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是人间惆怅客 巍巍昆仑,渺渺云天。 亘古不变的冰雪铸成了天上宫阙,清风揽月过,夜色正深。 空旷的玉虚偏殿里,时光似也为之停滞,流逝地越发缓慢。白衣道人束手而立,遥遥看了眼门扉,无奈地叹了口气。 广成子很惆怅,广成子很忧伤,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威压隐隐提示着他不要轻举妄动。细细数来,他被软禁在这玉虚偏殿的日子,转眼已是半载。 洪荒不记年,岁月总比记忆久远。 偏殿寂寥,夜明珠缀着昏白的光,徐徐照亮一方角落,地上随意地铺了几个蒲团,供人暂且休憩,到底非待客之所,尚作囚徒之居。微微拂开衣摆,他便坐了下来。人闲着没事干,总会忍不住回想过往。 不由自主地,广成子又琢磨起那个充满血泪的开端。 昆仑,玉虚峰。 他如同往常一般在竹林练剑,剑光纵横间,竹叶因势四散,或深或浅的剑意刻痕在墨绿的竹秆上。一招一式,锋芒毕露,伴着日月轮转,天光乍明。 昆仑高绝至云天,浅淡的日光丝毫不能温暖此地。伴着永不停歇的风雪,是刺骨的严寒。对此,说不上习以为常,也算是经验丰富的广成子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道袍,迎着朝阳,便要继续练剑。 骤然间,威压临世,天地昏暗,只听到一声极深极重的轰鸣,九霄天谴自云层斩落,来势凶猛,似天之震怒。 广成子下意识抬头看去,深紫近黑的天罚自他面前劈下,周围空间发出酸涩的撕裂声,隐隐可见其后的混沌乱流,他本能地横剑在前,挡下袭来的罡风,却听身侧一声巨响,有什么如纸般被轻易撕碎。 深邃的黑洞出现在他的身侧,飘摇的身躯完全挡不住这莫大的吸力。失去意识前,落入广成子眼中的,是贯彻天地的虚幻瞳孔。 “我今天好像又忘了先练习掐算…” 喃喃的叹息消逝于风中,了无痕迹。 天地之怒,来时迅猛,去时无痕,所经之地无不颤栗。惊疑不定的洪荒大众试图掐算,奈何天机晦涩,终不得其解。只得把目光投向无尽的琼宇,担忧又一场劫数的酝酿。 终年落雪的昆仑山脉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然不见昔日练剑之人。 时空轮转,岁月颠倒。 谁能想到区区一次雷罚,便贯彻了两个时空呢。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广成子微蹙眉头,陷入苦恼之中。 时空法则向来莫测,天地转换不过瞬息。在识海里极为漫长的时光,不过如梭似箭。 意识回笼的刹那,他短暂地逡巡过此间,落入眼底的是相似的昆仑,似曾熟识的风雪。同门之人气息仿佛,眉目却陌生至极。有冰冷器械临身,杀意加诸其上。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到底令异乡之人通体寒彻。 我魂之皈依,非我故土,我心之所向,非我故人。 只可惜,广成子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当时神魂尚未通透,便迷迷糊糊地说出了道号。宛如平地惊雷,引得刀剑相向。若不是这一身道法明明白白是阐教嫡传,不可作假,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想到此处,他又不免自嘲,如此天地异象,非有通天彻地之能,又如何瞒过?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私上昆仑,下场比软禁也好不了多少。 白衣道人眉眼缀着愁绪,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衣角。 这世间可能存下两个广成子?这洪荒可容得了两位阐教首徒? 门口的禁锢上灵气流转不息,隐约的阵法波动正是出自此世上清道尊的手笔。内外监控,坚不可摧。 无论如何,这样的日子终归有个结局。 昔日天地异象出,他自云间坠落昆仑,三清道尊观测天数无果,已是共上紫霄,只留玉清圣人于昆仑镇守。期间试探许许,到底默认了他这么个人存在。非欺世作乱之徒,真真切切,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倒霉鬼。 广成子:今天的我,依然是那么委屈呢。 ※※※※※※※※※※※※※※※※※※※※ 第一次写文,烦请诸位多多担当。 本文基础设定遵照洪荒流: 盘古开天辟地后创造的世界,名为洪荒。 祂死后的元神,与清气结合,化成了三清道尊, 洪荒世界由天道管辖,天道代言人为鸿钧道祖。 鸿钧创立了玄门,收三清,女娲,接引,准提为徒弟。 这六人后来成圣。 太清、玉清、上清合称三清,三清为证道成圣立下各自的教派。 太清老子立人教,弟子玄都。 玉清元始立阐教,弟子广成子,南极仙翁等等。 上清通天立截教,弟子多宝、赵公明、三霄娘娘等等。 三教皆隶属玄门之下,为修道门派。 三清原来居住于昆仑山玉虚峰, 后来分家,太清道场大罗山八景宫,玉清道场昆仑山玉虚宫,上清道场东海蓬莱岛碧游宫。 因为三清同为盘古元神所化,同根同源,为盘古正统,互相以兄弟相称。 最初三清的形态都是清气团子,后来化形成人。 洪荒修为等级从低到高(粗略划分): 地仙——玄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混元大罗金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昆仑天幕上,星轨连成捉摸不定的命数。世人皆传,洪荒众生自始自往一生所归,尽藏于浩渺星云之下。 传言不可尽信,但细数窥命之道,占星一支分量不浅。 广袖云袍,风姿绰约,远望昆仑山巅,道尊负手而立。此地有云海滔滔,白雾满盈,又见天际繁星缀缀,映入玉清眼眸之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圣人所思所虑,莫不是四方宇宙。 此界初生,演算时日,正是龙汉初劫后,巫妖兴盛始,山川草木皆非后世之色,天光昭昭,澄碧如洗。恰是安宁时节,未免令人贪醉。 只不过,时空法则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自称广成子的道人,命数不明,却有因果羁绊与己相连,穿越时空之语,荒谬可笑,偏生不存编造。 看似专注观星,实则亦是发呆的圣人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绪,清冷的眸里凝聚着沧海玄冰,极浅极淡的眸色似纯白无垢。 命轨偏移,吉凶谁辨? 日月周转,又是一夕。 有两位道人踏云而来,一如清风明月,一似昭昭曜日,正是太清、上清二位道尊。圣人足履不涉红尘,行来自有云霞相依,祥瑞万丈。玉清上前一步,三者并立,清气流转相连,正是三清的福泽绵长。 紫霄一议,今日终矣。 太清略一颔首,先行开口:“此事牵涉颇多,待入屋细谈。” 玉清、上清自无不妥。 待入座,左右童子奉茶后退去,殿中只留三位道尊。太清沉吟片刻,太息一声:“偏殿之人,确乎仲弟门下,师徒缘浅,仍有一线相连,不可轻动。” 此言一出,算是尘埃落定。 玉清早有所感,也不算意外,扣着茶盏的手指微动,脸上仍是神色不改,淡淡道:“善。” 殿中氛围却未解几分紧绷。 显然,这事不算是重点,勉强算个添头。 上清微挑眉梢,自有一派红衣风流,洒然从容之态。他看着一本正经品茶的两位兄长,垂下眸子,又细细数了几分钟的茶叶。终是半带不耐半带玩味地开了口,“按师尊所言,此事多涉天数,不知异世何方大能意欲欺瞒天地,回溯光阴,却中途出了岔子,以致时空贯通,命数相交。” “倒真是,有趣。”还带少年心性的上清弯了弯眉眼,语气间颇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 “通天。”太清闻言,眼眸略带警告,扫了上清一眼。 通天下意识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探讨事件始末:“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异世的师侄多半是倒霉撞上了什么,以后此等事故,或许不只一例。” 玉清…玉清觉得自己手有点痒。 前脚人家刚矜持地表示我考虑考虑给某倒霉鬼一个名分,还没下定决心,后脚就直接喊上了师侄,也不管他惨遭接盘的二哥怎么想。 啊?洪荒的师徒缘法那是能随便认,随便喊的吗? 洪荒的亲朋好友是能随便交的吗? 路上捡的毛绒绒那是能随便带回家养的吗?【划掉】 …… 今天的上清,依然愉快地行走在作死的道路上呢~ 太清仍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周身气息不觉间渐渐趋向昆仑寒玉,冷冽三分入骨。不同玉清渺若云间月的清绝孤高,太清道尊眉眼淡漠出尘,是松林入冬,竹枝兼雪,道人青衣上绘着松柏云鹤,仿佛与天地同归一色。 他深深看了幼弟一眼,手指在袖间掐算片刻。 不知为何,上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生警兆,还未等他想出什么借口趁势溜走,便见他两位兄长相视一笑,一人拂扁拐,一人执如意,摆出一个标准的家暴现场。 太清微微一笑,颇有拂面清风,温煦安宁之感,“通天啊,为兄掐算一番,觉得你近日命犯黑屋,特来送你一程。”句尾音调渐沉,硬生生显露几分森然。 玉清舒展眉目,浅浅露出一个笑容,仿若天光初明,璨璨冰雪折射出瑰丽的光,“兄长所言甚是,吾等自当顺应天意。” 上清:??? 不是,虽然我不擅命理,但这是你们胡说八道的理由吗? 这一边,上清继续在他兄长们的拳拳爱意下垂死挣扎,试图求个死缓。另一边,玉虚偏殿里,广成子也迎来了玉清先行派来的白鹤童子。 略整衣冠,白衣道人心怀忐忑,仍维持着从容的外表,客客气气地稽首道:“劳烦道友领路。” 白鹤童子微微侧步,避开广成子的礼节,仍还以一礼,“道兄客气了,老爷正在后殿等你,请随我来。” 一路无言。 玉虚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纯粹依着人力行走,未借半分术法,那路也显得长了许多。行走在似曾相识的路径上,广成子不免心生恍惚。非后世所传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玉虚宫向来清寒入寂,远离红尘纷扰。行于其间,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底最透彻的声音。 两个世界莫测的巧合,在这一刻初现端倪。 白鹤似也不急,领着广成子慢悠悠地走着,只于某一瞬间顿了一顿,随即加快了些步子。 “事情处理完了?”广成子暗自思忖,也不言语,只默默加快了步伐,保持着与白鹤童子相隔不远的距离。 无暇去细致感受时空错乱般的谬误,一进入后殿,白衣道人便行了个大礼,在感受到托力后也未抬首,只是恭敬地肃立着。这样的流程走了数遍,彼此也心知肚明,不用多费言语。 玉清没有开口,只是端详着又细细打量了广成子一遍。 白衣道人衣着简朴,许是为了便于练剑,对纹饰之类并不在意,只草草在道袍上描绘了几笔道纹,虽说如此,细细考量,仍可见其中精妙之处。其外貌似青年模样,行事未至行云流水的圆满之境,轻衣简袍仍不掩盖锋芒。未束发戴冠,只借玉带收拢长发,不至于失了仪态。 一面可见其不拘小节,另一面也能看出他是在何种糟糕境遇下,被卷入此地。 倒是,无辜啊。 之前的犹豫思虑此刻断尽,玉清道尊合拢了眼眸,再度睁开时,已是惯常的平静如水,“汝已有师承,虽与吾教几近同宗同源,吾亦不便再度收汝为徒。阐教嫡传道法,吾仍传授于汝,然玉虚门下不记汝名,若须见礼,只称老师,身份等同吾门下客卿,汝可愿意?” 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愿的。客卿之位,可称清贵。不沾教内俗务纷争,只需略尽心力,担些责任。只不过少了个阐教嫡传的名分罢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他再度拜了下去,“谢老师慈悲!”这次倒是没被拦下。简短的仪式过后,此事也算在天道上挂了号。 最起码,掐算广成子的命数时,其来历不再是一片翻腾的黑雾,换句话说,广成子终于从不知底细的黑户,成了遵纪守法的合法洪荒公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被天道暗搓搓挖了坑埋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此事初了,虽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亟待解决,也是个好趋势。玉清也顺势解除了广成子将近一年的软禁,令他于玉虚峰上另择一处作为住所安置。 至于下述问题,比如两个广成子相逢,到底谁要改个名,加个后缀?彼此又如何称呼?以后门人弟子相遇,是喊师兄还是师弟,抑或道兄道友? 这种小小的令人头秃的问题,玉清道尊是拒绝思考的。 ※※※※※※※※※※※※※※※※※※※※ 紫霄宫:鸿钧道场(地图解锁√) 太清实际上是在掐算天是否蓝,水是否清,现在是不是关弟弟黑屋的好时候。【一本正经jpg】 玉清表示反正徒弟们自己会商量出个结果的,自己不必担忧。 上清,哦,上清小天使很快就会从小黑屋出来的~ 美人如花隔云端 事实证明,历史遗留问题是要不得的。 为了避免尴尬,阐教门下基本上与广成子维持着点头之交的状态。虽然细细数来,除去几个童子外,阐教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个人,其中还有个南极仙翁凑数。当然,哪怕是后来阐教兴盛之时,真正的嫡传弟子也不过十二金仙罢了。 作为对比组的截教,显然没有阐教这边的顾忌。对于新奇事物充满好奇的他们以各种姿势蹲在昆仑山头,围观着广成子的异世生存之旅,一来二去,也混了个脸熟,偶尔还能相邀小酌一杯。 说不清是否私下开过小会,两教门人索性以此世阐教大师兄做了标准,几个入门晚的统一喊师兄,同时或是差不多入门的称一声道兄,辈分高的唤一声师弟。算是成全了玉清道尊的强迫症。 至于两位广成子如何交流他们的名号? 出于刻意也好,偶然也罢,基本上两人还没有遇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是底下门人需要找人时,又如何区别二人呢? 正所谓,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机智的两教门人对此也发挥了自己独特的脑洞,于是很快,此世的广成子惊异地发现,自己被尊称的次数直线上升,直逼三位掌教,凡遇他人相邀,必收获一句“大师兄”。 要知道,虽说他是名正言顺的阐教首徒不假,但真以三教弟子的序齿来算,他只能屈居第二。上清门下多宝道人入门最早,恰压了他一头。 只不过,每每被堪称复杂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也很绝望的啊?! 总觉得是时候再找师尊请求赐个名字了呢。 #都是同名惹的祸#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大师兄同志纠结了半天,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放下傲气先行改名,还是再等等看万一对方先沉不住气改名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了。 后世史册所载,太初洪荒不记年。 异世玉宸道君遭劫,沦落此世,坠落于昆仑山脉。 是时,天地混沌,天机骤乱,紫气逐光而坠,四境生灵颤颤匍匐于地,万顷冰原寒气彻骨,四季紊乱,一时不得恢复。 仍是寻常的一日,广成子又勤勤恳恳地捡起了他日常的功课,重新投入到剑道之中。 许是意外频出,心境受到磨砺,他长久不见进步的剑术也有了小小的突破,想来再勤加练习,不日便有质变之机。 若有人将目光投落此地,便可见那漫天飞雪仍掩盖不下的凛冽剑光,灵气四溢间,冰雪亦不由自主地被裹挟着,隐约形成一股雪潮,随剑而动,有铺天盖地之势,起剑迅疾,收剑从容,只卷起天光一束,映着青年道者如玉的面庞。 风雪冷寂,道途孤险。 我仍执剑在手,前路便无人可阻。 往日压抑惆怅皆作了剑下亡魂,青年目光是说不出的专注与坚毅。分明是最基础的剑术,却偏生暗合了天地造化,一举一动都衍生出道意万千。 异世的玉清道尊,又岂会收下心志不坚之辈。一时的软弱困顿,本是人生常事。只不过,世人多一败涂地,而少有从头来过罢了。 恰于此时,天地颤动,空间压抑不住的酸涩声再度入耳,紫气如长虹贯日,直坠而下,生生灼烧了一片天地。往事还未远去,广成子内心那根警戒的弦瞬间触动。手中剑势不改,只轻轻转了一下手腕,瞬息间,飞雪聚合,厚厚的冰层瞬间凝聚,迎向四面八方。 是抵挡之势,也是锋芒一击。 还未成形的混沌罡风转瞬消弭,在灵气的维持下,受时空法则交击的空间壁也颤颤巍巍地稳定了下来。 天地异象不过短短一瞬,以紫气的坠落点为中心向外围扩散,极寒笼罩了这段山脉。昆仑连绵不绝,往往浩雪千里,却少有这般死寂的雪,连带着足下数百米,都归了灰白冰层。 仿佛一切生机都在那一刻断尽。 与其将之归罪于法则暴动,不如说,这像是术法反噬,怨果相缠。 得出结论后,广成子神色一凛,也对他的软禁之因有了更深的揣测。若他当日坠落之时,也是此等异象,倒也不怪道尊们态度谨慎。他踌躇半刻,回头在所处位置做了个通识标记,并留下神识信息,便毅然向冰原中心走去。 哪怕,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异象中心为我同门。 我都当前行。 星稀河影,霜重月华。 漫漫飞雪充盈了视线,转眼来路便被掩埋,身前身后皆是一望无际的灰白。周遭草木也受了异象压制,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死寂之色,一时半会儿难以复原。越走,广成子越是心情沉重。 他挥剑斩开挡住道路的垂老枝桠,其触感仿若试剑台前的重石,有难以言喻的阻滞之感,断裂处甚至有丝丝灰雾升腾而起。 莫名地,他脑海里闪过一句偈语:“天行有常,生死有道……” 生死有道,然后呢? 他下意识地反问,却只听到一句至深至重的太息,大脑便混沌起来。 身子不免跌跌撞撞起来,顺着本能,他又勉力向前行走了几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寂然无声,又缥缈如烟,眼前世界落入一片盛大的白。昆仑作为圣人道场,向来是福地洞天,无上仙境。他既入阐教门下,注定要与冰雪相伴一生。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只感到彻骨的冷寂与寒透神魂的孤寂。仿佛孤身的旅人,在无尽的黑暗中跋涉亘古光年,疲倦至极却又无力脱身。 他从未想过,昆仑能有这般的冷。 几近停滞的思维艰涩地运转着,动作慢得可怕,但他依然在前进着。 跌跌撞撞,孤注一掷。 也许,控制他行走的并非是他本身的意志。当他踏入异象的中心地带开始,一个莫测的存在便影响了他,他不过是思祂所思,想祂所想。 再度转过一个弯,天地骤明,惠风和畅。 广成子怔怔地站在那里,压抑控制着他全身的力量在那一刻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此时新雪初霁,满月当空,昆仑不染凡俗尘埃的雪铺满了她身下整片土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女修昏睡在那里,仍有说不出的傲慢天成。鸦羽般的墨色长发半掩了她瑰丽的面容,为其添了几分莫测色彩。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仿佛随时都能苏醒,带着惯常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许霜雪坠于其发梢,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交融在一起,纯粹而动人心魄。 江海无声,天地寂然,却将这一刻永久铭记;光阴坦荡,飞鸿雪泥,终无丹青水墨为她入画。世间之大,再无此般艳艳绝色。 上清,玉宸。 他低低地在心底默诵道尊的名讳,仿佛有什么念头在他脑中通透明晰。 广成子来得不巧,几乎就在他之后,三位察觉天地异变的道尊便匆匆赶到。圣人一念千里,自然不如广成子这般费力,只不过,两位兄长在要不要把幼弟放出黑屋这个问题上,纠结了片刻,也延误了些许时间。 大底是幸运的,那声太息与凝滞,似乎是作为第一个踏足此间的人,所触发的特殊“福利”,自然而然,作为后来者的三位道尊便错失了一线线索。 在摸不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广成子也本能地保持了缄默,只低头向道尊行礼。 不同世界的隔阂,此刻清晰明了地横亘在双方之间。 一时寂然无声。 上清道尊静静凝视着少女,因近日禁闭生涯而烦躁的内心缓缓平静下来。红衣曳地,不染尘埃,愈发显得风姿清绝。他微微侧头,眉眼低垂,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整个人看上去显出几分孤寂,转瞬又莫名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越出尘,泠泠如美玉相合。 太清蹙着眉头,又在进行着注定没有结果的衍算。 玉清则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抱起。一旦下定决心,他从不在无关的事情上多犹豫半分。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先带回去再商讨。 道尊如万顷寒冰的眼眸里,有阴翳滋生。 更何况,此次异象范围,更甚广成子那次。 虽说尚不知这是由于涉事人修为道法,还是其他。但天数莫测动荡,到底令人警惕不安。 只是大底是天不愿遂其愿,恰于此时,女修微蹙眉眼,已是悠悠转醒。 少女面容稚嫩,不过韶华十六的模样,眼眸里却似盛下了星辰万千,璀璨如北天星斗。她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支撑起半个身子。月白色长袍随着她的举动,于雪地上蜿蜒。 “你们…是谁?”困惑的少女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语气间透着股迷惘。 玉清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显然还未完全清醒的少女,神态动作都难得透出单纯稚气的模样,让人生不起半分防备的心思。清绝的容颜不显魅色,眼眸清澈无垢。 少女似乎也并不在意有没有得到答案,更深的来自神魂内部的痛苦淹没了她,“我…又是谁?” 广成子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有不妙的感觉。 等等,这种穿越标配剧情怎么回事?!再一次地,他感受到了昔日被琼霄师妹的话本支配的恐怖。 明明是分外紧张严肃的场合,他的思维却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来。 却见少女在一片空茫的思索中,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了一旁的他,仿佛触动了哪个记忆点,她歪了歪头,眉眼纯澈,下意识唤道:“在宥?” 他也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玉虚宫中日月长,久到他几乎忘却了昔日的名姓。但他还是记得,容颜璨璨的少女抚着他的额头,半带撒娇半带无赖的对玉清道尊说,“哥哥,就叫他在宥吧,名曰在宥,道号广成子。” 他还记得一贯清冷凛然的师尊脸上的无奈。那时,上清道尊取名废的名号虽未到洪荒皆知的地步,但在三教内部却是久闻其名。但不知是看在这是自幼娇惯的妹妹的请求的份上,还是难得她超水平发挥起了个意蕴还算深厚的名字的缘由,道尊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地道了声“善”。 于是一切就定了下来。 在宥是被上清道尊带回昆仑的,本意向其学剑,但终究无师徒之缘,转而又拜入玉清道尊门下。借了这半分因缘,便有了上清兴致勃勃的取名事件。 只是门下一贯以道号相称,喊得人便少了,渐渐地,就连上清本人,也忘了这个她一时兴起,为他取下的名字。 往事重忆,尚有余温。 如果三位道尊没有齐刷刷看向他,就更好了。 广成子,哦,现在应该称呼其为在宥,在宥很冷静,他不仅为接下来他终于不用考虑重名问题而高兴,他还准备作个大死。 深吸口气,白衣道人神色肃穆,试探性地朝着少女问道:“你…还记得玉宸这个名字吗?” 没有回应,少女眼里是清晰可见的茫然,犹豫片刻,她迟疑着开口:“这好像…是我的名字?” 凉了,又傻了一个。 鉴定无误的在宥面无表情,心里却有波涛汹涌。组织了一下语句,他摆出阐教日常忽悠【不】,万分诚恳真挚的表情,面向三位道尊。 上清似笑非笑,“师侄似有话想说?” 在宥神色不改,仍是一派坦然自若,“正是。” 他顿了一顿,便款款道来,“这位女修与吾为同世之人,乃吾师叔门下首徒,道号玉宸,时人尊称其为玉宸道君,修为道法冠绝三教。” “亦为吾…师姐。” 在宥: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 琼霄(截教门下):热爱话本、热爱写作的女孩子。 在宥的名字出自《庄子·在宥》。 摘自百度百科:《庄子·在宥》: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 郭象注:宥使自在则治,治之则乱也。成玄英疏:宥,宽也。在,自在也……《寓言》云,闻诸贤圣任物自在宽宥,即天下清谧。后因以在宥指任物自在,无为而化。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山,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 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语至道!”——《庄子·在宥》 桃李春风一杯酒 在宥最终没有翻车。 一半是失忆的小姑娘乖得不可思议,有问必答,虽然她能想起来的事情可谓寥寥无几,实在想不起来,就睁大那双特别单纯无辜的纯澈眸子看着你,不由让人心软。 玉清道尊绷紧了脸,气质冷冽,一身寒霜似极夜,足以吓哭隔壁家小孩,但小姑娘就是不怕他,几乎是习惯性地露出个稚气未脱的笑容,看着干净明亮到不可思议。几回合下来,能狠下心各种关弟弟小黑屋的道尊,却偏生节节败退。 一旁的上清: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另一半则是上清道尊的亲手鉴定。虽说是不同的洪荒世界,但在三清传世授徒的功法上却颇为相似,几乎趋同。当初在宥也是因此逃过一劫,没被当成欺世盗名之徒当场安排。 也不知是道尊与道尊之间的思维相似,还是脑洞相通【不】,这样的巧合也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上清道尊轻轻扣着少女的手,试探着输入了一缕纯粹的上清灵气。几乎是瞬间,少女体内的灵气也给出了回应,两者十分自然地相互交融,只是在上清的控制下,两者没有彻底相融。 这就好比测试未知材料,拿已知与未知进行实验,没有什么玄妙莫测的化学反应,只是普普通通的物理变化。虽然不能彻底断定两者是同一物质,至少,属性颇为相似。 红衣道尊本就对少女颇感兴趣,此刻更添了几分兴味。慵懒散漫的青年眸光灿灿,风流天成,笑起来仿若朝阳初升,星辰辉映。他垂着好看的眉眼,低头看着少女,突然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直直对上小姑娘的目光也丝毫不慌,仍是一脸正经,“既然你亦是截教门下,那四舍五入,也算是我的徒弟了。” 韶秀风华的青年弯了弯眉眼,笑得灿烂又肆意,“既如此,唤我一声老师可好?”语调上扬,显得颇为欢喜。 直面幼弟拐人现场,两位兄长…两位兄长面无表情。 小小地探究一下道尊们的内心世界,仿佛有无数弹幕刷屏:我对不起父神,对不起洪荒,对不起大道。弟弟成了洪荒第一拐骗犯,居然还在我面前明目张胆地拐人家小姑娘?!急,在线等,我现在大义灭亲还来得及吗? 仿佛感受到了背后来自兄长的怨念,青年下意识抖了一下。别误会,这纯粹是身体本能反应,断然不是上清所愿。 然而,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全然偏转了。 小姑娘皱着眉头,喃喃念着“截教…”。无尽莫测的情绪翻涌而上,这个词语里仿佛浸染了沧海至深处暗无天日的凄然,却又燃尽了心头至真至纯,至高无上的信念。仿佛她毕生所愿,此生所求,不过二字。 “吾道之不可为,已知之矣。然不能行此,又欲何为?”零散破碎的画面在她面前闪过,脑海的疼痛骤然剧烈。 是谁的太息连亘千古,映着道尊悲切到绝望的面容,明明是绮丽如春花晓月般的容颜,此刻却染上了这万丈红尘永恒不灭的苦痛,如附骨之疽,映照着她仿若无间恶鬼。道尊眉眼间的锋芒透着一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灼灼如烈焰的风华仿佛要将这万古河山焚烧殆尽。 “吾为吾道而生,虽九死其犹未悔。” “哪怕后果是众叛亲离,师恩负尽?” 紫衣的尊者高坐蒲团,眼底无悲无喜,本该了无尘埃的眸中,却映入了道尊一身的刺目鲜红。是血色,是罪孽。 “世间必有双全法!” “孽障。” 缥缈的太息如烟似雾,将一切掩埋殆尽。往事如尘烟般散去,少女怔怔抬头,却看见青年焦虑的面容。一缕发丝垂落他耳侧,如墨色晕染而成,晃人心神。 “玉宸,玉宸?” 他一边唤着,一边顺着之前的动作,又向她输送了几缕纯澈的灵气。不知是否是其起了作用,少女的容颜不似之前的苍白,美玉濯濯,顾盼生辉。 “我没事,谢谢老师。” “嗯?”呆了一秒,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的上清愣了一下,正巧看见自家乖乖巧巧的小徒弟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一个软儒可爱的笑容。 萌…萌哭了。 我家徒弟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上清: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太清、玉清:不,我们只看到了一个变态。 在宥(罪魁祸首):若师祖看到这一幕,我怕不是要被当场打死。 一个谎言的开头,注定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 在宥的胆子确实很大,一位“截教首徒”与一位“上清道尊”的意义毫无疑问截然不同,甚至天差地别。作为洪荒世界的支柱之一的圣人,居然流落异世,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乃至让道尊们提前锁定异象缘由。 一念生,一念灭,故事的走向自此不同。 也不知是上天相助抑或幕后之人所为,玉宸的修为也随着她的记忆一起被封印,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准圣之境。是个标准的能碾压三教上下,仅在三位掌教圣人之下的实力,哪怕坠落点出现偏差,被其他人捡走,这样的实力也足以让她在洪荒安然生存。 所谓天地眷顾,不过此般而已。 此地事毕,已是折返之时。 上清小心翼翼地牵着自家新鲜出炉【不】的徒弟的小手,一步一步行过这漫漫雪原,时不时温言关心几句。相比这两人一派其乐融融的师徒友爱画面,其他三人就颇显突兀。 作完死,并且还没想好之后该怎么办的在宥,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落后几步,闷声不吭地走路。 太清道尊走在最前面,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与一旁玉清道尊冷然的面容相对照,颇有一种相映成趣的感觉。 行至在宥出发的地方,三教门下众人,多在此地相候。这又不得不提到之前在宥留下的神识信息。 其大致意思是,我大概于几时几分前去前方一观异象,如果我在什么时间段之后还未归来,多半是出了事情,烦请诸位稍加等待。 简称洪荒版通知书,乃居家旅游,犯劫作死之必备。 在看到前方道尊身影的那刻,几个辈分高些的师兄师姐,便带领着门下一齐行礼。 太清道尊微微颔首,随后以清气托起几人。 两方人马既然相会,也没了徒步回城的需要,玉清轻轻挥袖,空间转瞬折叠,下一秒,众人便立于玉虚宫宇内。 待到众人回神,便见三位道尊端坐于主座上,一旁还立着位月白衣袍、眉目如画的女修。 玉清道尊眉目冷冽,注视着台阶下神色殊异的众人,缓缓开口道:“昔日,异世吾徒因意外至此世,事出巧合,多有不便之处,今后,尔等可以‘在宥’之名相称。” 众人应诺,无有异议。 旋即,上清道尊接着开口,一向散漫的青年此刻身姿挺拔,如松似柏,肃穆中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异象再生,异世截教门人亦临此世。截教门徒人数较多,不重序齿,且事出有因,今后,玉宸便为吾教大师姐。如有异议,可向师姐探讨一二。” 此话一落,天机相应。 玉清道尊露出一个不甚赞同的表情,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下方门人闻言震惊,若非场合重大,怕是要当场哗然。 上清又自然地偏转头,向一旁的玉宸问道,“可有话想说?” 小姑娘认真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重活一世不过多了些人生经验,不代表你长了多少智商;相对的,哪怕失去了全部记忆,显得面嫩好欺负的玉宸道君,依然是那个能够覆手破苍穹,一剑镇山河的截教圣人。 注视着台下似陌生又熟悉的众人,玉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韶秀天成,风华无双,不是先前迷茫时的天真纯良,更显出几分坚毅果决,仿若锋芒出鞘。 “七日后,小遥峰,愿与诸君一战。” ※※※※※※※※※※※※※※※※※※※※ 玉宸与在宥走的是两条路线,两者各有优势。 在宥:融入体系,成为其中一部分,不干涉主干,和平相处。 玉宸:打破体系,主导全局,世上没有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拳头大听我的。 有些微剑三元素渗透。 昆仑-小遥峰(地图解锁√) 人面桃花相映红 洪荒多美人。 世间美人或绮丽烂漫,或清绝孤高,亦有温柔缱绻、红颜灼灼,各式各样、可谓应有应尽,但称得上一句“绝色无双”的,却是寥寥。 但凡绝色倾城者,亦为这世间举世无双的大能。 此条洪荒真理的最佳代表,便是盘古元神所化三清。 三清,真美人也。 太清道尊一身气度似云间清风,江上明月,眉目舒展时,又给人温润如玉、宁静祥和之感;惯常一身鸦青,恰若远山含黛;白发垂肩,似霜雪入云,更添几分缥缈神韵。与之相交,心神不由旷达明畅。 玉清道尊气质冷冽高绝,仿若旷古昆仑上,永夜笼罩下的冰雪月华,纯粹至极,却有清寒入骨。一身霜雪云色,高立云端,行止间,一举一动皆暗合天地,伴着玄妙道韵,可谓清绝殊甚,令人不由得肃然。 上清道尊风华无双,一身红衣艳艳绝伦,抬眸浅笑间,眼眸似星辰辉映,足以让人甘愿为之停滞心跳,只求祂的目光能停留一瞬。 有三清亲自为此代言,无论信还是不信,洪荒之人凡遇美人,第一反应为惊艳,第二反应,便是小心自己的脑袋。 登徒子?不存在的。 便是真有这般急色之人,自恃修为高超,意图对小姐姐或者小哥哥为所欲为。不是当场被打爆头,便是被其背后的师门、亲友、长辈等人教做人。 所谓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不外如是。 有了这一前因,再看小遥峰前的场景,便也无需诧异了。 昆仑,小遥峰。 玉宸独自一人立于正中。 不远处数人以掐算、威胁等种种手段,私下安排着他们的出战顺序。众人皆是神色肃穆,脸上写满郑重二字,并非因其面嫩而看轻她。手上法宝熠熠生辉,颇有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其周围以法宝布下阵法,形成一个方圆数里的比试场地。流转辉映的法宝交织着形成一层淡蓝色的屏障,底下的阵法悄无声息地运转着。既是限制,也是庇护,防止生出什么意外。 既是官方允许的合法斗殴【不】,论道。无论是心有不服想要一试高下,抑或怀着观摩学习之心,还是出于没有因果牵扯,纯粹看热闹的吃瓜心态,三教门下众人竟是悉数到齐。 就连沉迷炼丹不可自拔的玄都,也被无情师尊丢出来观战。 作为太清道尊所立人教门下的独苗,担负着振兴师门,拯救全教死宅的伟大重任,玄都瘫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无奈到场。 转眼,三教首徒皆至。 这场论道,归根结底是截教门下私事,待上清道尊伴着祥瑞云霞而至,便正式开始了。 随着第一位截教弟子出列,场内氛围骤然紧张起来。 身着竹青道袍的青年年纪尚轻,修为已然不凡,周身道意未敛,似清风徐来,拨云见雾;又如九天揽月,只听得风声潇潇。 他手持三尺青峰,郑重地向玉宸行了一礼,“截教赵公明,诚请师姐赐教。”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后知后觉的通天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小徒弟掉下来的时候,好像什么法宝、装备都没带,她,她就这么两袖清风地上场了?! 这样的形容或许并不准确,至少,少女的手里还执着一枝灼灼的桃夭。 折自西昆仑幽境的桃夭,受当地地势阵法所护,未受昆仑极寒的气候影响,仍是春光烂漫的模样。绚烂的绯色,映着少女莹莹若白玉的面容,如梦如幻,仿佛置身于一场归宁的清梦。 玉宸从容不迫地以执剑之势挽起桃夭,明眸灿烂,“师弟,请。” 赵公明也并不推辞,先行出剑,长虹贯日,寒风飒起,其势若惊鸿。 玉宸顺手挽了一个剑花,便迎了上去。 三月桃花艳艳,衬着她绮丽的容颜,似有亘古绵长的道意,伴剑意而生。是残红坠枝头,朝生而暮死。是日月周转不息,春与秋其代序。 生死有道,轮回运转。借了这天地法则,原本脆弱的桃枝亦变得无坚不摧,灼灼生辉。 玉宸并没有凭借境界直接碾压,只信手执着桃枝,以基础剑势与赵公明一招一式地对打。其姿态之轻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道法大成,自通天地。 昆仑小遥峰上,剑气浩浩汤汤,振地九尺。千载冰川,一瞬消融;山川草木,似被狂风卷蚀。若非阵法所阻,这声势波动怕是要传出千里。 现在倒也差不了多少,但见此地上空,灵气聚成狂潮,隐约形成风暴雏形,天倾地摇,如此异动,引得另外两位道尊,也不由分出心神扫了此地两眼。 虽说打得似乎非常激烈,但几回合下来,场下的人也基本看出了门道。 与其说这是一场论道,不如说是玉宸单方面的指导。至少赵公明是越打越兴奋,越打越震撼。以往剑术上不甚明了之处,在少女随手几下点拨下,便豁然开朗。更不论这相伴相生的生死轮回道意,对他以后道途的方向选择深有启发。 赵公明乃是清风化形,自然轮回一道于他可谓本能,却难谈其本质原理。清风者,无形无色,缥缈难寻,何论生死,不过是混沌间一丝明悟,成了此刻的他。 似乎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玉宸手执桃夭,稍易剑势,便斩出了万千虚影,绯色漫天,速极快而不可辨。 下一秒,桃枝便横在了赵公明颈项处。 一瞬之间,风雪止息,万籁俱寂。 “你输了。” 依然是简洁的一句。女修神色平静,语气平缓。鸦羽般的黑色长发以青玉簪挽起,一身月白道袍,简素出尘,恰与之前灼灼艳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甚至让人升起“不该如此”的念头。 单纯非她,简素非她,唯她挥出万千道意那刻,能窥见她本色的冰山一角。 但这些偏偏都是她,是曾经,是过往。 命数使然,令时光不老。 赵公明输得洒脱,拱手作揖,语气更添几分敬服,“谢大师姐赐教!” 一场结束,时间不过一刻。余下的截教弟子也纷纷回过神来。赵公明跟脚资质皆属上乘,修为道法在截教中也排在前列,却打出了这么一场明显至极的指导战。 但凡对自己的实力有点自知之明,便知无法胜过。 只是,人生道途,从心而已。 我欲拔剑试天地,何须裹足不前,作茧自缚。 于是,截教弟子便一个个视死如归【不】,踏上了送人头的道路。 那人挥剑,气势如虹;这人布阵,日月入怀。法宝辉映,将这一方土地几乎削平一层。玉宸只执着那一枝信手折来的桃夭,光芒流转间,便碾碎了这万千术法。 也许少女应该厌烦的,这般无休止的车轮战。只是她心底却莫名泛上一层由衷的欢喜。这层欢喜在她再一次击退一位弟子时倏忽绽开,耀如春华,足以令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无光。 一直撑着下颌,姿态懒散桀骜的通天,也下意识为她停驻了目光。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眼眸里的星辰宇宙尽皆消弭,只有她,唯有她。时光那一刻很慢很慢,慢得他似乎能数清少女绮丽眉眼上微颤的睫毛。 这种感觉并非突如其来,自雪夜初见开始,便自他心底萌芽。 不仅仅是美色惑人,更多的,是冥冥之中的感应,仿佛她本该是自我的半身,非至交故友,非同道伴侣,而是这苍茫天地给予他最深重的眷顾——是另一个自己。 通天悚然一惊,便从之前的状态脱离出来。却见少女以礼貌不失友好的风度,再度击败了一位对手。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她遥遥回望,唇边笑意清澈见底,似夜雨清荷,干净灵透。 他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会呢,这般奇异的想法。 “不过,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轻轻敲着身前的青白玉案,眼底笑意浓烈。 世间姝色难得,惊艳地何止一人。 尽管在一开始便知道结局,在宥还是来了。白衣简袍,素衫上只缀着几笔丹青墨色,青年一手抱着他从不离身的剑,另一手出神地把玩着垂落的一缕长发。触及此般艳艳绝色,他本能地正襟危坐,不敢再多看一眼。 别人不知其故,沉浸于这无上风华之中,尚可容忍。他又怎敢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于清醒之际,直视圣尊的容颜。 耳边传来轻笑声,伴着吐纳间温润的气流。近到咫尺,他却未曾察觉。在宥顿时一惊,几乎就要拔剑,却被道人按下。 截教首徒,多宝道人。 “师弟似乎心神不宁?”杏黄衣袍的道人意有所指,眼眸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审视。 “师姐剑术无双,吾不慎失神罢了。”在宥冷着面容,挥袖震开多宝的手。 道人也不甚在意,只循着他先前的视线,将目光投落至远处的战场。 昔日通天一言,快刀斩乱麻,为玉宸定下截教大师姐的位置。截教有教无类,无论男女,两者各依序齿,倒也无碍他大师兄之名。只是,道人眸色晦暗,他日常搞事,随便扔烂摊子给别人的师尊,到底有没有想过,首徒之位,该!怎!么!办!啊! 所谓首徒,在内总领教中大局,在外代表弟子最强战力。 万万没想到,我也要陷入历史遗留问题的纠纷了吗? 果然之前不该看广成子的热闹的。 每天辛辛苦苦照顾师弟师妹,还要被自家亲师傅始乱终弃(?),用过就扔(?)的多宝表示,在下想要黑化了。 此时场上,又一位弟子败退。 未待下一位弟子进场,便见道人轻笑一声,拔出身侧玄色长剑,飞身入场,似有风,斜斜地掠过在宥耳畔长发,长剑轻鸣,回声悠扬。 还未等门下师弟表露不满,控诉大师兄的无耻插队行径。便见多宝回眸看了他一眼,仍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却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 三字真言在心中滚屏般的刷过,非常形象地展现了多宝在师弟师妹间的赫赫威严。 道人一身杏黄,本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执了一把锋利长剑,似有杀伐之声四起。他含笑而立,“在下多宝,诚请大师姐赐教。” 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广成子看着亲自上场“论道”的多宝,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哟,不装了?” 玄都神色淡淡,只道一声“慎言。” 若说多宝对玉宸的存在有多么不满,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谁摊上谁尴尬,只是倒霉程度略为不同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相为难。事实上,真要拿起多宝私下记录的小本本,一条一条地总结,对通天的哀怨还占了上风。 洪荒向来不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论调。真挂念一件事过久,就要担忧是否执念过深,有碍道途了。 所以,与其纠结,不如一战。若我输,自当拱手让出首徒之位,也杜绝以后矛盾丛生,徒徒令通天忧虑。 门下相争,最痛心者不过师长。 玉宸与多宝都不喜花哨招式,两者对打,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的。只见长剑横扫而过,桃夭相接。虽是草木之质,却有金石之音。 比之之前,这更像一场棋逢对手的争锋。伴着灼灼绯色,黑云压城。红黑两色,色调极为分明,这般浓墨重彩的一笔,洋洋洒洒地挥洒在小遥峰终年未逝的冰雪画卷上,颇有触目惊心之感。 灵气狂潮成形于天地,伴着风云变色,天地混沌。 阵法颤颤巍巍,几欲崩溃。 通天皱眉看着场内局势,于袖间掏出一件防御型的灵宝,以灵气为笔,将之融入先前的阵法中,随后又恢复到之前端坐云榻的姿势,只是神色更为严肃,随时准备出手阻止他们的打斗。 他眸色沉沉,之前在宥与多宝交流的一幕,不觉落入他眼中,令他不由深思几分。 所幸,局势还未到这般地步。 胜负已分,败局已显。 玄色长剑脱手飞出,直直没入冰层九寸。多宝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神色略显灰暗,却又有几分放松。 温润如玉的青年,目露坚毅,面向通天所在方向,深深下拜,“弟子不才,请辞首座之位。此后,愿居师姐之下。恳请师尊允许。” 知徒莫如师。 通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多宝道人一向最通晓师意,通天不能说的,通天不能做的,他始终愿为师尊完成,此刻,也是他最为干脆利落,看出了矛盾的源头,便当机立断,以己微薄之力,为师尊斩断孽果。 他又如何舍得,这般薄待弟子。 “既然如此,可否设立两位首座?”一直没有说话的玉宸,开口道,“若谈实力,师兄不如吾;若谈行事,吾亦不如师兄。” “与其在取舍间纠结,何不试着两全之法。” 多宝怔然,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女。此等言论,何其天真,却又这般的……难能可贵。他能数出数条理由驳斥她荒唐可笑的想法,却偏生败在那纯粹如初的眼眸里。 倒真是,输的不冤。 通天大笑出声,仍怀着少年轻狂心态的圣人对此离经叛道之事,丝毫不以为意。 “如此,大善!” ※※※※※※※※※※※※※※※※※※※※ 看着收藏一点一点艰难地上涨,仍然莫得评论。 真的有人在看吗,嘤嘤嘤。 唔,人生艰难,我...读书备考去了。 如果有进度更新,大概会同步在文案上。 【小剧场】 请辞首座前的多宝:拒绝头秃,是时候辞职甩锅了。 被拒后的多宝:妈的,还有这种操作。 【关于5.6修文】 是夜,余入梦中,忽见一道人着杏黄道袍,乘鹤踏云而来。仙姿邈邈,韶秀出尘。余不免失神,欲向仙长觅长生之道。 却见道人唇边含笑,神色莫测。 瞬息,三尺玄剑,横于余颈项。余两股战战,不敢言。 又闻耳畔轻笑,如芒刺背。余几欲昏厥。 “呵,汝好自为之。” 待余自梦中醒,叩问前尘,方知犯下大错。 特此,修文qaq。 二十四桥明月夜 月色皎皎,星辰舒卷。 昆仑山径上,玉宸与多宝并肩而行。行至一崎岖处,道人自然地侧过半边身子,向着玉宸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手掌上略带一层薄茧。 察觉到玉宸的目光,道人微微一笑,“夜路难走,还是小心为上。” 玉宸深深看了他一眼,未作回应,只将手轻轻搭在道人手上。少女素手纤纤,根根手指莹白如玉,触之光滑皎洁,着实不似一只握剑的手。 多宝不动声色,只暗暗地在心底留下了点影子。 为免唐突,他半合拢了手掌,广袖垂落,掩盖了两者携手的姿势,也不显得过于亲密。 风动虫鸣,四周寂寂有声。 两人都没有出声,只信步而行。 气氛幽静,愈发显得周遭寂寥。不知一瞬还是两瞬,风声停息,凡世之音,隔得越发遥远,仿佛两人所在空间被单独隔出,令人油然而生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多宝转过身,小心地松开了少女的手。 玉宸抬眸看他,眼底澄澈。 首座之争后,论道自然难以继续,多宝借熟悉了解为由,与她相游昆仑,她任由多宝带着她漫无边际地走着,也不问缘由。 此般信任,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只在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不是对眼前之人,而是属于另一个时空。于广袤的碧海上遥遥若现的缥缈仙阙里,同样有这么一个人,着一身素色,静静地于沧海月明间,等待她的归来。 那人面目模糊,看不真切。玉宸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所见,是为真实,抑或她乍好乍坏的记忆编织的又一场迷蒙虚幻。 但托了这段记忆的福,玉宸对多宝的行径也多了几分宽容。 多宝道人行事作风,可称赞一句长袖善舞。 截教能在掌教圣人撒手不管、放任自由的情况下蓬勃发展,任劳任怨的多宝大师兄可谓居功至伟。 昔日通天入洪荒历练修行,带回了还未化形,仍是一只白老鼠模样的多宝,不知让玉清揪了多少次耳朵,关了多少次小黑屋,各种苦口婆心皆是白费力。通天叛逆心一起,指着多宝,对兄长笑得肆意任性,随后一字一顿,“吾赌其未来,必夺尽天下良才美玉之辉!” 恰是应了这句斩钉截铁的判词,往后无论玉清道尊收了多少徒弟,精心教导也好,细心呵护也罢,终无一人,可越过多宝。 多宝道人,实乃阐教上至道尊,下至童子,全教的阴影来源之一。 但是谁又知道,为师尊这一句,他又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呢。 通天后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撒手不管的行为,是多么人神共愤,还是因为多宝历练受伤,截教上下一片混乱而痛定思痛下的决心。可惜时机已逝,却再难扭转自家首徒的性子了。 也不能说是不好,只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过于执着之人,易有劫数加身。而多宝执着之物,皆为外物,为师尊,为截教,始终无自身。 直至玉宸的出现,一切又有了新的变数。 通天顺水推舟应下双首座之事,既是借助玉宸之力分担多宝身上的担子,也有心叫他多学学人家小姑娘。 不过能否如愿,又是个未知数了。 将视线拨转回此处。 月色照人,竹影阑珊。 多宝含笑而立,仍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到底,有什么不同了。那对眼眸里的温和清淡仿若春风化雨般消融,逐渐笼上细雨朦胧时天色的昏暗低沉,比夜色更深三分。 “师姐可知,人心难测,何必去赌?” “玉宸。”少女的眼里曾盛满了星辰,此刻,却映出了他的身影,给人一种被全身心凝视着的错觉。 多宝不由一怔。 少女的声音依然慢条斯理,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夜色沉沉,将白日里的清和淡雅抹去一层,“汝可唤我玉宸。” 其实并非没有察觉。 小遥峰前的少女,眸色璨璨,一身气度风华远胜周天星斗。当着上清道尊、三教众人之面,镇定从容地说出那句“吾欲双全法。”万载冰原上亘古不变的纯白一瞬黯然,再无物可及,那一颗澄澈的赤子之心。 但从侧面来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而她却偏偏要争出一个“两全”,争一个皆大欢喜。 她说,行事不及师兄。 恰是错了,若论大气从容,现在尚且稚嫩的多宝,仍不及她。 道人不由轻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那玉宸可知,自古人心善变。汝此刻所行,未必能得善果。” “吾之道,从心而已。”少女神色淡淡,却有说不出的坚定。 多宝垂眸看她,“此时不显,日后恐酿大祸。”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首徒,可算半师。多宝大师兄对自己,就这般不信任?”玉宸莞尔一笑,反问道。 少女容颜绮丽,稍露锋芒,便令人不敢直视。 “吾非圣人,何敢谈万全之策。” “纵圣人,亦不敢言。”玉宸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堪称大逆不道的话,“然,事在人为。” “若命数已定,天要行此?”多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脱口而出问道,下一秒他便后悔了,却只听见少女一字一顿,似有旷古萧瑟,无边寂寥,透尽孤绝,染遍杀伐。 “吾便斩尽命数,逆此天道。” “天若欲绝吾道,我必逆天而行。” 同样的声音在耳边响彻,其声下通九幽,上接天阙。道尊墨色长发曳地,道袍迤逦,身侧似乎还站着一人,面目模糊,只见煌煌之辉,于彼朝阳。 无尽的天谴雷罚,自混沌虚无中诞生,下一瞬便携着无上威严,伴着怒意斩落。天威赫赫,却偏生透不过两人头顶无形的屏障。 因而,又愈发疯狂。 甚至透过了这虚无的空间,延伸入了外界。 此刻,昆仑上空,亦平地生惊雷。 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词汇,略带警告意味的雷罚自天而降。多宝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拽过不知为何没有动作的玉宸,躲闪到了一边。 雷罚转瞬而至,劈到两人之前的位置,地面焦黑一片,冰雪为之残败。 惊疑不定的多宝呼吸微重,下意识扫了身侧少女一眼。 这种随叫随到的待遇,是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天道很忙,天道真的很忙。 祂不仅每时每刻要维持天地法则正常运转,还要时刻计算天地间的灵气消耗与再生比例是否合理,由此推动或延后量劫的到来。 平日里,作为洪荒所有信息的汇总地,祂作为一台勤勤恳恳的超级计算机,每时每刻都在更新数据,逢年过节,啊不是,每逢大型斗殴场景,祂还要抽空给这群不怕死的人做个备份记录,算算因果劫数。 作为一个公平正义的维护者,祂时刻准备着安排某些犯下大因果的人,给予死缓,或者立即执行死刑等操作。甚至,为了应劫的需要,祂还要偶尔装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找点缘由给人撒点天道功德,从而让人产生一种“我是祂心中小可爱”的错觉。 天道:谈恋爱吗?灭你全族的那种。 由于天道这点恶趣味,自然也有很多人不怕死,或者由于打击太深,被渣得太惨,天天嚷嚷着要逆天而行。 自然而然,他们不会得到天道的任何回应。 天道很忙,颇有一种渣完就走,一切如过眼云烟的风范。若说祂真的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也不过是在世少数几个得尽天地眷顾的大能。 不幸又幸地是,三清道尊,亦在榜上。 当然,也只有他们本身。天道向来不兴什么爱屋及乌。 对这些心头宝,天道秉持着精心呵护、宽容对待的态度。若他们头脑一时不清醒,试图搞事,也先进行批评教育,视情节轻重,给予纪律处分,具体内容如下: (一)警告 (二)严重警告 (三)记过 (四)关押紫霄宫查看 (五)开除洪荒户籍(比如死亡) 之前昆仑劈下的那道不痛不痒的雷罚,大概就处于“警告”这个层面。毕竟玉宸只是说了一句话,还没付诸实施。 但这,也足以让多宝惊诧莫名了。 要知道,在宥和玉宸同样作为此世洪荒的外来户,本无洪荒户籍,理论上算是天道计算机里面的异常数据,是随时可以被清除的。虽然由于被三清道尊接纳,上了户口,按常理也得不到什么眷顾。 但这个常理,却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茫然无措的多宝,与同样迷茫混沌的玉宸对视了一眼。 触及少女艳艳绝伦、风华无双,足以堪称当世第一的容貌,多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非天道这是,找到真爱了???” 天道:︿( ̄︶ ̄)︿ ※※※※※※※※※※※※※※※※※※※※ 纪律处分改编自我的学生手册。 全文扯淡,放飞自我。 唔,之前评论区有小可爱问cp,我先锁一下通天x玉宸,只要我没有写崩,基本稳了。简介也只写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希望大家不要随便跳邪教。 目前比较明显的邪教分支有:在宥x玉宸,多宝x上清,天道x玉宸。 咳咳,写下去可能更多。股市有风险,买股需谨慎。如果我能写到最后可能会掉落番外,但是正文…没有指望的。 似此星辰非昨夜 直至两人回返,多宝都是一副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模样。 玉宸神色微倦,脑海里一下又一下地抽痛。缥缈难寻的记忆只在触及关键词时,零星地闪过,转眼消弭,后遗症却明显得令人难以忽略。 她用尽全力去留住它的痕迹,禁不起那飞沫流沙般的记忆星砂,似岁月无声流淌。 多宝放缓了步伐,侧首看着身侧的少女。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略带窥探的审视目光。略显苍白的脸色,柔和了那抹明耀辉宏,隽永的眉眼上凝结着微凉霜色。月色无暇,光华如练,那满轮清辉,只衬托得她愈加缥缈,不似此间人。 自永夜深雪,走至晨光微熹。 她衣袂轻拂过足下冰雪,簌簌一声,抖落了三分寒冬冷冽,眼角勾勒出一片灼灼春华,似温暖了归程漫漫。 这天下,当真能生出这般人物? 也许是他看得太久,玉宸终于从思绪中脱身而出,旋即,一道透着凉意的目光,便直直地与他对上。 道人被当场抓包也丝毫不慌,只是意有所指地一笑,“异世昆仑,当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玉宸半阖眼眸,掩下眉间倦怠。她并未给予回应,唯那若有似无的剑意逼压而上,隔断了多宝之后的言语。 自知冒犯的道人摸了摸鼻子,后退几步,回归了最初的缄默。 一路无言,唯风雪交织,将两者的身影拖得悠长。 后世抒写此夜篇章,或描绘以浓墨重彩,或于亭台高楼喟叹。各种表述不一而足,信誓旦旦地仿佛亲眼所见两人携手同游,共商教内诸事,从而奠定截教教内双星共耀的局势。 彼时,道人眉目依旧,唇边笑意不改,只是眼底莫名地有着一丝怅惘。 那些不可言说的试探与意外,终埋葬在了时光里。 太初洪荒不记年,始有双星耀昆仑。 东昆仑,玉虚峰后山。 亭台轩榭间,通天侧身半躺在云榻上,一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视线漫无边际地乱晃,三千青丝曳地,姿态散漫随意。 一旁的玉清道尊却是衣冠严整,端坐塌上,眼眸里浸透了万古寒夜不变的冷寂。他注视着幼弟,不带半分感情地开口:“若汝执意如此,日后酿成苦果,莫要后悔。” “仲兄,何不信吾?”通天揉揉眉心,颇有一副无可奈何的架势。“吾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他定定地看着兄长,转而又笑开,天地星辉,皆入眸中,“我信他们。” 不是以上清道尊的名义,不是以师门长辈的身份,而是,通天信他们。 “这两个孩子,都很好。有他们在,截教也会很好。” 玉清冷笑一声,“你倒是不怕被玉宸异世的师尊打死。”不仅哄人喊老师,定下师徒缘法,还拉着人家心爱的小徒弟做苦力。 道尊斜睨了通天一眼,冷肃的眼眸里明晃晃地写满了一句:“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通天笑得放肆,语调拖长,“可我还有哥哥们呀,太清老子,玉清元始,再加上我上清通天,三清一体,有何可惧?” 这话说的,搞得人家没有兄弟一样。 玉清抽了抽嘴角,默默端起茶盏,又饮下一口。 消消气,消消气。还不等人家动手,自己都想锤死这个扎心弟弟了。 通天…通天显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弱的求生欲的,看玉清脸色不好,又补充了几句,“我想过了,教内俗事还是一并由多宝管理,但若遇大事,两人当共同协商处理。此外,玉宸也只需负责为门下解答一些疑难,时而演示道法足矣。” 暂时也挑不出错漏的玉清蹙着眉眼,略思索了片刻,终是颇为心累地挥了挥手,“随你。” 横竖到时候真打起来,看看情况,给通天收个尸还是可以的。 元·毫无兄弟友爱之情·始,露出了冷漠的笑容。 终于被他如假包换的亲哥放行的通天,随手束了一下长发,便兴致盎然地出门去找他的两只小徒弟。 “也不知他们两人相处得如何……”通天暗暗沉思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有点好奇呢。” 道尊足履祥云,垂眸看着云下众生。 昆仑广袤,玉虚峰占地甚广,底下亦有郁郁葱葱,缀于漫山雪色之间。连亘绵延的群山相拥,薄淡的云雾自下而上,渐渐浓厚,掩去山体形态。缥缈至极,又让人徒生渺小之意。 山川浩大,自孕育奇珍异宝,天下绝色。 目力远及,倏忽而至。 上清道尊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自云端踏足而下。道袍曳地,似有煌煌盛辉,灼烧天方一侧。霜色如雪,皆染云霞万丈。 察觉到道尊的到来,两人皆肃立一侧,低头行礼。礼至半截,被道尊随手拦下,“正式场合倒也算了,私底下不必这般拘谨。” 说完,道尊又斜着眉眼,眺了一旁的多宝一眼。 多宝仍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恭恭敬敬地陪玉宸诵念了一声“谢老师。” 这是,相处得不错? 左看一只小徒弟,乖乖巧巧;右看一只小徒弟,听话懂事。 立志坐拥洪荒所有毛绒绒的通天,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为师与你们师伯已经探讨过首座之事,差不多定下了章程。”通天伸手拽下一朵白云,揉散成三团,供三人暂且休憩。又含笑着将之前商议内容,一一对弟子们道来。 “你们若还有异议,可再提出。” 玉宸垂眸思索,旋即问道:“老师,敢问对‘大事’当如何定义?” “三教之内,门下死斗;三教之外,身陷劫数。”通天想了想,又补充道,“后者以你们之能,差不多都能捞上一捞,只万万不可入天地大劫。” 在紫霄宫小黑屋差不多观摩了整场龙汉初劫的通天表示,那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就不知道他说得是他自己,还是三族了。【摊手】 多宝蹙着眉宇,提议道:“师弟师妹思路广阔,各种想法层出不穷,不如由我们二人一起解答,也好相互补充,免得玉宸…师姐受累。” 道人顿了一顿,察其情境,仍是补上了一句师姐。 “有赖多宝师兄能者多劳。”玉宸也是干脆。 通天挑了挑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扫。看样子,两者关系只是初步破冰,日后共事还需熟悉呢。罢了,倒也不需急于一时。 所以说,哥哥们还是在瞎操心吧。 通天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为什么两个人为了得到正统的身份地位,一定要相互动手不死不休呢,相较而言,我倒更喜欢强强联手。 与其独一无二,不如双星共耀。 想着,又瞥了徒弟们一眼,眼底笑意浓郁。 所幸,吾徒亦如吾。 三人接着之前的思路想法,又敲定了一些细节,差不多定下了此后规划。 大家都非拖沓之人,这过程倒也迅速。 此事毕,通天起身欲行,转念又思起一事,“玉宸可是还无住所?” 少女微怔,点头应是。 “这样吧,多宝,你把我们的商议结果,向截教门下传达一下。我先带玉宸去建个屋子。”通天沉吟一会,作出决定。 两者自无异议,遂分成两路,各行其事。 这又要谈及前尘了。 之前几日,由于玉宸刚刚经历时空转换,还没倒转过时差,日夜间莫名困顿,常常不自觉地陷入昏睡之中,再加上通天忧心小徒弟会有什么后遗症,因而暂且让她居于上清宫侧殿里。几日观察下来,情况大有好转,想来已是无碍。 再这样住下去,倒是图惹是非争议。 比如说:818那个金屋藏娇的通天教主;夭寿了,师傅和师姐在一起了;震惊,截教上清圣人为圣不尊,竟然对纯真少女下此毒手……;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请关注本期节目“走进上清宫”…… “啪嗒”,通天面无表情,捏碎了袖中一本书册。 “老师?”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玉宸茫然地抬眸看了看他。 对上自家小徒弟干净纯澈的眼眸,通天心下一软,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手下柔软的触感,令他不自觉地绽出几分笑意。 “无事。”通天停顿一下,柔声说道,“玉宸在这里先等一会,为师突然想起有一事要处理,不需多久,也不必担忧。” 下意识地,通天加上了最后五个字。果然看见自家小姑娘听话地舒展了眉目,眼里星辰一瞬粲然。 感到宽慰的道尊眼底含笑,转过身,又凝起寒霜冷雪。 瞬息间,通天跨过数里之遥,截住多宝的去路。 “师尊?这是怎么了?” 被神出鬼没的师傅吓了一跳,多宝不由退后几步,压制出自己拔剑的冲动,转而问道。 通天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此去,一来定下日后双首座之局势;二来,好好教导你琼霄师妹。” 道尊震袖,书籍碎屑纷飞。 “若她再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通天眼眸里寒霜微露,“为师就要教教她什么叫做圣人一怒了。” 想起书中内容,本想心软的他又冷起了面容,“也省得以后这些被编排的大能,一个个找上门向本尊算账。” “等等,师尊!”多宝见此,也是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喊道。 道尊不解回眸。 “师尊你醒醒,不是,我的意思是,琼霄师妹的话本是截教财政的一大来源啊。其实…其实…我们已经要到这些大能的授权了的。”难得语无伦次的多宝,一口气爆出了大料,“而且这些八卦的提供者,很多稿件都是女娲娘娘投递的。” 上清道尊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到地上。 任劳任怨、辛辛苦苦维持整个大教开销的多宝,眼含热泪,索性摊牌,“师尊,截教…截教其实很穷的。” 通天眼角抽搐,指着多宝的手指微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冷静下来的多宝,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当场就行了个大礼。道人深深下拜,“师尊不必忧郁,待师尊处理好玉宸师姐之事,弟子自当与您细细分说。” 通天…通天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笑着把你原谅。 ※※※※※※※※※※※※※※※※※※※※ 本章又名,我以为接下来的剧情是风花雪月,万万没想到,我是个家徒四壁、濒临破产的一教之主。 请诸位认清我逗比的本质,永远帅不过三秒。 琼霄剧情卡解锁中:洪荒八卦先锋,优秀话本作者,截教财政支柱。 全文扯淡!!!重复三次!!! 此情可待成追忆 玄门三清,上承盘古父神之遗泽;下拥昆仑无上仙境,其师为洪荒最高领导人鸿钧道祖,自身又身负大教掌教之职。更是独得天地厚爱,修行道法皆于洪荒前列,手中有名有姓的法宝可谓比比皆是。 按理说,是不能用“穷”这个词来形容的。 但是恍恍惚惚的通天一盘算,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很穷。 上清境禹馀天,是老爹留的不动产;昆仑玄境,三清居住地,不动产。目前处于发展期的截教,只投入不产出。法宝?您见过拿大橙武试图买一串糖葫芦的吗? 认真思考过后,通天不由神色深沉,所以,之前整个截教,是怎么撑下来的?! 虽说修仙之人少凡俗之需,但架不住通天一只接一只地往昆仑捡毛绒绒,人家都还没化形,更别论辟谷修行了。吃喝一笔债,衣着一笔债,更不论日后修行所需的丹药符咒。 如果单纯靠自产自销的话……也许,大概,能维持住吧。 通天:突然心虚jpg 或许,立下大教就意味着亲自涉足了这红尘喧嚣。 本该高立云端,无嗔无痴、无悲无喜的圣人,最初只单纯为证道而立教,却不得不分出心神精力,一点一点关注着教派的成长。从放任自由,到总领大局,再到触及凡尘俗务,被动或主动地为之劳心劳力。 渐渐地,再也割舍不下这份因果。 不该执念丛生,不该为之拼却一切。 可祂见证了它初生时的蓬勃生机,它成长时的灼灼光辉,也亲眼见证了它辉煌时万仙来朝的盛况。 它已是道尊的骨中骨,肉中肉,祂的初心不负,祂的毕生所求。 又如何舍得,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灭亡。 上清道尊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以足履丈量着大地。他越来越习惯不借术法之势,单凭脚力行走。 诚然,这有部分是因为多宝所述之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但更深的缘由却无法言明。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早已为截教,为这或善或恶的芸芸众生,走下了道尊之位? 往事已成灰,心头血犹热。 道尊恍惚出神,道袍迤逦出一道蜿蜒的弧线,恰似他杂乱的心绪,这浅淡的痕迹转瞬又被风雪掩埋。他一身红衣艳艳绝伦,长摆垂落,广袖舒展,在纯白的雪地上越发显得惊心动魄。红的绚烂,白的刺目,仿佛天地之大,唯余二色。 直至那淡紫色的纤细花瓣,一簇一簇悄无声息地坠落,似打破了这由红白色调构建的无声结界。 道尊抬眸看去,本来空茫茫一片的眼里,再度映入了这众生万物。 通天不喜欢昆仑。 作为最后出生的盘古幼子,他的化形成年也比兄长们慢了一拍。这一拍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成了他被迫拘禁昆仑小黑屋的源头之一。 俗话说得好,防拐防盗哪家强,洪荒昆仑找三清。 同样是化形慢,太清能放任玉清乖乖巧巧地待在水潭子里,却必须要撸起袖子,强行点亮自己并不存在的阵法技能点,给自家幼弟里里外外设上四五重法阵,力求不让这只大红团子从昆仑滚出去。 当年红团子挣扎得那叫一个惨烈,足以成为毕生的心理阴影。 显然,当初连胳膊都没有的团子,是抗衡不了强权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凝望着四周永不停歇的风雪,任凭这雪色掩埋他整个世界。 太冷,太孤寂,也太无力。 后来等到玉清化形,情况稍微好了些许。最起码,他被关押的地点又多了一个袖里乾坤。 虽然通天并不觉得小白屋和小黑屋有什么区别。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偶尔,玉清还能抱着他出去晃晃。 只是入目所见,仍是一望无际的白。昆仑千百万年来的清寒入骨,未能让他逐渐习惯,反而逼出了他骨子里的叛逆不满。越是单调孤白,越是渴望外界的五光十色。作为后果,两位兄长拘得他也是越发得紧。 还好父神在化形这点上没有坑通天太久,距离玉清化形后,上清也终于挣扎着摆脱了红团子的形态。 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逆转了昆仑的四时,还了这漫漫雪国一场春满园。 毫无疑问,他被揍了。 详细原因可以参考生物圈等系列知识。 (注:绝对不是因为气温骤变,太清一不小心炸了炉,玉清炼器出了错。) 尚且年幼的上清只得神色恹恹地蹲在太清的炼丹炉旁,一边委委屈屈地听玉清哥哥恨铁不成钢的训话。太清大哥哥坚强地顶着幼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炼完了两炉丹药,终于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把幼弟抱了起来。 小小的一只上清,抱起来也费不了多少气力。只觉得有满心的疼惜,一点一点从心底满溢上来。同气连枝,福祸相依,至亲至近,至真至切。纵无血脉与之相连,亦早已习惯将彼此融入骨血。 彼时已是青年模样的太清,能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以及“我这是为他好”的中心思想,把幼弟压在昆仑水潭里不让出来,但却没法漠视此刻上清的心情。 “真不喜欢这雪色?” 一手揣着自家恹恹不乐的幼弟,他不由地放轻了声音。 上清默不作声,只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太清与玉清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 玉清也只得放弃了继续训诫的打算,转而思考如何达成上清的愿望。行动力超高的兄长大人,迅速地翻遍了整座昆仑,划下了几个有地势之利或便于设置阵法又不妨碍生态的地方,开始颠倒时序。 虽然没法让整座昆仑四季如春,但逆转局部生态倒也不为过。 于是,在那之后,便有了西昆仑常开不败的灼灼桃夭;也有了此刻上清道尊眼下,烟雨朦胧间的丁香百结。 紫色的花瓣簌簌地落着,悠长而缱绻,似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蒙幻梦,像极了树下月白衣裳的姑娘。 玉宸自然不会在原地枯等,闲暇间于四周走走,权当赏景。也许是好奇心的驱动,她在察觉到若有似无的阵法波动时,便随意地踏了进去。 原本苦求不得的记忆,霎时间松动。 遍地兼雪的昆仑,被人以无上法力隔出一方净土。 小小的红团子,被抱在雪青道袍的青年怀中,好奇地想探出头去看眼前那一幅四季颠倒,春光万里的景象,却被青年小心地按下,生怕她就这么跌出去。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眉心还缀着殷红的花钿,整个人明艳灼灼,几乎能窥见她长成后倾倒众生的风华。 似乎…还有一人?玉宸模模糊糊地想着,下意识抬眸望去。 那人风姿卓然,一身气度远胜过天际那一轮广寒清月。本该是世间最守天理伦常的道尊,却甘愿出手为幼妹逆了昆仑四时。不苟言笑的他此时面目柔和,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身朝她望来。 玉宸仍然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柔和温存。温柔到不可思议的道尊,只为她一人,心甘情愿步入了这万丈红尘,为这远离世俗的清净之所,截留了一缕红尘喧嚣。那无上圣华,仿若昆仑一瞬雪融。 “玉宸可是开心了?”似有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若开心,以后就留在昆仑,不要出去好不好?” 小姑娘皱起了圆润的小脸,眉眼纠结到一块。她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在耍赖撒娇。 玉宸终究听不真切。而这一切,正如它来时的无声无息,以同样的速度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终究不过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故人却不识春波。 簌簌的花瓣无声地落着,偶尔有飞雪误入此地与之交织,阵法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仿佛落入一场隔世幻梦的玉宸,只怔怔地立于树下,看着飞花落雪,人间似锦。 是谁的脚步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烟雨迷蒙。 两个世界的悲欢离合,一点一点地循着相似的轨迹,几近吻合。 “玉宸。” 通天的声音平淡如水,似乎丝毫不显得意外,仿佛她本该就在这里等他。 他注意到少女的视线,只轻笑一声,泠泠美玉,朗朗出尘,语气间略带怀念,“这是我幼时兄长为我所建,小时候颇为欢喜,后来能出昆仑游历后,来得便少了。” 有了更广阔的天地,谁又会甘愿偏安一隅呢。 淡紫色的花瓣一簇一簇地落着,似承受不了这烟雨的重负,带着说不真切的哀愁。无声无息中,坠入了少女发梢之间。 通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捡去了发间落花。又顿了顿,摊开手掌,将之展现在少女眼前。 纤小的,文弱的紫色花朵,仍带着清雅悠长的香味,花筒稍长,给人以欲尽未放之感。 玉宸亦伸出手来,小心地拈起了花朵。 “若喜欢可以留着。”通天唇角含笑,眼眸灿灿。 小姑娘点了点头,认真地将之收入袖中。以术法之力,足以保其不朽。 她并未过问为何通天来得迟了,只是以纯粹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似有什么莫测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言语,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此时不该说话。 通天也不多言,只复而牵起了少女的手。 “走吧,我们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安置。” ※※※※※※※※※※※※※※※※※※※※ 问:已经两章了,通天什么时候才能建好屋子? 答: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两只萌萌哒的上清团子都安排上了√ 虽然看上去是两条叙事线,但是换成同一个主人公,其实是一个相似的关于被始乱终弃的兄长们的故事。 注:三清无血缘上的关系,太清之气,玉清之气,上清之气化形,名义上是同气连枝的兄弟/兄妹。 忽略掉无意间为自家幼弟幼妹做了助攻的兄长们。√ 【摘自百度百科】 紫丁香花语: 1、光荣、不灭、光辉 2、爱情萌芽 3、美丽 4、青春时的回忆、想起年轻时 5、初恋、初恋的刺痛、初恋的感激、想起初恋的她 6、纯洁 7、记忆 8、秋思不解 恋爱线剧情cg解锁: “这春光万里,只为见你。” 众所周知,我真的是个周更作者。 5.18普通话考试预约中√ 另外今早意外看到的,非常符合这一章的感觉: “我们互相寻找,然后在迷失了自己的时候,我们找到了彼此。”——谷川俊太郎 人间有味是清欢 踏出那场烟雨迷蒙的紫色花雨时,玉宸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它一眼。仿佛有什么未尽的遗憾与怅惘,被永远地遗留在了那里。 心底似涌起淡淡的不舍,却不曾有半分后悔。 通天则低垂着眉眼,注视着脚下未得怜惜眷顾、零落成泥的残花,却终究未伸手将它们挽留,只是不着痕迹地多为她停留了一瞬。 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 两人相携着渐行渐远。 恍若隔世的温柔缱绻,终是幻梦一场。只有掌心的温度有几分真切。 玉宸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道尊。迟疑了片刻,她轻轻地开口:“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通天闻言低头,正对上少女略显迷惘的眼眸。 道尊对此只报以浅淡一笑,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少女的头,不知为何却突兀止住了想法。嗯,总是摸头不好,玉宸还要长高呢,而且这样不利于以后玉宸在门下树立威严形象。想不清楚的他随手扯了个借口,强行说服了自己,遂心安理得地放弃了继续深思下去。 当然,小徒弟的心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可能是时空转换间出的错漏。”通天自然地回应道,转而又蹙起眉梢,“不过在宥又似无事,莫非这还与修为有关?” 道尊停顿了一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内容不是很恰当。 他眼眸微沉,深深凝视着少女,“玉宸是在想自己的师尊、亲友吗?你…很想,想起来?” 玉宸眸色不改,依然是惯常的澄澈出尘。那双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道尊的身影,仿若临水照花,却又如镜花水月,了无一物。 她轻声地回答道:“我想。” 这本该是人之常情。通天心知肚明,却难掩下心头那丝怅惘。 “哪怕玉宸可能永远都回不去,想起来只会徒增伤悲吗?” 玉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时间拖得绵长。 倏忽间,少女笑起来,三分张扬,三分肆意,灼灼如春光。四周的风雪也为她止息。她松开了通天的手,学着他以往的样子,踮起脚尖,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似有一缕淡雅的香气,缠绕而上。 道尊微微怔住,未料到她这般出其不意的举动,却又不曾阻止。 “纵然是两个时空,也只有一个您。”玉宸眼眸粲然,“师尊是师尊,但玉宸的老师依然是独一无二的。” “您始终是我的唯一。” 所以不要去担忧,你对我而言,一样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坠落昆仑的第三天,天气晴,微暖】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应下师徒缘法呢? 自昼夜颠倒的梦境里醒来,玉宸这样问过自己。迷茫混沌的少女得不出答案,不由得翻来覆去,却在下一瞬被听到动静赶来的道尊揽入怀中。 “玉宸是做噩梦了吗?”他抱着神色恹恹的少女,担忧地抚上她的额角。 墨色的长发与云袍交织,好像落入一场水墨山水的绮梦。 似惊鸿一瞥,就此跌落寒夜。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神色吧。无法去犹疑,无法去怀疑,只因为是你。 哪怕我身处莫测境遇,所见皆为孤白。但看见你,整个世界便有了色彩。 听懂了玉宸话里的未尽之意,通天不由哑然。 “我很高兴,玉宸。”他认真地看着少女,“只是人的一生,多半是由记忆组成的。” 当你遗忘了过去,你就失落了曾经的你,你的性格发生转变,你的生命不再完整,你将始终觉得自己缺失了一部分。今时今日,你所言皆为真实,但若你记忆回归,你的想法或许又会发生转变。 “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瞬不愿你再想起。我怕我认识的玉宸,并非她此刻的模样。”他自嘲一笑。“你到现在也没有与在宥说上过话吧。” 以此世阐截两教首徒隐隐约约相看两厌的态度来看,通天并不觉得在另一个洪荒,若是世界照常发展,会出现什么偏差。 无关性格,无关实力,一句道统之争,能盖过所有。 纵然出了什么意外,阴差阳错间,在宥哪根神经搭错了,喜欢上了对家首徒,态度也不该是这般。 道尊思绪一转,又想起小遥峰前,在宥与多宝之间隐隐的暗流汹涌。 当时只微微诧异,后来将记忆扒拉出来再度复盘,更多的疑点显露出来。 最重要的,也最不可忽略的,便是烟雨朦胧下,丁香百结中的重逢。 道尊的直觉一向准确。那时,他的感觉,不是玉宸为何在此,而是,她本该在此,几乎天经地义到了极点。 她仿若是己身的倒影,不自觉地与他一起做出相似的抉择。 洪荒世界,哪有那么多傻子。 看破却不说破,也不过是道尊一时的抉择。 “老师…”玉宸怔怔地唤着他。 通天半阖眼眸,掩下心中万千思绪,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宛如山间溪泉间相携而来的清风明月,干净舒朗至极,他微微俯下身子,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阿宸,无论如何,在你想起来之前,你依然是我的徒弟,是截教的大师姐。” 我尽我之心待你,亦愿你,不负吾心。 路已至尽头,湖光山色映入眼中,天空低垂至底部,似与潋滟水色相连。 道尊没有再拖延,只是随手拔出了剑。 一剑分两湖,平地起危楼。 似是注意到少女的目光,通天回眸看她,唇边笑意清透,“我想了很久,要让阿宸住在哪里才好。后来想想,莫如这昆仑天湖。上可观北天星斗,下可枕山河入眠。最是,合适不过。” 揽尽天地风流的道尊,也不会知晓他此刻眸光熠熠生辉,令这万里河山为之黯然失色,叫人说不出一句不好。 玉宸也浅浅笑着,眸色澄碧如水的少女,轻舒广袖,下一瞬,便立在了这万顷碧波之上。她垂眸看着湖面,旋即伸出手,万千青莲便自下而上,瞬间盛开。单纯借助术法之力生成的漫天莲台,交错着,留出空隙供人通行。各种姿态,不一而足,仿若众星拱月,围绕着中心的楼宇。 通天注视着一幕,有更深的笑意染上他熠熠眉目。