来了,在厉承那里,她算什么?她以什么立场来生气? 他或许已经这样生活了很多年,她的出现又凭什么来打破他固有的生活? 辰涅没有回答,面孔淹没在黑暗中,车流的灯光照不进她眼底。厉承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快到金海茂时,车子缓缓转弯,辰涅复又开口,她说:“厉承,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靠在座椅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辰涅并不像是在等一个答案,没等厉承开口,她接着一边开车一边道:“我承认,我进厉氏是因为你。但有些事,我不接受。” 厉承看着辰涅。 他的电话里有个被包养了半年的女人,同样的情况,罗茹是哭着跑开,但辰涅坚定而平淡的告诉他——她不接受。 车子没有进金海茂的地下停车场,就停在大楼前,辰涅沉默地坐着,平静地目视前方,厉承抬起手,手心覆住方向盘上辰涅的手背。 男人喝了酒,手心干燥轰热,辰涅的手却冰凉。 “不是的。”厉承的声音黯哑深沉,在静谧的车厢内,如同暗流在水面之下涌动:“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做给一些人看的。” 这边秦微风正琢摩着是今天就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四季欢悦的那位,好让她提前做个准备,还是明天直接过去,把事情都解决了。还没做出个选择,就接到了辰涅的电话。 秦微风捧着手机盯着屏幕,像捧着一尊佛似的,恭恭敬敬接了电话,握着手机道:“辰小念?你把承哥送回去了?” 辰涅的声音听着格外缥缈,还带着一丝愠怒:“我把他扔在北寺那边的大马路上。” 完蛋! 秦微风一听就心知不妙,肯定是陈枫林和那群人吃饭出来遇到他们后说的那些话传进辰涅耳朵里了,他当时见辰涅没什么表情,以为她没听到,还庆幸那些人的话提醒了他四季欢悦那边的事,现在看这情况,难道是听到了? 秦微风立刻道:“别别别,你别挂电话?你把他扔马路上了?!” 辰涅直接挂断了电话,秦微风想都不想,立刻拨过去,拨了两次才通,一接通立刻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女的就是花钱养着的摆设!” 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平稳:“嗯,我知道,你慢慢说,我听着。” 秦微风心里咯噔一跳,总觉得不对,这他妈不是套他话吧。 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边翻一边问道:“你……你没真的把承哥扔下吧?” 辰涅回道:“他生病又喝了酒,明天还要出差,我让他回去休息,他已经上楼了。” 秦微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想了想,又道:“辰小念,这事儿吧,不太方便说。” “既然不方便说,那你就别说了。” 秦微风真是要跪了:“我说!我说!就是个花瓶摆设。你以前应该也知道吧,那时候,很早之前,当时厉承的兄弟兆哥出山了,厉家当时就剩下一个厉承,兆哥一心为了山里,想要开发景区,族人不肯,觉得兆哥在卖山。一群老头当时就琢摩着厉承赶快结婚生孩子……这事,你自己经历过,应该清楚的。后来景区开发了,大家都赚钱了,但血脉这种东西呢,凉山本地的族人还是觉得很重要,都想厉家的老婆应该是族内本地人。兆哥去年结婚了,取的老婆吧,啧啧,怎么说呢,很厉害,家里背景也很大,这不就只剩下承哥了么……” 电话那头辰涅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是说罗茹吧。” 秦微风又解释道:“罗茹的舅舅是陈枫林,陈家在凉山族内又说得上话,陈枫林自己也是厉氏的高管,他特意把刚刚大学毕业的罗茹弄进来,这意思显而易见。其实她不是第一个,之前还有其他人,都没成功而已。这两年族里逼得很厉害,尤其兆哥结婚之后。” 又缓了缓:“承哥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四五年前开始吧,他坐稳厉氏大老板的位子之后,前前后后大概有七八个女人养着当花瓶。他平时也不见她们,一个月固定去一次,一起吃顿饭,对外嘛……别人都以为是她养着的女人。” “哦。”辰涅就回了一个字。 秦微风脑壳疼:“你别光哦啊,别不相信。兆哥当年心软,把几个族内的大户都安排进了公司做事,现在他们掌着公司里里外外的事,兆哥甩手不管,承哥做得格外难。公司事情本来就多,还要到处打点关系,这边陈枫林那群人再弄些事情偷偷摸摸对着干,承哥哪儿还有心思搞女人啊!”顿了顿,觉得搞这个词有些不太文雅,又道:“真没精力。” 辰涅在电话那头始终很平静,秦微风一时琢摩不透,拿捏不住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按照他的处事方式,他本来想等等,看那头什么反应,但架不住电话那头的人是辰涅。 今天本来就是他多事儿,把下班的辰涅带去酒店门口,他想着辰涅明显奔着厉承来的,要是她心里不痛快了明天转头就辞职,他恐怕得从厉氏大楼跳下去才足以谢罪。 可电话那头,辰涅慢悠悠说了一句话,她说:“秦微风,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从凉山到厉氏,你一直对我格外客气,刚刚你也解释了很多……” 秦微风心里一跳,直觉要完,果然,辰涅下一句是:“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紧张我的看法?” 秦微风琢磨了一下,狡黠的笑意挂在嘴边,笑完了语焉不详地回道:“我是承哥的人,承哥又是你的人,咱们都不是外人,你说对吧。” 辰涅在那头沉吟一番,缓缓回道:“你说的有道理。” 秦微风立刻追了一句:“唉小嫂子,我嘴贱话快,以后多担待啊。那什么,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那个花瓶我转头就扔掉,你放心,绝对不碍你的眼。承哥那边你多照应着,至于罗茹嘛,”他又坦诚道:“这不是花瓶,没办法处理,你得自己看着办解决了。” 接下来,厉承短途出差,两人自那天后再没有机会碰面,也没有半点联系。 格外忙碌的一周,工作没有任何进展,起先完全是给陈枫林和某些人擦屁股,最后两天才算把事情处理完,焦头烂额。 回来的前一天,秘书见老板头顶阴云密布,内心挣扎一番,才小心翼翼敲门,询问要不要买礼物带回去——几乎每次出差,她都会替厉承置,毕竟在秘书的日程里,给老板的“那些个女人们”买东西也是工作范畴,例行公事。 按照往常,厉承“嗯”一声,秘书也就自己挑了买,包好一起带回去。 但这一天,厉承破天荒地抬眼看她,还放下手头的工作,问了一句:“这里有什么可买的?” 第30节 秘书愣了愣,回想一下,发现这个城市还真没什么可买的:“丝绸围巾什么的。”她回道。 她本来以为老板只是随口一问,却又见厉承扔下手头的文件,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叫司机在楼下等。” 秘书怎么都没反应过来:“厉总,你要出去?亲自去?” 厉承朝外走,似乎在思考什么,根本没听到她的话,表情却意外温柔了几分。 第二天,厉氏顶层,刚刚出差回来的厉承都没有得空休息,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会议室,一个小时候后才散会出来。 他走进办公区,总裁办的不少人开口喊他“厉总”,他淡然扫过一眼,目光接着落向一处,那个位子已然空了。 他的视线在那里停滞了两秒,直到推开办公室门,才缓缓收回。 刚走进办公室,手机响起来,跟去出差的秘书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询问:“厉总,您把买的礼物落车上了。因为之前都是交给秦总的,刚刚遇到秦总,我就……” 屋内一室的阳光,太过刺目。 厉承不耐地松了领口,拧眉走到窗边,一把拉上窗帘。 暗与光的边界线从他身上一穿而过,最终整个人重新没入阴暗中。 前尘早已远去,本该心境如水; 她却乍然归来,复又偶然闯入,如今悄然离开 留他一身戾气…… ☆、第29章 大老板归来当天,营销部陷入了周五的黑色风暴,因为一个项目,部门主管副主管被拎上楼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被放下来。 整个部门所有人战战兢兢,埋头干事,除了辰涅。 辰涅心情还不错,刚刚秦微风内线把她叫出去,楼梯口给了她一个袋子。 她问是什么,秦微风笑笑,说是厉承出差特意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尤其强调说,是厉承亲自挑选买下的。 辰涅问他:“你又没去出差,知道这么清楚?” 秦微风自豪地拍了下前胸:“那是,我可是承哥手下第一金牌狗腿子,我不清楚还有谁清楚。” 辰涅直接被逗笑。 回了办公室也不方便拆袋,辰涅就随手放在了办公桌下头挨着腿的地方。 杨萍见到了,偷偷看一眼,低声敲了敲隔板,凑过来问她:“我刚刚去卫生间,看到你和秦经理了,看上去你和他很熟啊?” 面对杨萍的疑惑,辰涅回答得很谨慎:“我以前在总裁办,秦经理让我帮他办了些事,今天送了我点小东西,他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的。” 杨萍虽然觉得这话不可全信,但也知道秦微风一直对女同事不错,于是也多少相信了。 对辰涅这位总裁办降空下来做销售的大美女,营销部的人这几天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大家都好奇,怎么她好好的办公室不坐,跑他们部门来了。 有人疑惑,有人警惕,有人排斥,当然了,销售部组长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辰涅长得漂亮,做销售的当然需要美女,颜值在生意场上也是一件大大的利器。 当天营销部处在压抑的氛围里,秦微风这个部门经理上上下下大楼好几次,又把几个得力干将叫进办公室里谈话,弄得所有人都精神紧绷。 辰涅其实觉得还好,她不说话的时候向来表情平淡,眼神静默。 快下班前,辰涅那一组的人被集体叫进了会议室,其他组的人都看着他们,知道这次山头派下来的活儿还是被扔到了他们组,几乎全在心里暗暗幸没轮到自己倒霉。 进了会议室,只见秦微风侧身二郎腿坐在主位,营销组长坐在秦微风下面。 人都齐了,秦微风拿着手里的文件夹在手里甩了甩。 “梓沅风景湖,当初也是你们组接手的,啃了三个月,到现在都没啃下来!” 鸦雀无声。 秦微风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吃喝玩乐,拨给你们的款子不够多?!三个月,哪怕喝三个月的白开水,这项目是不是也该弄下来了?” 梓沅风景湖距离凉山景区不远,原先的景区设计里早有规划那一片,奈何当年最初投资凉山项目的公司资金不够才没有一起改建。如今公司在景区的事业规划扩大,有心再把梓沅拿下,刚好政/府有这一块的新项目,如果弄下来,还可以得一笔景区改造补助金。 这块项目扔给营销部在啃,结果啃了三个月还没啃下来,啃到前几天,上头某位领导换了人,梓沅那块项目竟然快要并入商业土地项目做房产投资。 据说大老板一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当场把营销主管秦微风骂了个狗血喷头。 此刻会议室内,没人敢顶嘴,一线员工就是这么苦逼,老板骂主管,主管骂员工,最后都是他们倒霉。 秦微风被骂了一天,精力都用在抗压上,哪儿还有力气再骂人,过了一会儿,终于沉声道:“我也知道,这个项目的难度比较大,风险阻力在那边。地方政/府目光短浅偏向房地产,梓沅那边之前就是景区,效益不高,他们不看好也是事实。” 秦经理松了口,下面的人这才舒服了一些,终于,营销组长道:“秦总,你放心,这个项目大家一定会尽力,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做!” 秦微风点点头,接受了组长的忠心和积极表态,又道:“今天晚上有酒局,挑几个能喝的一起去。” 组长当场就点了三个人,顿了顿,目光落向最角落,想了一会儿,才道:“辰涅,你晚上也一起。” 辰涅脸色如常,并不惊诧,只点头说好。 有人却不服气她一进组就能接大项目,转向她,故意道:“辰涅你能喝酒?不能喝就趁早说啊,别一杯就倒。” 辰涅看着他,淡然点头:“我可以。” “真可以,假可以,能喝多少啊?”口气里满是不信。 辰涅淡定回到:“一个人喝半瓶,绕南山开车兜一个晚上风应该没问题。” “嗤。”对方显然不信,只当她吹牛逼,其他人也都看笑话一般,仿佛觉得辰涅根本不知道一瓶白酒是什么概念,还开车兜一个晚上风。这喝的不是白的是啤酒吧! 简直大言不惭! 秦微风的手指磕在桌面,皱眉看着一桌人:“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被点到的那几个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走!” 刚刚质疑辰涅的那个男人站起来,说道:“今天晚上估计不会少,我就不开车了,跟秦总的车走?” 秦微风站起来,随手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别吐我车里就行。”顿了顿,又看向其他几人:“厉总今天也去,司机开车,你们谁跟他的车?” 被点去酒局的人谁都没有吭声,辰涅却默默开口道:“我自己开车。” 秦微风张口想说什么,忍住了,想了想还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随你。” 下班时间,营销部没事的就走了,有事的留下加班,辰涅组的那几个人都等着跟车去酒局。 一起去的同事里,除了组长便是两男两女,辰涅卫生间出来,刚好遇到换衣服补妆的杨萍。 杨萍镜子里看看辰涅,一边画口红一边道:“你带化妆包了没?要是没我借你。” 辰涅洗手回道:“我自己有,等会儿补点粉。” 杨萍叹气:“长得漂亮就是好,我觉得你不补都好看。”又道:“刚刚齐锋的话你别放心上啊,他这人就这样,指着自己业务好能喝就到处埋汰人,对其他女同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辰涅原本就没当回事。 不多久,秦微风推开办公室门,拍拍手示意人都跟他走,一行人去电梯间等电梯。 杨萍对秦微风笑眯眯道:“秦经理,我坐你的车吧,*oss的车我可不敢坐。” 齐锋手里夹着烟,一手插兜看了眼杨萍:“让你坐老板车是给你机会。” 杨萍瞪他:“什么机会啊?你说话注意点,别胡说八道!” 齐锋嗤笑。 秦微风扫了一眼,刚好电梯抵达,他一边走进电梯一边道:“我的车只能坐四个人。” 后面五个人陆陆续续进电梯,辰涅最后进来,按键关门。 齐锋目光朝辰涅后背一扫,开口道:“那刚好啊,辰涅自己开车,我们四个坐秦总的车。” 电梯下到停车场,其他人跟着秦微风,辰涅自己去拿车。 没人敢坐老板的车,杨萍一个女人坐副驾驶,三个男人挤后面。 车窗摇下来,杨萍也没看到辰涅,目光搜寻,嘴里道:“等会儿要喝酒,她开车行吗?” 秦微风一手撑在方向盘上,半点儿也不担心,辰涅比他想象中还要强,那种强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是逞能。 后面齐锋笑嗤:“你管她呢,她不是喝半瓶白的还敢兜山么,随她去呗。” 这言语中的嘲讽格外明显。 杨萍转头看了秦微风一眼,心中掂量一番,觉得齐锋这人管不住自己嘴巴,早晚一天要倒大霉。 秦微风此刻却开口道:“平常你们怎么说也没人管你们,等会儿到了酒桌都给我注意点分寸!”又道:“我说坐厉总的车,你们还真当能坐上了?!我们提前去,那种场合,就算求人办事,厉总都是踩点到!” 一番话说的车内无人敢反驳,齐锋也乖乖闭了嘴。 杨萍看着车外,心里痛快死了,又想着辰涅果然是有人罩着的,白天她在楼梯口那边可看的一清二楚,秦经理对辰涅关照得很。 她看着车外,见远处车灯一晃:“秦总,辰涅到了。” 秦微风嗯了一声,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杨萍正要摇上车窗,突然听到后面组长惊叫了一声:“卧槽!” 杨萍转头一看,白色的车,明晃晃的三叉戟车标,因为车窗落下的,辰涅漂亮的侧脸一览无余。 杨萍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但辰涅很平静地把车开过来,等着秦微风开车先走,她跟在后面。 秦微风开着车,突然笑了一下,明显一点都不惊讶。 杨萍眼珠子一转,想了想:“秦总,辰涅先前是总裁办的人吧,试用期没过就转到营销部了,你们熟吗?” 后面车座的三个男人没一个吭声的。 秦微风哼笑一下,车子已开出了停车场:“你这么问就不对了,你应该问,秦总,辰涅开那么好的车,你怎么不买辆开开。” 杨萍噗嗤一声笑了。 秦微风接着自问自答:“这样我就可以回你,不是我不买,是我买不起。” 齐锋在后面嘀咕了一句:“辰涅的车,也不是自己买的吧。” 秦微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对啊,不是她自己买的,我买的行了吧。” 齐锋突觉这口气不对,和身边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果断闭嘴了。 秦微风心情却像还可以的样子,完全不见白天被高层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沮丧样,只是开到酒店门口时来了一句:“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其他人都愣住:“秦总不去?” 秦微风安全带都不松,果然不像是要下车,他想了想,缓缓道:“厉总应该快到了,你们跟去就行,我想了想,今天不安全,我要是去了,我怕厉总当场揍我。” 第31节 杨萍哭笑不得:“秦总,什么不安全?你大姨妈来了?” 秦微风叹一口气,抬着脖子,45度明媚忧伤,怎么能不忧伤——辰涅从楼上调去楼下才几天,是他一手经办的,但是总裁办没人知道,都以为她辞职了。厉承今天回来,虽然因为工作心情一直不好,但是像今天这样阴郁还是第一次。 秦微风想来想去,应该还是和辰涅有关。 他等于是拔了老虎嘴里最重要的那颗牙。 而现在,辰涅和其他销售部的员工一起工作还上酒局。 这又等于他不但拔了,还把那颗牙安置到了完全不该出现的位置。 完完完!这他么简直是自掘坟墓! 想到此,秦微风没有任何犹豫,踩着油门瞬间飞了。 ☆、第30章 组长带着杨萍他们就站在马路牙子上面,吹着风看三叉戟倒进停车位。 他眯着后车玻璃旁的车标,嘴里嚅嗫着说:“好车啊。” 另外一人跟着道:“好贵的车啊。” 杨萍:“好贵气的车啊。” 齐锋破坏队形,嗤了一声。 四个人就这么看着辰涅推开车门,拎着包走下来,甩上车门,又绕到副驾驶,把车位上的一叠资料拿出来。 齐锋用一种耐人询问地口气道:“又不是突击考试,带那么多资料干什么?酒桌看资料,你也不怕厉总转头都给你扔了。” 辰涅拿着资料,看他一眼,和先前淡然不理的态度不同,她这次看着齐锋,回了一句:“我刚来,不了解情况,多看一点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齐锋:“算了吧,还不如拿出你喝半瓶开车兜风的劲儿把那些领导都灌趴下。” 这会儿别说杨萍,连组长都看不下去了:“哎哎,齐锋你少说两句,对新同事这么不客气,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 杨萍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小心哪天把工作丢了。” 齐锋的性格别说组里的人,销售部的老员工、秦微风哪个不知道,但劝也劝不住,他自己要是知道分寸,也不会得罪那么多同事了。 显然他这会儿是和辰涅杠上了,但辰涅又明显不太将他当回事儿,拿了资料就跟着组长进酒店。 这家酒店辰涅先前来过,就是那天秦微风带着她来接厉承的那家,那天在门口看着不觉得显眼,进了门才发现别有洞天,装修中式古朴,屏风壁画别又风味,不落俗套。 包间早就定好了,组长带着几人上楼,辰涅和杨萍走在最后面,一边踏上楼梯一边看手里的那份资料。 杨萍偷偷拿眼瞧她,越看越觉得辰涅不一般,太沉太稳了,就像落在水底的一块磐石。 她看着辰涅,问她:“你要是看不出头绪,其实问我也一样。” 辰涅看着文件,嘴角抿了一下,是一个浅笑,但她依旧看着文件,格外认真细致的样子:“好。” 杨萍见她这个样子,是个女人心里都开始荡漾了,又低声朝她说:“等会儿要是不想喝,你就推出去,反正你长得好看,你推推酒杯说不喝,没人会为难你的。就是态度软一些,你也知道的,男人么,不怎么喜欢泼辣冷傲的,就喜欢温温软软的。” 辰涅这次抬眸看了杨萍一眼,很认真地回道:“好,我知道了,谢谢。” 得了辰涅一个抬眸的回视,杨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就有些开心了。 他们刚好走到二楼,正要上三楼,有一行人相互寒暄着出来。杨萍踩上楼梯,见那群人簇拥着出来,人还不少,于是抬步走到辰涅前头,让开位子错身走过。 她又转头朝后看,见辰涅还在慢吞吞地看文件爬楼梯,根本没在意走下楼的那波人,杨萍挑眉觉得服气了,辰涅还真不是随手带来的,真在看啊。 她踩着楼梯上去,正要转头回眸,又见已经下去的那些人里,一个男人抬眸看了上来,目光落在辰涅的背影上。 杨萍没怎么在意,回头继续走,身后辰涅几步跟上。 前面组长转过头,正和齐锋说话:“是吧?我刚刚没看错吧。” 齐锋点点头:“应该是,那位这两年生意重心都在这里,能看到也不奇怪。” 另外一人道:“可惜好像和咱们公司牵扯不到什么关系。” 齐锋冷哼:“怎么没关系,”指了指脚下:“这酒店是谁家的?怎么那么巧,那么多吃饭的地方,就刚好来这儿了?这种大老板,挑地方吃饭可不会这么随便。” 几人谈的东西杨萍都听不懂,更别提后面的辰涅,不过她也不在意,此刻她心里盘横旋绕地都是梓沅风景湖的那个项目。 今天这顿饭局,新上任的那位领导是不可能来的,如今各方面都抓得紧,山头的人都在小心行事,唯恐落了错处在别人手里。 那位领导不来,当然有会来的人,比如领导的小舅子。 这位小舅子今年三十多岁,不沾半点官职,做的是房地产生意。 最开始的时候,秦微风他们也想过新领导有意开发梓沅那边的房地产项目是不是和这位小舅子有关,不过后来发现不可能,因为这位新领导做事非常谨慎,不可能由此落人非议。 先前为了梓沅风景湖,秦微风请这位小舅子吃了不知道多少顿饭,最后才打听出来,新领导他老人家新官上任,是真的想做出些业绩,又觉得梓沅一直是个半死不活根本没什么人流的人工景区,所以才把厉氏的项目给压了下来。 秦微风当时听完,不禁感慨他们也是倒了霉了遇到这样一位踏实务实的领导。 五人进了包间,发现那位小舅子还没来,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敢松懈,全都正襟危坐围在桌边,辰涅坐的位子靠外,侧对着门口,左手是杨萍,右手位空着。 她依旧在看那份文件。 齐锋也是真的和辰涅杠上了,刚坐下就撇头,眼睛吊了吊,问:“看出什么头绪了?” 他口气懒散,明显没好意,但辰涅却很认真地回了一句:“房地产和人工风景湖,只看哪个带来的效益创收更高,上面的人也还在考虑,拿不准吧。” 齐锋嗤了一下,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这还要你说。 杨萍拿眼睛瞪他,其他两人围观不加入,辰涅继续盯着文件,像是真的在和一伙人讨论一般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公司做了梓沅的房地产甚至是商业项目评估,以显示梓沅的地产价值不高。文件上还列出多条数据显示凉山风景区可以为梓沅带来多少联动收益,以及扩大景区的实质性好处。看上去就像一块诱人的大蛋糕。” 齐锋给自己点了根烟,吐出一个圆形的眼圈:“可不是,那有什么用,列出这么多优势领导都当看不见。” “嗯。”辰涅点头道:“如果我是领导,面对这份数据满是纰漏的对比,我也会当做看不见。”说完,她把资料往旁边的椅子上一丢,好像那份刚刚让她看得入神的文件此刻全变成了废品一般。 这么一说,杨萍、组长、另外一位同事甚至是齐锋都错愕地看着她。 齐锋忍不住开口道:“你有病没病……?”资料他们都看过去,秦微风也亲自过目了好几遍,哪里会有像辰涅说的这种事?虽然只是做可能性的对比,但他们的数据有理有据,优势本来就很明显。 辰涅看向齐锋,直接道:“我没病。这份资料数据太假,既然要对效益数据上显示优势,怎么可以忽略土地价格?资源的地做人工风景区和做房地产项目需要备案的一些部门并不相同,价格和税收上也全然不同,如果把政/府比作卖地的商家,凭什么让卖地的只看后续收益不看他们卖地的时候口袋里能踹进多少钱?