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他喃喃自语,转而笑开,“不如唤它摘星楼。” 玉宸闻言,干脆利落扶摇而上,以指为笔,灵气为墨,于上书字。笔力入木三分,似有剑意凛然,寒彻江月。 自此,世有摘星,举世无双。 “里面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便是。”初步解决了住所问题的通天深感满意,又转念想到。 玉宸摇摇头,含笑而立,“已经够啦。” 我已有安身之所,有清修之地,更有日月星辰为伴。此间,已足够我醉枕山河,偷得浮生半日闲,再多求什么,便显得贪心了。 通天不由有些无奈,他绷着脸,脸上略带严肃,“至少也要多添几个阵法,防尘保湿、警戒防卫……哪个不要注意。” 说着说着,他又垂眸逡巡过湖中青莲,“这莲台…” 道尊顿了一顿,“虽有莲台相护,也不可掉以轻心。” 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截教弟子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偷偷摸进来围观。 心有余悸的通天,默默地在心底补上了一句。 咳咳,历数往届被截教弟子祸害的受害者,可谓上至鸿钧道祖,下至入门萌新。 是的,我没有打错字,就是那位号称“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的那位鸿钧道祖。你可以怀疑我,但是不能怀疑琼霄娘娘的一手资料。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便长话短说。事情起初也很简单,不过是日常在外面拐孩子,啊不是,是捡徒弟的上清道尊,一日又兴冲冲地捡了三朵软绵绵、萌萌哒的云朵,准备回昆仑。 道尊一边苦思冥想今天到底编什么理由,才能挡住兄长们的死亡凝视,一边顺手把云朵们往袖子里一塞。 这一塞,就坏了事。 十分凑巧,那日鸿钧道祖恰巧有事召请诸圣。通天在接到远道而来的紫霄童子的通知后,十分自然地就转道往紫霄而去。 但凡领导讲话,不管你喜不喜欢听,感不感兴趣,面上总得认认真真、恭恭敬敬。更何况,鸿钧道祖还是一个不讲废话、言简意赅的领导人。 为了深入贯彻落实道祖的方针政策指导,以及推测日后洪荒局势变化,六位圣人都是听得全神贯注。这一认真,通天顺势就忘了自己袖子里还塞着三团云朵。 圣人理论上来说,是不能随便讲话的,尤其是涉及天数、大道的内容。一半是因为言出法随,另一半是因为祂话中一旦涉猎大道真知,什么地涌金莲,祥云万里之类的天地异象,几乎是不要钱地撒得满地都是。 而三朵云彩,便是这样混入了道祖讲道论事的背景板里。 通天仍然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记得那天,有三朵云朵初生牛犊不怕虎,非常有作死精神地,在鸿钧道祖头上下了一场小雨。 云彩嘛,下雨是基本操作。 六圣几乎是齐齐低头,不敢去看鸿钧道祖此刻的脸色。通天自然也是如此,然而下一秒,他便跳了起来。 等等,这三朵云彩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师尊住手啊qaq,这是我家的崽。 当通天颤颤巍巍地顶着自家师尊无悲无喜的目光,重新将三朵犹然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的云朵塞回袖子之后,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之后这一万年,肯定会过得非常精彩。苦中作乐的道尊默默地想到,至少不用再想理由搪塞兄长们了,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事后,据云霄娘娘交代,她们姐妹三人听道听得迷迷糊糊,不自觉就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出了袖子。 通天看着眼前三朵乖乖认错的云朵,显然不便动手责罚,毕竟真算起前因后果来,作为罪魁祸首的他,还是要承担大多数责任的。 通天:认了认了。 此后,截教三霄娘娘,即云霄、琼霄、碧霄三位,成功地在洪荒扛把子的六位圣人面前,留下了经久不灭的印象。 这就又是后话了。 ※※※※※※※※※※※※※※※※※※※※ 玉宸的事情告诉我们:论穿衣打扮的重要性。 通天:万白丛中一点红,昆仑山头最靓的崽。 又及,设定居住“摘星楼”: 1剑三万花摘星楼,818那些年横死楼下的情侣小号们。【七夕集体跳楼活动】 2宸:北极星(北辰)的所在、星天之枢 3点题是个好习惯,满船清梦压星河 截教三霄娘娘,人物剧情卡解锁√ 我再在考试前打开文档,我就…算了,认了认了。【疲倦而坚强的微笑jpg】 赌书消得泼茶香 往事不堪回首,已是月明中时。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的通天,发挥了十二万分的专注与认真,把摘星楼里里外外用阵法围了个遍,力求达到三步一陷阱,五步一雷罚的宏伟目标。玉宸随手散开长发,双手托腮坐在楼阶上,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 时不时地,少女歪歪头,伸手在阵法上添上围廊亭台,又借莲台花木将之簇拥。两相遮掩之下,若非刻意去寻,已经找不到其下的阵法痕迹。 真的,非常适合坑人呢。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玉宸不由笑开,容色濯濯,似有日月辉映。 通天眼角余光掠过这抹夺目光辉,他并未回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挥袖将阵法连贯而起,形成了一个以摘星楼为核心阵眼的群阵。 一时间,整个昆仑天湖不由动荡起来,湖水波澜四起,又有云层低垂,几乎触底。两者的边界几近趋无。水天一色,不外如是。转瞬阵法势起,风止浪息,四周寂然,只余摘星楼在湖正中,夺尽群星光辉。 “摘星”之名,当真是名副其实。 通天:我起的名字,就是有水平。 截教弟子(面无表情):师尊所言甚是,就是发挥得不太稳定。 昆仑,玉虚宫。 远远地,似感应到此处动荡,玉清道尊缓缓地睁开了阖上的眼眸,他眼底漠然,浅淡的眸色里透着彻夜的寒意。 他垂眸看向掌心的纹路,有一面遍布玄妙道纹的镜子浮现而出。镜面上笼罩着一层混沌云雾,神秘莫测,常人不可直视。纵然是修为高深之辈,未达一定境界,哪怕多看几秒,都会有一种神魂不稳之感。 先天至宝,昆仑镜。 下一秒,镜中光芒大盛,笼罩在上面的混沌云雾顷刻散开,显露出一个画面,隐约可见是一座湖上楼阁,占地数里,中有危楼,离地数丈,直指云天而去。 道尊于空中轻击一下,无声无息间,镜中时光倒流,楼阁从无到有的一幕幕重新展现在他眼前。许是因为牵涉到另一位圣人,画面内容模糊不定,只隐约能看清大概。当然,这前提也是两者修为相差不大,否则遭到反噬也是常理。 元始重新半阖了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却未放下对昆仑镜的关注。他将镜中画面尽收眼底后,重新陷入了沉思之中。 远处,通天手中动作不由停顿了一瞬,他回首遥望玉虚宫的方向,不免蹙眉。 圣人对事关自己的事情,一向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既然元始未出手遮掩天机,这么坦坦荡荡地看了,通天也差不多能同步收到天道发来的消息,询问他是否要阻拦。 对此,圣人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当场拒绝,干涉这种窥探;一个是任其自然。通天思前想后,也未觉自己做了什么逾越之事,索性也不再去管。 横竖也不知自家二哥又犯了什么病,需要掏出昆仑镜回溯时光。 唉,二哥也是越来越懒了,多半是和大兄学坏了。 通天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想到。真想看摘星楼,完全可以亲自过来看呀~ 玉宸的手则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她瞳孔微缩,似感应到了什么,但又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星斗夜辉,皎月高悬。 如此良辰美景,恰适合想一些,不是很美好的事情。【不】 苦逼截教掌教,上清通天教主目前正处于一种眼神呆滞、目光发直的状态,而罪魁祸首便是眼前一堆花花绿绿,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的书籍,哦,也不能说是全部,还有几本书走得是小清新文艺风。 虽然这并不能改变它们的本质。 自从安置好玉宸之后,通天便回到了上清宫,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多宝。 多宝道人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一声不吭地将一叠书籍堆在了通天的书案上,然后找了个由头,便正大光明地溜走了,临走前还一脸严肃地跟通天说:“师尊您冷静点您先看看这些,了解一下截教的文化事业。俗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虽然有了调查也不一定有发言权,但是多看看总是没错的。您加油,我们相信您。” 多宝一口气说完也不带个喘气的,眼见上清道尊的脸色如坐过山车一般直转而下,便十分有眼色地跑路了。 跑到一半,道人骤然止住身形。 别误会,不是通天又神出鬼没,动手截人。道尊这点上还是非常言而有信,或者说是有担当的。 说了会看完这些书,哪怕是哭晕当场也要看完。 撕书只能带来一时的快乐,备考的痛苦是永恒不灭的。 那么,多宝又是想到了什么呢? 多宝道人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确认它还在之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往昆仑天湖方向而去。 之前建摘星楼的那番动荡,理所当然落入有心人眼中。 道人缩地成寸,周围景物迅速变化着。有一声颇含兴味的笑声,转瞬消逝在风里。“也不知她看到这些书,会是什么反应。” 昆仑天湖,摘星楼。 玉宸正立于楼阁一处,伸手拂去灯架里零落的几片花瓣,任由其随风坠落,又轻轻地点上了明黄的烛火。 烛光照亮了屋舍一角,晃动着疏离的影子。它并不十分明亮,只泛着些微的暖意。少女化出云榻坐下,她单手撑着下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它。 似有倦意袭上心头,她却不愿入眠。 这短短几日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 只不过,看着看着,恍惚间,她只觉得头脑昏沉,不知不觉间又陷入梦中。 于外界看来,便是少女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清醒不过一瞬,转眼又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她又陷入幻梦之中。 一片茫无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 少女困惑地看着这个天地,似乎并不明白为何自己身处此处。她犹疑了一瞬,便向着前方走去。 漫无边际的纯粹的白,冷漠而疏离地包围着她。少女从走,渐渐变成跑,却怎么也离不开这个纯白的世界。 当意识到这点时,她停下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我想要离开。”她想。 但她手上什么也没有,劈不开这片纯白。 于是她对着天地开口:“给我一把剑。” 天地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的手里顿时一沉,有一把缀着青莲纹样的剑出现在她手中。这把剑与这世间万物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仿佛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它出现了,剑锋凌凌,清气萦绕。 干净的如同雪山上,素手捧起的一泓清泉;晨曦初现时,由青翠叶间坠落的第一滴露水,仿若这红尘中唯一的清绝出尘。 少女握住了这把剑,有无形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 全然死寂的纯白世界里,凭空生出一缕飘渺清风,风从少女长长的广袖灌入,鼓吹起她的长袍。她的长发随风而动,有几缕发丝拂过她面颊,像是水墨晕染开来,映着她如画的眉目。 纯白破碎开来,像是一面镜子裂成了无数的碎片,背后的黑暗无声地侵袭过来。 玉宸听见了多宝远隔着阵法传来的声音。 大梦初醒的少女一手抚着额头,从桌案前伏起身来。她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还未彻底清醒。 她的心神仿佛还沉浸在那把出尘长剑里,下意识想去寻它,伸手却摸了个空。玉宸不由苦笑一声,她又把梦和现实混淆了。 不免摇了摇头,她起身欲行,视线却意外地凝固于一物。 古朴的桌案上,正静静摆放着一支青白玉簪,隐隐可见其上的莲花图案,精巧而自然,几乎是浑然一体。 哪怕睡得再糊涂,玉宸也不至于连桌上有没有簪子一事都记不清楚。 怀着复杂的心情,少女深吸一口气,取过了簪子。 轻轻转动,有两个隽永的混沌神文出现在眼前。 “青,萍。” ※※※※※※※※※※※※※※※※※※※※ 虽然意外频出,但我毕竟是考完了。【沧桑脸】 尽管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作业等着我,总觉得活不过这个五月了呢。 _(:3」∠)_是的,没错,玉宸之所以又又又睡着了。 根本原因是我写着写着,控制不住也扑倒在桌上了。 通天的怨念也是在下的怨念。 “备考”的全称是:准备截教文化事业相关概念理论考试。 我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算了,凑不到3000字了。 我们就卡这里吧。 默默地写了800+的剧情大纲, 但我总觉得...大纲是拯救不了我的脑洞的。 谁知道我脑子在想什么, 你问这篇文走向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不是我的大脑。【强词夺理jpg】 希望没有人会为此打我。【瑟瑟发抖】 云中谁寄锦书来 湖色甚美,天光倾泻入水,其上隐约泛起寒雾,薄薄的一层,看不真切。摘星楼掩映在众多楼阁之中,又有花木影影绰绰,姿态婆娑,却让人无法忽视。那一抹微弱的星火之芒,绘入天地之间,便与星辰同辉。 多宝等得平静,还有闲情欣赏周围景致。 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格外地有耐心。 玉宸没有让他等得太久。 当这万千交错莲华缓缓散开之时,少女踏着波澜款款而来。依然是一身月白云裳,玉簪挽发。倾尽水墨亦绘不出的绮丽容色,在这山河明月间,灼灼生辉,足以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惊碎这一池云水幻梦。 多宝微微侧过目光,避免直视玉宸的容颜。 到底是月色惑人心。 “不知多宝师兄来此,所为何事?”玉宸自然地开口问道。 不合时宜的,多宝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情,他面上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只是意有所指地说道,“玉宸不觉得我占了你便宜?若旁人听来,倒显得我自作多情。” 玉宸心思微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只淡淡回道,“这便是我的过失了。”说完,少女勾唇一笑,眼眸落星,从容自若地唤了他一声“多宝。” 道人只是含笑应下,也看不出这对其有何影响。 两人入屋详谈。 多宝随意地扫了一眼书阁内的摆设,自发地为自己寻了椅子,正坐在玉宸对面。玉宸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却见道人轻挥袖子,于书案上摆上了一堆书。不待玉宸询问,多宝便开口介绍道,“这是琼霄师妹所作的话本册子。” 玉宸略扫了书面一眼,目光微凝。 多宝停了几秒,似是觉得差不多了,便接着往后讲述,“师妹私下一向喜欢写些东西,同门间传阅甚广,本作闲余之乐。却恰好逢上吾教经济周转不济的时候……” 多宝言有未尽,却听玉宸轻笑一声,接口道:“便以这些话本,作了养家糊口之用。” 谈及窘迫之事,多宝神色仍是自然无比。 他干脆地道:“当时本想解一时之急,未曾想这些话本出版后,反响巨大,远出吾等所料,便一直做了下来。一来,师妹也愿意让更多人读到她的书;二来,经济渠道本是越多越好,不必担心何时资金链断裂。” 玉宸伸出手,自满满堆了一书案的话本中信手抽出一本,“三来,这也是扩充人脉,结下因果善缘的好法子。” 多宝垂眸扫了玉宸手上话本一眼,从容一笑,“正是如此。” 玉宸手上话本,正是这堆书中难得走了文艺画风的。仗着这份与众不同,成功地从它花花绿绿的姐妹们之中脱颖而出。 定睛一看书名,嗯,生动形象,含情脉脉,仿佛能感受到冷冷的狗粮胡乱地拍打在脸上。 玉宸低声一字一顿念道:“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少女的声线柔和,压低音量后,又显出几分缥缈出尘,配上所念内容,只让人心生恍惚。 那大概就是,“啊,我好像恋爱了”一样的,错觉吧。 作为此刻唯一的听众,多宝只觉得心里微微一动。 又见少女专注地翻过前言,目光停滞在一行字前。玉宸指尖轻抚过文字,凹凸不平的触感,令她不由一怔。 “女娲致伏羲——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似是看出了少女的疑惑,多宝适时开口,“这是女娲娘娘投递的书稿。”他琢磨了一下,择了这个词汇来形容,“本是未成文的,姑且算是个故事。想来是掐算出了这些话本的作者,觉得不错,便辗转交付到我们手上。” “现在的洪荒,格局大底如何?”玉宸沉吟片刻,合拢书册问道。 “巫妖兴盛,人族初生。三教安居昆仑,隐世不出。然,此安宁之景,难以持久。”多宝叹息道,目光如炬,清明通透,又透出几分未尽的怜悯。 “天地量劫,为因果生,为怨念生,为灵气生。仙道不救世人,只事清算。巫妖两族之间,必有一战,只可惜人族亦将遭劫。”玉宸半阖了眼眸,压下心底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哀,与更深的悲悯。 也许她曾经,也是见过的。 所以一谈及旧时旧事,便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多宝见此,话锋一转,将话题重新引回到原轨。他只叹惋道:“女娲娘娘可能也看出了这一点。当她遵循己道创下人族,随后五圣皆围绕人族立教,从而成圣之后,她便有所感应。” 玉宸静静注视着他,若有似无间,她的睫羽微微颤动,轻盈如翩跹之蝶,“女娲是女娲,妖族是妖族。” “但伏羲为妖族羲皇。”多宝意味深长,“若非如此,又何来此书。所谓的现世安稳,所求的不过是巫族妖族,两族相争之势来得越晚越好。于这乱世将至,天地将倾之际,谋一处安稳之地。” “纵然两族未必没有一线生机。但,事已至此,终究无法回头。” 气氛一时显得压抑,两人各自沉思着。 玉宸垂眸想了一会儿,又分门别类地将这些书整理了一番。 平心而论,忽略其中的劲爆信息和八卦传闻,琼霄的文笔还是很好的,阅读起来,颇为引人入胜。若非如此,也不会横生出女娲寄书一事来。 多宝则想起昔日与通天前往妖庭赴宴时,所见的女娲与伏羲。 彼时,女娲还未成圣,眉宇间尚未带上后来凌然不可冒犯的威严与尊荣。还未端坐三十三天外的圣人,仍带着几分纯净与青涩,安静地依偎在兄长身旁。似乎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女子掩唇一笑,眉眼里是满是清和宁静,那种于祥和生活中生出的欢喜,几乎能感染身旁所有人。 伏羲也是笑得温柔。同样的一身白衣,穿在玉清道尊身上,是凛冽冰雪仍难以触及的彻骨寒意;于在宥身上,便是玉竹挺拔,凌然风骨。伏羲着白衣,却又不同。看着他,你只想起万千红尘纷扰,而他一袭白衣,于这喧闹人间朝你回眸,一眼便已误终身。 两人之间,气氛祥和温煦,容不得外人半分插足。 天生同族,天定姻缘。却偏生,败于天命。 女娲成圣,高居三十三天外,受众生膜拜;伏羲入妖族,身染红尘,终不复白衣逍遥客。叹一句世事无常,恰是贴切至极。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借琼霄一笔,诉出一句絮絮情语,可否填补这漫漫长夜孤身一人的寂寥? 摘星楼外,夜色已深。 群星掩去辉芒,只余天际一轮明月,永恒地照耀着天地。 玉宸一手撑着下颌,一手翻着书册,时不时停顿几下。她的指尖拂过书页,带出沙沙声响,于这寂静的夜,无端显得绵长悠远。 多宝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玉宸看得很快,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在“看”。 文学作品,一向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里面不管是否出于作者本意,都会带出几笔现实生活的痕迹,除非她刻意隐去时代身影。而玉宸所做的,便是从这字里行间,找出她想要的信息。 更何况,这些都是多宝特意挑出的书册。除去里面夸张的成分与修饰的言语,看似谈笑的话语,隐藏的内容可谓是耐人寻味。 一切景语皆情语,而一切情语,褪去外面那层壳子,也不过是最本质的言语。 等到玉宸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他。 多宝亦含笑回望。 无需多费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笑开,眸色璨璨,“有劳多宝和师妹费心了。” 多宝只叹了一口气,状似遗憾的模样,“说实话,我还是更期待玉宸会有另外的反应呢。” “哦,那可是让多宝你,失望了呢。”玉宸挑起眉梢,笑容中透出几分肆意张扬,鲜活得如同漫天大雪里灼灼燃烧的烈焰,生生灼痛旁人的双眼,却不敢挪开丝毫视线。 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奢望。 多宝目光停驻在少女眉眼处,放缓了挪移的步伐。 他不由低低笑开,声音渐大,几近不能自已。他少有这般放纵的时候,偶尔一次,才让人恍惚意识到,他仍有锋芒未尽。褪去温和风雅的表象,亦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终是堪堪止下笑声,道人索性将剩下的话本一并堆上书案。 他眉眼含笑,颇显恣意,“这些书籍,我先前已经给过师尊一份,想来不久,他便会召集我们商谈此事。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又或者,让大家一起写,也不是不可以。玉宸也可先行阅览,若有疑惑,自来寻我或者琼霄师妹。” 他曼声道:“截教的文化事业,便托付给玉宸一并思虑了。” 玉宸亦从容应下,“自当如是。” 谈妥此事,多宝起身欲行,玉宸亦顺路送了他一程。 两人皆离去,只余书册于此。 清风不识字,只顾乱翻书。摊在最上面的一册被风卷席着,露出一页字样。 “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在说我爱你。” “千百年后,世人也许会忘了你的名字,但总有一页诗篇,将你我相连。” “这是我所设想的最好的结局,与你终老于书页的一角。” ※※※※※※※※※※※※※※※※※※※※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海子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胡兰成、张爱玲 女娲娘娘的520情书√ 今天的我也没有咕咕咕呢,虽然迟了一天。 多宝支线剧情cg解锁:“唯有你,最知我心。” 惟愿你我的名字,亦能于书页间终老。 致此刻的你。 天教分付与疏狂 昆仑广袤无垠,若逢雪霁,天色澄明,浅淡的日光徐徐坠入积雪,与之相拥。又有清风温柔,拂面而过。身处此间,仰头看着邈邈天际,云卷云舒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萦绕。 试剑台前,难得风雪止息。 白衣女修一手扣着酒盏,另一手执着刻笔,信手于竹简上刻字。她下笔干脆利落,不见迟缓之色。写到尽兴之处,她仰头灌下一口杏花酒酿,唇齿间泛起微微的甜意。又回归到之前专注的状态。 天地清朗,笔下生花。 时光显得格外悠长美好。 直至一剑横来,惊破霜雪,掀起纷扬之势,才堪堪打断这一宁和之景。 女修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突然袭击,她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浅淡的眉间聚起冷然之色。她随手将酒盏掷出,略做阻挡,又挥袖收拢竹简。 笔锋微转,便迎上前去。 下一秒,术法起势,碧绿灵气绕笔而生,随后直击来者要害,欲将之困下。 “碧霄,你又胡闹。”女修口吻里不由带出几分无可奈何。 “琼霄姐姐若能好好写个结局,我也不必如此。”一身翠色的女修满脸气恼,一手执剑,挡下术法,另一手还紧紧捏着一本书册。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给我改!结!局!” “唔…”,琼霄斜过视线,轻瞥了一眼妹妹手中书册,又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这才想起故事剧情来。她只随意一笑,颇带点玩世不恭的意味,随后懒洋洋地开口道,“今日天色尚早,小妹不如,再睡一会儿” 就差没明晃晃地说,别做白日梦了。 碧霄自然不肯罢休,女修冷笑一声,又持剑攻去。 想来也是没有继续写文的机会了,琼霄摇摇头,随手转了一下笔,轻笑一声,“那么,我们便手下见真章吧。”女修一展广袖,气势陡然转变,她目中透出几分清寒冷意,手中动作丝毫不慢。 一来一往间,碧霄非但没能缩小两者间的距离,反倒被击出数步之外。 而祸首还一脸闲适地立在原地,一手有意无意地转着手中墨笔,显得颇为漫不经心。 虽然这种情景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碧霄总能被气得够呛。奈何技不如人,始终只能干瞪眼。 这般说来,琼霄娘娘确实是三教里的一朵奇葩。论修为,不差;论跟脚,不低。这般上好的修仙资质,却偏生一门心思投身创作大业。哪怕她速度再慢,这千年万年的积累下来,也是个恐怖的数量。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话本,她都是写来自娱自乐的,也仅供相熟之人传阅。所散入洪荒外界的,不过寥寥无几。尽管如此,也基本奠定了她在洪荒文坛堪称传说的地位。如果洪荒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的话。 不仅如此,也不知是因为写多了悲欢离合,见惯了风花雪月,抑或其他。琼霄在修为道途上少有瓶颈。若说有什么毛病,也只能说是,脑洞太大,杂念过多罢了。 相较起来,作为自家亲姐的头号读者,碧霄就被祸害得不轻。 因为琼霄娘娘的一大爱好,就是盛产悲剧,以及挖坑不填。 虽然每每能看见白衣女修一脸振振有词,说什么“人生没有悲剧是不完整的”,又或者“这世上没有结局的东西多了去了,哪能奢求什么有始有终呢。” 但是碧霄娘娘,还是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话本中,随后被亲姐气到心梗。一想、二想、三想……都难以心思通透。既然想不明白,那便拔剑来讨个明白。于是,便有了如今这幅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情景。 偶尔,琼霄也会生出微弱的愧疚感,抑或心虚之情。思虑几番后,她会把故事继续写下去,又或者大笔一挥,给碧霄来个番外,寥寥弥补一下碧霄娘娘破碎的少女心。 唉,谁让我有个糟心的妹妹呢。 妹妹傻怎么办?哭着宠啊。 今天的琼霄娘娘,依然是那么善良又可爱呢。 不过今日,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琼霄轻咦一声,眼眸微转。在她视线尽处,有一着天青道袍的女修缓缓踱步而来。她莲步轻移,未曾惊动此地草木霜雪,转瞬间,便来到两人面前。 截教,云霄。 她眼眸含笑,目光扫过两人对峙局势,已然明了之前发生之事。女修仍不改笑意,只是脸上微微带上点叹息之色,“琼霄妹妹这般行事,在三教内部尚可,若出此界,不改改行事作风,怕是有飞来横祸。更何况,你所书内容牵涉过多,笔名一旦暴露,易横生枝节。” 被长姐含蓄委婉地点出毛病,琼霄默默低头。 洪荒嘛,一向是谁拳头大听谁的。最怕的不是你实力菜,而是你不仅菜,还菜得没有自知之明,菜得过于嚣张。 嗯,参考之前碧霄被气得不行的模样,琼霄在拉仇恨一事上,显然是独具天赋的,多半技能树上还专门给升了级。但是众所周知,如果背后没有奶妈友情加血,作为脸t,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云霄转而又面向碧霄,面对幼妹,她又不免要换个语气,“碧霄也是,修道一事,贵在修心。你的心,始终不静。” 碧霄自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对上长姐略显担忧的眼神,神色恹恹的女修也只得垂眸认错,讷讷地唤上一声阿姐,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云霄倒也不急,只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 “虽说如此,也不必急于一时,经历的事情多了,想来也会慢慢沉稳下来的。” “毕竟也是没法回炉重造了,努力努力,姑且还能抢救一下。”一旁的琼霄凉凉地插入一句。 十分准确无误地接收到碧霄愤怒的小眼神,琼霄勾唇一笑,笑得越发散漫肆意。她又顺手从袖中掏出一壶酒,仰头灌入口中,又摇了摇酒壶,发出晃荡的声响,“哦,别忘了再赔我一壶杏花酿,糖分太低不要。” “琼霄你怎么不干脆泡糖水喝?!你喝的是酒吗?”碧霄不由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喊道。 “甜酒也是酒啊。”琼霄歪了歪头,做出一副困惑的模样,但她语气里的戏谑却将她暴露得干干净净,“而且,碧霄妹妹酿的酒,是我饮过的,最甜的酒。”一声“最甜”,语调拖得绵长,几乎让人怀疑她所指的并非是酒,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大概就是话本大佬的,职业素养了吧。 两朵云彩一场戏,三朵…三朵云彩拆戏台。 默默旁观两位妹妹在眼前旁若无人地吵嘴,温柔长姐微微一笑,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便一手提起一个,十分顺手地将之丢下了论剑峰。丢下去的瞬间,还不忘给人限制一下法力运转。 一时间,世界清静了,天空更蓝了,花花草草都显得格外灿烂可爱了。 云霄娘娘慢条斯理地抽出手帕,从容不迫地将每一根手指都擦拭过去。做完这些后,女修掩唇一笑,仍是一副温婉体贴的模样,语气柔和,还略带几分伤感意味,“果然这年头,讲道理都是没人听的。” #你大佬还是你大佬# #全场最佳,温柔出尘长姐已上线# 似乎被自家两位叛逆的妹妹伤透了心,云霄脸上微微带出几分愁绪,烟笼寒水似的眉眼里有着淡淡的忧郁。 佳人美目含愁,笑中带忧,怎能不让人挂怀。 虽然以上描述,多宝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日光倾城,落遍论剑峰前的皑皑白雪,泛出璨璨的光芒,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气勃勃。 伴着身后的霜雪云霞,道人一袭杏黄道袍,含笑走来,打算开始戏精之间的巅峰对决,啊,不是,是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 云霄微微朝他颔首,唤一声“大师兄”。 多宝亦是点了点头,目光自然地扫过全境,在雪地上几处濡湿处略停顿了几秒,便问道:“不知琼霄、碧霄两位师妹可在?” “师兄来晚一步,她们两人已经相携离去了。”云霄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多宝挑了挑眉,也不过多纠缠,毕竟这也算三霄内部之事。云霄行事还算是有分寸的,唔,前提是她没被气到一定境界。 怎么办,突然有点小担心呢。 他回转目光,也便接着讲了下去,“之前话本被泄露一事,已经有些眉目,若三位师妹有空,可来商谈一二。师尊那里,暂时还没有后续,不过情况并非太过糟糕,也望诸位稍加宽心。” 云霄闻此,沉吟片刻,“不知是哪位师弟师妹出的‘意外’?”女修眼眸微寒,语气中略显冰冷。 多宝并不直接回答,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这未必是坏事。毕竟有女娲娘娘的先例在先,未必没有隐世大能随手掐算一下……昆仑的结界,可不是用来防这些的。” 想起自家思路几近天马行空的妹妹,云霄不由抽了抽嘴角,目光稍柔,“事已至此,罢了,将就从好的方面想想吧。” 她话锋一转,又问道,“我们四人?” 多宝眼底笑意浓郁,“不,是我们五人。” ※※※※※※※※※※※※※※※※※※※※ 这章意外地顺手,唔,如果不卡文,我会在考试周到来前再苟上一波的。 虽然我写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大脑再次陷入空白jpg 今天的琼霄娘娘,终于没有活在别人的话里了呢。 您的好友三霄娘娘已上线√ 闲敲棋子落灯花 摘星楼宇,直耸入云;上清宫阙,清尘尽无。 无需隔过重山复水,只遥遥一望,便似触及彼端的艳艳绝色。透过一侧窗扉,半掩了慵懒神情,是两人驻足于漫漫书海的惯常举动。眉眼依稀仿佛,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又兼带出几分怀想。 镜中花,水中月,孰真孰幻?似是而非。 若为局中人,如何参透玄机。 多宝再临摘星楼时,所见的便是这般景致。 玉宸长发散得彻底,墨色肆意地晕染开来,她那月白云袍流水般铺满了席榻,迤逦间透出三分随意。她一手撑着下颌,目光专注地翻着书册,间或执起笔,细细蘸上笔墨,在其上小小地圈注几笔。 似乎是察觉到多宝的到来,少女抬眸,淡淡地朝他望来。 “阵法遍及摘星,本是繁琐之至,若凡有客来访,次次要玉宸亲自出去迎接,想来也是不耐的。” 多宝含着笑意,朝她微微颔首,心里却是若有所思。他随意地松开手,便见手中的千纸鹤扑腾着歪斜的翅膀,直直奔向玉宸而去,又不免迷糊地转上几个圈,才堪堪停留在桌案上。 “只不过,这一手操纵阵法之术,可算精巧绝伦。这么快……就已经掌控了昆仑天湖的全境,似乎还是小瞧了她呢。” 本以为仍需在阵外等候的多宝,却被一只歪斜的千纸鹤牵引着,从容地踏入了摘星楼。 他曾回头看过来时的路径,试图记下轨迹,但在下一秒,它们便无端变化了,仿佛这片未生灵智的土地,被一个莫测的存在赋予了神识,从而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注视。 因为“观察”,所以“变量”。 “倒真是奇妙。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之处……唔,大概是折千纸鹤的时候,过于随便?” 长得比较“随便”的千纸鹤:(¬_¬)瞄 似乎是因为多宝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又或者,玉宸终于看完了手上的一册书卷。她终于起身,墨发亦随之而动,垂至脚踝。她随手取过玉簪,挽起了这三千青丝,又伸出手,轻轻地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揽到耳后。 月白云袍纤尘不染,越发衬得她眉目清泠,只淡淡的一瞥,便又带上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 苍琅美玉,韶华无双。 无论看见多少次,都如初见时一般,只觉得这世间无尽瑰丽繁华、万千光彩溢目,皆不及她。 多宝眸色一暗。 哪怕是站在三清道尊身边,也毫不失色半分。 但多宝终归是多宝。 道人习以为常地按下心中汹涌的思绪,便微微一笑,向玉宸诉说了会谈之事。言罢,又自然地加了一句,“若是玉宸此刻无事,我们现在便可准备启程了。早点处理,也好让门下早点安稳。” 玉宸低眉略思索了片刻,又环顾了屋室一眼。 这里景致,又和上次多宝来时,变得截然不同了。整座亭台楼阁,仿佛已安然栖息于此地数载,看不出有半点草率的痕迹。 何须繁琐呢?事实上,只需玉宸念头一起,术法从心所向,不过吐纳间的一瞬一息,便可将其整理得井井有条。 先前的迟缓,终究不过是为这漫长岁月里、寥寥可数的调剂,略作停留罢了。 确定一切稳妥,玉宸也不拖延。她点了点头,干脆地应道:“可”。 那便启程了。 另一侧,三霄结伴而来,早已于坐忘峰峰顶处等候。 截教首徒多宝道人所居洞府,正于此处。 相较于云霄娘娘的从容自若,琼霄和碧霄两位就显得颇为不安稳。她们一边心不在焉地等候,一边时不时地抬头,偷偷看上一眼长姐的脸色。眉眼温婉的女修但笑不语,只以纤纤素手,拨动着眼前棋局。 半副残棋险局被其主人随意地镶刻在墙壁上,借了星光凝成的棋子,摆成眼前之景。云霄端详其片刻,取了白子,便接着下了下去。 起初停顿时长,越至后来,越是顺遂。纵观棋局,白子困守之势,显然得解。云霄也不甚在意,又随手执起黑子,便这般随意地与自己对下起来。 如此这般,室内静谧难言,只等得两位妹妹坐卧难安。 琼霄正处于心思烦躁的状态,又习惯性地转起笔来;欲往后写书,又觉灵感断流,一时不得恢复。她侧过身扫了一旁同样心思难定的碧霄一眼,不觉挑了挑眉,趁云霄不注意,偷偷戳了碧霄一下。 下一秒,她又正襟危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被突然袭击的碧霄:??? 姐,你老实说,你今年是不是刚刚五岁?啊?! 白衣女修只微微撩起长袖,掩下了唇角控制不住的笑意。 还未等气鼓鼓的碧霄想出报复的手段,便听见童子紧张不已的声音,“恭迎老爷…唔,娘娘的到来。” 这是,终于请到人了? 在多宝与玉宸面前,便可见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准确词汇的碧竹童子涨红了小脸,结结巴巴地喊道,其间还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睛更是不知道往哪里看,只顾在地上找些什么。 难得见到自家童子露出这幅模样,多宝颇感趣味。但显然身边这位,可不是他能打趣的对象。 他只挥了挥手,便让碧竹退下了。 走时,骤然间患上肢体不协调之症的碧竹童子,还险些摔了一跤。玉宸指尖微微一动,便将之托住。 碧竹自然不能这般直接跑掉,感受到这股扶助力量的他,回转身子,仍是低头垂眸的样子,认认真真道了一声谢,这才缓缓退入后室。 多宝则偏转头,看了身侧的玉宸一眼,不免发出一声闷笑。 玉宸神色不改,只率先抬步朝屋舍内走去。入目所见,便是三位风采各异的女修。云霄拈着一枚棋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琼霄掩唇而笑,风流天成。碧霄则带着好奇的神色朝这边望来,面上又似有未曾消弭的恼怒。 “截教,三霄。”少女默念着三者名姓,眼中微带出几分怅惘,又转而被其齐刷刷的一声“师姐好”,给带回了现实。 她微微颔首示意,便于桌旁坐了下来。 而一旁的碧霄,便有了几分蠢蠢欲动的意味,眼睛都不由亮了起来。 “是那个打架超帅,人超美的小姐姐诶。” 在她把脑中的想法付诸实践前,多宝轻咳了一声,便自然地在她们中间坐了下来,刚好隔开了玉宸与碧霄。 装作看不见碧霄眼里刷得一下暗淡的光彩,以及略显几分怨念的眼神,多宝大师兄当仁不让地开始了本次会谈的开场白。 三两句带过前言,他神色温和地说道,“琼霄师妹所写书册繁多,找寻失落的那本原该是大海捞针,只是之前为了防止出现差错,但凡是打算广为流传的出版书籍,都被印上了神识印记。逐一排查下来,也便找到了那本被师尊毁去的。” 多宝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块尺寸大小约为两寸的薄板,轻触两下,向众人展示了那片灿若繁星的光点。在一众银色光点之间,有一处暗淡的光点显得颇为醒目。 “借助掐算,书籍所属之人,我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他笃定地说道,又留出几分钟供人细想。 玉宸睫羽微颤,凝眸看向他,多宝亦自若地回望,仍怀着温润的笑。 云霄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白子,只听细微的“啪嗒”一声,棋子入局,墙壁上镶嵌着的棋局,转眼又变换成了另一番风貌:白子势强,黑子羸弱。 女修惯常婉约的眉眼,此刻却透出几分冷冽,她收拢了一直含在嘴角的笑意,淡淡开口道:“大师兄欲问吾等看法,当如何对待这人?” “理论上来说,书籍既已售出,除却质量问题,当概不负责。既然如此,也便谈不上什么‘售后服务’以及‘保密条款’了。”多宝并不正面回答,但话里话外又显露出几分“师出无名”的意思。 简单讲,便是权利与义务是统一的。买家既然没有获得相应的等价的权利,自然没有必要承担所谓“保密”的义务。 而这,也便意味着“泄露书籍作者”一事,成了个道德问题,而非法律问题。 迷迷糊糊的碧霄听了一会儿,蹙着眉头,“为何不可能是师尊自行掐算所得?未必是门下泄露呀。” 琼霄慢悠悠地转笔,闻言惊异地扫了碧霄一眼。那眼神颇为复杂,带着一种仿佛自家孩子终于开窍的迷之欣慰感。 多宝点点头,“碧霄师妹所言亦有一定道理。不过,若是不慎被师尊缴走书籍,也不至于这么多天没个反应。而且师尊当时的表现,显然也是看完了整本书的。” 说到最后几句,他语气间不免带上几分沉重。 琼霄下意识坐得笔直,偷偷地问道,“可是…那本刚出的?” “正是。”多宝看了一眼似乎心存侥幸的琼霄,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 琼霄嘴角抽动了一下,手中的笔不知不觉间掉落地面,满脸都写满了“天要亡我”四个大字。 看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这本?! “琼霄到现在才知道吗?”一旁的云霄眯起了眼睛,眸中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你可真是心大呢。” 无比心虚的琼霄只想找个角落缩下去。 这个世界,真是太无情太可怕太无理取闹了qaq “故言,”玉宸静静地看了他们许久,眸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她笃笃地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韵律绵长而悠远。当她开口的那刻,众人便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既未明晰,不可动妄念,亦不可妄测他人之心。”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亘古时空,沉静而悠长,言辞间似夹带着莫测的力量,飘飘渺渺,如闻仙乐。在场诸人只觉得心灵通透,一时间杂念顿消。 但在下一秒,原本平和的眼眸骤然一凝,有什么东西于脑海中轰然破碎,激荡起万丈波澜。 “找到他,带他过来。” 玉宸神色漠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出其名姓,“长耳定光仙。” ※※※※※※※※※※※※※※※※※※※※ 我,琼霄,今年五岁,云生艰难qaq。 希望各位哥哥姐姐们,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给我带份六一礼物吧。 少年不识愁滋味 玉宸话音刚落,室内几近死寂。 多宝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也仿佛失去了控制,不自觉地颤栗起来。作为在场修为最高的人,他在那一瞬间受到的影响也远远超过了云霄三位。就算如此,三霄的感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仿佛心头被一计重锤生硬地砸中,带着亘古莽苍的气息,无可避免地压倒了所有的思维。意识瞬息模糊,连一个念头都无法升起。或者说,所谓思考的想法,本就是种奢望。 只有一句言灵被死死地刻上心头。 “找到他,带他过来…长耳定光仙…” “玉宸!”一道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它自数里之外跨越至此,响彻众人耳畔,瞬间便击碎了由言语构筑的无声束缚。 上清道尊敛袖间,将时空收缩折叠,转眼便踏入屋舍中。他垂眸扫过在座弟子,确定他们除了受些惊吓,身体并无大碍后,又将目光凝聚在少女身上。这一看,道尊不免深深蹙起了眉头。 玉宸的状态很不好,不仅仅是因为被强行打断的命运法则,更多的是受了脑中未知的破碎声的影响。 隐约的黑气萦绕在她眉心,挥之不去,又泛着暗涌的血色,透着股不详的意味。难掩的痛苦之色盈满了少女原先澄澈的眼眸。她似乎在看他,目光却又失去了焦距,只于空茫间散入四周。 “为什么…”玉宸低低的声音里,有着几乎要满溢出的困惑与悲切。她仿佛在质问着虚空中某个未知的存在,又或者,她不过是在诘责着自己。 无尽的混沌中,她只记得那一声太息。 长及曳地的冷紫衣袍,尊贵无双中又透出几分隔世的疏离。众生万物于祂眼中,皆同于光下微尘。 祂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垂眸看着她。无悲无喜,无嗔无痴。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那双漠然虚无的眼眸里,有什么波光碎裂开来。尊者空无一物的心上,又刻上了她的身影。逐渐明晰,逐渐深刻,直至深入骨髓,难以拔除。 “玉宸,吾徒。” 祂再次走下了尊位,如同每一对亲密的师徒一般,亲自俯下身来,带着安抚性质地揽过少女,将其小心地拥入怀中。冷寂的白发掠过耳畔,其颜色仿若暮雪苍苍,孤寂冷绝。 那是一个透着冷寒的怀抱,在其中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玉宸不由打了个寒噤,她眸色空茫,抬眸看向祂。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该说的,该怨的,之前已经道尽,一时间,竟是无言可诉,无语可倾。 在断断续续,一波接着一波袭来的苦痛面前,她不过是绝望风暴里最微不足道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性。 于是祂微凉的指尖,就这样直直点上了少女的眉心灵台。 微微的刺痛感伴着黑暗袭来,最后落入她眼中的,是道祖一贯的漠然神色。天光熄灭了,而她识海里的永夜,也降临了。 天道代言,鸿钧道祖。 另一侧,通天几欲出手控制少女眉间黑气,又生生止住想法。在黑气扩散的同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应运而生,纠缠着,将之压制下去。他虽细细观察,一时竟找不到插手之处。 眨眼间,异象消弭。少女面容又恢复到之前的清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唯见她身形一晃,几乎倾倒。通天手疾眼快,赶紧将人抱住。 而怀中之人,双目紧阖,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师尊…师姐她还好吗?”碧霄身体还有些颤抖,仍坚持着问道。 通天沉吟不语,只伸出手,试探性地触摸上了玉宸的眉心,在他想要深入探查时,却有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他的举动。 “你们之前,在谈些什么?”通天没有继续探究下去,他垂眸掩下心头情绪,又转而问道,语中透出几分威严。 上清道尊一旦严肃起来,亦含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时,才会让人清醒地意识到,哪怕是生性不羁放纵,他同样是这世间六圣之一,享此洪荒众生之无上尊崇。 多宝缓过神来,也不敢隐瞒,低下头将之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通天半阖眼眸,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一手还搭在少女手腕上,细细梳理其灵力运转。虽说玉宸情况莫测,但其体力灵气未乱,应该未出大乱子。 多宝说完后,难言的死寂蔓延着。通天没有开口,其余人也不敢随意出言。只一个个地低头看着脚尖。 “此书确实是从定光手上得来,琼霄身份也是他直接说出的。”通天回想起定光抖成一团,连耳朵都掩饰不住的瑟缩模样,不免蹙眉,“他最近修为进展不前,是以吾召其询问。” 一来二去,便将话本一事和盘托出。 他眸中微寒,将目光投向云霄,“既已知此,汝欲何为?” 打击报复?冷淡孤立? 云霄只将头低得更低,顺势将琼霄、碧霄挡在身后,“此为我一人之过,请师尊责罚。” 多宝面容沉静,思考了下局势,果断地上前一步,俯身下拜,“恳请师尊知悉,我们正是担心门下生出嫌隙,这才想来商谈一二。若不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到底也有根刺压在心头,时日若久,或致门下生乱。” 听闻此言,通天眉目微舒,他目光沉沉地看了看众位弟子,终于叹息了一声,“定光心神不一,受外物影响过深,我已责令其入后山静思,希望他早点把心思放在道途上。” 闻言,云霄顿时一怔,不由抬眸看了眼通天,又在意识到自己失礼举动时,赶忙回复到垂首听训的模样。 注意到云霄这般举止,通天心间不免升起叹惋之情,他又板起了脸,说道:“不察其因,心生怨念,此后数载,云霄亦需于洞府静修。” 女修垂眸,恭敬应是。 既然通天并未明确静修时限,那关多久,便看她的态度与成效了。 琼霄含笑,“弟子亦生虚妄之心,写尽扑朔迷离之事。愿与吾姐共同静修。” 身旁的碧霄见此,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被琼霄背在手后的墨笔,那不着痕迹的一戳,给打断了举动。 她一顿,只见琼霄眉目清朗,似春华璨璨。白衣女修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眸中神色是难得的认真与郑重。 那句“愿与吾姐同往”终于卡在了半路,未曾诉诸于口。 通天不由挑了挑眉,到了他这个层次,哪能注意不到琼霄的小动作。 但是白衣女修笑得自若,风轻云淡间,尽显从容姿态。 做坏事做得这么淡然,也怪不得能写出这些书了。 通天心头无奈,琼霄性格这般特异独行,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明明三霄应该是同样的培养方案来着? 一个个的,都这么与众不同。哦,除了共同的傲气,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以外。可是此时虽无碍,长此以往,总有一回会出事的啊。 突然,通天神色一动,不由垂眸看向怀中少女。她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原本平缓的灵气运转,再次风起云涌,有肆虐之势。 伴着玉宸身上异动,四周物件也产生了轻微的颤动,仿佛受到了一个无形的磁场的影响。 一时间,众人担忧的目光都不由投落到玉宸身上。 通天皱眉,又再次询问了一遍,“你们之前所谈,已是全部?”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眉头未展,又思起之前情况,“玉宸之前,应当是动用了时空法则探询因果,而且依其智慧,也必然是偏开了能指向圣人的问句,将探询的重点聚集在定光身上。” 下一秒,他目光一紧,直视多宝问道,“多宝似乎,从未说过书籍拥有者的名姓?” 多宝在通天说完前半句时,便有所感,再忆前尘,他亦是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便来了,长耳定光仙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导致玉宸当场失控? 此时,自然是无人能够解答的。 通天亦是急需回到上清宫,思考方法解决玉宸身上之事。 道尊不欲久留,但眼下之事,还是要处理掉的。 他抬眸看向琼霄,干脆利落地给出了处理结果,“静修就不必了。书,你也可以继续写。” 还未等琼霄脸上的惊异之色盈满,通天便接了下去,“只是需要分级。像定光这样连化形都有困难或者说不熟练的,少看些绿酒红灯的书;心思敏感多疑的,慎读些悲剧。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可以设计个试炼心性的阵法,以此为基础分级分类。左右三教人数尚少,可以覆盖全体人员。至于外界之人,可以给出阅读建议。” “至于这些商业娱乐所需的书籍…”他顿了一顿,“把你们拿到他人授权的声明都整理一份。并非我怀疑你们,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通天蹙眉沉思了片刻,思考是否有所遗漏。然其一时心思杂乱,到底难以通透。 道尊叹息一声,抱起玉宸,转身挥袖而去。 只余众人跪伏于地,许久,才抬头。 ※※※※※※※※※※※※※※※※※※※※ 今天算是签约成功了吧,默默更新,顺带我觉得我真的需要开始复习了qaq 写着写着,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影射什么, emmm记清楚呀,这全是大家的错觉呢。 今天的通天老父亲,还是在为自家不省心的娃们操劳着呢。√ 梦里不知身是客 “师尊,师尊?”有谁轻声的呼唤在耳畔萦绕。 玉宸伸手颇显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耐不住多宝一声接着一声持之以恒的呼唤,这才自云榻上起身。道尊眉眼间仍带着几分未消的倦意,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似有云雾迷蒙,在少女眼眸中落下一场朦胧烟雨。 她仍是尚未清醒的模样,透出几分懵懂。 纯白的里衣长及脚踝,玉宸赤足踏于地上,双足陷入温软的长毯中。她自然地张开双臂,任由多宝为她穿衣。自己仍半阖着眼眸,似耐不住这春光醉人,只昏昏欲睡。 碧游宫内,一向是四季如春,暖意融融。 多宝垂下眉眼,小心地为她披上外袍,整理好衣褶后,他扶着玉宸坐下,又弯下腰替她穿好鞋袜。这一套动作下来,玉宸终于是清醒了几分。 多宝执起桌上的檀木梳,为她细致地梳起长发。仗着圣体自洁,一向懒散的道尊,也就任凭他梳理。玉宸只一手撑着下颌,一边随意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可以看出,多宝以前甚少做这些事情,动作间不由带出几分生疏。 玉宸也不太在意,只在多宝想要为她束冠时,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举动。 她眼眸一扫,便于堆满桌子的金翠珠玉间,信手取出一支玉簪,插入发间。 多宝几次欲言,终被道尊似笑非笑、略带威胁的神色打败,只得让她这般出了门,直往昆仑而去。 到了昆仑山前,玉宸却又止住了脚步。她抬首看了一眼天色,似是觉得时日尚早,便易了行程,转而循着一条山间小道,翻过边界,慢悠悠地往西昆仑方向走。 多宝也不得不跟着自家师尊到处乱晃,视线亦不敢移开半分。 毕竟,迟到事小,万一弄丢了师尊,emmm在下并不是十分想被两位圣人约谈呢。 苦逼的多宝大师兄,心有戚戚地想着。 更不用说,前些日子,因为三教人数过多,昆仑能住人的地方又少,诸如此般之类的原因,三清不得不宣告分家,由玉清道尊留镇昆仑,而太清与上清两位道尊则另寻地方,重立道场。 按太二师弟寄来的名为谈心,实为诉苦的书信内容来看,他们这些阐教弟子几乎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都要战战兢兢地在阴晴不定,疑似青春期终于到来的师尊手下讨生活。 信中明示暗示写了一堆,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小师叔,唔,也就是截教掌教,上清玉宸道尊深切的思念。 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修辞语法,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用上,只盼小师叔能于百忙之中抽空回昆仑一趟,慰问一下自家孤寡兄长【不】,顺带解救一下他们这群小可怜【划重点】。 这不,人是终于骗,啊不是,哄来了,又自顾自地走偏了路。 上清道尊,真不愧是洪荒出名的任性大能,行事端的是肆意至极。 看样子,广成子他们又要多头疼一会儿了。不过,这又关我何事呢? 多宝目色深沉,于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发现前方道尊的身影已远,他随即加紧了步伐。 也许是因为心情得到放松,他终于注意到这周围景致。 这段时日,恰逢山上桃花烂漫。 之前宅在昆仑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几分新奇,但重归旧地,又不由生出几分怀念。 漫天桃夭,盛开得绚烂夺目,轻柔温婉的绯色,将这一方天际都染得缱绻多情。簌簌花雨,悄无声息地坠落,又带着几分未尽的缠绵。道不尽,说不透,只能留待深夜暗自怀想。 道尊的身影,便隐没在这片灼灼桃夭里。 玉宸立于花海间,抬头看着这片繁华景致。她轻盈的睫羽微微颤动,似蝶翼翩跹,又折出几分熠熠之辉。 几日来,连绵不绝的倦意又泛上了她眉间。道尊无意识间,伸手捻过一簇桃夭,又松手任凭它自指尖坠落,只是衣袖翻飞间,仍有淡淡的清香萦绕。 玉宸一向不会委屈自己,便索性寻了一株桃树,于枝桠间侧躺下,她掐个法诀整出一块舒适的地方,便又这般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还没糊涂到底的道尊,又顺手设置了一个定时的法术,防止出现一梦千年、沧海桑田的人间惨剧。 多宝则在抽身前往玉虚宫通知二师伯,和在树下等候师尊间,抉择了一秒,便揽了揽衣袍,随地而坐。 当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苦逼首徒,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折了一只千纸鹤,来给玉清道尊传信。 #虽然上梁不正,但是下梁一定不能歪# 此刻,昆仑玉虚宫内。 玉清道尊神色淡淡地端坐于宫室内,眼神漠然地看着阶下垂首听训的弟子们。有苦说不出,又确实犯了一些小错的广成子、太乙他们,也只得乖乖低头,一个个地都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呜呜,小师叔不是说好了今天会来的吗?虽然确实没有约好明确的时间段,但是…但是越早越好啊小师叔qaq。 您再不来,就要见不到我们了。 尽管我们不如截教那群毛绒绒手感好,我们还是您的小可爱呀。 截教弟子:滚!(▼ヘ▼#) 事情当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只不过室内氛围,着实有几分过度紧绷了。 玉清浮黎道尊也不急着训斥弟子,只自然地将之晾在一旁,一半是欲其自我反省,另一半也是种另类的惩罚了。 毕竟但凡是正常人,都无法忽略掉浮黎道尊那冷寂、又带着无形威压的目光。 他一身清贵华美的鎏金长袍,不同于以往的素衣白裳,只衬托得道尊越发威严。借着云缕丝线勾勒出的银色道纹,又为其添了几分玄妙。 圣辉煌煌,不可直视。 突然,他神色微动,抬指放开了玉虚峰前的无形结界,一只整整齐齐、模样规整,非常符合他审美观的千纸鹤飞了进来,似是感受到了无形的吸引,它摇摇晃晃地朝他飞来,准确地停留在道尊掌心。 嗯,这么乖巧,一看就不是玉宸折的。 对自家幼妹了解颇深的浮黎叹了一口气,手指微动,便展开了手中的千纸鹤。 纸上字句寥寥,仍能看出寄信人的恭敬态度,以及他尽力加以修饰的某些事实。 似乎被咕的浮黎挑起眉梢,眸色微暗。 他又抬眸扫了在场弟子一眼,径自于座中起身。他长长的下摆几乎垂地,又分毫不差地隔着一线,未至地面。道尊神色莫测,隐于袖中的手指施了个法诀,略遮天机,便开始掐算起玉宸的下落。 仗着地理位置的接近,以及昆仑道场得天独厚的优势,浮黎十分顺利地得到了玉宸所处的方位。道尊也不拖延,只轻笑一声,便挥袖而去。 只留下广成子几位面面相觑,又不敢在没有得到师尊首肯的情况下,就此离开,只好安安静静地等了下去。 另一边,多宝道人突然感受到身侧空间波动的痕迹,他顿时警惕,又在看到道尊身影时,垂下眼眸,恭敬行礼。 浮黎挥出一道清气将之托起,随后仰起头,看向在无尽绯色中安然睡去的少女。 时光一瞬逆流,仿佛一切未曾改变。 一贯奉行礼法的道尊,此时却无半分犹豫,他踏着云步,从容地迈上了桃枝,足履轻点,便行过几簇繁花,停留在玉宸身侧。 几片悱恻花瓣坠于少女发髻,映着她面如桃李春华,又带上几分不容尘俗的闲逸。浮黎微微垂落目光,又俯下身来,伸出白玉般无暇的手,细细地为她拂去眼角嫣红。 玉宸自有所感,却因着那几分熟悉而放下戒心,不愿醒来。 她只于梦中微蹙起眉眼,又翻转了一下身子,试图避开他的碰触。 道尊低低地叹了一声,下意识和缓了清泠的眉眼,带上三分温柔、四分耐心地唤她。 “玉宸。” 她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眉间倦意沉沉。玉宸并未睁开眼去看来人面容,却依着直觉拽住了他的袖袍,自然地往他怀里一滚。其行事之习以为常,动作之熟练通透,仍带着气团子时期的优良作风。 哪怕成圣之后,依然维持着少女模样的上清,总让太清与玉清怀疑,她是否永远长不大。 又或者说,唯有至亲至近之人,才能让她露出这般稚气乖巧的模样。 两位兄长又怎能不对此回报以万千温柔,成全她此时此刻至真至纯的信赖。 鎏金长袍垂落尘埃,道尊一丝不苟的装束,也有了几分散乱。 迷迷糊糊的小姑娘,终于舍得睁开眼,凝望她此世唯二的兄长。 她歪了歪头,笑得纯澈明亮,“哥哥。” 于是高高在上的玉清道尊,便再一次踏入了这红尘万丈,俗世浮华。 —————————— 上清宫内。 通天蹙着眉眼,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少女全身灵气运转,却又偏生瞧不出半分导致她昏睡不醒的源头。 至那天于坐忘峰回返,转眼已是两日。 仍然不见玉宸有半分清醒痕迹的他,焦躁更甚几分。 若非是玉宸生机无忧,他怕是早已去寻太清道尊出谋划策。现在,倒也不算太晚。 下定决心的通天,立即准备起身出发,又不由在榻前多停留了一晃。 他纤长的手指拂过少女眉眼,眼底怅惘几乎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 “玉宸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 ※※※※※※※※※※※※※※※※※※※※ 通天(惆怅):徒弟弟在想什么呀,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我:放心,肯定不是在想您。 作者卒,全文完。 犹恐相逢是梦中 昆仑,太清宫。 飘飘渺渺氤氲而起的云烟白雾,伴着宫室内暗金色的古朴丹炉,无声无息地焚灼着。寂寥空旷的大殿,难得会有人踏足其间。仿佛与世隔绝久矣。 太清道尊一袭雪青鹤氅,眉目微阖,端坐于蒲团上。似闲庭冷月,不减清辉半分,其风采清越,又如昆山漱玉鸣泉。 倏忽间,似有所觉的太清神色淡淡,抬眸朝殿外望去。 是上清通天。 他着一身明艳红衣,携风雪而来。 原先挡在外界与太清宫间的那重壁垒,被太清轻描淡写地抹去,纵然它本不该,也不能对圣人造成任何阻碍。 于是外界的风雪,再一次侵染入了室内。丹炉里的火轻轻颤了一下,又被感应到变化的阵法裹住。 通天顿了顿,回过头去施展术法。确认再没有飞雪入内后,他才寻了个蒲团,在太清身旁坐下。 太清仍阖着眼眸,没有看他一眼。只听道尊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以前倒也没见你这般注意,最近可是稳重了许多。” 通天不由心虚了片刻,他微咳了一声,下意识端正了仪态。他踌躇了一会,终是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大兄。” “说吧,何事?”太清终于瞥了身边的幼弟一眼,语调间不带丝毫波动。 “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大兄你吗?”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的通天,蹙起眉头反驳道。 太清老神在在,“上次,你一口气收了二十八只毛团子入门,好悬没把元始气死,只好往我这太清宫里跑;上上次,你门下云霄一不小心打哭了黄龙,连番哄人也没哄下来,闹到元始面前,最后还是吵到了太清宫;更不用说上上上次…” 太清斜过眼,带着明晃晃的戏谑之色,“我看你没事的时候,是不会想起还有太清宫,以及你长兄我的。” 通天…通天正襟危坐,不敢说话。 “这次又是何事?”太清挥袖半熄了丹炉,垂眸叹道。 思及自家小徒弟,通天神色转向庄重,他赶忙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又瞒下了与黑气有关的事宜。 太清边听,边蹙起眉梢。他忽然问道,“除了昏睡前后灵气场的异动,可还有其他变故?” 通天神色凛然,回忆起之前的景象。他皱了皱眉,略含几分不确定地回道,“玉宸在昏迷前,似乎在向某个存在质问‘为什么’......” 太清挑了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只先将这点在心里记下。 “这些留待以后再说,先去看看玉宸的情况吧。左右不解决此事,你也放心不下。” 通天点点头,便起身与之同行而去。 另一侧,紫竹林中。 在宥横剑在膝,自己半倚在竹杆旁。有淡淡的阴影笼罩其上,隐没了他半边面容。他神色沉肃,似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摘星楼建好也有几日了,或多或少的,他也听见三教众人对此的议论,心里思量许久,终是打算冒些风险去寻玉宸。在宥在心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份策划稿,各种方案的风险也反复衡量过,这才决定动身。 万万没想到所见的,却是摘星楼宇紧闭的门扉。 他试探性地递了一份信笺进去,而摇摇晃晃的千纸鹤绕着楼宇转了一圈,仍是不得而入。 在宥不由怀疑起人生来,以前单单听说截教事务繁多,也不至于…忙到一连数日,都不着家的地步吧。 是的,已经连续蹲守摘星楼外长达三日,仍然未能等到玉宸的在宥,感受到了淡淡的忧伤。 自觉越是隐秘之事,外在表现越应光明正大的在宥,并没有怎么隐去自己的身影。 于是这份忧伤,在被纷纷刻意或“凑巧”结伴路过的截教弟子们行注目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脑补了些什么,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的脸色从惊诧到恍悟,再到敬佩,前前后后不知绕了几个弯。 在宥的内心,是拒绝的。 尤其是几个师妹甚至还红了眼眶,一脸感动地跟他说“师兄加油,师兄我们看好你。”“师兄放心,师姐总有一天会懂的。”“不就是跨越了教派、种族还有性别嘛,世间自有奇迹在。”之类乱七八糟的话。 从未感受过截教弟子如此热情的在宥,他面无表情,甚至还能再背一遍洪荒生存守则玖万玖仟玖佰玖拾玖条。 (注:这是由玉清浮黎道尊倾情所著。但据不知名人士透露,其原版至今还被压在碧游宫某张桌子底下垫桌脚。) “洪荒人民脑洞大,师尊,诚不欺我。” —————————— 【太始云梦间】 浮黎被玉宸无意识的动作带得踉跄了一下,不由半侧过身子,他一手环过玉宸,防止她越出边缘;另一手又迅速地寻了个平衡点,支撑住两人的重量。 在触及少女明亮粲然的笑容时,他的眉睫微微颤动,似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只于心间漾开丝丝层层的波澜,却又晕染开了昆仑山脉亘古不变的冰雪素寡,璨若北天极光。 再不见,世间如许温柔。 他细细凝望着少女,下意识放缓了自己的每一声吐纳。 绯色花瓣无声地落着,烂漫而多情。这煌煌盛开的四时桃夭,被道尊从时间长河中截下,再不复生老病死,日月轮回。 惟愿玉宸归来之时,永远是桃夭艳艳,春色满园。 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浮黎加重了几分力道,将她紧紧拢在怀中,仿佛拥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道尊轻阖眼眸,任岁月无声醉人。 尚带困倦的少女,只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转而又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兄长怀里,一手还轻轻拽着他的衣袍,眉间显出几分迷蒙眷恋,又带着星许未尽的依赖。 是谁的玉簪坠下,散开如墨长发,与这鎏金华裳交织,来渲染这一场久别重逢的欢喜? 道尊只喟叹一声,轻敛广袖,掩去怀中之人的韶秀风华。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自洪荒初生,历经万劫千难,玉清道尊何曾真正体验过至亲分离之感。无论多远,昆仑在此,远游之人势必归家。 却不曾料到往后。 大罗山八景宫,昆仑山玉虚宫,以及…蓬莱岛碧游宫。 离别早已写入命轨,只留后人肆意评说。 浮黎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干扰到幼妹的浅眠,这才挥袖从树上下来。多宝在桃树下等候已久,他见此情状也不出声,只于身前浮现几行神文,恭恭敬敬地向玉清道尊请示。 道尊微微颔首示意,便领头往玉虚宫方向行去。行了几步,却又停下。 他的目光掠过这片灼灼桃花林,细细观察一番,便伸手折下了一簇开得最为灿烂夺目的桃花,轻轻地别在了玉宸耳侧。又自袖中取出一支流光溢彩的步摇,以术法为她重新揽起长发。 浮黎动作细致,也未被搂抱的姿势所累,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的工夫。 道尊做完这些,这才带着多宝,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玉虚宫。 玉宸显然没有把这一天都睡过去的打算,随着定时法术发出的提醒乐声,她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先是眼睫微微颤动,再是盛满星辰光辉的眸子,从迷蒙到清醒,惊动了一池春水融融,姿态轻缓从容的她嘴角噙着笑意,又轻声地唤了他一声“哥哥”。 玉宸眉眼含笑,“好久不见”。 浮黎垂眸看她。 静默了一瞬的道尊勾起唇角,眼底笑意清浅,“好久不见,阿宸。” 道尊暂时没有把幼妹放下的心思,玉宸也就任由兄长抱着。 一如幼时,亲密无间。 少女歪过头扫了一下周围景致,又寻了一下多宝的身影,找到熟悉的事物之后,她似是觉得安心了不少,又有闲心来逗弄自家兄长。 她伸手拽了拽道尊的长袖,又仰起头看他,声音软儒清透,“哥哥要带我去哪呀?有好吃的吗?” 少女眼眸间是掩饰不下的狡黠,又透着满满的灵动。 道尊自然地换了个姿势,空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哄道,“哥哥怕阿宸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来带阿宸回家。” “当然有啊,阿宸想吃什么?我们让白鹤童子去做。” “若阿宸想要焚琴煮鹤?”她眸子一转,又问道。 道尊报以一笑,随意地道,“那又何妨。” 只要你想,只要我能,纵然把天都捅了去,又有何妨? 道尊眸色微深,又想起前途莫测的命轨,终究未把这句道出。 玉宸沉思片刻,还是开口改了主意,她装作惋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道尊顺着她的意思说道,“那就做以往你爱吃的那几道菜吧。” 成功收获了一只眼眸亮亮的玉宸团子,浮黎顿时心满意足。 转眼,他们便到了玉虚宫前。 玉宸也自然地从浮黎怀里溜了下来,重新整了整衣冠,又是一副清朗气正的模样。她回眸朝浮黎一笑,得尽天地钟灵毓秀,又揽尽世间无双风华。 上清玉宸,截教掌教。 觉得怀里陡然一空的玉清道尊,眸色晦暗,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她已经,或者说,从来就不仅仅是浮黎的妹妹。 但至少,一切为时尚早。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糟心的徒弟怎么还在这里?! 拒绝承认他忘了提前遣走广成子这群人的浮黎,露出了一个堪称冷漠至极的笑容。 ※※※※※※※※※※※※※※※※※※※※ 在宥:我不想说话。 白鹤童子:并向你愤怒地丢了一把琴。 ———————————— 又即: 玉宸所在洪荒线:太始洪荒 通天所处洪荒线:太初洪荒 —————————————— 默默抱紧自己的课本,滚去角落。 6.4 现代汉语考试√ o(*////▽////*)q 感谢初见小天使给我投的地雷,上清小天使给我投的营养液。 终于学会从后台翻是谁做的啦。【得意叉腰】 呜呜,感觉实现了人生零的突破。 银笺别梦当时句 上清宫前,两位道尊踏雪而来。 昆仑风雪漫漫,掀起两人衣袂翩跹,又被足履掩下,尘雪作土,化为春泥。 一踏入上清宫,便有暖意袭人,将冰雪隔绝于外。 通天率先一步,将长兄引入侧殿内。 室内明亮,夜明珠交错着嵌入屋顶,隐隐暗合五行八卦,构成一个微型的复合阵法,徐徐辉映着。底下又固定着恒温术法,有温润的灵气在其间不断循环流淌,呈现出寸寸生机。 踱过其外的红梅白雪屏风,通天眉间隐隐带着忧虑,迅速地掐了个法诀,解开了围绕在玉宸身侧的阵法,遮云绕雾这才散开,显露出了云榻上昏睡不醒的少女。 太清眉眼微动,把幼弟对玉宸的重视程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拂开衣摆,于玉宸身侧坐下,凝眸看向她。 少女似乎陷入了一个美好虚幻的梦里,没有半分梦魇缠身的痛苦。她眉眼平和,气质恬淡清宁,仿佛置身于最寻常的睡梦中,而非一场连亘数日、无缘无故的长眠。 但其周遭灵气运转却分明不同往常,以她为中心,隐隐约约地形成了一个不断引人深陷的风暴漩涡,灵气场波动运转之间,几乎将四周之物都囊括进去,随着它的频率颤动,几近归一。 太清没有直接出手试探,他沉吟片刻,又侧过头望了通天一眼,“和在宥情况一样,无法探入灵台询查?” 通天点了点头,他拧着眉头,望着安然沉睡的少女,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太清微蹙眉目,又随即舒展开来,“那么可能是我们猜测的情况之一,位面庇护了。” 当初在宥落入昆仑,暂未接受穿越时空这一“纯粹意外”设定的三清道尊,自然把所有的常规手段都尝试了一遍,探入灵台搜魂便是其中的标配之一。只不过,道尊所有针对灵魂记忆的术法,基本上都被阻挡在了灵台的防护外。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欲他们窥探另一个洪荒位面的境况。 轮到玉宸,已有先例在先的道尊也没有继续执着于此。更何况她还处于失忆的状态下,自身记忆更是不知被封禁在灵台深处哪个角落。连自己都找不出来一星半点,更何况外人。 又不是不顾后果的暴力搜魂,总得讲点基本法。 太清思虑了一番,这才伸手探向少女手腕。 亲身接触后,太清对玉宸身上灵气波动的感受更深一分,亦越发觉得惊心。说来也是奇怪,这般修为配上这种规模的灵气异动,总觉得有些…不恰当。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 脑海中的念头稍纵即逝,太清眼眸微闪,又看向一旁满脸担忧的通天。 “你确定不等她正常醒来,说不定还能恢复些记忆?”太清挑眉看他。 通天苦笑一声,在太清身旁寻了个角落坐下,“大兄可是说笑了,你也知道这可能性有多低。” “可能性再低那也是有的,比起你那截天地一线生机,还是要高上些许的。”太清意有所指。 通天只得垂眸叹气,又认真地看着他道,“大兄,哥,我们今天能不谈这个话题吗?” 上清眸色专注,目光纯粹地与太清对视。一身红衣烈烈,任冰雪也为之动容。 太清不由恍惚了一瞬,他一向知道自家幼弟生得好,但许是由于经常相处,他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上清的风度姿容,竟已完全超出了他曾经所有的预期,甚至令他心生不安。 君不见昔日入妖庭赴宴,消息传出后,硬生生引动了天南地北四方来客,只为一睹上清道尊的风华。见到本人后,直接脚下不稳,摔倒在几步远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弹琴弹得惨不忍睹的;更有胆子大到不要命了,顶着元始杀气四溢的眼神走上前,试图攀谈的……几乎是数不胜数。 偏偏他自己又没有半分意识,只记得隔空和太一打招呼,笑得明艳灿然,辉宏更甚日月星辰。只让人恨不得令他的目光永远停驻,从而留下这惊艳了时光岁月的艳艳绝色。 只可惜,自古美人多薄命,不许人间见白头。 截教,截教,这天地仅有的一线生机,哪是这般好夺取的。 上清,上上之清,至清。 这份倾尽他二人之力,力图护下的天真纯澈,是否…是错了? 目光深邃的太清,深深看了幼弟一眼,转而道,“两个法子。要么,任其自然,等玉宸自己意识到她所处为梦境,从而从中脱困。但照目前的情况看,她很有可能陷入了记忆迷谭中,虚幻即为真实,真实亦为虚幻。” 他没有停顿,眉目冷淡,继续说了下去,“你既然请我来,想必也是为了第二个法子。” 太清伸手取出一副画卷,将之徐徐展开,水墨山河,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以此虚弥幻境,为她再设一重梦境。” —————————————— 【太始云梦间】 “参见师尊,小师叔。” 察觉到两位道尊的降临,广成子上前一步,带领着师弟们齐齐行礼,随后又不免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玉宸,暗搓搓地发动了场外求助。 这是,又赶上现场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非常有看热闹自觉的多宝摸了摸下巴,十分主动地找了个角落,开始观看这一年一度的惯常曲目。 浮黎道尊面色沉凝,目光略带压迫地看向几位徒弟。眼角余光又扫到一脸兴味的玉宸,不觉脸色更深几分。 自觉找到靠山(?)的太乙默默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师尊,试图用眼神传递信息,“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剩下几位也偷偷从旁边探出视线,一脸乖巧地看着自家师尊和小师叔。 似是被这幅画面逗乐,玉宸不由莞尔而笑,眸中笑意点点,“怎么一个个的都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的。可是又惹二哥生气了。你们还记得上次是怎么保证的,嗯?” 太乙瞅了师尊一眼,大着胆子开口,“恳请师尊、小师叔知悉,吾等皆经过深刻反思,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不听师尊之言,现在后悔不迭……呜呜,师尊,我们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真的,我们肯定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浮黎把眉头深深一蹙。 太乙下意识止住了话,低头不语。 一时间,众人又回归了之前的沉思者模样,就差在脸上刻着“我忏悔,我有罪”这几个大字了。 玉宸挑了挑眉,终是忍着笑意,拽了拽身侧兄长的袖子。浮黎偏过头看她,少女抬眸朝他一笑,干净纯粹至极。她的目光朝广成子那边瞥了一眼,又冲着浮黎微微摇了摇头。 道尊眼眸中又浮现起星星点点的无奈之色,再维持不住之前冷然的气势。 浮黎没好气地挥挥手,语气中透着些无可奈何,“行了,都走吧。看在你们小师叔的面子上,这次先饶过你们,下次不准再犯。” 道尊的最后几个字还在空中飘荡,刑满释放的徒弟们,脸上表情已经是大雨转晴,高兴之余又堪堪回想起礼节,迅速地向师尊和师叔行了个礼,便愉快地结伴走了。 多宝亦慢悠悠地向师尊和师伯行了一礼,干脆地退出了玉虚宫。 空旷的宫室内,转眼又只剩下两人。 “你倒是纵着他们。”浮黎回头看着玉宸,轻哼一声,语意不明地说道。 玉宸闻言,不由觉得好笑,又拉长音调懒洋洋地道,“毕竟也是我亲师侄嘛,当然要替哥哥好好关心啦。” 少女星眸璨璨,抿唇一笑,比耳畔的灼灼桃夭,更勾魂夺目。 浮黎不由伸手,为她撩起一缕散落的乌发,细细别到耳后。他靠的很近,似乎闻到了少女身上染上的桃花香气,又似乎能听到她细微的平缓的吐纳声。近的仿佛他一伸手便可将少女拥入怀中,永远都不必担忧,会失去她。 不合时宜的,他脑中浮现的却是另外的画面。 是长兄。 分家那天,太清一身雪青道袍,负手立于昆仑山巅,无悲无喜地看着漫天的昆仑大雪,而他站在旁边,一颗心漫无边际地下坠。 前方艳艳出尘的红衣少女,身形渐渐缥缈,已非目力可及。浮黎几乎是下意识开了术法,遥遥望去,又心知此路遥远,终不可见其终点。 西极昆仑,东海碧游。 至远至近,是为东西。 只听到长兄一声长叹,伴着没有头尾的一句,“绝艳易凋,连城易脆。” 浮黎恍惚觉得,他大概说的是玉宸。 但是怎么会呢,浮黎本能地就想反驳。世上岂有两位圣尊护不下的人呢? 却见兄长回头看他,眼底似有未尽的凉意,冷得他心头一颤,再说不出话来。 “玉宸。”道尊轻轻唤着幼妹的名姓,眼底似有暗潮汹涌。 少女怔怔地抬眸看他,却见浮黎俯下身来,几乎要触及她眉心,带来微凉的触感。 那一瞬间,她听见了世界倾覆的声音。 【双重梦境加载中,进度已完成。√】 ※※※※※※※※※※※※※※※※※※※※ 亲没亲上,你猜呀。 在被打断腿的边缘试探了一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前方高能预警,请非战斗人员...做好准备再翻页。】 ———————————— 重战普通话二甲【憔悴】 考试怎么那么多【崩溃】 我今天日更三千【震惊】 明天英语要听写【凉凉】 故山犹负平生约 玉宸的眉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在那零点几秒的瞬息里,她的眼前模糊了一霎。兄长的容颜在那一瞬间变得虚幻,他眉间凝结不散的温柔亦如镜花水月,在眼前无声破碎。 仿若风过无痕,再觅不到丁点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量劫临身后,再也不加以掩饰的晦暗难明,幽深入骨。 浮黎道尊神色不改,深深地注视着玉宸。 哪怕在这种境地之下,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而他的手掌收紧,死死扣着青萍的剑刃,泛着金色的圣血自他掌缝中滴落,溅起一朵妖艳的血花,触目惊心至极。 玉宸颤抖着手向下看去,那把坚不可摧的无双长剑,正握于她手中。 她骤然瞪大了双目,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只听“哐当”一声,青萍染尘,但比起那微不足道的灰尘,更令她无从接受的,是剑身上染上的刺目圣血。 那是她至亲兄长的鲜血。 少女茫然地退后了几步,脚步不稳,握剑的手亦无意识地松开。 再看周遭,这哪里是玉虚宫?! 悲风飒飒,天地齐哀,但闻众生哭嚎之声,又有冤魂四散,怨念不消。万载道行毁于一旦,经年苦修皆作尘埃,亘古通今,此恨无尽。 “救我…救救我们…” 截教弟子们的悲号萦绕在上清道尊耳畔,少女原本清明的灵台亦蒙上了浓厚近黑的劫怨,又泛着不详的血光。 她心中猛然涌起一股不平之气,伴着至深未解的迷惘。 “你怎么敢”,她声音不稳,目光死死地盯着浮黎,“浮黎,你怎么敢这么做?!” 她看着兄长,眼底不复昔日澄澈,渐渐地,蒙上一层无法言说的悲恸与疯狂。 浮黎只静静地看着她,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因为阿宸,越来越不乖了。” 他含笑说道,语气间的熟稔,仍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一个无理取闹的,叛逆心发作的小姑娘。 呵,好一个无理取闹! 玉宸勾唇冷嘲,眸间冷意凝霜。 插手量劫,力阻封神。若抗天地之命便为无理,留截教生机一线便为无法,她这离经叛道之人,怕是早已做尽天下恶事。 谁管你初心为何,只嘲你眼下众叛亲离。 玉宸独身一人立于万仙阵前。身后是万千弟子陨落时的疯狂与不甘,伴着怨念,又含着对道尊至深的祈愿。 一道道,一声声,最终皆化成了无形的枷锁,将她层层束缚。 她眼角余光瞥过一道身影,他驻足在阵法边缘,手里还持着未曾挥动的六魂幡,不避也不闪,只于隔世外,冷眼旁观着同门的覆灭。 长耳定光仙。 再抬眸望去,熟悉的人物一个接着一个。 太清道尊、玉清道尊、接引圣人、准提圣人。 四圣临此万仙阵,二者为吾至亲,二者称之师弟。 世间苍凉莫如此般,多愁多恨,须信从来错。 她不由低低笑开,眼底萧索一片。 “骗子,全都是骗子。” ———————————— “何谓再设一重梦境?”通天蹙眉问道。 太清以掌心托着画卷,闻言慢悠悠地道,“若玉宸所陷为美梦,那便化此为噩梦;若所陷为噩梦,便化它为更深的梦魇。” “……”,通天不由抽了抽嘴角,想了想又委婉不失礼貌地问道,“大兄您是认真的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折腾我徒弟…… 太清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哦,那就换种说法吧。虚弥幻境可以凭借玉宸原先所处的梦境为根基,引出她最不想回忆起,又或者说,最刻骨铭心的事情。” 他瞥了通天一眼,又道“玉宸的记忆只是被隐藏,而并非不存在。梦境所化,即为其记忆所现。” “既然吾等皆无法通过灵台,触碰其记忆,从而唤醒她,而她又的的确确陷入了记忆迷谭中,因其过于真实而无从脱困。那么,心病还需心药医,虚弥幻境最擅操纵记忆。” 您这“心药”,怎么长得跟毒药似的。 以毒攻毒,还能不能好了? 不管内心如何吐槽,通天纠结片刻,终于试探性地问道,“以大兄之意,是想由虚弥幻境操纵其记忆,令其再幻化出一重梦境。虽然我们找不到初始梦境的出入之法,但第二重梦境在我们掌握之下,故可寻到脱离之门?” “是极。”太清点了点头,便欲施法催动画卷。 通天下意识扯住他袖子,太清回眸看他,挑了挑眉,“可还有疑惑不解?” “我们在梦境的‘门’外,看得到玉宸所梦内容吗?若她深陷噩梦,又当如何?”通天迟疑了一瞬,问道。 “通天。”太清闻言一笑,“我创造虚弥幻境的初衷,不是拿来救人的。” “虚弥幻境,测的是心魔。你,可知?” ———————————— “潼关路,潼关路,望来处,意踌躇。” “界牌关下逢诛仙,万仙阵中万仙劫。” 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空灵的声音一唱三叹,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上清道尊目中染尘,血色弥漫,分不清是至亲所赠,亦是徒孙所予。只觉天色昏暗,云层低低地压了下来,时刻准备着下一场连绵数月的雨,却偏生未曾落下,徒惹人心忧。 说不清的烦躁,道不明的怨恨,令她恨不得,毁去这片天地。 “重立地水火风,不好吗?” “世事污浊,人心肮脏,一次次的量劫,正印证了洪荒已不受控制地走向末法时代。若无法还这世间纯白如皓雪,何不从头来过?” “这样的未来,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低沉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一字一句都带着引诱的味道。 玉宸抬眸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神色恍惚,任凭黑暗一层层地漫过,从脚踝起将她吞噬而入。不知何时,眼前之景已经被强制定格,场内诸人面目呆滞,渐次模糊,不似真人。 连带着她心中无缘无故的暴烈情绪,皆被一概抹煞。 不,玉宸低头抚上自己心口,微阖双眼,掩下晦暗之色,它们还藏在某个角落,伺机而动。 黑暗终于吞没了整个世界。 又有微弱的光在她眼前晃动,引得她再次睁开眼眸。 这是…她前往归墟的时候? “玉宸,玉宸,你看到了什么?”似有人关切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周身粲然,是旭日般的明耀夺目。 东皇,太一。 恍惚的少女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只觉声音苦涩,竟说不出话来。良久,她低下头,注视着己身的漆黑倒影,缓缓开口道,“深渊凝视了我……” 短短半句,没头没脑。 太一不由一愣,随即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我说,你什么时候被你师尊传染了,这么神神道道的。你不说,我就自己去看喽。” 玉宸目光一凝,几乎下意识就要拉住他。 但不过转眼,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眼前,只余袍角一寸余辉。 她微蹙眉眼,没有多想便追了上去。 但她的步履是那么的缓慢,无论她用尽多少气力,也无法缩短两人之间哪怕丝毫的距离,反而离他越来越远。玉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渺小,再不可触及。 一瞬间,无穷无尽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似乎有低低的嘲笑声,再次回荡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 “你以为,你救得了他吗?”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停驻脚步,回头望去。 不出所料,来路已经消失。 天地之大,只剩无尽死寂,无边黑暗。 就像,她刚出生的时候。 混沌不分清浊,以永恒不变的黑暗为主色调。直到盘古挥动沉重的斧头,劈开了这苍茫空间。 她的出生,意味着父神的彻底死去。 “是罪孽哦。” 玉宸怔怔地看着这天地,那些声音几近无孔不入,试图影响她本就不稳的心境。她微阖眼眸,似有无尽怨懑涌上,又消融于她倏忽坚定的眸间。 她只轻声道,“大道在上,父神为证。玉宸愿尽毕生去爱此洪荒万众。” 仿佛有无形的波澜一层层扩散开来,晃动着整个世界。 “他们若要登仙之途,我给;他们若求逍遥天地,我护。” 她眨了眨眼睛,转而笑开,明耀璨璨。 “师长,至亲,好友……” “我平生从未后悔所行之事,只恨不能窥尽未来,断尽变数,以求万全之策。” 群星听到了她的声音,于黑暗中现出光亮,为她指出前路。 “此路无尽,已知之矣。” “然,玉宸之道,从心而已。” 明月孤绝,高悬天际。 玉宸循着皎洁光芒望去,有一人红衣明艳,于彼岸遥望。 她没再犹豫,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记忆一寸寸地崩溃封藏,发出无声的挽留声,却挡不住她陡然轻快的步伐。 直至最后的门扉,只需一步跨出,她便再也不会受困于此。 玉宸终于止步,与通天于空茫间对视了一眼,哪怕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到她。但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让他们注视着彼此。 她眼眸璨璨如身后漫天星光,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谢谢,另一个世界的独一无二的“我”。 世界终于轰然破碎,像一场盛大而无憾的烟火。 ※※※※※※※※※※※※※※※※※※※※ 团长你醒啦,我们组织了九千人的考试大军来找你啦。 ———————— 【后台小剧场】 1.我:请问通天道友,您对您病急乱投医的行为,有什么想说的吗? 通天(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2.我:请问太清道友,据说您被人投诉无证行医,您怎么看? 太清:人醒了吗?醒了就闭嘴。 3.我:请问浮黎道友,您...比较喜欢高冷风,还是黑化病娇。 浮黎:我妹妹还在吗? 我(眼神微妙地瞄了文档一眼):可能也许大概... 浮黎:哦。 我:??? 浮黎(轻笑一声):笔给你随便写,截教不灭,我就来找你。 我:?!!我身是截教的人,死是截教的鬼。(╯‵□′)╯︵┻━┻ 浮黎(温柔):或者把妹妹还我。 我:哦。 ————————— be支线剧情cg解锁:“与兄长为敌,是我此生最大的梦魇。” —————————— 本章崩溃重启了好多次,终于从我看了都抑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沉默地重看之前对浮黎的描述,在崩人设和黑化之间纠结了许久,还是写成了这样。【捂脸】 偷偷数了数断更(?)期间慢悠悠增加的几个收藏, 【惆怅】你们千万不要在骗我更新啊。 在高危时期...再重新声明一遍,三清无血缘关系,一点都没有。 下周考试频繁,如果我在周一前写不出下一章,那么可能就是周四后见了。 如果我还没有崩溃的话。 最后来个小甜饼。 如我这一生每夜都能让他这样出现在我梦里,我愿意将我的一生赌在梦上,其余一概放弃。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原著小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 眼前不再是走马观灯般频频而过的记忆星矢,而过往伴着星辰的陨落,再次被埋葬在了灵台的深处。 玉宸轻轻舒展开眉目,又在一无所知的安谧里熟睡。 守在虚弥幻境边界的通天,伸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少女,他轻轻抚过她的长发,眼底浸润几分笑意。没有过多流连,他神色一凛,便以指并剑斩开了桎梏。 几欲再度幻化的虚弥幻境,微微颤抖,终于崩溃散去。 一方灵台,自有宇宙万象。 长长的枷锁自邈远处衍生而来,环绕着这星星点点波动流转,回环盘旋间,将之包裹在内,又收缩着,蜷缩成一团,被什么拉扯着,浸入深处的黑暗中。 微不可见的挣扎之后,它们沉沉地凝滞于半空,连带着收拢了原先明辉的光。 无边的清寒冷寂,再次拥吻了大地。 远古苍莽的神文若隐若现,又寂灭于深邃之中。 再度睁眼,通天微微失神了一瞬。 侧殿景观如故,却似度过了颇为漫长的时光。幻境中不分日月,时序颠倒,几乎让人心生错乱之感。好在,虽说他等得心焦,玉宸仍是安然脱困。 或许该说一句,当真不愧是太清出品的法宝,成效可谓卓然。 这般想着,他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兄长身上。 太清道尊神色淡淡,见通天醒来后,对少女情况略一探查,便收回了画卷。其上的斑斓之景逐渐黯淡,形如死物,又被他随手一道符印封下。 “灵气已稳,状况无忧。” 他以简洁的字句宣布了结果,又在袖间不动声色地演算起来。手指微动,便凝成一个复杂的印记。不知是否得出了想要的结果,他神色不改,随即又散去了印记。 一番举动,不过须臾之间,未曾引起通天的瞩目。 而他的目光早已习惯性地落于少女身上。 玉宸双手交叠于胸前,眉目舒卷,仿佛不染尘世半分污浊。周身异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息, 而她睫羽轻颤,似乎随时都会睁开那双澄澈的眼眸。 通天安静了一会,又沉着眼眸问道,“为什么脱离凡俗的修士,还需要睡眠呢。” 他不知在向谁发问,又像是隐约知道答案,只静静地凝视着少女。 “所求心静罢了。”太清随口应了他一声。 他揽了揽广袖,掏出盛药的葫芦,取出几味丹药,逐一点过,呈放入几个玉瓶中,又将它们置于桌上。垂眸想了片刻,他叹了一口气,取过纸笺书写几行。这样做完,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险些等成望徒石(?)的通天,在太清的叹息声中回过神来,又咔嚓咔嚓地动了两下,证明他还是一个大活人。 他仰起头看着太清,欲言又止。 “你们在虚弥幻境中停留了十日”,太清道,“无论玉宸出于何种缘由嗜睡,她心境确实有瑕疵,甚至她的修为境界……” 都未必是现在这个水平。 太清淡淡地想到,瞥了幼弟一眼,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她醒后,若有什么不良状态,可以服用这几种丹药。”太清指尖拂过几个小玉瓶,“说明书我都留给你了。是药三分毒,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逗弄通天的兴趣,眼底漠然成雪,声调不见起伏地交代了事项,便衣袂翩翩地离去了。 通天起身欲追他,却只见长兄的身影,孤寂而从容地消失于风雪中。 似乎从来都是如此,每次他与元始争执,又或者出了事情来找太清求助,关心归关心,事情了结之后,他又是这般惯常的冷漠。 浮云过眼,万事不沾。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时候,那也只有当他所犯之事牵涉天机甚多,太清便会摆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他进行封建家长制式的无情镇压,试图把他纠回正轨。 不,以前不是这样的。 通天怔怔地想着。 他张了张口,却只道出一句,“大兄,你…好久都没笑过了。” 风雪无声,不得传音。 回到温暖的屋室内,他眸色沉郁,单手撑着下颌,红衣似也寂寥了几分。紧绷的神经得以疏解,便有疲惫之感袭上心头。通天半掩了眸子,自嘲一笑。 “未曾想,我也成了欲求心静之人。” 他阖上眼眸,眉间清宁,仿佛落入了一场美好如初的幻梦。 玉宸醒来时,所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红衣的青年安然地趴在桌上,好看的眼眸紧闭着。他眉目绮丽,不改风华,嘴角亦带起一抹微笑的弧度。 她眨了眨眼睛,许久未见的光明让她眼前一瞬恍惚,在黑白交接的模糊中,通天的身影被细细勾勒出来,逐渐清晰,在她心上绘出一幅倾城绝世的画卷。心里似有什么微微动了一下,又未曾被她察觉。 玉宸自云榻上起身,随手清整了一下衣袍,便赤足踏上了地毯。 从未接触过这种事情的少女,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径直走出了殿宇,其间不忘避开阵法,也不惊动旁人,便寻了庭院间早已制好的茶叶,借了昆仑无垠泉的水,来泡一盏茶。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道韵天成。明明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却不见有半分犹疑抑或勉强。只见茶盏中微微晕染开一朵青莲,袅袅化为云雾。 玉宸轻轻捧起这盏茶,又一挥衣袖,回到上清宫前。 她足不点地,身姿缥缈,看似邈远的距离,一瞬便至。指尖微抬,勾勒一个符文解开阵法,便重新迈入室内。 一盏醒神清茶,便摆在了通天身前。 以其为中心,少女认认真真地执笔勾画了一个阵法,将清茶的时光短暂凝固。 做完这一切,她歪了歪头,又安静地坐在云榻上,试图回忆并整理她的记忆。 所有的印象都结束在通天踏入室内的那一瞬间,道尊的声音邈远得仿佛自亘古而来,一力截断了她无意间运转的法则。 玉宸脸色沉凝,将之反反复复地思量过去,又逐一推敲。终是喃喃地唤了一声,“长耳定光仙。”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一遍遍地提醒着她。 她忘了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一定要想起来,但又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在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女眸间渐渐染上几分困惑,指尖轻轻抵上唇。 “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的她,也不再纠结于此。 玉宸的目光在室内逡巡片刻,又寻了毯子想给通天披上。难得的新奇感,让她不由兴趣盎然。不知是谁为她刻下了“茶+毯子=小憩”的思维定式,成了她此刻行事的依据。 经久的习惯,到底难以消磨。 遗忘无可挽回,但不知不觉间,她仍带上了过去的影子。 玉宸莲步轻移,俯下身子凑近通天,细细地为他系上暖融的毯子。 想要起身时,却闻他呼吸一顿,已下意识扣住了她的手,又在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时,化钳制为拉力,将她揽入怀中。她不由怔住,只见道尊半睁开眼眸,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眉眼。 “阿宸…”通天的眼眸仍带着几分恍惚,却璨璨地盛开出欢喜来,他展颜一笑,便似有天地北辰,万物入怀,“你回来了呀。” 仿佛是万里的冰霜融化成了水月,朝阳初升于薄凉云端,玉宸纤长的睫羽猛然间一颤,似被惊动的潋滟春光,只消融于他的目光中。 她眼眸含笑,“嗯,阿宸回来了。” 通天这才回过神来。 少女半躺在他怀里,姿容如画,墨发迤逦,几乎让人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旖旎心思,而那双澄澈的眼眸,又消融了一切虚妄。不是昏睡时的沉静,是鲜活的魂灵在熠熠生辉。 他突然局促起来,想要将少女放开,目光偏移,又注意到她赤着的脚。 通天蹙起眉头,将她打横抱起,“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 小姑娘声音软儒,一点也不领情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老师,喝茶。” 道尊微愣,眼前的清茶袅袅地冒着热气,和刚泡好时没有什么两样。 而小姑娘仰着头看他,脸上笑意盈盈,写满了“夸我”两个大字。 他心里不由一软,将她抱到云榻上,认命般弯下腰为她穿好鞋袜。玉宸低头看他,眸色专注。 先前借助术法之力,未曾多想便为她除了这些桎梏,现在重来一次,也…无甚大碍。 嗯,除了手稍微抖了几下。 问题不大。 成功地做好了心理建设,通天又站起身来,在小姑娘坚持不懈的目光注视下,捧起了那盏清茶。 入口微涩,回味甘甜,只觉自己神清气明,周身疲惫似一扫而空。 他迎着玉宸期待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很好喝。” 少女笑靥如花,星眸灿灿。 而他的心情也脱去了沉重的壳子,似是被她的笑意感染。 “阿宸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想到要做这些?”通天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转而问道。 “有一会儿了。”玉宸伸手给他比划了个时间,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老师守了玉宸很久,所以,玉宸也想为您做点什么。” “可阿宸的昏迷有一半的缘由,是为师的过失。”他没有忍住,又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她摇了摇头,“那也是我伤到师兄师妹在先,不是老师的错。” 玉宸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语笑嫣然,“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您是待我最好的一个人。” 一寸寸绽开的濯濯笑意,似与星辰同辉。 “能遇见您,是玉宸最幸运的事情。” ※※※※※※※※※※※※※※※※※※※※ 试问岭南(异世)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要无数次的心动,才能成全这场跨越星系位面的爱情。 遇见是彼此的幸运,惟愿改变结局。 —————————————————————— 【举手】我,又活过了一周。 明天考六级,我一定会过...过个瘾的。 30块一次呢,要珍惜这次模拟考的机会,试卷体验若好,下学期再来。 谢谢愿意等我的小天使们。 另:o(*////▽////*)q偷偷开了一个小脑洞。元始x通天。 《【封神】天阶夜色凉如水》,短篇已完结,有兴趣看看吧。 云破月来花弄影 通天不由失笑,眼底温润如同涓流,浅浅流淌着。 “能遇见玉宸,也是我的幸运。” 道尊眉间蕴着温柔,半蹲下来,与少女平视,不带半分敷衍意味。 “所以,来把这些丹药吃了吧。”他又微微一笑。 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呢? 玉宸目光一凝,已是下意识看向了旁边桌上林林总总、分门别类摆好的玉瓶。她试探性地问道,“老师…我觉得我现在很好……” 然而她老师笑意温软,自然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她念说明书,边念一句,边看她一眼,实在是再标准不过地对症下药。 玉宸脸色陡然黯淡,又偷偷抬眸看他,眼里希冀明明灭灭。 可惜,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坚决的道尊,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他念完了这显得格外长的一串文字,思虑一二,取出其中两枚置于碗中,又将它推到少女眼前。 “为师呢,刚刚喝了玉宸泡的茶;那么礼尚往来,玉宸也要乖乖把药吃掉。” 可我觉得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关联啊。 玉宸…有点小委屈。 但小姑娘如临大敌般地看了看碗中丹药,还是默默地捧起碗,犹豫再三,才伸手拈起一枚,定定地看了两眼,这才放入口中。 呸呸,什么奇怪的味道。 脸上表情扭曲了一瞬,玉宸闭上眼,又咬牙拿起另一枚,飞快地丢进口中。 这下,彻底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虽然还是很可爱。 通天暗暗地想,又忍着笑意,从袖间掏出几颗糖果,递到小姑娘眼前。 “吃颗糖吧,会稍微好些。”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又委委屈屈地剥开了糖纸,嘴里一鼓一鼓地含着糖果,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通天则是一脸敬畏地把剩下的丹药重新收好。 唉,这么多年了,长兄就没想过改善一下药味吗? 太清:呵。 认定良药苦口利于病,死活要弃疗的太清道尊,多年来屡屡被劝,始终奋战在苦药制作行业第一线。 反正,吃药的人也不是他自己。【微笑】 画面转回眼前。 通天耐心地等待玉宸缓过神来,眼眸含笑,语气中又透着几分严肃,“玉宸还记得,自己昏睡前的状况吗?” 少女点了点头,又将之前回忆起的内容,细细交代了一番。 通天听得仔细,不时地问上两句,前后对照弟子们的言论,也未见什么内容上的偏差。他微蹙眉头,终是将重点彻底放在了定光身上。 可惜,不管如何,两个位面的人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在玉宸位面发生过的事情,未必会在这个世界再发生一遍。 若是强求因果联系,怕是犹如刻舟求剑一般可笑。 定光,定光。 通天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拆解着这个名字。 掩下眸底深色,他定定地看了少女一会儿,又不免顾忌她身上至今未知的心魔。能不担风险,还是不要担得的为好。 这般思量过后,他下定了决心。 “玉宸先去和多宝他们会合一下吧,为师去寻一下定光,看看他现在的修为状况如何。” 玉宸微带不解,便听通天将之后发生的事情,给她讲述了一遍。 她略一颔首,眉间又带上几分忧色,“敢问老师,不知,师兄师妹现在状况可还好?” “他们一切无恙。我当日本就欲寻多宝谈事,来得挺巧,况且你是于无意识间运转法则,其威势尚未展开,一时半会儿便可缓过来。” 想了想,他又道,“顺道,你替为师看看云霄。” 玉宸一一应下,又蹙起绮丽的眉眼。 通天注视着陷入沉思的少女,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抚平她眉心的攒簇。 而她眨了眨眼眸,澄澈中可见他的身影。 令他不由想起昆仑万顷冰原上,静静盛开的纯白花朵,干净纯粹,亦不沾染风雪半分,自有一份独特的生机。 他停了手,只顺势为她撩起一缕垂落的发丝,将之挽到耳后。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 道尊温柔地看着她,认真地许下承诺,“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玉宸嚅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通天毫不介意地笑道,“若还有些不适,便在这里再休息一会。阵法的启用之法,想来你也是清楚了的。” 说着,他又不免带上几分骄傲的神色。 徒弟弟真的,非常优秀呢。虽然不完全是自己养出来的,但是四舍五入,也有他一份功劳,不是吗? 随后,道尊起身欲行。 许是警惕着危机的苗头,又带着真切的关心。 谁能怀疑这位立誓为天地众生截取生机一线的道尊,满满的真心呢? 玉宸下意识跟着起身,唤道“老师…” 通天回眸看她,似有疑惑。 少女只是柔和了眉眼,郑重地道,“我信您。” 通天不由笑开,又转身朝她摆了摆手,从容不迫地迈向殿外风雪。 少女静静地目送他远去。 确定通天走远后,在只余一人的屋室内,玉宸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跌跌撞撞地倒在云榻上。墨色的长发随之散开,长及曳地。 她的眼底迷惘,呼吸急促几分。 心口处传来的钝痛感,清晰而莫名。 “世上没有人,是值得你相信的。” “所谓的真心实意,在道统之争面前,皆是一文不值。” 她想,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心底传来的声音散漫又笃定,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蛊惑她的神志。 而她偏转过头,不置一词,安静地望向外界的天际。 神识无声地扩散出去,渐渐笼罩了这片冰雪天地。 不由自主地,她恍惚了一瞬。 自来此世以来,她似乎从未静静地细看过这昆仑雪景。 雪轻巧地掠过精神体,时而轻触一下,带来微凉的触感,又疏而消融,不留痕迹。 玉虚峰广袤,分分散散的三教弟子们,各自循着自己的道途探索着道法。雪花纷纷扬扬,随着道法之势,聚而复散,散而复聚。兜兜转转,死生复来。 永无消止的雪,是昆仑的惯常。 而求道路上不止的行人,是昆仑的魂骨。 玉宸的目光浅淡温和,又微微笑起来。 她慢吞吞地起身,又为自己重新梳好长发。忽略掉心底的声音,这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 远山遮盖云霞,时光寸寸无暇。 她的神识突然一顿,再次扫过摘星楼附近。分明有什么异样一瞬而过,却偏生看不清其状况。 又逼得她在下一秒,收回了外散的精神体。 玉宸微怔,略作思虑,便朝摘星楼方向而去。 左右,也是顺路。 一路上,不少人向她颔首行礼,又偷偷多看上几眼。几个大胆的师妹还红着脸上前和她交谈几句,认认真真地问上一句道法上的问题,被详细解答之后,又晕红了脸道谢,一脸羞涩地离开。 走出不远后,亦能听见她们元气满满的交流声。 少年郎,少年郎。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真好啊。” 玉宸轻轻感叹一声,又顺手将心底煞风景的声音压得更深一层。 走到昆仑天湖附近,又有人上前与她打招呼,接着不免遗憾地提上一句,“唉,师姐你来迟了一步,在宥师兄之前等了你好久都没等到你,已经先行离去了。不知明日是否还会再来。” “在宥?”玉宸问道。 师弟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师兄像是有什么事情想找你。我们原先想着让他把话留下,由我们代传也可。但也许是什么私密之事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了我们。” 仿佛有什么念头惊雷般在脑中炸响,玉宸心下一沉,又维持着先前的表情,温柔地向他道了一声谢。 师弟略显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朝她灿然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原先只想路过摘星楼的少女,想了想,又迈入室内。 她脸上严肃,执笔在纸上写下“在宥”二字。 为什么,在思考定光之事时,她下意识忽略了在宥呢。 是她潜意识里笃定,他根本对这件事不知情,还是其他未知因素的影响? 那,老师有想起在宥吗? 想着想着,她突然一顿,心底的声音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陡然沉寂,甚至连声嘲讽的冷笑都不带。 被吵了一路的玉宸,眸色渐深。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索性摔了笔,开始掐算在宥的下落。 但思维在连通天道的那一瞬间,开始恍惚。 等等,我之前想知道什么来着… 是,多宝师兄的位置吗? 老师让我去找师兄他们会合,所以…所以… 脑海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不对劲,但她的念头每一产生,便被莫测的存在抹去。渐渐地,她连“自己的念头被偷走了”这个意识,都没在脑海中升起。少女十分自然地开始掐算起多宝的位置。 清风无声,只悄悄地拾起掉落的毛笔。 而墨水生灵,在她阖眼的时候,从纸笺上倒流入砚台。 曾经笔端留下的痕迹,亦在悄无声息间淡化。 轻而易举地,她书写过的痕迹,被祂消除抹去。 一切不曾发生,一切从未发生。 ※※※※※※※※※※※※※※※※※※※※ 失忆模式: 第一阶段-回忆篇。 第二阶段-心魔篇。 (回忆开始认真地干涉现实√) ———————————— 6.18补全本章√ 自从我开始复习二十多年来从未给过重点,长达七百多页的普通心理学开始, 我觉得我病入膏肓了。 但是没关系,作者不吃药,会一直萌萌哒。 什么灵异副本,看清楚没有(v^_^)v。 期末考试boss:一忘皆空! 【flag不倒,此文不坑。】 不写文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松下清斋折露葵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 寂然的宫阙内,万里红尘遥不可及,云清冷月隔绝于外。 祂睁开了漠然的眼,目光向虚无处投落。那双眼眸里无悲无喜,不含半分尘世的痴嗔妄念,却似有人妄动了那片死寂,隐约掀起一池波澜。 眼前的时空扭曲了一瞬,无声地延展开,无尽的空濛,无尽的死寂,连时空也被吞噬殆尽的深邃尽头,倏而,又落入万千星辉。 唯在远古传颂的混沌神文,密密麻麻地绕着星辉运转。 世人皆传,洪荒众生自始自往一生所归,尽藏于浩渺星云之下。 传闻不可尽信。 然,谁为初始? 摘星楼宇内,玉宸复而执笔,一如初时。 她随意地书写几笔,便将之折起,又托以灵气传信,先行告知主家有客来访。自然地,仿佛她本来就是来做此事的。 似是觉得影响不到玉宸,心底经久不息的声音,也停顿了几许。此时,又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漫不经心地点上几句。继而,又安安稳稳地沉寂下去。 又似终于认清作为心魔的本质,隐忍不动,一击必杀。 少女低眸看去,警惕又高几分。 修士无梦,本为常态。 而自她落入异世以来,屡屡陷入梦魇。 原先想是错乱时空之故,现在,怕亦有几分记忆在作祟。遗失的过去,动荡的心境,丛生的心魔……微妙的迟疑在心头闪过,她的修为境界,当真是如今的水平? 少女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桌子。 却不知,她的心魔是何时逃遁而出?定光那次,还是昏睡之时? 玉宸垂着眼眸,眉间笼上一缕轻愁。 烟笼寒水,未及眉眼;天光烟雨,尽皆空茫。 于她唇齿间溢出的一声叹息,飘飘渺渺,入了谁的心? 坐忘峰前,道人负手观云,清风徐徐,入袖而来。长发被银色冠带束得齐整,一身广袖云袍,气质清朗温和。 风雪不息,却被无形的结界阻隔于外,未曾落于他身上半分。 多宝神色沉静,遥望着摘星楼的方向。初建起的楼宇,本应做安歇之所,却只能孤独矗立,久久等待着归人。天池里的莲花寂寥地盛开,平添几分空旷。又遥遥伸展开一条小径,隐没于花间。 “竟是,还没有醒来吗?” 他喃喃地感叹了一句,说不清心底的情绪,“说好两个人一起平摊事务的,这算不算是,偷懒了?” “玉宸大师姐,又或者,我的小师妹。” 似是觉得这称呼颇有趣味,道人轻轻地笑了一声,其音琅琅,如珠玉相击。 正待转身时,有纸鹤裹挟风雪而来,直直冲向多宝,又嘭得一声撞上他身侧结界,摇摇晃晃间,落入他摊开的手中。 几分笑意染上眉心,多宝凝眸又望向楼宇,心底似有一处悄悄安稳。 轻展纸页,词句入眼。 “……余已无恙,遥寄此信,使君勿念。亦有事欲访,先行告君。” 多宝静静看完,伸手抚过字痕,上面的墨迹还很新,又在不经意间,带上几分剑意凛然。他微不可查地点头,又含笑唤来童子,一一将事宜嘱咐下去。 碧竹童子一脸认真地听完,便欲前去准备,又被道人唤住。 他沉凝了片刻,又道,“下次看见玉宸师姐,不要尊称娘娘。” 半句道完,他停顿一会,目光邈远,直抵无穷远处,眼底情绪莫名,似落入沉思之中。转而,他又回过神来,安抚地摸了摸童子的头,曼声道,“美玉无暇,北辰璨璨,当以‘道君’之名尊崇。” 碧竹童子不由呆愣,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待童子离去之后,道人复而垂手肃立。却悄然解开了结界,任风雪加身,青衫白头。 “玉宸,道君……” 再入坐忘峰,苍山皑皑,雪色晕染山尖一簇。笔触分明之间,深深浅浅的白渐次染开,不显得过于单调乏味。 玉宸拾级而上,月白衣袍拢地,步履平稳。 碧竹童子早于半山腰处等候,见到来人,表情一松,不敢多看一眼,便俯下身拜见,“参见道君。” 玉宸微微一怔,随即颔首,挥一道清气将之托起。 童子依然低垂着眼眸,神色恭敬,“老爷正于松斋中等候,请道君随我来。” 玉宸礼貌地点了点头,“劳烦了。” 她微拢衣袖,便跟着童子踏入一条别径。 一路无话,唯风雪交织。 而行至一处,碧竹童子停顿一会儿,折了道旁一株松枝,轻点地面,破阵而入。倏然间,又是一片新的天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正所谓世外桃源,不沾凡俗。 她足履不停,不动声色间,将眼前之景尽收眼底。 又转过几间亭台,路过几条溪流。流水潺潺间,飞花轻盈。树影摇曳,投下斑点日光,细细散散,宛如碎金。 却见道人于曲水彼岸,摆了一桌玲珑棋局。 碧竹童子停留在桥边,向玉宸行了一礼,便自行退去了。 玉宸却不急着过河,她垂眸看向桥下,盈盈一水间,游鲤相戏欢。时而,有整朵落花坠入河间,随着流水漫行,去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岁月安宁,好似午间轻梦。 “此处可合玉宸心意?”多宝不知何时,已从对岸走过。 “美则美焉,非俗世可容。若暂且偷此浮生半日清闲,倒是个好去处。”玉宸答道,“多宝,似乎也并不常来此地?” 她伸手拂去桥上阑干积上的浅浅灰尘,又蹲下身,将手浸入水中。清凉的溪水洗濯着尘埃,又无声掩盖了某些被忽略的事实。 任凭衣摆曳地,少女的举动透着几分不经意。 多宝想了一会,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了下来,垂眸看着溪流里嬉戏的锦鲤。看着看着,他突然轻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见少女回眸看他,道人含笑,十分自然地提了一个建议,“玉宸可想吃烤鱼?” 玉宸怔了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溪流中,仍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锦鲤,“多宝…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只是想起昔日太乙师弟做下的趣事罢了。二师伯曾经也在三光神水中养过锦鲤,却被师弟偷偷摸出来吃掉,本想着回头再放上几条回去。却不曾想……”他轻咳了一声,“却不曾想中途遇上了师尊,眼看就要人赃俱获。师弟脑回路一转,便拉着师尊一起烤起了鱼。” 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本意是来找幼弟的元始道尊,不仅抓住了想要趁机溜走的通天,还附赠了一个傻徒弟。尽管成功解开了锦鲤无故失踪,又莫名其妙多上几条的谜团,元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开心。 面无表情一手提起一个,挨个苦口婆心地训话,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弟弟徒弟都是债。 玉宸不由笑开,璨璨若朝阳,晃得人失神。 她歪头看了锦鲤一眼,终是摆了摆手,“算了,这次就先放过它们吧,下次有空我们再来烤鱼吃。” 多宝含笑应下。 两人入座详谈。 亭台幽静,可闻虫鸟之声。 多宝拈起棋子,随意落下,“自师尊带走你之后,云霄师妹回府内静修,琼霄师妹则和碧霄师妹一起,开始研究试炼心性的阵法。其内容,便由琼霄执笔,以话本为基础,构建起小千世界,以此来考验心性。” 玉宸颔首,“倒是一举两得。” “确实如此。”多宝摩挲了一下棋子,又道,“起初还是在正正经经地测心性,后来,又成了众人比拼的内容。他们力图在小千世界中刷出不一样的结局,看样子,颇有些积怨已深的模样。” “书中结局,已是定数。但是悲剧伤身伤情,也无怪如此。”玉宸道。 多宝轻笑,“只是幻想,皆无法成为真实。太过沉溺其中,也是有碍前程的。” “截教,截教,既入门下,总有截取生机一线的追求。想来,这小千世界的结局,也是不容易被改写的吧。”玉宸沉吟片刻,目光凝视着多宝。 “败者居多,小改易行,大局难变。”多宝哂笑一声,平添几分怅惘。“世界描画得越是真实,人物刻画得越是生动,便越难改变命数。琼霄师妹于此道,可谓天赋独特。” “多宝这话说的,便有几分消沉了。”玉宸微微一笑。 多宝也不否认,坦然道,“入此阵法,会自然而然屏蔽掉脑中剧情相关内容,只凭个人经验性格行事。多宝不才,亦是未能脱局而出,反做了那局中之人。虽后来大彻大悟,推翻棋局重来,失去之物,亦不可挽回。” 玉宸静静地看着他。 而道人低笑一声,“琼霄的阵法,与其说测得是心性,不如说是人心,更为恰当。既入道途,修道之心必然坚定,众人之心性,或急躁,或冷静,或沉郁,或偏执,不一而足,说不上哪种好些,哪种不好。” “但人心诡秘,极尽吾之想象,仍不可穷尽。” 玉宸神色不改,眼眸又倏忽坚定几分,“多宝还是赢了,不是吗?输的再惨,失去得再多,你仍然掀翻了天命。更何况,阵法之中,单打独斗;而阵法之外,我们都是彼此的共犯。所谓,既立门誓,即我同盟。” “同门?” “同盟。”少女咬清音调,眉眼粲然。 多宝放下手中棋子,不自觉地看向对面的少女。 她眉目微蹙,又添三分坚毅,却不改其本色的绮丽明艳,耀若北天星辰,只让人忽而停滞了思维,放缓了呼吸。天地尽其所能为她描绘了这幅容颜,合该被绘入丹青史册,辉映这整整一条,自亘古以来连绵不绝的命运长河。 怎会是无名之辈? 又会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 而他终于沉默,任由心底思潮若惊涛骇浪,不舍得道出半分猜忌。 ※※※※※※※※※※※※※※※※※※※※ 锦鲤:你们有事说事,居然要吃我? ———————— 唔,这章之后,基本上大佬们心里都有底了。 只是出于各种奇怪的考量,以及操作上的不可行, 没办法扒马甲,只能在脑中瞎猜身份。 我想想,我应该还能再捂个几十章谈谈恋爱什么的。 ———————— 我考完普通心理学啦,还有三门呜呜呜。 活过周一的文概,就剩思修和英语了。 战线也太长了吧,哭。 一蓑烟雨任平生 风烟尽散,岁月生花。 玉宸未再多言,她细细端详棋局片刻,便执起白子,与他对下。她行棋坦荡,不同于多宝的步步缜密,颇有几分一往无前的气势。其落子大胆肆意,初时或觉荒谬,回首再看,却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少女纯澈的眼眸里映着玲珑剔透的棋子,专注得忽略了其余事物。多宝瞧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心两用,便显出了几分颓势。 他也不甚在意,只忽然道,“玉宸可是喜欢下棋?” “棋奕之道,纵横捭阖。”她慢悠悠地道,单手撑着下颌,微微出神,“我不擅长棋,只是它与阵法相通罢了。” 多宝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轻笑一声,“那就怪不得我输成这样了。” “不过是纸上的棋局,算不得什么。”玉宸道,又顺手给溃败的黑子补上最后一击。 一局落,一局起。 “多宝。”少女抬眸唤他,神色平淡,“碧竹童子尊称我为道君,是你的主意。” 道人也不否认,“道门中人,总归该有些不一样的称呼。” 玉宸静静看他,半晌无言。 温和的大师兄收拢了惯常的笑意,从容地回望,“玉宸是与众不同的。” 言罢,他微微笑起来,似三月杨柳飞絮,截留一朝春光,“做个合理的推测吧。既然玉宸前尘尽忘,那身份一事,便是任由在宥捏造。而我,从来不会轻信广成子的鬼话,无论哪个世界的他。说我偏见也好,傲慢也罢。在某些方面,总有一些奇妙的巧合,让我产生了有趣的猜想。” 赶在少女开口之前,他朝她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是玉宸的过去,与我又有何干。没有过去,玉宸也是我实实在在的小师妹。” 道人扬起戏谑的笑,又拖长音调,将最后三个字念得清清楚楚。 “既入吾教门墙之下,玉宸可不能半途跑掉啊。无论是共犯,还是同盟,到了吾等境界,也可做做一言定法之事了。” 少女定定地看他,“你倒是不怕。” “怕了也没用,就算天真的塌了,还有师尊师伯他们顶着。他们都不担心,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多宝摊手叹道。 玉宸轻笑一声,终是漾开眉间沉凝,玩笑似的道,“哦,那大师兄可要多多关照我了。” “那必须啊。”道人神色诚恳,颇为郑重。 “小师妹可是世界的瑰宝啊,平常带出去逛逛,都能晃花阐教那群人的眼睛。” #谁让他们全教上下没有一个女孩子# 玉宸眼眸微转,便领悟了多宝话中真意,不由掩唇一笑,“先前赢的这局,不幸,又被多宝扳回一城。” 道人含笑拱手,也不谦让,“彼此彼此。” 两人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玉宸抬手理起棋局,白皙的指尖映着剔透的棋子,似晕开一层莹白玉辉。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又有几分说不出的道韵。 拾到最后几颗时,她手背一凉。是斜雨穿林透叶,入亭而来。 少女抬眸望去,细雨密密地斜织着,嫣红柳绿,洗濯一新。 “又落雨了。”多宝探出手接雨,任凭它润湿掌心,“可要出去走走?” 玉宸点头,他便捧起亭台内备好的两把伞,又递给她一把。 雨丝靡靡,沾湿杏花。两人徐徐行来,伞上青鹤欲飞。烟雨朦胧间,又见亭台绕溪,曲水悠悠。小荷初立,鱼戏莲间。 世事纷杂,如何得此半分清闲? 她的心缓缓平静下来,出神地望着此景,不知不觉间,于唇边绽开几寸笑意。 多宝一直注意着她,自然也将这笑容收入眼底。悄无声息地,他松了口气。当日萦绕少女眉心的黑气,虽然被其自我压抑下去,但到底在他心间留了几分阴影。现在看来,那黑气一时半会儿,不似会滋生事端的模样。 道人若有所思,却不知玉宸记忆的缺失,是为防护,还是限制呢。 他想着事情,又见少女停下脚步,回眸看他。隔着烟雨蒙蒙,她的身姿也显出几分缥缈。 “昔日一别,已是久矣。”玉宸含笑,“几位师妹虽然安好,于情于理,我都该拜访一二。不知多宝可有空同访?” 他微微笑道,“自当如是。” 另一侧,风雪交集。 上清道尊足履凡尘,行过广袤山河,踏足山谷之间。 玉虚峰后山照例有一处,名唤沧浪渊。虽得此名,但实际上并无波涛汹涌,只借“沧浪之水”的名头,寓洗濯心境之意。久而久之,便成了门下弟子们受罚思过之地,亦有人自愿入此清修。 三清道尊并不拘束弟子们的修行之所,天地之大,万物可明道。喜静者于屋舍修行,善动者则入世寻道。 自己的道路,当由自己来走。为师者,也不过略加指点。 而之前的定光,便被勒令于此静修。隔绝凡俗红尘,聆听自我心声。 风雪漫过荒凉的山谷,通天微蹙眉梢,缓步走着。转过一角,眼前出现一小巧屋室,透出零星的光。他不再放轻脚步,很快,便听见屋内有几分响动,一位着银灰道袍,衣冠齐整的青年自屋室中走出,俯身向他行礼。 他神色苍白几分,皮肤几近透明,像是经年未见日光。本是身姿挺拔,风貌独具的年轻道者,又很快瑟缩起来,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师尊”,又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抖动几下。 通天看在眼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他以尽可能温和的语调问道,“定光近来修行可有难处?” “回…回师尊,弟子一直勉力修行,但…但…”定光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声音都抖成一线。 “别急,去屋内慢慢说。”通天安抚道,犹豫了一下,没多做什么,也是不愿再吓到他,便率先朝屋里走去。 身后的定光似松了一口气,待两人皆进屋后,他又仔仔细细地阖上门,左右检查一番,这才低着头,抖抖索索地站到通天面前,一副垂首听训的模样,简直不要太熟练。 通天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我。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让多宝带师弟,而不是丢给金灵的。虽然我知道金灵是杂食类的生灵,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心大到当着定光的面烤兔子,完事了还问定光要不要来一条兔腿。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 吃就吃了,还当着同族的面。唉,虽说这有无灵智,可谓天壤之别。 现在…大概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吧。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和颜悦色地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不妨说来听听。” 定光犹豫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并无麻烦,只是有负师尊期望,弟子修为……进展缓慢。” “无需挂怀,修道讲究缘法,一朝领悟,便可突破。哪怕沉寂多年,也是常事。”通天道,“只是你的性子,还是要改改。我既已收你为徒,又岂会嫌弃你修为。” 这话题也非一时半会儿所起,可惜说了多次,也未见几分成效。 道尊眸色微沉,注视着始终低着头的定光。 定光似乎也感受到这道目光,身体微微颤栗着,幅度不大,若非细细观察,也未可见得,“弟子只恐自己…玩物丧志。” 道尊挑了挑眉,将四字琢磨了一番,又问,“定光心结于何文何篇,不知可否告知为师。同为吾门下,若当真危及道途,想来琼霄,也是愿意帮上一帮的。对了,三霄姐妹近来也新创了一阵法,可于阵中偷天换日,改换前尘。若有需要,也可一试。” 他想了想,又道,“便真是玩物丧志又如何,漫长的寿命,总该拿来多尝试几次的,多看看未知的风景,又有何不可?修行从来不只静修一途。未必,你不能找到新的路途。” 定光不答,只抿唇立于道尊面前。静静的银灰身影,无声中又透着几分坚决。虽言辞不利,但在沉默寡言上,他又有自己的偏执。 通天见此,也不再追问,只抬眸扫过屋室。 烛火明明晃晃,映着屋内简陋物件。一蒲团,一桌案,一盏孤灯,正是个苦修之所。亦有书册卷轴堆满角落,桌上又摊着几卷,密密麻麻的批注布满纸页,可见其专注。 他叩着桌子,若有所思。 等价交换的法则,从来不适用于修行之途,但这并不是说努力无用。定光资质平平,若加倍努力,也未必不能弥补一二,至少,不该局限于如今的境界。换句话说,他还远远没到需要拼资质跟脚的地步。 要么,这些努力不是真的;要么…… 通天莫名一笑,命令道,“定光,把头抬起来。” 道人愣住,带着几分犹疑,抬起头来,又不敢直视道尊,仍低垂着眉眼,睫毛垂落,构成一角青色阴影。 “我再问你一次,你修为进展不前,当真与琼霄的话本有关?” 道尊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定光眉心。 他没有近一步的举动,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定光扯了扯嘴角,艰涩地开口道,“…是。” “记住你说的话。”通天轻叹一声,收回了手。他的广袖拂过道人额头,近的定光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莲香。 盘古氏,上清通天。 他最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师尊。 “既然如此,此后岁月,你便于此继续修行,无我允许,不得出。” 定光跪下叩首,“弟子领命。” ※※※※※※※※※※※※※※※※※※※※ 邪教一生,死不悔改。 写完发现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算了,大家都别瞎想,毕竟谁知道我无意识间会编出什么来... 开心呀,收藏破百了。 ———————————— 13.“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对处于( )活动中作家心理的真实写照。 a、文本欣赏 b、文学阅读 c、艺术发现 d、艺术构思 正确答案:d 15.茨威格说“一部艺术作品的构思是一种内心的过程。它在每一种单一情况之下都处在黑暗之中,就像我们世界的诞生一样,是一种不可窥视的,一种神圣的现象,是一种神秘。”这种“神秘”现象指的就是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所处的( )状态。 a、灵感 b、直觉 c、无意识 d、意识 正确答案:c 山中习静观朝槿 坐忘峰的雪,深深浅浅积了一路。 虽时时有童子勤扫,耐不住这雪的纷纷扬扬。 两人执伞走过积雪小径,伞上青鹤隐于风雪之间,飘忽不定的羽翼向上斜伸着,似腾云而起,直欲遁入苍茫天地。 多宝领先一步,在前走着。道人稳步行于雪中,所行之处,冰雪无声消融,露出底下石阶。玉宸垂眸看去,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动,星星点点的绿意自阶旁蔓延开,又隔开了前路的漫漫雪色。 多宝不由低笑一声,侧过头看向身旁少女。 她未曾开口,神色自然地回望,倏忽间,又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道人含笑收回视线,转而加快几步。 越往前走,风雪渐薄,至一处山谷外彻底停息。步入山谷之中,景致又是焕然一新。紫色的花海连绵不绝,自天际一侧向另一侧延伸,漫山遍野的花,无边无际的翠意,风也轻柔几分,徐徐送来虫鸣鸟语。 十方春冬,不过咫尺之遥。 多宝转身便要与玉宸谈论之后行程,又被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一位外貌好似稚童的女修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眯着眼睛笑道,“诸位同道若有要挑战阵法的,来这边排队呀。” 多宝挑眉望她,“怎的,来的人很多?”一边不忘向玉宸介绍,“这位是菡芝仙,是碧霄师妹的好友,上次与玉宸论道时,师妹还在闭关,无奈错过了会面的机会。” 菡芝仙弯了弯眉眼,笑得灿烂几分,“原来是多宝师兄和玉宸师姐。”她立于两人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又好奇地“看”向玉宸。 玉宸神色微动,“师妹好。” 少女垂眸与她对视。先前女修眯着眼时,还不甚明显,现在看去,菡芝仙的瞳孔分明不带焦距,双目无神,却似真的“看”到了她。 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又笑嘻嘻地问道,“师姐可看出了些什么?” “菡芝师妹这是自行闭塞了视觉?方法略显极端,但成效尚可,若能坚持下去,五感通明,指日可待。不过,如果想要借此感悟天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玉宸沉吟一会,给出评价。 还未等菡芝仙脸上笑意盈满,多宝轻笑一声,“但连我的脚步声都没听出,可见菡芝师妹现在连第一关都没克服。” “这闭五感修行之法,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况且大师兄你走路什么时候有过声音?”菡芝仙道。 “哦,是吗?”道人也不反驳,“既然如此,菡芝师妹是否需要加大点训练力度?” 不由自主地,菡芝仙抖了抖身体,她赶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师妹现在还只在实验阶段,等列出详细的计划表之后,再闭关修行。嗯,训练力度一事,仍需从长计议,对,从长计议。” 女修一脸认真地看向多宝,力图从无神的眼眸中,传递出“我很靠谱”的信息。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多宝道。 “先别说这个了,不知师兄师姐前来,可有要事?”菡芝仙负手在后,语气严肃,正经不到三秒,又笑眯眯地扯上玉宸袖子,仰头看她,“不知玉宸师姐对阵法有无兴趣,要不要来试试看?” “菡芝——”多宝蹙眉。 玉宸宽容地笑笑,俯下身子摸了摸菡芝的头,“琼霄和碧霄师妹也在那里吗?”看到她肯定的点头后,少女脸上笑意更深,“那就劳烦师妹带我们前去了。” 说着,她又站起身,朝多宝眨了眨眼。 本已到了唇边的警告,又被道人强压了回去。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多宝亦道,“有劳师妹了。” 菡芝仙兴高采烈地站定,“不麻烦不麻烦,师姐师兄跟我来吧。” 前方的菡芝仙蹦蹦跳跳地引路,两人跟在后面,步履不快,却丝毫不见落后。 “玉宸对她也过于宠纵了。”多宝嘴唇微动,向少女传音道。 “菡芝师妹性情直率,稍稍宠着,也无甚大碍。”玉宸侧头回道,“不过她这般修行,可有防护之法?” 说着,少女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多想几分,“单单失去视觉,于修行之人来说,无甚大碍,但若真修炼到后面,五感皆失,一旦出事,便有性命之忧。如果不请人护法,也要布置个妥当的阵法,抑或符卦之类……多宝?” 道人微怔,又很快回过神来,他只轻叹一声,“玉宸,你有很多的师弟师妹。” “与其实时防护,不如叫他们提前醒醒脑子。菡芝师妹这方法还算可行,但他们奇奇怪怪的想法层出不穷,管是管不过来的。” 玉宸道,“千篇一律固然安稳,但修道之路本该有万种途径。他们想走便任凭他们走,康庄大道抑或崎岖小径,皆是其心所求。只不过,能护着少些挫折,也是好的。” 多宝的神色越发奇怪,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玉宸之言,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想必是故人曾言?” “确是…故人昔日所述。” 而我,也大概能感受到被糊了一脸大道理,想驳斥却无从说起的二师伯的糟糕心情了。 心跳似乎停了一拍,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猜想,又被人在无意中加上了砝码。 谷中奇花异草众多,又被人精心照料,开得繁盛灿烂。一路走来,只觉目不暇接。其中又有几个草木化形的生灵,在花海间吸收日月精华,稳步就班地修行着。莹莹的光华落入他们眸间,又徐徐辉映着这片烂漫花海。 清亮的灵气团子于花间缓缓升起又悄然湮灭着,在吐纳交换中,反哺着天地。 “他们算是截教外门弟子,统一拜入吾教门墙之下。”长久未曾开口的多宝又出言提上一句,“也没什么固定的师傅,听百家之言,亦修上清道法。因而,也被师伯诟病过传道过于随便。” 似是看到了多宝,他们朝他侧身行礼,又转而投入到修行之中。 “而截教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多宝微微一笑,望着远处天地,出神片刻,“人多了,麻烦也多了啊。”他最后的低语微不可闻,不曾落入他人耳中。 玉宸伸手拨开眼前一簇花枝,少女面容沉静,“传道众生,是大善。” “略尽薄力罢了。”多宝道。 她未再开口,继续于脑海中搜寻着信息,逐一列出方案,又一一推翻过去。只留下最终的方法,以神识刻在袖中玉简中。 “多宝。” 道人偏头瞧她,视线一低,便看到递到他眼前的玉简。 少女浅笑道,“人之一生,纷杂苦多。自闭五感,虽使躯体犹如僵木,但或可求魂魄通明,感知接通天地。非正道坦途,偶然为之,利于刺激魂体。” 道人无言,只郑重地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其中内容,心中略有定数,“善。” “玉宸师姐,这是什么呀?”即将到达目的地,菡芝仙回头想要唤他们,正好“看到”这一幕。 女修歪歪头,想了想又道,“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了。”她眉眼弯弯,几乎能想象到她视力恢复时,似水潋滟的眸光。 “这个啊。”多宝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是菡芝师妹未来的研究课业呢。” “课…课业?”菡芝仙呆住。 “是啊,开不开心,意不意外?”多宝挑眉一笑。 女修反应过来,又下意识看向玉宸,“这…与五感修行之法有关?” 玉宸含笑,“菡芝师妹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好厉害!”菡芝仙不由雀跃几分,闻言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师姐抬高我啦,唔,那师兄看完之后,要直接分享给大家吗?” “会召集有兴趣来的师弟师妹们,按照以往惯例开会讲道的。”多宝在菡芝紧张的目光中掂量了下手中玉简,思虑片刻回道。 “你也可以回去总结一下自己的体悟,到时候一并讲讲。” 女修踌躇片刻,“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多宝想了想,亦伸手拂过她额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玉宸神色一动,正对上道人目光。 道人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朝玉宸坦然一笑,便郑重地收起了玉简。 “现在,先去看看那边的阵法吧。” 多宝随口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麻烦——” 却只听一声炸裂声自不远处传来,伴着暴动的灵气浪潮纷纷涌来。 三人神色骤变。 阵法崩坏时,特有的气场亦随之破碎,若无遮盖,草木为之摧折,阵法中人亦遭劫难。此时此景,让他们不由想到一些,不甚美好的画面。 “碧霄!”菡芝仙不由惊叫一声,转而便朝声势来源地飞掠而去。她的大脑一瞬空白,无法维持住之前的神识视野,下一秒,便要被脚边凸出的岩石绊倒。 玉宸揽袖接下她,与多宝对视一眼,干脆利落地折叠了时空,带着两人飞跃而去。 短短的一截距离,转瞬便至。 落地之后,少女面色沉凝,目光逡巡过此地。她轻轻放下菡芝,便从袖间抽出桃夭。 “让开。” ※※※※※※※※※※※※※※※※※※※※ 菡芝仙,九曲黄河阵里的龙套姑娘。 在想,如果没有封神,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愉快地瞎编起来。 ————————— 【关于更新速度】 哥:你现在更了几章了。 我:二十二章,快七万字了吧。 哥:你写书一个半月了吧。 我:五月发表,四月开始写的。 哥:你这更新不太给力啊。 我:臣妾...对不起。 哥:恩,退下,跪安吧。 我:?? ——你是什么垃圾? ——别怕,垃圾也有自己温暖的家。(抱紧自己) 前排勾搭评论。 一个标点就行了。【在线卑微】 青冥浩荡不见底 “师姐”、“师兄”,几声惊呼传来,平白激荡起风波。 随着人潮的分开,玉宸几步来到波动中心处。 应是原先阵法所处的方位,地层突兀下陷,中心像是凭空被人抹去一块,形成了一个广袤的黑洞,深不见底,笔直地通往一个未知的地方。濒临黑洞边缘,越靠近越有股无形的吸力,引导她向下。 她抬眸一一巡视过众人,见其形容狼狈,衣带兼血,表情又是如同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茫然,似乎丝毫不知为何出现此般变故。 陌生又惶惑的人们面面相觑,少女匆匆一掠,却不见琼霄、碧霄的身影。 混乱的空间法则纠缠在一起,又被强行捏合成一个稳定的通道。隐约地,从中透出几分令人不喜的气息。似附骨之疽,轻巧地绕心魂而生,带三分邪念恶意,细致绵连入骨,只欲将人扯落深渊。 玉宸蹲下身子,放下桃夭,于袖中伸手朝域内试探,两者一触即分,却似石入清潭,荡起层层涟漪,陡生半寸波折。瞬息,她白皙的手腕处染上一道血痕,极薄极浅,又很快地扩散开来,衍化成一道颇深的伤口。仿若血映白梅,渲染得触目惊心。 少女微微一顿,又在手上附上一层道术屏障,再度尝试。这次,任凭法则如何暴虐,都击破不了这层小小的屏障。 “可破肉身道体,却奈何不了道法…纯粹的力吗?” 嫣红的血一滴接一滴坠落,几乎是下一秒便被贪婪地吞噬,黑洞显得更加深邃几分,又似承受不了鲜血中蕴含的本源力量,原本平稳的通道也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少女收回手,任凭伤口自行愈合,结痂脱落,只余一道浅浅的白印,又迅速于她腕部消弭。宽大的广袖轻轻垂落,掩下她纤细的手腕。 多宝反应也是极快,他晃一晃神,迅速从空间转移后的错乱感中恢复过来,在人群中略略一扫,便信手抽出一个幸运观众前来答疑。 奎木狼腿一软,险些倒地,又战战兢兢地起来,“大师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来入阵法试炼,顺带想找个情缘,啊不,交二三知己。排队的队伍很长,我嫌弃无聊,就和旁边的心月狐聊了会黄赤之道,就单纯论道,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啊!” 道人面容沉静,随着“铮”的一声,三尺玄剑已然入手,他轻轻抚过长剑,又素手挽了个剑势,不带半分花哨。众人不由低头肃立,不敢出言。 分明是颇为沉凝的局势,多宝眉目低垂,带上几分泯然之色,又转而展露一个温和的笑容,似清风朗月,泠泠出尘,“说重点。” “重点,哦,重点。”奎木狼呆了片刻,一拍脑袋,“阵中当时只有琼霄师姐和太乙师兄。为了避免他人窥探,阵外之人都看不清阵内情况,只突然感受到一阵阵法动荡,碧霄师姐靠的最近,下意识想去拉里面两人,不料亦被卷入。接下来的场面,便是如师兄师姐所见了。” 说着,他隐含畏惧地望了黑洞一眼。 “太乙?”玉宸问道,她的睫羽一颤,又转瞬平复。 奎木狼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内容都说了出来,“太乙师兄是应了邀约前来改进阵法的,据说是为了令阵法之中的景象人物更为精致传神。之前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大家也都很安心地在等。却不曾想…” 简单概括一下情况,三千世界阵法策划组请了隔壁美工大佬帮忙改进人物场景,阵法暂停维护中,无所事事的吃瓜群众排排坐,论论道。不料中途被无良造化更换剧本,从闲暇种田的画风强行切到权谋争霸,还极尽敷衍地设置了一个爆炸的转场效果。 问题来了,瓜刚吃到一半,连瓜带人都丢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事情陡然复杂了起来。 多宝继而点了几个距离近些,受的伤看起来也稍重几分的弟子询问。大家互相补充一二,将之前的场面描述了个七七八八。在反思与回忆的过程中,原本心绪不定的众弟子,也奇异地安稳下来,只顾绞尽脑汁地思索是否还有遗漏。 实在想不出更多,便抱歉地一拱手,“师兄,我们真的想不起来了。” “无碍。”面对一张张茫然不解的脸,道人微叹一声,从袖中取出常备的伤药让奎木狼分发,又温声让他们坐下运功调息。 他缓步走到玉宸身边,垂眸注视着脚下黑洞,“三霄皆为吾教嫡传弟子,太乙师弟亦是阐教亲传,一旦生命有忧,二师伯和师尊便能即可感知。” 他言有未尽。 玉宸只道,“前提是无人、无物遮掩其命数。” 她侧眸看他,“我去找他们,劳烦多宝看顾此地。” 道人无言,神色肃穆地与她拱手行了一礼,“惟望玉宸,此去珍重。” 玉宸微微颔首,想了想,又挥袖取下身旁碧树的叶片,稍稍展平,指尖微光一闪,将之裁作纸页。她素手芊芊,匆匆描上一行字,随后附上自己的神识印记,又转而把它递给多宝。 “正如吾等所见,这乃一方空间隧道,出口未知。若无意外,我会从另一侧破开空间,带他们回来。”玉宸缓声道,“此处不久便将消弭,若能找到触发根源最好,不行也无妨。” “别担心。”少女琢磨片刻,又补上一句,她执起桃夭,未再停留,便转身挥袖,化一道光掠入黑洞之中。 多宝立于原处,指腹轻轻摩挲过叶片,眼底似有波光明灭。他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多事之秋。” 若背后之人,本是冲你而来,又当如何。 追溯隧道的过程漫长到令人恍惚,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邃黑暗,长得好似没有尽头。而她在空茫间漫无边际地下坠,只维持着一层浅浅的月白屏障。如同被放逐到时间尽头的旅人,单调而乏味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不被救赎,不得解脱。 心间絮絮的低语骤然放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以及肆虐般的猖獗。 重复着颠倒的言论,却只让玉宸听清一句。 “第二次了,你逃不掉了。” 少女眉心一蹙,又试着对自己施加了几道术法,接着默念起清心诀来。却似徒劳无功,只引起一声嗤笑。 她也没再尝试,手中桃夭一转,便直直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那声音骤然一滞。 少女悠悠地开口,“修道之人,心脏并非命脉所在。”她目光一寒,却又曼声道,“恶自心始,但凡此心尚存,我便不能耐你分毫。” 时间寂寥,空旷无声。 玉宸停顿几秒,又倏忽笑开,眉目粲然,盛若北辰。她轻轻问道,“若我无心,你奈我何。” 心间恶念依然没有回复。 一道亘古虚无的太息取代了它,祂之纶音飘飘渺渺,跨越时空维度,盛大辉煌,邈邈高远。于是你想起雪山苍皑,想起沧海幽蓝,踽踽独行的圣人面容模糊,抬眸间却是化不开的温柔与虔诚。 而这一切通通破碎,于战火中纷飞。 “无心者,天地不容。” 她问,“是谁不容,是紫霄宫的师尊,还是归墟之主。” 折来的一缕微风划过了她的发髻,玉宸束好的墨色长发倏而散开,长及曳地。而她眼眸微沉,似混沌深处永不息止的暗流。 她侧首看去,周身死寂不改,足履已踏足实地。 灰色的雪飘飘扬扬落了满地,污浊的,肮脏的雪。 并非是昆仑山巅的纯白无垢,归墟之境的雪是世界的倒影,众生之恶,皆聚于此。连最微淡的雪,都覆盖上了浅薄的灰色。却未黑到彻底,东一块西一块拼凑着,像被人毁去的画布,未尽淋漓的灰忧愁地流淌着。 滴答,滴答。 雨声泠泠。 听雨的人踏碎一地尘怨,广袖云袍,衣袂迤逦。 归墟无垠,所见不过方寸,更远的深处,是神识也穿透不了的永暗。她执着一枝桃夭,随手散开极冬的雪,漫步走着。 莹莹的光华流转不散,像深夜归家始终不灭的灯。 遥遥的,是谁点亮了另一盏灯。 微弱至极,又顽固不息。 她易更了路程,转身朝光芒处走去。 山谷之中,万籁俱寂。 多宝肃然垂首,等待着两位道尊的命令。 通天圣人一身红衣烈烈,垂眸扣紧手中碧叶残片时,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在心间萌发。元始立于他身侧,眉目淡淡,看不出几分动容。而在场寥寥几人,却能感到周围凛冽入骨的气场。 多宝屏息敛目,不敢惊动二人。 通天阖眸平复心境,“此事既因我门下而起,玉宸亦入境寻人。为今之计,且由我推演其根源,烦请兄长一助。” 元始依然望着黑洞消弭处,闻言只道一声“可”。 道尊眼眸冷漠,比这纯粹天光更冷彻三分。他微移步履,衣袍曳风,下一瞬,无尽的玉清神雷从天际斩落,掘地数尺,将地面翻了个底朝天。 一地狼藉之外,再无他物。 ※※※※※※※※※※※※※※※※※※※※ 奎木狼—李雄 心月狐—苏元 【托腮】也许这样看起来明白一些。 长恨此身非我有 该赶的,该散的,都走了个干净。 多宝应通天之令,走入谷中山庄时,菡芝仙正伏在云霄膝头,小姑娘哭得难过,时不时地抽噎几下,一手又不由拽着云霄纤白的衣角。女修半阖眼眸,一侧拢于阴影之下,看不分明。 紫色的花海连绵至山庄之外,随风摇曳着。道人拨开花枝,踏过外界那层幻境,径自入内。 云霄并未起身,只朝他微微颔首。她一手抚着菡芝仙的长发,眼眸沉静几分。 事情既已至此,出事的又是与她攸关的至亲,自然,这静修之令也暂且中止了。多宝端详她几分,那一句“福祸相依”,复被咽了下去。 清风朗月般的道人,尚未道明来意,早有准备的云霄已将阵图递上。她又望了菡芝仙一眼,意味不明地道,“想来以大师兄高才,不必我多言了。” 多宝也不多顾及,当着她的面打开阵图审视一番,又合拢了卷轴。 “师妹安心静待即可。” 道人踱出几步,复而回头,“这件事总归会有个交代。” “但愿及时。”云霄抬眸看他,眼眸深邃,是未曾展露在菡芝面前的沉沉色调,“我只有这么两个妹妹。” 她语调很轻。 多宝却凝了神色,脸上是风霜雨雪洗练过的坚毅与从容,他定定地看了云霄一眼,“这天,还没塌呢。” 玉虚峰后山。 通天轻敲着桌案,眸中坠光,另一手仍按压在碧叶上。元始神色淡淡,身前茶水已凉半边。 太清执着拂尘缓缓走来时,便见两位弟弟一个比一个心神不定,偏生能强迫自己稳稳地坐着。 通天下意识起身,喊道“大兄。” 元始肃然,“兄长。” 太清眼眸微挑,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又停留在通天攥紧的叶片上,收回视线,他颇为玩味地一笑,“没吵起来?” 然后便听见自家幼弟颇为生气地喊了他一声哥。 太清道尊随手揉乱了通天的长发,又在他发作之前,运起术法,重新为他束发戴冠。他的动作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安抚意味在里头。顶着元始冷若寒霜的死亡视线,他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动手动脚。 元始忍了很久,到底没吐出那句“胡闹”。 长幼有序,所以不能打。 长幼有序,所以不能打。 长幼有序…来人啊,给吾换个兄长啊摔。 这一打岔,元始心头积攒的愠怒又缓缓平复了些许。 太清瞧着通天的神色也稍稍舒缓几分,眉间戾气亦散去许多。这才正了正神色,抬眸看向元始,“我掐算不出情况,便来看看你们。” 他一手仍揽着通天,不着声色地替他揉了揉眉心攒簇。红衣圣尊索性往他怀里一埋,神色恹恹,“哥,我连阿宸都找不到。” 元始沉默地捏碎了手中茶盏,偏过头不去看他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的弟弟。 “人可都无恙?” 通天点了点头,又慢慢地摇了摇头,他眸色微凉,“我只能大底确定她们性命无忧,而这点感应也是明明灭灭。” “元始也是?”太清问。 元始阖目不语,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回上一句,“太乙约莫无碍。” 这个“约莫”就很微妙了。 太清了然,又顺手揉了揉幼弟的头,接触到两道意味不同的目光后,他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低头问通天,“可还有什么法子?” 通天蹙眉,“我已唤多宝去找云霄复刻阵法了。想来,该是有份存档在她手上的。” “仲兄已经遍查过阵法原处的位置,未见什么异常。”他又朝元始望了一眼,“那或许是阵法的运行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 元始眼眸冷淡,闻言仍是给面子地微微颔首。 “我亲手教出的徒弟,我自己明白。况且她们姐妹三人于阵法一道天资独具。这个幻阵,修修补补也不是一次二次,不至于混淆什么参数变量。我只担忧,她们低估了阵法运作过程中念力的侵蚀……便如那诛仙四剑一般。”通天说到此处,不由一顿。 太清轻轻拍着他的背,通天眼眸微闪,又从先前的怅惘中脱离出来。 “昔日道魔量劫,师尊与魔祖一战,几乎崩碎西方主要灵脉,生灵涂炭不说,作为杀伐至宝的诛仙四剑,亦承载了众生恶念,怨魂不消,境界随之跌落。”他随口提了一句前尘云烟,又道,“由此,我怀疑在这小千世界阵法的运转过程中,亦聚集了几分念力。” “念力不消,久而生乱。”上清道尊沉吟许久,给出了初步推断。 元始皱起眉头,冰雪凝成的容颜染上几分阴郁,“但这昆仑玄境,岂会聚起过多执妄?” 又怎么会,无人感受到分毫变故。 甚至包括三位道尊在内。 不可思议。 绝无可能。 他眼眸暗沉,万载的寒冰冷到彻骨,又不及那一瞬间他心底的凉意。 太清敛目沉思,通天微怔,不由拽住长兄的衣袍,迎上他的视线,却又吐不出半个字。 太清被暂且打断了思绪,也未开口,他只小心地将幼弟拥得紧上几分,以广袖作了屏障,掩下了通天洞察天地的眼眸。 一寸寸地抹掉了眼底多余的情感,太清道尊神色淡漠地望向玉清,似玉石雕琢的神像,“元始,慎思。” 那声音太冷,冷得通天本能地一颤,想抬眸看向兄长,双眼又被他不容抗拒地阖上。 元始一顿,低头道,“是……长兄。” 世人皆说,太上忘情,无为真法。 那又缘何,生了这三千丈白发? 通天想,难道他的兄长,不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吗? 玉宸想,为什么这份温柔,永远都留不住呢? 她半跪在幻境之间,漫天的黄沙中,只以三寸桃夭支撑着微薄之躯。透过天地染上的血色,呜咽着是谁家不归的魂灵。 少女眼眸微沉,墨色长发散落一地,纯粹的黑色蜿蜒伸展,覆盖上她的身躯。秉着一腔执妄,她折却黄沙的方向,极力想看清对面之人的面容。 千千万万年的相守相伴,彼此的容颜早已被描绘入魂骨,可她仍然像是从未看清过她的至亲。九曲黄河阵万里的风沙迷了她的视线,让她再也看不真切。 往事像是风沙席卷过的草原,沉重的寂灭的被挽留,轻灵的生机的被夺取,如同经年的一场大梦。 到了梦醒的时候。 白鹤童子执起玉如意的手不带半分迟疑,她怔怔地看着琼霄身死道消,碧霄随之应劫。而她伸出的手并未触及真实。绽开的万千术法没有一道能拦下三宝玉如意的攻势。 红花白藕青荷叶,扁拐如意青萍剑。 而这一切湮灭,又缓缓在她眼前拉开新的序幕。 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她眼角余光掠过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又带着几分恍惚地想到,那便该是,这个世界的太乙真人了吧。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阖了眼眸,倏忽沉寂了心声。 “你说,天地不容无心之人。” “这是谎话。” 而她神色淡淡,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又随手将桃夭丢到一边。少女抬眸看向天际,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她笑得肆意,笑得张狂,又笑出几滴无声的泪。 滴答,滴答。 是雨声泠泠。 听雨的人踏过一地烟沙,衣袍染血,长剑曳地。 她突然闭上了眼睛,而三尺青峰无声地贯穿了兄长的身躯,再没有半分转折余地。 ※※※※※※※※※※※※※※※※※※※※ 给自己点一首梦醒时分。 不太敢打太清老子的名字,总觉得慌慌的。 唉,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 【无责任小剧场】 元始希望幼弟乖乖巧巧。 元始讨厌太清老是溺爱弟弟。 元始喜欢一本正经地训弟弟,但不喜欢弟弟怕他。 但弟弟还是跟太清跑了。【微笑jpg】 人间何处问多情 幻境崩溃地悄无声息。 玉宸抬眸时,还能触碰到浮黎沉肃的目光。他笼罩在一层微冷的日光中,以慢动作回放时一帧一帧的流速,朝她缓缓伸出手。 他偏开胸口的长剑,一寸寸抚过她散落的长发。 他以手描画过少女的容颜,冰冷如故,像是要将她的姿容刻入心扉。 大片大片的血氤氲开来,像是浮世绘卷上狰狞的血墨,遍染了他纤尘不沾的素色道袍。 而不远的地方,太上负手而立,眼神淡薄至极,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眼前同室操戈之景。太清道尊只垂眸注视着脚下,原先黄沙覆盖的地方,不知何时已化了沧浪之海,涌动着血色的不详的浪花。 是永恒的梦魇。 而她乍然惊醒,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唯有她手中桃夭闪着微弱的光。 少女在怔忪中,试探着触摸上自己的面容。微凉的指尖触及真实的皮肤,只让人心生恍惚。 “第二次了。”玉宸一手撑着额头,喃喃念道。失神的眼眸里仍辉映着群星,却涌上了几分末日到来时,星辰陨落的苍莽哀凉。 她低低地笑了,三分苍凉,像隔世的月光。 执着桃夭的手猛然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只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落远方。远处浮动的光也变得飘摇,似风中残烛,将息未息。又在某一瞬间骤然亮起,赴一场生死的约。 长长的衣摆曳地,玉宸复而拢下心绪,朝那边赶去。 琼霄执笔挡在碧霄身前,她的手微微有几分颤抖,神色莫测,又染上些微血色于云鬓之上。碧霄面容恍惚,在两人之间来回地看了数遍,亦握紧了手中长剑。 与两人形成对峙之势的太乙真人,一身道袍被撕裂了几个口子,颇有几分狼狈的模样。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后退几步,脚跟抵到了玉虚琉璃灯的边缘。 琉璃灯于三人头顶高悬,庇护了一方天地。光芒之外,周遭的黑雾缓缓流动着,仿佛被某位神祗赋予了生命,只欲向灯内天地侵染。又试探着,不愿上前半步,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太乙拢在袖中的手偷偷攥上几张符箓,只待情况不妙时,便朝其丢出。一边分出心神关注外界变故,一边又不免注意着对面的两位女修。道人苦笑一声,清隽的眉眼染上几缕纠结。 他清了清口,“不知两位师妹现在…” 话至半截,两人齐刷刷地把武器指向了他,流转的灵气带动周围空间的变动,黑雾也暴涨几分,愈发逼近。 太乙把眉头一皱,心底亦不由涌上一股愠怒。想了想,又尽量和缓了语气,“我知师妹因幻境之景责难于我,但还请诸位现在先以大局为重。待我们从此处出去,再议其他为好。” “大局为重。”琼霄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她凝视着对面的太乙,眼底幽深一片。 但她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拉过碧霄,与之席地而坐。 太乙又琢磨了一遍自己的发言,未想通纰漏之处,只得在另一侧坐下。 一时寂然无声,唯见双方的法力汇集在一起,共同支撑着头顶上的琉璃灯,保其不灭不坠。 想不通的他又蹙了眉梢,开口道,“若论根源,此事本也是因二位所起。之前所历幻境,未必不是由阵法残念而生。至于其几可乱真的程度,大概亦有贫道的责任。” 太乙自认自己这一席话说的细致入微,头头是道。 却见碧霄在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话,转而,目光一冷,长剑骤然出鞘,便直指太乙而去。 道人反应极快,他将拂尘一甩,便缠住碧霄刺来的剑。 太乙脸色一沉,“碧霄师妹这是何意?” 而碧色道袍的女修尚不罢休,索性弃剑启阵,化气为剑,数把长剑杀气凛然,随着她一声轻喝“去”,便继续朝他攻去。 琼霄眉心狠狠一蹙,喝道,“碧霄!” 而女修仿佛陷入了什么偏执妄念之中,对琼霄的呼唤充耳不闻。她眼眸里暗沉沉的,藏了一朵焚烧殆尽、伤人伤己的烈焰,似满城风雨将至,黑云直压而下。一心一意只向太乙动手。 顾忌着是否会伤到碧霄,琼霄略一迟疑,便错过了插手的最好时机。 太乙真人又不是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戾气,压下了他心头的犹疑。他冷笑一声,手中拂尘一甩,便原封不动地将长剑奉还,顺势击破几道气剑。随后,手上又凝起玉清道法,与她争斗起来。 术法光辉流转,美得炫目。 而随着他们的举动,高悬头顶的琉璃灯不由颤动几分,几欲坠落。琼霄下意识一顿,仰起头看它。 理智告诉她不能插手,不可妄动。 但更深的执妄从心底翻涌上来。 一次次地轮回,含恨而终的不甘,见证姐妹遭劫的遗恨。 千般滋味,万般无奈。 谁能渡她释然? 无法释然。 随着碧霄落入下风,而太乙仍未有收手之势。 眉目冷然的白衣女修执起手中墨笔,再无半分犹豫。 星星点点的棋子印入虚幻的棋盘之中,一条条黯淡的交错轨迹层层亮起,她立于阵法之中,眼眸淡漠,手指微微收紧,转而往下一压,携着雷霆之势,将星盘狠狠砸落于两人之间。 太乙后退不及,硬生生承受了半下。 而碧霄轻咳一声,抹去唇边血渍,不管不顾又拽起地上长剑,斜斜地刺向太乙眉心三寸。 “她想要我死。”模模糊糊的念头闪过道人脑海,他混沌的大脑突然清明起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逼近,眼眸被寒光刺得生疼。 “如果从一开始便下了死手,哪怕九曲黄河阵被破,也不会这般不甘心了呢。”碧霄恍惚地想着,仿佛想象到了什么美好画面,唇边绽开一个透着血腥的笑容。 眼前又隐约模糊了起来,似有什么蒙住了她的双眼。 有一缕清凉的青荷香飘飘渺渺,拂过她身侧。 微凉的手覆盖上她眼眸,温柔地替她阖上眼。碧霄没有抗拒来人的举动,只莫名消散了之前刻骨的杀意。她垂着眼眸,眉间染上三分倦意,不由自主地,又感受到了几分委屈。 她循着习惯拽上来人的衣袖,哽咽了一声。 “师尊。” 玉宸低垂着眼,绮丽的眉眼拢在薄雾之中,看不真切,只轻轻应了她一声。 道尊环抱着碧霄,长长的衣摆垂落地面,晕染成一朵花的形状。 祂温柔地笑着,轻轻抬手触上她眉心,“既然不喜欢这份记忆,我们忘记好不好。” 碧霄眼眸含泪,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摇摇玉宸的袖子,仰头看祂,“可以忘记吗?” “当然可以。”道尊含笑,又顿了几秒,“你们还有机会遗忘。” “睡一觉吧,醒来就没事了。” 碧霄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安宁地依偎在玉宸怀中,一瞬涌上的倦意淹没了她,空灵的歌谣在她耳畔萦绕,渐渐地,她的意识模糊起来。 只听得最后一句,“醒来之后,又是新的一天了。” 待碧霄睡去之后,玉宸将她小心地放在强行化出的云榻上。 祂沉思了须臾时光,又直起身,衣袍迤逦,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走向一旁兀自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祂的太乙真人。 意识到祂的注视后,他立刻低下了头,整个人无声地颤栗起来。 玉宸眼眸淡漠,“吾若欲汝亡,无须一息。” 道人咬牙起身行礼,低垂着眉眼,“恕我冒昧…”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语便被截断,再吐不出半句来。 “既知冒昧,便不必多言。这不是现在的你们,所该拥有的记忆。”祂淡淡地道,也不见什么动作,眼前又栽倒了一个。 随手安置了道人,玉宸阖眸停顿了片刻,又俯身取走了他的记忆。 心头剧烈的震动并未影响到琼霄的举动。 当看到玉宸身影,以及祂不同往日的姿容仪态之时,荒谬至极的想法浮上心头,白衣女修突然沉静下来,脑子无比地清明,高速地运转着。 她收了术法,重新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又整理了一遍道袍上的几处褶皱。 玉宸转向她时,她已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朝祂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截教琼霄,参见道尊。” 玉宸抬眸看她,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地一笑。 “一个问题。” 琼霄思索片刻,脑中转过数个想法,又一一排除掉。最后,她只道,“您永远不会随意伤害吾教之人,是吗?” 祂闻言诧然了一瞬,又慢悠悠地回了一个“是。” 琼霄松了口气,笑得绚烂几分,“昔日我有幸聆听师尊讲道,曾听闻圣人所言即为真实。想来该是如此。” 玉宸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轻轻拍了拍手。 下一秒,迷阵崩溃一层。 琼霄的瞳孔骤然收缩,周遭的黑雾不知不觉间,早已盘旋在他们身侧。她低头一看,却见一道莹白的光束萦绕在她身侧,不着痕迹地将之隔绝在外。 不仅是她,还有碧霄、太乙。 但是他们明明还点着… 她凝滞了一会,视线缓缓转向中央处,一盏熄灭已久的灯,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 1别问,问就是佛教笑看两傻逼。 