长远目光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在意的,一个地方的领导班子最长能呆多久?你在意,也许上面的人根本不在乎。” 杨萍听完就愣了,其他人都拧着眉头,好像被这一怔见血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杨萍犹豫着开口:“那么说,那么说……不管我们请领导的小舅子喝多少酒,都不可能拿下这个项目了?” 齐锋皱眉道:“别听她胡说八道!要是真这样何必拖这么久,早点把地卖了还跟我们耗着有必要?” 辰涅点点头,手机掏了出来查了一些东西,一边盯着屏幕一边附和道:“你说的对,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而且按理来说,我能想到,秦微……秦总和厉总不可能想不到。” 其他人都陷入了思考,低头议论。 “要真这样,这块地一直扔在那边,是不是还有其他考虑。” “上面的人到底在犹豫什么?厉总和秦总他们知不知道啊?” “秦总今天没来,但是厉总会来,厉总都要来了,到时候看看他怎么说。” “对啊,*oss都来了,肯定得有个什么说法吧。” …… 四个人嘀咕,只有辰涅一个人拿着手机查东西,她先搜索了梓沅风景湖所在的位置,又把周边大致都查了一遍,最后预料之中的,搜到了一个上个月才开始建造的综合商业生活区。 杨萍转头,把脑袋凑过来:“怎么了?” 辰涅盯着手机屏幕:“万槃沧盛。” 这就是那个正在建造的综合区的名字,且在场的其他人都不陌生,那是邻省g市房地产龙头老大驰骛集团在h市的项目,最近才正式开始打造。 说到这个驰骛集团,桌边的三个男人无比默契地对视一眼,刚刚他们上楼的时候,二楼出来下去的那些人不就是驰骛的么,早年组长和齐锋因为一个项目,在一个展会上见过驰骛的那位大老板,刚好今天就在那群人里,为首第一个走出来的不就是么! 组长琢摩道:“万槃沧盛靠梓沅,地界很偏,好几年前驰骛拿下那块地的时候,本地不少人都在看笑话。结果老市区改建拆得七零八落,那块地方发展又特别快,反而被盘活了,现在好多人都觉得驰骛的老板眼光好的要命,也不怪人家是房地产大佬。” 齐锋此刻也没工夫和辰涅杠,想了想,点点头:“这么看的话,那块地搞不好万槃那边也有心想弄。难怪上面的人一直拖着,敢情他们就想看看厉氏和驰骛斗,好坐手渔翁利吧?” 这一番推测下,很多事立刻明朗了起来,杨萍才不管那些商场官场的阴谋论,直夸辰涅:“幸好有你,要不然这顿酒我们这些人都吃得不明不白的。” 齐锋侧头看辰涅,习惯性就想冷哼,顿了顿,喝了口茶咽了下去,终究没再说什么。 但辰涅却觉得,事情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不多久,门口传来动静,包间里几人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一米七中等身材的男人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嗓门不小:“秦微风呢?你们秦总人不来了?这个家伙,还说今天多喝点。” 组长立刻迎过去,显然和这位小舅子先前有过照面,对方也给面子,两人一面握手一面寒暄:“邱总啊,秦总今天恐怕是来不了了,您多担待。” 邱木叹口气:“听说了,刚路上给我打电话,说他夜观天象,觉得今天晚上可能大难临头还有血光之灾,就不来了,反正你们厉总都给面子了,我还能让你们秦总见血光么,不来就不来了吧。” 血光之灾…… 辰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个秦微风溜得这么快,原来是有先见之明躲起来了。 邱木走进来,这屋子里的人他以前都见过,除了辰涅,一抬眼望到她正出神扯唇淡笑,像是乍见一片白光,吓了一跳,又忍不住眼睛眯起来,幽幽道:“厉总手下的员工真是人才辈出啊。” 辰涅回神,见对方看着她,主动伸手,无不干练而大方地开口道:“邱总您好,我叫辰涅。” 这模样可实在不像个职场菜鸟。 邱木看着她,很给面子,臃肿短粗的五指张开,伸手一握,浑浊地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头:“啊,辰小姐也是秦经理手下的员工?秦经理还真是会挑人啊。”一边说着,一边还没松手。 “邱总,她是我带来的人。”那慢吞吞的,如同宣布所有权的口气,令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顺着邱总的目光,大家看向门口,正看到厉承一手搭着西服靠门站着,懒洋洋却不失冷傲的语气,还有那双落在屋内的幽深黑眸。 邱木头皮陡然一炸,立刻松开了手,他这绝对是下意识的行为,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难怪他会立马松手,厉承什么人?谁不知道他厉大老板上酒桌从来不自己带女人?邱木只听传闻说厉承也有女人,但从来没见他带过。 面前这位……厉大老板竟然坦然承认是他自己带来的? 还真是奇了!怪了! 邱木看着辰涅,眼神笑得越发深沉,转头揶揄道:“厉总,第一次啊……” 第一次什么,旁人不懂,辰涅也不太明白。 她朝门口看过去,因为邱总带的助理挡住了视线,她都看不到门口男人的表情。 但厉承走了进来。 辰涅目光一抬,精准地对视上那双眼睛,那不是他随意的一瞥,而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这边。 其他人都有些奇怪厉承看什么,辰涅也有些疑惑,厉承却看着她,切齿地问了一句:“秦经理没来?” 这话看着——像是在特意询问。 第32节 辰涅想了想,回道:“秦总说他今晚有血光之灾……”顿了顿:“可能去庙里烧香祷告避灾了。” 厉承又缓缓慢悠悠地眯眼看着她:“你没跟着去?” 辰涅看着厉承,笑了:“我怎么能走,我得陪厉总谈生意。” 邱木看出点什么,在旁边打哈哈:“坐吧,都坐吧,今儿能和厉总一个桌子吃饭,怎么都得好好喝一杯。” 一桌子人相继落座,按照正常惯例厉承和邱木坐主位,但邱木入了主位,厉承却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他正对面,刚好是辰涅旁边。 所有人都看出不对了,心里都在琢摩,只有邱木笑呵呵的:“厉总啊,我这会儿瞧你,觉得你心情挺不错啊!” “有吗?”厉承这么问,可嘴角却弯了起来,余光里都是身旁坐着的倩影。 ☆、第31章 这一顿酒,厉承原本不想来。他今天一整日工作繁忙,戾气绕身,因为梓沅项目的事,又把秦微风骂掉了一层皮。公司上上下下战战兢兢。 秦微风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往常还敢辩驳几句,今天缩着脑袋坐在那边,任由他骂。 等厉承骂完了,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晚上你去吗?” 厉承原本想说不去,但烟到嘴边,一瞬间的空暇,脑子里立刻就想起了一个人。 隐忍下的烦躁,他直觉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 临到下班,罗茹又来纠缠,让他更为恼火。 这一天都很烦躁,和心情好这三个字八竿子打不着,可邱木像只狐狸一样笑眯眯反问他心情看着还不错的时候,厉承反问一句——“有吗?” 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掩盖不住的懒散和欢悦。 大概她厉老板冷脸冷惯了,气场摆在那里,酒桌上不熟的人都有些怕他,可今天这一桌子的氛围却还不错。 他的坐的位子刚好放着辰涅的资料,入座的时候没人想到他会坐那里,所以根本没人想的起来收拾,那份资料便被厉承拿了起来,抖擞了一下,扫了一眼。 侍应生看茶,邱木隔着圆桌笑眯眯地,看看厉承又看看辰涅:“厉总啊,我刚刚还夸你们秦经理会挑人啊,现在这么努力踏实的员工可不多见啊。” 厉承靠着椅背,掀开文件扫了几眼,侧头望辰涅:“看出什么头绪了?” 辰涅还是第一次近身感受他的老板范儿,垂眸落眼,看上去很是乖巧:“没看出什么头绪。” 厉承:“没看出头绪还特意带过来?带给我看的?” 一桌子人都看着他们,琢摩不透到底是几个意思,这要批评员工也不能酒桌上批啊,回公司慢慢批,但厉总这口气吧,懒懒散散的,又叫人看不透,可特意在桌子上提点女员工,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萍在旁边听得一头冷汗,觉得厉总的脾气一般人摸不透,生怕辰涅遭老板当众刁难,正要开口,却见辰涅抬眸看过去:“厉总,不了解的人和事,当然要找多种途径去了解。”一语双关,别人不懂,厉承最懂。 邱木隔着桌子坐在另外一头,饶有兴致,跟看戏似的,半响开口圆道:“啊呀,厉总你不要这么较真嘛,手下人踏实努力还不好吗?需要的就是这种员工。” 厉承看向桌子对面:“小姑娘不懂事,邱总别介意。” 围观的其他员工,邱总那边的,厉氏的,没人明白刚刚那一番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厉总说着说着又让邱总别介意了?介意什么?大老板的话怎么这么高深! 辰涅的胳膊被悄悄捅了一下,杨萍侧眸瞥过来,别说她,这会儿辰涅都在琢摩厉承话里的意思。 这是公然维护,做得不动声色。 接下来的酒席十分顺利,齐锋那几人都能喝,又会说话,一茬儿接一茬儿,就连杨萍都灌了邱木几小杯,只有辰涅不动,规规矩矩坐着。 厉承靠坐着,姿态懒散,偶尔和邱木喝一杯,喝的不多。 渐渐的,气氛热火朝天了起来,邱木那边有人要给辰涅敬酒,站了起来,倾身过来,酒盅直接碰了碰辰涅的,说的话也略浮躁。 这么多人里,总有少数没眼力见识的,但邱木故意当做没看到,还在和齐锋说话,只是偷偷拿眼睛瞄厉承这边的动静。 却见辰涅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沾酒的缘故,并未像其他女人一样眼角沾着魅色之气,反而端正大方,瓷白的面孔在室内灯光下一览无余,气质如水中莲,不染纤尘。 邱木本想看厉承的反应,这会儿看着辰涅却是看愣住了。 他看到辰涅笑完了,抬眼看着敬酒的人说酒辞,一脸认真,接着缓缓抬起手拿起面前的酒杯。 邱木的目光在那只素白的手腕子上胶住了,跟着缓缓抬起,他看到她的手指,看到灯光下剔透的骨瓷杯,又看到线条柔美的下巴,以及缓缓张开的红唇…… 血液充盈在眼球里,越来越涨,他咽了口吐沫,目光盯着那抿起又张开的唇,可突然的,一切戛然而止,红唇咬杯这期待中的一幕没有出现,辰涅手中的酒杯直接被人夺了过去。 像是一场大梦醒来,短短瞬息,邱木赶忙错开视线,不动声色间掩盖。 而另外那头,厉承不慌不忙从辰涅唇边拿走酒杯,靠坐在原位,抬手随意举杯,一口吞下。 接着把酒杯摆在自己右手方,两个瓷白的酒盅摆放在一起。 邱木手下敬酒那人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一幕,惊了一跳,说辞全吞了,甚至惊吓地转头看向自家老板。 其他人也都愣了,要是先前还琢摩不透,现在厉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辰涅和其他人不一样。 厉承帮她挡了酒,既没有薄了邱木的面子,又护住了他带来的人。 邱木琢摩一番,心里了然,知道这个女人和厉承关系不一般。但邱木是好面子的人,又觉得厉承从来不带女人上酒桌,这次能破例,看来厉老板很把他邱木放在眼里,于是心里也飘了。 飘着飘着,渐渐就说到了正事。 邱木也不兜弯子了,两边不相干的人自觉去隔壁打牌,邱木直接告诉厉承:“你应该也猜得到,驰骛几年前下了那么大盘的棋,现在综合区开始打造了,再来个梓沅湖就是锦上添花。你想要,人家也想要。你不松手,人家也不松手。” 厉承看着邱木,幽幽道:“上面那位的意思?” 邱木:“驰骛和厉氏都是大鱼,钓上来谁他都不亏,拖着比不拖好处大啊,当然拖着了。” 厉承点点头,口气依旧松散:“是么。” 饭局一结束,邱木一身酒气,捞着齐锋他们一行人,说再去ktv乐一乐。厉承随着他们闹,落在最后面,手臂里搭着西服,和来的时候一样,单肩靠在墙边慵懒地等待。 身后传来高跟鞋踢踏声,接着那声音停在自己身侧。 他侧眸看过去,辰涅双目清明,笔直地与他对视。 “喝醉了?”她笑了笑。 “没有。” 辰涅看着厉承:“厉老板,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 厉承侧过身,后背靠着墙,前面闹哄哄的一群人离他们越来越远:“什么样?” 辰涅抱着胳膊:“脸颊带红,一脸醉意,黑眸剪水。” 厉承嘴角吊起,像是知道她话没说完,等着她继续。 果然,辰涅最后道:“厉总你这样,看得人心里发紧,真想调/戏啊。” 托他的福,她今天一滴酒都没占,现在得了便宜还卖起了乖,厉承垂眸看她,见她还想再发表什么感言,一把将她拉近了屋内,反手关门按在门上。 包间内残羹还未来得及收拾,满是混杂的酒肉味,厉承一条胳膊本质按在她耳边,弓背垂头,另外一手抬起,摸了摸她的脸颊:“还想说什么?”他沉沉地看着她的眼睛。 距离过近,她闻到他半身酒味,张口本要说什么,突然就静了下去。 两人对视,长久的沉默护望,厉承缓缓压下,染着酒气的唇碰了碰她的。 辰涅闭眼又睁开,睫毛浮动着:“以为我走了?” 厉承:“那为什么不走?” 辰涅的手顺着他胸口朝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她像个狐狸一样笑了下:“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总要有人接收成果,不是我,就是其他女人,要是其他女人我想想就不服气,还不如我亲自来。” 厉承本就喝了酒,被她这么一句话说的脑内充血,恨不得当场把人办了,又在这个档口咬牙切齿地想明白了,秦微风哪有胆子趁他出差的时候把人调走?她一向有主意,连他老宅的墙都敢正大光明的爬,更何况调个岗? 这么多天,到他出差回来都不声不响,她还真安奈得住。 真是——厉承捏着辰涅的下巴,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头里:“欠收拾!”又低声加了一句:“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 辰涅躲不开那只手,更恶狠狠抬眼去瞪:“你还说我?养花瓶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秦微风把不住嘴说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解释?出差回来以后?你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或者那天晚上直接说明白?” 两人不知不觉杠上,脾气情绪全上来了,相互不让,可正是如此,反倒冲破了一直以来两人之间隔着的那道无形的屏障。 厉承这才发现,辰涅不是一直不动声色的,她也有脾气,女人的脾气;辰涅也才察觉厉承也是坏透了,仗着着自己力气大把她压着,还说要收拾她? 辰涅拼不过力气,只能用眼瞪,厉承将人压在门板上,扣着她的手腕抵住她的挣扎,埋头去“收拾”她。 辰涅被湿热带着酒气的吻弄得心神不定,一边挣扎一边喉咙里发出呜咽:“有人……有人……” 厉承空出一手,抬起捧着她的脸亲下去:“没人。” 正说着,他们身后的门板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杨萍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奇怪了,*oss不见人了,辰涅怎么也不见了,我看她车还在门口啊。” 厉承松开辰涅,辰涅抬眼瞪他。好在杨萍很快就走了,门口再没有声音,也没人推门进来。 辰涅推开厉承,整了整衣服:“我还要开车,要是酒驾被查怎么办?” 厉承看着她:“那你就和警察说,你其实没喝酒,你嘴里有酒味是因为我喝了酒,然后强吻你。” 这话说得及其自然,且恬不知耻,辰涅无言以对。 但很快,厉承反应过来:“你说你开车过来的?”目光逐渐变深:“是铁了心今天绝不会喝酒?还是料到不会喝?” 辰涅抬眼,一点不回避:“我当然要开车,你喝酒,我要载你回家。” 厉承抿唇,笑意在嘴边扩开,抬手搂住辰涅的肩膀在她额角吻了吻。 嗯,回家。 等厉承和辰涅下楼的时候,邱木已经带着人继续去玩儿了。 正对着的马路车流不息,夜晚灯光如雾,辰涅走在前面去拿车,后面厉承正在给秦微风打电话。 厉承问他:“血光之灾躲完了没?” 秦微风从善如流:“哥你说呢?” 厉承看着前面女人窈窕的身影:“我看应该是躲过了。” 秦微风松了口气,于是瞬间活了过来:“那太好了,哈哈。” 辰涅走下马路牙子,绕到驾驶座开车门,刚坐进去,正要把包扔后面,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屏幕,副驾座们拉开,厉承坐了进来。 她垂眸看手机信息,愣了愣。 厉承正在低头调座椅:“还是换辆车。” 辰涅眉头皱了一下,不动声色删掉那条信息,把手机扔在扶手箱。 她握着方向盘,想了想道:“好啊。” 第33节 ☆、第32章 这么几年,很难有一件事让辰涅觉得发自内心的高兴,哪怕是赵黎月结婚的时候,她有带着些顾忌。 但这天晚上她还是很高兴的,如果没有说到那条信息的话,她想她应该会更高兴。 直到开车回金海茂的路上,她接到了周玛丽的电话。 耳机塞进耳朵里,刚一接通,周玛丽就鬼一样闷声来了一句:“赵黎月姐姐给你买车牌的时候,发到微信朋友圈得瑟。你猜刚刚谁给我打电话,那车牌把谁招来了?” 厉承也在打电话,正和秦微风商量梓沅风景湖那个项目,辰涅回道:“我知道。” 周玛丽料想辰涅这是回话不方便,索性自己道:“吴长安找你了?” 辰涅只“嗯”了一声,不表态。 周玛丽犹豫道:“吴长安现在在市,他在那边有生意。这个人,你要是不想见,就躲着吧。我看到他我也心烦。” 辰涅挂了电话,厉承不久也收起手机,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对辰涅道:“有喜欢的牌子?” 辰涅这才想起来这是在说买车的事,她想了想,最后嗤笑道:“好像没有。你开的什么车?” 厉承:“你喜欢我的车?” 辰涅看着前方,点头:“喜欢呀。大,宽敞。”最后几个字说得满含深意。 厉承反应过来,幽幽道:“是挺宽敞。”又说:“你要是喜欢,那车就给你开。” 辰涅笑了下:“这么快就进入包养模式了?” 厉承道:“你要是肯乖乖被养着,我也不用多操酒桌上那份心了。” 辰涅:“工作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酒我能喝,人我应付得过来,眼色我也会看。” 厉承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和辰涅纠缠,显而易见,她在酒桌的沉稳有目共睹,她端得住,这是酒桌上的女人很少能做到的。她不是弱者。 车开到金海茂门口,并不下停车场,厉承就知道辰涅不上去。她不想上去就不上,厉承觉得理应如此。 他解开安全带,辰涅却撑在方向盘上问他:“你的那些花瓶都处理掉了?” 厉承:“嗯。” 辰涅:“其实这些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厉承:“当时,有些事还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辰涅问的直接,就好像她面对他时,坦荡荡,无畏惧,没有带着面具的遮掩和顾虑。 厉承心念一动,反问道:“我没提前告诉你,心里不痛快,恨我了?” 辰涅在黑暗的车厢内绷着后槽牙:“那当然不可能,花瓶么,就是装饰用的,厉老板你就应该多买两个放家里,怎么不在金海茂摆一个?” 她尖牙利齿起来同样不客气。 厉承顺着她的话,幽幽道:“不是有你吗。” 辰涅气结,抬手打了他一下。厉承却捏住那只手,笑道:“对,你不仅用来装饰,还有别的实际用处的。”实际用处四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辰涅发现这人坏起来是真坏,先前在凉山也不见他嘴巴多厉害,那会儿像个闷葫芦,这会儿倒是一句接着一句。 看来不正经这件事,男人比女人做起来更顺当。 厉承下了车,白色的三叉戟车屁股一甩飞驰而去,他看着那道瞬间的车影,扯唇笑了笑,转身回金海茂。 大厅门口开门的保安很客气,开口喊他厉先生,厉承点头,抬眼进门,忽然看到了大厅沙发处循声站起来的女人。 罗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小跑了过来,仔细看着厉承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承哥。” 厉承垂眼看她:“你在这里等?” 罗茹想了想:“陈舅舅和我说你住这里。” 厉承冷哼了一下,表情意味不明,开口讽道:“你真是有个好舅舅。”说着抬步朝电梯间走去。 罗茹在人前骄傲得像只孔雀,在厉承面前却一再碰壁,渐渐也没了脾气和骄傲的模样,像个小女人一样跟在厉承后面等电梯,又提着保温桶跟着上楼。 厉承这里她第一次来,上了顶层才发现地方格外大,且装修奢华亮丽。 罗茹进了客厅,心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拎着保温桶自顾去厨房,她一面拿东西一面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怕,突然的,身后传来厉承的声音:“别折腾了。” 罗茹吓了一跳,转身,一时没明白厉承的意思。 厉承看着她:“你等了多久?” 罗茹犹豫着,垂眸想了想:“没多久。” 厉承:“罗茹,有些事我们都明白,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罗茹咬唇抬眼道:“承哥,我知道我舅舅什么意思,可你为什么不相信,不管他是什么意思,至少我是真心的!” 厉承:“你的真心就是放下姿态委屈自己刻意迎合?” 罗茹惊愕,转而委屈羞愤,大声道:“厉承!是你看不见,还是你不想看?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很喜欢你吗?” 厉承看着她,真的是一直盯着她,半响,平淡道:“罗茹,很早之前,厉兆还没走的时候,带着族里的大小孩子们一起在山里玩儿,后来我哥走了,就是我。我了解你们每一个人,从凉山到外面,你们有多少变化,我都看在眼里。” 罗茹愤愤地瞪眼,不服气道:“你根本不了解!” 厉承点点头:“我了解。从没有接触过外面世界到景区开发,再到你们出山,每个人我都看在眼里。你从小心气高,女孩子堆里你最傲,大人玩笑话问你长大要嫁给谁……” 罗茹一愣。 厉承慢慢道:“你说你只嫁厉兆。” 罗茹抿唇,捏着拳,指甲嵌入掌心。 罗茹:“还有呢?” 厉承洞悉一切:“为什么只嫁厉兆?厉兆没出山的时候,他的地位在凉山你我都清楚。你还记得你说只嫁厉兆的时候你多大吗?你年纪太小,大家只当你的话是玩笑,后来大哥离山,族内都担心厉家香火,后来那件事,你也应该记得。” 罗茹靠着流理台,面目森冷,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她太骄傲了,以至于此刻在厉承面前依旧昂着脖子,那个委屈着跑开的罗茹似乎只是个假象。 她终究年纪小经历少,一下子就被厉承绕了思路,她道:“我当然记得,陈舅舅他们给你买了个山外的女人,可惜你不领情。所以,你现在是想告诉我,送上门的女人,你都不要?” 厉承走向罗茹,目光沉如寒潭:“你从小傲气眼高,你说你只嫁厉兆,你舅舅和你玩笑说厉承也行,你还记得你当时做了什么?只是你小,长辈大人不当回事。你当时做的事,真以为没人察觉?” 罗茹心中一顿,但面上不动:“我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看我?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隔着一段距离,厉承停下,他静静看着罗茹:“你不提,我也不会提。现在我提醒你,当初我让秦微风送那个女人离山,本来安排得好,不应该被人发现,是谁通知了寨外山里的人?” 罗茹很快想起来,不可思议地抬眸,他怎么知道?她也不掩饰,却道:“对,是我说的,为什么不说?我是凉山人,她不是,我看到了当然会说。” 厉承:“你在大寨看到了,不和寨子里的长辈说,还特意抄近路跑出山林叫人?” 罗茹脸色越来越差,迫于厉承的气场,越发沉不住气:“我……” “你是怕喊大寨的人追不上,索性让林子外的人转头去截。” 好像心口提着的气瞬间溃散,罗茹靠着流理台,心里开始慌了。那些陈年旧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自己都不曾在意,以为隐瞒都不需要,没想到厉承却记得一清二楚。 他是怎么发现的?他竟然还记得? 相比较自己那点小心思小动作被发现,罗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她看着厉承:“承哥你……都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记着?” 