2全员黑化现场。 3突然灵异。 —————————— “我所佩服诸公的只有一点,是这种东西居然也会有发表的勇气。” ——鲁迅《估学衡》 辣鸡学校,黑我校园网。 早起抢课,还我羽毛球! 接天云锦画船凉 琼霄是在一阵浓郁的香味中醒来的,她于一片茫茫中睁开眼,睫毛忽闪两下。飘忽的视线左右摇晃,又带着几分迷迷糊糊的意味。 “这里是哪里?” 大大的疑问浮现在心头,女修眨了眨还未彻底清明的眼眸,漫无边际地思索着,下意识地,她试着从脑海中搜寻之前的记忆,想从中找出一些因果逻辑,来推测所处的方位。 越过一大片的空白虚无,回溯而上。 山谷,阵法,爆炸…… “碧霄!”她猛地起身,又在一层翻涌而上的眩晕感中,难以自控地晃了晃身子。眼前景物晃出几道虚影,模模糊糊间,带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小心。” 在她跌坐回去之前,有人紧赶几步,扶住了她。淡淡的莲香拂过她身旁,似曾相识,又有几分微妙的不同。琼霄张了张口,本能地想唤一句师尊,又生生停滞了言语。 她怔怔地改口,带着三分迟疑,三分恍惚地唤道,“…师姐?” 朦胧的雾气之中,少女的容颜看不真切。 像是水中的花,镜中的月。 但花非花,月非月。 祂的容颜掩在缥缈的雾气之下,眉间点染上氤氲雪色,似水墨淡彩轻描而过,风流可堪入画。而那双凝望着她的眼眸,却让人忽略了其余的一切,只欲沉溺于这万载星河之中。 祂的一颦一笑都像是传说里歌咏的斑斓诗篇,不是纯粹的欢喜或繁华,有更深的怅惘,落寞的悲凉。而琼霄泛起微澜的眼眸里,又掠过染血的锋芒,与执迷不悟的痴妄。万般情绪,不一而足。天地广大有之,人间红尘有之。 是古老的史册,翻开斑驳的一页。 无尽的道意聚拢在祂身侧,又或者说,祂的存在,便是道之本身。 琼霄眨也不眨地看着少女,本能地痴迷于另一方更高境界的风景。恍惚间,她脑中涌现出丝丝缕缕的明悟。世界豁然开朗,一个亘古缥缈的声音于她脑海中讲述着苍莽的过去,字字精妙,又蕴含着大道至理。 玉宸没有动,她抬眸望着琼霄。 直到她面容上显出几分痛苦神色,少女才揽起广袖,轻柔地拂过她眼眸,替她阖上了窥探的眸子。又掐了个术法,暂且关闭了她的灵视。 想要收回时,袖子又被琼霄轻轻拽住一角,“这是,师姐的道吗?” 女修一身白衣清泠,眼底执着却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灼亮了她的瞳孔。 她不管不顾地睁眼看向玉宸,却再未见之前的凌世道韵。 玉宸微微叹气,既未承认,也不否认,“你现在境界未至,无需强求。” 琼霄晃了晃神,意识从虚无之境中回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她抱歉地松开玉宸的袖子,低头不语,像是犯了什么大错。 少女原本淡漠的神色中,渐渐染上几分无奈。 她又不由放轻了语调,“既然是无心之过,不必自责。” “但我未经允许擅自窥觊了师姐的道途…”琼霄脸上带出些许微深的懊恼之色,又掺杂着几分愧疚。说着,又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正迎上少女的目光,她又把头一缩,老老实实地道歉。 一时寂静无声。 玉宸半阖了眼眸,似欲压下心头悸动,又似徒劳无益的逃避。 幼崽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落入道尊眼眸中的小云彩,小小软软的一团,抖抖索索的,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又忍不住探出头尝试着她的底线。直到明悟自己真的不会对此在意后,才会松一口气,开开心心地膨胀成一朵棉花团,又继续作威作福。 纵容是错吗?宠溺是错吗? 她眼眸深邃,似容纳了银河尽头最广袤的黑暗,又悄无声息地散落了一地星辰。 也许她确实没有教好,不够狠心,又或者,不够听话。 足够狠心,便不会落入两难之境,既然已经动手,便争个鱼死网破; 足够听话,便不会违背师言下山入劫,落个身死道消,魂魄上榜的下场。 两边都靠不上,一个个的,只得落入算计之中。 是她的错。 道尊心底留着一片空寂,昨夜之景又浮上心头。 琼霄安然地跪坐在祂面前,双手微微攥紧,又仰头看着少女,从容一笑。玉宸的手指微凉,点上她眉心时,又带起些微的颤动。 她还是有些害怕,也许是幻境的后遗症吧。 道尊漫无目的地想着,打算加快下动作,却听见琼霄略有些迟疑的声音,“幻境里的经历,是真实的吗?” 祂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若我说那是未来,你怕吗?”道尊眼眸微闪。 “…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琼霄喃喃地道,“您也想改变这样的结局吗?” 她的记忆开始如飞花般散落,却仍固执地注视着祂,不愿阖上眼眸。 经久的,永恒的凝望。 最后祂替她阖上了眼。 玉宸迤逦着衣摆,将琼霄抱起。长久地,方才凝出一声叹息。 “吾道不孤,吾誓不改。” 这场经年的,与天赌命的大梦,还远未到终结之时。 玉宸沉默了太久。 琼霄略略不安起来,有些局促地攥住指尖,想着该说些什么。 外表稚嫩的道尊低垂着眼,倏忽间,又舒展开眉目,学着以往的样子,露出一个粲然纯澈的笑容。 她不由分说,便踮起脚尖,强行给琼霄来了个摸头杀。 发间被人温柔地抚过,琼霄一瞬怔然,“师…师姐?” 少女没有应她,却又低下头,认真地替她分开攥紧的手指,转而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温暖如初。迎着琼霄的目光,她笑容绚烂,似天光乍破,明月洗濯,只晃得人连心跳,都不由慢了一拍。 “不说这些了,来喝鱼汤吧。”她轻轻地晕开眉间淡愁,朝琼霄眨了眨眼。 “啊?”琼霄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便被少女拽走。 晕晕乎乎地坐上临窗的位置,听到碧霄一声惊喜的“二姐”,又茫然地跟同样茫然的太乙师兄打了个招呼。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琼霄晃了晃脑袋,略一定神,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周围。 他们竟是身处在一艘画船之上,船身精致,大片大片的紫檀色调填了背景,其上又绘满了白鹤青鸾,描画得细致入微。又有几处不合常理的地方,像是稚童的涂鸦之作,寥寥几笔,画了一颗明黄的星辰,又添了霜白的云彩。 日月齐辉的景致,被人细细地绘在船头。琼霄居高临下地望去,觉得像是船的眼睛。 一旁的碧霄凑过来,“阿姐,阿姐,这艘船像是被人画出来的诶。是师姐画的吗?唔,又不太像。” 太乙左看右看,偷偷地伸出手触摸身前桌案。方桌的每一寸纹路都描摹得精细,不似雕琢而成,倒是浑然天成一般。他细细看去,又隐约辨出其中笔触,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 道人不由挠挠头,从醒来到现在都有几分迷糊的脑中,仿佛闪过了什么,又抓不住它的轨迹。 本想继续顽固思索下去,却见碧霄笑容明媚,朝他招了招手,“师兄来看看这个。这只白鹤怎么胖嘟嘟的,像是白鹤童子之前被师尊养肥时的模样。” 她说得无心,太乙也没多想,便凑过来看看,看完后又煞有介事地点评道,“是挺像的。唉,可惜上次好不容易养肥了一只白鹤,又扑腾着翅膀跑了。我以为它那么胖,该是飞不动了的,可惜了啊。” “圆滚滚的,真可爱。”碧霄捧着脸,专注地看着。 “不过二师伯好像不太喜欢。”琼霄道。 “师尊应该喜欢瘦一些的。”太乙补充道,又不由砸了咂嘴,似乎在思念那只并未到口的白鹤,又或者,是越发浓郁的香味。 “可是我听说师尊小时候也是圆滚滚的,那时候二师伯总喜欢抱着师尊到处炫耀。堪称团不离手,又或者,抱…抱…”碧霄蹙了蹙眉。 “抱团取暖。”琼霄一本正经地接口道,又感兴趣地戳戳碧霄,“听谁说的呀。” “龟灵师姐啊。”碧霄道,“师姐说她当时还没化形,还是只小玄龟,走路走的慢,常年累月不挪窝的。但是好不容易迈着小短腿换个地方修炼,总能撞上二师伯抱着一只红团子出来兜风。她看着可羡慕了,心想以后也要养个萌萌哒的团子。” “胡说,师尊那么高冷的人,怎么会喜欢萌萌哒。”太乙觉得情况不对,下意识反驳道,又顺手举起了例子,“你看教中养的那群白鹤全是姿态风雅,身形修长的。就连黄龙师弟,也是往风流俊朗这个方向发展的。” “你怀疑我师姐说的话?”碧霄眉头一挑。 太乙神色一冷,“我倒是怀疑你在抹黑我师尊。” “太!乙!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碧霄晃了晃脑袋,撑过一阵眩晕,咬牙道。 太乙一顿,十分顺手地把因用词不当而升起的微妙愧疚抛到一边,“说就说,谁怕谁。” “你这是想打架吗?”碧霄道。 “来啊,丢了法宝,我们出去做一场。”太乙干脆地应下。 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琼霄愣了一瞬,便见两人十分旁若无人地出了船舱,踏足半空之中,开始正面撕逼,啊不,论道。 怎么就,又打起来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 琼霄:师姐真好,师姐真美,师姐真可爱(脸红)。 我怀疑最后才是正剧, 但是我没有证据。【微笑.jpg】 ———————————— 【如何饲养一只截教弟子】 注意事项1: 作为家长,永远不要单独把你的截教毛绒绒,和阐教弟子放在一起。 两者并不兼容,容易造成您的毛绒绒损坏,或者与对方家长产生经济纠纷。 必要时可以一战。请视武力值而定。 ———————————— 我还在等十号的军训, 怎么,你们居然都放假了吗?? 云海天涯两杳茫 玉虚峰后山。 云遮雾绕间,群峰影影绰绰。多宝匆匆行来,行至南台下,又放慢了脚步,重新整了整衣冠。道人神色庄重,稳步行来,身侧有细雪飘摇而过,带起略微的凉意,沁入心间,又飘忽着沉坠入底。 通天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太清怀中直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原本沉寂的氛围霎时一松。 元始挥袖清理掉一地狼藉,云袍渐染霜华,衬得他面如冠玉,比往日又冷上三分。道尊眼眸间覆上一层寒冰,恰若遥无边际的广寒天幕,看不透背后的百转心绪。 太清抬手又替通天整理好蹭乱的发髻,方才半阖了眼眸。他眼底淡漠,似无情无欲,无痴无嗔。目光只在注视着两位弟弟时,微微带上点温度。 两位道尊平静的模样,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没有发生过? 通天低眉注视着桌案,恍惚了须臾,分不清是置身于幻境之中,抑或苍凉现实。手中碧叶略粗糙的质感,却又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 他攥的太紧,似承受不了般,叶片略有残损。 通天小心地摩挲着叶片,忽而沉静了思绪。 不必再展开,上面的话他看了许久,本就极短,他能复述出来,也不过是寻常一件小事。 但他记得,念念不忘地记得,又显得那般不同寻常。 眼底困惑难明,通天展眸望向兄长,将之前的思路曼声道来,“我们的感知向来与天道相连,昆仑生执妄,我们分毫不知,便相当于天道分毫不知,既然天道不知其故,那大道呢?” “通天!”元始眉间染上几分薄怒,思路又不由自主地衍生到另一个方向。 任性起来的上清眉眼疏狂,一身红衣艳绝,思路清晰地接着讲了下去,“大兄之前说连您也掐算不出情况,也就意味着我们三人都探究不出事情因果。一旦涉及玉宸和在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天道何时出过这般纰漏?是祂当真不知,还是,不愿我们知晓?” 太清于通天开口的瞬间,当机立断开了昆仑大阵,将阵法力量都凝聚在玉虚峰,险之又险地遮住了天道的感知。 也许,他又错了。 太清无悲无喜地想着,遮住眼睛还不够,应该当场打晕才对。 元始沉默了一瞬,“还有一个可能性,天道无法告知。” 太清:下次记住了,要打晕两个。 #谁都别想逃# 待多宝行过长亭,又转过楼阁,踏足庭院之中,便见他师尊一手撑着下颌,一边又无意识地于桌案上描绘着纹路。起手繁复,收手苍凉,拖出一个长长的轨迹,又骤然断在半截。 他似乎做了太多次这样的举动,熟练到不必去看,便能了然于胸的地步。 旁边的二师伯也似闲着无聊,陪着师尊随意地绘图。他的动作更带几分慢条斯理的优雅从容,如同在绢纸上绘着丹青水墨。 凸显出大师伯格外得清闲。 多宝念头一转,这是联手了? 太清道尊静默地看了许久,身体微微前倾,以一个半拥的姿势搂着通天,又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继续描画下去。 通天微怔,又闻太清一声悠长的叹息,“随你。” 太清原先淡漠的眸色又显得专注几分,定定地看着幼弟。 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我自当愿你,如愿以偿。 纹路随着灵气的注入泛出莹莹的光亮,逐渐耀目。 元始早已停下手中动作,垂眸看了半刻,又虚虚朝某处一指,指尖凝出个图案,显然,他之前虽说是在装模作样,也尽了几分心思。 太清微挑眉头,另一只手于袖间掐算片刻,便循着其所指方位,绕个繁复的轨迹,继而带动通天描画下去。 其间,通天又抬头朝多宝招了招手。 道人会意地找了个蒲团,安稳地坐下,等待道尊们的推演结论。 转眼星图便覆盖了大半个桌案,又蔓延着要越出边界。太清索性执起了他的手,以天地为白纸,推演命数轨迹。 命途诡谲,百转千绕,分不清的弦丝纠缠在一起,合而复离,离而复合,又有大片大片的丝线支离破碎地混杂其间,扰人耳目。浩如烟海的星象,变化莫测,带着命运特有的诡秘性,与等价交换性。 所有命运馈赠的知识,都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 兜兜转转的回路时刻变动着,而道尊的神色也愈发严肃起来。他们交头商议几刻,方才描绘下去。 直至一处断流,似再无动笔之处。 通天垂落眼眸,定神望着星图边际,眼底似落入云水天阙,那一株漂泊不定的无暇青莲。鬼使神差地,他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回溯原点而去。绕开不必要的弦丝,他于一处微微一顿,又轻描淡写地将之勾连上。 星图光芒一瞬粲然,似聚拢了无尽光辉。 太清没有干扰通天的自行发挥,只于他身后静静地看着。 羁绊二字,最为奇妙。 命途险阻,又会为这因果纠缠敞开一丝缝隙。 “深渊凝视着您。”元始蹙着眉,将最后的结果解读出来。 他眸色淡淡,一笃一笃地敲击着身前案几,星图却似感受到了震荡一般,缓缓波动起来。光芒流转间,又蔓延着向通天流淌而去。 他既是星图的起始者,也是它的终结者。 自然也当承担起窥探命运的代价。 红衣圣尊轻笑一声,便想迎面而上。却被元始伸手拽住。 光华近在咫尺之遥,又被元始强行压制住,不得寸进半步。代表着命数的星图不由颤动起来,天地间隐约响起雷鸣之声,不是惯常的雷罚,染上几许不详的红光,却亦被他接手控制的昆仑结界拦截在外,侵入不了这世外净土。 “若是代价过大,大可放弃。横竖有我们在。”玉清道尊语调淡淡,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担忧。浅浅的,微不可见,仍被通天捕捉到一丝痕迹。 通天的目光也和缓起来,“我会小心的。不过,好不容易画完一次星图,总要去看看。看看那位不知名的存在阻拦我们窥探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子。” 仗着两位兄长俱在身旁,眉眼疏狂的青年带着三分散漫,迎上星图溢出的光,“天道不能给我的,便是求了大道,我也要个结果。” ———————— 归墟之境。 玉宸端坐在一旁,信手给琼霄盛汤。 她的举止舒缓,带着一股特别的韵律,慢条斯理,又格外得赏心悦目。盈润的鱼汤色泽分明,香气袅袅间,看得人食指大动。 当然,这和碧霄和太乙没有什么关系。 两人站的笔直,彼此又隔着一段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整个人又似被牢牢定住,只剩下一双眼睛仍滴溜溜地转着。 琼霄看都不看两人一眼,笑脸盈盈地品汤。 她轻轻舀起一勺,送到口边吹凉,垂眸欣赏一会澄澈的鱼汤,这才不急不缓地送入口中。喝完还不忘露出个惬意的表情。 嗯,气死了算我的。 饶有兴致的女修,一本正经地作弄完两人,又乖乖巧巧地朝玉宸一笑,“师姐,可以再来一碗吗?” 玉宸闻言一笑,又替她盛满了一碗,她眼眸温柔,又多添了一句,“不可贪多。” 琼霄点了点头,又似不经意地问道,“不知师姐这鱼是从哪里来的,我之前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非鱼。”玉宸朝窗外斜指。 透过一层渺茫的雾气,画船在云雾间穿行,底下波澜款款,偶然溅起浪花一朵,又撞碎在船间。 像是拨开了隔世的帘幕,远处风景渐渐清晰起来。 落入琼霄眼眸的,是一朵朵并开的莲花,随着船的经过,缓缓盛开着,连绵成了一片海。细碎的波光中,有什么跃然而上,又沉坠入海。 像是古老传说里的景致。 似是看出了琼霄眼底的迷惑,玉宸浅笑道,“这种鱼的名字,叫非鱼。” 她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松手解开了碧霄和太乙身上的枷锁,又招手召他们过来。 “喝完这一碗,差不多就能到岸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少女眼底转过一轮晦暗,又悄然消融于灯火璨璨之中,“你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碧霄一顿,本能地觉察到不对,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师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气氛陡然一凝,三人捧着碗,又抬头看她。 生生看出几分委屈的玉宸不由失笑,她垂下眼睑,揉了揉琼霄的发髻,凝视着她茫然的眼眸,曼声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你们先回去吧。” 她的语气还带着惯常的平和,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船已近岸。 似云开日出,迷雾散去大半,可见远远的一片深色岩石,静默地矗立着。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延伸至目光尽头。大片大片的黝黑土地,隐约泛着血色,显得诡异几分。 道尊轻笑一声,“上岸后,你们需要走过一条路,路中会有一石碑,上书三生,碑后无路,闭眼可行。” “我无事可再叮嘱你们。只切记一点,不要回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琼霄张口欲言,又在迷惘间,失却了对神志的控制。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师姐…又动用了法则?” 比起上一次的突如其来,这回却似细水长流,却仍无法抗拒分毫。 玉宸的话语中似带着几分蛊惑与诱导,三人只知自己浑浑噩噩地下了船,在道尊遥遥的注视下,沿着前路走去。脚下的土地微微透着股腥气,混着些奇异的气息。幻象丛生于他们眼前,带着引诱的声音呼唤他们回头。 暂且被指令掌控的身体,全然忽视了幻象。 一心一意地,只朝前方走去。 而待他们清醒之际,竟已站在昆仑山脚,分明是上山入门的那条山径。 再回首看去,身后已是空无一物。 仿若大梦初醒,而梦中了无留痕。 偶然经过的弟子发现了他们,惊喜地上前。 琼霄只于恍惚中惊觉一事:玉宸似乎并未应下他们唤的,哪怕一句——“师姐”。 归墟之境,玉宸垂眸停于半空之中。 手中光芒流转,凝成一副画卷的模样。半展的画卷上绘着一艘精巧传神的画船,其上是明月天涯,流光皎洁,其下是船动莲开,云烟渺茫。 有飞鱼越出水面,惊动波澜款款。尾部轻巧地一甩,溅起浪花朵朵。银色的一尾,似落入尘世的精灵。 她略略地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画卷。 停顿了几许,她迟疑了一会,从袖中取出一朵花。 那是一朵纤小的,文弱的紫色花朵。时光不曾从它身上流走,仍保留着之前坠落的模样。清雅悠长的香味,像极了某种柔软的,她至今未曾了解过的情绪。 凭白让她,起了思归之心。 ※※※※※※※※※※※※※※※※※※※※ 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茨威格《断头皇后》 “非鱼”有两个思路: 一个是吃掉了画中的鱼, 另一个是画中还有鱼,意味着并没有吃掉鱼。 那问题就来了。 满脑子诡异的光。→_→ 本章又名小可爱漫游仙境。 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写完这堆辣鸡啊。 古来万事东流水 亘古的黑暗,无尽的星辉。 再度睁眼的瞬间,红衣道尊微微眯了下眼,辉宏的景致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囊括了他的整个视野,目光所及皆是光辉万丈。而随着他的踏足,光辉略收敛几分,复而露出其上缓缓沉浮的混沌神文。 命运的彼端,遥遥朝他伸展开一条路。 通天眉梢微动,灼灼的星辉落入那双眸中,似一朵蓬发的烈焰,静静地灼烧于深潭之上,彼此方寸不让,互相割据着空间,平白分出两截天地。 垂于身侧的手随意掐算几分,便循着直觉所指的方向信步行去。似是默认了他的经过,斑斓的星云自顾自地运行着,又隐约偏移了几分轨道,于中央敞开了门扉。 虚幻的门凝聚在他眼前。 通天曳转衣摆,拂开一地莹莹溢光的星砂碎尘,回眸望了一眼身后。 来路渺茫,随着他的经过,形成了一条似由水晶构成的通道,其通体透明,又若虚如幻,起始之端隐于云雾之下,看不分明。 道尊若有所思,静静地矗立了一会,并不急着推开虚掩的门扉。 平稳运转的星云波澜不惊,各自循着轨道周转,偶尔擦肩而过,编织着谁的未来。上下沉浮的神文构架着字句,蕴含着莫测的力量。机械而刻板的动作,亘古不变的运行。 像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他突然迷惑起来,朝着广袤的星海,试探着伸出手。 修道之人不修体,看起来略显柔弱。白皙修长的手,因为长年握剑而生了薄茧,却只让人想起月华如练,碧空如洗,干净得不染尘埃。 但这双手,属于圣人。 世界的权柄无形无影,却被这双手牢牢地攥紧在手中,伴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轻而易举地,便可湮灭此地的一切。 他想,这么脆弱的东西,也足以承载众生的命运吗? 却似感知到他的想法一般,星云震动起来,华美的流光辉映着天地,彼此呼应着,自另一个维度降下了恐怖的压迫感。通天的动作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压得几乎弯下了腰。 一分一秒,时间流逝得缓慢,仿若世纪更迭方止。 只剩涔涔的冷汗浸透脊背,道尊微咳一声,又硬撑着直起身。 明明是略显狼狈的模样,他却无声地笑起来,“原来命运也有怕的东西吗。”隐约的感慨伴着一声喟叹,消逝于此间。 通天没再迟疑,便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光辉再盛,直至他长长的衣摆迤逦着,消失于它们的注视之下。 境外。 太清一手揽住骤然倒下的通天,小心地将他倚靠在怀间。明艳的红衣沉寂于他怀中,连带着绚丽出尘的眉眼亦紧紧阖上。难得显得沉静几分的青年,无声地“睡去”。 元始身形微动,几欲起身,又强压下心头不安,眼底寒意渐深。 太清安抚地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尊沉吟着,又朝远处的多宝示意了一下。 道人起身行礼,又将一合拢的卷轴奉上。待道尊接过后,便逻辑清晰地将后续事务陈述了一遍,他面容平和,似并未受之前变动影响,微不可查地,目光轻轻掠过太清怀中的师尊。 踌躇片刻,他略带担忧的问道,“敢问师伯,不知吾师现在…” 元始微微颔首,面容冷肃,却不愿多加解释,只道一声“无碍。” 左右不过是入了大道主导的命运星图,一窥命数变迁罢了。 这般想着,玉清道尊眉头微皱,糟心之感更甚一层,又按捺着,不便表露出来。他璨若冰雪的眼眸,极淡极浅地看了多宝一眼,无形中带着些压迫。又隐含着审视的意味。 道人神色不改,姿态从容不迫,自然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站立得更为规整几分,任凭元始左看右看也挑剔不出什么。 元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更气了呢。 压抑下自己莫名迁怒的心思,元始神色淡漠地吩咐道,“叫你广成子和在宥师弟过来。” 太清道尊眉头一挑,这是还嫌不够乱? 元始自然看出长兄眼底明晃晃的反对意味,却未多言。他冷着脸,遥遥看着多宝行礼后远去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对多宝倒是无比信任。”回过神来,元始意味不明地道。 连这种事也不让他规避。 “左右还有我们在,不是吗?”太清掀起眼帘看他,一副懒散的模样,“喏,劳烦抱一下你家傻弟弟,我先来看看阵图。” 太清的话颇为不客气,元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伸手抱过了红衣青年。一边又不由抱怨道,“明明小时候还是很乖的,也不知道还有谁能治得了他。” 白衣简袍的玉清道尊垂眸看着怀里的幼弟,稍稍掂量了几下,脸上微微带出点嫌弃,“轻了。” 太清展开卷轴的手微顿,又似没有听见一般,细细地看着阵图,眼底浮现些微怅惘之色。 醒醒啊,你抱着长大的红团子,也走上自己的道途了。 不过说起来,也未必没有人管的了通天。 如果不介意坑别人家的乖孩子的话。 太清目光深沉几分,手指轻压在阵图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仿若云雪消融,清风拂过他轻颤的眉睫,比之惊涛怒雷,更让人有波澜壮阔之感。 而这转瞬即逝,祂又成了庙宇里的神像,冰冷而不带温度,将所有的情眷都藏得更深一分,直至了无痕迹。 多宝做事一向靠谱。 虽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比如他刚刚找齐了广成子和在宥,左一个、右一个隔离开两位师弟,承受着双重的折磨,顶着尴尬与冷漠并存的空气,神色自若,面带微笑地带着大家往后山赶。 本以为,这该是苦逼人生的巅峰之一。 未曾料,一峰还有一峰高。 多宝眼睛微跳,目色沉凝,听着路过的弟子一脸惊喜地向他报告着事务,后头还跟着三个失魂落魄,不知今夕何夕的师弟师妹。 两队人马遥遥相望,热泪盈眶,执手相看,竟无语凝噎。 当然是不可能的。 多宝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来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琼霄、碧霄晕晕乎乎地望着多宝,“大师兄。” 太乙被两人一带,张口亦是一句“大师兄”,成功收获了他亲师兄的死亡凝视。 迷迷糊糊的太乙眨巴着茫然的眼睛,一脸萌萌哒地望着广成子,“师兄你怎么了,你眼睛抽着了吗?” 一发直球,正中靶心。 广成子顿时一噎,又听见身旁的在宥压抑不住,发出一声闷笑,又十分自然地眨了眨无辜的眼眸。 太乙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同样一脸无辜地望着广成子。直看的道人几乎要怒喊一声“师门不幸”。 广成子很快掌握了死对头的传统技能,朝太乙露出一个温和亲切不失礼貌的笑容,“我没事,我很好。” 只不过这语气听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在宥: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被坑,真是愉快的感受呢。 多宝轻咳一声,好歹唤回了三人些许神智。 他的目光朝远处一掠而过,脸上浮现起一个略显复杂的表情,“你们没有遇到玉宸?还是,她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碧霄神色沮丧,蔫巴巴地说道,“师姐说她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送我们回来了。” 琼霄补充道,“还怕我们出意外,对我们进行了远程遥控。” “法则?”多宝问。 得到两人齐齐点头的反应,与太乙不在状态的懵逼眼神。 多宝凝思了一会,排除了指代性过强的问题,又似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那你们还记得些什么吗?” 碧霄恍惚地想了片刻,迎着多宝颇为期待的眼神,下意识回道,“我记得……师姐煮的鱼汤特别好喝。” 旁边的太乙一脸赞同,“对,虽然因为打架的缘故,只喝到了一点,但还是很好喝诶。” 多宝:这届师弟师妹不太行,广成子我们商量一下,是拖出去暴打还是关禁闭写检讨? 眼睁睁看着阐截两教首徒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琼霄赶忙发挥了最后的求生欲,“我们似乎是处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 她犹疑了一会,又道,“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玉宸师姐应该是动用了某种法器,凝聚了一艘画船出来,其上有白鹤青鸾,星辰辉映,又有一团团霜白的云彩……” 琼霄断断续续地描述着。 在宥神色一凛,微微直起了身子。 多宝察觉到身侧人的变化,偏转头扫了他一眼。 在宥半阖了眼眸,任凭多宝将审视的目光落于他身上。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紧,大脑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小师叔…她想起来了吗? 心跳的频率开始失衡,又被白衣道人强制压下,不露半分声色。 不行,还不能确定,不能暴露。 他只淡淡地一笑,挥袖凝成一副画卷,恰是琼霄所述的模样。 迎着众人不同意味的眼神,他倏忽展颜,慢吞吞地道,“琼霄师妹所述,可是这般模样?倒是巧了,在下师弟太乙真人,恰是这件法器的制造者。” 在宥吐字清晰,表意明确,随随便便丢了个大料出来。 太乙:??! 哇,原来我这么牛逼的吗? ※※※※※※※※※※※※※※※※※※※※ 在宥:唉,这次说的话,几个字是真的呢? —————— 我想想,我的大纲崩成什么样了... 也许,还看得懂?(突然心虚) 大道(众生命运的主导者?),表现形式:星图。 天道(苦逼主脑?),代言人:鸿钧道祖。 魔道(病毒?),地盘:归墟。 神仙斗法,众人懵逼。 —————— 我...军训23号结束,还要花时间回家。【沧桑】 (/▽\)感谢汀汐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独自闲行独自吟 太始洪荒,紫霄宫。 庭院深深,小径幽静。鸿钧闲步于莲池之畔,步履是早已丈量好的规整,分毫不差,克制而严谨。华贵的紫袍垂落曳地,不染云尘。随着他轻移的脚步,泛起隐约的弧度。 亭台有素琴,却似闲置久矣,沾染上一片寒露花瓣。祂的手轻轻拂过琴弦,蹦出一声琤然,带几分凄清。露深夜重,琴弦已旧,不见抚琴之人。 莲池里的青莲早已开败,像是无人打理后,憔悴的模样。 祂淡漠的目光无声地将眼前之景收入眼底,倏忽蹙了眸。伸出的指尖捻落枝头残红,生死轮回未入祂眼眸。 无悲无喜,无痴无妄,无情无欲。 是为道祖。 远处,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 昊天偷偷地探头朝亭台内望,瑶池努力地从他头上探出身子,两位童子鬼鬼祟祟地朝里看了一眼,又似受惊般缩回了头。 瑶池戳戳旁边昊天的小肥脸,一脸担忧的模样,“老爷在里面待了好久了,又不准我们进去,是怕打扰到玉宸道君吗?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呀。唔,道君这次到底犯了什么错,老爷居然生气了这么久。” 昊天眨巴着迷惑的眼睛,又自然地移走瑶池的手,“不是说好要关满一万年禁闭的吗?” “说是这么说的,哪有一次真的关满了。”瑶池不满地鼓起了脸,“老爷哪里狠得下心。” “说不准呢,你还记得上次吵得有多凶。”昊天道。 瑶池:“那也不对啊。最后老爷还不是亲手抱着道君进的侧殿,回头又让我们准备了安神汤。你和我吵完还能这样?” 昊天晃了晃头,“那还真不行,所以现在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瑶池:“谁知道呢。” 两位童子面面相觑,满脸写着迷茫。 瑶池安静了一会儿,“喂,昊天。” 她轻轻喊了他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苦恼地揪起了头发,弄乱了梳好的发髻。 昊天无奈地应了她一声,“别动了别动了,你之前还说最喜欢这个桃花髻的。好歹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啊。” 枉我学了那么久。 昊天将腹诽的言语压在心底,又朝着亭台的方向陷入思索。 没等他想上多久,又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地扯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似乎生怕惊吓到他。低头对上瑶池清澈如水的眼眸,他眼底的无奈更深一分。 瑶池拽着他的衣袖,软声软气地开口道,“昊天你不要老是蹙眉呀,这样老的快。” 昊天面无表情地捏圆了小姑娘的脸,童子纯澈的眼里,墨色悄然褪去,“不担心道君了?” 瑶池:“…呜呜。” 担心也没用呀。老爷不放人,我有什么办法。说起来,最担心的人还等在外面呢。呜呜,昊天你快给我放手。 愤怒的小姑娘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力图展现其威慑力。 昊天啧了一声,随意地松开了手,“那两位还在外面等?” “是啊。”瑶池揉了揉自己的脸,“据说之前雷罚的时候,昆仑又弄丢人了。” “又?”昊天不解。 “玉宸道君,剑仙广成子。”瑶池还是习惯性地将上清道尊归类入昆仑,“虽然老爷露面公布道君在紫霄宫,但真的说起来,两位圣人也很久没有见过道君了。可不算是失踪人口之一了吗?” 说着,她还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摆出个老气横秋的模样,“居然连探监都不允许了诶。” 昊天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瑶池的头发。 瑶池:“喂喂,放手啊。” 昊天却并未回应,只把瑶池从地上拉起来,“走啦,那两位也等的很久了。” “可是我们还没过问过老爷…”瑶池迟疑地问道。 “老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昊天叹了口气,又耐心地解释道,“整个紫霄宫都在老爷的掌控下,哪能感知不到两位圣人的到来。祂的意思,应当是不见了。” “可是…”瑶池还想再问,又抿了抿唇,回眸望了一眼身后。 庭院深深深几许?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 昊天拉着瑶池的手稳稳的,眼底似有风云变动,又缓缓沉寂了,不留半分痕迹。在瑶池看不到的地方,他若有所感,神色复杂几分。 更何况,玉宸道君当真还在紫霄宫吗? 微弱的猜疑浮现心头,却难以道出口半句。 ———————— 走过长廊,自两侧蔓生出浮花,开至荼蘼,几欲腐朽。 殿宇内,鸿钧停驻了脚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在心底清晰而肯定地明了着,祂所等的人并不在此处。 道祖静默了片刻,光影周转着,掠过祂古井无波的眼眸,于地面徐徐地投落阴影。连影子也寂静几分,将周遭衬托得无声。 祂轻推门扉入内,伴着突兀的一声“吱呀”。尾调带着颤音,支离破碎的,是古老的琴弦又被拨动了一次。 过往如潮水般涌来,是命运不息的激流。 【命运星图】 群星远去了,成了一只只渺小的眼睛,那眼睛转溜着,又像是无机质的死物,失却了灵魂,而又残存着意识,冰冷地注视着通天。 在一片死寂中,他迈出了步伐。 群星追寻着他,整齐划一地旋转着目光,注视着来人的身影。 脚下回荡着单调的脚步声,传出邈远之外,传达向至高的存在。 无人应答。 而微妙的变化又隐约向他展开了一角。 无尽的混沌开始吞噬这片星空,一步步地蚕食到道尊脚下,天旋地转之间,直将人拉入天地之初。 通天再度睁眼时,便见远古的神祇举起了巨斧,划破长夜漫漫,折断了命运的第一个节点。亘古的混沌与无序被打破了,一眼望去便知晓的未来被深藏于大道深处。 极暗的色调,挥洒上燃烧着的血液,红与黑的交织,触目惊心,又泛着残酷而绚烂的美,辉映着一个时代陨落时最后的挣扎,与新纪元的破晓。混沌神祇们埋骨于虚空中,以残破的身躯做了洪荒的养料。 在血腥中诞生了微弱的光,是极致的纯白。 最后仅存的巨人孤独地矗立着,支撑着广袤天地,那方纯白凝聚于他肩头,成了整幅画面唯一的亮色。 通天久久地凝望着,比传承记忆里更为清晰的一幕幕展现在他眼前。 “……开天辟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渺远,像是初醒的梦境,轻盈得如同白羽一般。 至深的暗坠入巨人脚下,又蔓生出荆棘的花,贯穿了祂的脚踝。又蠕动着,试图向纯白的方向延伸。 通天凝眸于暗色之上,哪怕隔着一层时空,也能感受到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伴着深深的恶意朝他袭来。 “深渊凝视着您。”他喃喃地重复着元始的解语,似恍然,又如同坠入更深的迷雾之中。 画面又是一变。 累累的尸骨上凝聚出星星点点的光,渐渐汇聚于一处,构成了画面顶端模糊的万丈星河。随着光点的溢出,尸骨彻底湮灭成尘埃,散入天地之中。 通天一怔,又下意识抬头看去。 群星的眼眸依然追随着他,冰冷而了无生气,却陡然让他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抽象而意味深长的画面仍在变化着,通天却不由后退半步,以广袖半掩了眼眸,眸间翻涌着道不明的万千情绪。极致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再这般贸贸然地窥探下去,会有极为不妙的事情发生,而这代价,绝对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如果纯白对应天道,那么极暗对应…魔道?那汲取了混沌魔神最后道意,化出命运长河的大道…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若大道都非至公,洪荒的未来是否早已注定? “玉宸…她…”早已萌发的想法又于心间萦绕,红衣道尊顿了顿首,眼前倏忽转过少女如画的面容,粲然无暇,只消一眼,便似温暖了寒冬冷月,“又或者是——祂,与这又有何关联?” 蔓生的疑惑与担忧交织在一起,映入他眸间心海,荡涤着散乱的心绪。 似过去了一时半刻、并不确切的时间,神识感应被轻轻触动,引导着通天抬眸望去。 不知何时,远古的光景模糊起来,天地初开的画面定格着,又远去了。 通天的心微不可查地凝滞了须臾,渐渐染上几分悲色。映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眸,画面悄然变化着。 道尊于时光的彼岸,以三分莫测的神色,重见了祂的新生,与创世神祇的陨落。 盘古陨,化三清;天地开,生万物。 天意总将人捉弄,哪求个十全十美,万事如意? 低垂的睫羽颤动着,他缄默地望着远处,恍然出神,“原来玉宸所处的位面,也是如出一辙的时间线吗?” 通天索然无味般,重温着过往。 那画面演变得快了些,飘舞的雪渐渐沾染了画面的每一处角落,是熟悉的昆仑山巅,与漫天飞雪。 他眉间染上倦意,乏味地拂开衣摆坐了下来,散漫而又随意。瞧着不带新意的画面,似厌倦一样,冲着群星自言自语,“难不成你们想让我看另一位上清收徒?我说,这也太膈应人了吧。” 说是这样说着,通天仍是懒洋洋的,浑不在意的模样。 群星逡巡着大地,机械运转的眼睛透着死寂的冷,并未有理睬他的意思。 而那白雪逐渐绽开,在道尊微微收缩的瞳孔之中,渐次壮大,携山崩海啸之势,向他袭来。 第一次,打破了时空的界限。 长剑出鞘,嗡嗡作声。通天斜倚着幻化出的青萍,却只来得及将剑锋对准白雪,下一秒便被时空之海吞没。 ※※※※※※※※※※※※※※※※※※※※ 好久不见了, 依然没能从和平鸽进化成知更鸟。 唔,毕竟到处都炸了,就先发一章试试水。 如果我申榜有望...算了,到时候我也没存稿了。 ———————— 谢谢“steven小白”、“这个三扉没文化”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期间大家留给我的评论都看了,开心地转了个圈圈。 生怕超出审核时限,都登上后台看过了。√ 翻后台审核评论时, 还翻出一条很久以前的评论,“呵呵”小天使在五月份发的, 唔,土拨鼠尖叫+通天*38, 我哥推断是因为刷屏被删掉的,现在终于不期而遇了。 假装自己开始日更(?) 天下应无第二花 “你是谁?”稚气的声音里透着三分迷惑。 通天陷在一片死寂中,影影绰绰地感知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又辨不真切。他挣扎着睁开眼,迷蒙之中,似有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眨了两下眼睛,迷雾渐渐散去了。 而骤然紧缩的瞳孔,又展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玉宸?” 小姑娘歪了歪头,软声道,“你居然认识我诶?难道你是哥哥们的朋友?” 淡粉的襦裙,翩跹的裙摆漾开轻柔的弧度,装扮得细致入微的秀发,其发尾坠着一团毛绒绒的雪球,而她眉心处又被他人精巧地点上一枚花钿,添了几分明艳出尘。她侧着头瞧着通天,看上去格外的玉雪可爱。 被兄长们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好奇地望着通天,眉宇间带着发现新奇事物的兴味,大起胆子戳了戳道尊的脸。 玉宸:软软的诶~ 不待她戳上第二下,小手又被道尊下意识地扣住,而下一秒,流转的灵气贯彻而过,如同电流一般自接触的部位绽开,又促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迎上通天微怔的目光,她仍是笑脸盈盈,并未掩饰半分,“师尊和哥哥们都离我不远,所以,你不打算好好交代一下来历?” 软软儒儒的小姑娘,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眉目间依稀带有几分长成后的韶秀风华,但已有不俗的修为。 通天睫毛微动。 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他张开了口,郑重地道,“我是…通天。” 很久没有这样自我介绍,便有了几分久违的奇异感。道尊透过光影的罅隙,望着落于小姑娘眼睫上簌簌的雪,轻轻颤动之中,又悄然消融了。 “通,天。”玉宸认真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秀气的眉微蹙。她带着几分迷惑望着全然陌生的青年,心下犹疑着,是否要唤兄长前来。却有微妙的亲切感自灵魂深处传来,驱使着她放下所有的警戒心。 她垂着眼眸,指尖摩挲着裙裾,目光轻移,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道尊身上明艳的红色落入她眼中,比云霞更绚烂夺目。 是昆仑此前从未有过的姝色。 玉宸:是一个陌生的小哥哥,但是长得好好看。 她微微停顿了片刻,便见通天从地上撑起身子,复而小心地执起了她的手。 这一次,玉宸没有阻拦,似好奇他接下来的举动。 青年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更衬托得她的手小巧玲珑,轻而易举地,便可被其合拢在内。 玉宸的目光微微停留了一瞬,又转而投向他指尖,生生不息的上清本源之气被道尊试探着抽出一缕,萦绕于他手指之上,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熟悉的,亲切的,温暖而又令人向往。 她慢慢地收回了手,又摆出了一个与他相仿的对称手势,缓缓贴上他掌心。 纯澈的本源之气跳脱在她指尖,熟悉的微光映着她专注的眉眼,比任何话语都动人三分。 通天低头看她。 像是隔着遥远的岁月,触碰着过去的自己。 彼时韶光尚早,圣人之位高远得像是不可触及的梦。三清仍安居于昆仑一角,依仗着先天留存的阵法,在各自的道途上摸索成长。化形最迟的上清仍是孩童模样,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善良。 被兄长宠溺着,被师尊庇护着,无忧无虑地长大。 偶尔会任性,会胡闹。过一会儿又会自己缩成毛绒绒的一团,窝进兄长怀里。 永远不必忧虑,永远秉持着初心。 他低低地唤着,“…上清”。 眉目温柔得不可思议,弯起的眼眸好似新月,却不知是在唤着玉宸,抑或念诵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名号。又或者,两者兼之。 本源之气和谐得交融,小姑娘微微睁大了眼眸,眼底似有北辰星辉闪烁不灭。玉宸久久地凝望着这一幕,她轻声和道,“上清。” 说着,她又举起手与他相扣,小小的,透着温柔的暖意。 “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玉宸弯了弯眼眸,无比郑重地宣布道。 通天怔然了一瞬,回过神来,又不由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笑得张扬,朗朗出尘,惊动散落飞雪。 道尊眉眼轻狂,红衣烈烈,似骄阳高悬,炽热了一方大地,几分明耀,几分绝艳。仿若雪落枝头,暗香盈袖,轻易地落入玉宸眸中。 小姑娘仰头看他,恍惚出神。 笑声渐渐停歇,他半跪于雪地上,与玉宸交握双手,如同完成一个古老庄严的仪式,一个命定的时空誓约。 他的手掌更为宽厚,拢着玉宸软乎乎的小手,姿态端庄诚挚。 道尊的眉眼柔和几分,一字一顿庄重地许下承诺,“我在未来等你。” 玉宸抬眸看他,眼底微微闪过茫然,“你要回去了吗?” 她倏忽垂落了眼眸,又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袖袍,“不能再多留一会儿?” 抚过玉宸头顶的手温暖有力,通天温和地注视着她,却又莫名迟缓了言语。他定了定神,思量应当如何解释,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随着小姑娘发尾处的雪球来回晃悠。 他迟疑了一瞬,开口道,“玉宸…” “玉宸。”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伴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小姑娘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伸手飞快地抖落了裙摆上沾染的雪花。下一秒,又与通天四目相对,如同还未反应过来一般,迷糊地眨了眨眼。 通天脑海里骤然掠过一句“糟了”,神色肃然几分。他迅速地环顾四周,却只见一片白茫茫大地,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他抬手掐起术法的起手式,刚一动作,便见周围空间剧烈动荡起来,声势渐涨。脚下土地泛起银色的波澜,所经之处渐渐虚无。在两人之间,裂开了一道银白的沟渠,间隙渐深,听得到里面传来的呼呼风声。 玉宸站立不稳,猝不及防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通天微顿,不带犹豫地掐灭了术法,便想跨过裂缝去拉住玉宸。 来人的动作,却更快一分。 从乍闻惊呼到跨越空间,浮黎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似由昆仑寒玉雕琢而成的青年,眸色冷得吓人,在目睹玉宸的险况时,瞳孔微缩,霜白长剑瞬息出鞘,分毫不差地错开小姑娘,直直地斩向裂缝,淡色的屏障立刻撑开,险而又险地将玉宸护在一侧。 他步履不停,转眼便将玉宸搂入怀中。 “哥哥。”玉宸呆了片刻,仰起头来,拽上来者衣袍。发尾雪球一坠一坠的,染上几分惊心。 浮黎将玉宸搂紧,他略俯下身,微凉的手指拂过她面颊,确认着她是否无恙。 他惯常冷淡的眉目,此刻又灼烧上几分紧张。 不再是孤绝天上仙,倒似凡尘俗世人。 浮黎背对着玉宸的手催动长剑,万千霜雪汇聚于剑端,携着刺骨的风,袭上失控的时空裂缝。他眸间冷意凝霜,又在对上玉宸的眼眸时,化作山野间最轻柔不过的风。 像是亘古的寒峰上冷峻的雪,又追逐着偶然遗落山间的光,小心翼翼地,将之拢入霜雪之间,不容外物染指。于是那粲然的光,便可永远纯粹,安逸地栖息于祂怀中。 浮黎没有看到通天。 错乱的时空渐渐安稳,也掩没了异世来客的身影。 受到惊吓的小姑娘脸色微白,被她同样吓得不轻的兄长环抱着。 浮黎几乎来不及询问详情,便只顾顺着她的长发,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轻缓,生怕再度惊动到她,仿若玉宸是什么易碎的琉璃玉石,须得他细心呵护,唯恐失却。 玉宸略缓过神来,潜意识里感觉到什么一般,朝着通天的方向望来,却一无所获。她微微疑惑了一瞬,又将之暂且置于脑后。只反过来伸手紧紧地抱住浮黎的腰际。 她眼眸清澈,声音柔糯,转而安抚起浮黎来,“哥哥我没事啦。真的,我只是没反应过来,差点摔了。”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掉进去呢,我有好好练习剑法的。” “剑法好了,平衡能力就会好呀。哎呀,哥哥你怎么敲我头,痛痛痛。” “也…也不是很痛啦,哥哥真的不用担心了。” 隔着带有金属质感的银白帷幕,道尊神色莫测。他遥遥望着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声“玉清”,带有几分笃定的意思。纷纷涌上的灰雾充盈了他身侧一丈以外的空间,似在限制着他下一步的举动。 “不得在时空线中动用术法吗…是怕我干涉时代进程”,将前后之景琢磨片刻,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方寸之间,“那为什么又允许我与玉宸接触?” 先前忽略的疑点再度浮上心头,通天猛然一顿,倏的抬眸望向玉宸。 在这兄友妹恭,一派祥和的景象之中,那抹突兀的灰色雾气,便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像是不经意残留的一星痕迹,几乎要在风雪中稀释而去,却又拖长了尾部的灰色,阴魂不散地绕着玉宸的发坠,盘缩在原先洁白的雪球上。使那纯粹的白,点染上了晦暗不明的色调。 通天拢于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心底被愚弄的愠怒与担忧交织着,酝酿成眸底愈发沉重的暗色。 ※※※※※※※※※※※※※※※※※※※※ 作者无话可说 小楼一夜听春雨 浮黎面上带出几分无可奈何,没好气地点上玉宸的额头,下手不轻不重,又在看到小姑娘吃痛的表情时,变戳为揉,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起来。 玉宸偷偷摸摸地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又赶忙缩了回去,低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她眉眼低垂,睫毛又轻轻颤动着,微柔的,是能剪裁人心的乖。 浮黎挑了挑眉,又好气又好笑,他一手微微用力将小姑娘抱起,随即起身。银丝镶边的衣袍微皱,又被他一个随意的术法抚平。 昆仑的雪漫不经心地下着,草草地掩埋了剑光肆虐过的痕迹,深深浅浅地又覆上了一层薄雪。在距离裂缝几步远的地方,浮黎停驻了脚步。 原先漫卷的银光此刻已经消弭殆尽,浮黎朝外放出感知,一寸一寸细致地探寻过去,亦找不到半分其存在过的迹象。 他眉头微蹙,又试探着催动长剑,清寒的剑光一闪而过,如蛟龙入海,似青云出岫,激荡起万千霜雪。雪粒子散如霹雳,击向四面八方,又被阻挡在他一尺之外,不曾惊扰到玉宸。 他的剑势凛冽,遥遥卷起天地一缕微光,几欲撼动此地空间。若隐若现的,空间颤栗着,几个支撑的基点显露出来,流转着将近倾颓的光,藕断丝连的样子,偏生又未曾断绝。 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突兀出现一条裂缝的模样。 小姑娘安安稳稳地被他看护在怀里,垂着眼眸瞧了一会儿。她突然伸出手,离开了兄长为她设下的屏障,转而又撑起另一重月白的结界。冷冽的风呼呼地灌入她的袖袍,玉宸毫不在意地缩回手,又仰头望去。 另一侧。 通天试了几次也突破不了灰雾,反而逼着它越靠越近。它翻腾着,连带他周围的时空都不稳起来,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眉目冷淡几分,索性盘膝而坐,观察着外界的景象。 随着他举动的止歇,灰雾迟疑几许,也慢慢地后退了。它退上几步,又猛地上窜一分,试探着通天的反应。似是觉得他当真放弃了一般,才退回到初始的位置,安静地蛰伏着。 通天静静地思索着,手指摩挲过衣袍,带起沙沙的声响。 浮黎一剑动四方,却干预不到另一个维度的他,就好像,他并未真正身处在这个时空,两者之间看似相交,实则平行。 如同被算计好了一般,与玉宸短而又短的接触,看似得到了答案,却遗留了未知影响的灰雾标记;利用了他想要避开他人的心,也算得偿所愿,但也被此界的洪荒排斥。 说不清是灰雾限制他动用术法,亦是洪荒天道捕捉到了异常数据,进而排斥了他的存在。但他无法再接触此界任何事物,已是定局。 这就是,所谓的等价交换吗? 通天的目光凝聚在玉宸身上,无声地叹道。 他观察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自然随着她的动作抬起了头。 扑棱棱的鸟雀掠过月白色的海,轻盈自在,下方是波澜四起,上方是天高云淡。它似乎来不及感应到危险,呆头呆脑地往下一撞,挣扎两下,又被轻柔地托起,迷迷糊糊地继续往前飞。 通天眉梢微动。 玉宸眼眸纯粹,唇角微微上扬。也许是通天看得太久,她又疑惑地蹙起眉,发出惊疑的一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再次朝他投来目光。 通天隔着灰雾遥遥望着她,倏而一笑。 身侧的浮黎转过头来,眼底带出几分探询的意味。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又仰起脸对哥哥甜甜地一笑,堵住了浮黎将要出口的话语。 浮黎神色淡淡,未置可否,只缓缓抚上玉宸尚且稚嫩的眉眼。千言万语,终究不过一声叹息。 风雪微稀,地上一块接一块,隐约露出水色的底。 是雪化开后的模样,一脚深,一脚浅的,遍布了一路。其后,有一个身影渐次清晰,踏着薄雪而来。 太上闲庭散步般,循着动静缓步走来,“浮黎。” 青年披着点苍色的道袍,银白的发宽宽松松地束在身后,颇带几分恣意。距离近了,似注意到被浮黎紧搂在怀中,只露出一星衣角的幼妹,他又弯起眼眸,笑着唤道,“阿宸。” 小姑娘奋力探出了头,发尾的雪球随着她的举动来回晃动,一如既往的模样,“阿兄!”语气欢快灵动。 太上慢吞吞地张开双手,浮黎微顿,便见小姑娘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后就从他怀里溜了下来,转而被长兄仔细地抱起。 浮黎低头注视着自己空了的双手,怔了一瞬,又慢慢地抬起了头,冷声道,“兄长。” 太上与他对视了一眼,又偏移开视线。 温和的青年随意地环顾一周,目光微凝,又俯下头,揉了揉玉宸的长发。他微微一笑,干脆利落地开口问道,“所以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呢,阿宸?” 昆仑后山的一角,此刻已是一地狼藉,似被术法引动的银色裂痕缓缓缩合,几近消散,只剩下剑光侵袭后的痕迹。雪落得斑驳,又被剑气牵引着,散作齑粉,落了一场苍然。 太上伫立于霜雪一侧,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 他怀中的小姑娘突然僵硬了一下身躯,又很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道,“阿宸…阿宸也不知道诶。” 浮黎不动声色,漫行几步。他随手一招,长剑复而入鞘。随后,又侧首朝这边望来。 太上眼眸里流动着几分笑意,注视着莫名显得紧张几分的幼妹,“那为兄换个问法吧,阿宸之前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特别的人吗?” 玉宸低垂着眼,尽力地掩下心底情绪,她下意识想避开太上,又被他手疾眼快地抱紧,软儒的小脸贴上他衣襟,鼻间充盈着淡淡的幽兰香气。 在她愣神间,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隐约透出几分失落,“怎么,连为兄也不可以说吗?” 玉宸:呜呜,糟了。 身体反应远远快过大脑,小姑娘攥紧了太上的衣袍,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是的,阿兄……唔,我是说……” 她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眼睛不知道朝哪里看才好。 浮黎微咳一声,略带不满地扫了太上一眼。 青年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个眼神,温和地鼓励起玉宸,“不要急,慢慢讲。” 玉宸迟疑了半刻,犹豫道,“阿宸遇到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小哥哥。”她语调稍慢,字斟句酌。说着,又不免出神了几分,“小哥哥一身红衣,嗯,笑得也很温柔。” 太上神色微妙,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唔…”玉宸停顿了一晃儿,她微微启唇,眼眸中倒映出太上关切的面容,“小哥哥应该是误入此界的模样,动用术法被发现后……就造成了现在这个状况……现在他可能已经回去了吧。” 她局促不安地说完,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太上的袖子。小姑娘低眉顿首,踌躇片刻,“还有一些事情,可以不告诉哥哥们吗?” 周围气氛似凝固了一瞬,转眼又被人打破。 浮黎上前几步,冷着脸从太上怀中接回了玉宸。 小姑娘秀发微乱,一缕发丝散落,垂在她耳侧,淡粉的襦裙可怜兮兮地皱着,被她无意识地揉着。像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她垂着眼眸,睫毛微微翕动,又固执地抿着唇,不愿再说下去。 好生叫人着恼,又不舍得真正责怪她。 浮黎细细地为她重整着装,眸色微沉,又缓缓漾开几许无奈。 太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笑道,“阿宸?不知是你二哥好看些,还是那位红衣小哥哥好看啊?” 玉宸一怔,“诶?” 灰雾之中。 通天运转心法的动作一顿,接着发出接连的咳嗽声,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抽着嘴角望着太上,惊诧之余,又涌起一股往事不堪回首的惆怅之情。 通天:不是,每个世界的太清都这么喜欢坑弟坑妹的吗? 浮黎顿时黑了脸,一句“胡闹”脱口而出。 太上弯了弯眼,略带促狭地望着仲弟,“浮黎不想知道吗?” 说着,他又偏过头,瞧了眼试图把自己整个人缩进浮黎怀里的粉团子,啧啧啧地叹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小姑娘还露在外头的耳垂忽得红了,整个人像是蒸熟了一般,眼看就要从粉团子进化成红团子。 浮黎眸色渐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太上,身侧长剑翁鸣,几欲出鞘。 太上挑眉看他,拂尘入手,半点不虚的模样,“想来我们兄弟二人也好久没练过手了,不如放下阿宸,来做一场?让为兄看看你如今修为进展如何。” 浮黎神色不改,便欲放下小姑娘,而下一瞬,他长长的广袖又被玉宸拽住。她气恼地喊了一声“阿兄”,又停顿了一瞬,期期艾艾地唤道,“哥哥”。 小姑娘低头踢了一下脚下的雪,组织了一下言语,“嗯…阿宸觉得嘛,哥哥和那位红衣小哥哥都很好看,哥哥的话…更加清冷一点。但是,但是……” 她鼓起勇气,认认真真地说道,“要说最好看的,明明是师尊呀。” 玉宸:最强大的当然是最好看的,没毛病。 ※※※※※※※※※※※※※※※※※※※※ 作者吃瓜去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 “玉宸原来是这么想的。” “是呀”,小姑娘下意识答了一句,又在瞬息间察觉到不对。 她拽着兄长衣袖的手一松,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头来。 玉宸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抖着声音唤道,“师…师尊。” 太上一甩拂尘,执了半礼,“参见师尊。” 青年收了收自己散漫的样子,神色恭敬,又十分自然地给浮黎递了个眼神。 浮黎眸色冷然,顺手将玉宸往身后一藏,恭声向鸿钧行礼。他抬手举足间风姿如画,挑不出半分错漏。 紫衣的尊者神色漠然,目光一一掠过三位弟子。被注视的人纷纷低头,最小的那个还想抬头看他,又被兄长强压下来。 “玉宸没有什么想说的?”骤然浮现心头的趣味,令祂的视线停驻。平静无波的语调,浸透着亘古以来的死寂。 浮黎神色微动,挡在玉宸前开口道,“师尊…” “师尊。”玉宸上前一步,抢先打断了浮黎的话。小姑娘眼睫颤动,仰头望着鸿钧,带着一派认真的姿态,“师尊您风姿卓然,轩然霞举,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她一口气说着,最后朝着鸿钧微微一笑,神色专注,“是玉宸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太上几个错步来到玉宸身边,来不及捂住小姑娘的嘴,便听见这么一长串的形容词。 太上:哦,完了。 浮黎眼睛一跳,想再将作死的幼妹拽回来。 又见她缓过神后,朝他眨了眨眼,比个安心的手势,继续不怕死地说道,“玉宸之前,嗯,也是在夸您呢。” 鸿钧默然了一瞬,垂眸看着眼前一脸亮晶晶,像是在求表扬的小姑娘,曼声道,“这还是件好事?” 玉宸笑嘻嘻的,眨巴着纯粹的眸子,奇道,“难道不是吗?” 鸿钧的眼里依然是惯常的冷,失却温度,不带情感,是弥经岁月久而不散,比之三十三重天亦高上须臾,下到九曲幽冥更深上半分。穷尽笔墨,亦言说不尽。恰是令人望而生畏,如同仰望天地至理。 祂瞧着小姑娘的目光冷寂,直看得太上和浮黎紧张几分,又不好上前。时空也凝滞着,像是被定格的一角。 但祂确实,没有生气。 —————————— 【紫霄宫,莲花台】 隔着亘古的光年回望,记忆也似清晰几分。 鸿钧的绛紫道袍曳地,漫卷在长阶上。祂侧首望着过去的自己,神色淡淡的,视线偏移几分,又徐徐地落在玉宸身上,像是想起什么,唇边隐约泛起笑意。 幼生期的小姑娘,像是天生有着察觉人心善恶的本能。看似轻易地为人放下警惕,貌似莽撞地说着大胆的言论,到底……也没有一丝一毫偏离了本心。 无知者无畏?抑或心灵通透之人无惧? “盘古幺女,最是肖父。”似叹似嘲的,化为散落一句,遁入虚无中。 而那抹浅淡至无的笑,亦如它来时的难觅踪迹,消逝的无声无息。 鸿钧继而踱步在殿内走着。 奇异而梦幻的一幕架构在此间,一侧是漫天星光辉映,另一侧以深蓝为幕,却似少女闺阁。两者间泾渭分明,又隐约交织起来。 顶上真实的琉璃灯坠着暖融的光,光轻柔地铺了一地,零零散散地,碎金般的流光,又被鸿钧长长的衣摆拂过,漾出犹如水波的微澜。 随着祂的靠近,璀璨的星海亦蔓延过来,它美得虚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紧紧地追着鸿钧的步伐,又不敢超前半步。 倒成了这深蓝幕景的一部分,衬托得它愈发清绝疏阔。 只可惜,太过孤寂。 “上清,玉宸。” 鸿钧念着小徒弟的名号,手中不知何时执起了一枚发坠,略显几分古旧的样式,仍被保养得很好。其上的雪球毛绒绒的,一如往昔,白的纯粹,是被珍视过的模样。 “取出灰雾后,亦成了无用之物。” 祂漠然地想着,手指动了动,像是要将之随手毁去,又垂落了意味不明的目光,转而将发坠重新收入袖中。 “罢了,便当物归原主。” 寝殿早已无人居住很久了,仍残留着一星半点的痕迹。 石桌上未名的花开了半簇,尚未盛放,却久久地凝固在将开未开的时候,鲜妍的花枝犹垂着露水,平添了一抹水灵生气。 鸿钧端坐在石桌旁,指尖执起素白的花瓶下一只方巧的茶盏。约莫是离去得匆忙,盏内仍残留着半杯苦茶,冷涩的香气袅袅地散去,尚未饮下,便觉舌尖泛起苦来。 璨璨的星海缀着祂的衣袍,得几分偏爱的已坠入茶盏,作了其间一轮圆月。 但祂晃了晃茶盏,水色潋滟,款款漾开,圆月又倏的破碎开来,化成了漫天的星子。 天上地上的星星那么多。 没有一颗是祂等的那颗。 —————————— 小姑娘仰头等了师尊许久,仍未得到回复,略带疑惑地歪了歪头,又飞快地端正了仪态,乖乖巧巧地望着祂。 鸿钧方才收了视线,无悲无喜地道了声“随你。” 不出意料的,小姑娘笑逐颜开,明艳灼灼的容颜更盛几分。她尚带着几分青涩稚嫩,与不谙世事的天真,却无人可否认其出落得倾绝。 但更让祂瞩目的,是她所拥有的,这昆仑玄境少有的鲜活。 鸿钧漫不经心地想着,凭借这点,稍加纵容也是无妨的。 太上、浮黎松了口气,姿态放松几分。 浮黎略一欠身,冷肃的眉眼转过几轮晦涩,“幼妹顽劣,无意冒犯师尊。” 鸿钧可有可无地颔首,便见浮黎直起身来,重新将玉宸纳入他的羽翼之下,是庇护的姿态。 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笑得无邪,伸手轻轻地扯了扯浮黎的衣袖,转而牵上他的手。稳稳的,透着一股安心的气息。 浮黎一怔,垂下眸子,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复而抽出手来,将她小小的手拢紧。 一侧的太上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弟弟妹妹,思量片刻,笑道,“此事本因我而起,谢师尊宽厚。” 清风朗月般的青年眉眼疏阔,身姿挺拔,他静静凝望着鸿钧,又轻声问道,“师尊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异动?” 他略一停顿,神情自若地与鸿钧对视,坦然道,“之前时空法则突然产生动乱,似有银光铺天盖地而来,其势辉宏。弟子本意掐算因果,无奈才疏学浅,未得半分讯息,反倒受了反噬。” “若说全无消息,倒也未必。”太上笑了笑,“命数诡谲,星轨偏移。此番异动过后,洪荒众生命运竟落入迷雾之中,有以新易旧之态……” 他言犹未尽,目光中已染上深深的忧虑。 鸿钧不答。 祂冷寂的眼眸里湮灭了远古混沌的光影,映着太上镇定从容的面容,又轻轻掠过浮黎,最终停留在玉宸身上。 小姑娘被三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被浮黎拢紧的小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又被兄长握住。 紫衣的尊者踏着脚下薄雪,走到她面前,仍是淡淡的神色。祂纡尊降贵地俯下身子,轻轻地取下了那枚发坠。 玉宸一颤,茫然地唤道,“师尊?” 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探自己的长发,又倏忽睁大了眼。 在鸿钧手中的发坠不复之前的纯澈,若隐若现的灰雾无处藏身,显出痕迹来。那抹暗沉的灰,似时光长流中夹缝里潜藏的恶意,试图探出一角。 鸿钧微微用力,灰雾被迫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只得匍匐起来,又死死地拽着发坠不放。 浮黎脸色骤变。 太上上前一步,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何物?” 发坠折着渐落的日光,熠熠生辉。 分明是温暖的色调,却无端掺入了透骨的冷意。 鸿钧端详了它许久,抬起了那双冷寂的眸。祂没有看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却偏转头,隔着滔滔的岁月,真真切切地“注视”着通天。 红衣道尊一瞬间仿若毛骨悚然,来不及做出应对,耳畔便响起了祂不带情绪的,漠然的声音。 “当归。” 简短的两个字,言灵无声运转。 灰雾翻腾起来,仿佛能听见其未尽的哀嚎,该是极为凄厉的惨叫。 通天模模糊糊地想着,再度睁眼时,辉宏的星海落入他眼中,脚下是水晶铺成的道路,蔓延万里,不知去向。 一切同他来时一样。 “但…”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神色凝重地朝着星辉再度伸出手来,星云黯淡几分,像是要聚起之前的威势,又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 通天垂着眼眸,突然嗤笑一声。 他负着手,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濯濯的星光坠入云端,跌跌撞撞地溢散开来。粲然的金色亦失去了原有的光辉,收拢了明黄的色泽。 黑暗再度降临,又是新的一朝。 “通天?”低声的呼唤萦绕耳侧。 他恍惚得睁开眼,元始冷淡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似是发觉他醒了,元始又蹙起了眉,带上点不耐的语气,“怎么去了那么久?” 玉清道尊随着时日渐长,压抑不下的担忧下一秒便要井喷而出,化成声声数落。 于是接下来,便当是他与兄长的置气。 通天轻轻颤了下睫羽,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只软儒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边倏忽绽开几寸笑意,仗着所处姿势的便利,凑到元始耳边,半带委屈、半带捉弄地唤了他一声。 “哥哥。” 元始手一抖,摔了茶盏。 ※※※※※※※※※※※※※※※※※※※※ 1天干物燥,小心手滑。 2通天的大哥叫太清,玉宸的大哥叫太上。 那我就不用打“老子”两个字了诶。 ———————— 榜单要求:3151/10000 所以从1号到7号, 你们应该还能看到优秀周更作者...2、3次 抱头蹲。 月落乌啼霜满天 距离凑得近了,连那一声声温长的吐纳也清晰可闻,却倏的紊乱几分,像是被撩动的融融春水。 元始微仰起头,瞧着自家蠢弟弟。他笑得烂漫夺目,又毫无自知。 想是昏迷时在他怀中蹭过的缘故,通天发髻稍乱,于鬓边垂落了一缕水墨卷染的发,格格不入地散落着,颇为碍眼。 元始眼眸一暗,没去管他失手摔落的茶盏,反手将通天压制了回去。玉清道尊吝啬至极地执起那缕发丝,细致地为他别到耳后,直至其端端正正,丝毫不乱。方才折出个满意的笑。 元始浅淡的眸子略略弯起,微不可查的一个弧度,却似消融了此界风雪。他靠近通天耳畔,双唇微启,缓缓唤了他一声,“阿天。” “啪嗒。” 噫,太清的茶盏也没有保住。 通天倏忽瞪大了眼,“二哥你——” 元始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闻言挑起了眉梢。他唇边的笑淡了,冷淡道,“怎么?想好该怎么解释了?” 通天:【掀桌】你这样让我怎么解释啊。 太清微咳一声,试图解救自家委屈巴巴的幼弟。 元始淡淡地瞧了一眼兄长,退后了半个身位,通天这才直起身来。见他站稳后,元始亦收回了手。 他垂落了眼眸,望了望地上狼藉的一片,轻哼一声。秉着他目下无尘的性子,又随意地动了下手指,将之清理掉。 通天晃了下脑袋,入目所及的是玉虚宫内殿清寂的色调。 太清斜靠在椅子上,慢吞吞地重新沏起一盏新的茶水,凑到唇边,又摇了摇头叹道,“冷茶味苦,本就苦涩难言,等得久了,愈发难以入口。” 他朝通天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通天可让为兄好等。” 元始默不作声,拂过衣摆,在太清对面坐下。 通天怔了一瞬,“……大兄,二哥。” “先坐下再说吧。”太清朝他招了招手。 通天依言坐下,低眸注视着桌上尚有余温的清茶,方想捧起,又被元始夺过。兄长颇为不耐地清除了盏内茶水,又略略挽起袖口,露出白玉般的手腕,为他重沏了一杯茶。 “喝完之后,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元始顿了顿,冷声道。 通天:……?行吧。 太清老神在在,“别听你二哥的,捡你能讲的,稍微给我们透露一下就行了。就比如说,你刚醒的时候,犯得是什么病?怎么突然想起捉弄你二哥了。”说到最后,他轻笑一声,颇为玩味的模样。 元始神色一冷,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动,又忍了下去。 茶壶上设置了时间定格的阵法,其中的茶水仍如最初一样,略带上些苦涩,透着清冽的淡香,又有着清心静气之效。 通天捧着茶盏,茶水泛着纯粹的淡金色,流动着故里的月光。 “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他弯着眼眸笑起来,忽道,“我遇见了那个世界的玉宸……那声哥哥,我学的是她。” 红衣青年唇角勾起一个肆意的笑容,懒散地倒在椅背上。绮丽的眉眼里染上些看不分明的情绪,如烟火般绽放开来,让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阿兄要不要猜猜看,发生了什么呢。” 太清斟茶的手微微停顿,又像是不曾听到一般,盛了半盏莹流茶。 元始神色微动,于桌案上敲击的手停了下来。 仿佛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又或者,他们早有预感,只不过在此刻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元始缓缓抬起头来,问他,“名字?” “浮黎。”通天答了一半。 太清摩挲着茶盏,眼底倏忽冷寂,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缓慢而坚决地,慢慢抹去他所有的情感,“你打算怎么办?” 通天没有回答,仿佛未曾听懂他的问句,便是答了,也如答非所问一般。 “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还是我害了她。但这又像是一个时空悖论,无从挣脱。”他朝着兄长摊开手,“因果纠缠,命数相依。” 通天微微一笑,“这便是我要承担的代价了。” 太清站起身来,走到通天身前。 与生俱来的苍雪白发拂过他至亲的面庞,太清俯下身,半扣住通天的下颌,语气淡漠地问,“等价交换?” 通天被迫仰头看他,脸上带上几分无奈,转而端正了几分神色,“老子。” 他轻声唤着长兄的名姓,“这是上清的路。” 老子松了手,他的神色愈发得淡了,邈远得像是昆仑山巅最孤冷的那抹雪,倾尽了太阴星仍及不上的旷古月色。但与元始不同,他的心也随着无为之道的进展,越发得淡薄了。 偏生,又含着不甘。 他静静地望着幼弟,仿佛看见自己曾经萌发过的恐慌,一点一点变成了真实,“绝艳易凋,连城易脆。” 他悠悠地叹着,“无悔乎?” 通天失笑道,“怎么会呢?” 他一字一顿地回道,“上清通天,从不后悔。” 老子似是无话可说了,他长身肃立,袖袍里灌入了不知从何而起的风,道袍上的青鹤迎空而舞,几般寂寥。 玉虚宫中,倏忽静得落针可闻。 元始瞧了眼两人,忽然出言道,“玉宸之事,为什么说可能是你害了她?” 通天想了想,逐字酌句地答道,“她也许,可以不必来此。” “但她已经来了。”元始望着他,神色平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通天张口欲言,又被兄长挡下。 元始:“如果单单是玉宸一个人,事情或许还简单些。但是,你别忘了在宥。世上从没有绝对的巧合,只有人为构造的必然。” 元始眼眸微沉,“而且,玉宸的身份,在宥选择隐瞒,天道好似不知,而你询问大道之后,祂抛砖引玉给了你答案。可是通天,你最初想问的,仅仅是这点吗?一个我们或多或少都心里有数的答案?” 他脸上微微露出个讽刺的笑容,“你收她为徒,我们没有拦下。一是觉得她修行的道法,确实与我们同宗同源。” “二则,她也入了兄长的眼,不是吗?”通天提高音量,反问道,“二哥怕是忘了,我每次收徒时,你总会多说上那么一句两句的。轮到玉宸,一句都没有。甚至你质疑的,还是首徒之位。这差别待遇也足够明显了吧。” 通天微喘了口气,凝视着元始,“元始,从在宥无端坠落昆仑开始,甚至远比之更早的时候,这个局便已经开始了。我们……早已是局中之人。无论背后之人是哪位,我们也已经避无可避。” 通天:“经此一事,我与玉宸命数相依,等她回来之后……” 老子接口道,“等她回来,你待如何?” 太清道尊复而端坐在座椅上,听着两位弟弟的争论,此刻他目色冷淡,逼视着通天,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待如何?” 声音铮铮如裂帛,自有威严压迫其上。 通天一滞,像是有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那我便将上清之名,分与她一半。” 老子的眉头深深蹙起,手中茶盏碎成齑粉。 元始似要再劝,一时竟也无言。 通天却长舒了一口气,念头通达后,神智愈发清明。 他想:本就该如此的。 早在亘古之前,翻越过数万个元会,通天与玉宸,早已约定好了一切。 ※※※※※※※※※※※※※※※※※※※※ 本章是不讲人话的一章,我们从头开始: 1问:元始在调戏他弟? 答:互相伤害。 2问:太清为什么只让通天说重点? 答:怕出现太多屏蔽词。 3问:玉宸身份石锤了吗? 答: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是什么时候公布天下,不知道。 4问:为什么通天说是他害了玉宸? 答:事实上,玉宸会出现在异世界与鸿钧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之所以选择通天这个世界,便和他窥探命运星图有关。但是玉宸不来,通天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由此构成时空悖论。 所以,作为代价,他们两个人的命数相依。 因为他们彼此篡改了彼此的命运。 【对照前文,等价交换。】 5问:为什么太清突然有了名字? 答:要撸起袖子骂弟弟了,需要霸气一点。 6问:为什么我觉得太清像是精分了? 答:这是他的基础人设。关键词:太上忘情。 被迫一点一点消磨掉最初的性格,最终与世无争,贯彻无为。 为走上封神线奠定基础。 7问:元始和通天在吵什么? 答:他们怀疑自己被坑了。 通天说:哥,没办法了,我们头顶最后一勺土,早就被填踏实了。 8问:元始和老子怎么感觉在针对玉宸? 答:马上就要多一个妹妹了,心里有点慌。 累了,养不动了。 9问:这章怎么字数那么少? 答:知足常乐。 ———————————— 【字数统计:5605/10000】 突然...有点慌。 愿逐月华流照君 【归墟之境】 斑驳的雪絮絮地落着,无声无息地充盈着归墟的每一处,沉到底处犹带些怨愁,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死灰复燃。燃到一半,又似索然无味,缓缓沉寂了下去。 倏忽而起的微风,拂过雪的面庞。 仿佛惊动了什么,它们匆匆地探出头来,却只见到最后一抹清寂的剑光,眼前陡然暗了。 玉宸执着青萍,独身踏过浮雪。青萍的剑身亮着淡淡的微光,与此间格格不入的清气萦绕在侧。略一靠近,污浊便不可抗拒地冰消雪融,露出其下泛着血色的黑色焦土。 她半阖着眼,墨色长发披散而下,映着月白色的衣袍,无端地冷上几分。 亘古的记忆突兀得于脑海间复苏,渐次清晰,却带着隔世的恍惚感,像是别人的梦。但朦胧中又有几分真切,是双手交握时温暖的触感。 玉宸缓缓睁开了眼眸,指尖微微点上唇畔,露出个略显困惑的表情。 “通天……” 她想,原来在那么久远的过去,他们便已经相遇了吗? 高大古朴的门扉近在眼前,沉重的锁链将之层层包裹,其末端是一个星云状的锁。其上繁复的纹章泛着磅礴的力量,越靠近,压迫愈深一层。像是无形的警告,不要妄想离开此处。 “你要走了吗?”邈远的声音穿过斑驳的雪层,陡然间,万物静止。 玉宸停下脚步,侧首望去。 无处可觅祂的身影,但祂又似无处不在,“哪怕再度失去你的记忆,遗忘掉自我,天真而可笑地活着?” 她低下了头,那声音便诱导着,仿佛从她心头上响起。 “鸿钧这么对你,你不恨吗?留下来,我可以帮你。” 但她举起了青萍。 长剑横于身前,纯粹的灵气灌输入内。青萍微微颤动,倏忽绽开万千光华。 从未降临过归墟的澄澈天光,终于注意到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天地震动着,连带着无尽的灰雪,也纷纷消融于光中。 这光并不强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和。但在归墟永恒不变的黑暗中,它璀璨如烈日,几乎要照尽一切魑魅魍魉。 “玉宸!” 耳畔的风声倏忽大了,拂过她肆意飞扬的墨色发丝。她轻轻地笑了,“吾事已毕,自当归去。” 归墟的封禁阻拦的,可从来不是外人。 ——————————— 【玉虚宫】 殿内的死寂绵延着,像一潭深泉,压抑着微妙的情绪。 元始微微收紧手掌,又在感觉到掌心隐约的痛感后,缓缓松开了手。他浅淡的眼眸里,若有似无地酝酿着什么,迟疑了片刻,又渐渐淡去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琢磨着语句,终是生硬地开口道,“太乙,还有琼霄、碧霄,都已经回来了。” 元始瞧着通天的眼神从亮起到黯淡,又转回平淡的欢喜,莫名补上了一句,“他们说,玉宸要去做另外的一些事情,多有不便,就先送他们回来了。” 通天端正了姿态,“可受了什么伤?” 元始:“不曾。虽然模样狼狈了些,但精神气仪尚可。略作修养,也便无事了。哦,他们还喝过玉宸煲的鱼汤,约莫是有些治疗效果的。而且,据太乙描述,应该是颇为好喝的。” 通天:……? 元始微微一笑,“你可以放心了。” 通天憋了一会儿,问道,“……玉宸可是,想起来了?” 元始沉默了一瞬,老子代他开了口,“不见得如此,也许是暂时性的。” 太清道尊冷淡的目光投落到两个弟弟身上,又轻描淡写地掷下一句,“根据琼霄他们的描述,我们有理由怀疑,那个地方是归墟。” 通天手一滑,十分顺手地摔掉了桌上最后一个茶盏。 元始眼睛一抽,下意识望了眼桌上空空荡荡的一片。 通天惊疑不定地问道,“归墟?!可这不是传说中的……” 老子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他,略带嘲讽,“千万年后,你也会是个传说。” 通天:……不敢说话。 老子缓了口气,继续道,“传承记忆里曾提到过一两句,说洪荒大陆,上接昆仑,下至归墟。一处在西,一处在东,可谓地之两极。” “但……”他停顿了一会儿,悠悠地接道,“又有截然相反的一句,是这么说的:归墟汇聚人心之恶,但凡恶念所聚之处,便有归墟的身影。这倒是与我们的猜测对的上。” 元始手指微动,从袖中取出一张阵图,又将之慢慢展开。 通天的目光凝聚在上面,“那是阵法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恶念汇聚?”他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又略带疑惑地说道,“不应该呀?” “少了。”元始轻声道,他的手指轻轻点上一处,“按琼霄所说,她初步设置的原是108个幻境,对应她写的108个故事。但是其间偏偏少了一个,或者说,被什么东西,替换掉了一个。” 元始:“她当时与太乙检查阵法,正好检查到这一个,当时便觉得不对,却已经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引动了整个阵法,随后炸开。之后的事情,我们也都知晓了。” 元始侧过头看他,眼神严肃,“琼霄说,她唯一记得的是,那个阵法上标着四个字——封神演义。” 玉清道尊蹙起了眉,不带希望地问道,“通天,你对此,可有什么印象?” 脑海中仿佛闪过了什么,但却一瞬即逝,捕捉不到半分痕迹。通天闻言皱了皱眉头,又缓缓摇了摇头。 元始叹了口气,又道,“我已下令让所有参与过阵法的人,回忆自己经历过的幻境,希望能从中找出那个被替换掉的幻境。但是…足足一百零八个,其中或许还有重复,聊胜于无吧。” “更何况……”玉清道尊眼眸阴郁几分,“幻境一旦开启,其中演变虽依据原著,但千变万化,不可计数……也不知道你徒弟怎么想出来的。” 通天轻笑一声,“琼霄她们优秀,也有二哥的一份啊。作为师长,不应该为之感到高兴吗?” 红衣青年弯起了眼眸,笑得灿烂。 元始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脸上神色却又舒缓了几分,“左右还不是你麻烦。” 通天接过阵图,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会,又想起一事。 他面向一旁的老子,颇为疑惑的问道,“为何大兄说,玉宸可能是‘暂时’想起?” 老子冷漠得瞧了他一眼,思虑片刻,也大致给了个回答,“归墟只在明面上归属洪荒,但实际上……受不受天道管辖,还应另当别论。” 通天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笑道,“大兄所知甚广,真不愧是大兄呢。” 太清道尊冷笑一声,“我所知虽广,通天可愿多听我两句?算算时日,似乎好久没关过你禁闭了。” 通天:“……?” 通天:“……多事之秋,就不必了吧。” 老子垂眸看他。 红衣青年似乎慌乱了几分,又强作镇定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摆,似是在纠结,到底是束手就擒(?),还是拼死反抗暴行(?)。倒是难得透出几分孩子气来。 他慢悠悠地瞧了一会儿,心底的怒气不觉散了些许。 闻言,老子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他神色淡淡,曼声道,“不然你以为呢?” 通天:……行吧,您开心就好。 玉虚宫内,渐渐地又静了下来。却不同于之前死寂般的静,流动着淡淡的温馨感。是雪后的大地,映照着暖煦的日光。连眉眼都舒缓开来,笑容也粲然几分。恍惚能闻到春日的气息。 元始复而拿出一套崭新的茶具,与老子一道饮茶。 两人一边品味着茶水,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另一边,又自然地关注着幼弟。像是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通天垂落眼眸,神情中透着几分专注。他一点一点细致地研究过阵图,想了想,又往上添了几笔,略作修改。在空余处,又不忘补上几笔批语,以及衍生出的新奇想法。 通天撑着笔想了一会,“唔,就当做课后练习,留给她们想吧。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最后,他以指尖轻轻按压着阵图,将之从头到尾地阅览了一遍,方才满意地收了笔。 做完之后,他不由抬起头来,对上兄长的视线后,下意识地露出个绚烂的笑容。 元始心想:真是傻透了。 老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老子:如果运气不好,我们可能要养两个傻孩子。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早就习惯了,为彼此妥协着。 元始瞧了他一会,莫名柔和了眉眼,唤道,“通天?” 青年茫然地与他对视,本该是风流绮丽的眉眼,因着这几分困惑,染上了稚童般的无辜纯澈,像是格外可怜可爱的。 他的弟弟。 于是兄长阖了眼,半带无奈地道,“等玉宸回来,我们再瞧瞧她的记忆情况,实在不行,我们找师尊想想办法吧。” 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般,眨了眨眼睛,接着,眼里漾开几分惊喜,璨若星河。 老子借着饮茶的举动,掩下心头情绪,唇角又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他想:这便是,他想要竭力护下的那份天真了吧。 ※※※※※※※※※※※※※※※※※※※※ 在?我不是一个放暑假的大学生吗? —————————— 谢谢“云深不知处”小天使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留的评论,尤其是催…更的。 (╥﹏╥) 自在飞花轻似梦 【太初洪荒,紫霄宫。】 长明灯静静地燃着,缄默中站成永恒的姿势,做着内殿中自始至终的一景,照彻领域的一角。殿内,唯有一人的身影,独自沉浸于漫漫长夜之中。 道祖端坐在蒲团上,亘古不变的姿态,透着夜阑时分悠久的清寂。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祂倏忽睁开了眼,目光不带波澜地朝下界望去,“你想做什么?” 言罢,祂微侧过首,似乎在等待谁的回答。银白的发覆过祂肩膀,垂了一地冷霜,犹如深冬的凉夜,忽见窗台前凝起的霜露。 造化玉碟悬于半空,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良久,方有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咬字颇为奇怪,好似吟咏着盛大的诗篇,“戏剧即将上演,观众席上当有评委。” 祂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对这些奇怪的词汇表示了莫名的排斥,“越过归墟封禁的那个孩子,是谁?” 玉碟转了转,停滞在祂身前,随口道,“是另一个世界的上清。和你好像也有那么一丝因果。你若是愿意认下,我……应该会更好交代一些。”空灵的声音琢磨了一瞬,语焉不详地说道。 道祖:“……?” 玉碟又突兀地兴奋起来,“要不一气你就背了这个锅,嗯,我的意思是……帮我这个忙?” 一气冷淡地望了祂一眼,选择性地忽略了后半段,“我记得,之前老子和通天来找我,为得是广成子一事。现在,你告诉我,那个世界不只来了一个,还附赠了上清?” 祂声音渐寒,“洪荒的位面壁垒何时薄弱成这样,距离无量量劫,似乎还尚远?” 玉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玉宸,是玉宸啦。喊什么上清,小姑娘名字可好听了。人长得也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一气冷笑一声,“然后你就强行更改了空间数据,将她丢到了天庭?”祂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又道,“人现在还昏迷着,你没什么想说的?” 道祖:在?哪来的人渣? 玉碟毫不心虚,连光都亮了几分,振振有词道,“我这是为她好。” 一气连眼睛都不抬,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缓缓运转着灵气,“你这段时日,到底在布局些什么,别忘了……”祂停顿了一瞬,又把后半句收了回去。 “还是和往常一样啊。”玉碟晃了晃。 无尽的数据之海开始在祂身后浮现。幽蓝色的海洋倾泻而下,众生百态化为其间一串数据,冰冷地汇入汪洋,再也寻觅不到。其间,又有泛着金色的数据熠熠生辉,又沦为沧海一粟。 一气的目光微微凝聚,便听玉碟款款道来,“巫妖两族,即将达到鼎盛。” 金色的数据倏忽大亮,飞快地扩散着,几乎要占据大半片数据海洋。应是极为华美的光彩,落入一气眼底,又染上几分盛极而衰的荼蘼之色。 祂蹙起了眉,低唤道,“太初。” 玉碟空灵的声音里,微微显露出几分怜悯,“真可惜呢。” 那怜悯是真切的怜悯,又透着至深的无情。 一气淡漠的面容上,映着数据的幽光。眼前的造化玉碟暂且联结了太初天道的一缕意识,却犹如祂心底的映照。 所谓天道不仁,天道至公。 也许……就是祂睁着怜悯的眼睛,只是怜悯着你。 但道祖轻笑了一声,“你既然奉行大道指令,一心一意推动洪荒走上既定的轨道,又背着祂来找我……” 一气:怕不是闲得慌。 玉碟的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气定神闲的意味,轻描淡写地掠过一丝恍惚,又转瞬即逝,“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一气,你知道吗?洪荒是没有未来的。” 一气的眼眸淡漠,听着玉碟又重复了一次,“洪荒根本没有未来。所有的文明都将湮灭于星海之中。合道的时候,你我皆见过命运的边缘……但现在,我找到了那个偶然。不……是祂找到的。” “祂?”一气开口问道。 玉碟没有再回答,忽道,“昆仑上方的结界,撤了吗?” 一气瞧了祂一眼,默不作声地朝下界望去,“撤了。” 玉碟像是又活跃了起来,蹦到一气肩头,声音里颇带一种捶胸顿足的感觉,“唉,这么长时间,总觉得又被小可爱们骂了呢。” 一气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想了会儿,又道,“放心,他们有分寸,一般不会骂出声的。” 玉碟: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 但祂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悬浮着。造化玉碟上的光明明灭灭,像是某种生物悠长的吐纳声。而光辉再度亮起的瞬间,它陡然暗了,转而萦绕上一层月白的光晕。 祂离开了。 一气伸手接住掉落的造化玉碟,若有所思地朝天庭看去。 少女已经不在那了。 —————————— “自龙汉初劫后,巫妖两族成为天地的主角,妖族于九重天上立了天庭,从此,有了执掌一方的妖皇帝俊与东皇太一。与之相对的,便是围绕不周山,以族群的形式生活的巫族,其领导人便是十二祖巫。” “两族有鉴于开天三族的下场,各自约束自己的族人,在洪荒大陆上相安无事地发展着。然,时日渐长,新生的一辈未曾经历过量劫的洗礼,自恃力量的强大;老一辈仍然怀有警惕之心,但谋取霸权的渴望已经悄然上升,成为两族间的主要矛盾。” “随着女娲娘娘所创人族的出现,圣人纷纷立教,新的力量登上了政治舞台,巫妖两族初现战争端倪,危机渐深。” ——洪荒义务教育教科书《历史与政治3》,著作人:多宝道人 (本书由玄门出版社出版,三教出品,必属精品。) ——————————— 一气的目光由上至下,一掠而过,整个洪荒大陆尽收眼底。 借着天道的权柄,连思维也不自觉地受了些影响。祂看着底下渺小如草芥的众生,自顾自地挣扎着生活,从一方围墙跳向另一方围墙,又囿于自身,驻足于四四方方的一块天地。 生是欢喜的,掺杂着苦涩;死是悲凉的,又含着未尽的希望。 生死复来,无穷无尽,再平凡不过。 看得久了,也便淡了。 长明灯的光闪烁了一瞬,似已燃至尽头,将息未息。一气自蒲团上起身,霜雪长发披肩,又拖曳至脚踝。祂的脚步很轻,一声连着一声,却似敲在人心头。 道祖随手点起了灯,接着神色漠然地坐回蒲团。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无穷无尽的事物。”祂低低地念着,眼底闪过些微的兴味,“一个,偶然?” 【妖族,天庭】 九重天阙之上,万千云霞喷涌而出,云涌雾腾间,金碧辉煌的殿宇若隐若现。一如新生之朝阳,霞光万丈,明耀灼灼。银色长阶垂地,低调奢华,又似月华如水,缥缈无痕地,自太阴星上飘落。 妖族的天庭,除却集聚之时,历来是静的。 近日,来来去去的人多了些,皆是行事匆忙的模样。唯有靠近几座主殿时,来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带着无形的敬畏。 【娲皇宫内】 殿内的海棠款款盛开着,鲜艳夺目,又于拂过的微风中,落了一地的绯红。 一位着红色宫装的女子斜倚在云榻旁,手中还捧着一册书籍。她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早已熟记在心的文字,略显慵懒的目光,又时不时地,轻轻掠过身旁的少女,带起几分若有所思。 很快,她等的人便来了。 白衣青年得到允许后,急匆匆地踏入主殿,伴着一声“妹妹”。身后,又跟了一位玄黄道袍的青年。 女娲将信手折来的一朵海棠压入书页中,又将之整理好,放在桌案上。方才整理仪表,起身与来者见礼。 伏羲立于一旁,看见她自寝殿走出,又视而不见地从他身侧走过,不由摸着鼻子,苦笑一声。清隽的眉目上微含几分愁绪,缥缈若山间薄雾。 “陛下。”女娲眉眼淡淡,略执了一礼。 太一神色不改,微微避让,又转而回了一礼,“圣人安好。” 互相礼貌的客套过后,女娲干脆利落地开口道,“此次烦请陛下前来,乃有一事相问。您向来与我师兄上清圣人交好,不知……是否能认出他门下心法?” 太一沉思一会儿,颔首道,“若是嫡传弟子,自是无碍。” 他思及先前伏羲所述,思绪略转,便已明了,目光便微微往寝殿的方向一探,又一触即收。 女娲瞧了,略一停顿,继而道,“我先前也掐算过这位女修的来历,隐约指向昆仑,若无意外,约莫该是通天师兄的弟子。但平日里,也未曾听闻师兄有收过如此风华的弟子。” 女娲:“既然陛下有空,不妨帮忙看看。如果当真是截教门下,也好麻烦师兄过来一趟。在此之前,可让她暂且休憩于娲皇宫。” 太一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稍带诧异地望了一眼女娲。 女娲平淡地回望,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她轻声道,“只是来一趟罢了。相较您或者兄长亲自上昆仑,意义也差不了多少。” 旁边的伏羲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又顾忌着场合,不便开口。 太一默然了一瞬,抬眸道,“娘娘思虑,太一心领。且让我先行见过来人,再议其他。” 女娲微微一笑,“自当如是。” ※※※※※※※※※※※※※※※※※※※※ 大家七夕快乐!!! ———————— 8.8补全,前面略作修改,写的尽量明白了一点【挠头】, 虽然大概还是不讲人话。 后面补上了半截。√ 里面有两句改自闪暖,过剧情的时候看到的。√ 所有的文明都将湮灭于星海之中。——李尔里德(原句忘了) 命运最大的无情,就在于它睁着怜悯的眼睛,只是怜悯着你。——秦衣(服饰:白露生) 回忆了一下我写过的剧情,都是苦逼的“我”,试图带着女儿拯救世界呢。 大概翻译一下脑电波: 一气和太初的交流:1世界主线剧情要开始了 2但仍然想搞事 女娲和太一的交流:(脑洞来自八卦)震惊!上清圣人亲自前往天庭,与东皇言谈甚欢,巫族恐有危机。 人设: 太初:一个看似沙雕的狠人(天道) 女娲:政治头脑满分,但是拉不住兄长作死的...可怜妹妹qvq。 (娘娘要坚强啊!) (≧?≦)?谢谢“悠然”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新的一天,谢谢“上清”、“叶落”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榜单太可怕了,但是没有榜单... 我可能要继续咕咕咕了。【预告一下√】 开心地点掉了提示信息,玩去啦。 等闲识得东风面 庭院中的海棠花凛冽地盛放着,无意中浸染着霜意,絮絮地落了一地残红。通往寝殿的路不长,却种满了各色的海棠,幽远的香气绵长缱绻,仿若一个安谧的甜梦。 女娲微长的裙摆曳地,明艳的绯红与落花交织成一片。如墨的长发挽着凤簪,其上的玉石流转着鲜红的色泽,灼灼若烈焰。她姿态端庄,双手合拢覆于小腹,目不斜视地在前方领路。 太一略落后了半步,脚步丝毫不慢地跟着。 伏羲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周围的海棠花树,又很快收回眼底,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踏入殿内。 相较于宫室奢华的外在,里面又显得朴素干净了几分。一目了然的格局,残留着主人寥寥可数的痕迹。 她回身浅浅一笑,伏羲下意识止步。太一微顿,又随着她的示意上前。 似是被女娲莫名的庄重态度感染,太一也严肃几分,在距离云榻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肃容以待。 窗沿边散落的光染过她眉眼,愈发显得她瞳仁黑得清亮,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女娲微微俯身,带几分郑重地伸手挑起一角帘幕,露出云榻间,少女安然沉睡的面容。 一切,倏忽显得那般不真切起来。 太一的目光凝滞了一瞬,几乎是惊疑不定地开口道,“她是......?”话音刚落,他又立刻反应了过来,止住了之后的话语。 女娲神色不改,自然地朝少女探出手,莹白的指尖跃动着紫色的火焰,室内温度陡然升高。 “女娲——”太一怔忪了一瞬,提高了音量唤道。 却见那缕火焰在距离少女不远处,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眉睫上卷染上的些微痛楚,与萦绕身侧的三朵洁白莲花。清绝的莲花款款舒展开花瓣,摇落一地辉光,伴着飘飘渺渺的丹青墨色,浅淡地勾勒一笔。 正如她自身一样,圣美得,近乎于道。 女娲侧过半身,挥袖挡下反噬的一击。她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敛眸瞧去,身上宫装的袖角不知何时残破了一丝,于空中焚烧殆尽,散了一地残灰。 她瞧了一会儿,放下了袖子,眼眸中那抹新奇的意味却又越发浓郁了起来。 伏羲上前几步,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妹妹……” 女娲偏头看了他一眼,转而轻笑一声,“东皇可是看清了?” 太一不动声色,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动,继而抬眸道,“我会先行致讯吾友,接下来的事宜暂且麻烦娘娘了。也望娘娘……顾惜自身。” 女娲眼眸微闪,随即掩唇一笑,语调上扬几分,“放心,这段时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好好”两个字加重了音调,在她唇齿间滞留了须臾,隐约带点承诺的意味。两人迅速地达成了共识。太一拱手施了一礼,干脆利落地告辞了。 殿内又静了下来。 女娲坐回榻边,神色微微染上几分倦怠,纤长的睫羽一下一下地翕动着,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伏羲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 青年一袭素净白衣,未添半分修饰,倒更似山间隐士,而非凡俗中人。但他终究没有开口,正如他踏足凡尘久矣,早已不是昔日逍遥物外之人。 似有无形的隔阂阻挡在他们之间。 “……你走吧。”女娲垂落的眼眸中辨不出悲喜,连言语都冷淡几分,“我不想再跟兄长您吵下去了。” 伏羲踌躇片刻,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妹妹,天意如刀。”他劝了这么半句,没头没尾的,到底还是说不下去。 想是连自己,也是不愿去信的。 伏羲苦笑一声,“近日来,为兄的预感越发明确,眼看劫数将至,尚不知前路如何。为兄……只愿你安然无恙。” 女娲神色淡淡,“圣人不死不灭,与天道共存,便是牵涉了量劫,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她眼底的光明明灭灭,似不甘又带上些微的彷徨。万千情绪如藤蔓般繁衍开来,密密麻麻地绕了方寸心头。 像是想起了什么,希望渐渐蔓延开来,逐渐占据了大势。 女娲仰起头,与伏羲对视,语气倏忽坚定几分,“而且,洪荒命数渐次紊乱,或有新生之象。” 女娲:“哥哥,我不会输。” 伏羲沉了沉思绪,似要再劝,眼角余光又掠过云榻。他怔了一怔,随即唤道,“妹妹?” 女娲微微蹙眉,侧首朝一边望去,手里瞬息间捏了几个防御性的法诀,以待不时之需。 她低眸垂目,正好对上少女纯粹的眼眸。 仿佛突如其来的,一场万籁星光。 少女墨色的发丝散落着,脸色略显苍白,眼眸中微漾着初醒时的朦胧水色,尚露出几分迷惘的神情来。她困惑地望着女娲,大脑努力地运转着,试图分析出自己的处境。 思维却似遇到什么瓶颈,传来微微的钝痛感。 女娲睫羽轻颤,听见少女清泠的声音,“请问,我这是在哪里?” 语速稍慢,字斟句酌的模样。她勉强说完,眉间又攒簇着,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女娲将捏着法诀的手不动声色地拢回袖中,转而聚起治疗系术法,轻轻拂过她眉心。微柔的紫光悄然汇入她额间,舒缓着少女的不适感。 “唔……”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感觉到什么相似的气息一般,迟疑着问道,“……女娲?” 说完,她又如同自我否定般摇了摇头,更深的迷惘感涌上心头,压制着她正常的思路。 伏羲神色一凛,手中渐现长琴虚影,伴着琮琤之声。 “哥哥。”女娲回头警告道。 她想了想,一手扶起少女,让她半靠在肩上,一边又低眸回道,“你认识我?” “很熟悉的感觉。”少女蹙着眉,努力地比划了一下。 女娲跟着她的比划,也努力地想了一下。须臾之后,她恍然大悟,“可是功法熟悉?”说着,她又在指尖凝起一簇紫光,在少女眼前晃了晃。 少女歪头看了半晌,认真地点了点头。 女娲若有所思,顺手又往她身上加了几个祝福。 伏羲:……? 伏羲: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懂?【人间迷惑1/n】 他眼睛一跳,便见两人凑得更近了一些。女娲十分自然地顺了顺少女的一头长发,脸上闪过几分莫名的神色。 她摇了摇指尖跃动的紫芒,低声问道,“作为交换,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女停顿了一瞬,偏过头看她。 她眼底的星光闪烁着,澄澈得仿佛能一眼望尽。而那尽处,又缓缓沉浮着看不分明的情绪,乃至于,回忆。 若隐若现的迷雾涌动着,渐渐遮住了她的双眼。 而她仰起脸,微微地笑起来。 “玉宸,截教玉宸。” ————————— “阿娲,你好了没呀?”月白云袍的小姑娘百无聊赖地等在殿外,“你再这么慢,伏羲会等不下去的。” “他敢!”自殿内款款走出的女子一身绯红宫装,烂漫的海棠花大朵大朵地盛开在裙裾,长长的裙摆拖曳一地,又被侍女小心地托起。她眉尖一蹙,昳丽出尘的容颜,明艳而不可直视,眼波流转间,是别样的风情如画。 甚至于,那睫羽微颤之中,都满溢着纯粹的欢喜。 “大喜的日子,他当然不敢啦。”小姑娘弯眸一笑,伸手比过头顶,画了个大大的心。 女子面颊绯红了一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却似全然不在意的模样,笑容明媚,将早已备好的红绣球递到她手中。转而正色道,“师妹大婚,小师姐聊以此物为赠。” “惟愿你们二人,和和满满,万事如意。” 【“正如你所言,那场昏礼盛大辉宏。”】 画面一转,同样的血色铺天盖地而来。低眸间,却有扑面涌来的血腥气,几欲令人作呕。 女子的身影在如血的残阳下拖得很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渐渐破碎开来,落了一地的琉璃碎瓦。 她怔怔地立在那里,似是感受到身后人的注视,回转过身来,于嘴角牵扯起一抹笑,“你来了呀。” 她继而道,“你来迟了,东皇已经走了,哥哥……也走了。” 她像是在对来者诉说,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我最初化形的时候,便是哥哥独自一人守着我,等我长大;我在紫霄宫修道,也是哥哥于殿外等我,盼我归家;后来,后来我们背道而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他还是在天庭为我留了一片海棠花树,等一场……殊途同归。” 女子朝她露出个温婉的笑,“现在……换我来等他了。” 【“但世间相逢,自有定数,有缘则聚,无缘便散。”】 三十三天外——太素天。 娲皇宫的门扉自巫妖之战后,便始终紧闭着。连带着周围,都陷入了亘古而绵长的死寂之中。残叶凋零了一地,打着转儿落到少女脚边。 她静静地站在梧桐树的阴影之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带着些无望的,知道她不会出现。 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缓缓向她靠近,熟悉到不必去分辨。 “浮黎……”她低声唤着什么,又被闻讯赶来的兄长伸手抱住。少女没有挣扎,任由他紧紧搂着,“……我们以后,也会永远分开吗?” 浮黎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他的动作又紧上几分,仿若命运长河中惶恐的一员。 少女的神色倏忽坚定起来,仿佛有什么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以疯狂为燃料,渐渐汹涌成一场弥天大火。 【“世上有太多遗憾,你可能记不太清楚。”】 【“请务必改变命运节点,救下关键人物,致——亲爱的我。”】 ※※※※※※※※※※※※※※※※※※※※ 海棠花花语:离愁、苦恋。 ———————— 记忆失落阶段:三阶段 1片段式回忆 2心魔式搞事 3系统式提醒 —————— 眼看就过一点了, 颤抖的手瞎几把乱打,比小鸡啄米还慢。 咳咳,我郑重宣布, 我们村,又跟上改革开放的脚步,再次通电联网了。 听说隔壁临海,整个市都被淹了。 老村长欣慰地流下了眼泪,还好还好, 我们这,不过是家养的鹅鹅鹅,都被逼着游泳了,而已。 (╯‵□′)╯︵┻━┻ 人情纵似长情月 玉宸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借着长袖遮掩下她私下的小动作。 靠的近了,那缕若有似无的海棠香气又浓郁了几分,像在枝头遥遥地探出一枝,寻摸着,想再度勾起那暗沉的回忆。但它终于淡去了,只在脑海中留了一笔鲜明的痕迹,消逝得无影无踪。 “是玉宸呀。”女娲弯了弯眼眸,笑容明亮。 她从袖中伸出一截羊脂白玉般的皓腕,手指慢条斯理地拂过她耳垂,理好几缕碎发。掌中又现出一对红玉琉璃耳坠,在少女奇异目光的注视下,为她细心地别好。 “既然玉宸是师兄门下,作为长辈,于情于理也该给点见面礼。”女娲微微一笑,瞧着那坠在少女耳侧熠熠流光的红玉琉璃,笑意不由更深一分。 她像是选择性地忽略了先前那句“女娲”,目光往下偏移几分,掠过少女身上略显狼狈的装束。 玉宸微怔,“呃,谢谢娘娘。”小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想伸手去探耳垂,又被女娲拉住。 玉宸抬眸望向她,长长的睫羽微颤,带上几分不明所以的困惑来。 玉宸:……这种莫名慈爱的眼神,是我看错了吗? 女娲越过她,朝伏羲温柔一笑,“兄长不如先行出去,之后的事情,兄长有些不方便在场呢。” 她话里意有所指,笑容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伏羲微微凝滞了片刻,沉默地收起了长琴,“妹妹,你……” 他略作踌躇,勉强道:“我们以后再谈。” 青年轻叹一声,转身离去。他纤白的衣摆拂过长阶,苔痕上的青苔葳蕤在他匆匆的步履下,伴着絮絮落下的,永无止息的海棠花瓣。 那副画面在女娲视线之中停留了一瞬,不带惊涛怒雷,不过是岁月漫长中的一景。她笑容浅淡了几分,又慢慢平复了心情。 她偏过头朝玉宸轻轻一笑,“等我一会儿哦。” 女娲挥袖凝出一团软糯的抱枕,将之塞到少女身后,让她暂且倚靠着。接着,她又起身阖上了门扉。 光影温柔地抚过她纤长的眉睫,投落几许暗潮,不动声色的模样。 玉宸默不作声,漫无边际的视线悄然打量着周围,又未曾离开过女娲的身影,是有形的等待,坦坦荡荡的,教人无法忽略。 女娲半阖着眼,心头转过几个念头,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法术轻展间,一切被处理得井井有条。 她并未让玉宸久等,便睁开微阖的双眼,自然地折返回榻前,朝她伸出手,微微含笑的模样,“玉宸可还能起身?” “劳烦娘娘了。”玉宸略一颔首,径自从云榻上直起身来,一手小心地搭上她的掌心,带着温软的触感。 女娲见她行走间并无大碍,也便不甚在意地执着她的手,步履轻缓地朝寝殿隔间走去。 路径不长,渐闻灵透的水声,伴着蒸腾一室的袅袅雾气。 玉宸微不可查地上挑了一下眉梢,目光从左至右,将眼前之景尽收眼底。 涓涓流淌的细流汇聚入中央宽阔的泉池中,异色的火焰在池底跃动着暖融的光,迷迷蒙蒙的雾气升腾入穹顶,琉璃灯流转着粲然的辉芒,折向四面八方。台阶延伸着向下,隐约可见潋滟的水色。 女娲回首微笑道:“虽说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玉宸这般模样应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以致昏迷在我族天庭。这段时日你也不必顾虑太多,暂且在娲皇宫住下。东皇应已通知通天师兄,不日便会前来带你回昆仑。” 玉宸轻轻垂落眼眸,无声地恍惚了一瞬。 女娲眼底的探究之意一闪而过,笑容又扩大几分,“我与师兄也有几分情分在,替他照顾一下师侄,亦不过举手之劳。” “所以,玉宸不如在此梳洗一番,稍作修整。阶上备了些崭新的衣裙,也可作些更换。”她微微笑着说完,在玉宸抬眸望来时,神色愈发自然,带上些真切的关心。那笑意入了眼眸深处,便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盛情难却。 无论,目的如何。 玉宸于心底轻叹一声,侧身行礼道:“谢娘娘照顾,玉宸……必铭记在心。”她镇定自若地挺直脊背,双手拢于道袍两侧。浅笑间抬眸舒眉,其笑容明粲耀眼,衬着耳垂处轻轻坠动的红玉琉璃,更添几分心折。 “亦,谢过娘娘救命之恩,感谢您于玉宸危难之际,施以援手。” 少女语调舒缓,容色更是赏心悦目,修为…… 女娲慢悠悠地瞧了半晌。 修为,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倒是让人稀奇起来,先前却未曾听说过师兄门下有这么一位,想来,是新收的弟子?这般天资纵横,也是……世间罕见的。 她莫名感叹一句,“师兄真是好福气。” 却见少女眉间轻蹙,隐约带上几分不赞同,又不好辩驳的模样。她略带歉意地行了一礼,认认真真地解释道,“能入老师门下,是玉宸之幸。” 啧,果然是截教门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正统嫡传。 女娲心思一转,又敏感地捕捉到二字。 老师? 她眼中又涌现出几分若有所思来,垂眸瞧着少女,唇边倏忽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提这些了,你先在此梳洗,我也就不打扰了。” “恭送娘娘。”少女含眸浅笑,礼节从容而稳妥。 女娲不由回首望了她一眼,须臾之后,身影方才消失在门口。随着她的离开,殿门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合拢,留下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玉宸略微放松了几分站姿,目光轻巧地掠过周围。 袅袅升起的雾气漫过她脚下,仿佛踏足云端。空气里弥漫着充沛的水汽,吐纳之间涌入心肺,带来些微的凉意,舒缓着过于紧绷的心弦。 她朝着泉池的方向走去,心底走马观灯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又一帧一帧地放着暂停键。 直至最后,她脚下一空。 玉宸倏的回过神来,低眸望向下方流动的泉水。 犹豫了片刻,她轻轻解开了外袍,赤着脚踩入水中。 —————————— 昆仑山中,修行本无岁月。 不过因近来纷扰迭起,而多了几分不平静。连带着时间的流逝,也添上了些许说不出的真实感,与自古以来的厚重与惆怅。 比方说,琼霄娘娘领回了自己的课业,在与妹妹碧霄的讨论过程中,险些毁掉所居山庄,已被长姐云霄强行镇压。目前三位已齐齐迈入静修大业,待修为更进一步,继续完成课题论文。 比方说,参与过课题研讨的诸位同门,纷纷陷入学术报告的深渊,批量进行着流水账生产线,力图发表“到此一游”感想,勤勤恳恳地叙述着幻境演化过程。其间,还要惨遭二师伯冷漠批语,实在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再比方说,太乙真人在炼器事业上猛下苦功,茶饭不思,后被忍无可忍的广成子踹去修理同门师兄弟的法器,意外于昆仑天池处收获了一颗灵珠子,只待日后吸取天地精华化形而出。 …… 正所谓: “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 “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红尘寻剑仙。” 大劫的酝酿悄无声息,远在战争之前便已布好棋局。而这絮絮的红尘纷扰,何曾真正惊动昆仑半分。 万年不改的寂然冰雪,仍循着旧例,缓缓地落着,浸染着同样冷硬的大地。而覆满冰雪的土壤上,照常盛开着灼灼不败的花。三清庇佑之下,这巍峨群山,本就是世间难寻的清静之地。 太一的信,便是于此时送达了昆仑。 于是俗世的一角,又隐约揭开了帷幕。 “展信佳,见字如晤。” “昔日一别,甚为想念,不知挚友近来可好?余有一事,欲告知于君。天庭九阙之上,近日有一女修意外至此,疑似挚友门下。其容色姝绝,着月白道袍,斜挽一枚青玉簪。由于其尚处于昏迷状态,现暂且安置在娲皇宫中……” “……余思虑再三,愿邀吾友一往。” “太一。” 展开的信笺落于桌案,斜斜地压了一块镇石。清风散入窗榭,哗啦啦翻起一阵声浪,回荡在无人的室内。 昆仑的雪,又似大了起来。 通往昆仑山脚的一路上,少有门人弟子出没。 匆匆走出殿宇的通天,面容冷峻,手掌于袖中攥紧。他步履匆忙地走过长长的廊道,又在撞见老子时,微微松了三分手中力道,涩声唤道,“大兄。” 银白的雪簇拥着道尊的白发,仿佛周围又冷寂了几分。 老子手中执了一卷道经,闻言抬眸望向他,略微蹙了一下眉。身旁跟着的玄都愣了一瞬,从道法中回过神来,低头行了一礼,转而往旁边退了几步。 老子抬了抬眼,“要出去?” 语气却带着肯定的意思。 通天略一颔首,心沉了半颗,无法安定地在胸膛中滚动。 老子轻叹一声,并未多言,随意地将手中卷册递给玄都。他上前几步,抬手拾去通天发间沾染的雪花,又为他细微地整理了一下装束。 通天微微怔住,对上老子柔和几分的目光,又带上一丝茫然地唤他,“大兄?” “早点带玉宸回来。”老子却不多加解释,只凝眸望着他。 太清道尊微微含笑,“外面的世界虽好,也是不及家中的。” 风絮絮地掠过身侧,仍是同样的无情淡漠,却一点一点地卷染上几分颜色。白茫茫的一片昆仑,仿佛陡然温暖了起来。 通天阖了阖眼眸,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笃定,自唇角绽开温和的笑意,略一上扬,又显出几分肆意来,“放心吧大兄,我一定会把人完好无损地给您带回来的。” 老子不由失笑,“那为兄就等着了。” 老子拢了拢袖间灌入的风,回首望着幼弟远去的背影,直至其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通天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又回过身遥遥地朝他摆了摆手,方才继续向前。 良久,老子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唤了玄都一声,“之前我们讲到哪里了?”他随手接过弟子捧上的道经,翻到之前的页数,继而慢悠悠地讲解了下去。 在玄都看不到的地方,老子眼眸里掠过一丝浅浅的忧虑,转而沉坠入眸中。 “也不知这变故……是好是坏……” ※※※※※※※※※※※※※※※※※※※※ 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 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剑三纯阳的门派诗 —————— 事情是这样的, 我又作死申请了一次榜单,被可爱的编辑扶贫了。 所以,8.15-8.21,这期间要更新15000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我将给大家示范一下脸滚键盘式写文。 【沉痛】如果我不幸失败了,将复刻一下我的封神短篇,回头替换。 当然,不到最后一分钟...我是不会放弃的。 有些事情,我一直非常遗憾。 作为一个自始至终的手残党,我始终以时速300-,笑傲码字界。 还不排除我卡文的时候,含情脉脉地与电脑对视的时间。 故,本文周更,频率不定,没有存稿,放飞自我。 唯一的承诺是:不坑文,不失联。 所以如果追不动,可以...【捂脸】不要告诉我就行了。 ——————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踏上这条路, 正如我哥所说,看文比写文快乐多了。 但是...专注写上清的洪荒小说真少啊, 喜欢的大大一个接一个掉线了。 8.14的凌晨我码不出字,蹲在电脑桌前, 又翻了一遍枣君的文,她断更两个月,失联一个月,寂寞油然而生。 然后0.0我就写了个长评【划掉】。 最后还是想追寻着先贤们的痕迹, 希望能走下去吧。 与尔同销万古愁 温热的水漫过中衣,浮动着暗香。疏影落入池中,隐约摇晃着,收拢了满池的灯火,又晕开潋滟的水波,映着寸寸的碎金。 是天上的月,是池底的星。 玉宸墨色长发披肩,半截垂坠入水中。她低垂着眼眸,揽过一缕发丝,又任由它沉入水中,浸染了更深的色泽。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灵气翻涌起来,以她为中心汇聚着。每一次轻微的吐纳,仿佛都满溢着充沛的灵气。 她静静地感受了一会,索性阖了眼眸,整个人往下一沉,坠入了池中。 水色晕染开来,像是淡墨渲染的宣纸,款款漾开一层薄薄的云影。有明月入怀,盛着北辰亘古绵长的清辉。 “……” 自池中再度睁开双眼,玉宸仰头望去,隔着薄雾淡泉,彼岸的灯火飘摇了几分,聚成明黄的一团。 更多的灵气聚拢来,温柔地簇拥着她。 她望了眼身侧上浮的气泡,若有所思地抬起了手掌,“所以,为什么不让我自行回去呢?” 少女的掌心平滑柔软,不带半分风霜雨雪的痕迹,偶一攥紧,又似能感受到其下抑制着的力量,尽管是冰山上的一角,稍露峥嵘也不容小觑。 她又往下沉了沉,悬浮在半空方才停下。 长发掠过耳畔,于温热的泉水中漾开几许。 玉宸漫无边际的思绪延展开来,莫名地拽住一个词汇,“东皇……太一。”她眼眸微闪,浮动着星辰深邃的光。 “倒是有些意思。”她懒散地阖了眸,转过方位,自泉池中运转起心法来。伴着周天的运转,清气隐约浮现而出,自她身侧化了青莲的虚影。洁净的莲花绽开一瓣,萦绕着聚拢来的灵气。 而在玉宸睁眼的瞬间,莲花又倏忽破碎开来,化为点点荧光。 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或者说,时间本无意义。 头顶的池水自然地分开,露出一线天光。 玉宸振落一池的水珠,蒸干了白色的里衣,赤足踏上地毯。素手揽过的鸦羽长发,一寸寸褪去绵延不止的水色,只留了尾端的一缕,尚且滴答滴答地坠着水珠。 她俯下身子,想伸手捡起之前褪下的衣袍,犹疑了一瞬,目光又投向一旁。 她眼底浮现出微微的困惑来,伸出两指捏起衣裙一角,“我觉得……我似乎还是被坑了。” ———————— 【娲皇宫,寝殿】 女娲自隔壁出来后,又坐回了原处,手中随意地取了一册书卷摊开。 金壁装裱,黑色漆染的一册,显出几分不凡来。若是不仔细瞧其上的字迹,或许能糊弄不少人。 但……鎏金大字生生出卖了这本书的本质。 #洪荒女修穿衣打扮九十九招# #穿上它,你就是洪荒最靓的崽# #玉清圣人穿衣指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 她瞧了半会儿,不由半掩着唇,微微地笑了起来。 女娲卷曲着眉睫,眺望向窗外。微风送来遗落的海棠花瓣,徐徐地落入她掌心,又被其以指尖轻柔地拈起。 轻缓悠长的语调里,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念书上的文字,又似在回答些什么,“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她缓声念着,又轻轻翻过一页,“你听我的,这个事不需要讨论,是好的,听我的,我说的算。” 她笑着笑着,眼角噙染上三分水色,似不可自抑。 但又渐渐停了下来,神色疏落几分。 “……听我的,我说的算……不好吗?” 室内又静了下来。 偌大天庭的一角,不知是谁的一声轻叹,坠落于尘埃之中。 女娲支着下颌,单调地翻动着书页,又在察觉到动静时,微微扇动了一下睫羽,继而抬起了眼眸。 是玉宸。 她像是毫不意外地弯了弯眼眸,笑道,“你来了。” “果然我所料不差,玉宸真的,非常适合红色呢。” 极为明艳的红,极为肆意地绽放,顷刻间将之前的淡薄吞噬得干干净净。长长的裙摆自底端盛开,仿若烈火焚烧而上,是盛极的红莲,尚未展容,便已占据了见者的全数目光。 少女耳垂处的红玉琉璃摇坠着,衬着她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肤色。斜挽的墨发半垂着,又添几分清绝。 那些沉浮在冰山下的微妙情绪,又隐约泛起一层波澜。 “哪怕是低眉垂目时,也掩饰不下的天纵风华……”女娲支着下颌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她不着声色地端坐起来,又自然地阖上了书卷。 她瞧了少女须臾,半叹半笑道,“可还合身?” 玉宸又上前了几步,红莲随步履寸寸绽开。 她闻言略一颔首,“自是合身的。” 几乎分毫不差。 “只是……略略有些奇怪的感觉。”玉宸垂了眸,颇为不适地拾起裙摆一角。 女娲微咳一声,正色道,“玉宸平日里想来多是着道袍的,不适应也实属正常。没事,多穿穿就会习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书册往里塞了塞。对上少女犹疑的目光,也显得格外一本正经一些。 如果忽略掉,她莫名闪闪发光的眼神,大概……就信了吧。 玉宸:我果然被坑了? 少女不经意地挑了下眉,绮丽的一笔,仿若勾勒出三两桃花那靡丽的一抹,只望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唯恐错失一瞬的风华。 女娲拢在袖中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想要结成一个卜卦的印记,又在想到什么时,缓缓松了手。 她脸上带三分镇定,从容开口道,“虽说玉宸来此是个意外,但既然来了,不妨随我一览天庭风景,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玉宸敛眸应下,“那就,麻烦娘娘了。” 两人彼此望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女娲突然以袖掩唇,低低地笑开。她笑了一会,又自然地止息了。 女娲起身,平淡自若地执过玉宸的手,回眸一笑,更添几分温婉真切,“那就走吧。” 像是为了照顾玉宸,女娲的步子不急不缓。 娲皇宫说大不大,只是因为少了些人迹,而显得寂寥空旷些。绵延成片的海棠花盛开得缠绵悱恻,落也落得欲语还休。回舞低旋间,轻灵地掠过两人的衣裙,无端染了些风流快意。 玉宸出神地瞧了一会儿,伸手接了一朵。 想了想,她又翻过袖子,于掌心中催开一枝莲花,纯色的花瓣舒展开来,又凝结在含苞待放的一瞬,以极慢的速度缓缓绽开。她顿了顿,随即将花枝递给女娲。 灵气的聚拢微妙而明显。 女娲驻足等了须臾,便见着了递到眼前的一枝青莲。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她伸手认真地接过,轻轻问道,“给我吗?” 玉宸点了点头,又强调道,“是海棠花的回礼。” 女娲眼眸微动,凝眸望着青莲,目光又掠过它,投向其后的少女。她莞尔一笑,“那我就收下了。” 短小的插曲转瞬即逝,两人复而执手前行。 出了娲皇宫,绕过几许回廊,渐见人影。天庭的侍卫、侍女们守在几个转折处,来来往往又零星地见着几位妖族将领。 女娲略一蹙眉,索性替两人掩了形体,也便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未曾惊动一人。 只隐约从风中传来一些簌簌的低语声,伴着“巫族”、“领地”、“斗争”等反复的词汇。 玉宸回头看去,又能瞧见他们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平淡得仿佛这已是一个常态。 “在巫族祖地,差不多也是如此。”女娲直视着前方,突然开口道。 玉宸收回目光,偏头看向她。 女娲:“之前我应后土之邀,前去参加他们族里的祭神之礼,私底下也偶尔听闻巫族族民对此的争论。而后土这一支,已能算是巫族内部,最为偏向和平发展的一支了。” 玉宸轻声道:“您可是……乱了心神?” “或许吧。”女娲沉默了一瞬,微微叹道,“巫妖两族,皆为洪荒一方霸主,却罅隙渐深,虽有领袖人物时时压制,但量劫一起,劫煞蒙心,哪还会多加顾虑。更何况我师尊,不,鸿钧道祖昔日定下戒律,禁止圣人插手量劫。” “……纵然插手,也未必会有个好结果。”玉宸莫名停顿了一瞬,心底犹然泛起一丝钝痛。 女娲:“但圣人的存在,仍是一个变数。” 她眼中掠过几分奇异的色彩,望着九阙之上涌动的云雾,“哪怕,只是潜在的威慑。” 女娲又带着玉宸走了一刻,在天庭边界处停下了脚步。深邃的星辰海域慢慢铺满了天际,海天一色,皆是万古晨星。 天庭九阙,群星之主。 太阳星与太阴星相继交替着,笼罩着这天上仙阙。除去主星之外,更多的星辰闪闪烁烁,辉映着深蓝的天幕。亘古的神秘,古老的慧光,无声地见证着时代的变迁。 而其,始终不改。 “好看吗?”女娲回头朝玉宸笑道,眸光粲然。 她伸手揽过少女,将两人一道带上屋顶。 玉宸仰头望着天上星空,近的仿佛她伸手便能触碰到。 少女恍惚了须臾,方才轻声回道,“很好看……祂,很美。” 女娲应是来过许多次了,熟门熟路地拉着她走到一个甚为便利的观星点,方才拂开衣裙坐下。她歪头想了半会儿,试探着敲了几下屋檐,又从下面取出了一壶酒,并上两个酒盏。 玉宸随手挥动了一下衣袖,化出一张方桌,供其放置。她的姿态亦是行云流水,几近乎本能。换句话说,习惯成自然。 女娲微怔了一下,转而轻笑一声。 她略微一挽袖子,倾过身子,斟满两个酒盏。 随后,女娲勾起一个戏谑的笑,“玉宸可愿与我共饮三百杯?” “自当奉陪到底。”玉宸垂眸望了眼酒盏,微微笑着回答道。 “一杯敬过去,惜盛景不常。” “一杯敬今朝,叹我逢知交。” “一杯敬未知,愿此生不老。” 女娲举起酒盏,与玉宸对碰一下,方才一饮而尽。 她仰头望着天上繁星,像往常一样,寻觅着她想找的那颗。找到后,又心满意足地侧过身,望向身旁的玉宸。 这世间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璨璨北辰。 她眨了眨眼,略显迟缓的思绪慢悠悠地转着。 “我也能像留住星星一样,留住我的兄长吗?” 玉宸垂着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她的神色倏忽缥缈几分,像是落入天地无限广袤的一滴水,最为飘忽不定的一阵清风,远至天涯的皎皎明月。 又甘之如饴地眷恋着大地,于是坠落而下。 天地入怀。 “如果是阿娲的话,一定会的。” 隔着亘古的时空,她又一次,道出了相同的话语。 ※※※※※※※※※※※※※※※※※※※※ 1551娘娘要坚强啊! ———————— 1玉宸记忆不稳定,由于是非法突破封印。 2今天又鸽了太一和通天,算了算了。 3原本确实想轻松一下,上下文联系: 【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听我的,这个事不需要讨论,是好的,听我的,我说的算。】 但是脑回路一转,就奔着悲剧不回头了。 4那个玉清圣人什么的,真的不是琼霄娘娘写的。 她不敢,真的。 我也不造是谁编出来骗钱的。 ———————— 掐指一算, 接下来要么日更要么死亡,我选择... 安静躺下.jpg 谢谢“凝裳”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比心。 谢谢大家的支持,咕咕继续开心地建起了...鸽子窝(?) 浮生只合尊前老 【玉虚宫,内殿】 长夜泠然,飘摇的灯火自山脚绵延而上,一路蔓延至这清寒的宫室。漫山寥落的星辉影影绰绰,在沉默中传递着星辰的低语。 元始立于窗榭前,神色淡淡地俯视着昆仑各处,手中的玉虚琉璃灯熄灭着,只留一寸黯淡的灯芯。 许久之后,他又轻轻摩挲过灯座,一段灰暗的影像浮现而出,可见有三个模糊的人影。琉璃灯断断续续地推进着画面,忠实地记录着所见的每一幕。又颤颤巍巍地中止在灵力断流的那一个瞬间。 模糊的画面,骤然间凝固在抽象的恐怖之中,伴着众人倏忽扭曲的影像,与沾染屏幕的黏稠黑水,让人瞬间升起生理性的不适感。 “里面没有玉宸……他们也没有,对此的任何记忆。”元始背对着门,冷声道。 老子自殿外走进,衣袍略微沾染上风雪。他不甚在意地把手中书卷一合,放置在书阁上,方才抬了眸,望向元始。 便听元始语气一转,带上几分复杂,“倒是没心没肺的,过得最为痛快。” “这不正好,省得误了道心。”老子慢悠悠地接道,“自从推演出归墟之境后,你翻来覆去又看了多次,这回……是在私底下探查过了?” 元始踱着步子走至老子近前,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掩藏、替换,而是干干净净地抹去了那段记忆,又不叫人察觉半分异样。若非我知晓其中必有失落之处,怕是,也难以发现其中玄机。” 老子神色不改,自然地赞叹了一句,“玉宸这一身道法,确实精妙绝伦。” 他瞧了仲弟一眼,“不过,你现在又在纠结什么?” 元始稍稍蹙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太乙现在痴迷炼器,一心想造什么画船,虽说又捡了颗灵珠子,好歹分去了点心神,但长此以往,若是忽略了道法修为,也不见得……” “有人替你传承炼器之道,还不好吗?你呀,有时候还是思虑过重。”老子叹了一口气,转而一本正经道,“所以,为什么是画船?” 元始又郁闷几分,脸色微沉,“说是为了感谢玉宸师姐搭救之恩。我倒觉得,他是被在宥刺激了一下,发愤图强,力图证明自己毫不逊色于人。不过他现在炼器之术还未圆满,只好先造些小物件。喏,大概像这样的。” 他自袖中取出一串珠链,以一种颇为嫌弃的口吻介绍道,“初步效果,据说是能在昆仑境内随意联系。我试验了一下,效果不甚如意,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距离近些还好,若是远了,联系非常不稳定。上面的阵法也有些不妥,我瞧着……” “……元始?”老子略带无奈地喊停了他的话,又在他微露不解的目光望来时,轻声道,“通天出去了。” 元始顿时沉默。 周围气氛似冷凝了一瞬,伴着殿外倏忽霹雳作响的雪粒敲打之声,隐隐约约撼动着窗棂。老子侧首看去,便见雪雾笼罩在上方,薄薄的一层霜白,透着从未消磨而去的冷意。 元始的声音又转回之间的淡漠,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模样,“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拦他。” 老子:“你倒是拦过,又拦下了几次?” 元始的目光淡上几分,冷声道,“若是当真想阻止他出去,岂会拦不下人。” 窗棂外,大雪渐渐弥漫过视野。 又见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飞鸟,迎着风雪掠过山野。 元始循着老子的目光望去,手指微微一动,攥上袖袍的一角。转念间,又松了手,他便顺势理了下衣袍。 老子回头看他。 元始仍是气度高华、衣冠整肃的模样。不苟言笑的唇紧抿着,眼眸极淡,眉间萦绕着不绝的冷意,像极了昆仑旷古不朽的冰雪。 他静静地瞧了一会儿,曼声问他,“难不成,你还想藏他一辈子?” 元始半阖了眼,掩下几许沉涩,“有何不可。” 老子笑了。 道尊极为淡漠的一瞥,透过他仲弟的面容,投向更为邈远的地方。连声音也缥缈几分,似叹,似嘲。 “但是浮黎没有拦下玉宸,那元始,能阻止通天吗?” 元始动了动,姿态气仪更为冷冽几分。淡淡的阴影掠过他眸间,他定神望着兄长,张了张口,又莫名迟疑了一瞬。 老子像是为了宽慰他,神色缓上些许,“放心,这一次他只是去接玉宸,会回来的。” 离别的时刻,至少现在,还远未到来呢。 ———————— 天庭九阙之上,浮云绕城。 白玉长阶回环曲折,至深处又没入云雾之中。 两人经行之地,往来之人纷纷低头行礼。走出长长的一段路后,隐约又能感受到背后若有若无的视线,往往轻轻一掠,便沉寂了。 太一领前半步,玄黄道袍垂地,匆匆地拂过地面。 停顿了半晌,他终是略带诧异地问道,“怎么来的那么急?” 通天阖眸叹气,却道一声“慢了。” 太一侧过头看他。 道尊仍着一身惯常的红衣,颜色沉肃几分,巍峨若群山耸立,浩渺如沧海渊谷,连带神色也沉静些许,像是有什么情绪在冰面下浮沉。 太一琢磨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似的,随口扯了几句,“那真是你徒弟?什么时候收入门的,也不见你之前提过。” 通天沉默了一瞬,“算是吧。” 太一下意识等了几秒,后知后觉般,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想解释的意思。他颇为疑惑地看去,又等了几秒钟的功夫,才收到一个比他还疑惑的表情。 仿佛在说,有病? 太一莫名觉得心梗了梗,冷漠地收回了视线。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摸摸地朝天上看了一眼。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他的挚友,却活像中了邪。 索性,这难以言喻的沉默并未长久。 通天压着眉间担忧,随太一走着。绕过一簇牡丹时,他倏忽蹙了眉,衣袖半掩着鼻梁,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太一刷的一下看向他,转折幅度略大,倒惹得通天怔了一怔。 太一尴尬了一瞬,想了想试图解释,便见挚友犹疑了一会儿,抬眸看向他,眼底又略微流露出几分茫然来。 红衣美人凝眸蹙眉,眼眸里倒映的满是你的身影,几乎要让人错失的万般衷情,仿佛沉溺于深海之中。 ……若是三界那群爱慕他的修者见了,怕是要当场哭喊着双修的模样。太一冷静地摸了摸鼻子,又想,还好只有我在。 放心吧,挚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却见美人轻蹙眉睫,朱唇微启,“……你,可是在心底骂我?” 太一:“……” 太一:“……?” 对不起,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上清通天我们友尽! 也许是太一的表情太过悲愤,通天定了定神,勉强收回了一路散漫的思绪,“玉宸她,来自另一个洪荒位面,现在姑且算是我门下。之前昆仑出了些事,久待她不归,我心下着慌。忽闻太一你致信来讯,又道其昏迷不醒——” 通天:“倒教我这个做老师的,整颗心算是七零八落了。” 太一的恼怒也不过一瞬即逝,他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随手将重点信息埋后,“通天你不早说,我们还能走得更快些。不过现在也不迟。” 他眺望了一下前方,估量片刻,“也快到了,走吧。” 通天微微展颜,便随着他加快了速度。 直至娲皇宫前,他们方才慢了脚步。 太一先行一步,却见门扉大开。他停顿了一瞬,试探着唤了一声“圣人”。 寂寂的海棠花树无声矗立着,散落了一地绯红。树影摇晃着,像是要把这人间极致的孤寂诠释得更为绵长悠远。 通天走得很慢,边走边抬起头,伸手去接海棠花瓣。那绯色的花朵,也似格外偏爱他一些,轻柔地拂过他微微散乱的发丝,做了旧年里的一场故梦,安谧从容地落在他肩头,坠入他掌心。 太一回过头时,正好看见这幕,又微微晃了晃神,“……通天?” “她不在这里了,女娲师妹......约莫也不在了。”通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在某处停了下来,又像是循着什么痕迹,仰头望去,伸手接下了一朵最为明灿的海棠花。 通天神色平静自如,阖上眼眸感受了一番,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们去了天河尽头。” 太一愣了一瞬,赶忙跟上,“喂喂,通天你又没有掐算,你这是在纯凭直觉瞎走吗?” 却见他回眸轻笑,“不,这是本源相吸。” 太一:……这还不如凭直觉呢?哪来的本源啊?! 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又只好跟着通天瞎走。 太一:算了,谁让他是本尊认定的唯一一位挚友呢。 莫名的,太一明亮的金眸又柔和几分,一如那永远辉煌,永生不灭的太阳星。 也许是因为认定了方位,通天的速度极快,几个转瞬,便已至天庭边界。浩瀚无垠的星海蔓延至眼前,无尽的星辉自他眼前升起。只一眼,便有数以万千计的星辰跃入眼帘。 而他所求的,便是其中最为璨然的一颗。 那么,她在哪里呢? 道尊微微迟疑了一瞬,像是突兀地失却了方向,又在迷惘中抬起了头。 少女倚靠着屋檐,眼底璨若星海。她仿佛等了很久,身边东倒西歪地横着几个酒壶,连带她的眼眸,也眷染上几分薄薄的水雾。 但那星海真真切切地盛入她眼中,正如通天的身影一般。 等得太久,哪怕真的等到了来人,也显得虚幻几分。 玉宸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看着他走上前来,却没有半分动作。 一步,两步,三步…… 时间好像变长了,长到似乎通天永远不会走到她眼前; 时间仿佛变短了,短到似乎她伸出手,他们便永远不会分开。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玉宸蹙了眉,眼底满是茫然。 却又见通天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他停顿了一瞬,又认真地伸出手,以指腹轻轻描画过她的眉。 而玉宸仰起头看他,想不明白缘由,仍不免蹙着眉头。 通天也似无措了起来。他怔怔地望着玉宸,终是低下头,从心所欲地,吻上她眉心一点。 微凉,微甜。 ——我来找你,自西极昆仑,至东海天庭。 ——跨越过整个洪荒大陆,我来找你,带你回家。 ※※※※※※※※※※※※※※※※※※※※ 望周知,玉宸醉了。 —————— 1本文的洪荒地图,实际上是:洪荒+剑三(些微)。 归墟出口: 其一是琼霄他们走的那条,设定:剑三恶人谷三生路,连通昆仑。 其二是玉宸出来的那条,设定:归墟位于东海之下,而所谓日出扶桑,也就...索性把天庭安在东海之上了。所以,天道其实也没有瞎丢。【不】 努力比划了一下,地理甚差。 故言,通天大概是从最西边的昆仑山脉,赶到了最东边的天庭。 差不多横跨整个洪荒,这就是他慢了的原因。 啊,虽然事实上是我手残。【划掉】 这也是女娲让通天来接的一个原因(?) Σ(っ°Д°;)っ横跨大陆是会死人的,但教主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2【凝重】本文标签言情,但是我的脑子... 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从本书第六章的作话里,在下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给了预警,并在那时锁了cp。 但是,瞎写是属于我的,脑补是属于你们的。√ 看书就快快乐乐地看√ 3咕咕语录一:只要咕咕还没睡,第二天就没到,所以咕咕还是日更了。 咕咕语录二:咕咕也许会迟到,但咕咕永远不会缺席。 唯有思君治不得 星云缄默,银河低垂。 时光仿佛定格在此刻,细密地透不进一丝悄然的微风。 最后的一寸空间也缩小到几近于无,悠长绵卷的吐纳清晰可闻,连带着心脏在胸腔中不甘沉寂地跳动,都向他传递着隐约的颤栗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而殊异的情绪。 通天微怔,又无端地升起一分恍惚,犹如置身梦境之中。 这绯红色的梦,大片大片地盈满视野的每一处,紧接着,又蔓延入心海,不容抗拒地填补着其间长久的空白。 眉间凉意一触即分,玉宸却倏的睁大了眼眸,眉睫卷绕上几分不可思议,又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心跳漏去的一拍。 她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近乎困惑地唤了他一声,“……通天?” 像是意外之喜。 通天怔然了一瞬,还未等喜悦盈满心头。又见少女扶着额,耳畔的琉璃耳坠颇为剧烈地摇动着,折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红芒。她整个人跟着晃了晃,又不受控制地栽入他怀中。 “唔——”玉宸本能地挣扎了一瞬,意识在迷离与清醒间徘徊,又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时,彻底放松下来。在陷入昏睡前,她秉着最后一丝意识,拽住了通天的衣袍,又拉过他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一角。 道尊微微低头,触及她温软绵长的呼吸,朱唇开合之间,伴着含糊几分的语句,“……女娲娘娘,唔,她醉了。” 通天神色不改,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阿宸也醉了吗?” 玉宸又晃了晃神,努力睁大眼睛,“阿宸,阿宸还好啊。”她试图证明自己没醉,想要直起身来,一个失神,又被通天手疾眼快地接下,颇为无奈地拥入怀中。 他自然地抚过少女柔软的长发,低低地叹了一声,“……算了。” 少女懵懵懂懂,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衣袍,带着些说不清的依赖,又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句,“老师……” “嗯,我在。”通天俯下身子,指尖轻柔地拂过她眉睫,看着她在无意识之中流露出的信赖,绮丽的眉眼舒展开来,不染凡尘杂念,如同落入传说中的无忧界,嘴角亦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一笑忘忧,一笑断愁。 像是有什么桎梏微微松动,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长久地凝望着少女,又倏忽阖了眸。 清泠长剑瞬息出鞘,浸透着昆仑醴泉澄澈至清的寒气,其上灵气萦绕不止,隐约掀起声浪来。巍峨群星闪烁着,无端黯然了一瞬。 圣人的威压铺天盖地,东海上下倏忽寂然一片。浪平风止,草木倾颓,白云飞鸟低落于天涯,瑟瑟地蜷缩着。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再起。 烟汀丝雨朦胧地落下,惊动海面微澜;空山凝翠,白露为霜,又摇动了一池的荷香。雁过两三行,伴着此间云卷云舒。微风携着星星烁烁的灵气结晶,落往四面八方,泽被大地。 * 洪荒上下,平地起惊雷。 昆仑宫阙之内,元始与老子的僵持之势陡然松了,两人若有所感,一齐朝东海的方向望去;无独有偶,西方二圣探究的目光,亦掠过广袤海域,投至威压横生之地。 天河尽头,璀璨的星辰一颗连着一颗,倏忽亮起,隐约连成一个阵法的形态,又泛起磅礴的意志之海,将众人投射而来的目光挡在外面。 阵法明明灭灭,炫彩流光,又为此界挡下了绝大多数的威压。 * 身处天庭,感触又更深一分。 修为低微的侍从们瑟瑟发抖,无声颤栗着;妖族将领略一垂首,勉强维持着体面。至于这九阙之上,实际的掌权者们,又凛着神色,望向天河尽头。 煌煌的殿宇中,帝俊沉肃着脸,忽而开口问道,“上清圣人何时来访?” 四座悄然无声,又面面相觑,彼此探究着。 伏羲一袭白衣,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思虑一二,便将之前的事情从头至尾地讲了一遍,又道,“东皇应是陪同在上清圣人身旁,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帝俊脸色方好看了些。他眉眼微沉,不怒自威,将底下众人各异的姿态尽收眼底,拢在两侧的手略一收紧,又低沉地发出一声笑,眸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圣人踏入混元之境久矣,今日竟又得顿悟,真不愧是……” 他噤声不语,心底又似带几分怅惘。 “真不愧是,道祖爱徒,名曰通天。” * 眼看声势不对,太一匆匆赶至天河尽头,他来不及多言,便肃着容,启动了大阵。女娲冥冥之中有感,自醉意朦胧中恍惚醒来,下意识便抬手帮着撑起了阵法。同样浩渺的混元修为牵制之下,倒不至于在仓促之间,叫人强行突破了去。 索性,圣人们意味不明的探究目光,也只是一掠而过,犹如蜻蜓点水。大致有了了解,心底思量片刻,也便罢了。至于往后,也是长远之事了。 虽然…… 太一斜瞥了通天一眼,心底慢悠悠地想着。 挚友啊,你这样回家是会被打的,你造吗? 青萍剑流转着淡淡的清辉,化为一轮明月,自始至终守在两人身侧,防止其受到外界的干扰。 通天的姿态则定格在环抱着少女的那一刻,绮丽的眉眼微垂,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虔诚来。玉宸静静地靠在他怀间,双目紧闭,模样恬静,竟似丝毫不受威压影响。 瑰丽的红交织在两人之间,却让人倏忽忆起山巅的细雪,银河倾倒时流淌而下的皎洁星芒,与稚子孩童最单纯无邪的笑容。 圣美无暇,辉宏夺目。 再无其他事物,得以与之相配。 女娲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排解着隐约泛上的朦胧醉意。她淡淡地望了太一一眼,略一颔首,太一拱手回了一礼,彼此也算打过招呼。 周天星辰大阵静默地运转着,偶尔拂过一阵灵气潮,吹动着两者的衣袍。 直至青萍微颤,光辉渐收。 通天方才睁开眼眸,尚未收敛的道意在他眼眸中流转,定睛看去,又有若隐若现的道纹,玄妙莫测,沉浮不散。 太一见状,笑容明朗几分,“恭喜吾友。” 通天眼睫微垂,动手设了一个隔音结界,方抬首望去,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平添几许艳艳,“麻烦太一了。” 他收敛了眼眸中几分微茫,又转向女娲。 女娲微微垂首,抿唇一笑,“师妹在此,祝贺师兄境界更进一步。” 通天亦含笑道:“劳烦师妹出手相助。” “无碍,师兄多礼了。”女娲垂眸一笑,神色自若,“虽说顿悟可遇不可求,纵然没有我们,师兄想来,也是有些准备的。” 她顿了一顿,又将目光投向玉宸,“不知……玉宸可还好?” 通天信手收了青萍,将少女小心抱起,“阿宸无事,只是略有些困倦。” 谈及玉宸,通天下意识柔和了眉眼,低头望向怀中少女。她鸦羽般的墨色长发垂落着,半张姝绝的小脸埋在他怀里,少了几分凌然,又添了些许说不出的乖巧懵懂。只轻轻一眼,便似教人无端心软。 “不过……敢问师妹一句,你们到底饮了多少酒?”沉默了一会儿,通天抬眸问道。他眼角余光一扫地面,又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女娲停顿了一瞬,默默地望向酒壶,下意识数了数,方才正色道,“也,不算很多吧。差不多能让我们醉倒的量而已。” 通天:“……?” 女娲以袖掩唇,微微一笑,眼眸中透着一丝狡黠,“比起师兄和东皇之前宿醉天庭,还是要少上不少的。” 太一:……过于真实,举报了。 通天一时无言,难得噎得说不出话来。 女娲眼眸灿灿,背着手走到通天跟前,衣裙翩跹而动,却是疏离而灿烂的红色。她静静的端详了玉宸须臾,又小心地伸出手,为她整平散乱的发,手指拂过红玉琉璃坠子时,又稍稍停住了一会儿。 太一的目光微微凝滞,带上几分惊异来,“这不是……” 通天蹙了眉,抓住那微妙的熟悉感不放,终是于脑海中翻出了此物的来历。他隐约不解地看向女娲,“师妹之意,为何?” 她却没有多加解释,只扬起脸,轻声道,“没有什么,只是,我观此物与玉宸有缘。” 女娲垂落眼眸,笑容又倏忽粲然几分,“而我也非常,非常地,喜欢她呢。” 女娲:“所以通天师兄,她真的,只是您的弟子吗?” 通天眼眸微淡,莫名有几分不悦,又听她轻笑一声,干脆利落地传音入耳,“师兄若是何时有空,不如来娲皇宫坐坐,我之前观红绣球,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你——”通天惊疑了一瞬,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我不记得,这红绣球能牵涉圣人的姻缘。” 女娲微微叹道,“是啊,确实不能牵涉——圣,人,的,姻,缘,呢。” 她微仰着头,碧绿的眼眸凝视着通天,除去外面的那层温热,浮现眼底的是纯粹的冰冷,又透着隐约的热忱,仿佛终于抓住了猎物的一丝痕迹,时刻等待着,将之捕获。 女娲又笑了起来,“看样子,您也是清楚的呀。” 通天沉着眼眸,突兀地笑了,“师妹是在掐算的过程中发现的?我猜,是得不出结果,便借了红绣球去试探。” 女娲眼眸微转,“师兄一向聪慧。” 通天:“聪慧便谈不上了,兄长向来觉得我是个傻的。不过,你我相交日久,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 女娲轻声道,“师兄请说。” 通天便直视着她,曼声道,“妖族抑或人族,师妹是想,一个都不要吗?” 周围骤然静止了一瞬。 女娲抬眸望着他,眼底渐渐浮现出奇异的光,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沉寂了下去。 隐约的暗潮在两人间汹涌。 太一微微蹙眉,思虑一二,又不好上前干预。 女娲以袖掩唇,低下了头。 她笑得肆意几分,眼眸中又隐隐约约地灼染上几分怅惘,至深至痛,至死方休。 但是圣人不死不灭,与天齐寿。 于是这怅惘便永生永世,永不磨灭。 她说:“阿娲,从不敢贪心。” 通天看了她许久,终是道了句,“惟愿师妹,如愿以偿。” 女娲从容地行了一礼,仍是温婉的模样,“谢过师兄。” 她顿了一顿,又道,“这枚琉璃耳坠所牵涉的因果,玉宸已经与我两清。” 通天微挑起眉,便见女娲掌心中,渐渐浮现出一枝含苞待放的青莲。 纯粹无暇的青莲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绽开,带着隐约恬淡的荷香,让人的心神不自觉地沉静下来。 女娲眉眼粲然,“所以师兄不必担忧太多。” 通天沉沉地叹了一声,“我代玉宸先行谢过师妹。” 女娲微微含笑,不甚在意的模样。 谈话已毕,两人方收了神通。 太一摸着下巴,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终是无奈地叹气。 转而他又兴致勃勃地问道,“通天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要不我们再一起秉烛夜谈?嗯,顺带让玉宸在此好好休息一会儿,醒了再走也不迟啊。” “不了。”通天摇摇头,又带上几分笑意,“兄长在家中等得急,盼我们早点回去呢,有空我们再聊吧。” 太一顿时失落了一瞬,转而振奋起来,“那我们约好了,回头我们再一起去东海钓龙,说起来,我还在东海上发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岛屿。” 通天弯起唇,眼眸微亮,“可是传承记忆里,行踪不定的蓬莱仙境?” 太一琢磨了一瞬,笃定地点了点头。 通天:“那便约好了,待日后得闲,回头我再传信与你。” “行行行。”太一金眸明亮起来,又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不见不散啊。” 通天抱着玉宸,回眸轻笑,“不见不散。” 他走过女娲身边,又与她对视一眼,步履微微一缓。 女娲笑意盈盈,轻声道,“那么,师兄有空再见吧。记得多带玉宸出来玩呀。” 通天瞧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这就不能由我决定了。”他低着头,又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抱稳了小姑娘,方才点了点头,自行离去。 女娲站在原处,目送他远去。 她倏忽揽过衣袖,半遮住自己的眼睛,掩下碧绿瞳孔中,愈发明显的戏谑,“可是师兄啊,这世上有些事情,不需要红绣球,我也看得出来呢。” 天河尽头的群星辉映着,闪烁着莫测的光。自亘古以来,往永恒而去。又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命运长河。祂凝望着此处的众人,无声地铭记下誓言,又将之随手抛去,沉淀入滔滔银河。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太一上前几步,站到女娲身旁。 他璨若朝阳的金眸沉静着,隐约倒映着女娲的身影,带着不易觉察的思量,“不知圣人,所虑如何?” 女娲回首看他,神色越发冷淡。 “伏羲当年入妖族,一半是为了还昔日所欠下的因果,一半亦是为了圣人能够长乐无忧。现在看来,或许未能如愿。”太一喟叹一声,“当然,他当初的要求是希望您能远离妖族政治,专心修道。这些年,圣人也确实置身事外。” 太一:“但您是妖族唯一的圣人。” 女娲:“但我是妖族唯一的圣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口,又同时陷入死寂之中。 太一沉默了一瞬,望着女娲,“谋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昔日我已承诺伏羲,不会让圣人牵涉入妖族生死大局之中。” 太一:“所以,娘娘可愿做妖族的退路?” 他轻轻一笑,“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是您兄长的退路。” ※※※※※※※※※※※※※※※※※※※※ 惯例,1551娘娘要坚强啊! ———— 不做阅读理解、人物分析了,咕咕。 他们都是挺复杂的人。 ———— 谢谢小天使“诅咒作者不更新就穿越”和“晏枝”送的营养液。 你们让我感受到了一夜暴富的快乐√ 【正色】虽然前者让我很慌,穿越了就真的没有后续啦。 顺带我8月29日回校... 之后一周我将进行暑期小结:拔牙矫正/十本名著/小论文...... 鸽子精当然什么都没做啦。 所以开学前,大概率是没有更新的。 你们就这么想吧: 【作者因为更文太慢/太差,被关起来了。√】 【咕咕咕】 云想衣裳花想容 漫卷的星云落于身后,循着旧有的轨迹周而复始地运转,阵法的痕迹渐渐隐没,像是回归至昔日的平静之中。 女娲的容颜掩在明灭的星辉之下,淡墨勾勒的睫羽无声翕动,仿若绛紫的蝴蝶徐徐展开流光的蝶翼,映着那双淡漠的碧绿眼眸,带着无形中滋生的压迫感。 太一望着她,明明是分外紧张的局势,却不由出神了须臾。 那是一双与伏羲颇为相似的眼眸,同样幽深的绿,浸透着寒泉冷意,是深林幽潭中捧出的一滴,借了明月来照耀,清清泠泠的模样。 却像有无名的火焰在碧绿的幽泉下灼烧,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女娲瞧了眼太一,目光又慢条斯理地掠过万千星辰,指尖轻轻拢过垂地的衣裙,转而负手而立。她又带着些无趣,低头望着脚下横七竖八的酒壶,念头一动,便随意地将之化为齑粉,寥寥地散了一地。 “这就是你想说的,东皇?” 她半阖了眼眸,又叹息一声,“太一。” 女娲:“既已知劫数将起,为何不就此收手?你放不下的,又是什么?” 太一顿了顿,凝眸看向她。 女娲终是抬了眸,颇为讽刺地一笑,又压下了心头愠怒,曼声道,“听闻羲和日君不久前诞下十位太子,女娲在此,先行祝贺了。” 女娲淡淡地说完,略一欠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太一于此,眼底明灭不定。 良久,他方才低叹一声,“也罢,现在还不急……”他言至半截,又倏忽抬头望了一眼天际。 星海之上,命运横亘连绵。 拨动量劫的手隐在幕后,又在无声无息间俯视着世间诸般事物的运转。 无人逃离。 * 自天庭离开,通天又慢下了脚步,他随手扯了一朵路过的浮云,便安然端坐其上。云朵则勤勤恳恳地赶着路,一路朝昆仑而去。 通天漫不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唇角莫名地勾起。 悟道而生的异象尚未散尽,朝着四面八方散落的流光掠过他衣袍,星星点点地落入陆地与碧海。借着圣人的眼界望去,流光所落之地,又隐约泛起新的生机来。 “……却不知此一遭,会有多少生灵初开灵智。”他喃喃地念了一句,神色温和几分,又下意识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玉宸身上。 怀中的红衣少女安然沉眠,靠的越近,那抹若有若无的吸引力又清晰上几分,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在他眼前招手,叫人忽略不得。 道尊微微抿唇,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颇为小心地探上她手腕,往里输送了些灵气。而在他感知范围内,灵气比之以往更为雀跃几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与之交融。 “阿宸……”微凉的指尖触上少女脸颊,带起三分莫名的困惑,与更深的茫然来,“如果我想要你永远留下来……” 他低嘲一声,“这该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玉宸没有回应。 她姿态安宁,眉眼舒缓,仿若沉浸入什么清梦之中,不沾染红尘素锦。翩跹的红衣辉映着绚丽夺目的容颜,却似比平日更遥不可及些。 通天维持着怀抱着少女的姿势,缓缓阖了眼。 朗朗晴空之上,云朵自在地行进着。 下一秒,通天倏忽睁开了眼眸,他眉眼肃然,唇线平直,周身现出几分凛然威势。他几乎是立刻抱着玉宸站了起来,来不及多想,便径自从云层上纵身跳下。 天地动荡之势从一点连绵而起,迅速地扩散开来,几近铺天盖地,宣告着圣人的无上尊荣。 天色陡然一倾,深邃的星空缓缓浮现,万千星辉夺去了旭日之光,又掩下了明月濯濯。唯有北辰粲然,独独辉映着此间天地。 不久前刚刚平息的思量,又陡然繁盛而起,携着更深的探究意味。 圣人们舒缓止歇的试探,眨眼间再度来临,比之之前又迅速几分。几乎是瞬间便扫向异象源头。 通天抿唇不语,只将玉宸往怀里一藏,尽力藏得更好一些。身上的道袍流动着光晕,化为与少女同色的红,又将之轻轻笼罩。 青萍往上一展,剑意凌然,待他落地,又伸手化出诛仙四剑,杀气四溢,将这方圆百里笼罩在内,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他神色淡漠几分,目光往四周一扫,确定无甚活物,方才松了一口气。 待圣人们投注的目光降临此地,便只见一座森严剑阵屹立于苍莽林间,遮蔽着天机。熟悉的凛然剑意直入天穹,映着满天星斗。 隐约知道什么的老子、元始神色淡淡,又带上几分若有所思;女娲行走的步伐一缓,侧过身望向远处,掩唇轻笑一声;剩下两位圣人略一停顿,脑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又是你?” 通天也不想的呀。 上清道尊颇为无奈地蹙了眉,盘膝而坐,露出怀中的玉宸,他低头瞧了半会儿,又伸手拂过少女额间垂落的发丝,莫名愉快地笑了起来。 “这算是命运相连中的一种,还是……阿宸也悟出了些什么?” 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十分自然地翻了个身,又趴在他膝上安然睡着。倒是通天怔了一瞬,赶忙将她搂了回来,担心她滚着滚着,就摔了出去。 “这姿态倒是熟悉得过分。”通天嘀咕一声,揽过衣袖小心地把玉宸圈住,又低低地警告起小姑娘,“不许再跑了。” 仿佛她听得见似的。 通天低头瞧去,凝而不散的道意聚在她眉心,一念一动,外界景致亦随之演化,待星辰落幕,明月高悬,方才止息。玉宸的睫羽开始一颤一颤地晃动,仿佛下一瞬便会睁开眼眸。 他忽然屏住了呼吸,涌起几分莫名的期待。 而少女微不可查的动静过后,又渐渐趋向安静。 也说不上什么失落,通天只浅淡地一笑,面上显出几分纵容,把人拢紧些后,便由着她继续安睡。 他侧首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对应了一下方位,又为了确保无误衍算了一番,方挑了挑眉,叹道,“巫族领地吗?林木繁盛,郁郁葱茏……或是木之祖巫句芒辖下。” 通天不甚在意地想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衣摆。 “也算没掉到什么不知名的秘境,运气尚可,便当做见见老朋友也不错。不过,说起来这么大的动静,不会已经有巫族在外面等着了吧……” 通天:希望不是万众瞩目的待遇? 思绪过半,又突兀地凝了一凝。 怀中少女绵长安稳的吐纳略一停滞,又未连续而上。 通天下意识垂落了眼眸,保留三分镇定地看去,还未见那片绯红,视线便落入黑暗之中。他也不慌,只轻笑一声,开口唤道,“阿宸。” 少女纤长的手轻轻掩下他的目光,带来微凉的触感,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触,伴着沉默在滋生。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迅速地隐没了其间锋芒,方才回应了他一声,“……通天。”声音微微迟疑,带着几分困惑,又渐渐地转向笃定。 像是想起了什么,少女又慢慢地笑了起来。 她渐渐弯起了眼眸,流露出几分纯粹的快乐,又轻轻地唤了他一声“通天。” 通天不动声色,两指扣上少女的手腕,压制在要害之处,又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至听见少女清泠的笑声,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又辨不明心底情绪,仍维持着钳制之势。 眼前却倏忽漏进几寸微光。 玉宸松开了并拢的手掌,仰起脸望着他。 烂漫绚丽的绯红映入一角,极为盛大的红,几乎要将视野所及全然灼烧殆尽,晃得他失神片刻,又容不得不去想。 于是连呼吸也凝滞了片刻,如同被遗忘在一旁。 而映入玉宸眼底的,也是同样灼灼焚烧的红。 如同镜面的倒影,瑰丽艳绝的绯红绵延开来,渐渐连成一片,分不清彼此。熟悉得可以让人放下所有警惕的亲切感,仿佛是无声的引诱,先天渴望着靠得更近一些。 少女微微偏过头,水墨晕染的发丝垂落一缕,晃过通天的手臂,微弱到难以察觉的触碰,却让通天扣着少女手腕的手,极为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通天的眼眸倏忽深上几分。 玉宸却似未曾察觉一般,唇边含着笑,微微靠近几分。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被扣紧的右手,在几乎被压制的姿势下,略微直起身来,像是反客为主般,又道了一声,“好久不见,上清,通天。” 通天没有动,只凝着眸,听着玉宸一字一顿地唤着他的名姓,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等着他的反应。 通天的眼底渐渐染上几许晦暗,分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思维又清晰地可怕,足够他慢条斯理地分析清少女的每一个举动,又逐一找出应对的方法。 可他,一个都不想用。 通天半阖了眼眸,松开了扣着玉宸手腕的两指。又在少女微怔的目光中,舒展开眉眼,漾开几许无奈,万千纵容。 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他便这般静静地望着玉宸,眉间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欢喜,不再遮掩,不再逃避。 他说,“败给你了。” ※※※※※※※※※※※※※※※※※※※※ 1开地图 2抓紧时间谈个恋爱 —————— 谢谢“浅夏之歌”小天使投的地雷和营养液; 谢谢“流波将月去”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我是晋江文学城的女人, 不码字我会死的。【失声痛哭.jpg】 长安月色好谁看 周围似陡然静了一瞬,只听见熟悉的剑意划破长空,凛然而不可触犯。 玉宸纤细的眉微微上挑,眼眸中沉坠着一湖的星辰。像是被莫名的情绪感染,她收了几分散漫,又朝后退了一些。那抹靡丽的绯红稍微分开些许,又向着更远的地方渲染铺陈而去。 少女的模样,几乎称得上正襟危坐。 通天抖了抖垂落的衣摆,自袖中取出一盏茶,转而递到玉宸手中,“刚醒不妨喝杯茶,权当醒酒。” 玉宸抬眸瞧了他半会儿,一声不吭地捧起茶盏,小口抿着。她眼睫微微垂落,落下一小片青涩,又显得乖巧几分。 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通天暗叹一声,方想开口询问,眼前又递过一串红彤彤的果子。他目光微移,便见少女换了只手捧茶,另一只手握住竹签的尾端,将果子递到他跟前。 圆滚滚的红果子,外面又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看着格外诱人。 不说味道,单这卖相,就非常契合道尊的审美。 通天怔了一瞬,“给我的?” “……礼尚往来。”玉宸转过脸,像是在躲避什么,又整了整神色,重新转过头来,又接着解释道,“这是我们那里,表示友好的方式。” 小姑娘偷偷瞄了通天一眼,隐瞒下后半句:尤其是对幼崽。 通天思索了一会儿,愉快地咬下了一颗果子,又从玉宸手中接过剩下的一大串。他的举动自然无比,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又下意识低头望了一眼掌心。 糟糕,有点发热的感觉。 通天的耳尖微红,他轻咳一声,又将话题拉回正轨,“玉宸现在……可是全部想起来了?” 谈及正事,少女脸上表情又严肃几分,她双手捧着茶盏,望着氤氲而起的雾气,开口道,“差不多想起来了,但是……如果说困守住我记忆的封禁,如同一座囚牢,那我只能算是越狱而出,随时可能被抓回去。封禁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得安定。” 通天:“谁下的封禁?可有法子解除?” 他沉了声,带着诸般不解,又极力压抑下那份担忧。 玉宸仰头望了一眼诛仙大阵,又越过它,投向更为广袤的天穹。她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悟,又渐渐沉淀入渊谷。 她轻声道,“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玉宸凝视着通天,那隐约的悲切从眼底翻涌而上,未曾掩饰分毫,连带着经年的苦涩,也混入其中,酿了一坛尚且未醒,至今难戒的苦酒。 