厉承没有再看她,扫了一眼流理台上的碗筷和保温桶,转身道:“别费心思了。” “承哥!”罗茹从厨房追出来:“你怎么还记着那个女人?当初那事不是说好都过去了吗?” 厉承不看她,漠然开口:“出去,下次再来我这里,你索性也别再公司干了。” 罗茹僵在原地,盯着厉承离开的背影,回想刚刚他说的那些对话,背后发寒——他一直记着十年前的事,记得那个女人,他从来没忘记过,是不是还像她曾经听说的那样,厉承十年前就喜欢那个女人,他忘不掉,他背着凉山的债和责任,又暗自记下那些仇恨?! 罗茹拎着保温桶,失魂落魄又沮丧地坐电梯下楼,电梯“叮”一声停下,她以为到了一层,抬步走出来,见电梯间的格局和大堂完全不同,才发现这不是一楼,只是停在十五层,目光又触及面前一道陌生的人影,立刻收拢神色。 男人站在电梯门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又扫了眼她手里的保温桶,接着错身走进电梯,罗茹很快反应古来,跟着走回去。 身旁的男人接了一通电话,一直在聊事情。 电梯停在一楼,“叮”一声敞开门,罗茹正要走出去,抬眼见到门口站在的女人,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男人的声音同样略带惊讶:“辰涅?” ☆、第33章 辰涅开出去两条街才发现了厉承的衣服落在她车上,本来不想开回去,想了想又调头。 她拎着衣服站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还在出神地想厉承说的实用又好看的花瓶,结果电梯门一敞开,撞见两个冤家。 她看看罗茹,又看看她身后的吴长生,眉头挑了一下,淡定地走进电梯。 吴长生没动,罗茹也转头看着她。 电梯门重新合上,不上也不下,没人刷卡按楼层键。 辰涅觉得大半夜真是见了鬼了。 罗茹和吴长生相互奇怪地对视了一眼,罗茹很快看向辰涅,皱眉警惕地问她:“你来这儿做什么?” 辰涅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也在这儿,你问我?” 罗茹不知道电梯里的男人是谁,又不好发作,见辰涅手里提着一件西服外套,很快明白过来,跺了跺脚开电梯门离开。 留下辰涅和吴长生。 罗茹一走,吴长生也不管刚刚走的那女人是谁,立刻凑过去急道:“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我哥也在吗?你怎么还跑来了?!” 辰涅抬眼皮子:“我不是来找你的。” 吴长生这才想起来自己发的短信只说吴长安看到一辆车,特意打了电话给周玛丽确认辰涅是不是在h市,并没有提到他们住在金海茂。 所以碰上只是误打误撞? 他吁了口气,又见辰涅对自己态度淡漠,明白她不愿意见吴家人,到口的话咽下去,可想想又道:“辰涅姐,你别不理我啊。” 辰涅看着他:“你哥也来了?” 吴长生点点头。 第34节 辰涅看着他:“你有事就去忙吧。” 吴长生觉得有些没劲,自从那件事之后,辰涅就和他疏远了很多,如今几乎不联系,他觉得自己挺冤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不知道。 吴长生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摆摆手走出电梯:“那行,我走了。” 电梯门合上,辰涅拎着西服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按下开门键,走出电梯。 她很快进来又很快离开,大厅的保安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替她开门。 辰涅出了门,又一眼看到了站在她车边的吴长生,那小子鬼头鬼脑地蹲在车前瞄车牌,一边还在打电话:“哥,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别回来了吧,我看那温泉馆挺好的。” “是啊是啊,我就喜欢那地方,我等会儿就过去。” “你陪我呗,金海茂这边什么都没有,住了有什么意思。” …… 辰涅拎着西服,一步步走过去。 吴长生似有所觉,转头抬眼,一眼看到辰涅,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慌不择口道:“那什么,就这样,挂了,我马上来。”弹簧似的瞬间站起来,跟小偷被当场抓了包似的。 金海茂门口的停车场像一个小型花园,灯杆都别致地落在花圃内围,只吊一个金色的花展灯罩在外。此刻那光拢在辰涅背后,她挑了挑下巴,看吴长生手里的手机。 吴长生只得老实交代:“我哥今天看到你了。” 辰涅想了想,除了公司,今天也只去了和一起邱木吃饭的酒店,应该是在那儿了。 吴长生果然道:“淮雪江南,我们和分公司的人一起在那儿吃饭,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你好像是和厉氏的人在一起的。” 辰涅点点头:“我在那里工作。” 吴长生愣住,想了想,脱口而出:“你上班了?你缺钱?” 辰涅却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不缺,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吴长生叫了车去那家温泉馆,找到休息包间的时候发现吴长安不在,里头坐着个穿白色浴衣面生的男人。那中年男人一见他,似乎一眼认了出来,笑着站起来握手:“小吴老板?” 吴长生料想这是生意上的人,点头回握:“你好,我叫吴长安。” 对方自我介绍道:“陈枫林。” 吴长生犹豫了,陈枫林这个名字有些耳生…… 身后却传来一道声响:“长安,这位是厉氏的陈总。” 吴长生陡然听到他哥的声音,头皮炸了,麻得不行,活像刚刚做了亏心事。 他干笑一声,转头:“哥。” 秦微风的这个营销部门,真是每天每时都能上演一出撕逼大战。 不是同组的人因为同一个客户争得面红耳赤,就是不同组的因为项目额暗流涌动,都是做销售的,人人手里都有一把刷子,人多口杂,每天都不安生。 这个大部门里,现在恐怕只有辰涅最安静,她手里现在只有梓沅这个项目,没有其他客户,工作得相当与世无争,当然了,现在更没人敢说她什么,和邱总的一次酒局之后,现在部门里几乎人人都知道,总裁办下来的这位是老板的人,老板在酒桌上都罩着她,谁还敢惹她? 没人敢惹她,但大家也看不明白情势,更巴结不上,于是慢慢的,大家对辰涅都格外客气。 入夏后天气燥热,办公区的空调打得很凉,前后好几位女同事感冒,辰涅却岿然不动,对着空调口吹男同事都受不了,辰涅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杨萍一边擤鼻涕一边问辰涅:“你身体也太好了吧?” 辰涅道:“每天跑5公里,做20分钟无氧,这个温度其实还好。” 杨萍真是要跪了,每天都累成死狗,哪儿有时间健身。 结果刚说完,经理办公室内爆发出秦微风的怒吼,听不清在喊什么,但那怒火气焰恨不得把门板震飞,整个开放办公区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萍和辰涅对视一眼,前者摇摇头,后者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片死寂下,秦微风拉开了办公室门,门角嘭一声砸在墙上,秦微风皱着眉头跑出来,一脸遮掩不住的恼火和戾气。 当天下午,销售部茶水间里,几人议论开。 辰涅端着水杯走进去,立刻有人将她拉进交流圈。 “辰涅你知道吗,就你们组上次梓沅那个项目,让别人拿走了。” 辰涅愣住,项目招标还没开始,怎么可能直接被人拿走? “就万槃沧盛。” “听说是厉氏这边有高管直接和上头打招呼,说那块地厉氏不要了。” 辰涅拿着水杯的手腕一颤,这怎么可能?厉承亲自去见了邱木,就算拖了几个月也不肯松手,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辰涅仔细听几人议论。 “别说*oss,这次连我们秦总都火了,你几时见过秦总发火?而且我还听说,刚刚秦总直奔总裁办,一份文件夹扇在一个助理脸上,抬手扬言让她滚。” 熊熊的八卦之火在几人心口燃烧着,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怎么回事,和总裁办的助理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咳了一声,压低声音慢慢道:“就那个托关系进来,长得很漂亮又傲气的罗茹啊。和辰涅一起进来的。具体的事谁知道,反正秦总让她滚,总裁办很多人都看到了,厉总根本没出面,但梓沅那块地没拿到手,厉总能不火吗?” 辰涅倒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越想越觉得奇怪,代表厉氏和上头打招呼不要那块地的到底是谁?厉兆已经不管事了,谁还能爬到厉承头上?秦微风朝罗茹发火,又关罗茹什么事? 正想着,杨萍敲了敲隔板,探头过来道:“组长刚刚通知,梓沅项目可以结了,不用再做了。” 一直到下班,秦微风也再没出现,同事陆续下班离开,辰涅想了想,还是给厉承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还没等她开口,厉承便道:“下班了?” 辰涅:“嗯。” “肚子饿吗?去吃饭。” 厉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辰涅觉得,他应该并没有心情吃饭,只是因为她刚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而已。 但这的确是饭点,她索性道:“还是吃吧,秦微风在吗,让他一起。” 厉承听到这话,笑了一下,辰涅可以想象他该是靠在什么地方,懒懒地拉了拉领带,然后笑得十分无奈:“吃饭也要拉上他,真是倒胃口。” 秦微风嚷嚷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哎哎哎,我就吃个饭还影响你们谈情说爱了?” 辰涅道:“带上他吧,你们不是还要谈工作吗?” 往常厉承和秦微风吃饭都在淮雪江南的包间,辰涅也觉得那家酒店的饭菜味道不错,秦微风说那是因为主厨是凉山人,他们去吃,就做地地道道的凉山菜,但今天秦微风一上车,晃了晃腿,二大爷一样坐着,半响凑到前面来:“辰涅,要不去你家吃?” 辰涅开的是厉承的悍马,目视前方笑道:“行啊,只是我不会做饭。” 秦微风:“那没关系,前面左转一家烧烤店,200块肉串,一打冰啤。”顿了顿:“要不还是金海茂吧。” 辰涅:“我都可以。” 秦微风坐在后面,突然觉得和辰涅在一起很舒服,她没有表现出女人的那些小心思和小骄傲,不介意帮两个男人开车,不挑吃饭的地方,大大方方,可以就说可以,不迎合不溜须太让人觉得舒坦放松了。 恨不得在车后座唱一首小曲儿,直到他想起这是厉承的车,前面开车的是厉承的女人。 咳咳……他老实坐了起来,把岔开的腿合拢。 前面,厉承根本没留意他,一直盯着辰涅:“开得习惯?” 辰涅指了指反响盘:“说不上来的感觉,方向盘比我那辆重一点。” 厉承轻笑了一下:“确实。” 辰涅挑眉:“我那辆车你开过?” 后面秦微风凑上来:“当然了,市面上能卖的车,承哥都玩儿过。” 厉承侧眼瞪他,辰涅幽幽道:“除了车还玩儿什么了?” 秦微风默默抬起手,装模作样轮了自己一脸:“我小学文化,用错词了,是开过,不是玩儿。” 买了烤串和冰啤,这一路回去秦微风差点没把自己憋死,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厉承,一路都在心里默默感慨——卧槽,我承哥说话声音怎么那么不对劲;卧槽,你们的对话为什么我听着那么下流;卧槽,我这个灯泡瓦数是不是有点大?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果然是在谈恋爱! 从金海茂的停车场上楼,秦微风一手拎着冰皮,一手是一大袋子用塑料盒包着的烤串,慢慢反应过来,妈的老子不是来当灯泡了,老子是来当重苦力的! 正这么想着,电梯停在一层,梯门缓缓朝两侧打开,露出吴长生皱眉不耐烦地面孔。 内外一照面,门外的人僵了,门内的辰涅也愣了下。 吴长生完全没注意到电梯里其他两个男人,像是想起什么,飞快地按关门键。 哪知道秦微风抬腿在门间一档,电梯门重新敞开:“哎,上不上啊。”顿了顿:“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 眼看着电梯门重新大开,余光又瞥见吴长安已经走进电梯间,吴长生真想把秦微风那伸出来的腿锯了! ☆、第34章 h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大公司的老板经理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兜一圈下来个把人总能相遇,尤其是在金海茂。 吴长安走进电梯间,目光没来得及落进电梯内,只按住电梯开门键斜眼瞥吴长生:“发什么愣?” 说着抬步,转眸时看到辰涅,整个人钉在原地。 辰涅靠在电梯内,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在的,她其实很不愿意见到吴长安这个人,但她没有躲人的习惯,遇到了就当没看到,目视前方,心定而不乱。 但吴长安看到她却不能当看不到,他犹豫半刻,抬步走了进来,但一向坐稳大局的吴老板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都没有留意电梯内的另外两个男人,在吴长生跟着进电梯后,一直侧目看辰涅。 吴长生缩在角落里,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吴长安站在电梯中间,略微转头对辰涅道:“之前有看到你的车,猜到你在,”顿了顿:“生意上的事?” 吴长安说话速来温文尔雅,语气温吞,语调不急不缓,再配上吴大公子这张令无数女人遐想的英俊面孔,听他说话就像在和情人约会一样。 秦微风立刻觉出不对,他拎着东西站在最里面的角落,看看前面三人,又看看身旁的厉承,又突然反应过来前面这两个男人是谁。 厉承不言不语,看样子是早就认出了那两人。但他并没有说话。 辰涅却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淡漠道:“私事。” 吴长安根本没注意电梯里的其他人,又说:“听说你在上班,应该也不像长生说的那样是资金链的问题。” 辰涅这次连嘴都懒得张。 电梯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但很快楼层抵达,吴长生第一个窜了出去,吴长安落在后面,走出去后转头看辰涅,正要说话,目光一抬,看到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那个男人朝他略点头,不咸不淡道了一声:“吴老板。” 吴长安讶然拧眉,几个细微的表情瞬间被遮掩,同样点头示意:“厉总。” 厉承在酒桌上那股子邪性又慵懒的劲儿上来了,眯眼淡笑道:“吴总大老远过来,好歹是稀客,下次有时间我做东,吴总可要给面子。” 第35节 吴长安脑子里飞快转着,面上从容回道:“一定。” 两方相互一点头,电梯门缓缓合拢。透过那越来越小的门缝,吴长安却看到厉承的手抬起,在辰涅肩头轻轻搂了一下。 吴长安的眉头冷冷拧起。 电梯门一关,秦微风这才察觉从厉承开口到现在他自己就没喘过气,连忙吐纳呼吸。辰涅却在另外一头轻轻冷哼。 秦微风要说话,却被厉承挡了,抬手示意他闭嘴。 “认识?”厉承看着身前的女人。 辰涅点头:“算吧。”又转过身道:“千万别把我和这种人想一快,我目前还没有前男友。” 厉承垂眸:“目前没有?” 辰涅眼里笑意一闪:“保不准哪天就有了。” 秦微风决心晚上回去好好掏一掏耳朵,这两人说话忒不注意了,以为他听不懂还是怎么的。 没人再提吴长安,上了楼,烤串冰啤在茶几上摆开,秦微风和厉承继续聊工作,辰涅坐在一旁边吃边听,这才知道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陈枫林擅作主张推掉了梓沅那块地,不但推掉,还拿梓沅那块地在吴长安那头做了人情,擅自结交驰骛高层。这些事当然都是瞒着厉承干的,等厉承这边知道的时候,梓沅那块地已经成了对手的囊中物。 陈枫林做的这种事,说白了就是不要脸,自己渐渐掌权又笼络人脉网,搞不好哪天就要架空厉承自己当幕后大老板。野心昭然若揭。 至于那个罗茹……男人确实不该打女人,不过他也没真动手,就是文件扔过来甩在她脸上,但秦微风半点不后悔:“我找不到陈枫林,打电话问她,这女人倒是实在得很,竟然在电话里告诉我让我别多管闲事。梓沅那项目老子跟了那么久,到她嘴里就成我多管闲事了?到底谁多管闲事?这个陈枫林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 厉承靠在沙发里,单手拎着一罐啤酒,沉默得像深山里的一潭湖水。 辰涅坐在另外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和思绪一样空旷。 秦微风这顿烧烤吃得不舒坦,吃到最后胃不舒服,没多久就打道回府了。 他走后厉承和辰涅都靠在沙发里,谁也没动,各怀心思。 半响,厉承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辰涅闭着眼睛窝在沙发里,手里还捏着手机,似是睡着了。 他挪过去,辰涅没有醒,他将人打横抱起来,辰涅歪了歪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回到主卧,厉承将人轻轻送到床边,辰涅半睁开眼睛,侧身往里躺,厉承贴过去,从后面搂住她,腿抬起刚要上床,铃声打破一室的沉静安好。 辰涅闭着眼睛,像个不耐烦的小狮子一样抬手左摸右摸,厉承伸长手机捞起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是一窜电话号码。 来电是谁厉承不知道,但辰涅被铃声吵得不悦,她抽出手机直接挂断,转手扔下床,抬手扯住厉承的领口躺下,将他拉向自己。 厉承躬身,两条胳膊撑在她身侧。 辰涅换成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贴上去,闭着眼睛:“有点困,让我睡一会儿。” 厉承好笑,她这么困还拽着自己,他不免乱想,原来她只是想抱着他睡一会儿。 厉承翻身躺下,将人搂进怀里,不多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厉承把手机摸出来,见还是那个号码,想也不想,直接切断。 屋内流淌着安宁的气息,他低头,就见辰涅困顿熟睡在自己胸口,他心里升腾出难言的感觉,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困意渐渐袭来,却不像过去那样空洞,心中十分满足。 吴长安再拨过去,提示已经关机,他捏着手机的一手垂落,另外一手举起,晃了晃酒杯,自嘲地笑了下。 两年多啊,辰涅果然还是没有原谅他。 但他又很快释然。 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走不出他限定的圈子。 ☆、第35章 辰涅一觉睡醒,清明间恍然想起自己在哪儿。 抬眼扫屋内,没看到人,倒听到主卧的浴室内传来潺潺水声,知道厉承在洗澡,看看时间也不是很晚。 她爬起来,起了戏谑心思,想要推开那道隔着水音的门,占点眼睛上的便宜,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占占身体上的便宜。 赤脚走到门口,却突然听到外间有动静。 辰涅睡了一觉,记得临睡前秦微风应该已经走了,但也疑心迷迷糊糊间可能是自己记错了,说不定根本没走。 她想了想,拉开房门,合上门走出去,转身的时候没注意走廊博古架最边上的一只花瓶,抬逼时撞到,赶忙伸手扶稳,瓶身却还是磕到架子一脚,发出清脆的一声“嘭”。 这动静在厉承如今这个大的无法形容的房子里尤为清晰,外间大厅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在辰涅把花瓶捧着放回原位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叹息。 辰涅捧着花瓶的手一顿——不是秦微风,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辰涅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花瓶,心想自己手里是个花瓶,外面那个搞不好也是个花瓶。兜兜转转的,她都有些搞不清厉承这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但她毕竟不是少年人,没那么多全靠直觉血气翻涌的气性,理智这种东西她一直都有。 她把花瓶放好,走了出去,想看看外面那位半夜造访金海茂的花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罗茹。 罗茹对厉承是什么心思辰涅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但她一直没怎么把罗茹当回事,毕竟男人在女人方面的品味就和吃饭喝酒抽烟一样,大多一条路走到底,不太可能翻着花样来,更何况厉承这种的。厉承看不上罗茹,显而易见。 但现在大半夜的,罗茹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厉承在金海茂的门卡,倒有些令她意外。 罗茹像个贤惠的小媳妇,正在沙发处收拾那一滩杂物,脚边放着个垃圾桶,躬身拿着抹布擦茶几,她应该是听到了动静,却也没回头,一边麻利勤劳地干活儿一边压低声音默默道:“承哥,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辰涅靠着墙,也没动,就这么看着罗茹。 罗茹:“我这个人就是心高气傲,不甘于人后,小时候想嫁兆哥,因为兆哥是凉山的天。”顿了顿,咬唇继续道:“我现在确实想嫁你,也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是不甘人后,要结婚嫁人也要找最好的男人,但我觉得我想的没错。我有这种想法,和我对你有感情并不矛盾,你不能因为我有高攀的想法,就否定我的真心。” “梓沅那个项目的事,我也不知道陈舅舅会那么做,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肯定会提前告诉你。但这几年你和陈舅舅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差,总不听他们的话,又不肯和山里人结婚,陈舅舅他们可能……可能是想借由这件事敲打一下你,毕竟兆哥现在彻底和山里断了联系,他们应该……应该是怕你和兆哥一样。” 辰涅转头看到主卧,那扇门关着,但她猜测厉承应该还没有洗完,所以罗茹这番情真意切地袒露心迹他该是听不到了。 他听不到,辰涅却一个字不差地听得一清二楚,十年前她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小了,在底层环境里摸爬滚打多年,当时就猜测厉承和他的族人关系很微妙,现在看来这关系是只有更差,不可能更好,按照罗茹这个意思,再结合秦微风先前的一些话,厉承这个大老板的位子坐得并不稳当,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和陈枫林为首的那些族人脱不了干系。 辰涅一直不吭声,罗茹便始终没有发现背后站着的人不是厉承,这一番说辞大约不太好面对面开口,便始终背对着一面收拾桌子一边开口道:“我之前一直在上学,也不知道你和陈舅舅的关系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差,陈舅舅说你心贪,玩车包女人,心收不回来,从十年前那个女人开始你就变了。我觉得陈舅舅这句话说得没错,从那个女人开始,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就猜你一直没忘了那个女的。我知道当时陈舅舅他们买人回来不对,所有人都是帮凶,落到现在就是犯法,可我当时真的不懂,我看你要把人送走,我想都没想,就跑出去叫人了。 顿了顿,苦笑一下:“早知道你会被那个女人影响,我那天就不该去叫人,索性让她走算了。也就没后来那些事了……” 茶几早就收拾完了,罗茹一遍遍的擦,边擦边说,像是有诉不玩的衷肠,直到主卧的门被拉开,厉承冷脸出现在博古架旁,沉声打断了这一切。 “你怎么会在这儿?” 