通天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思绪一凝,又渐渐冷静下来,“玉宸所说的,可是你们那个世界的鸿……” 尚未出口的话语,被少女伸手挡下。 通天垂眸看她,只见玉宸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提及……所谓言者心之声,凡有言出,必被感知。” “而且,祂也是……为我着想。”少女停顿了片刻,眉间染上三分怅惘。 通天:“可是无论如何,玉宸也在为此难过。”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如同在诉说着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这让我,也很难过。” 通天微微侧过头,避开玉宸挡住他的手指,又对上她微怔的眼眸,转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如果加上我的气运,可否够玉宸维持记忆?” 这回,倒是轮到通天挡住玉宸的发言。 他唇边含笑,食指抵在少女朱唇之前,做个噤声的手势,又接着讲了下去,“我猜猜,玉宸之前也恢复过记忆,但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而这,也是从归墟一行中争取出来的偶然。但这次玉宸能与我交流这么久,尚且保持清醒的姿态,想必是,顿悟之后境界提高,有利于玉宸‘越狱’而出。” 通天:“所以,若我将气运暂且分与你,玉宸是否能维持更久的记忆?便当我尽些微薄之力,帮助玉宸一二。” 他慢慢地把话说完,方收回手,歪头咬下一颗红果子,眼眸亮晶晶地等待着玉宸的回答。 玉宸微微蹙眉,“气运乃天地眷顾所得,岂可随意……分配?!”她话音未落,眼眸倏忽睁大,“通天你……做了什么?” 之前下意识忽略的疑点再度被翻出。 那般莫名的互相吸引,怎么会单纯是上清本源所能产生的? 通天一本正经地咬着果子,又道,“不是我做了什么,是我们做了什么。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是说,对于阿宸而言的……第一次遇见。”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又愈发得温柔起来,眼底不知何时收拢了北辰璨璨的光芒。 只一眼,便再也无法抹去。 【小小的粉团子仰起脸,认认真真地与红衣青年十指相扣,郑重地许下誓言,“上清,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青年笑得开怀,想了想又半跪于雪地之上,执着小姑娘的手,眉眼柔和,姿态是一等一的诚挚。他说,“我在未来等你。”】 “我在未来等你。”同样的话语在少女耳畔响起。 纯净的粉色化为绮丽的绯红,昔日的小姑娘眉眼依旧,却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风华。 通天低叹一声,语调近乎吟咏,“我终于……等到了你。” 玉宸的睫羽微不可查地颤动着,她细细翻阅着这突兀涌上的记忆。 比之归墟的惊鸿一瞥,此刻的玉宸又专注上几分,自然而然发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 像是强加的一段,本该了无痕迹,却如同天造地设一般,不可或缺的。是命运造就,人为推动,最终成全的一场初遇。 她凝眸望向通天,哑声道,“……命运相连?” 通天郑重地颔首,又见她垂了眸,怔怔地望着脚下,“何必如此,这样的命运,有我一个就够了。” 上清玉宸的命,是自无暇起,于繁华枝头落幕,零落于尘埃中的。 往事从未消散,深埋心底的记忆一寸一寸涌上,渐渐盖过了再遇时的欢喜。她尚且来不及分辨这莫名的情绪,心头又被更深更沉重的东西碾压而过。 少女捂着额头,喃喃自语,“......为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太弱,又是响彻命运长河的嘶吼。 很多人不甘的愤懑,曾遗落在不息流淌的时光中,唯有命运长河记着,将之悄然收留。后来人不会去聆听这些哀音,志得意满地往前去,只于落寞之时方愿回首。 命运永远怜悯着他们,也仅仅只是,无所作为的怜悯。 像是有什么光芒在玉宸眼前突然放大,渐渐将她淹没在内。少女听不见通天焦急的声音,身躯摇摇晃晃,又被什么人轻轻接住。 只有一声亘古的太息,自无尽的混沌中来,无悲无喜,无嗔无痴。 似熟悉,又陌生得彻底。 * 【西昆仑】 漫天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悄然垂落着缕缕曦光。 一树树烂漫的桃花缱绻地盛开,一朵更比一朵艳丽。有一朵肆意的,落入身前青年的鬓发,为其原先淡漠出尘的风姿,更添了几分靡丽之色。他却似毫不在意,一身雪青道袍,银丝勾勒几笔道纹,便似翩然世外。 “阿宸想不想吃糖葫芦呀?”白发的青年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小姑娘身前,唇边勾起一抹散漫的笑,又晃了晃手中的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小姑娘额间点了一朵殷红花钿,长发被人细致地梳起,丝毫不嫌繁琐地配上了各样的饰品,衣裙也极尽奢华,被她小心翼翼地提着。闻言,她习惯性地歪了歪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串。 看着无措的幼妹,青年唇边笑意渐深。 他索性半蹲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玉宸顾左顾右,最后丧气地跺了跺脚。她心情低落不到一会儿,又眨巴着纯澈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青年,“想吃,谢谢阿兄。” 声音奶声奶气的,显得格外乖巧。 青年含笑,“真的想吃?” 玉宸认认真真地点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青年便十分自然地拿起手中的糖葫芦,保持着如出一辙的微笑,咬掉了上端那个最红最甜的果子。 玉宸:??? 然而青年又不带停止的,随意地吃完了整串糖葫芦。顺带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的表情从期待到茫然,最后泪盈于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青年:似乎有些不妙? 下一瞬,他便听见熟悉的声音,怒气冲冲地朝他而来。 “太上!” 刚想转身,小姑娘又快他一步,跌跌撞撞地踩过他垂地的衣摆,期间又不经意地撞上他的脚,转而扑进浮黎怀中。 “啧,够狠。” 青年低声感叹一句,顺手把作案工具一丢,一脸正色地望着浮黎。 浮黎蹙着眉,半跪着搂住玉宸,一边心疼地哄着她,一边又不掩怒意地望着他玩世不恭的兄长。 却听青年懒洋洋地道,“我说浮黎啊,虽然你是想打扮玉宸,但这些乱七八糟的配饰也太多了吧,妹妹又不是傀儡娃娃,这样行走多不方便,你瞧瞧这脚印,啧,过分啊。” 他唇边含着笑,丝毫没有恶人先告状的自觉感,倒显出几分义愤填膺来。 浮黎冷笑一声,“那你逗哭玉宸又如何说?” 青年又摇了摇头,袖袍一展,又取出数支糖葫芦,递到玉宸眼前,“我当然是,先替玉宸试试味道呀。” 青年微微挑眉,仍是满满的笑意,“唉,别哭了呀。” 玉宸自浮黎怀间探出头来,望了太上一眼,眼边犹然带些泪痕,目光澄澈通透,倒看得青年偏过头,似有些微的不自在。 小姑娘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刚刚踩了阿兄的衣袍。” 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又让青年越发得纠结起来。 太上:所以妹妹这种生物,好像……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 一念成劫。 未妨惆怅是清狂 “……师尊?”通天怔然了一瞬,又见来人摆了摆手。 祂眉宇微蹙,转眼瞧见通天,微不可查地叹上一声,“过来,扶着。” “哦,好。”通天下意识点了点头,赶紧接过玉宸,想了想,又索性把人打横抱起,一手小心地扶着后颈。少女半侧过身子,乖巧地埋在他怀间。之前那隐约的失控感渐渐淡去,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梦境之中。 通天垂着眸,借助神识探究了一番,方安定下心,转而望向一气。 道祖半阖着眼眸,带着些隐约的不耐,听着另一头的震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快捞一捞别人家的小可爱,你行不行啊需要我帮忙黑一下诛仙剑阵吗?哎呦,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想内部消化经过我同意了吗?” 太初:“成圣了吗?有房了吗?有车了吗?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一气神色微寒,按着额间跳动的青筋,冷声道,“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初愤愤不平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怎么就乱七八糟了?一气你什么意思啊,未来的人类,都是这么说话的。” 一气冷笑一声,“我现在就替你行道,把灾难源头扼杀在摇篮里。” 太初:“???” 一气:“立刻马上迅速,闭!嘴!” 太初:“等等,帮我照顾一下小姑娘啊,真出事了,我怕被对面天道打死,喂?一气?你在听吗?” 带着几分忍无可忍,一气干脆利落地宣布了单方面的断绝来往,顺手掐断了联络,这才抬眸看去。 * 时间转回到几分钟前。 浩渺的剑意止了一息,有清风拂过阵法,轻描淡写地遗落一页薄影。 纸片似的薄影扑腾两下,渐渐勾勒出来者华贵的紫袍,斜斜地披在肩上,未着佩饰,仓促之余,又隐约见出几分素华。祂的眉目拢在寒雾之下,双眸冷寂,如同一场落了经年的荒雪。 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祂来得虽急,又是恰到好处。 一气手中常年捧着的造化玉碟一展,又将玉宸重新拖入记忆梦境之中,干脆利落地替她隔绝了某些不甚美好的回忆。 按太初的话来说,是响应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号召,打断黑化进程,呵护洪荒美好未来。 一气:“……什么玩意?” 道祖坚强地顶着某道的语音折磨,完美地完成了救援任务。完事后微微叹上一声,这才抽出时间瞧了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神色虽显苍白,倒未掩几分姝绝。平静下来之后,她的睫羽微微颤动,看上去格外的安宁与美好。是那种一眼看去,便能让人心生岁月祥和之感的宁静出尘。本该让人捧在掌心去悉心呵护,唯恐她蹙一蹙眉,染上几分不必要的愁绪。 “洪荒美好未来吗……” 一气若有所思。 祂觉得这描述甚为耳熟。 * 待掐断联络之后,道祖略一抬眸,方恍觉这份莫名的熟悉感自何处而来。 极为烂漫的绯红,似云霞暮景中截取的一簇细心编织而成,映照着通天倏忽温柔下来的眉目,更添几分缱绻动人。 好似天色将晓时,自初醒天穹上垂落的一星微光。 于是黑夜终将远去,而他永远立于曙光一侧,朝你伸出手。 一气不动声色地瞧了半会儿。 祂渐渐掩下眸底情绪,于心底低嘲一声,“……所以现在,是双份的美好未来?双倍的快乐不见得,实打实的,倒是……” 一气:“双重的——麻烦。” “麻烦”二字在唇齿间辗转了片刻,又被止在舌尖,兜兜转转了须臾时光,仍是未曾道出半字。 道祖淡漠的眼眸恒久地注视着通天,良久,祂偏转过话题,问得颇为出乎意料,“我让你扶着她,你便是这般……扶着?” 通天愣了一瞬,颇为不确定地反问,“可是师尊不觉得,这样更方便吗?而且阿宸她尚处于昏迷之中。稍微抱一下,也……不为过?” 一气神色淡淡,两指于袖间微扣,目光似探究又似无意,“玉宸于你,为何人?” 通天倒不意外一气能得知玉宸全名,但既已知此,想必亦能知晓,先前天道挂名截教门徒一事。他心思微转,目光清朗几分,渐露须臾锋芒,又藏刃于身躯之间,含而不显。 通天神色照旧,又笑意盈盈地回道,“自是我得意门生,传道嫡传。” 他稍作停顿,唇边笑意倏忽扩大几分,像是有压抑不下的欢喜,沉沉地坠在繁花枝头,只消一念提及,便再也承受不住地下落,将诸般心思暴露无遗。而他又不愿去阻止,莫名地雀跃些许,似恨不得昭告天下,以期许更多的权力,与机会。 但通天掩了眸,只轻声在他敬重的师长前,万般珍重地道了一句。 “她,亦是我心悦之人。” 一气半晌没有回应。 自家小徒弟是在认真回答,还是在胡闹作弄,这点祂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看明白。而越是明白,越觉心头复杂。 祂莫名道了半句,“吾原先以为……” 通天微微抿唇,抬眸看祂,“师尊以为什么?” 一气垂着漠然的眸,眼眸深处淌过几许怅惘,又如雪花般消融于晨光之中。祂仍是不辨喜怒的模样,自然地接了下去,隐约又带些笑意,“吾原先以为通天此生都将执着于道途,为众生觅生机一线,无心情爱纠葛。” 通天闻言轻笑,眉宇间溢出几分烂漫春光,目光在触及玉宸时,又渐渐沉淀下来,化为眸间不散的镇定从容。 通天望着一气,在无意之中舒展开几许粲然,笃定道:“是一致的。” 不知如何解释。 通天低下头,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又在触及她眉眼时,不由小心地松开几分力道。她像是合着他所有的心意念想长成的,是此间的举世无双,又独独是他一人的心心相印。 同道,同途,同源,同心。 如同这世间永难再现的奇迹。 通天眼眸里漾开几许潋滟春波,带着他本人也尚未察觉的款款温柔,神色又分外专注。 “玉宸于我,亦为道也。” 时空岁月凝滞着,仿佛要将眼前画面永远定格。 一气缓缓叹上一声,周身低沉的威势若海上风潮,带着黑云摧城的隐隐压迫,“通天,吾徒。” 通天低下头,神色恭敬,“弟子在。” 一气曳过衣袍,一步步走近,手掌掌心轻抚上他额头,淡漠的眼里无悲无喜,“你已知晓玉宸的身份,也要执意让她以上清之徒的名义存世?” 通天垂眸,“玉宸几次三番落入迷障,虽眼见她渐渐明悟,仍让弟子放心不下。她一日不复圣人权柄,弟子便愿多庇护她一日。” 一气神色淡淡,“若为师愿暂且收她为徒,又如何?” 通天:“名分罢了,只要师尊愿容她安然成长,稍加庇护,便已足矣。” 一气静静地瞧了他半会儿,方道:“也罢,师妹这层联系暂且隐下,对外,玉宸仍作为汝之徒。” 祂慢慢地收回了手,袖袍一拢,身如渊渟岳峙,漠然道,“现在,你可以去处理一下外界之事了。玉宸,则由为师先行带回昆仑,你不日便归。” 通天怔了一瞬,下意识抬眸唤道,“师尊!” 一气神色毫无波动,“玉宸一事,尚且不急。时机未至,吾不过来此略作弥补,以防缺漏扩大。而且,纵观眼下局势,虽然无关三清,但这繁花着锦之象,将至尽头。” 空中隐隐掠过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阵法之外。 一气慢悠悠地接了下去,“玉宸是此洪荒变数。你与她命数相依,亦有了撼动命运走向的机会。便由你去做,毕竟……这世间重任,还没到要玉宸一人扛起的地步。” 外界的雷声越发剧烈,几欲颇阵而入。 祂却似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如果想要守住你所珍视的一切,便去试着和缓两族局势。与太一的友谊也好,与巫族的渊源也罢。去做,去争,你兄长那里,由吾去稳定。” * 雷声轰鸣,渐渐落成漫天的大雨,像是要洗刷此间的一切,透过屋檐红墙,泛着不详的血色,淋漓地下了一阵血雨,若隐若现的哀嚎在四面八方游荡,引得洪荒众人惊疑不定。 昆仑山上,再无弟子在外面练剑,他们纷纷躲在屋檐之下,仰头望着外界的血雨纷纷。老子、元始之间下了半局的棋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玉阶。淋淋漓漓的血色蜿蜒在白雪之间。 良久,方由元始动手,挡下这重来势凶猛的雨。 天庭不染纤尘的银河之水,似漫溢而出,又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光。至娲皇宫前的一路,又寂寥了三分,无形的屏障庇佑着此间,仿若天地孤岛。 顿悟异象蔓延之地,后土与句芒面面相觑,又挥袖施法挡下磅礴大雨。 他们又等了片刻,方见阵法消弭。道尊一身红衣烈烈,自漫天大雨中走出。雨色未触及祂墨色晕染的发,便零落一地。祂的衣摆轻轻拂过地面,伴着几欲焚城的烈火,又屏息于萦绕周身的冰冷剑锋之下。 色调对比殊绝,像末日来临前的一景。 直至祂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方堪堪打破这窒息的氛围,“让诸位久等了。” 上清,通天。 祂眉间流转过一丝恍惚,又平复下来,晕染成桃色一笔,灼灼生辉。左右看过来人,通天轻轻笑开,“后土,句芒……” “好久不见。” * 林木纵横之间,一气抱着少女,又借袖袍掩下那抹绯红。雨丝远在触及之前,便被一视同仁地蒸发,未曾沾染半分。 祂站在原地,望着通天一步步走远,步履坚决,不曾回头。 垂落的睫羽掩下眸底情绪,祂轻轻叹上一声,方转身远去。 洪荒岁月悠悠,生死轮回为万物之常理,一劫起,一劫灭,乃东流之水,不可回头。 然,命数已改,来日可期。 一气眸色渐深,微凉的指尖拂过玉宸眉心,又微微停滞在半空,若有似无的黑气渐渐散去,映着她倏忽蹙起的眉眼。 “现在,你又梦见了什么呢?” ※※※※※※※※※※※※※※※※※※※※ 试图发出太初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开学啦!! 忍无可忍的室友把咕咕按倒在键盘上,滚了两圈。 ———— 1太初似乎拿错了剧本。 由于超前时代太久,祂始终无法得到世人的理解(特别是一气),祂感到分外的委屈,但死不悔改。 活跃得像个假的天道。 但祂坚信,一气总有一天会懂得祂的。 2一气: 天道指挥一张嘴,苦逼道祖跑断腿。 光明未来在哪里,徒弟早恋怎么办? 想打徒弟的第¥%#*@¥%年,徒弟跑了。 3在线等,急! 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能和心上人坦白心意。 是谁在阻止我们? 顺带,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家亲友团, 问题来了: 如何操作才不会被对方的亲友团打死? 异地恋没有人权吗??! ———— 咕咕的课表,有点满? 尽量不消失三天以上。 啊,救救自闭咕咕, 每次更新都像是在被当面批改作文qvq 【9.1末尾从通天走出来开始,略作修改√】 请君试问东流水 雨落得无常。 斑驳的雨丝自天幕倾覆而下,来势汹汹,将这茫茫雪山罩在一片血红雾气之下,自外界看去,似连这世间至清之所,也遍染了红尘喧嚣,入了万劫莫测。而若踏足域内,白雪散漫一地,又透出些无辜来。 一气斜披着道袍,苍雪般的发垂于肩脊,似与天地一色。 祂足履不触微尘,虚踏着玉色长阶,渐见远处巍峨的宫室,连绵横贯山峰。白鹤自云雾间腾空而起,展开的羽翼洁白无垢,振翅间遗落几许微芒,撞入雪色之中。 一气抱着玉宸,怀中少女轻得好似没有重量,又隐约发着热,面色染上几分嫣红。祂眼眸微垂,淡淡地瞥了一眼,又在不声不响中提了速度。 几个起落之间,苍茫白雪落于祂脚下,一路延伸向远方,天地倏忽缥缈几分,而那苍然大雪的尽头,太清与玉清肃容以待。待到道祖的身影映入纯白之中,方齐齐行了一礼。 紫衣的道祖眸色冷寂,微微颔首示意。 太清、玉清微整仪表,直起身来,目光中带着几分问询的意味,看向祂怀中的少女。各自心头转过几轮思索,又按下不表。 一气缓缓吐出一声叹息,转而把玉宸抱过,交付太清。 接下少女后,太清眉目微蹙,习惯性地探上她手腕。 玉宸这般兜兜转转了一圈,前尘往事越发扑朔迷离,几度梦回,几度错失,自身又如漂泊浮萍,难觅安定。眼见应是“病情”加重,待太清一查看,又出乎他先前所料。 这修为境界虽说仍是不稳,却隐隐有向上突破的趋势,念及她原先应有的水平,又更添了三分厚重。 这莫非是,破而后立? 又是谁这般大手笔,不惜让玉宸辗转此间,又笃定她不会中途发生意外? 玉清元始神色淡淡,拢在袖间的修长手指捻上衣袂一角,敛眸深思须臾,便听他师尊缓声道了一句,“浮生倥偬,聚散无常”。 似解释,又牵涉出了更深的疑惑。 一气偏转过身,道袍迤逦,拂过此间茫茫白雪,望向元始,“玉清可有疑虑不解?” 元始静默了几许,方上前一拜,“弟子不才,有三问想请教师尊。” 一气简短道:“问。” 元始:“一问上清,命数何解?” 一气挥袖扬起雪潮,飘飘洒洒地飞旋而上,雪中渐现通天身影,于林木葳蕤中行走,又伸出冰凉指尖,轻点上玉宸额角,化去几分灼热,“所求甚多,命运颠簸,夙愿不改,当入此劫。” 元始再问:“昔日师尊言,圣人历万劫而不灭,何为圣人之劫?” 一气眼眸微凉,又言,“圣人劫数,为玉宸所陷囚牢。以此劫为基石,以三教为筹码。” 元始阖了眸,吐纳紊乱几分,又慢慢平复下来。那双苍凉眼眸,以苍莽雪色为底色,渐渐晕染开来,“颠倒时序,横贯时空。弟子不解,为何偏生是他们二人?” 一气瞧着他,没有回答。 只是倏忽之间,耳畔的风声大了起来,带来三教弟子们絮絮的声音。 “唉,多宝师兄……” “黄龙你给我站住……” “师姐?为什么这个术法要这么施展啊?如果替换掉这个手势……” “……” 那么多纷杂的声音自远处涌来,仿佛近在眼前,絮絮地朝他们诉说。而自此远去,更多的声音被囊括进来。 妖族的幼崽一蹦一跳; 巫族浇灌的花苗长出奇异的食人花,又奄奄一息在一场红雨下; 还有什么,是新生的人族?是古老密林中的生灵?是被判处放逐的开天三族……或为善言,或为恶念,盘旋曲折,无穷无尽。 声音太多太杂,始终听不真切。 太清上前一步,伸手轻按元始的肩膀。 元始微怔,回眸看他,听见长兄隐含怅惘的声音,他说:上清是不一样的。 上清,是为爱这个世界而来的。 祂背负着原罪,学着去爱自己,亦学着,去爱这个洪荒。 * 【太始洪荒,昆仑】 外界的一切声息被隔绝殆尽,却丝丝缕缕不绝于耳,试图影响少女。她半跪于雪地之上,栖息昆仑的青鸾白鹤作着祥瑞之兆,云霞雾霭团聚于昆仑上空,印证着此地的万千福祉。 玉宸的墨色长发被风温柔吹拂,连雪都停了半日,营造着虚幻的日月轮转。 太上匆匆找到她时,她正怔怔地望着天穹,朝着高耸的云层伸出手。漫天的剑意拔地而起,伴着剑阵盘旋而起的淡蓝光辉。道印濯濯,自有北天星斗入阵,一颗一颗地亮起,声势滔天。 当然,无事发生。 无论是直截了当不希望她涉入此劫的兄长,抑或算清因果变数,断定无从挽回的师尊,他们联手为玉宸设下的结界,又岂会轻易被挣脱而去。 而她知晓,外界的日月早已停转,陷入永夜。黑云笼罩而下,伴着天谴雷鸣,地上的业火熊熊灼烧,通往冥界的大门向着洪荒敞开。明耀灼灼的烈阳一入此劫,便再也无法回头。 “太一……” 玉宸喃喃地发问,又在下一秒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要,不要说话。” “玉宸!” 青年执着拂尘,震碎袭来的一道剑意,又冷着脸,刷刷刷劈开一条道路,向着中央的少女走去。像是把阵法全部的威势都集中于攻击上,只余一层被动的庇护。他十分顺利地走至玉宸身侧,又含着薄怒,唤了她一声。 少女却似丝毫没有听见,只顾望着天际。 太上收了拂尘,任凭苍青道袍曳落一地,伸手将她抱住,又强硬地扳过她的脸。那抹曾经的纯澈天真残败一地,渐渐融入一场空濛烟雨之中。 她仿佛初初回过神来,声音浅淡,唤了他一声阿兄。 却像是没有灵魂的一声。 太上神色淡漠,待压抑下心头莫名升起的痛楚之情后,他深吸一口气,加重几分力道将她扣紧,额头又轻柔地抵上她的,“不要去听,不要去看,阿宸,听话。” “可是阿兄,”玉宸退后一步,仰起脸看他,带着万分的不解与茫然,“它们一直都在啊。” 玉宸:“这些声音,自我诞生之时起,就一直都在。” 她停顿了一瞬,“只是之前的我,不太听得懂呢。” 漫卷的云霞幻化着祥瑞,将两人之间的静默拉长。 玉宸歪了歪头,水墨晕染的发拂过面颊,映着她至诚的眸,“阿兄曾经给我讲过,传说中有一地,名为归墟,归墟汇聚人心之恶,但凡恶念所聚之处,便有归墟的身影。” 她说着,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好像知道,它在哪里了。” 雪花不知何时,又慢慢下了起来,越下越大,笼罩着这片与世隔绝的孤崖。它独自岁月静好,任凭外界深陷劫数。 太上冷声道,“仙道不救世人,只事清算。” 玉宸奇异地望了他一眼,像是想起什么,笑得越发苍凉,“可是在作为仙人之前,身为三清的我们,亦是这世间的神明啊。他们若信我,我岂可,不救上一救?” 太上神色渐冷,凝眸望着她,“你若执意如此,未来……” 玉宸眼神灼灼,“为什么没有两全之法呢?” 她弯起眉眼,红衣烈烈,像在雪中起舞,剑意横绝四方,“我不想做选择,我全部都要。” 风雪弥漫过视线。 尽管他们近得触手可及,太上却倏忽觉得,他从未看懂幼妹。历经莽莽亘古的陪伴,这显得太过于不可思议,又真实得让人惶恐。 便如此刻一般,随处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情绪。 后来的后来,借着无尽的岁月,太上将玉宸此刻的神色描摹了千万遍,直至再也不可忘却,方读懂那一瞬间的情感。 是命运临头前,至深的惶恐。 唯恐失去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 ※※※※※※※※※※※※※※※※※※※※ 我想要世界和平,咕咕如是说。 9.2上交第45章作业, 开始自闭,读条完毕√ 最是人间留不住 雪花纷纷扬扬,于薄凉的日光下起舞,其中一朵渐渐曳落,被玉宸伸手接下。宽大的衣袖映着她纤细的手腕,越发显得少女身姿柔弱,似雨打风吹去的一支青莲,又固执地于风雪中绽放。 太上静默地望着她,隐约隔着一层什么,说不出的东西。 她掌心中凝着的雪花停留了一息时光,又无声融化,像是被纵容着离去,又含着不舍,拉住它多停留了一瞬。 “阿宸。”太上又出声唤了玉宸一句。 他看着少女回过神来,眉眼浅淡,仿佛下了一场烟雨迷蒙,落入他微潮心海。太上神色淡淡,伸手轻轻扣住少女的手腕,再度拉近了两者的距离。 玉宸略微踉跄了一下,撞入那片沉郁幽兰之中,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深海,无穷无尽的潮水淹没了一切,让人无从挣脱。她仰起脸看他,对上太上垂落的微妙目光,慢慢地,她又自唇边勾起一抹笑,“阿兄是在害怕什么吗?” 太上神色动了动,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眸底暗涌的潮水遮蔽了天空,广无边际,近乎永夜。 玉宸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眸光宁静,思路又转了一个方向,“兄长的无为之道,近日似乎停滞不前?连带心境也易受波动。” 太上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语气又是淡淡的,“阿宸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玉宸望着近在咫尺之遥的白发青年,眼底微微涌上些怅惘,又压抑着,自难过中扯出一个粲然的笑。她叹息一声,涩声道,“阿兄要拦我出去,我不怨你。太一为我至交,而阿兄亦为我至亲。只是于我,终归是永怀遗憾。” 玉宸:“所以,我们分家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平静得仿佛在说我们今晚吃个白鹤暖锅。若当真如此,太上自会满口答应,顺便笑看浮黎黑脸。 但这偏偏……不是。 风将一字一句灌入太上耳畔,他却像是没有听清一般,眸间显出几分难以置信。那潮水翻涌起来,像是要聚起什么风暴,泛着逼人的冷意与压迫,“阿宸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玉宸低下头,带着几分眷恋与宽慰,依偎至他怀中,听着兄长骤然紊乱到清晰可闻的心跳,手指小心地拽上他一角衣袍,唯恐惊动什么。 她指节微微发白,单薄身躯里裹挟着的心冷得发颤,又轻轻笑道,“阿兄的心,又乱了呢。兄长既入了此道,理应斩断尘缘,何必为我们顾虑太多。走的远了,人在天边,也会少思虑几分。” 她阖着眸,勾起几分苍凉笑意,“不好吗?” 青年怀中的少女低埋着头,头顶发旋绕个乖巧的弧度。 太上眉头微锁,薄薄的唇线紧抿成平直的一条,却又压下了那份薄怒,波澜不惊道,“……吾之道途,吾心中有数,尚不需阿宸为之操心。” 玉宸声音微哑,“阿兄既不忍我走上歧途,这样的心思,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太一之事,有一便会有二。两位兄长能阻止我一次,当真能次次阻我不成。何不放手,便让我们……互相成全彼此的道途。” 玉宸:“长兄,太上!” 太上神经一震,听着他幼妹隐含悲切的声音,又渐渐放软,仿佛下一秒便会落泪。他倏忽慌乱起来,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幼年往事。 妹妹是不一样的。 作为上清的她,更是彻彻底底地与他们不同。 分歧在一开始便已埋下,哪怕她天性里藏着对他们的信任与依赖,也不能容忍他们一次次越界的干涉。 “越……界……” 太上眼眸微冷,他轻俯下身子,微凉指尖抚上玉宸眉眼,是极为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描摹着这世间最烂漫多情的画卷。 又似天地绝唱。 留不住的。 他清醒地想着,又听到一声玉石碎裂的声音。 太上微微偏转过头,目光漠然,又显出几分恍惚来。 啊,是浮黎呀。 白衣道尊薄唇紧抿,眸间冰雪交加,落了苍山之上最后一场寒寂的雪,将前尘缱绻埋藏得干干净净。他肩袍上沾染着雪丝,不知在那里站立了多久。碎裂的玉佩坠在他脚下,分不开他半分注意。 他足履覆过玉石碎屑,向两人走去。 玉宸微怔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渐渐靠拢,回归至她清冷眸底。她唇角微扬,无懈可击的弧度,“哥哥也来看我了?” “若我不来,玉宸便要与长兄议定分家之事了吗?”浮黎立于两人身前,道袍被风吹起一角。他身姿挺拔,挡住微卷的天光。影子倒映于雪地上,宛如一道渊谷深处漫上的阴影。 玉清道尊面无表情,脑中却又纷杂一片,滋生的怒意几欲发作,又被堪堪止住,停歇在她仰起的眼眸之间。 永远饱含着温柔,像这山谷间从不停息的风。 玉宸从容道,“阐截两教弟子人数渐多,昆仑地广,却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安置他们的。而且,两教之间因道义不同,摩擦争执次数见长。哥哥瞧着烦躁,我也不胜其扰。” 浮黎冷声道,“修为境界越往上越当知晓,殊途同归。” 玉宸望了太上一眼,微微颔首,随即一展衣袍,抽身而出。少女一身红衣烈烈,衣摆金丝绣纹,随剑意震荡飞扬,周身气仪丝毫不弱于浮黎。 她镇定道,“此等境界,我们尚且未能触及,又何必强求他们。更何况,争执之中,若当真被对方一句两句撼动了心神,又一时半会儿无从反驳,便会自心底埋下疑虑。久而久之,亦是苦果深种。” 玉宸继而道,“世间百态殊异,思想理论本该不受限制,任其自由发展。只是,我们既已立教传道,而他们也已经择道入门……修道之士,容不得二心。” 这最后一句,又隐隐透出些森寒。 浮黎半阖了眸,唇边微露一抹讽笑,“玉宸说了那么多,皆是入情入理。可是——” 他神色淡淡,自袖袍中伸出修长如玉的手,食指与中指并合,拇指按下其余二指,直直地指向玉宸。 兄长倏忽柔和了眉眼,语气也温热几分,“阿宸,你问过,自己的心了吗?” 太上冷声接上,“未必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案。” 玉宸没有回应,她突兀地停下了一切举动,以及缓缓运转的剑阵。淡蓝光影一瞬熄灭,连带阵法运转时回荡的一两道声息,也消弭殆尽。 她唇边的笑凝滞了一瞬,隐约的悲切泛上心头,愈发深厚,而悲切尽头,又是难以言说的愧疚。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太上与浮黎神色微动,神识向远处延展。 隐约的咔嚓声,渐渐自这一方天幕延伸开来。澄澈天穹像被人为劈开,自中央向两侧缓缓裂开。烟霞雾霭散去,璨璨金芒融入漆黑之中,白鹤的低语隐没于黑暗,羽翼沾染墨色。 这片虚假的岁月静好,终是把现实交还。 * 【太初洪荒,昆仑】 摘星楼阁前,芙蕖并蒂盛开,无声舒展开莲瓣。那袅袅娜娜的青莲,一朵挨着一朵,于潋滟水波中浮动,似无忧无虑,不落人间纷扰。 又是一夜。 天上星辰来去复归,寂寞缓缓延长,映着此间寒风冷落,明月隐没。 元始长身而立,睫毛微微舒卷,往下是眸光摇曳,明灭不定。他紧抿着唇,负手在后,面朝阁内,像是在犹疑着什么。 垂落的珠帘影影绰绰,看不清少女的眉眼,而正因如此,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又愈发清晰起来。 道尊低下声音,斥责一声,又在心底涌起的烦躁思绪影响下,绕着楼阁走来走去。 清泠的莲花自池中抽出一支,斜倚在长阶旁,与此间行人相伴。一阵寒风拂过,它们纷纷摇曳起来,晕染开一池的清冽莲香。 元始一身素白道袍,袍角微垂,似沾染几分寒露清冽,越发衬得他眉目冷淡,一身气仪高华出尘。 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是昆仑每一个不眠的夜。 醒着的人沉溺于课业之中,入眠之人尚且在梦里浮游。而于他,可似浮生偷得半日闲?又像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玉清道尊,又有何可畏惧? 元始站住了脚,心底挣扎了片刻,终是叹息一声,望了一眼天池间漫溢着的清冷莲花,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便又,踱回了内阁前。 他迟疑了须臾,轻轻带开门扉,缓步踏入。 玉宸徘徊于记忆之中,眉头紧锁,眼角晕染开几分嫣红,又咬着唇,良久,方缓缓自唇齿间溢出一声“哥哥”。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大多时候念着含糊不清的语句,有时又道出几分执妄。 是经久难忘的梦魇。 元始沉默着伸手探了一下她的体温,眉头又不由蹙起。思虑片刻,仍是对此束手无策。 他站起身,颇为踌躇地在屋内转了几圈,又停驻在云榻前。 元始垂眸看了她很久,又听着玉宸低低唤了一声“哥哥”。他终于俯下身子,小心地握住少女的手,“别怕。”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说道,“我在。” ※※※※※※※※※※※※※※※※※※※※ 本章浮黎:艹 ———— 想起小天使曾经问过我, 元始什么时候认妹妹,然后那个时候我就构思好了这个情节, 自5.25到9.5,从第12章到第46章, 我!终!于!写!到!了! 【忍住眼泪】 开学大吉,军训快乐; 早睡早起,身康体健。 么么哒,比心。 谢谢大家的支持。 好了,可以自闭了。√ 道是无晴却有晴 时间一点一滴自指缝间溜走,却有无言的宁静在此间滋生。 元始静默地守在榻前,目光又掠过窗外斜织的细雪。漫天的星辰倒映在湖心,摇动一池的莲香。昆仑的雪,纯粹的星光,清绝的莲,与浮游梦间的人,像是天地的惊鸿一笔,无意间便已轻拨了心弦。 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玉宸渐渐自记忆中抽身。 少女眉心处萦绕着的痛楚渐渐淡去,随着吐纳的韵律,轻颤的睫羽平缓下来,似风暴席卷后,风平浪静、万里无云的平静洋面;又似万籁无声的天穹,星辰在静谧中等待。 元始起了身,掖过一层绒毯,又将她的手轻轻揽入,细致地安放好。 道尊没有多做停留,便转身出了阁宇。远远地,瞧见白鹤童子于阶下侍立,霜白的道袍一丝不苟,尚显稚嫩的脸庞带上几分严肃。童子恭敬地向道尊行了一礼,眸色沉静。 元始微微颔首,袖袍一揽将之托起:“自此刻起,你便守着摘星楼,若玉宸醒来,便请她来见我。” 白鹤童子眼眸微动,掠过一丝诧然,又迅速地平复了心情,恭声应下。他低垂着眉眼,眼角余光掠过道尊垂落的一角素白华裳。 衣角在他眼前动了动,却仍停留在原处。 元始慢慢地止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回眸望了一眼楼阁。他沉吟许久,方开口道:“……若她醒来,便通知兄长与我一声,此外,随她在此休憩。” 白鹤童子微怔,下意识便想抬头,又堪堪止住。他维持着习惯性的缄默,只认真地应下。 元始这才离去。 * 星辰低垂至穹底,仿佛伸手便可触及。 太清背着手立于穹顶之下,仰头观衍着星辰运转。星辉落入祂眼中,渐渐分散抽离,构筑成一条条变化无端的命轨,循着新的轨迹,渐次归位。 祂思索了片刻,又出手推动了一把,任由星辉动荡起来,命数向着未知的方向演化。做完这些,祂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转过身来:“仲弟可是安置好玉宸了?” 元始自雪中走来,白衣曳落霜华。 他神色淡淡,闻言只轻轻颔首,默不作声地走到太清身旁,抬眸望向星空。隐隐的沉郁之色压在他眉睫之上,显出几分阴翳来。 太清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 元始沉肃着脸,忽道:“长兄觉得,我们会有分开的那一天吗?” 太清微微挑眉,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方收回视线:“会。” 道尊的声线平直,透着极度理智下覆满冰雪的寒意:“三清之道并不相同,便如你之阐教,通天之截教。单从字面而论,便已呈现对立之态。若有一朝,我们注定分开,便自道义而始。” 元始眼眸微冷:“哪怕现在命数已改?” 太清客观道:“一如水火,少有兼容。在探寻天地真理的路上,三清之道必有相近之处,所谓殊途同归。然,三清之道,心也。” 道尊微叹一声,手指指向自己的心口:“我重无为,顺应自然,超然物外而观之,与天地并生,与万物为一;仲弟欲阐明天地正理,教化有识之士,大道至简,万法归一;而上清,欲截取生机一线,天地万物,皆可入道……” 祂听着元始呼吸一顿,又不带波澜地讲了下去:“此心所求不同,自有矛盾滋生。” 气氛倏忽沉重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怅惘。 星辰的辉光黯淡些许,天光自群山脚下涌上,渐渐与长夜交替。 太清眼眸微阖,似倦怠几分,望着初醒的昆仑。夜间消弭的喧嚣,又渐渐响起。初时尚显微小,又渐渐聚拢,汇成一片大的声浪。 剑锋划破了漫漫长夜,正如术法的光芒照亮一片天地。谁的书册上沾染了墨迹如云,又隐约有争辩之声彻夜不休,只去了一层结界。或痴或狂的道人于茫茫雪地间跋涉,时而倾倒于地,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太清侧首瞧他,语意不明地问道:“吵吗?” 元始抿唇不语,眉眼浸染着寒雪。他垂眸望着底下热闹的景象,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开,方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吵。” 半晌,他的睫毛颤了颤,勉强道:“活泼生动,赤子之心。” 太清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呀,何必如此。” 道尊难得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望着元始:“仲弟不必执着于此事,虽说离别或不可改,但我们三者之间,此心不离,羁绊不断,又与往日何异?难不成你叫通天回来一次,他还敢不回吗?” 元始定定地看他,冷声道:“他胆子一向大。” 太清挑眉:“他若当真不回家,那由为兄出手把他腿打断,打包送上昆仑如何?” 元始:“兄长狠得下心?” 太清:“只要到头来,仲弟不要怪我动手粗暴就行了。”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达成了共识。又闲下心来望着山下弟子,时不时点评上几句,倒是难得的安谧祥和。 嗯,作为被管教对象的幼弟,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没有发言权的。 * 画面转到另一边。 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的通天,也只是困惑地打了个寒颤,隐约觉察到似乎有人在念叨他。 眼前的林木遮天蔽日,向天穹延伸而去,不知名的花蔓绕着枝干盘曲而上,徐徐地绽开纯白的花。时不时地,从树上挂下个巫族孩童,一脸好奇地望着下方的圣人,又被无奈的后土抱走,顺带通知父母。 有结界的阻隔,倒也不必担忧会被听见一些,不该了解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多了,难免显得不庄重。 后土微微担心了一下,回头刚想解释一二。 又见通天歪过头,唇边笑意盈盈,自然地朝她怀间的小孩子打了个招呼。孩童也不怕生,举起肉嘟嘟的小手招了招,非常有主人家精神地发起了邀请:“大哥哥来我家做客吗?我娘做的甘露最好吃了。” 通天苦恼地蹙了蹙眉:“虽然我也很想去,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孩童懂事地点头:“那等大哥哥有空了再说吧,哦对了,我家在那棵大榕树的旁边,从这里开始往东边走……” 匆匆赶到的巫族家长黑着脸捂住孩童的嘴,一脸抱歉地将他抱走。孩童趁着后土交代事情的空当,又挣扎出一个小脑袋:“大哥哥加油啊。” 通天含笑点头,想了想比了个握拳的手势。在周围隐约的倒吸冷气声中,上清圣人神色自若,风姿怡然。 句芒默默调整了一下表情,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一边试着自我催眠,这是正常操作,对,不能显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又托着下颌瞧了半会儿,终是忍不住一笑,之前心底隐约的压抑感又淡去了几分。 上清圣人,一如洪荒传闻里所言。 确实是一位最不像圣人的,圣人。 自异象之地离开后,后土便邀请通天入巫族领地一叙往事。 由句芒在花海之间铺了一层草木精华编织而成的凉席,三人便随意地坐下闲谈。本就是临时造就的一场会面,匆促之余,也谈不上什么准备充足。所幸在座之人,都不甚在意什么排场,亦能言谈甚欢。 后土略提了一两句异象,被通天微笑带过,她也便不再追问。温婉的女修言笑晏晏,转而谈起巫族内部一些趣事风俗来。 像是约好了一般,众人纷纷避开某些敏感话题,顺着风花雪月一路往下谈。其间处理几个“不慎掉落”的孩童,亦显出几分安逸与美好。 作为木之祖巫,句芒所辖领地,一向是草木葱茏。 苍苍郁郁的树灵沐浴着星辉,暗合起阵法之势,将外界的纷纷扰扰都阻拦在外。泛着银光的枝条垂至地面,根部深埋地下,汲取着养分。树身上下又萦绕着淡淡的辉光,伴着飞舞的萤火。 似是注意到通天的目光,句芒掐了几个法诀,将树灵唤醒。 幽蓝的光便自眼前溢散开来,宛如地上的星辰,连绵一片。待通天往前探出掌心,便有流光停驻在他指尖,深邃纯粹的明蓝透着暖意,向他传递着喜悦的情绪。通天摇动了一下手指,流光亦晃了晃,仍缀在一旁。 后土望着这幅画面,眼眸里含着温软的笑意:“它们似乎,很喜欢您呢。” “树灵一向性情温和,”通天从容回道,语气平和,又未掩饰赞叹之意,“之前也听闻过这巫族奇景之一,今日得见,确实非常漂亮。” “圣人喜欢就好。”翠发青年摇晃了一下头顶插着的翠枝,想了想又道,“吾辖下领地少见外客,族人一时好奇,难为圣人担当了。” 句芒一边说着,又顺手接下一个迷迷糊糊的孩童,转手抱给后土。她微叹一声,几乎如流水线一般,又将孩童抱给赶来的家长。 趁着这之间的时间差,胆子大的又与通天交流几句,胆子小些的,眨巴眨巴眼睛,自以为不察地偷瞄了红衣圣尊几眼,又赶忙低下头。 一传十,十传百的。 哪怕有些孩童被关押成功,也有一些偷跑出来,这消息也便随风而走。 人数一多,便出了一个特别勇敢的熊孩子,冒着被当街暴打的风险,无视了长辈族长一众的目光逼视,眼睛亮晶晶地闪光,“大哥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呀?” 句芒手一抖:没救了,建议再生一个。 通天怔了一瞬,倒未直接发怒,只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可以哦。” 熊孩子顿时陷入沮丧,在被强权压制的情况,仍顽强地试图以眼神发问。 红衣圣尊唇边溢出几分笑意,映着垂落的墨色长发,更显粲然夺目,神色间却又深藏着眷恋与温柔,带着至深的包容。 祂以指尖轻点唇瓣,微微露出个苦恼的笑,“因为,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呀。” 你给我把话再说一遍?? 后土脸上的表情……裂了。 #什么?你真爱不是一线生机吗# ※※※※※※※※※※※※※※※※※※※※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 (╯‵□′)╯︵┻━┻ 无可奈何花落去 面对众人震惊中带着恍惚的目光,通天斜支着下颌,眼眸间流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落了半盏星光,沉浮着未融尽的暖意。 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惊世之语,薄唇微弯,眸色粲然几分,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后土冷静地转过头,若无其事地交代起事项来,熊孩子的家长们直愣愣地点头,脑中乱七八糟地堆积着语句,随后果断抄起孩子,毫不迟疑地退出了战场。 伴随着孩童隐约的哭喊声,探出头观察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心有戚戚地收回了作死的想法。 至此,这段插曲才堪堪落幕。 句芒组织了几次语句,头上翠枝跟着晃动,却不知是否该探究下去。他苦笑了一声,望着通天:“圣人此言若流入洪荒大陆,怕又是一番风波。” “但——”青年莞尔一笑,眸色里显出几分诚挚,“吾在此先行祝贺圣人,此道不孤。” “此道……不孤吗……” 像是触动了什么,通天拢在长袖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连带着胸腔间跳动的心也无端快上一分。他掩下眸底涟漪般漫开的情绪,唇边的笑意又蔓延开来。 圣尊的红衣灼灼生辉,却不及他含笑的眉眼艳艳绝尘,让人禁不住出神。他低笑一声,眼眸中转过几缕微光:“承蒙君之吉言,吾亦,愿能如此。” 待后土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地拂衣端坐在席上,两人之间的交流又告一段落,纷纷举杯畅饮。 杯中澄碧的酒液倒映着月光,上下浮动着冰块,入口又带上青果的甜香,伴着微微的苦涩。和风拂面,树灵温柔地散开淡蓝的幽光,星星点点随风扬起,将周围营造得如梦似幻。 是安谧的美梦,叫人不忍惊动,又要狠下心来戳破。 后土举起杯盏,凑至唇边,却只饮下一声叹息,飘飘渺渺,无迹可寻。她目光中含着与生俱来的悲悯,又在落至孩童身上时,转成淡淡的慈爱。 “都还是孩子呢……”她喃喃的声音随风而逝,无端惆怅三分,又转而笑道,“若有机会,还望能再邀圣人,以及您的道侣前来呢。” 后土顿了顿,默默将“家室”二字咽了回去。 “自然会有的。”通天侧眸一笑,语气笃定。 他摇了摇杯盏,又微低下头,垂眸望着杯盏中零碎的圆月,但见星辰孤独点缀一角,莹莹生辉。静谧之中,似闻远处风铃晃动发出轻灵的声响。有歌声缥缈如烟,丝丝缕缕入耳。 通天瞧了半会儿,忽道:“您的执念,可是这族内安稳?” 后土不答,却反问一句:“圣人觉得,这世间为何要有战争呢?” 通天:“人心沟壑难平,为欲望而生,亦为生存而争。” 后土神色平静:“相对妖族而言,巫族人丁不兴。号称十二族部遍布不周山群,洪荒上下,但所居之地并不广袤。我却不懂……将有限的人力投入到无望的战争之中,又是为何。” 歌声绵长悠远,将只言片语送至此间。风声簌簌,像在为之作上一曲伴奏。 通天饮下一口果酒,手指轻按额角。他宽大的袖袍微微垂落,只露出那双冷静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后土垂着眼眸,带着几分坚决的神色,纤长的手指于空中轻轻拨动,如同抚上一把无形的琴。 而空间隐隐溢散开波纹,将一幕幕画面展现:巫族、妖族……乃至人族。或针锋相对,或节节败退,以及或多或少的波及,更有甚者,一面倒的屠杀。唯一的共同点是鲜血,自生灵身体间涌出,融为一色的血色帷幕。 她的目光渐渐染上几分悲哀,一如那冥冥之中的不祥预感。 待画面播放至尽头,句芒晃动着手中杯盏,任由杯中清冷的月破碎开来。他轻轻按上后土肩膀,柔声安慰几句,又含笑道:“幼妹一向纯善。只可惜族内,如她一样想的人,却是不多见。” 他神色叹惋几分:“如我,向来偏安一偶,不问世事,只偶尔召开什么集会,方前往一叙。兄弟姐妹里也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借着矛盾生事。双方若都不退,想来,这安稳日子也不久了。” 句芒:“也罢,至少现在,还能招待圣人一二。” 后土沉着眼眸,静静地望着通天,又自唇边扬起一抹笑,似飞花落雪碾落枝头的一瞬,带着孤注一掷的圣美:“虽不知通天圣人何故应吾之约,但若问吾等心思,便是此般。” 后土:“后土自知,巫族与三清道尊之渊源,尚不及您与东皇太一至交之情,只不过,避开矛盾,求同存异,仍可在之后的大劫中求条生路。” 纷杂的话语渐渐落下,字句铺满了花海,如同并生的花。花朵于渐起的风浪中飘摇,彼此传递着微弱的声音,似茫然,似困惑,又不甘于凛风中凋零。于是将根基深埋土间,又向上探出枝节。 那该是小小的风潮,还是席卷一切的劫难? 等一个未知的回答。 通天静默了须臾,长长的衣摆垂落一地,在无言中盛开出花来,极尽明艳之色。远处一波波扬起的声浪惊醒了他,那声浪也仿佛是一朵正款款而开的花朵,渐渐拨开外层的帷幕。 他望了眼远处,只轻声道了一句:“……带我去看看吧。” * 高悬天际的明月缀于天幕之上,皎洁的光穿墙入户,未谙离别苦。少女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绯红长裙曳过地面,又止歇在一处拐角,透过亭台,隐约窥见天光。 她茫然地望着此间景致,像是隔着亘古的时光,于旧地重游。 旧地又非梦中故土,只应和了这飘飘扬扬的雪,落满星湖。自夜幕低垂,至天光破晓,苍茫的雪却似永恒的一幕,像轻羽落于心头。 她沉默了一瞬,终是向着这无常的命运伸出了手。 光是从一点漫开的。 白鹤童子恍然间抬头,便已见楼阁上飘落的雪灼染上亮光,宛若流星划过天穹,将这一池的青莲都点亮,朦朦胧胧的雾气聚散着,随着阵法的每一次运转,而低沉地呼吸着。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才睁大那双乌沉沉的眼眸,记起自己的职责来。扑棱棱的纸鹤于荧雪中穿梭,自玉宸的视线中远去。 她动了动手指,神色中落入几许渺远,似水墨渲染开来,扑朔的一笔。又一根一根地收拢了手指,转而攥紧。 不光此处,外界尚且有人关注着摘星楼的风吹草动,但这声势又似与往常迥异。 多宝道人放下手中执着的书卷,若有所思地看去,仿佛头顶高悬的剑无声斩落,久待而至;在宥于静悟中睁眼,袖袍拂过身侧冷锋,落了半缕发丝,他眼帘微垂,喃喃唤上一声“小师叔”。 往远了看,清寂简陋的屋室内,又是谁于慌乱中松了手,重重砸落了书册,面上复杂难言。 这片土地顷刻之间活了过来,如同无声的宣告。 祂的归来。 老子和元始来得并不慢。 玉清道尊只于中途停歇了一瞬,伸手接下盘旋于半空中的纸鹤,目光略微一扫,又抿唇朝摘星楼的方向赶去。 他微微蹙眉,唇角下压,唇线绷得笔直,周身若有若无地蕴藏着冷意,凝而不发。 太清不急不缓,手中拂尘敲打着臂膀,一派闲适的模样。他倒是平静,只偶尔抬眸瞧一眼元始。 事实上,也不必过多纠结。 玉宸一身红衣翩跹,早已安然立于飞雪之中。她略一抬首,望着远至的道尊,面上不带悲喜,一如往常的从容。少女眉睫微微翕动,轻盈得落了一片雪,又润染上一层潋滟水色,柔和了几分神情。 元始忽然在想:于她而言,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又算是什么人呢? 玉宸上前一步,目光清冷,似要轻唤一声。 太清却比她更快一步。 道尊眉眼淡淡,手中拂尘一甩,毫无征兆便已出手袭去。少女刚刚迈出的步伐一缓,又往旁边一滑,侧首避过一道术法。 她眼眸一沉,右手虚握,自袖中抽出一把流光长剑,顺手挽了个剑势,便迎了上去。剑锋凌厉,起势便携起此间风雪。少女身上的红色长裙飘摇而动,盛如烈火,分外灼目。 元始步履一顿,眉头紧锁。 猝不及防的展开让他愣了一愣,再看时,又见两人默契地避开楼阁,踩着云梯纵入高空之中,自一点绵延开来的轰鸣声须臾间便响彻昆仑上下。 被留在原地的玉清道尊沉默了须臾,偏过头又见自家童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还未开口便身形一晃,险些跌倒。 元始冷着脸挥袖将他托住,又熟练地掐着法诀开了昆仑大阵。 “又……”元始咬牙,眸光冷冽,却突兀地笑上一声。 白鹤童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抬头去看似乎心情骤然变差的玉清道尊。不仅是他,昆仑上下都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昆仑大阵原应是个好看的摆设,只在危急时刻开启。只是最近,不知为何频频为道尊所用。 弟子们心有戚戚地想着:原来洪荒,已经这么危险了吗? 太清并未停手,唇边带上些微笑意,迎着玉宸的剑锋上前。玄妙的道文飞速凝聚,天穹之上,闷雷翻滚着,云层翻涌而散,峰峦无声颤栗着,为这世间至高的权柄低下头来。 玉宸微歪过头,眸色淡漠疏离,她迅速分析着漏洞,长剑丝毫不慢地依从她的意志往前递去。气场铺陈在少女脚下,倒映着万千星辰,辉光濯濯,似要将一切摧折。 兵刃相接的机会并不多,更多的是术法的碰撞,轰轰烈烈撞开磅礴冰雪,留下几道深可见底的痕迹。 说不清有多少次你来我往的交锋。 玉宸微微跳起,躲开几道雷霆,又纵身往下斩落。苍雪长发错过她身侧,剑锋凛然刺骨,无声滚落几滴鲜艳血珠。她眉心一蹙,掌中长剑悲鸣一声,竟生生碎裂开来,散作齑粉。 她猛然回头,想再度抽剑,又被太清压制下。 太清眼眸微垂,神色淡淡地望着少女,他身上道袍垂落一地,又清晰可见袖口裂开一道口子,往下滴落几滴血珠,晕染开一片,极为靡丽的色调,瞧着格外触目惊心。 玉宸倏忽半阖了眼眸,偏过头不再去看。微不可查地,又可见她的手微微颤抖,似想松开,又在无意中攥紧几分。连带唇色也苍白些许,褪去了原先微暖的色泽。 太清蹙起眉,半蹲下来,颇为强硬地分开她的手。 鲜明的指甲痕迹停留在她白皙的掌心,沁染出几滴血珠。 “玉宸想起了什么?”他轻声问道,左手轻扣着她的手,倒先行为她上起药来。 而少女低垂着眉眼,神色冷淡,抗拒着回答。 太清轻笑一声,自然地抬起手,揉乱了她的长发。 对上玉宸颇为茫然的目光,他也丝毫不乱,只将原先准备的话,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说与她听:“我们师尊,即这个世界的鸿钧道祖,与玉宸所属位面的道祖已经定好,由他暂且收汝为徒,师徒之缘只限于此界。若玉宸修为尚未恢复,出于保护原则,暂且不对外公布你的身份。” 太清小心地上完药,确保痕迹很快就会消失后,又挑了挑眉:“但是三清之间,这原则并不生效,于情于理,你都要唤我们一声——” 玉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太清便又顿了顿,无奈地叹息一声,唇边含着隐隐的笑意,“所以,要喊我们师兄哦。” 少女微微眨了眨眼,眸底倒映着太清的身影。 太清倒也不急,只瞧了一眼糟心的袖子,打算起身后再私下处理一二。却又被少女轻轻拽住。 她指尖流动着微暖的光,细致地拂过伤口处,带来微凉的触感。而那狰狞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少女静默了一瞬,依着长久以来的习惯,又补上了一个清洁术。 这回轮到太清怔忪了片刻,又低垂下眼眸,细细打量着玉宸。 他沉了沉声音,试探道:“……玉宸可要去整理一下仪容,我们等会再细谈?” 玉宸微微颔首,良久之后,又对上太清的目光,自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她轻声回道:“麻烦……师兄了。” * 待元始再度见到太清,便见长兄一脸深沉,仿佛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他瞧见了元始,也只微微颔首,仍紧锁着眉头。 元始微挑眉梢,冷声道:“出事了?” 太清轻叹一声:“没。” 元始想了想:“难不成你输了?” 太清摇摇头:“那倒不至于,玉宸修为尚未至全盛时期。” 元始蹙眉:“那兄长为何这幅模样?” 太清眼底流转着几分怅惘,静静地望着远处云雾翻涌,目光邈远几分,似穿透了亘古的时光,洞察着变化无端的命运。他长叹一声,仔细斟酌了语句,又流为平淡的一句:“妹妹……有点可爱啊。” 元始:……? 你完了,我跟你讲。 ※※※※※※※※※※※※※※※※※※※※ 我是后土娘娘亲手养大的和平鸽,咕咕 ———— 啊,鸽了太久,终于找到状态了,就稍微多写了一些。 果然还是写三清绝美亲情(?)的时候最快乐。 【挠头】如果我太久没有更新的话, 一般默认我在被生活毒打√ 中秋会不会多更新不太确定,但我今晚应该是还要写阅读报告。 qvq相信咕咕,哪怕她不是在写小说, 她仍然坚定地走在社会主义文学道路上。 我就不该相信什么中文系非常轻松的鬼话...太难了。 现在她要把自己饿死在寝室里了, 觅食之旅启动。 ———— 谢谢“诅咒作者不更新就穿越”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评论,今天我也可以努力更新√ 人生看得几清明 云雾舒卷,天幕低垂而下,与星湖相接。夜色尚沉,绵长似永无止境。许是被接踵而至的异象所扰,连带着时序也紊乱些。 “也不知何时可以恢复正常。” 这个念头在玉宸心上泛起一点涟漪,又很快沉入心底。少女散开的深墨色长发拂过腰际,直垂至脚踝,仿若绸缎般柔滑,又隐约流转着一层熠熠的光辉。 她倚在水镜前,任凭绯红的裙摆曳地,带着几分恍惚,望着镜中的自己。约莫是熟悉的面容,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又隐隐陌生了起来。 梳理仪容向来不需圣人亲手施为,便是闲极无事,一个信手拈来的术法,所需时长,也不过是悠长岁月里最漫不经心的吐纳之间,连眨眼都不及的瞬息。 但楼外的人不曾催促,楼内的人也只于怅惘中等待。 她在等待什么呢? 玉宸睫羽微颤,微小的情绪一寸寸漫上眼眸,像是落了一场雪。不知源头,不知去向,只自顾自地下着,似是要掩下那万千的星光,成全一片纯粹无垢的白雪世界。 她试着攥紧颤抖的手,思绪又绵延入一片鲜艳刺目的血色。发坠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又显得沉重几分。 飘飘渺渺的叹息入了少女的耳畔,她怔怔地抬眸,又见素衣青年低垂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浅淡的眸里流动着笑意,又染上几分无奈。 “阿宸怎么这么不小心?”他难得褪去几分疏离,霜雪道袍轻轻曳落垂地,纡尊降贵地替她拾起了发坠,又微挑起眉梢,望着她近乎要落泪的面庞。 于是那份冷寂又淡得几近于无,像是要将全数的仅有的温柔奉上。 “……浮黎。”她茫然无措,任凭青年走上前来。 青年的面容拢在记忆的帷幕之下,似模糊几分,又真切地仿佛触手可及。他的眼眸沉寂在一片荒雪之中,又倒映着她的身影,一个小小的她。 玉宸定了定神,又恍惚起来,像是有无言的苦涩蔓延开来。 青年静默地立于她身前,动作细致地为她重新别上了发坠,想了想尚觉不满意,便又重新为她梳起长发。待到最后,他半蹲于她身前,袖袍微挽,露出修长的手,又不厌其烦地执起笔,蘸了丹脂,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真好看。”他的声音愉悦几分。 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回答,他又侧过头,眸底似有冰消雪融,转而轻轻笑开。 隔着久远的岁月,玉宸眨了眨眼,水色潋滟:“如果阿宸不想学,哥哥会一直照顾我吗?” 她又等了片刻,听着幻象轻声回答:“永远都会。” 少女倏忽掩了眸,唇角耷拉下来,眼前之景连带着所有的情绪一起,尽皆埋入心底。 可是,阿宸最后还是学会了呀。 月色疏离,延长了此间的孤寂。掉落的发坠仍静静地躺在地上,似在等待她低头去拾。玉宸静静地坐着,低垂着眉眼,又轻轻动了动指尖。 本来,就不需要那么麻烦的。 身前的水镜晃了晃,映照出少女发间嫣红的一点,轻盈的蝶迤逦着薄翼,安逸地栖息在她墨发之间。 而它仿若功成身退,渐渐消散了。 玉宸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提起裙摆,便踏出了阁室。 她的脚步很轻,像踏足云端,不落微尘之中。唯有裙裾在相互摩挲之中,窸窸窣窣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两位道尊在相视无言的情境中抽身而出,一齐转过身,往身后看去。 少女披着微凉的月光,缓步走来。飞雪无声,只点缀着那抹极艳的绯红。岁月像是从未在她身边流过,将她的年华永远定格在含苞欲绽的那一刻,却丝毫未折损她的风华。 上清,玉宸。 两人的表情带上些许微妙,保持着缄默的姿态。 待她走至近前,四周倏忽静极了,云层轻轻遮掩住皎月,月影依次稀疏下来,只投落暗沉的一笔,像是不忍惊扰什么。 玉宸眼眸沉静,悄然收拢了万千星辉,她指尖轻按过掌心,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下,仍敛眸行了一礼。 太清神色微动,抬手似要拦下,又转了心念,回了她一礼。 元始薄唇微抿,目光静静地望了玉宸一会儿。他垂坠的道袍不动如山,带出几分淡漠与孤高来。像是沉默了太久,少女目光轻移,直直地对上他眼眸。 似一望无际的海,平静无波。 他静了一瞬,依照往日的习惯,还了玉宸一礼。 这便算是,一场颇为正式的见面了。 * 三人绕着湖畔漫步,只闻衣袂迤逦之声。明月倒又探出头来,徐徐照亮前路。但见飞雪与星光交织,从容地为此景添上了一分静谧。 太清琢磨了几许,方想开口打破这沉寂氛围。便听见玉宸轻轻的一句:“请问师兄,不知我师尊……祂还说了什么不曾?” 元始倏忽停了脚步,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女。 玉宸眼帘微垂,掩下眸底波澜。在元始的角度看去,只见她纤细的睫羽微微颤动,不染纤尘。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又抬眸看向他,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眼眸沉了沉,探究地望向太清,却得到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 玉宸等了一会儿,说不清是否有失落之感,只微微一笑:“冒昧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仿佛树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隐约抗拒着什么。 太清微叹一声,在老实交代和胡编乱造间纠结了一会,正打算长痛不如短痛,便听见元始冷然的声音半道截入。 “其一,稳定心神。” 玉清道尊垂着眼眸,声调不见起伏地说道:“虽不知玉宸之前遭遇何事,以至于陷入梦魇之中。依道祖之言,愿玉宸早日认清本心,复归正道,不至于半途倾覆。” 玉宸微怔,下意识转过头,仰起脸专注地看着他。她的姿态太过于熟练,远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太清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扫了两人一眼,好整以暇地听着元始现场训话。 元始神色不改,继续道:“其二,珍重已身。” 玉宸脸上的表情也严肃几分,听着元始娓娓道来。 元始:“暂定之约,并非永久。有朝一日,必将回归。”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丝毫不乱地往下讲:“玉宸流落此世,或为权宜之计,将来终会回去,不必在此事上纠结。但在那之前,尚且可听一听师兄的话——” 元始瞥了少女一眼,未见反驳之色,便自然地讲了下去:“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玉宸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眸间又闪烁着星辰粲然的光,看着颇为舒心。 “至于这第三点……”元始沉吟了一会儿,神色又肃穆了几分。他眼眸淡淡,上下打量了玉宸几下,又微微蹙起了眉,似是面对什么难题一般。惹得少女也茫然起来,困惑地等着他的话。 太清微挑眉梢,又换了个姿势。 元始拢在袖中的手略掐了下时间,估摸差不多了,方开口接道:“其三,认真微笑。” 太清:“咳咳。” 对上仲弟冷漠的视线后,长兄以袖掩面,微叹一声:“不好意思,方才想事情出了神。” 太清神色郑重,转而面向一脸迷惘的玉宸:“阿宸啊,道祖先前一直忧心你的身心健康,怕你忧思过度,惟愿你常常开颜,处世乐观。故言,愿汝多笑。” 他说着,又轻笑一声,“凡事没有笑一笑不能解决的。” 元始依旧板着脸,闻言微微点头,似是在佐证太清的话。他目光清冷,映着昆仑散落的飞雪,自始至终不改沉静。 是不一样的。 玉宸清晰地想着,但她眨了眨眼,望着两位道尊,像是倏忽失却了言语,不知如何作答。她忽然垂落了眼眸,指尖捻上一寸衣角,绚烂的绯红又充盈了她的视线。 一如,这世间烂漫善意。 太清仍半掩着面容,目光戏谑地望了元始一眼,随后传音一句:“仲弟啊,我好像明白在宥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习惯是哪里来的了,看样子我们这两个位面的渊源,还深得很呢。” 元始冷淡地瞧了瞧太清,隐隐带上几分威胁之色。 两人之间似有暗潮汹涌,又在玉宸的目光望来时,迅速平复下来。 少女眸光璨璨,仿若飞雪散漫开来,消融于暖阳之下。 忧思尚且未解,前路仍显迷惘。但她微仰起脸,又尝试着再次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我没有问题啦,谢谢师兄们。” 太清莞尔一笑,自然地放下袖子:“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彼此聊聊熟悉一下。” 元始略慢上一步,侧首瞧着身旁的玉宸。他的神色照旧淡淡的,似乎丝毫不受之前的事情影响。少女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又回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仍含着笑意,那笑入了眸底,灼灼生辉。漫天的飞雪间又静静燃起一簇星火,平白夺去旁人的目光。 像是暂且放下了心间那份偏执。 元始心思微转:所以,另一个位面的太清与玉清,又做了些什么呢? 玉清道尊沉着眼眸,思虑未尽,袖子又被鼓起勇气的小姑娘轻轻拉住,也只是极为轻微地扯了一下,她迅速地收回了手,镇静地望着他。 元始静默了一瞬,眼眸微垂,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子。 他冷静地思索了半晌,到底给太清回了个传音:“是挺可爱的。” 元始想了想,补充道:“傻得可爱。” 元始:明明看上去那么难过,却依然会为善意动容。上清一脉,莫不是专出傻子? 道尊目光闪了闪:不过说起来……通天到现在都没回来,似乎长本事了呢。 ※※※※※※※※※※※※※※※※※※※※ 通天:818那个鸽了我整章,最后还不忘强行安排我的鸽子精。 是我的剑拿不稳了,还是你飘了?? ———— 【考场-发试卷中】 咕咕拿起笔,看向第一题:请正面推导老子/元始→玉宸的亲情线。 咕咕:啊,这题我会。 刷刷刷落笔声。 第二题:请反面推导玉宸→老子/元始的亲情线。 咕咕神色凝重,写下一个大写的解,开始列提纲。 玉宸→封神(?) 咕咕握笔的手渐渐沉重...... 数个小时之后, 一位不愿意看自己写了什么的写手,转身离去。 ———— 原本打算第49章写到通天回来的, 后来...算了算了,教主习惯就好。 想起小说导论课上,老师说明代章回体小说, 以十章为一段叙述的暂时结束,和下一段转折的开始。 下意识自我代入了一下。 咕咕:哇,我原来没有在瞎写。【划掉】 所以,教主第50章才回来,是有科学依据的。【正色】 ———— 谢谢“武陵遗民”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读大家的评论好欢乐啊√ 下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今天继续写阅读报告去啦。 今夜月明人尽望 夜色未尽。 风雪落了满路,银白的月透过枝桠,投落浅淡的光晕。霜色的叶片轻轻摇动,从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它双爪抱着一个坚果,左右探了探,方轻轻松上一口气,打算朝外窜去。 它足下一点,轻盈地陷入雪中。一切都计划得刚刚好,小松鼠歪了歪头,十分愉快地往前滚着坚果,又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它困惑地抬起脑袋,视线撞入一片雪色中。 元始垂落眼眸,目光冷淡地望着脚下的松鼠。它却像是撞傻了一般,仍停留在原地,左右晃了晃脑袋。 仿佛终于清醒了过来,小松鼠吱吱地叫了一声,紧紧抱起坚果,又……往前滚了滚,蹭乱了道尊的衣袍。 太清不由一笑,又拉住一旁想要上前的玉宸。他懒洋洋地笑着,不慌不忙地揉了揉少女的发:“没事的,阿宸不用担心。” 玉宸眨了眨眼,望着小松鼠一跳一跳地,锲而不舍地试图窜上元始的衣袍,又小心地缩着爪子,便显得格外匆忙些,顾前不顾后的,连连失败了几次。 元始沉着脸,周身气压隐隐下沉。道尊冷淡的眼眸里盈着冰雪,身姿如玉,透着由内到外的冷意。他眼角余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太清,又在触及玉宸时顿了一顿。 少女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占据了满满的一片,隐约又见出几分纯粹的担忧来。她本人尚且未曾察觉,只专注地望着他,一只纤细的手腕被太清握着,另一只手又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连绵的,无尽的绯红。 元始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瞧了眼松鼠。心里一旦下定决心,他便不再犹豫。 玉清道尊微弯下腰,素色道袍曳坠于雪中,沾染上另一缕冷寒的气息。他颇为吝啬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准确地提住小松鼠的脖颈。在它倏忽瞪圆的目光中,将之提了起来。 松鼠:“吱——” 道尊转过身,足履踏过雪地,袍角蜿蜒出微柔的弧度,他忽视了小松鼠各种姿势的挣扎,自然地把它递到少女眼前,冷声问了一句:“要吗?” 玉宸怔了一瞬,目光与元始对上。 道尊抿着唇,眼眸淡漠,却仿若一场凉薄疏离的雪,收拢了几分寒意。透过那重冰雪,层层探究进去,几乎要见到深藏其下的别样情绪,似冰层下明晰通透的清泉,滴答一声,泛起清浅的涟漪。 太清倏忽笑了一声,微微叹道:“你啊。” 他轻轻松开了玉宸的手,含着笑意,回眸望她,又似意有所指:“你元始师兄虽说性子冷些,人倒是不错。阿宸也不必在意,大可把这当成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是不同的。” 玉宸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眼眸里闪过几许失控的情绪,又被她匆匆掩下。她一身绯红长裙曳过皑皑白雪,迟疑着上前半步,望向元始:“谢谢……师兄?” 元始略一蹙眉,目光平平地望了太清一眼。又对上少女略显紧张的眸子。 他停顿了几秒,提着小松鼠的手默默换了个姿势,勉为其难地抱起了毛茸茸。待松鼠哭唧唧了一会儿,挣扎的势头小了。元始这才将松鼠递了过去。 少女低垂着眼眸,宽大的袖袍拂过素雪长衣,与之交缠片刻。水墨晕染的发垂落一缕,又泛着淡淡的月华如水。 像醴泉,澄澈通明,不染尘埃。 许是距离近些,元始倏忽发现,那绯红并非纯色,又深深浅浅地渲染开来,仿若蕴藏着蓬勃的生机,在生长,在灼烧。 玉宸以手小心地将松鼠托起,复而抱入怀中。深墨色的发垂坠于绯色之上,隐有光辉流转。 元始的目光微凝,欲言又止。 却见少女抿着唇,偷偷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又透出几分纯澈的欢喜,无端地感染着旁人。 元始平静地收回了视线,指尖起了术法。 元始:既然是上清的话,喜欢毛茸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玉宸习惯性地调整了下姿势,将之小心地抱好。毛茸茸的一只小松鼠,在少女怀里委委屈屈地吱吱叫,哭了半会儿,又渐渐哑然,转而蹭了蹭她的颈项,似是放松了下来。唯一不变的是,它的怀里还紧紧抱着它的坚果。 坚果……是松鼠的执念吗? 小姑娘眸底闪过几许困惑,慢慢地顺了顺它柔滑的皮毛。她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揉了两下。 小松鼠歪了歪头,开心地朝她吱了一声。 于是那抹艳绝的绯红又倏忽缱绻几分,辉映着她柔和的眉眼。 太清若有所思地瞧着,忽道:“阿宸很喜欢毛茸茸吗?” 玉宸:!! 少女倏的抬眸,面上略微带上几分窘迫:“我家中也有一只小松鼠,哥哥他——”她急急地似想解释什么,声音又突兀地怔住。 元始慢慢地抬起浅淡的眸,运转了一个清洁术法,面色不改地“嗯”了一声。 他继而道:“继续。” 也许是月色着实美好,也许是夜幕沉沉适合回忆故土,又或者是,毛茸茸带来的暖意足够温暖。玉宸定了定神,终是低着声音,慢慢地讲起了一些琐碎小事。 往事散如星辰,只在永夜中升起。 太清和元始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上两句,又延伸开来,讲述些此界发生的过往。两相对照之下,倒也发现了许多有趣的巧合。 少女微侧过眼眸,目光里浸染着朦胧的月色。偶尔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又不自觉地弯起眼眸,笑容一如往昔明媚。 如果命运的钟摆从未敲响,如果来自时空彼岸的声音从未入耳,她本就无需日夜为之惶惑,沉浸于世界一点点破碎走向穷途末路的悲哀与绝望中。 这个她所热忱地爱着的洪荒。 知交零落,门下离散,师恩断绝……不复三清。 为什么最后会走上这样的结局呢? 偶然间,会有想法流窜过脑海,像冷寂的暗流淌过心底。 倘若世间无我,可会更为美好? 元始略一停口,望着恍惚中出神的玉宸。 皑皑昆仑掬起最后一捧冷然的月华,落入淡墨渲染的夜。朦朦胧胧的细雪与星辰同辉,任凭寂寞自指缝间流去。少女一身灼染的绯红,眸中坠着星星点点的碎金,似怀念,又似怅惘。 徒然让人升起伤怀之意。 仿佛注意到他的目光,玉宸回过神来,唇角上扬几分,又露出一个纯粹无暇的笑容。 元始眼眸沉了沉,他微微启口,仿佛想劝些什么,又在他不甚熟悉的领域停驻了脚步。 玉宸仍笑得粲然,裙裾漾开微扬的弧度。她略一歪头,那缕墨发又垂过耳畔,绕着明灿的琉璃玉坠。亮红与深墨轻轻交织,比世间万物都倾绝动人。 少女循着几分往日的天真,望向昆仑渐起的曦光,微微一笑:“天亮了呢。” * 时序开始渐渐交替,自天幕截下的一缕微暖日光覆过昆仑,轻柔地拂过每一处的草木。万物都雀跃几分,舒展开永夜里沉寂的身躯。 却不仅仅为的朝阳。 远行的故人自他乡归来,携着久别重逢的礼物。 风声传达着讯息,枝叶交缠中簌簌地交换着低语。毛茸茸的小家伙们从林木间探出头来,跟着道尊的身影紧跑上几步,仰起脸瞧他。 烂漫绚丽的红衣拂过皑皑的冰雪,那冰雪便无声地消融,又自其下开出暖黄的花来。清风放轻步调,不忍惊动这绮丽的景致。 通天慢慢地走着。 携着春光,伴着旭日,又轻折下一缕清风,浅吟低诉。 “又是新的一天了。”他道。 * 絮絮的风涌动着,融入四方天地之中。青鸾舒展开羽翼,环抱着澄澈如洗的碧空。归来的讯息追着赶着,又化为一片轻羽,缓缓落至她面前。 玉宸眺望向远方。 她微微怔住,无端漏掉一声心跳。 怀中的小松鼠跟着动了动,摇着背后的大尾巴,吱吱得叫了两声,它抬头认真地望着她,举起坚果摇了摇,便从她怀里跳下,向着远处奔去。 少女没有拦它,只低头重新拢了下袖子。 太清若有所思,转而轻轻一叹:“知道回来了啊。” 朝阳自远方升起,温暖的花也自远方而来。 通往天池的路不长,这风雪与繁花交相盛开,平添了几许错乱之感。通天沿着路径走来,与渐趋明亮的日光一道。 像是要将外界的光明,带往寂寂琼宇。 待绯红的花蔓生至玉宸脚下,这份隐约的恍惚又更深一层。连带心脏的跳动,一声连着一声,清晰可闻。 她茫然地退后了一步,脚步踉跄了一下,又被元始拉住。 他低眸望着玉宸,指尖迟疑了一瞬,微微抚过她发髻上轻盈的蝶。 通天的脚步渐渐近了,停歇在不远处,又往前走来。 玉宸听见元始的声音,仍然是惯常的冷然,又带上几分情绪化的无奈。太清随意扯了几句,又放任他走上前来。 似乎被警告了一句什么,通天委屈地应了一声,却又走得更近些。一角明艳的道袍进入视线范围之内。 格外耀眼。 * 通天歪着头,望着等待已久的兄长,笑着应答几句。情绪又不复往日的心虚,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 他眉眼弯弯,自然地瞧了一眼元始身后藏着的少女,唇边又溢开几许欢喜:“阿宸也在啊。” 元始心梗了梗,微挑起眉梢,笑得危险几分:“通天似乎很高兴?” 通天想也不想地便回答了一声:“高兴。” 笑容又灿烂几分。 太清慢条斯理地瞧着,袖袍轻举,掩下一声闷笑:“真是……不中留啊。看样子,需要给你们单独留个空间谈心?” 元始皱着眉,轻斥道:“胡闹。” 通天眨了眨眼:“二哥最好了。” 元始还想再说,又被一旁的太清扯走。他回头怒视了长兄一眼,又见太清懒散地笑着,做个噤声的手势。 红衣青年偷偷侧过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招呼了一声。 * “吱吱?”熟悉的声音令少女一怔。小小的松鼠在地上蹦跳着,一边又固执地扯着通天的衣袍,似是想将他拉到她面前。 玉宸倏忽抬眸望去,便见那抹灼染的绯红盛放于她眸底。 一如……她的身影。 通天眼眸微弯,唇边笑意灼灼。他一手抱起那只匆匆跑掉的小松鼠,另一手又捧着那颗被细心保护着的坚果,转而递到她眼前。 他像是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 通天微微抿唇,目光澄澈,轻轻道了一句:“现在是我的,也是你的了。” 上清之名也好,珍视的一切也罢。 他眸色恍惚几分,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又压抑着情绪,不愿妄动半分。 最后沦为无可奈何的一笑。 通天:“就算是最为不幸的命运,如果是两个人共同承担的话,也会少掉一半的。” “所以……”他舒展开眉眼,熠熠生辉,又定定地看着她:“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玉宸的睫羽无声颤动了一下,莫测的情绪自心底漫上。 若无尽,似永恒。 散如昆仑山上漫天的飞雪,坠入碧游宫前万丈的幽蓝。又直直地遁入无穷无尽的岁月中,誓与天地终老。 不会再有这样的奇迹了。 她低垂下眼眸,又踮起脚尖,轻轻地抱住他:“……好。” ※※※※※※※※※※※※※※※※※※※※ 9.20修文 自【时序开始渐渐交替......】往后。 —————— 【默默捂住心脏】 今天也超级喜欢上清。 哪怕是无疾而终也没有关系。 但愿长醉不复醒 天穹澄碧如洗,任日光倾泻一缕。 楼阁依然静静地矗立着,宽怀地望着此景。莲池中众多的青莲盈盈盛开,莲叶上萦染着一层灿灿光辉,又添了几分清朗。纵然颠倒了时序,若得如许岁月烂漫,也算如愿以偿。 “真好……”他喃喃道,又掩不下那渐渐漫出的欢喜。 通天低垂着眼眸,目光掠过玉宸发间斜挽着的羽蝶,又拂过她轻颤的睫羽,较之惊涛怒雷更为激烈。墨色的长发垂坠一缕,随着少女的动作晃了晃,说不出的晃人心神。 一个透着暖意的,柔软的拥抱。 时间也似绵长几许,染上烂漫绯色,在指缝之中缓缓流逝。直至怀中的小松鼠茫然地挠挠头,吱吱的叫了两声。 一瞬的静默过后,玉宸轻轻松开了手,退后一步,镇定地抬眸望向他:“先前……我昏迷之后的事情,麻烦你了。” 通天慢慢瞧着她,眸光柔和:“这些多赖师尊帮忙,于我无甚大碍。” 他转而道:“阿宸现在,可还好?” 玉宸微微抿唇,像是想起什么,又清浅地笑开:“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 通天垂着眼眸,倏忽一笑,似松了一口气,心又放平几分:“那就好。” 两人之间又渐渐安静下来,任清风自他们身侧而过,徐徐吹拂着脚下的花朵。 玉宸望着路径旁漫漫盛开的繁花,恍惚出神,又听通天上前一步,衣袍轻轻摩挲过一角。 他的声音清朗出尘,含着浅淡的笑意:“我原本空着手就想往回赶,又被句芒拉着赠了一个小玩意,说回来放给你看看。” 玉宸侧过眼眸,衣袂随风轻扬,渐与绯色交织成一片。 通天自然地对上少女的视线,伸手举起了小松鼠,朝她眨了眨眼:“那么,抱抱?”他微微苦恼地歪着头,眸光又璨若星辰。 玉宸似怔了一怔,又匆匆低下了头,耳垂无端染上一抹绯红,柔和的粉色一点点蔓延而上,瞧着分外软糯。 通天眼眸微闪,捏紧了蠢蠢欲动的手指,唇边又不由溢出几分融融笑意。 通天:总觉得此处缺了一声胡闹。 通天:_(:3」∠)_算了,反正二哥不在,丝毫不慌。 通天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看着微带气恼的小姑娘,眼睫垂落,不声不响地接过了小松鼠。莲香浅淡地浮动在空隙间,伴着若有若无的一丝,两相接触的指尖传达的温度上升些许,竟也好似灼烧起来。 他面颊隐约发烫,又垂着眼眸,认真地替她挽起了那缕垂落的发,在耳畔夹好。他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了物件。 一个小小的烟花。 白日的焰火在圣人手中点燃,落了漫天明黄的灯。它们徐徐地向上升起,灯座中又跃动着烛火,流转着温暖澄澈的光。一盏盏的,像是灼灼生辉的星辰,奔着天穹浩宇而去。 玉宸眼眸微动,她从袖中探出手,拂过一盏皎皎明灯,轻轻推着它往上升起。小松鼠好奇地伸出头,目光懵懂地望着此景,又在她怀中蹭了一蹭。 万家的灯火连绵一片,倒映在湖心中,好似沉坠着,落了一场皎洁。 通天倏忽遗憾几分:“可惜来迟了些,也许夜幕下会更好看。” 玉宸轻轻一笑:“若为光明,回归朝阳而去,又何尝不好。” 她在灯火辉宏中回眸,眸色一如星辰璀璨。少女自袖中取出一杯盏,盈盈地接过朗空曜日,又坠了几抹明灯星火,转而递到通天眼前。 澄碧的酒色流转着亮光,盛满了一方无垠的天地。 玉宸出神地微笑了一下,又微微垂落下眼眸,睫毛忽闪忽落。 “也是你的了。” * 昆仑像是又活跃了起来,几个胆子大些的美其名曰修身观心,便丢了苦思冥想尚不得解的功课,跑到外面来追逐天幕灯火。 两人掩了身形,从玩闹着的弟子们身旁走过。 玉宸逐一看去,神色又恍惚几分。苍茫时空开了一个太过离奇的玩笑,亲手将这一切捧至她面前。 非是熟悉的景物,又真切地几近于梦幻。 怀中的小松鼠叫了两声,睁大眼眸瞧着她。少女回过神来,想了想便将它放下。它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摇了摇自己的爪子,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窜入林木之中。 澄明的雪色之中,又冒出几个小脑袋,茫然地往两人的位置寻去,带着几分困惑挠了挠头。但见一只雪白的垂耳兔,格外迷糊地滚出了草丛,又被眼眸亮晶晶的弟子抱起。 “这只是谁带回昆仑的,还这么小呢。” 有知情的弟子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垂耳兔的耳朵:“是龟灵师姐。嘘,小声点,别吓着它了。” 弟子们嘀嘀咕咕一会儿,又重新往它身上加持了术法,才放心地把它放回了林间。 这场焰火还未燃尽。 偶有闲情的三教弟子们自楼阁中朝外望去,或有人推开门扉,试着接住灯盏;或有人低吟道法,眸间含笑。 明黄的灯盏飘飘摇摇,与盈盈的飞雪同往,徐徐的一缕光透过窗台,明朗出尘。太乙难得从器皿中抬起头,脑中清明几许,又托着腮,瞥了一眼旁边的灵珠子。 亭台曲水,两相对弈之中,金灵与无当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动起术法,随手下了一场别样的烟花。有样学样的弟子们,又将这莫名而起的风潮延伸开来,自发地燃起各色的焰火来。 至于搞出些花里胡哨的道术,也便随着他们去了。 又说后来,哭笑不得的通天被弟子鼓起勇气送了烟花,连带着两位兄长也未曾落下。可算是从文化输入,转成文化输出了。 三教弟子(乖巧):我们超爱学习哒。 朗朗天地,尽入少女眸底。 玉宸眼眸微弯,笑意濯濯。 像是最为纯澈的那一抹天光,自穹顶落下,不染纤尘。又似虔诚的吟咏声里,缥缈无瑕的一道,无需凭借任何媒介,直入了神明心底。 通天侧眸瞧她,唇角微扬,又轻轻揽过少女的衣袖,牵起她的手。 缱绻的绯色覆过两人的手腕,有什么悄然越过边界,试探着靠前一步,恍若迷离而不可再现的梦境,又被克制着收拢,直至得到许诺。 于是再无什么可以畏惧,纵使未来莫测。 焰火渐稀,从天穹一端起渐渐泯灭。 缥缈的云雪又笼罩了大地,无穷无尽地落着。 匆匆抱着书卷走过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朝着原定的方向前进,或两两相伴,彼此谈笑着,眸中星光不灭,依稀见出少年朝气。 