罗茹吓了一跳,缓慢转身,手里还捏着抹布,正要说你不是刚刚都看到了么,却一眼见到靠在墙边的辰涅,以及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出来,头发上还在滴水的厉承。 她瞪着眼,目光在厉承和辰涅之前来回穿梭,讷讷道:“你什么时候……” 厉承皱眉冷脸看她,辰涅却幽幽道:“他刚出来,我出来有一会儿了。” 罗茹暗自倒抽气,手里的抹布死死捏在掌心,不知辰涅听到多少,又听懂多少。她说的那些,字字句句都是不能外人道的秘密:她对厉承的心思,厉氏内部高管间的关系,还有当年买人进山这件绝不可被挖出来的那件丑闻…… 后背滋出冷汗,不知该如何,但罗茹更惊讶于辰涅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金海茂,她不是被秦微风调去营销部了么,为什么又和厉承纠缠不清? 厉承抬步上前,身型挡住罗茹落在辰涅身上的视线,冷眼看她,扫向电梯口:“门卡留下,出去。” 罗茹咬牙走过去,低着头,压低声音对厉承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刚刚说了一些话,我以为是你,她都听到了!” 厉承的眸光越发冰冷:“我再说一遍,出去!” 罗茹在厉承这边从来没骄傲过一次,屡屡遭嫌弃,如今又是在辰涅面前,更是羞愤难当,手里的抹布一扔,包里翻出门卡砸向茶几,挎着包飞速离开。 电梯门合上后,辰涅依旧靠在墙边。 厉承转头去看她,眼里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不耐,但眨眼间那些情绪通通烟消云散:“都听到什么了。” 辰涅直起身,走过去:“我出来的时候弄了些动静,她不知道是我,以为是你,就说了一些……表白的话。” 厉承垂眸看她:“还有呢?” 辰涅:“你和陈枫林的关系很差吗?” 厉承轻轻浅浅地“嗯”了一声。 辰涅依旧看着他:“厉承。”她喊他名字的时候,总是很郑重:“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吗?” 他们站着的地方靠近酒驾,厉承抬起一手撑在架子上,臂腕顿了顿:“她提到十年前了?” 十年前,具体是什么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厉承却紧跟着说道:“半年前罗茹的哥哥在我这里住了一周,门卡给了他一张。” “厉承,”辰涅贴近,抬着脖子,灯光下露出狡黠地轻笑:“我还没有责问,你不用这么快坦白从宽。” 厉承垂落的一手搂住她的腰:“你这么看着我,我倒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没交待完。” “的确有。”辰涅顺势趴在他胸口,鼻尖萦绕着缕缕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她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胸口,又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厉承,十年前我就问过你,你喜欢我吗?”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角:“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不,我是问你,十年前,你喜欢我吗?” 搂在腰间的力量骤然加紧,辰涅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加快了。 没有回答,但辰涅觉得她已经得到了十年来最完美的答案,她心中忍不住发颤,像决堤的冰河泡进了温柔的日光浴下,那些曾经坚不可摧的瞬间融化。 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十七岁是个转折,她曾经的挣扎、痛苦、努力、彷徨在那一年从深山处走出来后通通化作了麻木。十七岁前,她时时刻刻都在期待有个人关心她爱她,十七岁后,再尝人情冷暖,便多了旁人没有的冷感。 而整个十七岁,充斥的尽是黑暗。 救她的那个人、承诺送她出去的那个人、蒙着她的眼睛照顾她的那个人,是那段岁月里唯一的可以照亮在她心里的光,虽然关于他的记忆同样只有黑暗,但在她往后的人生中,但凡有自我坠入末路的可能,便又立刻在无形间将她推拉上岸。 厉承,你可以忘记十年前,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给我的感觉,你蒙住我的眼睛时耳膜上的心跳,还有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说我是个好姑娘,叫我不要回头,让我离开了好好生活。 起初真的太艰难了,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里的平凡人很多,像我这样出身地层什么都没有还被父母背弃的人大约也不少。 有很多次,大概也快放弃彻底背弃自己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你。 再坚持下去,不过是怕万一再遇到你,会让你失望。 我有万千放弃自己的机会,却只有你这样一个唯一坚持下去的理由,我痛恨命运施于我身上的种种苦难,唯一庆幸能遇到你,感激你当年的救助,感激你用你的手,亲自将我推离了本该属于我的命运潮汐。 如今你给予我的这份爱,我同样用爱回报你。 ☆、第36章 第36节 辰涅一大早是被周玛丽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她下了床,蹑手蹑脚夹着手机走出主卧,合上房门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没碰到博古架上的花瓶。 周玛丽在电话里道:“黎月昨天把婚离掉了,她给你电话了没有?” 辰涅一惊,放开嗓子道:“离完了?她没联系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连忙朝外走去。 清晨的金海茂,第一缕阳光早已落入屋内,辰涅穿着厉承的衬衫当睡衣,下摆堪堪盖过腿根处,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露着长腿,靠在流理台边。 周玛丽絮絮叨叨,对赵黎月离这场速度极快的离婚十分满意,表示多亏了辰涅带回来的u盘,那个人渣这次离婚倒也没敢多墨迹,就是赵黎月的亲娘次次站在敌对方,知道赵黎月要离婚闹得特别凶,恨不得拿一捆麻绳把自己吊在家里。 辰涅喝着热水,听到这话,默默回了句:“她也不敢真吊自己。” 周玛丽冷哼道:“你别说,这招对黎月还真有用。知女莫若母,她老娘把她捏得死死的,现在连黎月的□□都捏在手里。” 父母间的事,辰涅不好多说,但周玛丽却十分痛恨赵黎月的妈,觉得这位中年妇女简直是女儿身上的吸血鬼,败家娘们儿丢女人的脸。 聊到中途,辰涅去次卧的浴室洗漱,出来时发现主卧的门敞开着,床上并没有人,一愣一惊,后背贴上宽阔的胸膛。 厉承从后面搂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问在和谁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低,但周玛丽这人耳朵尖,一下子听到了,冷冷问:“辰涅,一大早的,我怎么听到男人的声音?” 厉承已经将辰涅压倒了博古架边,从背后亲吻,辰涅慢吞吞的“呃”了一声,如实道:“是有男人。” 周玛丽:“现在几点?” 厉承侧头吻辰涅的脖子,舌尖舔抵,辰涅抬着下巴,手机挪到眼前又放回耳边:“七点半。” 周玛丽幽然的声音传来:“哦,早上七点半,你房间里有男人,他是刚到,还是刚醒?” 厉承终于松开,却将辰涅翻身转过来,她后背贴着博古架,抬手横档,摇头示意自己在接电话,厉承眯眼坏笑,抬手拿过电话,帮她拖在耳边,又单手提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腰身压下抵在架子上。 这个动作令她不得不张开腿盘在他腰间,羞得一脸通红,抬眼瞪去。厉承却埋首在她脖间,两人气息皆紊乱,一大早意乱情迷。 玛丽姐姐纵横情场多年,隔着电话都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奸/情,但对面都没挂,她做什么切断通讯,于是缓了半响,坦然来了一句:“小涅,你是在自己家,还是在外面,有套没有啊。” “你真是……”辰涅羞得一脸通红,她想挂电话,奈何手机在耳边却不在她手里,她抬手去夺,抓不到,只能提手去按屏幕,摸了几次才挂断。 厉承却是时松开手,把手机塞回辰涅手里,同时将人放回地上。 辰涅气结,撩人的是他,放手的也是他。她把手机随手搁上博古架,伸手去抓,没有上衣,摸到一手光滑结实的肌肉,索性掌心贴着紧实的后背,将人用力拉向自己,但女人力气毕竟小,最后还是她踮着脚贴在他身上。 他赤着上身,她穿着他的上衣。 厉承垂眼,看到领口下挤出的白色曲线,问的竟然是:“没人告诉你,男人的衣服不能随便贴身穿吗?” 辰涅已经做好了随口反击的准备,这么一听,愣了愣,低头看身上的衣服:“这衣服不是你拿给我的吗?” 厉承单手搂着她贴着自己的腰:“我拿给你,是让你正正经经当临时外衣穿,不似让你这么穿的。“ 辰涅盯着厉承,眼神转换,抿唇幽深地看着他:“睡衣就是这么穿的,正经穿的不叫睡衣。”又说:“我这么穿有什么问题吗?你有意见?” 昨天晚上辰涅一心沉静在心绪里,洗完澡穿着厉承的睡衣两人就休息了,虽然一张床,却也没发生什么事,她和厉承,基本上是她不撩事儿,他也不会逾越。 但今天就全然不同了,男人的生理构造注定了他们更偏于兽,一大早起来,正是昂扬的时候,一开门见到白花花的两条腿,衣摆裾在腿根处,光滑的肩膀外路,往常换穿的白衬衫宽大地裹在她身上。 只看一眼,便血气翻涌。 但现在他恰时收住,她又贴上来,次次得寸进尺,他不动,她也不知道乖觉一点,逮着机会就逼近。 见他不言语,她竟然火速将得寸进尺这四个字付诸行动,又问了一遍:“有意见?” 厉承目光沉沉地瞧着她,双臂在她腰间一收,将人抱起来贴上墙压着。顺着这个姿势,她只能背靠墙,双腿打开盘绕在他腰间,却瞬间感觉到某个坚硬的事物隔着腿根处。 嗯,有些老实了。 厉承心中突觉好笑,凑近那张难得一见乖觉的脸:“还觉得委屈了?” 辰涅拧眉,更是难得嘟了下嘴巴,低声道:“隔着我骨头疼。”又说:“也不是我招你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厉承想了想:“所以告诉你,衣服不能这么穿。” 辰涅嗔怪:“你这衣服我只能这么穿。你一大早兽性大发,还怪我。” 厉承换了个姿势抱辰涅,走到衣帽间门口,踢开门,看着正对门口的镜子,示意道:“你自己看?” 辰涅抬头,只见镜子里,赤着半身的厉承抱着她,他自己倒是一脸正经无欲无刚的模样,再看她,白花花一片的腿,腿根若隐若现地遮掩在衣摆下,一身衬衫睡得褶皱尽显,别说肩膀,胸口都露着一条明显的凹,双颊飞霞,红唇饱满润泽,双目含水。 这个样子……她自己都是第一次见,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分娇媚态。她搂着厉承的肩膀,看了一眼就把眼睛瞥向别处,也不看他,小声嘟囔道:“明明是自己定力不够。” 厉承这次没有否定,倒是看了眼衣帽间门口的时钟,叹口气:“算了,时间不够。” 辰涅暗自咬唇,发现自己竟然秒懂,什么时间不够,她心里头清楚得很。正是因为清楚,耳根瞬间充血。 幸好手机又响了。 辰涅跳下地,绕过厉承去接电话,这次不敢穿着衣服乱晃,推门进主卧,那头周玛丽大声问她:“没听到喘气声,这是结束了?这什么男人,也太他妈快了吧?” 辰涅推房门,差点没把自己绊死在门口,她合上门,抬手扶额道:“没有!” 梓沅项目正式流产,辰涅自己手里没有活儿,秦微风把她叫到办公室,门一关,问她想接什么活儿? 辰涅疑惑:“这也能随我?” 秦微风站了起来,上下打量她:“要不呢?你要是想正正经经接单子,我这边给你两个单子你试着做做;不过……” 辰涅看着他:“不过什么?” 秦微风咳了一下:“厉总今早打电话,亲自问我要人,要把你提回总裁办。” 辰涅没什么表情:“哦。” 秦微风想了想,端着茶道嘴边,缓缓道:“其实把你提回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琢摩着,这样一来,流言蜚语什么的更多。你要是觉得无所谓,那也就无所谓了,反正我看承哥那意思,他是无所谓的。但他身居高位,有些话不太能传到他耳朵里,他大概也没有考虑到一些问题,不过确实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辰涅看着秦微风,禁不住莞尔,直接道:“什么名声?你承哥三媒六娉的把我娶回家,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秦微风一口茶喷了,诧异抬眼:“啊?你们什么时候到了这一层了?!” 辰涅笑笑:“我逗你的。”接着道:“也别提了,营销部我呆着挺好的。” 厉承要人,辰涅不想走,秦微风最后折中了一下,刚好自己的助理辞职回老家,便想着把辰涅调来给自己当助理,人事变动交上去的同时又附件给厉承通报了一下,没多久,内线果然响起,厉承在电话里慢吞吞道:“把我的人提给你当助理?” 秦微风“啊”了一声,莫名道:“已经是你的人了?你速度还挺快。”又立刻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谈恋爱谈到公司都不知道注意影响,再说了,给我当助理,我天天往你那儿跑,时不时还能让她给你送份文件,让你正大光明看看人,以解你心头苦闷。”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脑子里到底整天在想什么!我要把人调回来,是要她接手一些公司的事,你以为是什么?” 秦微风略茫然,有些搞不懂,难道厉承的意思和他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吗? 但人事调动已经交去人事部,秦微风挂了电话,想着给人事那边打了个电话,废掉那份调动文件,结果电话过去,人事那边答应得十分犹豫,等他说完了,才道:“秦总,陈总那边电话过来,你要调岗的这位同事……” 秦微风一愣,陈枫林又怎么了? 人事接着道:“这位同事被陈总开了。” “人被开了?”秦微风惊讶万分。 人事:“是的,那份人事调动申请单被陈总压下来了,说直接开掉。” 秦微风挂了电话,拉拉领带,靠回椅背,冷嗤地心想,行啊,他昨天一份文件甩罗茹脸上让她滚,今天他要调个人就直接被开掉,行啊,陈枫林这个老王八。 气头上的那半分钟,秦微风是咬牙切齿,但冷静下来,其实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了,陈枫林近两年越发管不住厉承,他和厉承又是穿一条裤子的,公司内两派势力斗得越发遮掩不住。 厉承是按自己的行事风格来,陈枫林却事事都想插一脚,厉承要飞,陈枫林却想手握风筝线,两人内斗不是一朝一夕,梓沅的事已显出迹象,厉氏恐怕迟早要变天。 秦微风喝了几口冷水,兀自冷静了一下,想好大局观,又猜测辰涅被开,可能还和罗茹这位大小姐有关。 秦微风还未有任何动作,这边辰涅已经接到了内部邮件,通知她工作不合格,当即被开,另谋生路。 且还附带一份全公司都会收到的公开通知,宣布因营销部员工辰涅品行不正,行为有碍风化,经过慎重考虑,予以开除。 这份邮件全公司人手一份,营销部几乎是在短短数分钟间进入了鸦雀无声模式,辰涅点着鼠标,一字字看过来,看完坐在椅子上,嗤笑了一口。 紧接着,人事主管竟带着保安亲自过来,站在辰涅办公桌边,冷眉冷眼公事公办地通知,让辰涅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辰涅对这份工作是无所谓的,但品行不正,有碍风化这八个字她可当真是受不起,这一份开除通告,等于当着全公司人的面打了她的脸,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打她脸的人是谁,但人事主管连保安都带上来了,她现在想多坐两分钟都不行了。 恐怕是得罪人了。 人事主管一脸公事公办,保安冷脸站在一边,辰涅慢吞吞站了起来,秦微风办公室的门同时被拉开,皱眉走过来:“搞什么?” 秦微风还没看到那份公开通知,只看眼前情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觉得燥热,掀开西服叉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人事主管。 人事主管不为所动,却指指辰涅的屏幕:“通知下来了,我也是按照规章办事。” 狗屁的规章,还不是你主子的规章!秦微风心里怒骂,嘴里却冷然道:“怎么回事,公司章程哪一条告诉你,开我部门的人可以不通知我这个部门负责人的?” 人事主管犹豫了一下,又低声且肯定道:“是高层亲自签下来的通知。” 秦微风嗤笑:“哪个高层?厉总?滚蛋!你给我把开人的流程搞清楚了,要么正式文件扔我桌上,要么你让厉总亲自内线和我说!” 人事犹豫一番,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带着保安一起闪人走了,走前看了辰涅一眼,见她靠坐在椅子上,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羞恼不生气毫无被刺激后的特殊神色。 人事一走,秦微风皱眉,抬眼扫过办公区,没人敢把视线落过来,他转头敲了敲辰涅的办公桌:“过来。”说完大步流星,带着风似的进了办公室。 辰涅起身,在同事若有似无偷偷探究打量地目光下进了秦微风的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 十分钟后,辰涅出来,依旧不动声色,且表情自然,顶着无数双目光走回自己的工位,把自己桌上的东西一手,文件交接给杨萍,拎着包转身就走。 她东西少,一个小纸箱子便够,抱着箱子进电梯间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罗茹。 罗茹也是今天调岗位,从总裁办调去给陈枫林当助理,按理来说总裁办和营销部不是同一层,遇到的可能性不大,却刚好这么“巧”,同在电梯间遇到。 辰涅走到罗茹旁边,罗茹侧头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我知道你昨天晚上肯定听到了些什么,不过我奉劝你,最好别多事,厉氏你惹不起。” 辰涅掀眼皮子看电梯门上的楼层提示灯,嘴角勾了下,罗茹昨天说什么来着?哦,对,袒露心迹表白了,还提了十年前的事,最后还说厉承对她一直念念不忘,是她改变了他。 似乎还有什么?但她一时也记不太清。 总的来说,经过昨天,辰涅其实还挺高兴的,这世上千金难买人心和感情,能知道厉承从十年前就对她动心,这实在是个意外的好消息。也因此,她没计较罗茹和厉承纠缠这件事。 但她不计较,显然罗茹在同她计较。这么看来,以品行不正为缘由被辞退这件事的因果已经相当分明。 罗茹侧头看了看辰涅手里环抱的箱子,大约是觉得说这么说应该够了,或者又觉得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在电梯门敞开后昂首挺胸抬步走了进去,像个高昂着头颅凯旋归去的胜利者。 辰涅却抬步跟上。 罗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已合上,她讥讽地转头看辰涅:“你进错电梯了,是不是突然被辞退吓傻了?要不要我出电梯前帮你按楼层键?你不是有厉承送你的豪车么,开回去总好过在路边等公交差好啊。” 辰涅转眼看罗茹。诚然,公交车比不上私家车方便,但往前数十年,她连公交车都没见过吧? 辰涅是这么想的,于是便这么诚恳地说了出来,周玛丽都夸她为人坦诚,她当然要将这个为数不多地优点好好展现。 罗茹的脸瞬间一僵,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目露凶光:“你!” 辰涅再次坦然诚恳,且表情维持得温柔大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别看不起公交,方便又环保,堵在市区的时候私家车是四个轮子,公交车也是四个轮子,谁也飞不过去。” 也许是辰涅素日里淡然从容的模样太过与世无争,在说出这番话之后,罗茹僵了足有好几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37节 辰涅目视前方,继续客气道:“罗小姐也别对我的三叉戟有意见,仇富的心态一般人多少都有,我能理解。困在深山老林里过得艰苦,十年陡然一翻身,精神高度及不上物质增长速度,觉得我的车不是自己买的是男人送的这种心态,我也能体谅。”顿了顿,转头:“说起来,罗小姐的车是谁买的?” 罗茹张嘴又闭上,脸都憋红了,想来是吞下了想要骂人的脏话。 电梯”叮“一声抵达,辰涅抱着箱子挎着包率先走了出去,走前不忘道:“罗小姐,我要去总裁办报道,听说你今天调离,等我收拾完,手里的箱子可以借你一用,不用客气,同事之间相互关照是应该的,刚刚你不也关照了我么。” ☆、第37章 这一日,厉氏高层间的冲突便由“辰涅”这个导/火/索开始,由幕后推到了人前。 秦微风调人的文件被陈枫林压下,一则辞退营销部某员工的公开文件非但没有落实,当事人还被直接调去了总裁办,同一时间人事部门撤走在内部网上的辞退通知,人事主管却又在当天主动请辞离职,总裁办的助理罗茹被调去陈枫林办公室做助理。 一件接着一件,一桩接着一桩,连普通员工都嗅出非同一般的味道,于是个个机灵又小心翼翼,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成了高层利益碰撞后的炮灰。 你看,人事主管就是那最新鲜的例子。而辰涅,她是导/火/索,矛盾顺由开除她这件事点燃,最后能明哲保身的,却也是她。 但外人终究只能看到表象,真实的情况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比如厉承、比如陈枫林。两人矛盾缘来已久,梓沅项目流产厉承都能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气,为何开除一个小小的女职员却又能惊动他? 陈枫林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厉承前后那么多女人,换一个,再包一样,按理来说,女人在厉承这儿根本不算事儿,就算那小职员长得漂亮,入了他厉大老板的眼,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把他们之间的内斗从幕后推向明面上? 陈枫林这边想来想去,也只把辰涅当成了一个姿色不错的普通女人,而厉承会亲自这么“大动干戈”,恐怕不是为了女人,而是因为被梓沅那件事彻底惹恼。 想及此,陈枫林把罗茹叫到办公室内。 罗茹脸色不佳,以为是有公事,却见陈枫林抚着茶杯耐心对她道:“别那么心浮气躁,撑不住事,心里想什么,脸色就是什么样,你这个样子,还想嫁厉承?” 罗茹咬唇,心里不服气,可想到先前在电梯里面对挑衅还能反口咬的辰涅,又觉得陈舅舅说她果然说的没错,她就是个骄傲又沉不住气的人。 陈枫林又道:“厉承有几个女人,包几个,睡几个,金海茂住着谁,调谁当助理,你通通不要管。” 罗茹死咬的唇色泛着白,指甲嵌入掌心:“他看都懒得看我,心里也没我,他不会和我结婚。” 陈枫林喝了一口茶,眼垂在茶水水面,分毫不在意:“他心里没你,也没其他女人。” 罗茹下意识张嘴要反驳,陈枫林又抬眼,摇头:“十年前那个不算。” 罗茹要说的就是这个,见她陈舅舅心里也清楚这事,一面为厉承心里占据的是一个死掉的女人而气馁,一面又替辰涅觉得可笑,诸多心绪混杂,心头滋味难辨。 陈枫林也没再说什么,只让罗茹不要去计较那个没辞掉却调上总裁办的女人,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罗茹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正要出去,突然顿了顿,眼睛瞥到桌角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旧照,因为时间太久又侵过水,照片一交泛着黄白色。 罗茹看到那张照片,钉在当场,又很快捂嘴干呕。 陈枫林见她已经看到,也不掩饰,反而拿起来,有滋有味地瞧着,已然衰老疲态的目光中流露着光:“说起来,厉家这两兄弟还都是痴情种,大的为了个离过婚的女人老家都不要,小的这个……呵呵……不过也好,他欠山里的,就要拿一辈子来还。他要是不记得了,忘得差不多了,没关系,我来帮他好好回忆一下,他总能记起来的。” 辰涅在总裁办的工位,如今正对厉承办公室门口,替代了原先的罗茹。她离开又回来,还是在一份辞职通告后,想不叫人多想都不可能。 辰涅对于办公区流传的她和厉承的桃色绯闻半点兴趣都没有,该做什么做什么,而厉承也正式让她接手工作上的事。她开始更进一步了解他的工作,薪水当然也随职位调动而涨,不过那些钱对她来说不多也不少,勉强混口饭吃加电油而已。 辰涅的微信每天固定要和两个人联系,一个是她远在g市的妈,一个是她公司的助理秦可可。 秦可可每天向她汇报请示工作,在辰涅升值做回总裁助理的那一周,终于忍不住电话过来,问了一声:“辰总,你别怪我多事,你最近钱够用吗?” 那天是周六,辰涅正跟着厉承加班赶一份文件,办公区只有她一个,她一边对着电脑,一边夹着手机,一面敲打键盘一面忍不住笑道:“可可你真是中国好助理,还知道关心老板的财务状况。” 秦可可沉默了一下,学着周玛丽的口气道:“毕竟我觉得,泡男人这种事和男人追女人一样,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辰涅笑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秦可可:“老板我刚好来h市出差,你要是缺钱,我给你送点儿?” 辰涅:“你出差?我什么时候批的。” 秦可可:“咳咳……我自己批的。” 辰涅不在公司,秦可可就是大王,万事由她代为处理或者请示,这么一说辰涅才想起的确是这样,又听说秦可可刚好在h市,短途出差,看看时间便报了地址让她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秦可可十分高兴,表示刚拿到一批衣服的样板图片,辰涅可以顺便看看。 午饭前辰涅敲厉承办公室,问他:“还是让人把午饭送上来?” 沙发上坐着的秦微风比了一个ok,厉承抬眼看她,辰涅看看时间道:“那我让人送两份。” 厉承翻了下文件,还看着她:“中午有事?” 辰涅点头:“我助理过来。” 秦微风突然道:“助理?是不是就是那个,在我酒吧里,让我开灯那个?” 辰涅意外:“你还记得她?” 秦微风咬牙想,能不记得么,那么好的迷情主题,愣是给她说成了迷/奸,想想就牙疼。 十一点秦可可电话过来,兴奋地喊她到了,就在厉氏对面的咖啡店。 辰涅拿了包坐电梯下楼,还没走出办公区,玻璃门被推开,过道内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正是陈枫林。 陈枫林脚步极快,看也不看她,辰涅认出他,也知道他是凉山的某位旧人,但面色如常,在他走过的时候平淡地叫了一声“陈总”。 陈枫林冷漠倨傲地“嗯”了一声:“厉总在吗?” “在的。” 陈枫林很快走过去,辰涅眼风瞥过,抬步离开,扶在挎包链条上的手却紧了紧。 她没有本事辨音识人,但陈枫林,他的声音她倒是一直记得。 辰涅在咖啡馆一角找到了秦可可,十分意外,旁边坐着的竟然是孙小铭。 秦助理叫来服务员点单,又立刻把包里的衣服样板画册拿了出来。 辰涅苦笑:“中国好助理,我忙了半天,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午饭?”又朝孙小铭点头:“好久不见。” 自凉山一别,两人没再联系,辰涅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更没想到孙小铭竟然认识秦可可。 孙小铭自来熟,咬着吸管道:“我特意去你淘宝店买过衣服呢,就是我太胖了,穿着不好看,还是你们瘦的穿得好看。” “哼,你还有脸说。”秦可可立刻朝辰涅控诉孙小铭的罪行:“你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么,她现在说自己穿衣服不好看是因为胖了,事实上呢,打中评!我简直没法忍,客服给她几次电话,怎么说都不改评价,我就亲自给她老人家致电。” 孙小铭嘟囔:“我不是改了么。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给辰涅的店中评,我是弄错了,本来是给另外一架店中评的,哪儿想到手一抖就窜了店呢。” 辰涅笑道:“我看你们现在挺相亲相爱的。” 孙小铭:“那是,我们有缘么,早听说你也在h市,秦可可说你们约在这里午饭,我就跟着来了,刚好见见你。” 孙小铭并不知道辰涅在厉氏工作,只以为她们约在这家咖啡馆吃饭,辰涅扫了样板画册,把看不上眼的衣服删去后,三个女人才边吃边聊了起来。 孙小铭早前和秦可可提过她和辰涅是怎么认识的,秦可可今天又说起这事,便感慨:“早知道你是一位手抖的潜在中评用户,衣服都不卖给你。” 孙小铭摸摸她的脑袋:“可可乖,姐姐给你买糖吃。” 这么一提凉山,孙小铭很快就又说到了景区。提起辰涅当时闪人走得太快,错过了一场“好戏”。 辰涅胃口很浅,吃了两口牛排,便问:“好戏?” 孙小铭想想:“哎,我用的词也真是,不是好戏,这件事一点都不‘好’,我的意思是……”想想没合适的措辞,索性道:“郑优这个人,你还记得吧?” 辰涅想了想:“记得。”当时一起跟着进大寨的几个人里,郑优性格最冷最孤,几乎不和人聊天说话。不知道怎么的,辰涅一直记得她在进山前解释“忍土”这个字时的表情和眼神。 可能和职业有关,孙小铭八卦聊天很有一套,立刻道:“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根本不是去旅游的。” 秦可可吃着炒面,疑惑地发出一声“嗯?” 辰涅也奇怪:“不是去旅游?” 孙小铭说了两个字:“找人。” 秦可可:“找什么人?” 孙小铭:“妹妹。听说她妹妹十多年前被人拐走,她一直在找,找了好多年才找到那个贩子和中间人,贩子说是在凉山,她就找过去了。” 刀叉掉落,在地砖上碰出清脆的一声“叮”。 辰涅耳膜轰鸣,脑子里瞬间空白。 ☆、第38章 辰涅弯腰,平静地把叉子捡起来。 秦可可看了她一眼,转头朝向孙小铭,欲言又止。 女人在八卦这件事上乐于寻找知音,见辰涅被惊到了,立刻压低声音道:“是吧是吧,我那会儿也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那种景区以前竟然发生过这种事。不过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我看郑优说不定被那些中间贩子骗了也可能。” 辰涅把刀叉搁在桌子上,短短几秒,心里淌过几个念头,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具体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 有人细问,孙小铭当然乐于细说。 当天进大寨,在辰涅和他们分开之后,孙小铭便和孙戗搭了个伴儿,两人一起玩儿。既然是玩儿,除了地图上标注的一些景点,当然也得自己找点乐子,孙小铭进山后就觉得大寨的食物和外面没什么不同,口味太普通平常了,不地道,不像本地菜。便拉着孙戗一起,敲开一家本地人家的寨楼大门,一人均价50,想那家拼桌凑一顿饭。 那家人十分好客,收了100块,请他们吃了两顿,晚上那顿吃得尤其好,就在孙戗和孙小铭告辞要走的时候,几个本地人匆匆忙忙跑进院子里,方言叽里呱啦和他们蹭饭的主人家说了一通,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这要是普通游客,吃了饭也不会多管闲事,肯定拿包就走。但孙小铭和孙戗偏偏不是普通人,他们前者是个酷爱周游世界的小说作家,后者是个善于洞悉周围一切的报社记者。 当作家遇上记者,凑成一对,简直就是王八对上了绿豆,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去偷偷摸摸凑本地人的热闹,虽然什么也没打听道,却让他们遇到了这个热闹的当事人——郑优。 郑优起先也懒得和他们多解释,大概在寻找亲妹的这条路上碰了不少钉子,也知道她在说的事不是和人絮叨一下就能解决的。 但孙戗一个记者,想要挖点东西出来,总有他自己的本事,他亮明自己的职业,又大大方方给郑优倒了一杯水,劝说道:“范粟晨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被渣男骗感情的,人就算再可怜,好歹在错误的道路上及时止步,年轻长得还是大学老师,以后想找什么男人找不到?辰涅我就不说了,人一个大美女,看着也不缺钱,未来肯定一帆风顺。同样是女的,你再看看你自己。” 孙戗说这些话的时候孙小铭坐在一旁心里都不舒服,更何况是郑优。 但郑优只是冷冷瞥了孙戗一眼,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他们走他们的路,我走我的,你别多管闲事。” 孙戗不退反进:“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些人总能成事,有些人总不能吗?因为方法不对,途径错误。我混了这么久,从来么见一个人单打独斗可以成功的。”接着,口袋里一掏,名片放在桌子上,推到郑优面前:“我是没权没钱也没势,不过有权有钱有势的偏偏怕我这种人,也需要偶尔依仗一下我这种人。你来大寨不是旅游的吧?我看你和那些本地人闹得那么不愉快,大家认识一场,有什么事还能帮个忙,何必这么忌惮我们?反正帮不了,你可以继续你的路,帮得上,不是刚好。” 这一番舌灿莲花,孙小铭在一旁看得清楚,郑优捏着名片,似是行动了,眸光闪了闪,才倒出了她这趟来凉山的目的。 她有个亲妹妹,失踪的时间大约是在十年前左右,她找了很多年才找到当年拐卖的利益中间人,用了很多办法,才从那人嘴里敲出她妹妹可能的几个去处。 前几个去处她都找过了,并没有,于是她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凉山,这一趟出来她告诉自己,要是再不成功,便放弃吧,哪怕是进大寨,看到人来人往的主干道,她心中都只有寻不得找不到的卑怯感,却万万没料到,她只是随便找了个本地人,随便问了一下,对方的眼神便躲躲闪闪。 峰回路转,郑优突然就看到了一丝曙光。 “然后呢?”秦可可催了一句。 第38节 “然后?然后我不知道啊,我和那个小帅哥周生一起出山,孙戗倒是留了下来。后面的事就得问孙戗了,他是记者么。一个女人寻妹多年,最终发现亲妹妹可能被卖到的深山如今成了著名旅游景区,这可是狗血十足的大噱头!你说他一个记者能放过这个难得的送到嘴边的素材么。” 郑优,孙戗…… 辰涅暗自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又问道:“那你们之后联系过吗?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孙小铭想了想,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孙戗之前和我说,也不一定能上报纸的,因为有些事确实是个值得关注的素材,但线索太少,更多的查不到,只能到此为止。” 辰涅请了这顿饭,吃完后散席,约定有时间下次再聚。 等秦可可孙小铭一走,辰涅走回厉氏大楼的步伐都觉得沉重了不少。 有一个问题,辰涅一直忽略了,也从来没有想过,那就是——除了自己,是否还有其他人被拐去凉山? 她当年可不是被拐,虽然手法拙劣,意欲掩盖真相,但辰涅当时都猜得到,她是被家里人卖掉的,她没有姐姐,也亲眼见过郑优,根本不认识。 那如果郑优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十年前,在她之前,或者和她同一时间,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 凉山……这个地方,到底掩藏了多少秘密。 相似的经历容易产生共鸣,总令人惴惴不安。 回总裁办的路上辰涅只得给自己做了个心理设防,又想这个问题她不必揣在心里,可以直接问厉承。 走出电梯间推开总裁办的玻璃门,还没舒口气,突然见到疾步走来的陈枫林,和来的时候不同,此刻的陈枫林面色如暴雨前的天色,阴郁难掩,看都没看辰涅一眼,一把推开玻璃门。 辰涅走到厉承办公室门口,又见两分完好没有拆过的餐盒摆在门口的桌子上,厉承和秦微风,一个背身站在落地窗前,一个坐在沙发上冷着脸撕纸玩儿。 见她进来,秦微风拢了拢神色,故作轻松道:“和你的小助理聚完了?” 辰涅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厉承,厉承同时转身,眼里还有没有散去的几份厉色,但目光焦距在辰涅脸上,那些情绪又像是瞬间消散。 “看来和刚刚出去的那位聊得不是很开心?”辰涅一怔见血道。 秦微风站起来,门口桌子上拿了一份快餐,挥挥手闪人,还不忘把门关上。 厉承捏眉心:“梓沅那边,陈枫林自己注册了一家公司,准备和驰骛一起做。” 辰涅挑眉:“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忍下这种人的?” 厉承看着她,笑了下:“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当老板。” 辰涅半点不犹豫,走到厉承的大班桌后面,裙子一拢,双腿交叠坐下:“是这样的,如果不必考虑感情这个大前提,我只会看更长久的利益。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把陈枫林留在公司。” 厉承低头看她,此刻的表情倒是一点看不出中午闹了些不愉快:“嗯,有道理。” 这口气带着几分揶揄,辰涅抬眸:“我说错了?” 厉承:“你没说错,所以我考虑了下,打算向董事会提交辞去陈枫林职务的相关申请。” 辰涅想了想:“你辞掉他,需要向董事会提请?” 厉承压低身体,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放在辰涅身后:“按照章程确实需要,而且,我想让厉兆回来一趟。” 厉兆? 辰涅心里本来压了郑优那件事,此刻听到厉兆这两个字晃了下神,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厉承的意思。 “你哥不是不管事了吗?” “他只是不管他不想管的事情。刚好趁这次机会,我想让你见见他。” 辰涅错愕后抿唇低头,又垂眼,抬手将散发绕到耳后。 “好呀。”她道。 只是两个字,却像拨开浓云的光,瞬间照亮到厉承心里,心情也止不住地荡漾开。 辰涅虽然坐着,却又有些飘飘然,她一时忘了郑优那件事,却想着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给母上大人打个电话。 厉承却在一旁幽幽道:“还有一件事。是你搬到我这边来,还是我搬到你那边去。” “啊?” ☆、第39章 辰涅觉得,如果要和厉承同居,她得亲自和母上大人报备一下。 厉承问她:“报备一下就行了?” 辰涅想了想:“我觉得,我妈肯定会当天飞过来。” 厉承默了默,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这是担心你。” 辰涅觉得厉承应该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也不全是,以我对她老人家的了解,她应该还是因为好奇,所以想亲眼看看你。”又在厉承探究思索的目光中缓缓道:“毕竟,我妈她是个颜控。” 厉承当即笑了:“那她见了我,应该会很满意,还会同意我们住在一起。” 辰涅觉得这个误会越发大了,于是又道:“你还是不了解我妈,我妈这个人,她其实特别挑,虽然嘴里说着哪儿哪儿有个男的条件好让我回来相亲看看,但是从来没真的催我回去过,所以其实那些男的她也没看上眼。” 厉承点点头:“我在听,你继续。” 辰涅:“在她老人家那边,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看得中的,一种是看不中的,后者当然没结果,至于前者……” 厉承耐心地看着辰涅,听见她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她要是看中了……她就会把我隆重地推向你,同居这个中间过程都可以省了,你最好准备八抬大轿和彩礼,轰轰烈烈风风光光地把我娶走。” 辰涅本来不打算说得这么直白露骨,但没忍住,还是说了真相。 说完之后抬手略嫌丢脸地抚了下额头。 厉承反应了一下,哼笑出声,思考一番,抬眼看辰涅:“彩礼随时都可以准备,八抬大轿只能找人尽快定做,这都不是难事。” 辰涅愣了下,奇怪地抬眼,却万万没料到厉承说得这么轻松,亏她还脸红心虚了一阵。 可她又很快反过来想,现在是说彩礼和八抬大轿的时候吗?他在她老娘那边连第一关都没过,就想着过关之后的事了?要不要脸? 辰涅切齿,故作唬脸的样子:“你别太自信了,我家有我在就不缺钱,我妈可不会看中物质。” 厉承点点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幽幽笑道:“我知道,关键是这个。” 辰涅自己掏了母上的老底,不好否认自己打自己的脸,但厉承那一脸淡然从容的志在必得晃得她眼睛疼,她心想自己也是招了他的道了,挑眉道:“别那么自信,等我向我娘报备再说。” 厉承:“等你的回复。”又说:“你放心,八抬大轿应该很快就能用上,我会找专业的厂商,早点做出来。” 辰涅抿唇,站起来转身就走,她以前还真没发现,厉承脸皮原来挺厚。 她蹬着高跟鞋出去,拉开门的时候突然又想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但厉承在后面追问八抬大轿要做到什么规格,她赶忙头也不回走了出去,一把拉上大门。 辰涅加完班才想起来自己忘掉的是郑优那件事,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将这事往后暂时压了压。 当天厉承要去实地考察一个项目,辰涅便自己回家。 她回去后拖拖拉拉吃了晚饭,又慢吞吞洗漱保养皮肤做面膜,最后才裹着睡衣躺在沙发上,靠枕下摸出手机,优哉游哉毫不在意一般拨通了季伟英的电话。 季伟英大概在搓麻,电话里先是传来一声清脆的“杠”,才传来她老人家关切地询问:“念念呀。” 辰涅一般从季伟英对她的爱称来分辨母上大人今天的牌运——如果是辰涅,那就是输了,如果是念念,嗯,那大概赢了不少。 辰涅从前和季伟英报备任何事都很淡定,今天却莫名紧张,她本来故作轻松地躺着,却又特意坐了起来,后背挺得笔直:“妈……跟你说件事。” 季伟英气沉丹田:“三万!”口气又软了下来:“啊?是不是又要出差了?真是,你陈阿姨还说给你介绍男朋友,你这总是在外面飞,什么时候能落回窝里。” 辰涅捏着手机,顿了顿:“妈,以后不用麻烦陈阿姨了。” 季伟英:“那怎么行!万一能遇到好男人呢。” 辰涅:“妈,我找到男人了。” 季伟英:“那确实不用麻烦你陈阿姨了……”顿住,一口狮子吼通过电流喷在辰涅耳边:“你说什么!!!?你找到男人了?叫什么,工作怎么样,干什么的,人品气质样貌呢?!” 辰涅把手机往耳边挪了挪,等耳膜不震了,才重新覆在耳边。 可还没等她开口,那边又传来几声嚷嚷—— “才打了一轮!” “哪有赢了钱就走的。” “不打了,我女儿可比牌桌重要!” 辰涅等了一会儿,确定那边再没有吵杂的声音,才重新开口,喊了一声妈,季伟英的声音透着几分肃然:“问你呢,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辰涅看了看天花板:“就那么回事被,就是有个男的,我相中他了,他也看上我了。” 季伟英“哦”了一声,慢吞吞问了一句:“长得丑不丑?我跟你说,男人又矮又肥又丑的咱们可不要啊,你又不是鲜花需要牛粪滋养,找个丑的摆在家里,你看着不烦,我还怕吃不下去饭。” 辰涅本来想说好看,但话嘴边顿了顿,又吞下去换了个说法:“长得不丑。” 季伟英操碎了心:“完完完,你要说帅就算了,你说不丑那不就等于不好看。哎呦,我这心脏,气都喘不过来了。” 辰涅没忍住,捂着嘴笑喷了出来:“我那是保守的说法。” 季伟英:“我要心梗了,我家闺女要样貌有样貌,要学历有学历,赚得多还自己开公司,放你那儿都是保守评价,要放到客观事实这杆公正的天秤上得丑成什么样。” 辰涅知道季伟英这两年在相亲市场上没帮她找到“好”男人,俨然有一股屡屡挫败的颓然,只是没想到悲观到这种程度。 她连忙道:“妈,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其实他……” 季伟英:“打住!你得让你老娘我见见,你不让我见一眼我饭都吃不下去。你现在在哪儿出差呢?我打飞的过去找你。” 辰涅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为了个男人追去了人家公司当助理,只说自己在h市,因为还有工作,暂时租了房子。 季伟英听完立刻吼道:“你们到哪一步了?牵手?kiss?拥抱?同居?我跟你说啊,在我来之前,你连头发丝都别让他碰,我就你一个闺女,还能随便让不明属性的生物拱了?!” 季伟英一向风风火火,但说白了,都是心疼辰涅,紧张女儿。 辰涅心里那份感动正要冉冉升起,听到“不明属性的生物拱了”几个字直接呛了一口,哭笑不得:“妈,我的审美有那么差吗?” 季伟英嘟囔了一句“吴长安”,又及时打住,转移话题:“总之我会尽快过来,你也别怪妈妈多事,哪怕让我远远看一眼也好,我总要看看是人是鬼对吧?” 辰涅“嗯嗯”两声,但最开始季伟英嘟囔的那句话里那个名字她还是听清了,索性道:“妈,吴长安的事早就过去了,我和他也没什么。” 季伟英见辰涅语气平和地提起,便叹道:“吴长安那个小杂种也是我当年看走了眼,算了,不惹难受。”又叹息道:“你看我激动得,好了不说了,我去平复一下心情准备来找你。” 辰涅根本没觉得难受,电话挂断,本着提点一下的责任感给厉承发微信:“好了我和我娘说过了。” 那头很快回:“稍等。” 辰涅估计厉承还有公事,等了一会儿,电话很快进来。 厉承开口第一句话是:“你和阿姨都说了什么?” 辰涅想了想,挑了几个重点:“她让我在她来之前,一根头发丝都别让你碰。” 第39节 厉承“唔”了一声:“看来你没帮我说好话。” 辰涅笑道:“我说了啊,她问我你长得怎么样,我说不丑。” 厉承:“你这么说不对。” 辰涅:“你还指望我给你夸成一朵花儿?” 厉承却在那头道:“你应该说我长得丑,这样阿姨就会很激动,跑过来要抓你回去,等到她过来,找个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机会见一面,再看到我本来的样子,反差之后,她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连八抬大轿都能直接省掉” 辰涅:“……………………”还真是,够不要脸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其实还挺厚的。” 厉承:“你现在才发现,晚了。” 辰涅哼道:“晚什么?还不兴我后悔?” 厉承:“不能,我可不止碰了头发丝,该碰的不该碰的我差不多都碰了。” 辰涅:“…………” “怎么不说话了?” 辰涅不是不想说,她只是在思考,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到了相互口不择言的地步? 厉承却像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帮她稍微回忆了一下:“我说过,我的衬衫不能随便贴身穿。” 辰涅绷着后槽牙,脑海里晃过那天的情景,脸红了一下:“又关衬衫什么事?” 厉承的声音在夜色下,空旷而深远:“穿了我的衬衫,等同睡过了人,得负责。” 辰涅脸红了通透,一把掐断了电话。 何止是普通程度的脸皮厚,简直厚比城墙! 可羞恼着,心中却又抑制不住地冒出欢喜。 ☆、第40章 季伟英脑子一热说要过来,临到收拾完了东西,快要订机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回国,说好了要招待,根本没时间立刻操心自家闺女儿的事。 于是行李放回去,想了想,电话里一再叮嘱,让辰涅悠着点,千千万万不要被男人的甜言蜜语蒙骗,她送走了老朋友立刻就来h市。 辰涅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严肃回:“好的。” 季伟英:“哎呦,我这几天都没办法睡好了。” 辰涅:“深呼吸,别紧张。” 季伟英一时来不了,厉承这边辞退陈枫林的消息却在厉氏不胫而走。 总裁办的助理们在茶水间凑在一起,悄悄嘀咕:“我算是看出来了,厉总和陈总一直不对付,之前那个罗茹被安排过来,鬼知道安排过来是当助理还是当监视器的。厉总恐怕早就不高兴了。” “还记得上次辞退辰涅两个老总对着干,还把人事经理炮灰这事儿?我看不是咱们厉总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为了让陈总知道,谁才是厉氏的权威。” “你说陈总会被辞吗?这事儿好像厉总做不了主啊,得董事会吧?” “那就不是能见到厉董?!” 这话题也不知道怎么拐的,一不留神就从严肃的商业内斗拐到了男/色八卦。 “厉总的哥哥真的超man的!!