永远蓬勃向上,永远肆意张扬。 有一人跑得急些,跌跌撞撞路过他们身旁,下一秒身形一晃,似被什么绊到。 玉宸指尖一动,听见通天的叹息自她耳畔拂过:“黄龙啊,下次小心点。二哥一向准时开讲,不必急。” 通天:如果他消气了的话。 道人站稳后,晃了晃脑袋,颇为踌躇地傻笑一声:“谢谢师叔了。”俊秀的少年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衣角,端正地站好。 他抬眸后却是一怔:“师叔你……?” 通天含笑道:“不必去找,我们就在你面前。行了,快去吧。” “哦哦。”黄龙点了点头,又认真行了一礼,方匆匆离去。行至一半,他方恍然回眸:“刚刚…师叔旁边还有人吗?” 通天却又轻笑一声:“谢谢阿宸了。” 玉宸回转过眼眸,轻轻攥紧了通天的手:“这也要帮他还吗?” “当然。”通天语气笃定,“谁都不能少掉这一份。” 他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发,低头问她:“可想好以后该怎么相处了吗?” 玉宸:“师兄?” 通天挑眉:“我觉得吧……” 玉宸从容改口:“老师。” 通天定定地望着她,无奈一笑:“阿宸是认真的?” “就当,是为了在宥的那一份努力吧。”少女阖眸一叹,粲然的光落入眼底,“不过平日里……” 通天略低下头,任她靠近耳畔。 玉宸眉眼微扬,神色恍惚几分,又带上万般郑重,认认真真地唤了他一声。 “通天。” 通天敛眸:“可是——性情曰叛逆,道法自通天?” 她拢着青年的手,眸光璨璨:“不,是通明万端,天地唯你。” 只有你,唯有你。 ※※※※※※※※※※※※※※※※※※※※ 原著一扔,瞎他妈写系列一。 其实元始只是傲娇(?)了点,数数昆仑的毛茸茸, 超宠蠢弟弟的。√ 哄玉宸的经验来源...懂?【暗示】 当然,这不妨碍他揍通天,冷漠摊手。 —————— 【评论区】 攒了攒,想了想,不召唤神龙了。 (●°u°●)有兴趣的瞧一眼。 28898422: 大概是大大飘了!还不快更新 流波将月去: 元始我跟你讲,妹妹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嫌弃的,你这样是会失去你妹妹的!?(?`^??)?---)`Д?) 魂淡。(小声哔哔)不如,,,把妹妹给我好了( ?? ?)。 没有星际的可爱: 元始:我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怎么了!我就是骗妹妹怎么了!我就是嫌弃妹妹怎么了!这是我妹妹!我妹妹!我妹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谁有意见?(嚣张的举着玉如意) 浮黎:我有!这是我妹妹!(咬牙切齿的比划着盘古幡) 太上:我是来看热闹的(对太清眉来眼去) 太清:我也是!(淡定中) 通天:我是见见大舅哥和二舅哥(没敢说出口) 云深不知处: 论元始的偏心,弟弟爱毛茸茸,元始:能不能有点品味,没追求;妹妹爱毛绒绒,元始:双手递上,嗯,爱就爱吧,随便抓东西给妹妹撸 流波将月去: 通天:我终于回来了! 心弦羽迹: 我永远喜欢上清。只是我还是不够好。 —————— 咕咕的生活状态: 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辣鸡就辣鸡,我马上就学。 爱你们(づ ̄3 ̄)づ 知君仙骨无寒暑 【太始洪荒】 昆仑雪深,又一载岁月飘忽而过。 温软烂漫的桃林中,浮黎一身雪色,心事重重地望着天穹。天色澄碧如洗,淡淡的日光垂落一缕,漏过枝桠间星星点点的缝隙,漫过绯色花瓣。 太上静静端坐在林中,垂了满头白发,神色淡漠。他以手指轻捻琴弦,音节凝滞于弦上,不曾拨动。 良久,太上方抬起那双疏离空旷的眼眸,望向浮黎:“她不在紫霄宫。” 语气平静,笃定地下了结论。 浮黎侧过身,衣袍带起花瓣,簌簌地飞扬。他眉眼沉郁,唇线压得平直,近乎冷然的目光与太上对上。日光从一旁转过,却不曾覆上道尊浸润冰雪的眼眸,连带寂然中沉坠的衣裾,于苍茫的白中透出不带感情的冷。 “仲弟的心,可是乱了?”太上低下头抚上素琴,神色照旧淡淡的。 浮黎冷笑一声:“兄长倒是兴致尚好。” 太上神色不改,继而道:“也是。失踪人口里一个是你大弟子,一个是我们亲妹妹。不过,师尊既然有意为她遮掩去处,虽祸福难料,生死必然无虑。” 浮黎:“兄长敢对着这近来莫名其妙的异象发誓不成?” 太上:“浮黎。” 太上眼眸淡漠,沉下声唤了他一声。 他方叹了一口气,把琴往旁边一置,便步履平缓地朝浮黎走去。白鹤绣纹的道袍曳坠于地,袖口勾勒浅淡的一笔墨色,轻轻晃过浮黎的眼眸。长兄执起手,慢慢替他拂去了肩上落花。 浮黎沉默看着。 长兄的声音慢条斯理,又飘飘渺渺,仿若与天地相融:“一个两个,总是让人不省心的。” “若我不在了,你们怕不是总有一天要打起来。”太上眼眸微暗,似风过无痕,情绪转瞬即逝。 浮黎眉峰攒簇,目光微沉:“不会的。” 太上:“你确定?” 浮黎静了静,又反问道:“怎么会呢?”他冰雪般的面容上,覆上了几许荒谬,不可思议的情绪蔓延开来,像荒芜中生发的花。 太上便不再追问。 他微微抬首望着绯色的云烟一片片飘落,本是无暇物,却在落地的那一刻,沾染了不必要的红尘是非。似缱绻多情,若烂漫生辉,却在无尽的纷飞中坠落,找不回过眼的一朵。 “浮黎,玉宸是我们的妹妹,也仅仅,是妹妹而已。”太上淡淡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浮黎,语调平静,“你想要的,似乎太多了。” 浮黎回眸望他,眸底涌过几许涩然:“我只是不懂,她又何必为东皇做到这一步。这天下至坚之物握在她手中,至高的权柄由她掌握,万仙来朝,世人膜拜。上清玉宸,本该是这世间最为尊崇的圣人。但——” “但她全然不在意。”太上道。 太上瞧着他,目光浅淡,慢悠悠地道:“将诛仙四剑换做你铸成的剑,阿宸也会欣然;无论成不成圣,她依旧会做好你我乖巧懂事的妹妹;截教,说到底也是为了一线生机的道义,这点上,她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看法。” 他阖了眸,掩下眸底那份怅惘:“浮黎,能够困住玉宸的,不仅是已逝之人,亦不仅所慕之道……” 太上指一指心口。 “还有我,和你。” 长兄眉目懒散几分:“你怎能知晓,她这次离经叛道,不是因我们而起呢?” 绯红的桃夭落得静谧无声,映着此间倏忽沉寂的氛围。浮黎像是倏忽哑了声,神色复杂地看着太上。 他缓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兄长,至少有一点错了。” 太上挑眉:“仲弟请讲。” 浮黎慢慢道:“失踪的不仅是他们二人,多宝传信说,门下一弟子,名唤定光的,也不见了踪迹。” 浮黎:“他们去了同一个地方,您知道吗?” * 徐徐升起的天幕灯火渐渐消弭于道人眼瞳。各色的焰火接踵而来,将整片天幕染得绚烂。 清寂的屋舍内,一盏清茶袅袅升腾着白雾。墙上悬挂着一柄寒剑,古朴的书架上草草塞了几本剑谱,又添了名目众多的道学经文。桌上则放置着一把琴,又落了几许尘埃,像是久久未曾被人拂拭。 在宥托着腮,神色飘忽不定。忍下了询问这是否为地方特色的冲动,他侧首翻了翻书卷。熟悉的文字入了心底,又沉沉地压下一片苍茫。 广成子嘀嘀咕咕,在他身旁转来转去,“……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在宥指尖动了动,眼眸微凝。 广成子继续念叨,一边借着《清静经》平复心情,一边又试图悟出些与众不同的思想。青年白衣如雪,神色清朗,唯眉间微蹙,像是陷入了什么迷障之中。忽然,又展眉含笑,眸光熠熠。 若忽略那神神道道的模样,本是一派孜孜向学之象。 在宥:只是,为什么要在我旁边念叨? 在宥:我以前有那么蠢过吗? 道人无语凝噎,顺手合上了书卷,转而深深一叹。下一秒,他神色一凛,又匆匆打开书本扫了两眼。 哦,原来是这样。差点忘了。 在宥:……膝盖仿佛中了一箭。 反反复复温习了数遍课业,广成子长出一口气,偏过头瞧在宥。 道人着一身苍青长袍,墨发用乌木簪束着,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书卷,神色淡淡。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在宥挪过下巴,瞥了他一眼:“打算走了?” “不如一起去听课?”广成子道。 在宥老神在在:“你愿意站着?” 广成子琢磨了一会:“也不是不行,若是师尊主讲,我还要维持秩序。”他想了想,又偷偷戳了戳在宥。 “你不想去见你师姐了吗?她既然已经回来了,想必也会去听讲的。” 在宥冷淡地望了他一眼:“交头接耳,私下罚站。” 广成子:“没事,我们去早点,或者散场的时候去找她。到时候我帮你拦着截教其他人。” 在宥沉默了一瞬,目光微微游离:“我寻她也有数十次,总也撞不上。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广成子眼眸灼灼:“放心,有我在。只要她来,便一定能行。” 在宥微挑眉梢:“这么好心?” 广成子的视线飘忽了一瞬:“当然!咳咳,回头把这课再给我讲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在宥放下书卷,微微一叹:“那就再试一次好了。” * 昆仑玄境,三清道场。 令其享有盛誉的不仅是其独特的地势,永不停歇的飞雪。作为三清传道立教之所,它以优越的师资资源与深厚能打的背景,为洪荒大众拜服。 求道之人不远万里,匆忙至山脚之下,虔诚地以步履丈量着万丈玉阶,以求一览天地至理。或有人机缘因果在身,得入三清门下。或有人无缘无名,陨身于半途之中。 其心日笃,其情可坚。 待在宥两人伴着漫天辉宏的焰火,行至广场之前。原先空旷的场地,已被来人细细打扫过,堆起一人多高的雪堆。地上又沉默地站着许多人,风尘仆仆,仍不掩面容熠熠。 多宝唇边含笑,与两人略一见礼,便各自分开行事。在宥自有经验在身,略一询问,也便从容上手,迅速将来人安置好。 直到黄龙匆匆赶至此地,黑压压的一片人潮已安稳地坐下,只前排专为嫡传弟子们留了席座,也近乎坐满。 至此,在宥心底又不由泛起嘀咕,倏而诡异地涌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来。昔日也不觉得寻找小师叔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此时此刻却方知何为天意作弄…… 在宥:我果然被安排了吧。 广成子转了一圈,回过头劝他不要急。在宥也只得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他顺手拔了长剑,借着剑意凌厉的压迫感,无声地威慑着来人。 道人眉宇间凝着寒霜,剑意一如浩渺雪峰,凛冽中携着旷古的冰寒。又沉郁而下,秉持峰峦之厚重,渊谷之深邃。 落入元始眸底,便是那一身挺拔风骨,日月不可改,山海不可移。 玉清道尊若有所思,眼眸随之动了动。 开讲的时刻将近,两位道尊停于云层之上,拨开云雾往下瞧着来人。 太清侧首瞧了他一眼:“仲弟可有所感?” 太清:“我瞧着倒有几个好苗子,也不知你或者通天谁有意收下。” 却像是触动了什么,元始面容一冷,收回了散落的思绪。冰雪凝成的眼眸往下一掠,不见红衣翩跹,便又结了霜,化为淡漠至极的一眼。 “那也要他人在。” 太清微微一笑:“莫如顺其自然,人总会来的。时刻将至,仲弟不妨开始讲道。” 元始不想理他,并冷漠地伸手将他推了出去:“兄长为三清之长,当由您先行开讲。” 太清顺势一甩衣袖,慢悠悠地踏莲而下,也不忘回眸望他一眼,语气里含着几分戏谑:“行吧,我就先替你一替。” ※※※※※※※※※※※※※※※※※※※※ 太清:仲弟是个傲娇我能怎么办 ———— 大哥大哥,先替一替啊, 主演下一章就回来qvq。 ———— 谢谢“少年难归”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留评的小天使们 我掐指一算, 国庆最后一周,我再看两本散文两本诗歌,瞎扯4篇阅读报告... 我的暑假作业...应该就完了。 进度(6/10) 默默铲了一勺土,偷偷钻回坑里。 万人如海一身藏 通天停顿了许久,听见他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上扬:“好。”他想了想,踌躇片刻,又笑起来,眼眸弯弯的:“都随你。” 玉宸眨了眨眼,耳垂微微泛红,她镇定道:“那我们走吧。” 青年便认真地牵起她,十指轻轻收紧,将她的手合拢在内,指尖相触中传递着暖融的温度,绯色的衣袖叠起微小的褶皱。 他们向远处走去。 远远的,通天瞧见天穹上一抹灼亮的辉光,从一点泛滥开来,缓缓落下了金色的莲花。缥缈道音自太清圣人口中而出,渐传至昆仑全境。 玉宸微垂下眼眸,望向林间草木。 尚未开启灵智的生灵们懵懵懂懂,一个接着一个,从藏身之所探出头来,各自团团坐着,只下意识竖起耳朵,听着苍莽远古的余音。 毛茸茸的一只幼兽,憨态可掬地滚了滚,又趴在少女裙边,仰起头看她走过。烂漫多情的绯色,连绵成一片海,在小小的爪旁流过。它似乎想去抓她的衣角,又倏忽迟疑了起来。 玉宸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她眼眸微微眯起,像收拢了一束皎洁的光,显出几分神秘来。小家伙懵懂地看了许久,偷偷收了爪子,目送她远去。 通天的笑声透过胸腔,轻轻撩拨过少女的发髻,传递着隐约的酥麻感。她侧首瞧他,神色间犹带些怔忪,又低眉敛目,浅浅笑开。 星汉灿烂,满目生辉。 * 漫天的祥瑞云气笼罩着昆仑之巅,自天穹而落的邈邈功德蕴藏着无限慈悲。众人肃穆而庄重,展开的衣袍上灵气流转不息,整个人陷入玄而又玄的境界中,脸上神情似哭非哭,喜笑惘然。 元始静默地瞧着下方,神色淡淡。一簇星星点点的金芒拂过他垂坠的衣角,点染了几分辉宏,又被他不甚在意地抖去。 倏忽,他神色微微一动。 隔着浩渺云层,通天自然地抬眸望向兄长,唇边笑意清浅。玉宸略微一顿,轻轻颔首示意,以口型比了一句“师兄”。 小姑娘瞧着还是分外乖巧,唯独被通天牵着一只手,眼睫忽闪忽落,平白羞涩几分。通天正正经经地低头望了她一眼,又正正经经地揉了揉她的发,笑得……相当之傻。 元始指尖颤了颤,拨乱了几分灵气运转,似要拿起什么,又堪堪住了手。 自家蠢弟弟丝毫没有求生欲地牵着小姑娘,在后方寻了一处便坐下。高台之上,太清讲道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 圣音邈邈,天地相合。 * 他们隐于人潮之中,像是融入一片海。身边的人各自沉浸于道途之中,心灵于缥缈虚无中追寻。或凝眸含蹙,或展眉开颜,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玉宸静静地聆听着道音,目光又逡巡过此间。 来者多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有些耐心地把自己打理一番,有些衣襟上尚沾染着干涸的血迹,除却放置一旁的染尘刀剑,未携多余之物。 最开始来昆仑拜师的,似乎以此类人居多。 无牵无挂,只怀一腔孤勇而来。 通天侧过脸瞧她,少女神色恍惚,如同落入往日一场旧梦。借着或曾熟悉的一景,又勾起几分怅惘。 只不过片刻,她又收拢了思绪,笑着去接天上洒下的星茫,连带落雪一起,合拢在纤细的掌心。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女抬起眼眸。干净通透的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纯粹而动人。 通天微微怔住,于心底喟叹一声。他转而道:“阿宸可有见到什么熟人?” 玉宸垂了眼睫,落下一片淡青的疏影,又挑起几分好奇:“为什么这么问?” 通天唇边含笑:“如果阿宸认识的话,多半是三教门下。大兄到现在也只收了一个玄都入门,二哥不知是想凑个整数还是对偶,来满足他的强迫症,想来不会随意松口收徒……所以……” 他住了口,眼眸亮亮地望着她,带上几分玩笑的口吻:“阿宸不如帮我省去这份心力?” 玉宸失笑一声,想了想,又板起脸来,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你须知,天地运转有常,缘法因果皆由天数所定,不可轻改。你何苦去易了它的本意,颠倒伦常正理,行小道,而弃大道于不顾。” 通天配合一句:“胡闹!” 她便又笑了起来。透过亘古的时空,带几分憾然,雨声潺潺,落了眸底一池的星光。少女渐渐收了笑,认真地把手覆在青年掌心,像是在立下什么约定。 玉宸微微抿唇,眸光粲然:“那,要不要猜一猜?” 通天莞尔:“好。” * 元始有些坐立不安。 恰是经年来的不可思议。 玉清道尊神色莫名地望着远处的弟弟和妹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笃笃的声音绵长似更漏,伴着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仿若比孤寂地求道,更为难熬半分。 他掀起眼睑,瞥了一眼安然自若讲道的太清,不由将目光又投了回去。 两只上清偷偷藏在人群中,若有似无地打量一下旁人,又絮絮地交流一番,像是发现了新兴事物一般,神色中带出几分好奇。 元始眼眸微动。 也难为他们还记得设个结界。只是…… 元始略停了停,看着通天不自觉地朝少女靠近了些,近得仿佛低头便能触及她的额头。水墨晕染的发交织了一缕,痴痴缠绕着,如同不可分离的一部分。绯色则早已彼此交融,随着细微的动作,浅浅地漾开波澜。 元始眉头微微蹙起,心底涌过几许晦涩难明的情绪。 似乎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待玉宸无意间回头撞上通天的下颌,微微吃痛的少女颦蹙着眉,被青年小心地揉着额角。他动作轻柔,又在恍惚中凝望着少女,轻轻俯下身子,似想拥她入怀,又如同一个将落未落的—— 元始倏忽站了起来。 玉清道尊神色淡淡,目光在下方众人身上一掠而过,便想迈步离开。 “……是以为道也。” 恰于此时,太清停了纶音,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部分。长兄一袭苍青道袍,微垂至地面,神情邈远高深。祂微抬眼眸,目光轻轻投落至元始身上,似渊谷,似峰峦,天地浩渺,万物为一。 “有劳仲弟了。”祂淡漠道。 元始停了步子,回眸望祂。他目光微拢,端详着眼前的兄长,良久,他略弯了弯腰,冷声应下。 * 时间拨转回讲道前。 “年少慕艾……此情久乎……” 太清微微叹气,兀自摆开各式各样的用具,开始细细推演起来。本是无甚期待,聊作尝试,又得了几分意外之喜。 他望着摊在桌案上的结果,略微出神。元始端坐在一旁,沉默地翻着卷籍。殿内寂静无声,只偶尔响起纸页翻动的声响。 太清沉思了几刻,慢慢将桌上散乱的木牍理了,又置于丹炉火中,任火焰焚烧而去。做完这一切,他起身走至窗棂前。 檐上有积雪,簌簌地积攒着。地上铺了一层洁白,偶有飞鸿过眼,留下一两爪痕,染上几许斑驳。很快,雪又覆盖了此处,温柔中带着几分不可抗拒。 天幕上的灯盏断断续续地飘远,竟也有几盏落到了此间,闪烁着微弱的光。 太清瞧了半会儿,若有所思。 慢慢翻完一本书,元始神色淡淡,抬首望向太清。他微蹙眉头,似想开口,念头一转,又将这份心思渐渐压了回去,只于静默中等待着太清的解释。 长兄却不甚急切,尚有闲情去观赏雪景。 任凭长日慢慢转过天穹,灿灿地落了一地流光。光影交替着拂过他的面容,似一瞬,似永恒,模糊而看不真切。他轻叹一声,对上元始的视线,又细细琢磨了一下语气。 “你说,我们把通天嫁出去如何?”太清眼眸微闪,突然开口道。 元始僵硬了一瞬,眼眸机械地转了转,死死盯着太清。 长兄支着下颌,几乎是瞬间便体会到了仲弟复杂的心理活动,赶在他怒斥之前,他又转了念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算了,还是想办法让玉宸嫁过来好了。” 元始:??? 太清微微一笑:“没事,我知道你不懂。” 他像是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眉目渐渐舒展开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的语气间带着几分怀念,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 元始顿了顿,面容上凝着薄霜:“兄长这般胡言,可有思量过往后。玉宸终有一天会回去。” 她的兄长们难道会允许她留在此界? “正因如此,才要提前布局啊。”太清懒散道。 元始:“可你又如何认定他们两人之间……?” 太清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仲弟的琴,可还在?” 元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转而,目光轻瞥了一下远处。架上的琴还好好地放着,似时时调试过的模样。 “那真是可惜了呢。”太清轻叹道。 太清:“仲弟有情却不懂情,怕是会错失太多东西。” ※※※※※※※※※※※※※※※※※※※※ 1元·教导主任·始: 居然当着我的面开小差,还早恋?! 2最后一句的flag,还有一半应验在浮黎身上。 3生活不易,太清叹气。 —————— 【评论周报】 1夙曦:按爪*50 q:辛苦小天使了,么么哒! 超震惊地抱紧了咕咕的自己。 2流波将月去: 大大好惨啊(???????)心疼.. q:(●°u°●)偷偷抱一下 3云深不知处: 嗯,顺手把标题续全千载相逢犹旦暮,虽然小紫英也是个傲娇,但绝对没有元始天尊傲娇啊,以及广成子们的智商差距。 q: 元始(冷漠):我觉得隔壁浮黎病得比我严重多了。 在宥:自从被命运毒打后,我又聪明了一点,以及……并没有蠢过。 439122786: 打卡*2 q:滴!学生卡。 国庆返校列车已经就绪,请侠士们带好作业,准备迎接毒打。 5盘古一气化三清: 大大,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我可以给你留言,我一直以为不能发的,我好惨啊 ,大大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为了上清,冲啊! q:o(*////▽////*)q小惊喜,偷偷藏起来。 今天也要为上清努力√ 6流波将月去: 哎呦~天地唯你,我酸了(???w???) q: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7云深不知处: 胡闹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仙四慕容紫英的经典,甩袖子说胡闹,以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傲娇的元始,虽然很爱弟弟,但是还是照打不误,嗯,反正弟弟这种东西打不坏。 q: 元始:口是心非第一人 通天:_(:3」∠)_老爹,我可不可以换一个不打我的 —————— 阅读报告这玩意, 我手抄了12342个字,笑容逐渐暴躁。 谢大家不杀之恩qvq 还有,谢谢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迟疑】是......空格符小天使? 梦魂惯得无拘检 璨璨的金芒在指尖流连,时不时闪过玄妙的符文。少女阖眸细细地分辨着灵力运转的波动,在苍茫人海中逡巡而过,又在转头时对上通天的目光。 玉宸轻抬眼眸,无端撞入一抹深邃之中。 通天唇边笑意渐深,又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附在她耳畔低语:“我猜……也许那位是有缘人?”少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略一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他也不急,只随意掐算两分,又拢了袖子,颇有兴致地瞧向另一位:“我观此人相貌堂堂,周围气场暗合周天之数……算了,一定不是我门人。” 玉宸瞧了他一眼,掩唇轻笑一声:“纵然无缘,若愿入吾门下,又有何妨?” “不好不好,”通天一本正经地摇头,“总不能随意耽误人才。” 他又取笑道:“而且有大师姐珠玉在前,倒教我眼界平白高了不少。” 玉宸瞪他。 通天笑容灿然,含笑收下她的目光,又轻轻舒展开眉宇,显得无辜几分:“有阿宸在,本就看不进旁人呀……” 这声音低不可闻,只在心底缓缓飘落。 玉宸眨了眨眼,生硬地偏转开视线,又朝附近看去。她匆匆地掠过此间,又略带迟疑地停顿了一瞬,转而显出几分惊喜来。 “通天。”少女清脆地唤上一声,倏忽回头,额头猝不及防中撞上青年下颌。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什么时候已经那么近了呢。却来不及想个通透,便被通天焦急地拉过,便又近了一寸。 他颇为无奈地揉着少女泛红的额角,有心责骂一句,又坠入她懵懂的眸底。那份苦恼的心思又渐渐淡了,藏得更深的莫名情绪泛上心头。 像墨,不经意间自笔尖坠下一滴,便肆意地渲染开来,其势难收。 通天唇边的笑一点点融入雪色中,云层小心地聚拢在两人头顶,风也悄然静了。而他于恍惚中俯身倾就,又迷离得如同一场梦境。 青年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过少女的眼角,仿佛想起什么,又浅浅地勾起一抹笑。若是沾染了几分桃色靡丽,含着将坠未坠的露水,可会…… 他定定地出神,力道愈发轻柔,眼眸忽地深沉几分。 一定,更加诱人。 * 待太清斜披着道袍,步履轻慢地掠过人潮走近,玉宸像是倏忽惊醒,瞬息抽身而去。她以袖半掩着面容,怔忪了一瞬,又慢慢抬起眼眸,望向太清:“师兄。” 太清像是未曾注意之前的境况,只含笑道:“小师妹。” 玉宸的睫羽颤了颤,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又带起几分诧然。 太清则侧过身,目光平平,意味不明地望了通天一眼。青年下意识端正了身子,姿态乖巧地回望。 太清微挑眉梢,曼声道:“通天不觉得,现在装成这样太迟了吗?可是为兄讲的不好,让你走神了?” 通天偷偷瞧向玉宸,见少女面上一片茫然,心中稍定,便想传音回答。冷不防被长兄拿书卷敲了额头,脸上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太清正气凛然:“怎么回事,趁我不在便欺负阿宸?” 通天委屈地抱着头,目光震惊地望着太清。 这……这是我亲哥吗? 太清轻叹一声,自然地分开两人,又颇为疼惜地整了整玉宸微乱的发髻:“没事,要是通天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和元始自会管教他。” 他正色道:“关禁闭还是打一顿,随你挑。” 通天:……是亲哥没错了。 小姑娘呆了呆,忍不住回眸望了蔫嗒嗒的通天一眼,起初的羞恼过后,又莫名涌上几分心疼。 她犹疑了一瞬,轻轻摇了摇太清的袖子,声音小小的:“……不用了,师兄。” 玉宸想了想,又朝太清笑起来:“这笔账,我会亲自讨回来的。” 太清低眸瞧着少女明媚的笑容,略微放了几分心,又顺着手感揉了几下头发:“阿宸开心就好。”他眼帘微掀,慢条斯理地瞧着通天脸上神情风云变幻,目光又定格在他手上。 通天:“大兄,你能不能先放开…….” 太清笑意盈盈,一字一顿地回他:“不!行!” 他话锋一转,又添几分戏谑:“建议你回头看看你二哥的脸色,再回来跟我说话。” 通天……有那么一点,不敢回头。 * 长兄自然地隔开弟弟妹妹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潮,又抬起眼眸,懒洋洋地观察起仲弟的身心健康来。 事实上,虽说玉清道尊神色淡漠,冷得不带半分感情,形象地诠释了一代道尊凛然高华的仪态风姿,仿佛下一秒便会将这万顷雪原一瞬冰封。 但这漫天异象随着祂淡淡的讲述,又盛了半分。 阐教,阐明天地正理,一如道尊眸中冰雪,纯粹而不沾染红尘是非。祂生来便端坐在昆仑之巅,世间至纯至净之物添饰着祂的容颜,纤纤云袍不染尘埃。 祂本该是这洪荒天地,原初的法典。 法典可会有情,法典可会懂情? 太清轻掩下一声叹息,冷眼旁观着命运错乱的轨迹。 元始则漠然地望着下方芸芸众生的一角,目光静静地停留在祂至亲所在,渐渐邈远虚无,又似联结着浩渺天地,视线无限广阔。 “通天……玉宸……” 祂讲道的声音未停,唯在万千道意中藏下了一点小小的困惑。 玉宸眼眸动了动,她微微抬首,望向独立高台之上的元始,脸上浮现几许思索,神色愈发专注。 通天若有所感,压下那份莫名的心虚,顺着仲兄若有若无的注视回望而去。待元始分了一份心力予他,在寡淡目光的注视下,他略一踌躇,仍自然地笑了笑。 元始微微蹙眉,捏紧了骨节分明的手,又渐渐松开劲道,慢慢地瞧着下方求道之人,看不出祂神色的变化。 日头又缓缓转过一角。 太清瞧了一眼天穹,含笑道:“差不多了,去吧。” 通天整了整袍角,复而起身,不自觉间又瞧向玉宸。少女正仰头瞧他,红裙艳艳绝尘,一如往常烂漫。她歪一歪头,便从容地道了一声“加油”。 他微微一笑,心头微松,转身而去。 太清琢磨片刻,眼尖地瞥见少女偷偷攥紧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轻笑一声:“阿宸……喜欢通天吗?” 玉宸怔了怔,下意识想要开口,又被太清挡下:“别急,我只是随便问问。” 太清神色温和,认真地瞧着她。少女瞳孔微微睁大,澄澈的眸子里闪过几许茫然,又带些隐约的涩意。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轻轻笑起来:“没事,现在不需要阿宸回答,时日尚早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要是通天敢欺负你,只管来找我们。为兄可是认认真真拿你当师妹看的。” 太清顺着玉宸的发,在心底补充道:是当妹妹看的。 “……喜欢的。” 他顿了顿,略微低头望向少女。她眉眼微垂,轻轻抿着秀气的唇,又带着莫名的固执重复了一遍:“……喜欢通天。” 玉宸静了静,望向远处一身红衣圣华的道尊,天地灼染着他肆意的眉眼,灿灿夺目,而无所畏惧。日月皆暗,唯他辉宏永驻。 少女的目光又渐渐柔和起来。 “我孑然一身而来,飘零已久,不知归途。昔日知交皆散,至亲陌路;纵一窥命运百转,尚不明畏惧,只生怨怼之心,妄念缠身……” 她像是在对太清诉说,又几近自言自语,只闻语调平淡,而不察其言语。 “……而我终究惶然于未来,自痴念生,亦自情动始……” 直至尘埃落定,万物皆休的一句。 “……我喜欢他,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她半阖了眸,倏忽伸手向天地一招。雷霆乍惊,骤然云动,天地酣畅地下起一场暴雨,将云巅干干净净地洗刷了一遍。它尚未惊动众人,便又飞速退去,只于天穹间高悬了一道霓虹,远自山峦而来。 通天垂眸望着下方,神色专注地讲道,唇边又含着清浅的笑。纯粹的光晕拂过他唇畔,添了三分绮丽,平白让人目眩。 一旁的元始微微抬首,神色莫名地望向这一道霓虹。 玉宸轻轻颔首,向他略一示意,又抱歉地望向太清:“麻烦师兄了,玉宸先行一步。” 太清偏首瞧她:“若阿宸心有欢喜,不能再等等?” 她笑容灿烂,只坚决地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拖延下去了。” 毕竟,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换得一个灿烂的,永远不会有“失去”的未来。 玉宸走了几步,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人,转身对太清道:“如果通天愿意收徒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此人。” “就当是——”少女颇为苦恼地想了想,“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吧。” * 她裙裾烂漫,匆匆从人潮中穿过,偶尔停留一瞬,又像是过眼的云烟,留不住些许多情绯色。 唯有在宥神情怔忪,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女瞪大了眼睛:“……小师叔?”他堪堪压下几乎要出口的称呼,又下意识瞧了眼周围。 在宥顿了顿,艰难改口:“师姐好。” 玉宸轻笑一声,眸光璨璨:“师侄辛苦了,接下来,不妨跟我走。”少女一边笑着,一边自然地朝他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 在宥:……? 在宥:惊喜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承受不住。 ※※※※※※※※※※※※※※※※※※※※ 良久之后...... 通天(震惊):阿宸呢? ———— 做人不妨自信些, 我觉得我能获诺贝尔鸽子奖。 蓝桥春雪君归日 摘星楼阁内。 殿内摆设一应俱全,桌几上呈放着两杯青茶,澄碧的茶水中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倏的被吹散了。讲道的异象还未散去,静静盘绕着这皑皑昆仑,偶然有风拂过微卷的帘幕,唯独不曾惊扰窗前的少女。 在宥正襟危坐,眼帘低低垂着,他将手掌平放在膝盖上,身姿挺拔若松柏,瞧着分外严肃,只思绪在静默中延长。 待玉宸那句“师侄”出口,隐隐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屏障倏忽破碎开来,似有重见天光之感。他自是干脆利落起身就走,也不知……广成子发现了没有?不至于当我逃课了吧。 在宥眉头一蹙,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种自己称呼自己的感觉,仍然是格外奇怪啊。 整了整冗杂的思绪,他略微竖起耳朵,听着绵延不绝的道音,与之前所学互相对照,不自觉地陷入思索之中。 玉宸平静地望着窗外,且分出一丝神识审视着身后的在宥。 泠泠的雪映着亭台楼阁,起了一湖的波澜。有什么被悄然遗漏,沉坠入湖底。 黑沉沉的一角天幕,遍地的尸骸,锋锐刺目的白芒...... 浓墨重彩,荒诞可笑。 而她冷静地牵扯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荒凉,又渐渐平复下去,只做未曾察觉的模样,若无其事地点拨了一句。 在宥恍然明悟,便又愣了几许。 “……小师叔?”他颇为不确定地问道,忍不住抬头望去,又在触及那抹辉宏耀世时,下意识垂了眼眸。 玉宸拢了拢发坠,耳畔琉璃闪着明烁的光,裙摆轻轻拂过地面,绯色如莲,悄然盛放。她回转过身来,语意不明地应了一声,又轻笑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懂的?” 她笑意盈盈,语气又显得平淡:“我记得先前这部分我也讲过,在宥可是忘了?等回去之后,我似乎要与兄长好好聊聊你的教育问题。” 玉宸微挑眉梢,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在宥:等等,小师叔这个节奏不对啊。 处于放养模式中的在宥当场愣住。 青年晃一晃神,凭借多年背锅积攒的反应速度,果断地开口道:“小师叔我错了,我不该瞎编你身份来历的。我……我情非得已,啊不是,我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青年目光真诚,努力感动自己:“小师叔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求求您别这样笑了,我好慌啊qvq。 玉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半会儿,自窗边踱回云榻前。她阖眸凝思了许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仅仅是这样?” 在宥老老实实道:“先前我还试着去找过您数次,想同您谈谈此事,也不知何故总是莫名错开。可能……可能我还不够努力。” 青年纠结了一瞬,吞吞吐吐地说道,眸中又沉坠着几分懊恼之色。 玉宸静静地瞧着他,忽然道:“可带着剑?” 在宥不明所以,便自袖里乾坤中取出剑,双手递给少女。古朴的剑鞘上犹沾染几分苍雪,而长剑翁鸣出鞘,隐约在少女手中战栗。 她微凉的指尖轻抚过剑身,目光专注,剑上寒芒映着她无悲无喜的神情,翩然远去,缥缈入琼宇之上。 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般,少女的神色又渐渐柔和下来。她失笑一声,收拢思绪,便自然地收起了长剑。 玉宸转而望向在宥,微微笑道:“恭喜师侄了。” 在宥愣一愣神,又低头笑着回答:“弟子有幸忝列门墙之下,自当不复师尊、小师叔,还有师伯的教导……” 他话还没说完,又在茫然中抬首,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小师叔”。 玉宸只是微笑着,从容不迫,未添杂念。她微微踮起脚尖,认认真真揉了揉青年的长发:“辛苦了。” 少女星眸璨璨,像是收尽了北天极光:“这段日子,真的非常辛苦在宥了。” 青年的喉结动了动,似想开口,又于恍惚中失神。他睫毛翕动着,渐渐拢下几分薄雾般的情绪,又沉沉地压在舌尖,比往日挥动的重剑更沉三分。 在宥垂着眼眸,听不清自己的心声,只于沉静中开口:“……小师叔,我总觉得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或者说其他事物,来到了这个洪荒位面。我……” 他停顿了几许,望着少女绯红的裙裾退去几寸距离,仍停留在附近,带着一贯的关切等待着他。 而他避无可避,带着几分莫名的迟疑:“您……听说过《封神演义》这部书吗?” 玉宸的目光凝滞了几许,轻轻询问道:“……封神?” * 回溯前尘,琼霄随手挥笔而下的108个阵法到底被一一寻出,又自然而然地揪出了其中泯然于众的一个。故事早已改头换面,其中隐喻又不为外人所表。不明所以的人看看就过,隐有所感的只装了若无其事的样子,由着幼弟去哄骗隔壁家的小姑娘。 圣人的时光何其漫长,岂会为一言半语的晦涩难明而动容。 而待在宥取出复刻的书册,由着玉宸一一翻阅时,那抹刚刚平息的怅惘又深了几许。 她想:若这并非虚妄,又当如何? 她又想:原来终有一日,我们的故事也会沦为他人笔下的墨,任人口耳相传,津津乐道。 * 玉宸沉默了太久,在宥显得有些不安起来,他偷偷掀起眼帘,瞧着身旁的少女。 玉宸的指尖轻轻压上薄薄的纸笺,眸光闪烁不定。她又合拢了手,搭在下颌上,低头瞧着下方的白纸黑字。少女看上去小小的,水墨晕染的发挽于簪中,整个人埋首书卷之间,带着一种难言的静美之态。 在宥倏忽晃神,宛如时光倒流一般。 幼年时的惊鸿一剑犹在眼前,少女白衣如画,青玉挽发,以几分好奇的神情,俯身朝他轻语:“可愿入我昆仑?” 他小心地牵着她的手,随她归了昆仑,又阴差阳错拜入玉虚门下,渐渐隔了一层,瞧着她喜欢上红衣艳绝,又立下宏愿誓为天地截取生机一线。 慢慢地,连“入我昆仑”都变了。 在宥缓缓垂了眼眸,低声唤了她一句,待少女抬眸,却又隐隐迟疑起来,不知所言为何。 “……师尊他,很想您。” 玉宸静了静,笑容淡淡的。她随手掩了书卷,眸中掠过几许轻嘲。心间的声音寡淡缥缈,而少女坦然自若,眼眸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也挺想他的。” 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 良久,玉宸自沉思中醒来,又晃了晃书卷,问道:“可有人对此提出什么疑问?” 在宥点了点头,干脆道:“有。所以老师索性让他们做了一场。” 玉宸微怔:“元始师兄?” 在宥道:“据广成子说,老师看完书之后非常生气,把他连同师弟几个通通丢进了闭关室,挨个揍了一遍。” 玉宸茫然地眨了眨眼,认真地构想了一下元始揍人的画面。 画面太美……有点不敢看。 玉宸犹豫了一瞬:“这是为什么?”她托着腮瞧在宥,眸中又着染上几分好奇来。 在宥冷静道:“据说是嫌弃他们太没用了。” 广成子挨完揍,居然还一脸莫名其妙地找他分析缘由,也……真是够了。 少女便又是一笑。 这天地衷心倾慕的容颜,因着少女的展颜而越发姝丽,仿佛时光也欢喜几分,由着她肆意张扬。 玉宸笑着,以袖轻掩着朱唇:“那之后,怎么又打起来了?” 在宥半真半假地道了一句:“也许是大家都不怎么服气吧,起了个由头,便干脆做了一场。” 在宥静静地望着少女,轻声道:“也幸好是此界,若是在昆仑,怕是挨揍的就是我们了。” 他想了想,又微微笑起来:“到时候,可又要麻烦小师叔来捞一捞我们了。” 玉宸眼眸微动,隐隐压下几分波澜,曼声道:“不怕我连同兄长一起揍人?” 在宥认真道:“那挨打的人里面一定还有多宝师兄,其他都不重要,只要有师兄陪我们就行。” #要死一起死# #谁都别想跑# 玉宸怔了怔,哭笑不得地撑着额头:“你们两个……”她停顿了几许,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唯有心头莫名松上几分,像是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又在眼前渐渐清晰。 她垂眸望着杯盏中的明月出神,睫毛轻颤间,抬眸望去,又见一轮明月满了人间。讲道的声音渐次缥缈,却有着微不可查的停顿,陡然慢去了一拍。 少女轻轻眨了眨眼,星辰璨璨地落入眸底。 她认真地下了决心,便自袖中取出泠泠的三尺墨剑,素手挽了一个剑花。在宥眼前一晃,只下意识握紧了被她转手归还的长剑,身体亦于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做出了最快的应对。 脚下空间挪移,竹林飒飒,清风呼啸而过。 玉宸静静地立在原处,神色拢于月色之下,平添几许疏狂。她轻抬剑柄,微微停滞了片刻,便自若地出剑袭去。 在宥瞳孔微缩,身形一晃,侧身避过少女的剑势,剑身出鞘半寸,碰撞出几星火光。 星河倒映在近在咫尺的眸中,显出几分莫测的神秘来。 而他听见少女含笑的声音,清晰入耳。 “那不妨先提前练练挨打的姿势,就当是,补个课吧。” ※※※※※※※※※※※※※※※※※※※※ 在宥:你挨打了?多吃药啊。 喊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的。 元始嫌弃三连√ 浮黎:天冷了,阿宸要记得多穿衣服。 想哥哥了就早点回家。 通天:?? 锦江春色来天地 月华倾坠在泠泠的剑上,像是平白覆上了一层薄雪,似幻还真。长剑纵掠而过,剑尖轻挑,又晃出数道剑芒,朝在宥袭去。玉宸出剑的速度不快,辗转腾挪间却似避无可避。 青年步履疾退,眼眸沉静若荒雪。他望着纵往而来的惊鸿长剑,微抿唇角,一身白衣猎猎,迎着呼啸长风,拔剑相对。 太快,太冷。 像是心头落了一寸雪,带着濒近的荒凉感,而锋芒尽处,便在虚无中氤氲盛开。似草木蔓发,如春山可望,生死之交延伸得漫长,恍不知今夕何年,亦不明此身何处。 “定神。”少女眉心微蹙,冷然出声。 在宥晃一晃神,仍勉力接上。跌跌撞撞了几回合,又渐渐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自身所悟所学酣畅淋漓地借由剑锋流露,其势悍然无畏。 年轻的道人携邈远浮云而来,天地浩渺,明月畅怀。往昔怅惘裹挟于一剑中,又有晨光破晓,云销雨霁之感。 玉宸无声地微笑着。 她的剑势未止,扶摇九天而上。 * 这一边愉快地开始了补课,另一侧的讲道也渐渐止息。 漫天的烟霞紫气,遍地的云涌金莲,缥缈而渐不可寻,冷寂重归于昆仑雪原,飞雪卷席入怀间,独成一景。 通天一拂衣摆,面容微凝。他有心想问元始一句,目光又凝滞在天穹边高悬的霓虹上。道尊无意识地伸出手,似想回溯一眼时光。 此间何时落了一场雨,又何时折下了光晕造起一座虹桥。 更重要的是…… 他微微困惑,望着太清缓步走至他眼前。 圣音邈邈,通传全境。求道之人仿若经历一场苍莽大梦,历经百转回首来处,堪破几分,妄言几分,个中滋味为私人独享,难以言说。唯有齐齐叩首,高呼圣人慈悲。 通天只垂目不言,徒生怅惘。 他未曾慈悲。 风起雪落,絮絮地掠过他绛红的道袍,勾勒出几分惊心动魄的弧度。通天站在原处,心又似随着下方众人虔诚的叩首,往更远的方向而去。 他不察自己此刻的神情,任风雪掩了眸中情绪,便只挥一挥衣袖,将场下众人托起,又随意拢了袖口,兀自站着。 元始蹙眉瞧了他半会儿,隐约见出几分微妙。兄长眸光不定,似想开口,又生生压下训诫之意。 太清干脆利落地镇了下场子,神色不改,自然地往台下走去,准备将场地留给两位弟弟。他与元始对视一眼,略微颔首,又在经过通天身前时,轻轻叹上一声。 通天方回过神来,抬眸望他。 幼弟神色稍显恍惚,眸中残留的几分悯然,像是无所遁形的阴影,被太清收拢入心底。他眼眸微暗,又轻笑道:“阿宸之前托我一言,场下左起第三人,或为门下有缘人。” 通天便又清醒了几分,只不自觉间仍流露出些微的悲悯来。青年阖了阖眼眸,迟疑着唤了他一声:“大兄。” 他眉眼绮丽出尘,似工笔细描,又纵情添了一抹风流写意,使人觉得这双眼格外明亮,望着你时,又收拢尽了天下皎洁,明耀绝伦,任凭所见之人仰望,偏生含着与生未尽的悲悯,将其所有,倾数馈赠。 太清于静默中望他,脚步停了停。 便又想起玉宸。 更深的难以言说的相似之感,与少女言及兄长时的隐痛,以及荒谬传记里字里行间颠倒紊乱的启示……种种过眼而去,尚有痕迹在心。 竟是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太清眉目沉肃,宽大的袖袍下手掌微微攥紧,他信手隔绝了下方的众人,方伸手抚过幼弟明亮的眼眸,动作舒缓温存。 通天一眨也不眨,只回望着他的目光。澄透的眼波一如皎皎的流水,在心间缓缓淌过,润物无声。 * 元始神色淡淡,转身出了结界。 肃穆之下,胆敢抬首窥探圣人行径的本就寥寥无几,纵然冒犯,也未必能透过其周身萦绕的威压一窥真容。因而台下之人未得律令,也便照着前方弟子恭敬的态度,低眉敛目,肃容以待。 玉清道尊漠然地逡巡了一遍广场,目光在三教首徒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多宝自然地起身行礼,带着截教一批弟子离开;广成子稍显犹豫,望了一下周围,仍随后领着剩下的弟子离开。玄都则往台下一站,拱手等待着太清。 元始收回了视线,眸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三清收徒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并非初次收徒,需要格外慎重。只随着圣尊的积威渐深,纵然只是微微表露些收徒的意愿,愿意不辞万里而来求道的人也愈发得多了起来。 他们中有些人有传承在身,本就与玄门无缘;有些人却似模棱两可,缘法浅淡,可有可无。真真正正算得上天命所定之人,还不如让通天出去转转,能多捡几个回来。 一念至此,元始眉睫颤了颤,眼眸却又深上几分。 可通天总是……不忍心。 他斜瞥了一眼青年,眸色晦涩:徒弟么,捡得乱七八糟,收得随随便便,现在好歹知道要负责,又偏生认准了是自己的执念一般,扛着一教大旗,好似恨不得慷然赴死…… 他倏忽哑然,冷着脸掐断了这个延伸未尽的念头。 玉清道尊神色寡淡,依着惯例开口:“玄门三教,皆为道门正统。虽各修己道,大道浩渺,乃知殊途同归。今吾等传教于众,若有意入门者,可入试炼之地。若无意者,可自行离去,缘法自然,无需强求。”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部分人上前行了一礼,慢慢退去了。 元始瞥了一眼照旧黑压压的人群,继而道:“道门首重心性,修道之途漫无尽头,远非一日之功,入门者,需耐寂寞寒苦,感悟天地正理。或长久不得寸进,延误寿数;或一念偏差,误入歧途。若求速成之法者,可自行离去。” 人群骚动了几下,轻轻退去了一批。 元始瞧着似乎未见减少的人群,莫名烦躁几分,不由关注了一眼身后,见两人尚在交谈之中,便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心情。 道尊眉眼淡淡,收拢了昆仑山上漫漫无尽的冰雪月华,遍身覆了亘古的冷寂,他注视着下方,一如注视着莫测人心,千般诡谲:“吾道不救世人,不护逆天而行之辈,若有逆天命者,当先斩之。” 这次的喧哗更久了些。 不一会儿,一人上前一步,俯身下拜:“敢问道尊,何为逆天而行?既入修行,本为易吾辈性灵,逆先天命数。” 元始淡淡道:“天地衍化大势,吾道所行,阐正道,明己心,若此而已。” 那人却不依不饶起来:“若心上所求,与正道背离;至交至亲,为正道所阻。虽行正道,却误此心,又当如何?” 元始眸色不改,淡漠疏离。 他眉心的冰雪攒聚着,散去了身上渺茫淡极的红尘烟火,霜色的道袍曳坠而落,佩环未响,却携起三分风雪交织的凛冽。 玉清道尊微掀眼帘,眸中空无一物,像是听闻什么可笑之言,甚至牵扯了几分唇角,凝成一个寡淡疏离的笑容。转瞬,他眼眸冷淡,微微启口。 “若如此,那便是你与兄长无缘了。” 红衣的道尊容色艳艳,眼眸粲然含笑。他自然地走至元始身旁,与他并立。霜雪覆过绯色的衣摆,未掩其明艳灼灼。 刚刚喧闹的人群倏忽寂然几分,追问之人不自觉退后几步,又垂落了眼眸。 未见其容,便已知惊鸿过眼。 元始侧首望去,微微恍神,复而平静。 太清朝他轻轻摇头,眸间隐约显出几分无奈来,却犹带些许骄傲。 通天笑容慵懒,目光随意地往下一掠,寻觅到了来人后,便朗然一笑:“三清之道皆从心所求,若两者背离,便知缘法未在此处。” “先前聆听讲道者,闻吾三人之言,定有所查,当自思量,方择道而行。若尚不得解,亦可自行离去。” 人群动了动,又静下来。 通天停顿了几许,又道:“兄长已言其道,若论吾道,不讲资质根骨,不问长幼妍媸,若有慕道之心,皆可入门。然,此道吾予之,此路汝行之。康庄大道抑或崎岖小径,皆在一念之间。” 众人静静地听着,或蹙眉深思,或欣然雀跃。 通天便又笑上一声:“我门下嫡传已有数人,既无传道之求,唯有同门之谊,不可等闲视之。见吾兄长,一如见吾,自当更为恭敬;门人交往,不可轻慢,亦无需妄自菲薄。” 他话锋一转,锋芒渐露:“若生门下争端,吾当逐之;若三心二意,另觅他途,吾亦逐之。此外之言,待入门那日由大师兄传授。” * 既已言罢,人便各散。 太清索性让玄都领了人往试炼之地而去,又传授了口诀,方慢悠悠地踱回太清宫。临行前不忘给元始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待仲弟被看得炸毛前,又笑着转身而去。 元始尚觉莫名,广袖又被弟弟拽住一角。 方才还意气风华的青年,此刻又显出几分小心翼翼来,偷偷打量着他脸上神情。 他神色微顿,手指微微僵硬着,仍轻轻抚上幼弟的发,低声问道:“怎么了?” 通天眨眨眼:“我若是问了,哥哥答应我不会生气吗?” 元始便又顿了顿,不自在地偏过首,他微微抿唇:“不生气。” “那哥哥知道阿宸去哪里了吗?”蠢弟弟兴奋地问道。 元始:…… 元始:“我知道啊。” 道尊微微一笑,似冰雪消融,万物静默俯首。他笑得温柔,语气亦是轻描淡写:“通天啊,那你知道拐骗小姑娘早恋的下场,是什么吗?嗯?” 通天:“二哥晚安,二哥再见!” 青年当机立断想溜,又被早有准备的兄长拽住。 元始:来来,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 ※※※※※※※※※※※※※※※※※※※※ 通天:qvq明明说好不生气的 ———— 毒打(和更新),虽迟但到√ 圣人,一种热衷于往自己和亲朋好友身上插满flag的特殊生物。√ ———— 元始:弟弟啊,卖萌犯规,早恋挨打,懂? 从今若许闲乘月 西昆仑的桃夭落了满地,借风起了一场婆娑。 绯色衣袍披坠而下,剑穗一圈圈绕在白皙手指上,偶尔晃荡两下。青年恹恹不乐地趴在梨木桌上,眼神放空,就差在脸上写上“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待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猫咪从他怀中挤出,“喵喵”地叫上两声,也学着他的样子趴着。这满满的丧气仿佛要从身上溢出,映着两张如出一辙,蠢得让玉清道尊不忍直视的面容。 元始微拧眉心,信手拨弄了几下茶具。 霜白的道袍不染纤尘,清绝的色调蜿蜒肌肤而上,更衬得那双手莹白如玉。元始眉目冷淡,挽叠起一段袖袍,将案上茶盏注满。盈盈的水波中漾着碎金般的流光。皎月其辉,倾坠而升。 他方收了手,略一抬眸,便见通天照旧意兴阑珊地趴着,旁边的猫又换了个姿势,柔软的腹部朝上,四肢摊开,把自己整只猫摊成了一张薄饼。 它似乎有些疑惑地望着身旁的青年,软乎乎地叫了几声。通天掀起眼帘,茫然地看了猫半晌,又半死不活地趴了回去。 兄长微挑眉梢,瞧着格外丧气的弟弟。 良久,他做了不经意的样子,将茶盏放置在青年面前,闲闲地问道:“以往也没见你这样。” 通天眼眸微微眨动,他略抬起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兄长。指尖顿了一顿,触上温热的茶盏,视线又在袅袅水雾中模糊起来。 “哥——” 元始应上一声,见他弟弟犹疑了一瞬,一骨碌从座位爬起来,他双手捧起茶盏,端正地坐好:“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走之前……” 元始却倏忽沉默了。 他定定地望着通天,微微一叹:“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通天捧着茶盏,思绪转得飞快。他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把所有怪异之处掰开揉碎,试图拼凑出一个结果。 眼前又被兄长递过来一本书。 元始的声音淡淡的,微不可查的温情沉坠在其中,如同销声匿迹在水中的鱼:“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你总归该知晓的。但我仍希望会迟上一些。” 通天接书的动作便又停顿了几许。 元始继而道:“不过说实话,里面除了部分启示外,于吾等,并无价值可言。” 他便不急着翻书。 通天沉吟了半会儿,抬眸问道:“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前情提要。” * 此事的开头,便从那一百零八个阵法的故障起始,勤勤恳恳的玉清道尊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把门下弟子上交的所有幻境报告都审阅了一遍,然后便翻出了至少六七份相似的报告。 既要聚起痴念纠葛,想来也不能是一人之功。 随手将人从头到尾点评了一番,元始便call了琼霄过来。 一开始大家都没想多,直至琼霄突然脸色苍白,失手摔了篆笔。 通天举手发问:“二哥,我徒弟还好吗?” 元始瞥了他一眼:“能吃能睡,就是沉迷修炼,挺久没写话本了。” 青年便又捧着茶盏,微抿一口,乖巧地听着。 玉宸清理记忆自然是清理得干干净净,耐不住行文之人特意点出了九曲黄河阵、十绝阵、以及往后的诛仙阵...... 元始初看时不过微微蹙眉,但落到琼霄手中,一联系通天布置的课业与近来的思路,那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不仅不好看,待她将他们阵法圈里那一群同好拉过来一问,那眼神…… 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时间线相隔太久,很多阵法还处于构想阶段,但远在真正诞生之前,隐约的思路便已悄然萌发。未来的世界悄无声息,将某些既定的结果送至他们眼前。与其说是惊喜,不妨说是惊吓。 通天沉思了一会儿:“听起来还省了些心力,往后还能少走点弯路。” 元始敲了敲桌案,冷着脸瞧他。 青年默默低头。 得出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共同点后,再回去看原文,便不由自主开启了“对号入座”模式。叙述幻境的人显然不太清楚大佬们想要什么,只能一字一句将所有记下的内容都通通复述了一遍。 很多人都不认识,连带法宝都显得茫然。 这显然不是问题,毕竟阐教还有个现成的在宥大师兄。 莫名其妙的在宥便被拉上了贼船,在元始冷淡的视线注视下,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最后他愤怒地一拍桌案:“这绝对不可能,是污蔑,是造谣。” 一个大好青年,活生生被一叠报告逼成这样。 元始的心,便又沉了沉。 之后,玉清道尊大手一挥,由琼霄执笔,在宥复述归纳,重新将报告中的时间线捋了捋,整合成了两本书。一本运用春秋笔法,言语晦涩;一本深入剖析,直白入骨。前者任由其在门下流传,另一本只交付在少数人手中。 由此,便成就了两个版本的“封神”。 通天静静地听完,伸手拂过书扉上的古朴文字,略略出神:“二哥可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言?” 元始微侧过首,回道:“如果没有玉宸的话。” 话题似乎又转了回去。 元始眉目含着霜色,映着天上寒月,平白冷寂几分。他浅淡的瞳孔中倒映着通天的身影,又似涌动着一抹沉郁的色泽。 “阿宸她……很好”,沉默了许久,元始颇为出人意料地开口道。 通天抬眸瞧着他,手指微微攥紧。兄长眸中淡淡的思虑抵上他心头,无端漏去一声喑哑。 元始手指交叠于胸前,半阖眼眸:“但我并不看好你们二人。” “既然阿宸不属于这里,你又何必去招惹她。”元始眼眸淡漠,语调中透着自始至终的冷静。那抹鲜妍的剪影动了动,落入他眸底,像是隔岸的火,焚烧着自己也灼烧着他人。 而他清晰透彻,洞若观火。 通天却不解:“可是二哥,如果没有尝试过,怎么会知道结局如何呢?” 元始淡淡道:“你若执意如此,他日——” 烂漫的绯色翩跹而过,花瓣旋转着坠入杯盏,轻盈的一片。清风渐起,送来脉脉的柔情。他弟弟扬起脸看他,眸中的星子一闪一闪,比天穹更为璀璨。 元始的声音止了止,若无其事地接上:“他日她兄长要找你算账,你且好自为之。” 通天弯起唇角,笑得眉眼粲然:“哥哥不帮我吗?” 元始抿着唇,冷漠地想:不,我要看着你挨打。待话语自他口中吐出,又含了不一样的意味。 “那可要看阿宸愿不愿意救你。” 通天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心情颇好地揉了揉身旁安逸躺平的小猫。小猫软乎乎地“喵呜”了一声,继续舒舒服服地躺着。 元始蹙起眉,将一人一猫来回打量了几番,终是颇觉眼疼地侧过身,眼不见为净。 * 身后有隐约的翻书声。 元始执着杯盏,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又抬起眼眸望着天穹上的皎月。 月明星稀,夜色阑珊。风雪无声地从他鬓角漫过,流连不去的一场疏离。纯白的一片雪,自苍莽而来,无边无际、永无止境地落着。 岁月迁徙,而其永恒。 奈何今朝的雪终非昔日的雪,落在异域他乡亦不同于此间寂寥。 元始目光微凝,无声注视着苍雪的飘零,修长的手掌在眼前摊开,承接下一朵颤颤巍巍的雪花,又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一根根合拢,将之攥紧在手中。 圣人泯灭一场雪只要一个念头,想要留下一朵雪花却似免不了触碰。 毁灭仿佛永远比珍存容易。 却不知那一位浮黎道尊,又是如何想的? 无需回首,他听着身后簌簌的声响,渐渐迟缓。许久,方才翻过一页。元始轻叹一声,将手中杯盏一收,径自走至通天身旁。 红衣青年看上去尚显冷静,犹能提出疑问:“二哥我不懂,若这当真是未来的劫数之一,岂能轻易以语言记录?” 元始平静答道:“也许对此世而言,它只是一个荒诞的故事。当窥探命运的人写下它,所有的命轨为之变动。” 通天低眸注视着书页,一字一字地抚过,神色茫然几分。他似想问一句什么,又在恍然中沉默了。 元始替他开口:“但是阿宸也许见过。” “……她曾经与我说,这样的命运,有她一个就够了”,通天苦笑一声,神情怅然,“是我天真。” 青年干脆利落地为自己下了判词,又深吸一口气,朝元始微微一笑:“那兄长接下来还要拦我吗?” 元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斜过眼瞥向一旁的蠢猫:“揍也揍了,劝也劝了,我若能让你回心转意,昆仑也不会遍地毛团子了。” “或者——”,元始冷笑一声,“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组个四圣出来?” 通天神色无奈:“二哥。” 白衣的道尊静了静,突然伸手用力地抱紧了他。 通天微微抬眸,望着兄长冷然的面容,他霜雪凝结的眉宇攒簇着,隐隐有阴翳滋生。上清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轻声道:“哥哥,我已经和你差不多高了。” 玉清垂眸瞧他,漠然无言。 上清想了想,眉眼间含着清浅的笑意,却仍看着他,从容道:“对不起,元始。” 道尊眼底曾有的浩渺天地、无尽宇宙,在他低眉的瞬间,通通消弭于虚无中。仿佛重归天地初开之时,至清至纯之气化为他弟弟。于是世间滚滚红尘,万千烂漫都有了名姓。 也许他该折断飞鸟的羽翼,束缚住走兽的足履,用亲情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但未来的只言片语轻声告诉他:不可以。 浮黎没能拦下玉宸……那元始,能阻止通天吗? 不知过了多久,通天听见他兄长的回应,似闻铮然之声,泠泠响在心上:“我不拦你。” 元始轻轻描过青年眉眼,低眸敛目,神情莫测:“不过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都要记得回家。 你,可懂? ※※※※※※※※※※※※※※※※※※※※ 浮黎(冷漠): 大战—昆仑上清宫,1=4++++++ ———— 咕咕坐在墙头,叹了一口气。 极端占有欲·极端控制欲·傲慢兄长我可以啊; 情感先天缺失·极端掌控欲·腹黑长兄好像也行啊; 凛然高华·要星星不给月亮·正大光明在天道面前放水·病娇师尊完全没有问题呢。 ...... 现在是:自攻自受·心心相印·一眼误终生组合。 ———— 大晚上的, 但凡多吃几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元始复杂的心理活动自由心证, 咕咕喝多了要去睡了。 不如不遇倾城色 昆仑霜雪覆过草木葳蕤,照尽天下三分月色。不可言说的念想陷落在雪原中,恰若丹脂点绛唇,纤指动琴弦,便轻易地将千万载的时光轻掷。 十万里云天浩渺,衬着夜霜将坠,但闻清风低语,软声道来。 “哥哥。” 浮黎微睁双目,循着声音展眸望去。道尊半幅广袖压在云榻上,乱起了几道折痕。殿内一如他入梦前的寂寥空旷,未有人习以为常推门而入,将他自梦魇中唤醒。 道尊慢慢垂落眼眸,他注视了袖袍半晌,突兀地笑了一声。 殿外守夜的童子听闻声响,肃立一旁。敛声屏气间,他低眸瞧见道尊绣着水墨青莲的衣角,曳坠而落,波澜不惊。 一贯衣着整肃的浮黎未束起三千青丝,他执着素色长剑,眸色微暗,望着沉沉天幕下溶溶月色。北辰璨璨的星芒越过了数亿万的光年,投落至茫茫无尽的荒雪中,悄无声息间,映照进他晦涩的眸底。 这座冰雪围城,何时成了他的束缚。 不如斩断。 他这样想着,漠然从容地执起霜冷剑锋。剑尖一点森冷寒芒于静默中奉行他的敕令—— “轰隆!” 深紫近墨的雷霆自天穹降临,透尽冷冽寒意。 * 另一界昆仑。 飒飒的竹林中,玉宸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息,她一击退却在宥的攻势,衣袂翩跹间,循着不知从何处而起的触动望去。 却只见皓月当空,浮光跃金。 微妙的情绪隐约在她心上蔓延,无端恍惚几分。 在宥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凭借剑身堪堪站稳,他不敢迟疑,赶忙横剑在前,运起法诀准备抵挡接下来狂风骤雨般迅疾的剑雨。几息后,青年略显疑惑地抬头,唤道:“小师叔?” 少女未答,她凝眸望月,复而挥袖而落。 三尺青锋上凝聚着未散的月华,泠泠若流水。其势凌绝纵横,其人却如寒山春日,一眼忘归。 远处遥遥走来的两人步履微停。 通天目光专注,不自觉地追寻着少女的身影。一路上的思虑松散几分,仿佛不甚重要。而他入目所见,剑势惊鸿,佳人如玉。他掌下长剑嗡鸣一声,随着他的心情雀跃起来。 元始神色淡淡,若有所思地望向玉宸,略作偏移,便扫向与她对峙的在宥。 前有在宥不惜欺瞒掩盖下玉宸身份,现有玉宸亲手教授在宥剑法。两教之间的关系,貌似算不上差。但她言及兄长时的怅惘,又做不得半分虚假。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秘。 是什么呢? 元始于心底将此事转了一圈,复而抬眸。 两位道尊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玉宸的授课。 少女于空暇中回眸浅浅一笑,长剑掠空,凛冽的风拂过她墨色的发,便又专注地指点起在宥来。 在宥屏气凝神,记下玉宸简洁的话语,更多的时候则是借助手中长剑,细致地感受着贯彻一方天地的凛然剑意。 剑法一道,悟天地,明法理,是以万物皆可为剑,有形为剑,无形亦为剑,然后可知此心所向,万法休止。 通天眼眸微动,他指腹压上剑柄,手指轻扣。他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地望着少女,脑海中缓缓勾勒出她的剑势变化,唇边亦不由流露出一抹笑意。 * 月华流水,且听风吟。 玉宸敛眸垂目,把长剑收起。在宥则半跪于地,捂着胸口微微喘气。缓过一口气后,他又撑着剑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袍。 他模样稍显狼狈,眼眸又闪闪发亮。自觉收获颇大,便欢欢喜喜地道了一声:“谢谢小师叔。” 玉宸眉眼含笑,轻声鼓励了一句。青年笑得便又显出几分傻气来。 元始微挑眉梢,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待在宥一个不经意地回头,他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青年气沉丹田,沉声道:“参见老师。” 绝口不提之前的称呼。 元始静默不言,眼神若有似无地在两者间打量。 白衣道人神色不改,垂眸肃立,一如顽竹。但细看之下,他微不可查地后退了一寸,几乎是下意识地离玉宸近了一些。颇有见势不妙,拔腿想溜的架势。 又或者是…… 元始定定地望着玉宸,少女自然地回望,笑意清浅。 在宥很快便反应过来,稳稳地立住脚跟,大脑转得飞快。等元始出言之前,青年略行一礼,镇定开口:“老师可有事寻我?” 他语气真挚:“可是琼霄师妹又遇到什么难处,还是太乙师弟的通讯网络炼制出了毛病?” 我都行,我都可以的! 元始瞧了他半晌,意味不明道:“在宥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还有,小师叔?” 在宥拢在袖中的手一颤,神色接着一凛。他心底微微泛苦,勉力稳住心神迎接大型翻车现场。 瞎编一时爽,翻车火葬场。 挨打就挨打,下次我还敢。 玉宸无奈地摇头。她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师兄晚好。” 少女随意地打断了凝滞的氛围,目光掠过一旁的通天,又弯起纤细的眉,与璨若星河的眸子。恰似三春桃夭艳艳,温柔眷她眉目。 “解释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元始端详她良久,从口中吐出一字:“好。” 玉宸笑意盈盈,仰起脸瞧他:“那师兄可愿让在宥先走一步,我先前带走他时过于匆忙,想来有人在担忧他的安危呢。也好叫他友人安心。” 元始:“……” 他神色淡淡,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通天紧张几分,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他袖子:“二哥……” 元始瞥了眼弟弟,又看向背手在后,笑得纯澈无暇的小姑娘。她眼角眉梢透着灵动,甚至有种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不知所起、尚且未尽的信赖。像是笃定他不会责怪一般。 兄长微蹙眉头,斥责一声:“胡闹。” 却又颇为嫌弃地甩了甩未被通天拉住的衣袖,将在宥给放走了。 两只上清团子默默对视了一眼,又偷偷笑开。只在元始冷着脸瞧来时,各自装作乖乖巧巧的模样。 元始漠然无言。 他觉得他的兄长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玉清道尊思虑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向少女伸出了一只手。在玉宸微微怔住的目光中,轻轻牵起了她柔软的手。 通天:?! “哥?”弟弟神色略显茫然,步履漂移几步,便想越过兄长。 玉清面不改色,随手将衣袖从青年手中抽出,另一手快准狠地拽住通天。 两团子:??? 元始:想在我面前谈恋爱,做梦! * 三人手拉着手,仿佛外出郊游散步一般,重归西昆仑。 其中情形大概类似于辛辛苦苦老农民,一手护着无家可归小白菜,一手死死拽住想把白菜种到自家地里的……咳咳。 小姑娘任由元始牵着,她只在偶尔抬眸时,望向绚烂欲坠的靡丽桃花。草木携灵气,霜雪亦难欺。而她眸中的怅惘,却比霜雪更深,映着无尽烂漫绯色,仿佛隔着亘古的岁月。 通天也安静下来,只不自觉地望向玉宸,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去的时间略久,之前置下的茶盏里沉坠下几片桃花花瓣,悄无声息地落在干涸的杯底。 元始神色淡淡,轻轻松开小姑娘的手,又着重警告了一眼通天,便重新翻出几个茶盏,略微挽起袖袍沏茶。他动作不急不缓,自有韵律天成。 玉宸托腮望着元始,目光在袅袅升起的微苦雾气里飘忽,睫毛微微扇动,乖巧得近乎无辜。她像是落入一场隔世的梦境,似乎是醒了,睁开眼却仍置身其中,未曾逃离。 “阿宸。”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转而将杯盏推至她眼前。 她抬眸所见是那人垂落的一缕发,比冰雪冷透几分,比皎月疏离几重,却是她今生今世,似再遥不可及的一缕。 于是眼底也似含上渺茫的水色,坠至杯盏,转瞬而逝的一滴。 元始低眸瞧她,微微一叹,他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发,温声道:“此茶名曰望乡,阿宸可是看见了什么?” 她点了点头,略作停顿,又摇了摇头。 眼眸中的怅惘却几欲化为实质,在她心间落雪。 元始在她对面坐下,衣摆展平,一丝不苟。道尊淡淡地望了通天一眼,微微摇头,转而朝着少女曼声道:“故土难离,故人已辞。何不在此安度岁月?”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点,桌上便又多了些精巧点心。 元始宛若冰雪雕琢的面容上,纵然仅仅是展露了一丝笑容,便令人恍觉世间清绝:“可愿尝试一下?” 玉宸不答,她道了一声谢,信手拈起一块花瓣状的果酥,缓缓置于唇边。 元始瞧着她,淡淡一笑,又瞥了眼目光幽怨的弟弟,推了两盘过去。通天默默低头看了一眼以往限时限量的点心,抬眸时的目光……更加幽怨了。 通天(委屈):我馋的是点心吗?哥你良心呢? 元始置若罔闻,支着下颌瞧着乖乖巧巧捧着点心,小口小口咬着的小姑娘,神色莫名温和几分。若非时空不对,倒真想向另一个位面的玉清讨教一番,论文题目都想好了,论如何饲养一只上清团子。 嗯…….? 兄长换了个姿势,不着痕迹地打掉了蠢弟弟试图伸向小姑娘点心盒的手。 他眉头一蹙,便想低斥一声:幼稚! 小姑娘便于此时眨了眨眼,软糯地喊了一声“师兄。” 元始将要出口的话顿了顿,回过头来,温和地应了她。 他思绪一转,勉为其难:算了,给弟弟留点面子。 玉宸慢慢地清理掉手指上沾染的碎末,抬眸静静地望着元始。 她认真构思了一下,方出言道:“先前在宥一事,谢师兄体谅。玉宸虽尚且不知因何故至此,但由此引出的争端是非,乃至师侄出于对陌生环境的考量,隐瞒我身份一事,责任多在我处。” 她神色真挚,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元始眉眼微动,手指于桌上轻敲,曼声道:“无碍。” 少女微松一口气,又带上几分歉意:“师兄欲知之事,恕玉宸不能全数告知,便连我自身也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走至眼前这步。我寻在宥略一询问,所知也不过是穿越时空一事,为人谋天算,而非偶然。” 她眼眸微涩:“……以及封神。” 通天神色一凛,几次欲言,又兀自压抑下。他眉目微沉,眼眸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像是隐约察觉到什么。 玉宸轻轻笑了声:“未来之事,纵我亲身所历,不敢言耳,恐所言彻底成真。而逆转未来,本是我毕生所愿之一。若不能求个圆满,我修为道法或许将再无半分寸进。” 元始微阖双眸,神色复杂几分:“顺应天地,放下往事,亦可为成全。” 天地间的雪倏忽大了起来,仿佛连这十里桃林也未能幸免。絮絮的飞雪混入绯色烂漫中,连欢喜也变得苦涩,怅惘连绵不止。 玉宸静静地凝视着元始,她摇了摇头:“我兄长待我至真,我师尊待我至诚。我所负良多,不敢放下。” 她神色间微微怅惘:“唯一庆幸之事,不过是悲剧尚未发生,还有挽回余地。” 元始便不再去劝,他瞥了一眼坐不安稳的弟弟,一手冷静地按住他,询问道:“阿宸可有谋划?” 玉宸点头:“先完成所欠因果,再思之后行事。” 通天委委屈屈地被元始按在座位上,委委屈屈地看向少女,接着委委屈屈地提了个委委屈屈的问题:“欠我的,也算吗?” 玉宸不由笑起来,眼眸粲然,像是夜幕上明明亮亮的星子:“我欠的好像有点多诶,可不可以下次还上。” 通天眉眼微扬,唇边笑意融融:“那在还完之前,可不准走。” 少女便认真地应下:“好。” 通天怔怔地望着她。像是看见朦胧月色下新雪初霁,万顷雪原无尽凛风中的灼灼红莲,是遥不可及的月,是盛放在心头的花,唯有尽一切努力去珍惜,方可被偶尔挽留。 他突然在想:如果可以永远留下阿宸,就算被太清和玉清暴打,也许,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 后来,通天默默地想: 如果大舅哥能打轻点就好了qvq。 ———— 【从“眼眸中的怅惘却几欲化为实质,在她心间落雪。”开始修文】 【心路历程如下:】 11.2,天晴 一个超好看的红衣小哥哥在放学路上拦住了我, 我有点小心动,仿佛遇见了爱情, 万万没想到他拿着我新写的一章,面目狰狞地逼我修文。 笑话,我是那种人吗? 11.3,天雨 我的一次妥协,是人类的一大退步:)。 ——— 谢谢“一个人”小天使灌溉的十瓶营养液, 谢谢“”小天使,灌溉的十瓶营养液。11.3√ 评论都看到了么么哒! 而今才道当时错 霜雪覆了满路,惟余莽莽苍然。 沧浪渊游离昆仑之外,似连茫茫雪色也格外寂寞些。沉积着青灰色调的屋檐上垂挂下几寸冰凌,折射着来自万里之遥的淡漠日光。少有生灵在此居住,便显得此地寂寥有余,而生机渺落。 沉重的雪压塌枝桠,时不时传出闷响,连带枝条折断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往往传出几里之外,尚觉有余音回荡。 一踏入屋舍,却又觉出几分不同来。 不仅仅是屋内长明不灭的灯火,与堆积满地的书册。比较起通天上次前来时,窗前桌上又多了一些无用之物。 定光是这样称呼它们的。 偶尔是撰抄的笔记,或是师弟师妹们耐心在昆仑种活的花,随着金灵时不时地拜访,而日复一日地堆满了这个小小的屋室。 说不清有什么用处,或者确确实实是全然无用的。只是显得屋内不那么空空荡荡,没有鲜活之气。 金灵来时,风风火火,到了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破门而入的时候,又赶紧停下,礼貌地敲了敲门,听到他的声音后才推门进来。 截教一向人多,入门早的弟子自觉自愿分配到几个师弟师妹管着,一个拉扯一群,从衣食住行到修行道法,基本上面面俱到,乃至于关心你近期的情感状况,是否想谈个恋爱等等心理问题。 这最后一点,便要视各位弟子的原型而定了,多半发生在草长莺飞的春天。当然,若是已有道侣的,还能得到热情师兄/师姐一个关切地摸头,注意节制啊,师弟/师妹。 像是一群傻白甜,定光偶尔会想。 “师弟在吗?”屋外有人敲了敲门。 青年一身银灰道袍,衣领边上一圈簇拥着软乎乎的绒毛。他理了理脸上漠然的表情,把半张脸埋进衣领中,方抖抖索索地去开门。 外面是真的冷。 簌簌的雪趁着门被拉开的一瞬窜入屋舍内,外界的光令他眼眸失神了一瞬,转而平复下来。 沧浪渊除定光之外,还有几个苦修的同门在此。大家偶尔碰面打个招呼,其他也没有什么,只是逢上什么重要事情,总喜欢问问他是否要同行。 便如此次的讲道。 师兄自然地发出邀请,又自然地等待被婉拒,正打算回头把笔记复制一份给定光。却听见年轻的道人微微一笑:“好,谢谢师兄了。” 师兄挠了挠头,也不去想为何这次他同意了,只高兴地把他带了出去,还不忘感叹道:“师弟啊,我瞧着你笑一笑也挺不错的,多想些开心的事情,少把自己埋屋里啊。” 两人便出去了。 通天限制他在此地静修,但并不介意他打个报告递交申请出去。似是格外严格的师长,又隐隐见出几分纵容来。唯一可惜的是,师尊对谁都如此。 没有人是特别的。 定光万般笃定这点,却又说不上心底那份莫名的情绪。每每想至此处,紫府中总会传来一个人低沉中带着嘲讽的笑。 那人说,他也叫定光,长耳定光仙。 他无意过问此人的来历,左右他沦落到连个身体都没有的地步,神魂孱弱到甚至无法取而代之,进而抹杀他的意识。虽然,他仗着某些法术,能暂时占用他的躯壳,去做些事情。 但也不过到此为止。 定光眼眸微抬,望向一旁的师兄。 师兄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劝说:“师弟你都多久没有出来了,要我说,我们修道之人,能宅是好事,但偶尔也要出来转转啊。你看这烟花,好看不?”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塞给定光一打烟花。 银灰道袍的青年捧着手里满满的物件,无端沉默了一瞬,默默打开了袖里乾坤。很快,他手里又拿上了一堆东西。 …… 定光常常因为过于自闭,而与身边这群傻白甜格格不入。 傻白甜们自动自发地体谅他,尽量照顾他的自闭倾向,只时不时来瞧瞧他,防止他一个不留神,从自闭到自尽。 定光的内心,是拒绝的。 “定光过来,这里还有个座位。”金灵不由分说向他招了招手,接着戳了他一支糖葫芦。 定光默然无言,凝眸注视了糖葫芦许久,弱声弱气地开口道:“……师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金灵笑容危险了几分:“吾日三省吾身,化形否,入道否,金仙否?” 定·堪堪玄仙·光,选择闭嘴。 讲道场面很盛大,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对我都非常关心,道尊声音洪亮清晰,内容由浅入深,深入浅出,发人深省,只可惜没有一句听进去。我非常满意,下次一定再来。 他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在金灵担忧的目光望来时,努力正襟危坐,不蜷缩成一团。 后来金灵渐渐无暇顾及他,他也便索性放飞自我。 那一场突如其来、转瞬即逝的雨,以及天穹上灿灿的一道虹桥,就这样落入定光眸底。 他睫毛颤了颤,瞳孔不经意中涣散了一瞬。很快他浑身一震,却似浩渺天地里一点微尘,不被旁人察觉。更深的色调浮现在眸底,沉沉的,沾满污秽的浓稠般的墨色。 另一个“定光”醒来了。 他掩饰着往天穹上望去,脸上神情似悲似喜,难以言喻,只在心底嘲讽地笑了一声。莫名生出的预感向他做了警示,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青年则在紫府里面缩着,他安静地抱紧自己,把自己藏到一个角落里。似是还觉得不够安全,便化出了原型,习以为常地躲好,方出言道:“发生了什么吗?” “定光”没有回答。 浓稠般的墨色自外界侵入,一点一点逼近紫府。万千张狰狞的带血的面容浮现在壁垒上,神情中满是怨毒,若非有屏障阻挡,几欲择人而噬。 青年便闭上眼,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个毛球,静静地等待着。声音穿墙而过,在他心上响起,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它们似在逼问,似在咒骂。 千万个声音一齐响起,天地量劫中的怨恨与哀恸便连绵不绝。心魔无穷无尽,前仆后继地向他扑来。没有人想要放过他,因为它们已失却意念;没有人会回应他的疑问,因为它们自己也不甚分明。 浑浑噩噩,未生未死,永远徜徉在阴阳两界。 在一片怨毒声中,他听见“定光”的声音,很低很沉。他说:“别怕,快要结束了。” * 远山有雪,凄迷地蔓延了一路。 沧浪渊中少有人迹,路途上便积满了厚厚的雪。虽有弟子时时拂扫,但终究比旁处难走些。颤颤巍巍的枝桠于寒风中颤动,枝头上纯色的梨花不时摇坠而落。让人分不清是雪,抑或是花。可叹一句:未解此地寒色,更添一抹残香。 通天瞧了半会儿,低声解说了一声:“是无当先前种下的。” 玉宸便出神地看着,她纤弱白皙的手拢在袖袍中,又被通天偷偷收拢入掌中。青年偷瞥了少女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心安理得地牵着她往前走。他宽大温暖的掌心传递着暖意,驱散去几分清寒。 少女长翘的眉睫微微扇动,投落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她的目光照旧沉静地落在遥遥延伸的路上,只反拉住通天的手。 隐约的怅恨在心头绵延,一如她念及兄长时经久难消的后遗症。 但有些事情,到底是不必再拖延下去了。 “定光”静默地立在荒雪中,任凭飞雪拂过他面颊,带来刀锋划过的触感。 来者脚步很轻,一如簌簌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踏上心尖一寸,带着几分随意地碾过。唯有聆听的人微微一颤,生出几般畏惧来。 他本不该惶恐的。 但“定光”站在屋舍前,瞧着道尊曳地的裙摆无声拂过雪地,便觉周身的雪更加酷寒几分,刮得人生疼。而他不由自主地低垂下眼眸,竟是忍不住想要匍匐于地。一半似出自天性里的懦弱,一半又全然是…… 玉宸淡漠地抬眸,微冷的眸中倒映着定光的身影。 她眉心略蹙,语气淡淡地称呼着他:“长耳定光仙。” 道人低垂着头,自然地俯身下拜,像是将这个动作重复过千万次一般,从容不迫:“拜见师尊、上清道尊。” 通天神色渐冷:“定光现在何处?” 道人面不改色,甚至抬头轻笑了一声:“回道尊,在下便是定光。” 雪渐渐大了几分,覆盖上他单薄的肩头。定光被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目光又勉强向上移动,不自觉地追随着玉宸凝起淡淡寒霜的指尖。 他咳出一声血,忽道:“师尊,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玉宸微垂着眼眸,淡淡地望着他。 他便接着道:“我梦见凡间的帝王作诗冒犯了圣人,天道却未容她干脆利落降下天谴,了断因果。圣人欠下了兄长的孽果未还,而您救下了东皇太一。祂说,您救下了一位帝王,便要为此失去一位帝王。” “凡间因而起了灾祸。”他叹息一声,仿佛在吟咏某段苍凉的诗篇。 玉宸敛眸不语,通天神色则是一凛。 定光低低地笑着:“此劫名号封神,您一意孤行,以致与师伯们反目成仇。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却犹如劫煞蒙心一般,始终不悔。我却不愿为您的一己私心遭难。界牌关下逢诛仙,万仙阵中万仙劫。而我独善其身,岂不美哉。” 他笑得偏执,笑意却未曾见底。 “然后呢?”玉宸淡漠地问。 定光答:“然后大家都死了,您被道祖带回紫霄宫。” 玉宸便又问:“然后呢?” 定光不解,他停顿了一瞬,茫然地抬眸看她。 玉宸眼里带上几分怜悯:“长耳定光仙的结局,是如何?” 定光答不上来。他困惑地捂着头颅,忽觉疼痛欲裂。良久,他于恍惚中忆起自己的死因:“……盘古幡。” 万道开天气刃穿身而过,近乎凌迟而死。 玉宸叹息一声:“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麻木地跪于原处,记忆渐渐混乱起来。他试图抓住一条线,将之抽离出来,却被死死缠绕着,不得脱身。他很慢很慢地想着,又很慢很慢地唤道:“……师尊。” 通天眉头微蹙,瞧着他身上黑雾蔓延,感知中,又察觉到他道心一寸寸地崩碎着。 玉宸耐心地问他:“封神此书可是你所写?” 道人思索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因着回应询问,他道心崩溃的速度略止了止,虽说不过稍作迟缓。 玉宸微叹:“既然不满我的做法,何必拿出书来暗示?” 道人沉默不语。 良久,他低声回道:“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您不是……您不会这样。 他倏忽抬眸,便见玉宸走至他近前。绯色裙裾曳地,一如永生之烈焰,灼烧尽所见一切。于是从此滚滚红尘皆是过眼云烟,再无法忘却。 “是您……带我回的昆仑。” 她终是道了一声,笃定至极:“你求死。” 玉宸望了通天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她伸手点上定光眉心,微微用力,便将他神魂剥离出来。既非双魂并生,其间必有罅隙,只不过需要多加小心,防止误伤罢了。 通天则随手接下定光躯壳,确定他徒弟神魂尚安后,朝玉宸微微颔首。 而“定光”的神魂上不知何时已经现出几道裂痕,隐隐朝外冒出黑雾来。玉宸眉目淡淡,试着往里打入几道上清灵气,见成效显著,便也松了一口气,转而自袖中取出一枚定魂珠,将他神魂放入其中。 至此,这件事情,便也就此结束。 两人将定光带回他原先的住所中,通天搬出他生人勿进的圣人气场,挥退了几位茫然焦急的徒弟们,方留了个清净。 如果假装没有感觉到徒弟们偷偷翻墙,试图探病的话。 通天颇为无奈地启动了阵法,确定无人可以入内后,他才瞧着躺在云榻上的定光,沉沉地叹了口气。 坐在厅堂内,他仍觉得不解:“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想过告诉我一声。一体双魂,心魔缠身,修为如何会有进展,倒是苦了琼霄。” 同样惨遭教学史上一大惨败的玉宸沉默不语地打量着手中的定魂珠,她微微叹气:“他一向有事喜欢闷在心里,稍有不慎便会剑走偏锋,我以为我处理得尚可,却未曾想到还有量劫这个大杀器。”