我上次见他还是一年多前,我的天我的天,想到他我呼吸都要不畅了。” “瞧你色的,注意口水,厉总的大哥早就结婚了。” “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娶的白富美。” “这不是还有厉总么?” “哈哈哈哈……” “别闹!” 申请辞退高层管理的文件报上去,不多久,临时股东大会召开,一向空旷积灰的顶层会议室打开,总裁办迎来了异常忙碌的一日。 但辰涅在会前分发完会议梗概之后,竟无事可做,她从外面看去,会议室大门紧闭,除了一位助理端着茶壶和咖啡进去她略微扫到了几个人影,之后连蚊子都没见过。 大概是她多看了几眼,旁边有人笑笑,道:“看什么呢?” 辰涅回头:“就是好奇。” 站在身边的也是总裁办的助理,年纪三十多,两个孩子的妈妈,却依旧保持一颗不老的少女心,听辰涅这么说,立刻眨眨眼,压低声音:“你进去早了,没看到,我刚刚见到厉董了!” 辰涅:“厉董?厉总的大哥?” 对方点头,抬手捂在嘴边,声音更小:“我和你说,你别看厉总脾气不好对人冷淡,但其实吧,总裁办的人都知道,厉总对员工还是不错的,尤其对女员工客气,干不好活儿他最多冷脸甩文件,没骂过人。厉董还在公司的时候,啧啧啧……” 辰涅疑惑道:“厉董骂人吗?” “不是骂人,就是气场,那种气场,他往我旁边一站,我恨不得锁电脑抽屉的缝里。” “…………”辰涅刚要开口,忽一抬头,看向不远处,神色谨慎,开口道:“陈总。” 通道里的其他助理这才发现陈枫林,无一不惊讶。 只见陈枫林一身正装,步履急促,面色铁青,抬步走向会议室。 此刻不甘辰涅什么事,她便站在原地,看到有总裁办的助理过来和陈枫林打招呼,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助理去会议室门口按铃,很快陈枫林便进了会议室。 这下,通道外间等候的助理面面相觑又寒蝉若将,大家相互看一眼,都不再说话,沉默等候。 这一场临时股东会议在40分钟后结束,高层股东鱼贯而出,竟然没人说话,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像是刚刚结束一场不愉快的会谈。 最后,厉承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出,后者正侧头,训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什么时候,他陈家人也能爬到我厉家头上了?你也是拎不清,这种小事,还用我特意回来开股东会。” 两人从辰涅身边走过,厉承抬眼,目光若有似无落过去,辰涅则目不斜视,错身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内还有人,陈枫林斜靠在椅子内,撑颌思考。 辰涅端着托盘,收拾杯子,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骨瓷碰撞的清脆音调。 半响,陈枫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投向辰涅。他觉得眼生,但又突然想起来,她应该就是辰涅,那个罗茹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女人,也是他本该随口一句话就能开掉,最后却被厉承亲自保下的女人。 女人,呵呵,可笑,女人,又是女人…… 她晃在眼前,就令陈枫林再一次想起今天被高层辞退的羞辱,还有厉兆看着他时散漫毫不在意的眼神。 明明厉氏也有他的分!可现在他却被一脚踢出局,厉家两兄弟用这临时的股东会议拐了弯儿的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是!屁都不是! 半响,陈枫林站了起来,朝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言道:“我还没有输。” 他还没有输。 临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转身看辰涅,辰涅刚好收拾完,正要喊同时进来把桌子擦了,一抬眼对上陈枫林的探究的目光。 但陈枫林并未说什么,很快回身走人。 厉氏的这位大哥,做事倒是比厉承来得更干脆,手段也狠辣些。 不但辞了陈枫林,连带着罗茹一起打包扔走。 辰涅曾经听说,是厉兆心软,特意在厉氏给族人留了位子,却又想不通,什么原因让厉兆改变了初衷? 当天她在工位,见到厉承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多是中高层报告工作,当然还有苦着脸敲门进去的罗茹。 罗茹进了办公室,见厉兆坐在大班桌后,厉承倒是坐在沙发上。 她不过去,就站在门口,远远喊了一声:“兆大哥。” 厉兆抬眼扫她,复又低头看文件:“上次听说你要出国,倒没想到会在公司看到你。学不上了?” 罗茹明显怕厉兆,张口想说什么,顿了顿,点头“嗯”了一声,余光看向厉承。 厉承低头,盘着手机在发消息。 厉兆低着头:“女孩子,还是要多读点书,我和你阿妈联系过了,她的意思也是这样。这段时间你就当实习历练了,早点回去准备上学的事。” “兆哥!”罗茹急了。 厉承却抬眼,目光将她钉在原地,又转眼看厉承,嗤笑了一下:“怎么回事,现在你说话、我说话,都不管用了?” 厉承还在低头发消息,头也没抬:“现在在山外,你拿山里的那套压人压不住。” 罗茹脸色一白,她再混也知道,只要根在凉山,厉家人说话就有绝对的分量:“不是……” 厉兆干干脆脆,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扔,看着罗茹,点点头:“你说吧,你不上学,又不好好工作,你来干什么?” 罗茹此刻才恍然发现,一切都变了,不是山水田园间厉家长子带着孩子们嬉水玩闹,她再也得不来想象中该有的包容和照顾。 她抿着唇,不说话。 厉兆看着她:“有句话,厉承早上开会的时候和陈枫林说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厉承,你再给罗茹说一遍。” 厉承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依旧在发微信:“凉山是责任,不是义务,就算是责任,现在想扔也能扔开。” 罗茹听懂了,厉家兄弟的关照,来自血脉里传承下的对凉山的责任,但这份责任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沉淀愈久弥新,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枷锁。 这个年代,血缘扭住的关系尚且可以随心意斩断,更何况是传承下的责任。 厉家兄弟对凉山还能承担什么责任?他们让族人不走出凉山就能赚大笔大笔的钱,让他们从封闭的山林里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们不比任何一个厉氏前人做的少。 罗茹有一刻的恍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太不懂事了。 就在这份恍惚里,她突然想起了那张她看过的照片,不对,陈舅舅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厉承欠着凉山,他想不起的责任,陈舅舅会通通帮他想起来。 那时候,她看到照片上可怖的内容只觉得恶心,陈舅舅的话她根本没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厉承欠凉山什么?陈舅舅能把那照片当成把柄捏在手里? 罗茹心里兜着事,不再多言,转身出去。 罗茹走后,前后又进了几个管理层,匆匆进去,匆匆出来。总裁办的工作群里都在议论,说今天肯定要加班了,结果临到下班时候,某位老员工在群里发消息,说今天可以准点下班,也不需要人值夜,群里短暂地沉默后,都没人敢发欢欣鼓舞的表情包,时间一到,相继收拾包闪人。 辰涅收拾东西的速度不快不慢,也奇怪这些人怎么闪得这么快,刚把包背上,总裁办办公区的大门被拉开,秦微风小跑着进来。 “嗨,小涅涅,一起吃晚饭吗?” 辰涅手机里有下午厉承发的微信,知道今天不一起吃饭,便摇头笑笑:“我走了。” 秦微风的脸几乎在瞬间垮掉:“那完了……” 辰涅奇怪:“什么完了?” 秦微风摆摆手:“算了,反正我也早做好脱一层皮的准备了。” 第40节 辰涅一向能分清事态和立场,所以陈枫林这件事,于公与她无关,于私,她恨不能希望厉承一辈子都不要再见这个陈枫林。 对辰涅来说,凉山和当年花钱买她的、拐卖她的人,远远不及卖掉她的至亲面目可憎。而她也痛恨所有把她推向苦难深渊的人,唯一庆幸的是,当年能遇到厉承。 所以对凉山和那些族人,不管过去她的态度如何,现在,她不想去痛恨,也不会为了厉承尝试接近,她会离得远远的。 她希望她和厉承的路可以走得更远。 但这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辰涅小姐?” 辰涅从电话里分辨出了那个声音,觉得很意外:“是我。厉董?” “辰小姐如果有时间,可否下来坐一会儿,我们聊聊。”又说:“我太太也在,我们想见见你。” ☆、第41章 这很奇怪,大晚上的,厉承的大哥竟然说要见她?还知道她住哪儿,亲自找上门? 辰涅挂了电话,看看时间,怎么想都觉得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厉董夫妇现在要见她,很不合时宜。 但既然找来了,那就见见吧。 辰涅乘电梯下楼,以为会在附近某家咖啡馆见面,到楼下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车门大敞,一个女人扶着腰下车,厉兆从另外一边忙不迭的绕过来,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女人。 扶住了,又皱眉:“不方便就别动。” 女人撇嘴,哼道:“那不行,这大晚上的别人不方便也下来见我,怎么我自己不方便就能赖着不动。” 厉兆在那边暗自叹气。 辰涅从一楼门厅走出来,听到这话觉得很有意思,她打了个招呼,道:“我是辰涅。” 女人一手扶着厉兆,刚刚才站稳,瞬间抬眼看向辰涅,格外惊喜:“呀,你好,我是梁笑笑,厉承的嫂子” 辰涅被那明亮的笑容闪了一下,微愣地站在他们对面:“……你好……有事?” “啊!!”梁笑笑俏皮地眨眨眼,艰难地想要去弯腰探身从车里拿什么,却被厉兆一把拽住手腕,轻轻拉到一边:“祖宗,站着别动。”说着自己探身去车内拎出一个袋子,斜眼看梁笑笑,一脸无奈的模样。 梁笑笑接过袋子,朝辰涅递过去,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半夜打扰你。本来也不想这么冒昧,主要我今天晚上吃饭,听秦小爷说厉承有女朋友,我这心里就特别好奇想来看看,”边说自己都乐了:“这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辰涅:“………………” 辰涅看着梁笑笑,觉得这还真是一个热情奔放的嫂子,厉兆这个大哥会娶到这种性格的女人,怎么都觉得画风不对。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梁笑笑挺着大肚子,侧头抬眼看厉兆,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我是不是不该来啊?” “……”这媳妇儿真是……叫人操碎了心,自从怀了小宝宝,没有哪一天的智商能达到平均线。 厉兆抬手抚了下额,又很快放下,无奈却又默默支持着老婆,于是总裁范儿破表,扫了一眼辰涅,很快道:“应该!” 辰涅一开始没想起来,后来才反应过来,厉承没有父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边长嫂挺个大肚子上赶着来看她,怎么能说不应该?怎么能冷淡地站在一边,连东西都不接? 于是立刻伸手,一把接过。 梁笑笑愣了下,却又立刻去拍厉兆的胳膊:“我说的吧!厉承找的女朋友,肯定不跟他似的,整一个冰块脸。” 辰涅:“……………………”真是热情且奔放。 梁笑笑说来看看辰涅,就真的只是看看,礼物当面送到,聊了两句加微信,还掏手机,和辰涅一起拍了张合照。 辰涅懵懵懂懂地陪着做完,又目送车子离开,呆站在原地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刚刚就算见家长了? 这样也可以?! 木着腿转身正要走,手机叮地一声,打开一看,梁笑笑发来微信【很高兴认识你辰涅,晚安。】 辰涅回她【晚安】 拎着东西上楼,辰涅都觉得有些不真实,看看手里的袋子,又发现一切都是真的。 刚刚在楼下的是厉兆,还有厉兆的妻子,他们都是厉承的亲人,就好像,她离厉承又进了一步。 这个发现令她情不自禁就觉得高兴,大概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瞬间便是天堂。 她把袋子里的包装拆开,是一条缀着宝石的项链,很漂亮。 手机再拿起来,心绪促动着,这次直接拨给厉承。 梁笑笑坐在车后,不停去拽厉兆的西服:“唉!你要不要给你弟弟换辆车啊!?我听说弟妹开的车比你弟弟都好,她自己买的!” 厉兆:“…………” 梁笑笑又去拉厉兆的袖扣:“弟妹是网红呢!开淘宝店的!啊,难怪长那么漂亮。”摸自己的脸:“我以为我就够漂亮的了。” 厉兆:“…………” 梁笑笑:“厉承今年真走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是倒追,啧啧啧,这人品,比你这个当哥的强。” 厉兆哭笑不得,伸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老婆,你累不累?” 梁笑笑挺了下腰,锤了两下:“有点。” 厉兆笑起来,目光温和:“那就别说了,休息下。” 梁笑笑把手机拿起来:“等一下,等我发个朋友圈。” 听说梁笑笑挺着个大肚子直接奔去看辰涅,厉承哭笑不得,他道:“没吓到你吧?你别理她,她怀孕前还正常点,怀孕之后我每次见她就没正常过。” 辰涅想起梁笑笑,同样的哭笑不得,她想到梁笑笑称呼厉承为——冰块脸。 她哪儿来的自信给厉承起这么个外号?厉兆不也是个冰块脸。 辰涅这么想着,噗嗤一口笑了出来。 厉承沉默了下:“在家?” 辰涅:“在啊。” 厉承:“我来找你。” 辰涅:“太晚了吧。” 厉承声音沉如水:“什么时候都不晚。” ☆、第42章 辰涅挂了电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在公寓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又绕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站了三分钟,镜子里的女人眼波如水,闪着几分不确定和忐忑。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觉得这还真不像平时的自己,于是一通电话给厉承,问他到了哪里。 厉承回她:“很快。” 辰涅笑问:“很快是多快。” 厉承没有回答,几分钟后,隔着电话听筒,辰涅听到一声清脆的“叮”,接着是男人的回答:“开门。” 辰涅一惊,捏着电话走到门口,打开门,赫然正是厉承。 辰涅有些意外,依旧捏着手机在耳边:“这么快?” 厉承却已进门,反手将门合上,把自己和辰涅的手机全都随手扔在门口的架子上,搂着那细软的腰肢,面对面将人压在门后。 辰涅被拢在一道阴影中,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被罩住。 她下意识推了下,却被更牢固地压住。 “怎么这么快?”辰涅又问了一遍。 厉承低头,凑在辰涅耳边:“现在还关心这个?” 辰涅吓了一跳:“你不会跟着你兄嫂一起来的吧?” 厉承更用力的搂住怀里的女人,在呼吸纠缠间道:“没有。”他本来就在来的路上。 辰涅后背贴着门板,腰却被死死搂着,她禁不住颤了一下,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不能输,可理智却敌不上此刻所有的感觉——腰间那结实的肌肉偾张的臂膀,隔着薄薄的衣衫相贴的肌肤,以及两人呼吸间快要一捅而破的暧昧。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一刻,自己是完全混沌的。 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她只知道面前的那个死死将她钉在怀里的男人是厉承,她喜欢的男人,她爱的男人。 辰涅的呼吸逐渐加深,她抬起手,手腕一颤,拉住了那熨烫得笔挺的衬衫衣领,手臂用力一带,将人更近地拉向自己。 她亲吻厉承。 她的吻很生涩,却认真地,一点一点亲吻他的唇角唇边。 厉承睁着眼睛,他深黑色如墨海的眸光中印着她的面孔,他听到她喊他的名字:“厉承……厉承……” 他久久地没有动,眼中晦暗不明地神色却逐渐凝聚,她并没有看到,此刻他的眼睛幽深的可怕,却也温柔得令人颤抖。 终于他闭上了眼睛,用力回应她的吻。 辰涅的呼吸彻底乱了,她主导的位置被替代,她的眼睛、脸颊、嘴唇、脖子、锁骨,全部都是厉承的气息,他的唇如同潮汐,所到之处让她泛滥如水。 辰涅用最后的一丝理智颤着声音道:“去……卧室……” 厉承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快步朝屋内走去。 没有开灯,辰涅被放到床上后听到静谧地屋子里衣物摸索和皮带扣的金属碰撞声,她有些恍惚,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便被覆盖住。 厉承的脸在黑暗中只有一个轮廓,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替她擦掉额上的热汗,另外一手朝下探去。 她觉得干涩,不舒服,疼,轻轻拧起了眉头,并没有发声。 厉承似有所感,手下的动作轻柔了一下,却听到辰涅深呼吸一口,说:“进来。” “嗯?” 辰涅坚定道:“没关系,进来。” 这种事,本该是享受,到了她这边却像是献祭一样,厉承心疼她,并不急着进去。他亲吻她,抚摸她,同样在探索中寻找契合,终于,慢慢的,辰涅找到了该有的感觉,她一身是汗,衣物早已剥落,有些急不可耐地胡乱去搂厉承。 被进入的时候,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倒弓起,心里却有一股难言地慰藉满足感。 她想真好,是厉承。 第41节 然而在短暂地痛苦中这一刻的清明很快被接下来攀藤而上的潮涌淹没,在厉承越发粗重浓烈的呼吸中,她被一次一次越来越高地被抛向云端。 …… 辰涅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体力这么差,她瘫软在床上,完全没有力气去清理洗漱,厉承将她抱到浴室,从始至终都极有耐心,她浴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他一个都不认识,却还能一个个挑出来仔细分辨。 辰涅随口说囫囵洗个澡不就行了。 厉承却不,他放了热水,给她泡澡,自己冲洗后,便坐在浴缸边等着。 辰涅在热水里泡着泡着把理智给泡回来了,她想了想,突然道:“我见到你嫂子了。” 厉承点头,看着她:“我知道。” 辰涅:“我怎么觉得你嫂子来见我,是特意拍你马屁呢。” 厉承:“她是有点怕我。” 辰涅笑喷:“嫂子怕小叔子?” 厉承想了想:“大概因为我比较凶。” 辰涅:“你哥比你还凶。” 厉承:“他只是凶别人,不凶自己老婆。” 辰涅哼了一声,沾着水的睫毛瞬间抬起,怒说:“那你怎么凶我?” 厉承一脸莫名:“什么时候?” 辰涅底气十足:“有啊,我去凉山旅游那会儿,凶得要死……”后面的话却尽数被吞没在了厉承的口中。 辰涅愣了一下,立刻喉咙里发出嗯嗯嗯的挣扎声,厉承一松口,她立刻抗议道:“还不让我说?” 厉承附身下来,眼里全是笑意:“我当时的确不希望你回来。” “为什么?” 厉承却摇摇头。 如果她回来,能做什么?心怀怨恨,报复当年的一切吗,可她找谁,一个人几个人,还是所有人?留下来,只会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一遍一遍回忆当年的情形,她能找谁,她要怎么办,她又会多痛苦? 不要回头,朝前走,前面才有路,转身什么都没有。 所以在她最初回来的时候,他真的希望她早点走,越快越好。他不希望凉山的人认出她,也不希望她留下来。 这些辰涅当然明白。 她理解厉承沉默中的担当,这个男人和十年前一样,他什么也不多说,承诺了却一定会做到,他像山一样沉稳而强大,十年时间,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将凉山带出了那穷苦的山区。 他身上的每一点都在吸引她,让她沉沦沉陷,让她留下来,让她舍不得离开。 辰涅本想第二天照常去上班,然而……咳咳,从自己枕头边爬起来的公司大老板告诉她,今天不必去,他帮她请假。 她本来不想请假,卫生间里照照镜子,觉得还是休息一天为妙。 休息就休息,也没想出门,正要和秦可可那边联系一下,看看公司的情况,有个人却找上了门。 吴长安闲闲散散地靠着门,挑眉,明显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不在。” 辰涅无语地看着他,十分不悦:“我不在你还按门铃?” 吴长安口气不变:“随便按着玩儿。”正说着,抬步就要进来,却被辰涅拉着门一把挡住。 眼尾带着几分厉色,辰涅的表情已彻底冷了下来:“吴先生,你有事可以直说。” 吴长安素日里那温文尔雅地面具此刻终于被摘下,他眼睛盯着辰涅,似笑非笑说:“辰涅,你长本事了,厉氏的老板,嗯?” 辰涅一把就要摔上大门,却被吴长安抬臂挡住,男人衣袖下的肌肉偾张带着力量,辰涅敌不上,索性不于他正面交锋。 她这么多年,一路摸索着走到现在,也明白有些人得罪不起,也知道有些时候不是自己强硬表明态度事情就能解决的。 她抬眼看吴长安:“你想怎么样?” 吴长安的胳膊依旧抵在门上:“我刚刚的话,你好像还没回答。” 辰涅回视他,一点也不怕他:“厉承是我男朋友。” 好像听到一个十分可笑的词,吴长安站在门口,扯唇笑出了声:“男朋友?辰涅,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辰涅知道吴长安这人的脾气,努力克制着,只淡淡道:“不牢你担心。” 吴长安收回了胳膊,站直,这次他没有想进来,反而侧身,挑了挑下巴示意门外道:“出来聊聊。” 辰涅道:“没必要。” 吴长安在门外看她:“辰涅,你不用这么防着我,好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有些话想说,总归是为了你好。” 辰涅觉得好笑:“为我好?” 吴长安:“做人圆滑些,你可以这么和我说话,你难道能和厉承也这样说?” 辰涅:“我说话再恶劣再不懂人情世故也都是我自己的事。” 吴长安皱眉,终于道:“小涅,厉氏的那位厉总某些声名在外,你也许不知道。听我一句劝,不要陷太深”顿了顿:“你说他是你男朋友,对他来说,也是这样吗?” 辰涅原先不明白吴长安找她干嘛,现在她突然懂了,吴长安以为他是厉承包养的女人? 辰涅抿唇,突然笑了一下,看着吴长安缓缓道:“对,我就是厉承包养的,一个月60万,比我开公司来钱容易多了,您慢走,不牢费心。”说着一把关上了门。 多管闲事! ☆、第43章 厉兆的意思是,陈枫林既然没有留在厉氏总部的必要了,那就回凉山,凉山景区部门不少,闲职有,实权的职务当然也可以提供,哪怕回家开个旅店都没问题。 但厉兆多年不在公司,大概也料不到如今的陈枫林野心有多大,又或者应该这么说,厉家长子根本没把陈枫林放在眼里过,无论是在公司任要职还是在外自己开公司,在厉兆看来不过都是小打小闹。 而厉承这边,没有陈枫林在公司搅合,随意他去哪里,根本无所谓。 陈枫林原本的计划是继续占着公司职务,另外那头和吴长安的驰骛集团合作,共同开发梓沅风景区,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来得及和驰骛那边把合同签下来,这边就被厉氏兄弟二人踢出了公司。 陈枫林能不恼火吗? 可他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儿,知道恼火没用,发脾气能给谁看?既然厉氏待不下去了,他自然也不甘心直接回凉山,只想尽快和吴长安那边将梓沅的合同签下来。 然而一次两次,无论是私人电话还是公司助理,他竟然无法联系到吴长安,好几次他直接去万槃沧盛那边的开发分部办公室,负责人表示吴总出门考察去了,不在,什么时候回来?这就不知道了。 都是商圈里滚过的,陈枫林能不懂这态度到底是几个意思? 吴长安原本还能看在他将资源风景区项目拱手送上的情分,与他共同开发这个项目,现在见他被厉氏踢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景区既然都成了囊中物,也就没必要管他死活了。 但陈枫林又隐约觉得,吴长安不是这种人,倒不是说他吴大老板多有人情味,没签合同就拱手送上一个项目确实是他陈枫林活倒回去了,但吴长安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把厉氏的高层的情况打听清楚。 他吴老板如此人精的一位,别人看不中的地他几年前就能规划好,这样的人,他难道会不知道厉氏是“家族”性质的企业,高层很多都是厉氏兄弟的自己人?会不清楚陈枫林与厉氏的关系? 就算被踢出来又如何?不在厉氏,依旧还是厉家兄弟两人身边的自己人。 见风使舵不顾先前的交情独自吞下这个项目那是短视的人才会用的手段,吴长安这种人,如果了解厉氏的基本背景,就一定会继续和他合作,以求为将来能与厉氏合作打好一个基础。 现在避而不见,也默认不会继续合作资源项目,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吴长安已经私下里和厉承见过面达成了合作关系,索性两方都丢开他这个弃子? 或许打死陈枫林也想不到,吴长安懒得见他,根本原因还是辰涅。 吴老板纵横商场,女人见多了,但辰涅归根结底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大概是觉得所有亏欠,大概还有别的,总而言之,如今知道辰涅跟了厉承,厉氏二字便在吴长安这边成了提都不能提的禁词。 偏偏助理又不懂得他这些隐秘的心思,陈枫林的电话催过来,助理便日常工作式地提醒了几次,吴长安一听到助理说厉氏的陈总什么什么的就头疼,想起陈枫林自然想起厉承,无名之火心里烧着,大怒地掀了文件,传话下去说梓沅项目该怎么样怎么样,陈枫林来了一概不见。 商场上的那些弯弯道道,吴老板稍微思虑一下便不会做得这么绝,他清楚陈枫林是厉氏的人,就算被踢出来的,那也是厉兆厉承兄弟两人身边的人,不好这样处世。 但想想辰涅,想到那女人脸上嘲讽似的冷笑,他就觉得是厉承在背后用一双无形的手扇了他一巴掌。 有时他又琢摩,是不是当年的事辰涅始终耿耿于怀,记恨在心,索性做绝了,一次性恶心回来? 当年啊……当年的事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却奇妙地在吴长安脑海里记了很多年,到如今,也可谓是历历在目。 推本溯源,还得从辰涅现在的妈妈,季伟英女士说起。 季伟英女士年轻的时候不比辰涅小时候好到哪里去,那个年代,只会更穷更苦。赶上了一个大家都穷物质极度不吩咐女人结婚也早的年代,随着大部队的步伐,也早早在工厂里认识了一个男人结婚了。 然而婚后生活并不美满,那个时候打打闹闹也算鸡毛小事,反正大家都在不熟的时候结婚,摩擦家家户户都有,然而季伟英的生活着实苦,穷也就算了,男人还赌博,欠下了一屁股债,婚后没多久,每天都活在被追债的日子里。 季伟英女士随了她那干练的名字,果断离婚了,带上了一屁股债,在相邻指指点点中,开始了自己的打拼。 不过很可惜,季伟英不是那些□□十年代里发家致富的老板,改革开放初期的野心版图里,根本没有她一个女人一席之地,她很努力,但也很艰难,工厂里出来开过店,赚了也赔了,忙忙碌碌小半生,最后也不过开了个小店,请了个阿姨帮忙打理,自己还在外面帮有钱人家当保姆。 吴长安家,就是那个有钱人家。 季伟英因为勤快不多话,深得吴家人喜欢,外加自己无家庭子女更没这方面的琐事,在吴家一呆就是很多年。 再后来,某一天,季伟英带了个女孩子来吴家,说是自己认的干女儿,吴家缺一个临时工,她便领了过来,让主顾看看,要是合适,就留下来打着份工。 吴家不缺钱,刚好也需要人,看女孩子白净也乖巧,做事还算麻利,便同意了。 那个女孩子,便是辰涅。 辰涅那时候已瘦了不少,模样长开,个子也抽了条一样长,没有再上学,社会上打磨几年,人安静不少,气质也沉淀了些,就是有些阴郁,并不开朗。 吴家觉得女孩儿话少很好,总好过莺莺燕燕一般的吵闹活泼,家里有个成年的还有一个待成年的,都是男孩儿,被会来事儿会说话的女孩儿勾了去可不好。 为此,吴家对辰涅分外满意。 可是偏偏啊,在有些心智还未彻底成熟的男人心目中,少言寡语如辰涅这般的阴郁气质,也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吴长安年轻那会儿,混是混的,但偏偏模样帅,很受女孩儿欢迎,他上学的时候谈过几个女朋友,稀里糊涂的,过家家一样,牵个手就了不得了,再大一些,更关注异性的气质。 他长这么大,一路私立名校上过来,身边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儿,这些女孩儿的气质性格都差不太多,时间一久,在他眼里就和流水线上下来似的,一个两人还新鲜,多了就觉得腻味。 辰涅却不一样。 长得好看,又瘦,干活儿就低着头,无论怎么逗,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表情清清淡淡,性格比表情还寡淡。 吴长安年轻时候心里那根骚动的弦,没人拨,自己闷声响了。 他心说,这个女孩子,管她是不是家里的临时工,先追到再说。 跟台言小说似的,吴家正经大少爷,为了追个临时工小保姆,耍出了各种花招,使尽了能用的小把戏。 连当时正发育长个对喜欢个女孩子是什么感觉还懵懵懂懂的吴长生都觉得,他哥好像喜欢那个临时工姐姐。 但辰涅并不这么认为。 她早熟地了解这个社会,感知他人情绪,她不喜欢吴长安,讨厌他的追逐,她觉得他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内心里觉得他的喜好和追求大概就是:温室的花儿看腻了,突然在路边看到一朵野花儿,觉得新鲜,就想要摘。摘完了,随手就会扔掉,搞不好还嫌沾了一手指的花粉。 第42节 辰涅对他避无可避,只能敬而远之,她觉得自己命不好,运气更欠佳,还是老老实实活着过日子吧。别回头让主顾家的男女主人撞上,觉得是自己带坏了大少爷。 可偏偏,这运气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有钱人家后院失火在任何年代都见怪不怪,连老话都有总结:男人有钱就变坏。 吴老板是越来越有钱,越来越富态,越来越有老板样儿,连养个小老婆这种事,也越来越有恃无恐,终于有一天,吴太太这个正宫大房受不了了,来了一趟大闹天宫。 闹完之后,夫妻两人撕破脸皮家庭眼看着分崩析离,吴太太瞧见围着小保姆团团转的儿子,恍然狐狸精果然都是从小养成的——家外头养着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家里她竟然亲自养着一个。 即便在当年的辰涅看来这是个误会,在那时候的吴太太眼中,一切年轻漂亮会讨男人喜欢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吴太太把辰涅赶了出去,连带着在吴家呆了很多年的季伟英一并辞了。 辰涅那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没人要的孤儿一个,季伟英愿意在她艰难的时候收留她,还认作干女儿,实在是天大的恩情,这份恩情她还没来得及回报也就算了,不能再牵累,工作赚钱,钱就是尊严,她那时候也不大,但也知道,人不能没了吃饭的钱,更不能没尊严。 但辰涅又觉得,自己的尊严大概也是不值钱的,或许,恰恰这不值钱的,如今也是唯一可以用来换钱的。 她平日里冷冷清清半个字都不说,吴太太要辞掉季伟英的时候,却求了许久,尊严踩在脚下面的那种求,哭着求。 吴太太和吴老板吵架的气头上过去,也问了一圈,知道是自己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小保姆根本没怎么样,但看着辰涅的哭求,那因为争吵不甘怒火充斥的心房里,扭曲地生出了几丝无从察觉的快意。 她像一个窥探人心的观察者,问辰涅,你们这些从小就穷的女孩子,接触到了有钱人的生活,不会羡慕嫉妒吗?不会想要抢过来吗? 辰涅懂的,吴太太需要的不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被吴老板的小情妇们挑衅的吴太太,只是需要一个类似狐狸精的女人,当着她的面承认她们的龌龊和羞耻,她想要羞辱的快感。 辰涅太懂了。 她顺从地照做了。 她说:“我特别穷,我想过有钱人的日子,穿好看的裙子漂亮衣服,这些我都没有,我家也没有,但是你们有,我就想争过来抢过来。” 吴太太叫来自己的大儿子,她想要和至亲分享她已然扭曲的内心快感,她想要给那个背叛他的男人的孩子亲眼看看这个“真相”,就好像这样,吴老板就会看到这个“真相”一般。更进一步,又好像,看到了就会回心转意。 这好像一场正义的审判,辰涅说完,吴太太不知透过这些话或者透过辰涅的脸看到了谁,想到了哪个狐狸精,紧跟着说道:“所以,你就用年轻的资本勾引我丈夫对吗?” 辰涅对世态炎凉与叵测人心有些麻木,为了让季伟英能保住工作,她满足了吴太太的幻想需求,她点了点头。 而吴长安,在吴太太分享出的扭曲快意下,他心里有些什么,碎成了齑粉。 辰涅离开原生家庭后,活得最浑浑噩噩的那些年便是被季伟英收养前后的那几年,经历这般放弃尊严的羞辱,普通女孩儿必然会哭成泪人,委屈又难受,但辰涅没有。 她有些麻木,麻木中又庆幸,能保住干妈的工作也挺好,只能怪她自己倒霉吧。 离开吴家,辰涅继续找工作,年纪不大,又没有文凭,能干的也就是服务员之类的。 吴长安却找到她,像过去一次次的纠缠那样,他以前总逗她,但也懂得发乎情止乎礼,从无言语逾越,然而这一次,他给了辰涅一大把钱。 他轻蔑冷漠地说:“你不是缺钱吗?我给你好了。你早说你要钱才跟我,我早就给你了。” 纵然再浑噩,那也是被讨生活的忙碌和苍白颠簸得麻木,但这样的羞辱,无疑是一把利刃,一刀插在心口。 辰涅惊愕睁眼,浑身血液回流,在一下比一下快的心跳中,她突然想起来,她这条命是别人给的,是有个人拼命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山里推出来的。 曾经被呵护珍视的这样一条苟延残喘的薄命,不是用来给别人践踏的! ☆、第44章 厉氏待不下去,吴长安那边也避而不见,陈枫林的那些野心无从安放,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办法找过厉兆,可厉兆给他的依旧是警告,早已不将他当成族中长辈,如此,他只得放低态度联系厉承,厉承倒是给他指了条“明路”——回凉山。 回凉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之后,他就彻底退休了,景区里颐养天年,厉氏和外面那些权利地位相争的花花世界,再与他无关。 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他不能接受没有他陈枫林坐镇的厉氏,更不能忍受,厉家兄弟将他甩包袱般无情得丢到一旁! 好在,他手里还有筹码,他拨通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那头道:“那个女人还在吗?……把上次那个记者的号码发给我。” 厉兆在公司并没有呆多久,不久就带着梁笑笑离开,走前叮嘱厉承,不该心软的时候不必心软,对凉山,他们兄弟两个早没有延续下来的那份义务了,他们做得比厉家任何一个先祖都要做,也算得上仁至义尽。 这夫妻两前脚一走,辰涅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厉兆便因为一个项目,马不停蹄出差去了。 亲自开车将人送到机场,辰涅由衷的表示:“厉总,一路顺风。” 厉承没急着去换登机牌,抬手去揽她:“我争取早点回来。” 辰涅:“你该早点回来,要不然我这个助理就成了只拿钱不干活儿的闲人了。” 这次的项目厉承身边没带人,只让秦微风后脚把他们项目组的人带上,辰涅这话,无疑是敲打,意思大概是——我都总助了,怎么你出差我不能跟着,我不能跟着你,还不如在秦微风那边跟项目,在他那边这次还能跟着。 厉承恰到好处的感受到了醋意,心中暗笑,只得拿出男人哄女人那套:“我会带礼物回来,想要什么?” 辰涅:“快别,我不缺礼物,就缺男人。” 厉承倒是格外认真的想了想:“倒是可以每天晚上或者凌晨飞回来,第二天赶最早的飞机再过去。” 辰涅本就是随口这么说,见厉承如此认真,当即道:“快算了,我还是要礼物吧,你这样乱来,回头别把我男人弄残废了,我可不要报废品。” 厉承轻轻一笑:“废不了。” 送完厉承,辰涅转头回公司,路上却突然想起某件一直记得却无意间在最近被耽搁下的事。 她想了想,又给公司和厉承分别去了一通电话,前一通请假,后一通用来批假。 厉承在电话里问:“什么事这么急?刚刚没听你说。” 辰涅想了想,没有隐瞒,边开车边如实道:“之前我进大寨的时候,还有其他游客,你还记得其他几个人吗?” 厉承:“有点印象。” 辰涅:“其中一个女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是中途被气走的那个,也不是和我同屋住的那个,叫郑优,当时她特别急,比所有人都急着进大寨。” 厉承想了想,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女人大致的身影,道:“记得,这个人怎么了?” 辰涅突然想起什么,当即道:“不对,按道理来说,你该知道的比我清楚。” 电话那头传来航空公司的登机提醒,厉承:“慢慢说,我听着。” 辰涅这才一一道:“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但现在想想,你好像并不清楚。那个郑优,其实也不是游客,那天是去找人的。十年前她妹妹被人拐卖,她找了很长时间,最后找到了凉山,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她的行为,当时惊动了你们寨子里的人,这事你清楚吗?” 厉兆的声音很平静:“这件事,我并不清楚。”顿了顿,又道:“景区的事务有专人管理,我一向不太过问,目前为止,也没人和我提过,你继续说那个郑优的事。” 辰涅却在想别的事,沉默一会儿,才道:“没什么了,只是和你说一下,还有,我们那行人中,有个叫孙戗的,那个胖子是个记者,他现在一直在跟进这件事,也清楚你们凉山的背景,之前我没想起这件事,没来得及和你提,现在你看看,是不是要管一下,别让事情闹大。” 厉承:“我知道了,放心。”又说:“寨子里早年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上山,我也未必很清楚,有些人总要弄点事出来瞒着我,背地里再弄点事。如果真的还有其他人被买到寨子里,”顿了顿,“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不要管,这些事我来处理。” 辰涅知道厉承是想尽可能保护她,不让她再和那些不好的事产生瓜葛,但挂了电话,她心里却放不下。 想起郑优,想起她寻找了十年的亲妹,隐约中,她觉得这件事并不止是这样。 她最终还是联系了孙戗。 孙戗一接电话,听说是她,起先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倒是平静说:“哦,辰涅啊,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怎么想起联系我了。” 辰涅也不拐弯抹角,但说得也不直接,只在电话里道:“有时间吗,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孙戗啧了一声:“辰涅美女,说请教谈不上啊,这样吧,你先回答我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赴你的饭约。” 辰涅:“好,你问。” 孙戗:“我听说,你现在在厉氏工作是吧?” 辰涅:“是。” 孙戗:“哦,那我知道了,刚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请教你,见一见吧。” 吃饭的地点约在厉氏大楼对面的咖啡店,上次和孙小铭一起吃过饭,这次换成了孙戗。 两人都提前到,孙戗没客气,说他请客,点了一堆吃的和咖啡。 点完单,他转眼看看窗外,刚好正对厉氏大楼,翘起脚,朝外一指:“我说辰涅,你怎么又到厉氏来工作了?” 辰涅平静看着她:“有机会,就来了。” 孙戗问:“那天那个男的,我要是没猜错,就是厉承吧?” 辰涅:“你早确认了,干嘛又问。” 孙戗点点头:“是这样,别介意,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做我们这行的,后天形成的好奇心。” 辰涅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但也不急,等上了菜和咖啡,吃了一会儿,才渐渐聊开话题,孙戗却问的多,问他厉氏的工作,厉氏内部的情况,又问,厉氏最近有没有又在凉山景区那边投钱,因为听说梓沅的项目流产了,是否还有其他打算。 辰涅挑能说得说,不能说得就绕过,总是在回答,终于抿了口咖啡,看向孙戗:“我其实约你出来,是有件事,想问一问。” 孙戗拿着刀叉吃牛肉,抬眼:“哦,你问吧。” 辰涅:“郑优的事,我听孙小铭说了。” 孙戗顿了顿,挑眉:“原来是这件事,怎么了?”又说:“还是你的顶头老板知道这件事了,心里心虚,让你先来打探虚实?” 辰涅:“这倒不至于,厉氏要真知道了这件事,你今天见的也不会是我了。” 孙戗放下刀叉,拿纸巾擦嘴,抬眼看对面,叹道:“辰涅,郑优的事,我也不知道你听孙小铭说了多少,不过我劝你,不要来给厉氏做说客,我做记者这行也很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威胁没受到过,既然我敢跟进,那就说明我不怕,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又继续道:“辰涅,我看人不说特别准,还是能十拿九稳的,你就告诉我,郑优这事,我作为一个记者,知道了,难道就应该不管不顾,任别人死活和我无关?” 辰涅想了想:“我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厉氏的说客,只是想问问郑优的情况。” 孙戗挑眉,试探道:“你这关心有点没道理,如果不是为了厉氏,我还真想不出来你为什么要特意找我问郑优的事,纯粹好奇心?这我可不相信。” 辰涅知道孙戗有意防她,但她又想,他既然能赴约,必然有他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吃饭,那大约,也是想通过她,反过来试探敲打一下厉氏的态度。 他大约是这么个意思。 孙戗在郑优这件事上防心很重,辰涅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多言。 走前,孙戗却叫住她,两人站在咖啡店门口,孙戗抬眸看对面的厉氏大楼,幽幽道:“辰涅,你也是女孩子,试想一下,郑优的事要是落在你头上,你会怎么办?能怎么办?这世上灰色地带和黑色地带何其多,普通人,穷人,难道活该低人一等,悄无声息就从他们的父母亲人身边消失吗?” 最后的最后,他才主动提到郑优:“郑优找她妹妹十年,如果能还她一个真相和公道,我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辰涅心中有所触动,却还是问:“你确定郑优的妹妹一定和凉山有关?” 孙戗笑了笑,意味深长:“新闻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最后那个真相,能引发社会关注和讨论,才更重要。” 说完,他转身要走,辰涅的声音飘在脑后:“让我见一见郑优。” 孙戗没有回头,摆摆手,又摇了摇头。 辰涅:“那你帮我带句话,就说十年前,我可能见过她妹妹。” 第43节 孙戗忽地顿住脚步。 ☆、第45章 辰涅原本以为,自己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孙戗即便不惊讶,也该有些表示。 可孙戗停住脚步,转头,朝她笑了笑,竟然说:“也真是奇了怪了,郑优自己的妹妹自己十年没见到,倒是一下子冒出两个人说曾经见过?” 辰涅一愣,下意识就道:“还有谁?” 孙戗嘲讽道:“是啊,还有谁,说不定过两天又会冒出第三个第四个说见过的呢?” 辰涅听出这话中的讽刺,没有再问,但心里却还在想,到底是谁? 她坚持道:“不管怎么样,请把这话带给郑优。” 孙戗拧眉,不甚愉快的模样:“话当然还是会带,不过你也别指望能有什么结果。” 辰涅:“什么意思?” 孙戗转头看她:“意思就是,不管你背后到底想做什么,郑优都比你们想象中冷静得多,你让我带的这话,未必能起到你想要的作用,至于你想做什么,呵,不就是想见见她本人吗?” 辰涅没有兜圈子:“我就想见见她。” 孙戗:“见了又能怎么样?劝她放弃,别给厉氏和凉山找麻烦?” 辰涅摇头:“不是你想的这样。” 孙戗:“你敢说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厉承?” 辰涅看着他:“我为了我自己。” 孙戗嗤一口:“为了你自己?你一个网红大美女,能和这种事扯上什么关系,还为了你自己。” 孙戗之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辰涅也不纠缠,心道她要见郑优又不是只有孙戗一条路可以走。 可当天晚上,她又忽然接到了孙戗的电话,上来就问:“郑优和你在一起?” 辰涅愣了下,回道:“没有。” 孙戗口气很急:“你别骗人,在就在,不在就不在。” 辰涅口气冷下去:“我说了没有,就是字面意思,你一个记者,难道听不明白?” 孙戗这才似自言自语一般道:“不在,竟然不在……她明明答应我最近哪儿都不去的……” 辰涅拿着手机听了一会儿,越听越不对,问那边:“你是不是联系不上郑优了?如果要找人,你最好说准确一点。” 孙戗起先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从另外那头缓缓传来:“她刚刚给我发消息,她说,不麻烦我了,她找到妹妹了,她要去报仇。” 辰涅一惊,报仇? 她要去哪里报仇? 孙戗说完,急急忙忙又道:“现在我打她电话打不通,也完全联系不上她,辰涅你要是认识朋友有门路,能不能帮忙找下她,她给我发的消息……我怕她做傻事!” 辰涅问:“她不可能突然这么说,你想想看她最近都见了谁?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孙戗大喊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厉氏的,一个个都说见过她妹妹,我本来以为她够冷静不会理睬的。” 辰涅一愣,厉氏的? “谁?你说谁?” 孙戗:“就是厉氏的,什么经理,姓陈,叫什么……陈枫林。” 郑优给孙戗发那样的消息,在辰涅看来,几乎等同临终留言。 辰涅太清楚了,无望的背后是万丈深渊,寻死不过点头地,对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解脱,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郑优寻妹十年,十年里没有放弃,最后却留下这样的只言片语,可见她在寻找妹妹的这条路上,真的快走到头了。 辰涅先给厉承电话,没有通,提示不在服务区,只能转头打给秦微风。 秦微风不知道在哪里醉生梦死,一接电话,上来就喊嫂子。 辰涅没理,当即问:“厉承呢?我找他,没打通电话。” 秦微风哈哈道:“你当然打不通,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你等会儿再打,哎呀,其实也不用,过不了多久不就能见到了吗?” 找厉承又不是为了谈情说爱,辰涅心里有正事,便索性直接道:“秦微风,你喝醉了吗?没醉就清醒一下,帮我个忙,我这里有急事。” 秦微风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大概人清醒一些了,声音也正常了许多,问她:“你说,我听着,承哥不在,有什么找我也一样。” 辰涅:“好,你帮我打听一下,陈枫林现在的住址,最好能查到他现在在哪里。” 秦微风奇怪道:“陈枫林?你找他干什么?” 辰涅:“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先想办法帮我查一查吧。” 好歹跟着厉承做事多年,秦微风一听这话,果断没有再问,嗯了一声,说等会儿给她回复,就挂了电话。 不多久,电话打回来,秦微风上来就道:“打听到了,他回凉山了。” 辰涅:“你确定?” 秦微风:“确定,这老兔子那么多窝,我还不得打听清楚了,凉山大寨那边我特意找人问了,问了好几个,大家都说他回来了。” 辰涅:“好,谢谢你。” 说完就要挂电话,却被秦微风哎哎两声叫住:“你等等,还有件事……” 辰涅:“什么?” 秦微风语气不似刚刚,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打电话回大寨的时候,有人和我说,厉承今天也回大寨。” 辰涅一愣:“厉承去凉山了?” 秦微风:“我也不是很清楚,还不确认,但大寨那边是这么说的,说厉承给他们打过电话,说他飞机有些晚,让他们晚点闭大寨,给他留个门。但我以为他是回去见你,看来是我猜错了。”又问:“他今天有和你说什么?” 辰涅:“没有,他没和我说回来,也没说回大寨。” 秦微风:“那真是奇怪了。” 厉承飞机抵达后,刚开机,就接到了辰涅的电话。 上来就问:“你回凉山了?” 厉承有些奇怪:“我刚到,出来得有些急,没提前和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辰涅:“我有事找你,没找到,就问了秦微风,他起先也不知道,但我要找陈枫林,他帮我查的时候,听你们大寨的人说的。” 厉承脚步瞬间一顿,眉头拧起:“陈枫林?!” 辰涅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和孙戗见面到孙戗给她打电话找郑优的事全都简单说了,最后道:“陈枫林找孙戗,说他知道凉山十年前的事,孙戗根本没理,因为陈枫林在他眼里就是你们厉氏的人,但郑优私下里有没有见过陈枫林孙戗也不知道,现在她人不见了,又说要报仇,不知道是不是去找陈枫林了。” 厉承很冷静:“我回大寨会让人注意看看郑优在不在。” 辰涅却突然道:“厉承,你为什么突然回去?” 厉承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我改天再和你细说。” 厉承的确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什么,简单安抚辰涅就挂了电话,坐上回凉山的汽车,行了许久,才抵达凉山,回大寨时,已接近凌晨。 这么多年,厉承已鲜少回来,虽然凉山再不是他记忆中过去那封闭的山野,但印象里,这里的腐朽和落后从未变过——尤其是这里的人。 大寨还给他留了门,知道他回来,寨门才彻底闭上。 他寻着熟悉的路找到了陈家,大门紧闭,门口亮着一盏灯。 他事情多,还有工作,并没有时间久留,更不可能等一夜过后次日再聊,回来后,直奔陈枫林家。 大门敲开后,陈家院子里孤独地亮着个灯笼,陈枫林的身形在半夜里仿若鬼影,他将厉承让进门,幽幽道:“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回来。” 厉承无声进门,脸上没有半丝表情,进了屋子,坐也不坐,直接转身看陈枫林,问道:“说吧,你什么意思?” 陈枫林怪异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又退休了,闲下来,就翻翻旧物,又想起一些往事而已。” 厉承冷冷道:“你翻出来的旧物,就是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 陈枫林在厅里坐下,幽幽道:“是吧,照片,一张照片,可是能让人想起不少事情的,比如说,十年前。” 厉承冷笑:“亏得你还记得十年前。” 陈枫林抬眼看厉承:“我记不记得不重要,你记得不就行了。”说着,从手边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拎出一张照片。 那照片的边角在灯下已有些泛黄,但这并不妨碍它向世人展示刻录下的客观内容,而可以定格时间的,大概也只有照片。 现在,那张照片在陈枫林手里,内容,则清晰的印在其上——浑浊的泥土,焦黑的尸体。 明明是可怖令人作恶的画面,陈枫林却能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落在其上,幽幽的,似乎穿过时光,落向十年之前。 厉承看着陈枫林,脸色越发不耐,陈枫林却幽幽开口道:“说起来,当年那女孩儿要是不死,现在你们孩子都有了吧。” 厉承冷冷道:“你费心的事还真多。” 陈枫林不理,继续看着那照片,口气散漫道:“当年,凉山还没发迹的时候,你要是不那么倔,把婚给结了老老实实生孩子,也不至于有那个结果。乖来怪去,又能怪谁?” 说完,将照片放到桌上,轻轻一点:“你十年前没亲眼看到,现在,也不算晚吧。” 厉承瞥那照片一眼,冷冷问:“什么不算晚?” 陈枫林幽幽道:“那个女孩子,那个你不肯结婚还拼命想要送走的女孩儿,早就死了。” 厉承又向那照片看去,眉头悄然拧起,目光森冷。 陈枫林继续道:“其实当年就该告诉你,但猜到你可能对那女孩儿上心了,就没说,这么多年,我想你也该放下了,索性就全部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当时在山下发现的,找到的时候便这样了。你看到了,人没了,早死了。” 厉承神色冰冷,抬眸看陈枫林,陈枫林也抬眼回视他,可心中却奇怪,厉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不应该,不应该的,他对那个女孩儿那么上心,当年为了将人送走,不惜和族人翻脸,如今知道送走的人其实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了山下,怎么可能只是这个表情? 陈枫林直觉不对,可他到底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厉承想什么,他自然不知道,他只是对厉承的反应有些失望,没有预料中的回应,难道是他预估错了? 厉承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嘛?十年后的他难道已经心硬到这个程度,听到这个消息,还能不为所动? 陈枫林心中不停分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此刻却心中打鼓,犹豫了一番,正要开口,却听厉承道:“哦,原来你同我提十年前,又特意引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陈枫林一愣,将那照片拿起来,举向厉承,瞪眼道:“我告诉你这些,你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厉承看也不看那照片,冷冷道:“难过?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死人难过?我只是觉得羞耻,为有你这种贪心不足的族人觉得羞耻?” 厉承:“不要以为,我猜不到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厉氏待不下去了,梓沅的项目驰骛也不会和你合作,你就只剩下这种筹码?然后呢?想看我痛苦,然后退步,再求着你告诉我当年那女孩儿的埋骨地?呵,陈枫林,你活了一把岁数,这几年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你不是十年前的陈枫林,难道还觉得我是十年前的厉承?” 第44节 陈枫林定在当场,不可思议道:“你难道真不想知道?” 厉承走近两步,在陈枫林瞪大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拿起那张照片:“不想。” 陈枫林脸色一白,进而很快红了脖子,似乎不愿意相信事情再次超出自己的掌控,瞪圆了眼,又很快大声道:“那你就一辈子别想知道。” 厉承冷冷道:“随便吧。” 说完,直接抬步走人。 陈枫林看着他,越发恼怒,盯着他离开的身影呵斥道:“既然你说随便,那这种外人的尸骨根本没有留在凉山的必要,我马上叫人去把她的坟扒了!” 厉承头也未回。 当天,他交代寨子里值得相信的年轻人,让他们看住陈枫林,再留意有没有奇怪的陌生女人,便又连夜离开大寨,自己开车回g市。 除了那张照片,什么也没带走。 等再见辰涅,已是次日早上。 辰涅一大早听到门铃声,开门一看,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凉山吗?” 厉承进屋,将门合上,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凉山没有你,当然得回来。” 红晕悄然爬上辰涅的脸颊。 厉承吻她的额头:“想我了吗?” 辰涅趴在他怀中,点点头:“想,特别想。” 厉承:“我也想你。”所以一定要连夜回来见到你,不管路途多远,无论行程多累。 吃完早饭,厉承还没休息就连接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辰涅见他脸色精神都不是很好,猜测他连夜未睡,便催他补觉。 厉承却摇摇头,将辰涅拉到桌边坐下,认真道:“有些事,问问你。” 辰涅却突然想起什么,也问:“你先告诉我,你在大寨看到郑优了吗?” 厉承:“没有。” 辰涅心里的石头没落,反而吊得更高,她有不祥的预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要问我什么?” 厉承:“十年前的事,当时我送你离开凉山,下山后,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辰涅一愣,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眼,点头道:“有的。” 厉承看着她:“之前从没听你提过。” 辰涅笑了笑,十分勉强道:“以前的事,你不问,我自己当然不会去想,更别提和人主动说了。” 厉承抬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捏:“一切有我。” 辰涅抬眸回视他,没有心慌,心中很平静,也很温暖,那些过往,如今竟再也无法影响她,她能平静的回忆,淡然在脑海中与那些回忆面对面了—— 十年前,十年前被送下山,她并不是直接脱险遇到了好心人,恰恰相反,她从狼窝出来,又遇到了饿狼。 那时,她从山上下来,已奔走数个小时,又累又饿,看到人,尤其是女人,心下撤掉些许警惕的同时也再也无法支撑柱,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在给她喂水。 那女人见她醒了,笑笑,问她饿不饿。 本能让辰涅又警惕起来,她不应答,只是看着那个女人,那女人见她不言语,又如此警惕,便拿个两个馒头递过来,送到她眼前,对她笑笑道:“吃吧。” 辰涅没有被两个馒头收买,恰恰相反,她心中更为警惕,只因为她从小便知道,陌生人不会随意施舍微笑,尤其对她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孩儿。 可那个女人偏偏对她笑,好像是在用笑容安抚她,更像是用微笑来赢得信任。 偏偏,辰涅不相信微笑,忌惮陌生人。 她没有吃那两个馒头,本能里坐起来,瑟缩团着身体,保护自己。 那女人如同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慈母,见她不说话,又害怕的模样,就开始耐着脾气温柔同她讲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父母在哪里,怎么会逗留在附近,是不是和家人走失了,问的最多的,就是家人。 问得越多,辰涅心中越冷,不止因为她没有家人,还因为,她心中多少明白,这样的询问其实是试探,探她到底是孤身一人,还是有其他家人在附近。 只有问没有答的对话在不久后很快进行不下去了,搭起的帐篷外,忽地传来男人用方言骂骂咧咧粗鄙的喊声。 辰涅听不懂,但知道,那绝对不是好话。 外面的男人和面前的女人,也绝对不是好人。 终于,那女人撕下了面具,冷着脸,上来就要甩她一巴掌。 这条命是好不容易被人拉回来的,辰涅发过誓,要好好活着,不作践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人作践,那女人扑上来的速度快,辰涅反应更快,躲开那巴掌,就去推那女人。 女人大叫,喊人,拉着辰涅,似乎谨防她会逃跑,又掐又打,很快外面的男人冲进来,手正要落下,辰涅一推那女人,女人刚好撞在男人身上。 辰涅抓着机会,立刻不管不顾朝帐篷外冲,冲出去的时候,一眼看到被绑着胳膊扔在地上的另外一个女孩儿。 几乎是瞬间,对上了那女孩儿木然的没有半丝神采的目光。 顾不上那么多,辰涅朝前面跑,飞快地跑,不停跑,耳边似乎又听到身后男人女人的咒骂和追赶,又似乎只有风声,被绊倒,就自己爬起来,害怕得一边哆嗦一边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见到一条路,见到了路上有人,力竭,彻底晕了过去。 再然后,辰涅很幸运,他被救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这段经历,辰涅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如今厉承亲耳听到,只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辰涅没有跑掉,会经历什么?遭遇什么?人生还能否走到今日? 一切都无法想象。 厉承没有说话,直接站起来将辰涅拉入怀中,拥在胸前,紧紧抱着,亲吻她的脸颊和额头:“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有我。” 辰涅趴在他怀中,闭着眼睛:“我没事,是你太紧张了。” 厉承突然有些后悔,他那时候也太年轻,做事思考不够,他想到将她送走,却没想到她能不能安全抵达山下,终究是他疏忽了。 只是足够幸运,命运终究垂青了他们。 辰涅趴在厉承怀中,无比贪恋,都不想起来,就这样被他拥着,静静道:“还好那时候跑得快,那两人也没继续追我,我运气好,也没再遇到坏人,还有好心人将我送到了医院。” 厉承手臂又紧了紧,只要想到十年前竟然在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遭遇,心中便觉得钝痛不已,他甚至想,早知道会这样,宁可不放她下山。 幸好,真的幸好。 陈枫林在大寨如今也只剩一处房产,亲人早举家外迁,孩子老婆近期都在海外,习惯了外面的世界,凉山的老宅早已成了空洞洞的房子,没有半点烟火气,哪怕大寨正值旅游旺季,那些热闹也通通与他无关。 他如今已然有点走投无路。 厉氏将他踢了出来,厉兆他不敢招惹,与驰骛集团的吴长安再无合作的可能,厉承也显然有意架空他,即便他有心单干,如今也无力再白手起家。 起先他还想着能回厉氏,总觉得厉承不该比他那大哥心狠,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他开始焦虑,多年来的骄傲一点点被闲赋在家的生活给磨散,他的脾气越发暴躁,越来越沉不住气,烟瘾越发大,经常半夜睡不着。 偶尔间,他有了摧毁的念头。 只是一瞬间,这个念头又被理智碾平,终究是凉山族人,毁了厉氏等于毁了凉山,也等于毁了自己。 可他心中就是不服气,越发憎恶,不知悔改,到最后,甚至有了再联系那个记者把事情闹大,又或者直接把照片贴上网络的想法。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着,又一次次被他否认。 这天晚上,他从老宅出来,一个人边抽烟边溜达,旅客络绎不绝,他眯着眼睛看这些人,总觉得像个笑话,这些人里不乏女人和小孩,他们要是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事,他们还敢上山,还敢这样玩儿? 恐怕只会避之不及吧…… 这么想着,他嘴角勾出一个诡笑,也不想再闲晃了,转身回家。 进屋,刚将门合上,忽然觉得这屋子里不止他一人,转身,被客厅灯光映照得昏暗的外廊上,站着一个人影。 陈枫林起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个女人。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那女人从黑暗的地方走出来,直面陈枫林,说得也更为直接:“是你让那个记者带话,说有话和我讲。” 陈枫林意识到这人是谁:“原来是你。” 次日,正在办公室走廊上抽烟的孙戗拿着自己的选题表,一页页翻过去,心中烦躁不已。 他想帮郑优,可选题报送主编处,却被当场驳回。 这个结果他多少也已料到,厉氏在本地财大气粗人脉广,想要阻止他发稿,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可这反而更让孙戗确定,凉山和厉氏就是心中有鬼。 他琢磨着,郑优如今不知所踪又联系不上,会不会也与厉氏那边有关,难道她被钱收买了,就此停手? 不,孙戗将烟头碾在垃圾桶的烟灰缸上,拧眉想,不可能,她不可能放弃。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个异地的陌生来电。 接起来,喂了两声,那头沉默。 他正要挂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两声哽咽。 孙戗一惊,意识到是谁,忙道:“郑优?是你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刚刚的哽咽声只是孙戗的错觉。 “是我。” 孙戗忙道:“你在哪儿?” 郑优没有回答,却说:“孙记者,谢谢你。” 孙戗不知这忽然的感谢从何而来,但职业本能,很快意识到肯定有事不对,他反而不再催促,沉下心,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郑优又道:“孙记者,这段时间谢谢你,我找我妹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帮过我。” 孙戗沉默听着,眉头越拧越凶。 郑优的声音却越发空洞:“我妹妹,我大概找不到了,也没法继续再找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不想再找了。” 孙戗这才沉声道:“你在哪儿?” 郑优:“……我在凉山。” 孙戗不知郑优又去凉山做什么,但直觉她这趟回去,肯定奔着什么,他正要问,郑优却再次开口了。 这次,她平静地说:“孙记者,你帮我报警吧,我杀人了。” 陈枫林是被捅死的,法医那边解释,总共六刀,三刀致命。 警察赶到时,陈枫林早已身亡,而郑优,平静地坐在旁边,什么表情也没有。 第45节 大寨景区因此直接闭门。 消息第一时间就分别传到厉兆和厉承那边。 厉兆正在国外,给厉承电话,让他务必把事情处理好,最后又说:“事情的因由,原原本本的弄清楚。还有陈家那边,安抚好,不管怎么样,也是凉山的人。” 厉承却道:“有件事和陈枫林有关的事,原本我正在查,还没查出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厉兆:“什么事?” 厉承:“凉山脚下以前烧死过一个人,十年前。” 厉兆当即警惕起来:“你是说,陈枫林被杀和你说的这件事有关?”沉默几秒,“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公司牵扯进丑闻。” 而警方那边的调查却并不顺利。 郑优供认不讳,言明人是她杀的,至于原因,决口不提。 厉氏压下消息,新闻中也只有凉山景区发生一起谋杀案,没人知道被杀的人竟然是曾经的厉氏高管。 辰涅听到消息,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久后,拖厉承的关系,走程序见到了郑优。 没有绝望,也没有悲恸,郑优坐在那里,眼里一派平静的死水,她还朝厉承点了点头,道:“我一直在等今天,就怕你不会来。” 辰涅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郑优反而笑了笑,很轻松地样子,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做?” 郑优:“我和警察也说过,因为这样我就彻底解脱了。” 正常人,没人理解杀人解脱这个逻辑,可辰涅却懂,她寻妹十年,失掉了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这么多年里,一面承担着想要找到妹妹的责任压力和情感,一面也负担着跋山涉水长途而行过不上安定生活的痛苦和无奈,她一定想过不要再找了,到底为止,也一定想过,或许坚持下来,她总能有个答案。 更甚至,她也恨过,恨过自己,恨过当年把妹妹拐走的人,甚至恨过那个十年没有见过的妹妹,她恨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变成这样,更恨自己的无力改变。 她顺着那条寻找妹妹的路途,走到了今天。 辰涅甚至猜到,她去见了陈枫林,其实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甚至放能想象得出来,明明没有答案,为什么还是杀了人。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吧,哪怕这个答案是错的,但只要能终结这样的生活,哪怕是错误的答案又能如何? 但有些事,她还是要告诉她,必须告诉她。 辰涅道:“我十年前在凉山下面见过一个女孩儿,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是逃跑的时候和她碰了一面。” 郑优眼底突然有了波动,垂眸,缓了一会儿,才抬眼道:“你见到她了?” 辰涅:“是。” 郑优苦涩一笑:“那或许……是我妹妹吧。” 可她们都知道,也有可能,那根本不是。 可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陈枫林拿出了那张照片,他对厉承说,这个烧死的人就是你十年前拼死要护住的女孩儿,而他转头又告诉郑优,这个女孩儿就是你的妹妹,有人拐走她,凉山买下她,所以她才出现在这里,但最后她死了,不知道被谁残忍地烧死了。 这是个连陈枫林自己都不清楚真相的答案。 而陈枫林大约也更没料到,郑优寻到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紧接着,就要为自己的十年画上一个句话——而这个句话,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既然是凉山,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辰涅不知道答案,此后,也不再关注郑优的案子。 她想郑家姐妹从一个悲剧的开端走向了一个悲剧的结尾,结果是什么样,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有人犯了错,却总是无辜的人为此受累,痛苦一生。 辰涅后来辞掉了厉氏的工作,回自己的工作室,一改先前将工作丢给团队的态度,半年里,一直埋头赚钱。 秦可可哭天喊地,每天都要给辰涅发辞职微信,第一天晚上发完,第二天早上照常上班。 辰涅告诉她:“不要有太大压力,反正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辞职,离开我这边,你找不到薪水更高的工作。” 秦可可切齿,在办公室咬软尺,又给某人发消息:“你养我!快说你养我!老板太没人性了,我要辞职!” 很快那边回他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我老板比你老板还没人性,我也要辞职!” 秦可可愤怒地喷他:“呸!孬种!” 那头回她:“呸!我就是孬种!你有种和我生孩子玩儿啊。” 秦可可默默擦掉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放下嘴里的软尺,擦干净,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和秦微风那个智障生气,毕竟那个智障器大活好长得帅薪水高,打着灯笼都难找。 另外一边的辰涅,却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工作。 接起来,对方的声音十分不满。 “昨天晚上说等我饭局结束给我电话。” 辰涅在看一份布料报价:“哦,我在加班,忘记了。” 厉承:“加班听不到手机?” 辰涅:“静音。” 厉承:“今早也没给我回。” 辰涅这才放下布料册子,笑道:“厉总,你这查岗是不是也太勤快了,我昨天晚上虽然没接到你电话,但我加完班不就回家了,请问你昨天晚上搂着睡的女人是谁?难道不是我吗。” 电话那头根本不接这话,却道:“晚饭吃什么?” 辰涅:“我要加班。” 厉承沉默半晌,终于,没忍住。 “辰总,你抽空是不是让我把婚求了?” “好啊,亲爱的。” 书香门第【妮拉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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