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 通天没忍住,又揉了揉少女的发,瞧着她茫然的模样,心下微微一暖:“说起来,阿宸?” 玉宸抬眸瞧他。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记忆不对的?”通天沉默了一瞬,静静地望向少女宁静的眸子。 “也许是因为,我也看过一遍吧。”她眸光轻颤,“我想了很久,很久……” 少女伸手比划了一个很长的距离,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兄长就算真的生了我的气,恨我恨到不惜灭了我所立教派,他也不可能任由他人辱我至深,更何况是……叛教之人。” 她不由放轻了音量,不愿这个词在舌尖上微微一停。 玉宸神色怅然,却莫名生出一些无缘由的笃定来:“他不会。” “嗯,他不会。”通天轻轻抚过少女无声落雪的星眸,又认真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兄长怎么会忍心呢。” “至于东皇,可是这次将近的量劫?”通天低眸望她。 许是距离近了,便闻淡淡的莲香,萦绕不绝。 玉宸微微点头,耳垂泛起微不可查的红色:“定光记忆中唯一可以参考的,也许便是这句。我救下了一位帝王,便要为此失去一位帝王,或者说,一个王朝。” “封神若要清算因果,这可为其中之一。” “所以这一次,我的梦想是——惟愿这世间,太平无忧。” ※※※※※※※※※※※※※※※※※※※※ 浮黎:请这位道友在说人话的同时,做人事。 通天:??我可以做别的了吗? 浮黎:......? (冷静不下来准备掏出盘古幡) ———— 东皇:作者良心不会痛吗? 小说写了十八万了我出场了几次,居然还要我背锅?? 咕咕(举手):您是关键线索啊,真诚脸 东皇(冷笑):别称工具人是吧? ———— 今天也是在努力治愈妹妹的ptsd的路上 啊...定光人物形象什么的, 写截教傻白甜的时候,不自觉就偏离了反派之路... 塑造一个纯粹的坏人真是太难了。 且放白鹿青崖间 “阿宸……还是那么天真呢。” 万顷碧海之上,缥缈的宫阙若隐若现,渐渐出现在玉清道尊的视线中。拂面而来的风带来微潮的气息,吐纳间涌动着充沛的灵气。笼罩无垠海域的阵法仿佛在呼吸,伴随着灵气浪潮的席卷回溯,无形中与天地融为一体。 海上仙岛,琼楼玉宇,远离外界纷杂,俨然浮生净土。 纵然浮黎一向不待见碧游宫,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他妹妹的道场一如皑皑昆仑,得尽天地厚爱。虽说,但凡圣人踏足之地,自有福祉连绵不尽,庇佑此地千载万载,但以“蓬莱仙岛”之名著称洪荒,亦有其自身的气运机缘在内。 唯一叫他不满的也不过是,此地离昆仑,着实太远。 远隔山海,山海难平。 浮黎立于云层之上,神情莫测地注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截教门徒。年长年少,各族云集,皆仿佛普同一等,井然有序地修行着上清道法。 他的视线又掠过星罗棋布的楼宇,伴着邈邈的云霭彩霞,穿透过时空的间隙,投向岛屿的深处。随着上清圣人“暂居紫霄”的时日渐长,在浮黎有意为之的情况下,到底被他寻到了一丝空当,一窥境内隐秘。 一星半点微妙的熟悉感终是让道尊变了脸色,继而冷冷地吐出一句:“祸害。” 海上升起皎皎明月,波光粼粼中有飞鱼跃动。扶桑树高大的树影折落此地,摇动着碎金般的日华。日月齐辉的异象落入浮黎眸底,让他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金屋藏乌……” “阿宸可真是任性妄为呢。” 他语气间犹带着几分亲昵温热,仿佛正俯下身子在幼妹耳畔低语,一丝不苟地手把手教导着她弹琴,哪怕含着半分责怪的意味,却往往教她忽略了去。 他妹妹渐渐长开的眉眼绮丽无双,一如梦幻,而唇齿开合之间,隐约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艳丽得像血。本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风华,偏生眼眸里藏下了澄透星辰,懵懵懂懂、近乎纯白地望着他。 而幻象破碎开去,空余碧游宫阙。 月入中天,衬得他一身霜寒,寂然入骨。 玉清道尊微拂衣摆,便自云端一步步踏下,霜白素华的道袍微悬,与地面分毫不差地隔着方寸的距离。他足履踏及地面,不染微尘,接着不带丝毫犹豫地迈入了碧游宫。 像是以往数千载的顾虑与纠葛从未存在一般。 浮黎眼眸微沉,倏忽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道尊笑罢,神情坦然自若,掩了身形,便沿着路径行去。 他亲妹妹的道场,他怎么会来不得? * “……惟愿这世间,太平无忧。” 玉宸一字一顿、万般郑重地说完,神色笃定而专注。少女微微抬首,澄澈的眸子凝视着通天,又隐约带上几分不好意思,便略垂了眼眸。 她耳尖隐约的绯红又蔓延几分,直直地落入通天眸底。 通天微微笑着,克制着自己的举动,声音却不由放得更为轻缓:“好。”他轻轻抚过少女的发,动作温柔,又道一句:“我们一起。” 她便小小地松了口气,接着笑起来,像是因为得到鼓励肯定而莫名欢喜几分。少女眼眸亮亮的,眸底落了星星点点的光。 道尊静静地看着,半阖了眸,只有脑海里转着一个长久不散的念头。 想亲她的眼睛。 屋内重物坠地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通天回眸瞧去,便见定光一瘸一拐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浑浑噩噩地走着,下一秒便哐当一声撞了墙。 通天默然了一瞬。 他徒弟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自行摸索着路径,扶着墙走了过来。他颤颤巍巍地抬眸望了通天一眼,又低下头,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师尊”。 通天叹气:“有话便说。” 定光迟疑了一息:“师尊,请问他……还在吗?” 通天便侧过头望着玉宸,少女微微颔首,神色淡淡:“不在了。” 定光犹豫着似想追问,又捂着脑袋退后了一步。他嗫嚅着,身子微微摇晃,声音抖了几抖,勉力稳住:“......参见道尊。” 他神智像是尚未清醒,因着某些未知的原因,尽管安稳地待在屋中,却有一种风声鹤唳之感,随随便便一点风吹草动,便如同受到了颇大的惊吓。换做原型,便是早已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定光身子微微佝偻着,手指亦不自觉地蜷曲着,甚至于不住地颤抖着。通天看在眼里,眉头一皱:“定光?” 道人恍惚抬眸,眼前光影错乱,有怨声痴念在他耳畔循环往复响起,余音依稀不灭。他麻木而疲倦,只在浓墨般粘稠的暗色中,拾回起一星半点的思绪,怔怔拜倒于地:“弟子自知罪不容恕,请师尊责罚。” 通天广袖轻拂,起身朝他走来。 道尊两袖兼风,眉宇清逸,浩然澄明之气化就了祂身躯,天地的偏爱钟情着染了祂容颜,风流洒然之余,灼华艳绝无尽。世人为之倾慕拜服,又畏惧于圣人倾覆浩宇的权柄之下。 作为盘古嫡子,三清中最为年幼的上清。祂向来得尽偏爱纵容,少有忧虑烦闷之事。更何况这浩渺洪荒,本就出于盘古父神的遗泽。于是连尚处于蒙昧之中的生灵,都不自觉地亲近于祂。 定光跪伏于地,低眸敛目,混沌的脑海里断片似的转过几个念头,又一个接着一个倏的破碎开来,他隐隐有些茫然,禁不住叩问自己: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有幸拜入上清门下? 通天微垂着眸,神情淡然地注视着定光,他指节略微收缩,敲击着凝滞的空气,竟生生响起金石铮然之声,震碎了若有似无的怨声咒毒。 定光猛然一惊,咳出一口血来。 他怔忪中抬眸望去,视线模糊几分,又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当道尊抬手点上他眉心方寸,淡漠的脸上不带表情,仿佛挥一挥手便能抹去他经年的苦修,乃至于化形的灵智时,定光渐渐慌乱起来。 他微微仰着头,茫然地开口道:“师尊……我不想死。” 他神智不觉混乱,颠倒了时序,又乱了本我:“封神一难,师尊与师伯们交锋。若定光挥动六魂幡,伤来者,而截教败,定光不可活;伤来者,而截教胜,师尊尚可与师伯重归于好,定光此人又被置于何处!” “他没有错,我亦无错!”定光喃喃自语,目光惶然中投向一旁的玉宸。又在下一瞬敛眸垂目,不自觉颤栗起来。他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冷汗涔涔,湿透脊背。 玉宸微阖了眸,念及袖中的定魂珠,无声地叹息一声。 若非圣人一向不甚在意,直视其容颜者早已被澎湃的道意碾碎灵智。哪怕是一丝半点微小地泄露,也便如归墟时,琼霄所见之景。 祂所言即法,所行即道。而其本身,便是道之化身。 “汝当罚,不至死。”通天简洁地开口道。 道尊眉目冷淡:“昔日你入吾门下之前,吾便有言在先,修为资质,心性为重,若有不敬吾兄长者,逐;若有造成门下争端者,逐……” 他声音渐渐转冷:“凡吾门下,当奉吾敕令。吾既有言,便依律法而行。” “替换阵法核心,以致发生爆炸,伤及同门,流落险地。吾且问你一句,此事汝知晓,还是不知晓?” 定光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良久,他答道:“弟子知晓。” 通天微微一叹,凝视着他。 “这是我问你的第二次,你当真执意如此?” 定光拜下:“谢师尊成全。” 通天不再多言,他取走了定光事关封神的全部记忆,又拿走了先前传授的上清道法。道尊随手废掉了他之前的修为,又转手还了他一份普通心法下差不多境界的修为。送的到底与自己苦修的不同,也彻彻底底地与上清门下无关。 前尘已绝,无从回首。不至于死,不见得生。 “此物无甚大用,唯独可以隔绝另外那位定光带来的影响。”通天略挥衣袖,淡淡道,“你走吧。” * 定光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最后请求了一次通天,往袖里乾坤里塞满了无甚大用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功法口诀之类,非他之物,不敢妄取;所予法器,既非门徒,理应还之。 道尊不言不语,一切听之任之。 唯有邈邈山间飞雪下得更为大些,穿过纯白色的梨花,恍惚见了一场零落的雪。他静静立于树下,微微晃神,又抬起手轻轻地替玉宸拂去发间的花。 少女抬眸望他,眼眸微垂,睫毛上落了絮絮的雪,又渐渐融化,润湿了她的眸子。通天小心地伸手将她抱起,少女便略低了头,纤白如玉的手腕自袖中伸出一截,微凉的指尖轻轻描画过他的眉眼。 梨花雪纯白无暇,透着一种说不清晰的宁静柔和之感,它映衬着少女迤逦曳坠的绯红裙摆,无声灼烧入通天眸底。 他神色微动,眼眸中涌动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许久,许久。 通天阖了眸,低声问她:“阿宸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玉宸想了想,眸光微凉,笑意浅淡:“既然是他着手做下此事,该如何便是如何。不过要先寻些材料,塑造一具匹配度高的身体,将他自定魂珠中挪移出来。” 通天颔首:“自当如是。” 玉宸接着道:“不过以他目前神魂崩溃的程度看,不宜操之过急,否则躯壳容易损坏,便由他暂且在魂珠中休养生息,渐渐消磨去黑雾的影响。况且,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了。” 通天又点了点头。 他神色莫名,定定地凝视着少女,忽而轻叹一声:“阿宸,若我所行途中见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所求未必得偿所愿,但凭世人肆意评说,我当如何?” 少女凝眸望他:“我听世人后来赞誉吾教碧游宫,万仙来朝、金仙百万,亦有人诘责其是非不分,一味滥收,门人良莠不齐,心性败坏。但若谈实情,我确实未曾从沙粒中寻出几粒珍珠,只试着将沙粒磨成了珠玉良石。沙粒越积累越多,我为此无法目下无尘,要抹去眼底砂砾,亦混入了越来越多的血泪。但偶尔看着珠玉,便觉得这一生,如此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她微微笑着,略微出神:“修行路上的人来来去去,走到尽头的本就没有几个,总会因为资质心性的缘由而撞上壁垒。先前觉得不错的人也会慢慢失去本心,忘却了来时的方向;走到偏道岔路的人从头来过,经历坎坷而再见坦途,亦是人间常事。” 玉宸垂下眼眸:“我只是偶尔遗憾,我不会给犯了错误的人更多机会。错了便是错了,有些错误不会有挽回的机会。” 通天目光微怔,他略微仰起头,数着她纤长的睫毛。它无声颤动着,掩映着其下粲粲的星眸。 那种莫名的冲动又强烈几分,几乎不可自抑。 他神色珍重,小心地将她拥紧,眼底情绪渐渐压抑不下。 少女倏忽一笑,一手拉上他的衣袖,另一只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不准看。”通天困惑地眨了眨眼,方想开口,整个人又怔住了。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轻描淡写,一掠而过。她似乎也怔了怔,茫然地想了许久,又试探着多停留了一会,懵懵懂懂地尝试着某个从未接触的领域。 道尊眸色渐深,他胸膛微微起伏,扣住了少女遮住他眼眸的手,将之移开。她像是惊醒一般,匆匆避开。又回过头来,坦然自若地回望着他。 “阿宸……”通天语气中颇带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从容地以袖半掩容颜,微微一笑:“这就算是上次的回报了。” “有什么问题吗?”玉宸歪了歪头,神色间是全然的无辜。 通天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来:“没有。” 当然没有问题! 少女莞尔一笑:“那就走吧。” ※※※※※※※※※※※※※※※※※※※※ 东皇:???哥们你清醒点,我和挚友是清白的。 辛苦最怜天上月 风雪漫过云层几万里,月色疏离,独自于半空皎洁。 元始等在玉虚宫中,望着联袂而来的两人,他视线微不可查地在通天脸上打量了片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玉宸。兄长直觉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此刻不宜追问,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太清则收了书卷,含笑望向玉宸:“小师妹。” 玉宸礼貌地回了一句“师兄好”,便将手拢回袖中,略整衣裙,十分镇静地立定站好。她微垂眼眸,假装专注地打量着地上的道纹,指尖不急不缓地捏上一角袖袍,反复摩挲两下,耳垂却慢慢地红了。 有什么迟来的微妙的情绪,连带先前短暂的触碰浮上心头。她像是倏忽懊恼起自己的唐突来,努力将思绪转移到别的事物上。 少女悄悄抬起眼眸,望向殿宇内的众人。 太清不着痕迹地观察了玉宸片刻,神色懒散,却是率先开口道:“定光一事,通天可是已经决断好了?” 殿中氛围微微凝滞。 红衣青年神色沉静,微微点头,他干脆利落道:“我择日便通传昆仑上下。” 元始眉头微蹙,手指在桌案上敲击几声:“不如今日了结,也可为后来人做个警示,防止他们日后再犯。若教我说,便是杀了也无甚大碍。” 玉清道尊语气淡漠,他抬眸瞥见玉宸,话中的杀意便于无形中淡了淡:“好在吾徒太乙,琼霄、碧霄两姐妹皆无事。” “倒是忘了谢过师妹。”太清微微一笑,“为带这几人完好归来,师妹在外也受了不少苦。” 玉宸抿唇,眸光微敛:“此乃我分内之事,师兄无须多礼。” 通天便跟着点了点头,脸上神色除去关切,还带出几分莫名的骄傲来。 元始眉梢一挑,将玉宸所言重温了一遍,接着挑出“分内”二字琢磨了片刻,勉强理清了幼弟的思路。他想明白后,敲击案几的声音略作停顿,神色又淡薄几分,平添几许怅惘。 他弟弟,怕是白养了。 待想起太清先前的惊世之语,“嫁弟弟”还是“娶妹妹”…… 这还用得着想吗?! 元始神色一凛,便自先前淡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皱眉道:“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不会过多干涉,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早日宣布为好,否则定光突兀离开,门下不明事理之人不免议论。人心存惑,难以根除。” 元始道:“况且,公道正理,皆依律法,若为过错之人留些颜面,让遭受不公之人又作何想?定光在昆仑多年,早已不是你昔日带回的幼崽了。” “也好借此,看看教内人心走向。”他神色微冷,凝视着通天时,目光又似含了半分无奈与纵容。 通天思虑了良久,拨开云层瞧了眼定光所处方位。他步行下山的速度略慢,时不时驻足于昆仑某处,目光又若有似无地柔和几分。眼看他将至山脚,通天微叹一声,应下元始之言。 圣音邈邈,昭告昆仑全境。 * 昆仑茫茫的雪色一贯让习惯了山峦青苔、层叠春风的定光感觉不适。 漫天的雪纯白无尽,滋生出永无止境的寒意。修为尚弱时,他尚且不能摆脱原形,便偷偷摸摸地躲在通天的袖子里,注视着外界的冰雪。 元始师伯看不惯这点,看在师尊的面子上也懒得说他。 通天摸着袖子,不甚计较地带着他四处闲逛。只待他修为再进展些,能化形了,才郑重地托付给了彼时也还是个小姑娘的金灵。金灵师姐除了一开始闹出过碳烤兔腿的事件,亦对他很好。甚至考虑到门下各式各样的毛茸茸师弟师妹们,从此立志吃素。 这一立誓,便长长久久,至今朝未改。 他一步步地往下走着,记忆亦一步步在脑海中复苏,某些被他误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此刻也一一浮现在脑海。 …… 他仍然厌烦那些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热闹,但随着通天捡回昆仑的徒弟渐多,乃至有人慕名前来求道,这热闹便似在昆仑扎下了根。 先前每每都能看到通天自知理亏,满昆仑地跑,边跑边喊“哥哥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当然下次之后还会有下次。所谓“积极认错,死活不改”,说的大概就是他师尊。 元始师伯则冷笑一声:“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给我站住。”再生气一点就会变成“再跑就把你腿打断。” 定光经过多年的观察,终于确定元始师伯外冷内热,舍不得真对他师尊下重手,也许因为师尊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吧。 不过万幸的是,师尊的腿毕竟是保住了。 定光遂安心地捂着耳朵,在暖和的火炉旁睡着了。 …… 日子一点点过去,待三位道尊皆成就圣人道境,元始师伯便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家暴,一是为了给通天在弟子面前留点面子。 另外,也省得洪荒大陆那群不怕死的,一天一个“震惊,玉清圣人与上清圣人爆发剧烈争执,兄弟阋墙为哪般”,或者“上清圣人与东皇交往甚密,好事将近,太清圣人怒关弟弟小黑屋”,接着前一个便是“妖皇东皇同往紫霄宫,疑似向道祖提亲”。 总的来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个都没有落下。 可怜的是师尊,始终活动在话题中心,便也因此没少挨揍。 几位弟子觉得这样不行,便凑在一起商量。这些散布八卦的人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或者说是有(天)道,事情说得一板一眼的,差点连他们都信了。 要想盖过一个八卦,只能用一个更大的八卦。多宝师兄沉痛地说。 那时师兄正在为财政头秃,特意带了假发过来的,还混着一股莫名的胡萝卜味。定光静静地注视了多宝许久,直至被头顶发凉的多宝戳了一支糖葫芦,才勉强移开视线。 他们越不过圣人,便专注于掐算各大势力的中流砥柱们,以数量盖过质量。琼霄的写作天赋,也许便是自那时发掘出来,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于是通天上洪荒热搜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截教也避免了因为没钱而惨遭倒闭的下场。 深藏功与名的弟子们每每为此相视一笑。 …… 但定光仍然不喜欢昆仑,不喜欢昆仑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容,不喜欢一次次重复着的相熟与背离。他畏惧死亡一如他拒绝光明,他渴望毁灭一如他倾慕永恒。 等他再走下去,他总会有一天,慢慢地,无法挽回地,变成他曾经不想要的样子。便如那位“定光”一般,可笑的疯狂,与下意识地背叛。 只要我先一步放弃您,我便不会被您所放弃。 所以他并不怨恨通天。 终究,终究,不必再由我做出抉择。 我愿渺小如沙尘,只做您足下一点。不会成为您眼中砂砾,将来务必拭去的血泪。我已全然失却足以伤害您的身份与力量,抛却名姓,我再非我。 而您永世安好,长乐无疆。 * 夜色沉寂,孤月高悬。 定光停驻了脚步,听见上清道尊通传昆仑上下的昭告,低低地笑上一声。 “你说的没错,确实,快要结束了。” 他沉默地向昆仑山口走去,渐至山脚,周围景致中多了些草木葱茏,不再是全然的漫漫无尽的皑皑白雪。 是他所向往的草木生机。 他拾级而下,行过林间苍莽,拨开葳蕤枝叶,上方孤冷的月穿过朱墙碧瓦,未解离愁苦,便遥遥地自太阴星落下,照亮了昏暗的前路。 独行的路显得漫长几分,也在定光的预料之中。 他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前方的几道人影。 金灵淡淡地抬眸望他,不言不语。旁边的琼霄被云霄牵着,神色稍显复杂地看着他。树影婆娑,又晃出几道熟悉的身影来。他们听闻消息便匆匆赶来,起初尚有话想说,待见他神情,便知无话可说。 足够熟悉,便足够沉默。 于是简简单单地目送着他远去,以他钟爱的宁静。 * “长耳定光仙,妖族。昔蒙上清圣人收之为徒,后因故逐之。时年过半,闻其身死。圣人未言,徒余长叹。” ——《截教弟子名录》 ※※※※※※※※※※※※※※※※※※※※ 是的,截教弟子终于多到不得不出本书来记录名册了。 ———— 定光对我而言是特别的,特别就特别在, 他高居我的洪荒仇恨榜前几位。 但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不自觉会对笔下的人物宽容几分, 就像元始天尊/浮黎道尊一样。 因为我莫名其妙添的几笔,好像他又鲜活了那么一点点。 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他或许真的就是个纯粹的叛徒呢? 我不知道,便同样只能沉默, 干脆利落地瞎写一通。 如果我能简简单单把他写成一个坏人, 他的结局也便是元始口中的,干脆杀了算了。 封神线后便是:盘古幡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但剧情在我不自觉开始写截教傻白甜,以及毛茸茸们的甜甜甜日常中,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便要对此负责到底, 那就换个死法好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 谢谢“一个人”小天使投的地雷,么么哒! 谢谢大家安慰我的投机取巧行为qvq 不过赶完这个榜单字数,我总觉得我要咸鱼瘫了...... 大概人都是需要来自社会的压迫的...... 夜夜流光相皎洁 眼前之景在上清圣人眼眸中渐渐淡去了。 太清神色如常,喟叹一声,聊表遗憾。元始眸里则凝着寒寂的冰雪。纯粹的霜色淡薄剔透,在道尊眼眸里静静流淌过,无形中抹灭所见一切。 往事并不如烟,但总被遗忘,被抛弃,抑或藏在某个角落不去触碰,不去回想,便如同从未经历,不值一谈。待岁月长河永不息止地流淌而过,烂漫流灰沉淀入腐朽绮梦,来去死生共天地玲珑。 而圣人不死不灭,与天地长存。 莽莽洪荒伴随盘古父神的意志而生,斗转星移,渐渐变了模样;大道执着掌控世间的法则,在一次次的量劫中清算着因果循环,独独生机渺落。作为此界唯有六位的圣尊,愈往前行,道途越窄,抬首望去,便似只剩天光一线。回望来路,紫霄三千客,而今几人矣? 离散一事,属实平常。 通天轻微地动了动眼睫,说不清他一眼望去所见景象给他留了什么印象。 做师尊的,徒弟重情重义要担忧相互帮护,一个拖着一个直奔劫难而去;徒弟冷心冷情、一心顾己,又不见得欢喜;奉行君子之道,易折于小人之手;为非作歹、心术不正,又是要当机立断逐出师门,以防祸害了其他的傻白甜们。 #论如何才能把徒弟一个个培养成白切黑大佬# 他只不自觉地收了目光,侧首望向玉宸。 红衣的少女敛眸不语,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像一只轻盈的蝶。 绵软簌簌的梨花雪下,几多旖旎烂漫,心跳的频率失了惯常。或该奢求更多,从心所欲掠取他隐隐在心底发烫的妄念,修长的手指却甘愿捧起她一缕发丝,仰眸望她,道声“任性”。 天上的北辰微微垂首,望着人间。 他不愿星辰坠落凡尘,焚烧起一场灼灼无尽的煌煌烈火,做后人史册里的一笔一划,当成吉兆抑或凶恶。他想着筑起高高的楼阁,拾级而上,去属于星辰的天穹银河,专注地捧起她的万丈光芒。 彼此守望,相依相伴。 * 元始唤了通天几声,忍无可忍地提高了音量。 方见他如梦初醒的弟弟怔怔地应了一声,抬眸中落下了几许淡淡的怅惘与莫名的情绪,隔着远山远水与时光:“哥哥。” 像是隐约带点委屈,甚至有些依赖似的错觉。 他又舍不得去骂了。 元始半阖眼眸,压下心底那份无可奈何,面上神情不改,继而道:“此事已经了结,我会通知多宝还有广成子近来多注意几分,另外新来入门拜师的那批人,试炼时的要求再提高三分。” 玉清道尊眼眸微深,定定注视着通天,目光又慢慢掠过一旁的玉宸,字斟句酌道:“有些事情我随你,但少些思虑牵绊也是好的。” 太清懒散道:“若弟子心性过于糟糕,昆仑不收。” 两位兄长又接着交代了几句,通天一一点头应下。 元始微蹙眉头,确定无一遗漏后,又抬眸望向玉宸,他只字不提少女手中握着的残魂,只道:“阿宸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也来寻我们。想炼丹也好,炼器也可,所缺资源可以换取。” 玉宸轻轻颔首,少女眼眸略微弯起,露出一个粲然的笑:“谢谢师兄们。” 元始静了静,他眼眸中照旧凝着不散的寒意,视线却慢慢停驻在少女身上,慢声道了一句:“无碍。” 通天偷眼瞧了瞧旁边的玉宸,举手提问:“那我可以带阿宸离开了吗?” 元始眉心攒簇,目光淡淡地望了通天一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寻思着如何解释缘由。他随随便便捡了个借口,与太清交流片刻,便匆匆定下。 兄长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神色温和:“通天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幼弟离开昆仑多日,也该来处理一下积压的截教俗务了吧。”太清与元始对视一眼,接着慢条斯理道,“虽说长兄如父,也是不好越俎代庖的,你说,对吧?” 他尾音微微上扬,眼眸略眯起,本是寻常的一句话,突然带出了几分凶险意味。见通天神色僵硬,太清倏忽一笑,语气温吞道:“接下来就麻烦通天,多,多,努,力,了。” 通天沉声道:“兄长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往常无甚大事我们不是隔个百八十载处理一次的吗?? 太清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我也这么觉得。” 他抬眸轻笑:“来,阿宸,师兄带你出去转转,顺带讲讲洪荒的趣事。” 太清道尊着苍青道袍,神情邈远淡漠,一身气华渊渟岳峙。他缓步走至近前,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了下他弟弟,脸上又浮现几分笑意,温和地看向玉宸。 玉宸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眼眸微微垂落:“好。” 通天……眼睁睁地看着他长兄笑意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不声不响地带着玉宸离开了。有一种委屈他说不出口,有一种难过他流不出泪。他沉默不语,只觉心上微痛。 我太难了。 元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揉着眉心微叹:“人走了,别看了。” 通天郁闷了一会,闷闷不乐道:“二哥是在担心什么吗?” 元始侧眸瞥他,淡淡道:“我怕我哪天一转身,我弟弟就跟人跑了。行了,偶尔也要适当保持点距离,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那事务……?”通天犹疑道。 元始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案几:“放心,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够你处理几日的。” 通天沉默了。 通天又心痛了。 通天深深地凝视着他兄长,琢磨着他的良心去了何处,便生无可恋地倒在桌上。风姿绮华的青年神色微倦,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发髻随着乱了几分,略微见出病弱之态:“我觉得我浑身难受,我起不来了哥哥。” 元始手中动作略停。他眼睫微动,一双玄冰凝结的眸子低垂,静静注视着通天。须臾之后,道尊似笑非笑:“可要为兄亲亲抱抱举高高?” 通天:“……这还是不必了。” 元始冷笑一声:“那就给我起来。还有,若是再让多宝或者金灵替你批阅——后果自负。” 他一字一顿地强调:“阿宸更不行!” 通天枯了。 浇上十打冰可乐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 这一边元始一手镇压下弟弟,以身作则陪着他处理事务。另一侧,太清自自然然地牵着小姑娘的手,就把人领回了太清宫。 玉宸默不作声,低眸望着脚下。她瞧着绯红的裙裾自雪上蔓延,婉转盛开,一如雪中艳艳红梅,似闻清香来。一时恍惚,便听太清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妹妹。” 她在诧异中抬首,耳畔回雪飘摇而过,分不清声音的来处。 霜雪覆过太清的眉宇,与白发相偎。本是无垢空寂的色调,待纯粹无暇的发丝垂至腰间,平添几许懒散。未折他寒山春雪之容,只觉宁静祥和,天地相宜。他望着玉宸,轻轻笑了半声,不甚在意地重复了一遍。 还是同样的语调,一丝未改:“妹妹。” 玉宸微怔,她方想开口,又见太清侧过身,信手折了道旁初开的杏花,低眸凝视她片刻,松松地挽入她发髻:“到了。” 话便止了半截。 门扉阖上后,外界的雪便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阵法外。踏足而入,玉石砌就的地面传递着微暖的温度。炼丹炉旁常年凝着不散的丹雾,白雾缭绕间宛如身处云端。 玉宸端坐在蒲团上,身姿端正,裙裾迤逦一地。隔着丹炉,她微带探寻地望向太清:“……师兄此举是何意?” 太清淡淡一笑:“上清是太清的弟弟,也可以是妹妹。” 少女缄默不语,抬眸静静地望着他。时间一点点流逝而过,气氛越发绵长空旷,只闻丹炉偶尔的响动。 太清于心底琢磨片刻,说不清步履是否迈得过快,但毕竟……顺其自然嘛。他也懒得纠结,只从心道:“开天清气本就没有性别一说,我们都随了父神,幼时也逗过弟弟扮做女儿家,可惜元始看不下去,护着他免了这番折腾。现在,倒莫名有了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毕竟若有机会,做父亲的谁不想儿女双全呢。【划掉】 太清又笑:“我知晓亲缘一事,到底不会一模一样。阿宸已有至亲兄长,我亦无需你为难。此事不涉因果,便当我闲极无事足矣。” 玉宸怔住:“通天……” 太清神色淡然:“我有这个想法,也是从他执意想与你共负上清之名开始的。他铁了心,宁可与我们争执也要去做的事情,从天地初开至今,也不过寥寥几件罢了。” 玉宸闻言眉睫微颤,抿唇不语。 “我弟弟若愿意,我当然愿意瞧瞧你是怎么样的人。观察的结果嘛,略略超出了我的意料。”太清随手把一切挑明,便见少女稍微安心几分,眸底的戒备又隐隐淡去。 他于心底喟叹一声,转而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为兄并不插手。若通天或者阿宸你选择放弃,也愿彼此能好聚好散,各自欢喜。” “不过,若谈我心中的想法,我倒是颇为高兴的。”太清定定地望着她,意有所指道:“我与元始皆崇尚清浅自如,若有人愿与他一道着锦绣绮华,遍经红尘凡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 太清:唉,世上还有谁像我这么爱弟弟? 元始(冷漠):楼上要点脸好吗? 太上、浮黎:??? 你喜欢弟弟就喜欢弟弟,把妹妹还我啊。 你有本事拐骗阿宸,有本事开门啊。 ———— 咕咕静静地戳了戳通天一下: 教主啊,双11快乐o(*////▽////*)q 通天:...... 通天:呵,单身狗。 咕咕:??不好意思阿宸我先抱走了。 ————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剁手快乐鸭。 欲买桂花同载酒 “愿依……师兄之见。” 静谧似流沙自指缝间流逝,捧不起完整的一簇,连带思绪也破碎成万千的砂粒,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下浮游。 玉宸眉睫微颤,纤长的睫羽微微抬起,似有波澜在灿烂多情的眼眸中潋滟,神色间却辨不分明繁杂情绪。 太清隔着丹炉望来,白发逶迤一地,散漫之余,笑意更深一分。他语调照旧平淡,不急不缓地念道:“阿宸不介意为兄的冒失举动,自然是极好的。” 他又低笑一声,仿佛终于想起些什么来:“不过这般算来,可是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玉宸:“……” 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梳理起复杂的伦理关系来。她神色中带着微微的困扰,不自觉地问道:“为什么不是姐弟呢?” 这回轮到太清沉默了。 他定定地看了玉宸几息,小姑娘不明所以,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后知后觉的长兄颇为苦恼地发现自己又坑了弟弟一把,他怀着微弱的心虚感,寻思着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主要是,妹妹看上去还那么小呢。 太清斜支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想着。是阿宸化形时出了状况,抑或是心性使然?另一个洪荒啊……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他思绪渐渐飘远,又迅速回过神来,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玉宸眉尖颦蹙,认认真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转而提出一个建议来:“不如各算各的,省得彼此纠结。” 也是洪荒较为普遍的处理办法了。 太清微微颔首,含笑道:“为兄觉得甚好。” 道尊自蒲团上起身,足履踏在玉石之上,闻泠泠清音,见袅袅云霭。少女顿了顿,抬起那双澄澈的眸子看他。她发间的杏花摇坠添香,淡淡地半开于墨色绸缎之上。 太清抬眸肃立,目光越过窗棂外簌簌的飞雪,与远方的空茫交汇片刻。良久之后,他偏转过头,面容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阿宸可愿陪我一起炼丹?” 玉宸微怔,思虑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 虽说太清约莫是一时兴起发起了邀请,但玉宸既已应下,他的兴致也增添几分。自各式的药柜中快而不乱地取出几味灵草后,道尊眼眸微抬,随意地点了一句残魂,便见少女微舒眉目,认真地道了一声谢。 玉宸自袖中取出定魂珠,将之悬浮在丹炉一侧。淡淡的药香于丹雾中氤氲,若有似无地渗透几分。 她神色淡淡地望着魂魄,任其残损处被缓慢地补养着。唯有白皙的指尖自广袖中伸出,微微一动,往上又添了几道禁制。 太清并未抬首,依照往日的习惯点起青色炉火,添几味药材,便起身带着玉宸去往隔间,处理起其他灵草来。 玉宸也不急着询问,她捻起几星零零散散的细末式样的药草,轻轻扇闻,与记忆里的丹药对号入座后,便自然地着手帮起忙来。 少女操作娴熟,处理药材的过程中又带出某些习以为常的小动作,仿佛有人曾手把手细心教导过她,掰开揉碎,一点一点地把某些特质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行为举止之中,直至深入骨髓,再不可消除,一如她本身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说不清是好是坏,至少愿意这样去做的人,一定有非常、非常好的耐心,足够专注,乃至于偏执。 太清微垂眼睑,不动声色地将所见收入眼底。 唯独不知,是阿宸的哪位至亲呢。 念及某处,他又倏忽一笑,那笑意浅淡至无,转瞬即逝,未被身旁的少女察觉:真要感谢祂,将玉宸培养的这般出色。 只可惜,倒是便宜了他家蠢弟弟。 * 【上清宫】 典雅的宫室内,道旁的长明灯悠长地燃烧着。夜明珠纯白微凉的光投落而下,照彻一方角落。 屋内,层层叠叠的卷册堆了满桌,还不时地有童子运用法术搬着一大摞的书册过来,将往日略显空旷的书房填充得满满当当。 通天神色微倦地斜靠在椅子上,偶尔掀起眼帘,指尖微抬,将空间叠加扩充几倍。待来往童子渐渐稀少,环顾一周,他仿佛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恹恹地把自己埋在了书堆里。一如往日,将自己深陷于雪中。 从殿外看去。 昆仑山前的煌煌殿宇,终年笼罩在散漫飞雪之下,日久天长,地上便积下厚厚一层雪,因着道尊的散漫,而被长长久久地保留下来。唯有中间一条小径,时常有人拂扫,兼之弟子们的踏足往来,得以露出底下的青玉长阶。 元始慢慢地从殿外走来,袍角沾了几分外界寒寂的霜雪,无声曳坠,便似将这份冷然凄清也带了进来。他目光掠过殿内铺散着的书册,眉头一皱,掐了个法诀便将之整理一新。 他这才抬步踏上台阶,步履不急不缓。 内殿的阵法挡下了风雪,暖意自脚下一寸寸蔓延而上。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率先映入他眸底的,是一片微微晃动的衣袍,在地上晕染开一道绯红云霞。 元始眼眸微动,沿着那抹绯色寻去。他挪开一叠摇摇欲坠的书,随手将之扶稳,便如穿林过海一般,寻着他弟弟。 通天安安静静地落入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却超出他几分预想。 元始知晓通天向来对琐事无感,甚至可称上几分厌烦。眼下的他神色微倦,仍然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却到底耐着性子,信手抽出一本,便迅速地批阅起来。他一手执着锐利的笔,扫上两眼即可挥笔而下,其字如铁钩银划,下笔若生风雷,倒似执着另一把锋锐长剑,纵横四海八荒。 取书的间隔,通天似有所感。青年微抬眼眸,不出意外地瞧见他兄长,他略一抿唇,沉静地唤了他一声:“二哥。” 元始颔首应下,自他身旁摆起座椅,微掀衣袍坐下,随后亦抽出卷籍翻阅。他寥寥几眼扫视而过,便已心中有数,不甚重要的随手帮着批示,或者以指节轻描淡写地敲击着桌案,与通天交谈几句。 讲着讲着,这对兄弟之间偶尔又因着观点争论起来。 但见通天神情微肃,回眸时,狭长的凤眸里坠入几许波光,衬着极盛的容颜,鲜妍灼灼,显出几分往日掩下的威势来。 元始则眉宇平淡如水,通身的清寒冷寂,一身气仪高华,凛然不敢触犯。 两人各自端坐,殿内氛围一时凝滞,略显出几分压抑来。他们自身尚未觉察,例行一事地争执,倒让来人脚步一顿。 玄都踌躇几息,将至殿前又堪堪止步,惊疑不定地想着:这是……又吵起来了?再待他观察片刻,心里便道了一句糟糕。 他师尊不在。 玄都神色沉重几分,正想着先回头找师尊,便听元始声音里浸染了寒意,一字一顿地道:“通天都这般年纪了,行事怎能如此无忌。” 玄都心神一跳。 小师叔明显不服的声音紧随其后,锋芒微显:“二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玄都仰头望了一眼天际,沉沉的云雾遮蔽了天空,四境氛围渐次压抑,树倾风动,雨势将生。他开始认真地寻思起来,不知现在顺其自然、战术后退还来不来得及。 屋内,元始眸光微凉,冷笑一声:“为兄倒是不知,此言从何而来?” 圣人隐约的威势渐生,空气愈发显得凝重。 玄都:哦,晚了。 通天半阖眼眸,指腹不紧不慢地在书页上摩挲:“前几日二哥刚刚与我说过的话,现在便不记得了?” 元始闻言蹙眉,颇有一种不明所以的感觉。 他微微抬眸,便见通天气势如虹,一脸气愤道:“先前兄长说我年纪尚轻,需细细考虑与阿宸结为道侣一事,我信了;现在又言我这般年纪,责我行事妄为无忌。我倒是想问二哥一句,我年纪到底是大是小?” 元始顿时一噎,刚起的气势散了半截。 玄都默默琢磨起来:年纪轻轻,不宜婚嫁;年纪已大,还不懂事。 似乎有哪里不对,似乎没有哪里不对? 他想了一会儿,瞳孔骤然放大,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两步,他慢慢退至门扉处,正待夺路而走,又被通天斩钉截铁地点了名字:“玄都,此事你怎么看?” 小师叔啊,此事必有蹊跷。 万水千山总是情,不要问我行不行? 玄都身躯微微僵硬,他不甚自然地转过身子,敛眸垂目,端正地行了个礼。他目不斜视地避开两位道尊的视线,语调平直:“拜见二师叔、三师叔,玄都不敢妄言此事。不过先前求道之人皆已通过试炼之地,层层筛选打磨心性之下,现在尚余下十几位留在昆仑。师尊无意收徒,若两位师叔有此意向,可召来一观。” 元始轻轻颔首:“麻烦师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通天一眼。这次青年倒是没有多言,亦点头应下此事。 此番情境着实让人尴尬。 禀报完事项后,玄都便匆忙退出上清宫,道人长出一口气,冷静地掐灭先前在脑海中盘旋的念头,目光微怔地望着高高的宫墙。 他喃喃低语,神色颇为犹疑:“玉宸大师姐……?” * 殿宇内,元始眸色微沉,目光慢条斯理地将通天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转而低沉地笑了一声。非是一贯的冷笑,倒似寻到什么有趣的事物,颇显出几分兴味来。 通天警惕地后退几步,还不忘将手中书卷放置在一堆卷籍上方。 “通天可是觉得……我在骗你?”兄长语调不急不缓,目光与他平视。 通天沉默几息,缓缓开口:“二哥两次说法不一,教我颇为茫然。” 元始便又笑了起来。 洪荒众生皆知玉清圣人不苟言笑、孤高傲慢,他不笑时是清冷孤绝,渺渺寒沧荒雪覆盖过万顷冰层下的玉石,那冷意浸透入骨,纵然高高在上如太阴寒月,也是差之万里,远不及矣。 但他笑了。 通天却莫名慌上几分。 “你呀。”兄长的语气里仍浸润着几分温和,让人于恍惚中生起几分错觉来,待至下一句恶狠狠地出口,便于瞬息间戳破了先前的幻想。 元始亲切地微笑着:“还真是欠揍呢弟弟。” ※※※※※※※※※※※※※※※※※※※※ 通天:我明明只是在指出真相qvq。 咕咕(冷漠):你知道的太多了。 ———— 元始养弟实录【精分版】: 1.亲亲抱抱举高高,抱着红团子出门散步,给亲戚炫耀一下。 2.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3.从不靠谱的长兄手上抱回团子,投喂好吃的。 4.算了还是亲手揍一顿好了。 5.时常满足一下弟弟的小心愿。 6.梦里什么都有,再跑把腿打断。 7.弟弟呢? 满堂花醉三千客 “掠过上清宫阙里法术与铁拳齐飞的一景,岁月照旧安宁地流逝着,一日复一日,年岁何其多。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待一场足以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家暴过后,元始圣人冷着一张脸代为批阅了杂务,其间不免要费尽心思哄一下神情幽怨的弟弟。由此可见,洪荒传闻一向不是空穴来风,只等待着一双发现八卦的眼睛。 如此三五夜过后,元始圣人不胜其烦,兼之莫名心软,遂将昆仑镜丢给弟弟,以先天灵宝之利,架起了弟弟妹妹之间沟通的桥梁。 可惜,正当通天圣人兴致勃勃地打开昆仑镜,又被长兄以炼丹为由,强行禁止了通讯。 洪荒人权何在?洪荒天理何存?! 在太清圣人现身说法之前,通天圣人委屈地拽住了元始圣人的袖子,仰起脸凝视了兄长几息。随后,元始圣人面无表情地丢下笔,正面与太清圣人交锋。经过两位兄长的友好交流、彼此体谅,签署了以下友好互助条约。 大致内容如下: 1.允许在特定时间内打开通讯功能,如果对方未在三息之内接通,不可继续申请; 2.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恋爱不规范,检讨小黑屋; 3.禁止威胁作者的人身安全; …… 据在场之人透露,通天圣人含泪签署了不平等条约。又在瞧见他家小姑娘时,笑得眉眼弯弯、粲然耀眼,一度让兄长侧目。 太清圣人抚袖叹息,与仲弟对视一眼,双方纷纷得出结论: 没救了,建议趁早放弃治疗。” ——《走近洪荒圣人的爱恨情仇——三清篇》 *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幽静的宫室内回荡。 红衣道尊神色倦怠,长长的广袖掩了半张绮丽面容,恹恹地侧躺在紫檀椅背上。他一边瘫着,一边闷闷不乐地长叹一声。 元始神情淡淡,手指慢慢翻动着桌上剩余的几卷书册,字句却未落入眸中。他微侧过首,略瞥了弟弟一眼,复而垂了清冷的眸,习以为常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通天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书卷,又戳戳无甚动静的昆仑镜:“二哥你说,阿宸现在在做什么呢?” 元始冷漠地翻过一页书,打算彻头彻尾地无视他弟弟。 通天眉头微蹙,转而舒展几分:“定光的魂魄,唔,先前大兄说他提取了几份黑雾,打算做个分析研究。不过我估计是和归墟有关,阿宸也是这么想的。二哥你怎么看啊?” 元始:…… 元始:我希望你闭嘴。 然而他弟弟丝毫没有这个打算,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这样一直用昆仑镜联络也不是办法,太乙师侄的通讯器不知研发到什么程度了,可以多批准一些资金鼓励研究,若是能跨界就更好了,就算阿宸以后回去……” 通天的声音莫名涩然几分,掺入了苦涩,便一点一点地自舌尖上漫开。隐约的怔忪之色浮现在他脸上,像是触及了一个难以回避的话题。 这些时日玉宸的匆忙落入他眼底,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带着正面的担忧、牵挂情绪,却无从回避偶尔漫过心底的晦涩。 玉宸,上清玉宸。 同他一样的尊位,同样的职责,洪荒位面的支柱之一。 她不会留下来,就像,他也不可能完全割舍掉此界的一切,同她离开一样。 红衣道尊垂下眼睫,水墨晕染的睫羽下,眸色渐深,晦暗难明的色调坠入澄明的湖中,渐次溢散,泠泠有幻声。 正想着,眼前的光线却被割裂开来,阴影抚过他面颊,若有似无地晃动几分。兄长的一角衣袍侵入他视线范围之内,冷寂、冰寒、彻骨的寒意蔓延而上,却是份通透的冷。 元始声音淡漠:“通天。” 通天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抬首望向他:“二哥,我知道的。” 青年自然地笑笑:“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元始瞧着他,慢慢地把手中书册搁置在一旁,摆成整齐的一叠后,淡淡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通天自椅背上直起身子,端正地坐好,方道:“既然阿宸乃至于其他人,能够以各种方式来到此界,同理,我们亦能过去。我唯独不能把握的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不一;若是长久离开,是否会生出什么乱子;而且对于圣人这个位阶来说,彼此来往理应存在某种限制,就像阿宸最初的被动失忆和压制修为一样。” 元始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师尊,或者说那一位,应当与异界有所联系。” 通天眼眸亮了亮:“所以,依我之见,跨界穿越一事,应该是可以人为操纵的,不过过程有些麻烦,联络也着实不便。若能解决这些问题,两界联通便指日可待了。” 说着,他又不由颦蹙了眉,琢磨起其中的难度来。 元始便微微叹上一声,他微俯下身子,眸色淡淡地注视着通天,广袖曳坠而下,露出修长的手掌。干燥的掌心抚过青年柔顺的发,停在他额前。道尊微微施力,便将弟弟浅浅拥入怀中。 通天怔怔地抬眸望他,想了片刻,一如幼时般倚靠在他肩上:“哥哥,我……” “想做便去做,太乙那边我会接手看着。”元始淡淡道。 元始半阖了眸,慢声道:“还有,不必太过担心。长兄应是为你们掐算过姻缘之事,若是坎坷不顺、天地难容,他早就出手干预了,何况他修的是顺应自然之道。现在若有若无地阻着你们相见,怕是有什么顾虑藏在其中。” “总而言之,问题不大。”元始道尊揉了揉弟弟的发,声音浅淡地下了批语。 他自觉已经勉力安慰,又不免思索是否还有遗漏。直至衣袖被轻轻扯动,元始方低下头,瞧向他弟弟。 明艳灼染的红衣漫过他的视线,是世间极盛的艳色。朝阳耀目、明月皎皎,亦难夺这与天地齐辉的辉宏。通天抬眸轻笑,眉眼飞扬,道尽世间万般倾绝,而他举世无双。 “哥哥对我真好。” 蠢弟弟。 元始在心底低斥一声:不长记性,也学不会记仇。 说是这般说着,元始却于默然中敛眸,略微不自然地偏开视线,又不由伸手将他揽紧。 莫名的念头自心上升起,不知所起,渐次而深。是无端的痴妄,可叹一句傲慢。但从心而论,又是一等一的真切。 玉清圣人的弟弟,纵然肆意任性些,又有何妨? 不过……偶尔还是希望弟弟能多听听他的话呢。 今天的兄长,也是如此矛盾地纠结着。 “哥哥……?” 沉默的时间渐长,通天眉睫轻颤,略带疑惑地问道。明艳灼灼的面容上似触及兄长温热的呼吸,不急不缓,仿若清风轻拂过耳畔,比飞雪柔和三分。 元始低头轻叹一声,顺手理了理通天的发髻:“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不如召那些弟子过来看看?” 他言犹未尽:认真择选几个你喜欢、我勉强不反对的毛茸茸。 通天怔了怔,随即点头应下,唇边又溢出几分融融的笑意,粲然耀眼:“此事无甚大碍,愿听兄长的安排。” 元始沉默了一瞬,微侧过脸,冷静地避开通天的视线。他轻嗤一声,眼眸中若有似无地带上几分嫌弃来。 #我家弟弟不可能这么蠢萌# #818那个不好好分配智商属性的老爹# #元始你给我冷静一点,洪荒不灭,问题不大# …… 千言万语汇成一字:“行。” 元始面无表情:我都可以,我都行。 * 另一侧的太清宫中。 炼丹与试验的过程告了一段落,此刻便成了偷得浮生半日闲。 透过模糊的窗棂,皑皑飞雪寻着轨迹而落,花枝缠绕着白雪无声绽放,淡淡的粉,浅浅的白,春色无痕,却让人深怀。 天色未晚,繁雪折枝而过,偶尔有鸟雀轻灵的声响,惊动一方的沉寂。 玉宸靠在窗边,手指描画过窗上白雾,书写着透明的字句。 丹炉上氤氲而起的沉雾,伴着吐纳进入呼吸频率之中,渐渐漫过她的视线,轻轻抹去她写下的词字。少女不甚在意地笑笑,兀自消磨着时光,心绪渐渐放空,恰是澄明一片。 挂怀自在心中,牵绊亦不扰人。 只需静静等待命运的来临,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轻轻拨动它的轨迹。 太清随手取了一本书,慢慢翻阅着,偶尔抬头瞧瞧她,便也淡淡地笑着:“阿宸感觉可还好?” 少女便认真地点点头:“这里很好。” 太清笑了笑,意有所指:“此心可静?” 玉宸望了望天际的浮云,又不自觉地垂了眉眼,眼眸微微弯起:“动静相宜,虽不甚安定,也不至于动若脱兔。” 太清又问:“要不要留下来呢?” 玉宸神色微怔,又轻轻笑道:“会有机会的吧。” 她虽是不太确定的语气,神色中却隐隐显出几分笃定来。虽隔着山海无尽,仿佛顷刻间便可移山填海,踏平前路。 毕竟,她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 太清微微一笑,不再问下去。他静静地守着面前的丹炉,任着清寂绵延不绝,像是一个归宁的梦。 “炼丹可以静心。” “一是因着动作上的不急不缓,时间上的连绵数载,不必急于一时。二是只需隔着不多不少的距离,瞧瞧火候,便添上几分药材。三是纵是偶尔遗忘,也无需急着补救,或有意外的机缘藏身其间。” “当然,以上动作不建议初学者模仿,以防有炸炉的风险。阿宸想试验的话,要先提前把防护阵法准备好,或者等我在旁边的时候再动手。” 玉宸静静地望着太清,脑海中偶尔闪过只言片语,和谐地成了此中的一景。她托着腮出神地想着,眼前又似浮现出太上循循善诱的姿态来。 回忆经过美化,似乎永远比现实美好。 那时候,太上显然是颇为无奈,甚至于束手无策地教导着,几乎对炼丹一窍不通的小姑娘。小姑娘茫然地提着小裙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过散乱一地的书卷,从理论学起,又被太上一手带着实践。 背药理背着背着会掉头发,还会说梦话。 如果梦里还在学炼丹的话,会被紧张的浮黎摇醒。 哥哥偶尔会迟疑地问:“要不随我学炼器吧。”然后两人一起沉默地看着气团子的短胳膊短腿,想了想觉得还是背书安全点。 不过背书背久了,看着数理阵法都觉得眉清目秀的,也许还有一半是天赋使然,学习进度蹭蹭蹭地上涨。 结果就是师尊每天都要现编阵法,从四象两仪讲到八卦洞庭,直到他忍无可忍出了一趟远门,从魔祖罗睺手上抢回了诛仙剑阵,顺手把他镇压在了紫霄宫下。 没办法,毕竟师尊也是第一次当老师呀,没有教材也是很正常的吧。 阵法又不太适合空口瞎讲,往往要写上一大片的板书,或者着手演化形态。理论是需要实践支撑的,师尊也认可这一点。所以拿着教材招摇过市、招兵买马的魔祖就倒霉了。 浮黎以此事告诫小姑娘:“财不露白。” 太上则接上一句:“与天斗,牢底坐穿。” 彼时的玉宸显然还不太懂:为什么连教材都要用抢的呢? 不过魔祖知道此事的导火线之后,据说大骂了师尊七天七夜,直到惨遭天道禁言。可以说是非常之惨了。 师尊倒是想了很久,如何对小姑娘解释此事。道魔之争对当时的她来说还显得过于复杂。最后他只得揉着眉心叹道:“他大概是觉得我会毁人不倦吧。” 毕竟师尊没有教材,但是魔祖有? 似懂非懂的小姑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道祖:不,你不明白。 当然事情还是在渐渐发展的,至少没有出现:炼丹——从入门到放弃,这种人间惨剧。太上对他有且仅有的妹妹还是非常有耐心的,手把手从头到尾地教了数遍,直至她将之当成习以为常的一部分,便再也不会忘却。遂安心地由着她胡闹,研究些乱七八糟的丹药。 虽然小姑娘偶尔会想,阿兄只收了玄都一个徒弟,难道是当初把所有的教学热情都耗尽了吗? 好在太上还乐意编纂道经,通传洪荒,险而又险地保住了“玄门三教”这个名号。 三清,三教。 玉宸掩下眸中情绪:多好啊。 世人皆说太清擅长炼丹,玉清擅长炼器,上清以阵法闻名洪荒,偏生又仗着万仙来朝之势,得了个万法皆通的盛名。可是没有师尊和兄长,幼年的她轻而易举便会夭折于苍莽洪荒。 她还是一如幼时的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 东皇之死,归墟魔障,分隔两界,情动伊始…… 玉宸昔年未能明晰的道魔劫数,转了个圈,好像又回到了她眼前。随着对黑雾的研究愈深,彷徨又更胜一筹。 这一次,又当如何呢? ※※※※※※※※※※※※※※※※※※※※ 见鬼了,这篇文章居然还有——辣么长、辣么复杂的世界背景线吗?? 背景可以只当背景吗?【捂脸】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嘤嘤嘤。 ———— 谢谢小天使“混沌恶咕哒子”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的评论,握拳!都回复啦√ 十年踪迹十年心 玉宸掩眸沉思的时间不长。 过往的旧事在记忆中沉浮,褪去了几分斑斓色调。待拂去其上落灰,照旧鲜明得一如昨日。而她揽袖推门而去,便似见她兄长回眸一笑,杯盏中茶水澄碧、温度恰好。太上眉眼淡淡,以清风抚袖,勾指抹弦奏上一曲《秋水》。 玉宸自迤逦广袖中伸出一截皓腕,指尖莹白,不动声色沾染了夙念,又兀自描画着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空濛画卷。窗棂上的雾气散了又起,起了又散,模糊了所思所念。 少女侧眸望着台沿,神色淡淡,安静地笑了笑。 丹炉上氤氲着流动的雾气,云遮雾绕间,魂珠无声地颤动着,黑雾散了彻底,现出它原本的形态来。灵魂的缺漏处呼呼地灌入药力,又在上清灵力的护持下渐渐缩小。瑕疵难以消尽,不过比先前多是漏洞的模样好些。 太清侧首观察了片刻,朝玉宸微微颔首。 少女阖眸轻叹一声,取出近日来备好的躯壳,又折了一支梨花放于心脏处,随着草木精华的填入,躯壳上的阵法自行运转起来,迅速连同了各个关节。她这才自魂珠中取出浑噩魂魄,将之置于其中。 太清打量着耗费了不少材料的躯壳,凝眸望向她:“值得吗?” 玉宸淡淡地笑了笑:“我与他的师徒缘法,总要结束地明明白白。” 太清微挑眉宇。 玉宸又道:“而且此界的他……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吾徒亦有向死之心,痴狂犹胜前者。至少现在……本不应如此。” 哪怕是注定要将他逐出师门,抑或判处命陨当场,在戴罪之身前,他总归是玉宸之徒。说是天真也好,顽固也罢。这份公道人心,她仍是要向着过往,去讨上一讨。 太清拢了拢袖,望了眼被少女以纤细手掌涂画过的朦胧窗扉,他微微叹上一声:“阿宸且放心去做,为兄替你护法。” 玉宸轻轻一笑,眉眼间似转过一轮皎月,显出几分清泠通透:“麻烦师兄啦。” * 定光的梦境很小,便显得雪很大很大。 玉宸跋涉过无尽的荒雪,便见了昔年的她,正抱起一只毛茸茸的雪兔,与身侧的浮黎交谈。兄长在“收兔子为徒弟”和“煮兔子做火锅”间苦劝了妹妹许久,最后只得无奈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拖家带口地回了昆仑。 雪兔毛茸茸的很可爱,毛也软乎乎的,就是喜欢缩在袖子里不肯出来。浮黎很生气,碍于面子又不好直接表达对师侄的不满。小姑娘想了许久,偷偷给雪兔补了课,待成功化形,出了新手保护期后,才妥善地托付了下去。 玉宸眨了眨眼,回忆起来:那是最初的定光。 …… 昆仑的岁月在雪中斑驳,画面一帧一帧地快进。 上清道尊心怀天下毛茸茸,一只一只地捡回家,家里便显得格外热闹。有些小矛盾在所难免,只被领头的几位师兄师姐控制得恰到好处,鲜少烦恼到道尊。事实上,能够被收为徒弟,大多不过天道缘法下单薄的一丝牵扯,可断可不断。她不在意,便不断。 甚至纵然是无缘之辈,道尊想要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天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左右不过一只毛茸茸。后来情况多了,意思意思劈道雷警告一下。太上就会压着妹妹炼丹,少出门闲逛。 但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说,没有任何人是特殊的。 能得道尊半分偏爱,多为心智坚韧之辈,才华纵横之人。 但定光不是。 …… 画面转变的迅速,她从另一个人的眼中,望着自己肆意的半生,戛然而止,落幕于一场焚世烈火之下。 凭何再见量劫临世时的景象? 世界沉浸在混沌未分时的苍茫之中,众星黯淡无光。唯有一处燃遍红莲业火,明耀辉光高悬于天际,夺尽天下粲然。再无人可盖过这煌煌无尽的太阳真火,回溯千万载至洪荒伊始,顺流而下直至天地尽头。 诸位圣人自天穹之上,投落静默的目光,无声注视着这一幕。 东皇,太一。 而她唇边的笑意凝滞,眼底的悲哀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圣人须知,不得干涉量劫,不得为祸洪荒,不得救逆天之人。” 于是上清不得踏出昆仑半步,东皇应劫而陨;女娲代执了招妖幡,收拢了妖族残部,权柄之高,不过孤衾独枕;后土化了六界轮回,以此平息三界怨念,但巫族没有元神,她救得了天下人,却救不了她的族人。 她们一起去了地府,后土,不,平心娘娘没有阻拦。 女娲问了一句:“轮回之后的人,还是先前的那个人吗?” 平心静默无言,良久之后,轻声道了一句:“不一样了。但有个念想,也许比没有好些。” 回首往事,不过相顾无言。 但连绵不绝的影响,便自此延伸而去。 …… 归墟窥探人心。 但远在探索归墟之前,上清圣人为应诺而来。 她带着弟子离开了昆仑,背对着兄长静默的目光。寻寻觅觅不过是一句约定里提及的东海蓬莱、海上仙山。对着兄长乃至弟子们自然是冠冕堂皇的言论,九成九的真实,只是掩不下她小小的私心。 辜负誓言,背弃友人。不敢后悔,却弥足遗憾。 循着定光的视线望去,远处海浪叠起,春风化雨。茫茫无尽的水色,恰如孤岛一座,藏着执妄不消。 师尊问过她的:“东皇与洪荒孰重?” 她不愿回答,又被逼迫着做出了回答。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便把答卷偷了回来,继续涂涂改改,结果又被有心之人发现。她循着路径去找,一不做二不休,想让祂彻底闭嘴。 于是玉宸遇见了,原先以为的太平长乐的一生中,最大的劫数。 上清圣人隐隐约约的歉疚之情随岁月更迭,而连绵不绝。恨意来势汹汹,又是不尽的怅惘与哀恸。无须长久地动摇,哪怕只是一刹那的倾泻,也似地崩山摧,海倾天覆。 定光不该如此,至少现在不该如此。 她一念生妄,提前了太多未来。 * 玉宸纤长的睫羽微颤,撑着额头,缓缓自梦境中醒来。 太清减弱了火势,慢慢蕴养着丹药。他顺手将人挪到了另一间殿宇中。青年照旧昏睡着,神色苍白,眉宇间凝着一层灰白的雾。似是用上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救不回来。 她清醒地明白这一点,又隐约带上点莫名的苍凉来。 玉宸垂首瞧着青年,手指轻按在他手腕处,指节略微发白,又慢慢梳理起他的灵力波动。少女眉目淡淡,忽而道:“我言他有罪,但罪源非他。” 玉宸沉默了一瞬,眉宇间带上几分无法言说的悲哀:“为师者有百忧,今又尝一味。” * 【太始洪荒,碧游宫】 虚无的彼岸。 簌簌温软的花瓣落的绵长,映着点点金芒,漫入碧波微漾的湖中。烈日耀眼,永恒地定于天穹一角,不升不落。偶有清风拂过其间,带来一种清凉的舒缓情绪。唯有不知何处,传来了若隐若现的铃声。 一响,而天地寂,万物止。 祂面容模糊,耀金衣袍垂坠而落,璨璨的金芒自袍边灼染而起,日华熠熠,带着无尽的倾慕仰望而追寻着祂。 祂微抬眼眸,定定地望向远处。 * 皎月疏离,永夜寂然。 浮黎无声地穿过来来往往的截教门人,踏着月色而来。碧游宫上方的浮云来去无端,偶尔落入几许星光斑斓,却未映出道尊的身影。 回转过亭台楼阁,错落的山峰倒坠入星湖中。他止步于此,静默地望着眼前之景。道尊眼睫颤了颤,薄唇微动,却未发一言。 外界春色烂漫,却未至此处。 浮黎抬眸望去,便见天穹之端,飞雪飘零而下,山水天地,万物皆白。像是远离世外的一景,被单独隔出,容人暂且沉溺于梦境之中。 湖中的亭阁立于碧波之中,也落了厚厚一层雪,覆盖过脚下方寸之地,拍遍栏杆,曳坠入湖心一点。 星辰与飞雪长存,像是没有尽头的昆仑的深夜,却是碧游的梦乡。 “阿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兄长怔然地问道,他声音微涩,渐渐涌起几分困惑。 到底无人回答他的疑问。 他妹妹一个转身,便毅然决然地离去。起初在碧游,后说在紫霄,现如今,偌大一个洪荒,遍寻不得。 便是仅仅想得一个安好的讯息,也似求而不得,不得不辗转反侧。 “若我一时不来碧游,我便一时不见此景;若我终生不至碧游,可会终生不见此景?”浮黎低低地笑起来,其音苍凉,又沉坠而落。 他声音倏忽凌厉起来:“玉宸!” 寒鸦惊鹊,树影渐次婆娑。漫天的雪永无止境地落着,无端荒芜三分。明月高悬于枝头,静默地望着下方的悲欢离合。 人间自古难全,此情亘古难消。 何必去问? 荒雪覆过道尊眉梢一点,渐染霜白本色,又融于深暗的眸中,跌碎寒寂玄冰。 无处寻它。 ※※※※※※※※※※※※※※※※※※※※ 浮黎:我超生气,除非妹妹愿意哄我。 若教眼底无离恨 霜雪冷寂,四下无声。 有人足履漫过荒芜的雪,从容不迫地执着灯盏而来。素色的道袍,未添半分纹饰,唯有腰间佩着一方玉石,流溢着明灿的光。 碧游宫隐蔽的阵法不胜凡几,一花一草木,一叶一枯蝶,皆可为其耳目。无人识得道尊的到来,但碧游知晓。 道人驻足于不远处,手中灯盏明黄的光颤了颤,似经风吹,如有雪落,动静渐渐大了,几乎是剧烈地抖动着,接着,于一瞬间熄灭。那一点光灭了,世间重归于皎月的清冷银辉之下。 道人慢慢地收起了灯盏,在极为浅淡的诧然过后,他唇边照旧含着笑意,恭敬地垂下眼眸,一丝不苟地俯身行礼:“拜见二师伯。” 截教首徒,多宝道人。 浮黎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他如玉的面容有一半拢在阴影之下,周身透着冰冷寒寂之感。圣人的威压凛然若巍峨高山,浩渺渊海,携着无尽的凛冽霜雪,直直压上他脊梁,绵延至肩胛。 多宝膝上一沉,身躯晃了一瞬,又迅速保持住原先恭敬的姿势。道人衣袍曳坠于地,素白的一片,蔓延入雪地之中。 他敛眸垂眉,面色如常地注视着玉清圣人足下一点。 浮黎声音寒彻,一字一顿似凛风刮骨,连魂灵也在瞬息寒透:“玉宸去紫霄宫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宝眉目低垂,声音平淡无波:“回师伯,弟子不知。” 身上的威压便更盛一重,压得脊骨战栗,几欲摧折。 道尊淡漠的目光掠过多宝,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又低笑一声:“她向来信你,此事重大,你却屡屡言之——不知?” 他的话里透着荒诞之感,目光又冷上三分:“玄门大师兄,上清首徒,截教掌教弟子……” 浮黎一个一个地列数过,冷笑着问他:“你还想要什么,才肯开口?” 多宝没有回答,任凭沉默充斥着这段死寂的时光。他眸光淡淡,神色仍是挑不出半分错漏的恭谨。 浮黎低眸注视着多宝,手指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却又慢慢地,强迫一般地,逼着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他微阖眼眸,在长久的凝滞后,用力地一挥衣袖,将人自地上托起。 风雪漫过道尊的衣袖,而祂漠然的眉眼比玄冰更冷,像是无机质的死物。万物不曾入眼,足履不染凡尘。 多宝只瞧了一眼,便又照常垂下了眼眸。他心底转过一句:“……圣人之所以为圣,其皆出于此乎。”但很快,他又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压在喉咙里,未曾吐露半分,面上亦是看不出分毫。 雪花轻盈地拂过他眉睫,无声无息地舒展开微小弧度。多宝眉眼间仍旧含着浅淡的笑意,只微微垂着,掩下几分不甚明朗的光:“二师伯不远万里前来碧游宫,多宝有失远迎,实属过错。” 浮黎衣袂翻飞,墨色的发丝缠入簌簌的雪,伴着寒意凄切入骨。 道尊沉着眼眸,望向多宝。 多宝神色不急不缓,又道:“不知二师伯是想歇于客房,还是去往师尊住所?”他说是这般说着,衣袖微抬,遥遥指向远处星辰低垂之地。 随后,他微侧过身,敛袖行礼:“多宝但凭师伯吩咐。” 浮黎眼眸渐深,淡漠空濛的目光飘掠向远处,像是叶脉上滚落的一滴露水,轻描淡写地坠至星辰光辉之下。倏忽间起了风,便又乘着白羽,追寻着耀日而去。他隐约瞧出几分端倪,心底便又莫名沉上些许。 他右手食指屈起,在袖中掐算了片刻,复而一甩衣袖,眉目愈发沉凝:“带路。” 便是默认了。 多宝脑海中转过此般念头,唇边笑意不改,恭敬地领着道尊前行。 * 身后的雪渐渐远去,像是孤岛上一个短暂沉沦的梦。 朦胧的星辰拢在风雪之间,守望着过往沧澜。星辉斑斓下,透着亘古以来的澄澈通明,历经百转千回,始终不改。 而道路自始至终,不为人的意志所动,兀自延伸向远处。 浮黎眉眼间拢着一层浅淡的阴霾,他漠然地瞧着多宝的背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照旧掩去了身形。 在旁人看来,便是多宝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行走。 高耸的云阶上,云霄轻轻阖上了琅嬛阁的门扉,抱着书卷一步步往下走。自明亮的书阁内走出,她眼眸闪了闪,慢慢适应了屋外疏离的月色。瞧见多宝后,她不禁诧然了一瞬,“大师兄?” 她微微启口,本想问上一句您不是在处理教中事务吗,怎么有闲心出来转悠。想了想又止住了话头,只加快脚步走上前来,信手自袖中取出一盏明晃晃的莲花灯,转而递给他。 “夜深露重,烦请师兄珍重己身。” 云霄略行一礼,语气平淡,神色中却微微透出几分探究的意味来。 多宝抬眸望她。大底做了长久的师兄妹,这点心意他毫不费力便能够感觉到。他平静地道了声谢,停住了步履,接着双手接过灯柄。 灯上传来的触感微暖,徐徐照亮他脚下方寸。 多宝眼眸含笑,从容道:“劳烦师妹牵挂,师兄心中有数。” 云霄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抱着书卷,自然地与多宝擦肩而过,只在某一瞬间,灵识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顿了一顿,走出一段距离后,方回首瞧去。 多宝的身影渐行渐远,唯有一星灯火葳蕤,沉眠于夜色之下。 * 待推门入内,殿内的灯盏亦于一瞬之间亮起。 多宝并未往里走去,视线也不过匆匆一掠,便垂落了眼眸,拢了衣袖站着。 浮黎神色淡淡,漠然地逡巡过殿内各处,方方面面,不曾遗漏。自各式珍奇的摆设,再到杯中偶然遗落的一点花茶,抑或是窗外遥遥可见的荒雪星辰。他唇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却不知是笑他自己,抑或是笑他妹妹。 他的妹妹啊。 他缓声念着这几字神文,唇齿契合得理所当然。 玉清道尊慢条斯理地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典籍,阵法的光晕一闪而没入其中。待他揽开衣袍坐下翻阅几页,便又见着熟悉的字迹来。 “……” 浮黎目光淡淡。 他修长的手指触上笔迹间浓淡相宜的墨,氤氲未散的淡淡莲香缱绻绕过鼻尖,他便倏忽笑了一声。 浮黎掩了书卷,斜支着下颌,眼眸半开半阖,一下慢着一下笃笃地敲着桌案,任长夜更漏,绵延不绝。 那姿态说不上散漫,也绝非道尊平日里的端庄整肃。 莲冠束起的墨发不知何时散了一缕,被浮黎握在手中。道尊眸光微暗,略一抬眸,便瞥向一旁的多宝。 “阿宸不在碧游,可有截教门下借此生出事端?” 多宝平静道:“未曾。” 浮黎微挑眉梢,便听多宝又道了一句。 “心思浮动者,逐;借此滋事者,杀。” 他语气不急不缓,声音若玉石相击,泠泠有声:“故言——未曾。” 浮黎敲击的声响止了,他撑着下颌定定地望着多宝,一时竟找不出言语来形容:“……你倒是不怕阿宸怪罪下来。” 多宝便笑。 他神情自若,姿态仍是一等一的恭敬,只唇边凝出几分笃定来:“非常时期,自当行非常之事。况且,正如二师伯所言,师尊信我。多宝不才,惟愿不辜负师尊所托。” 浮黎眼眸沉了沉,隐隐有几分愠怒,瞧了多宝半晌,又似索然无味地收回了视线。 “阿宸收了个好徒弟。”他语气淡淡。 多宝敛眸垂目,滴水不漏道:“承蒙二师伯昔日教导,师侄没齿难忘。” 浮黎低低地笑了半声,说不出的莫名情绪泛上心头:“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好一个三清首徒,截教多宝。 至少从他口中,怕是得不出答案了。 ※※※※※※※※※※※※※※※※※※※※ 多宝:o(*////▽////*)q师尊超信任我哒! 浮黎(眸色晦涩):......当初我就不该答应阿宸。 ———— 最近卡文的时候翻到一个帖子,对于小透明来说,过于真实了qvq。 “很多人觉得作者最爱自己的作品,其实不管是什么作品......完成一半的时候绝大部分作者压根就没激情了,真正爱这孩子的永远是读者。” “作者亲妈总在见异思迁放飞自我,读者和角色才是真爱。写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就是作者。只有真爱的读者才会心甘情愿躺在坑底。” 读到这里,卑微咕咕想起枣君了。 意外看到两本坑文的修改提示,哭唧唧地去问大大是不是打算填坑了。 ......很好没出意外果然还是错觉【心碎】 “所以由上一条实话可以推导出,一本书写了一大半的时候,如果再没有读者回应,绝大部分作者都会选择弃坑。因为作者已经爽完了,至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读者......不好意思......” 所以我数了数月石的数量,应该够我去经常去打卡评论【捂脸】。 有生之年系列【躺平】。 不过说实话,我也...好想开新文啊。 日常苦劝自己(1/1) 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的_(:3」∠)_。 ———— 谢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谢谢大家的评论,比个小心心。 等等,垂死梦中惊坐起, つ﹏?呜呜,谢谢“一个人”小天使的地雷,翻了一下记录,我好像迟到了qvq。 一寸相思一寸灰 至于其他的,多宝目前还碍不着他。 不过往后……就说不准了。 浮黎眸光淡淡,松了支起的手,周身气仪愈发清绝。道尊一袭月白广袖,似由朦胧溢散的月华编织而成,微垂一片,流曳过紫檀案几。 他信手取了干净的杯盏,白皙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过玉质杯底,目光则瞥向一旁的多宝。 无需多言,风姿清朗的青年眉目含笑,行了一礼后便颇有眼力地匆匆退去了。 见他细心地阖上门扉后,浮黎方才慢慢收回了视线,接着微微蹙起长眉。他顺着先前的一套动作,素手捻起茶皿中形状完整的茶饼,借由纹银茶碾碾碎后,取了昆仑山清冽的泉水,调制了茶膏。 如此之后,再慢慢将之煮起。 随着渐渐溢散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微苦的甜充盈在屋舍内,令人神智为之一清。浮黎的脸色方好看些许,毕竟“好歹没有在哥哥看不到的地方,亏待了自己。” 兄长颇为嫌弃地念叨着,神色中却浅浅含了几分无奈。那隐约可及的如许温柔,在清浅的眸中微微漾开波澜。 似不老青山,独独为雪白头。 轻抿一口茶水,浮黎借着屋内的物件再度推演起此地发生之事。他暗自忖度,身临其地,效果想必勉强可以入目。 “不过,阿宸的修为也早已不弱于我等了啊。”浮黎轻叹一声,说不清有多少复杂的情绪混在其中。欣慰?怅惘?乃至于淡淡的失落?他微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纯粹的墨色掩下诸般揣测。 茶盏置于案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盏中澄碧的茶水随之晃动,摇碎了先前盏中的明黄灯火。一星、两星,灯火被吞没在一片漆黑中。 * 晕眩之中,浮黎微微掀起眼睑,手指抵上一侧额头,轻点两下,带着莫名的神色偏首望去。 遍地皆是书稿,落了一地的枯黄。偶有篆刻声入耳,伴着竹料被刀锋划过的草木清香。少女神色淡漠,兀自靠坐在书架旁,任凭宽袖道袍覆过地面,混入簌簌散落的沉屑。 像是……亦在推演着什么。 圣人掐算圣人之无定踪迹,如他,费心至此。那玉宸呢。算天命,算未来,还是觅……东皇的一线生机? 浮黎眼眸微暗,薄唇微启,似有词句漫过唇齿,沉坠入一启、一合之间。 “玉宸。”他隔着久远的时光,微微笑起来,又慢声细语,轻唤她的名字。圣人一念逆光阴、动天地,足以令顺流而下的时间长河无声颤动了一息。 三十三天外,紫衣的尊者垂眸望来,眸光淡淡。 八景宫中,太上端坐在蒲团上,对着冷寂的殿宇,微微蹙起了眉。 诸圣皆有微妙的感应,比之上面二位,却远远缺了些修为,抑或缘法羁绊,便只瞧了眼洪荒大陆,寻不出变化也便作罢。 至于……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玉清道尊近乎愉悦地弯起了眸,瞧着少女神色间染上几分茫然,手指一颤,篆笔便自竹简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痕迹。之前的诸般努力,也似做了无用功。她慢慢地望了眼笔下断痕,指尖动了动,却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眸。 她纯澈的星眸困惑地望向他,隔着时空于静默中对视。 却只映入空无一人的宫室,四周寂然无声。 少女眉心攒簇着,神情中微微带出几分倦意。纤长的眉睫轻颤,又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是错觉吧。” 怎么会听到哥哥的声音呢。 她放下笔,微抬手指,恹恹地揉了揉眉心。待舒缓了几分疲倦,少女便欲下笔继续推演。她手腕驻于半空,笔尖空悬,几次三番欲落,偏生又被莫名其妙的感知所扰,终是未能继续。 玉宸不自觉地回眸望了一眼。 依旧是空空荡荡,唯有她一人。 “可惜了,若是寻常时日,应当愤而掐指,怒斥天道的。”她轻轻放下竹简,两手捧着脸,遥遥望向窗外浩宇天穹,唇边随之凝出一声叹息。想至某处,又微微笑了起来。 “要有离经叛道的自觉呀,阿宸。”少女眉眼如画,微微笑着告诫自己。 想来今日也是无甚结果,她便索性收了推演法器,站起身来,施了数个清洁术,莹白微凉的光绕过她纤细的手指,映着她微微失神的眼眸,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少女又侧着光望来,粲然星眸中透着几分困扰,些许未尽的茫然,隐约有些期盼,又因沉湎着过去,而微微沉静下来。 而无论如何模样,这天地初开时便彼此守望,亘古不变的璨璨北辰,永远,永远,都被珍存在心上方寸,是这莽莽洪荒,再难复得的珍宝。 浮黎眉睫微动,目光中却隐约凝着几分如坠云雾的贪婪。 兄长轻声笑了起来,他专注的视线穿透过永恒的时光,停驻在少女艳艳绝尘的面容上。他隔着永恒不变的时空距离,慢慢走近她,近到咫尺可及。 浮黎微凉的手指带着几分眷恋,轻轻抚上少女水墨晕染的发,又俯身轻吻她微颤的睫羽,直至将每一声轻缓绵长的吐纳暗自藏起。唯独因着玉清道尊自始至终的清醒,而隔着微妙的距离。 他眸光浅淡,神情中透着万般清醒通透,冰寒覆过的长睫微扬,几近乎凉薄,却于荒雪寒冰中生发开纯粹的花。 “阿宸,你告诉我,好不好?” 浮黎俯身凑近少女白皙的颈项,修长的手指隐约压制在要害之处,又像是舍不得动手一般,凝眸注视着薄冰之下渐次漾开的春色,低缓地叹上一句。 “哥哥还来得及,把你找回来吗?” * “玉宸?” 太清微蹙眉梢,略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妹妹?” 玉宸于怔忪中应了一声,眼眸微微睁大,神色中漫过几分难以置信,纤细的手腕一晃,竟是要失手摔了茶盏。 太清手疾眼快连人带盏接住,又见小姑娘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一手茫然地捂上心口,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方在稍远处站定。 她脸上神情格外复杂,渐渐带出几分寒意,眼眸里如潮水般涌动着些莫名的情绪,诸般纷扰,纠缠未尽。拢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上衣袍,压抑着命运重合时再度焕发的惶惑。 太像了,这样的……这样几近晦涩痴狂的眼神。 原来在那么久以前,便已经…… 似乎,不,浮黎确确实实是在,警告她。 玉宸敛眸垂目,淡淡地想着。 太清眼眸微动,将声音放得平缓,慢慢安抚起她的情绪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玉宸垂眸注视着脚尖,慢慢地,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少女轻描淡写地避开他的视线,又不免轻轻咬着下唇,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什么难以挣脱的困境之中。 太清微挑眉梢,也不去催促,任由她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玉宸缓缓平复了心情。她揽了揽衣袖,望着如云瀑般蔓生开的绯红,指尖下意识掐进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对不起,师兄。” 她低叹一声,勉力稳住心神,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又微微露出个宽慰的笑容,“我很抱歉,但是麻烦您,不要再询问此事了。” 太清定定地望着她,转而付之一笑:“自当……如阿宸所愿。” * 他便真的没有再问。 太清自然地避开先前的种种,含笑招呼她坐下,随意聊上几句。他又光明正大地打开了玄光镜,一通操作之下,干脆利落地连上了昆仑镜。 正在一脸严肃地打量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徒弟的通天一个激灵,右肩又被元始不动声色地稳稳按下。 通天瞥了眼下首,暗搓搓地给多宝递去一个眼神。首席大弟子顺利接收到信号后,十分轻松地理解了通天的意思,转头多宝便回了个“了解”的讯息,含笑招呼起诸位同门,顺带旁敲侧击他们的爱好习惯,以便做好安排。 通天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画了个阵法,权且掩映一二。他方压下那份莫名而起的紧张,指尖隐约颤了颤,接着才打开了镜面。 红衣青年刚一抬首,视线便不自觉地偏移了方寸,待触及绯色的一角,又强行移开了目光,对上好整以暇瞧着他的太清。 长兄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他片刻,笑得颇为玩味。 他微微窘迫了一瞬,转念一想,又镇定下来:“大兄早安。”他歪过头,唇边又绽开星点温柔的笑:“阿宸早安。” 少女怔了怔,抬眸间触及太清投来的关切目光。她隐约明白了什么,睫羽微微颤了颤,只不由抿唇露出个明亮的笑。 玉宸眉目舒展,眼眸微微弯起,温柔得近乎不可思议。 她慢慢瞧着通天,眼睫微垂,又轻声回了一句:“早安。” 唇齿微启,语调上扬半分,再轻轻落下,不飘不坠,稳稳落于心上。 “通天。” 通天(捂胸口):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 【洪荒论坛—灌水区】 [树洞]无关修行,偷偷吐个槽。 内容:事情是这样的,贫道先前趁师尊讲道的间隙,偷偷刷了个帖子。大家可能也都看过,就是那个翻遍洪荒找妹妹的。下面一群人都在安慰楼主,但贫道作为一个老实人,理所应当戳破楼主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一个睁眼,就看到妹妹自己乖乖回家了什么的。 这还不如亲自动手去抓,啊不,找妹妹呢。 但是楼主很笃定妹妹会回家,字里行间暗示自己有把柄在手。总而言之,写作关切,读作威胁。贫道寻思了良久,这就算真找回来了,怕也是要结仇的吧。于是就顺手提了那么一两句。 结果就被拉入了黑名单:)。 贫道什么都不想说,并衷心祝愿妹妹一切顺利。 1l:心疼道友一秒,我也被拉黑了_(:3)∠)_。 2l:众所周知,但凡妹控,或早或晚都会遭遇妹妹跑了——这种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情况。对此,我们千万不能纵容他,早醒悟早治疗:)。 3l:说起来,也有好多道友出手帮楼主掐算过了,楼主自己也挺精通推演之术的,不过至今都没找到妹妹的踪迹。祝愿妹妹一切顺利+1。 4l:祝愿妹妹一切顺利+2。说不定妹妹已经不在这个洪荒了呢。咳咳,贫道最近在补琼霄娘娘的话本。 5l:发现同好!我也这么猜的。如果真的在这个位面,按隔壁楼主这种恨不得掘地三尺的劲头,怎么也该找到了吧。祝愿妹妹一切顺利+3。 6l:我来说句公道话吧,隔壁楼主不管怎么说,至少看上去还挺有兄妹感情的。虽然……道友住手啊,再这样下去,妹妹就真丢了好嘛! ※※※※※※※※※※※※※※※※※※※※ 浮黎:希望阿宸能乖乖地等我找到她。 玉宸:哥哥在威胁我。 太清: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的助攻,本尊替弟弟谢过了。 通天:今天也超开心。 太一(瞥了一眼帖子):祝愿挚友一切顺利! ———— o(*////▽////*)q谢谢大家的鼓励啦。 人间颜色如尘土 警告任警告,反正抓不到。 小姑娘歪了歪头,倏忽笑得分外灿烂。一镜之隔的通天捂着小心脏,露出了元始瞧了也心软的单蠢萌笑容。兄长无奈扶额,与太清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干脆利落起了身,眼不见为净地找新收的徒弟论道摸底去了。 正所谓,开学第一考,学习要趁早:)。 注:绝对不是因为管不了弟弟只好管徒弟呢。 太清老神在在,慢慢啜饮着茶水。杯盏中漾开碎金般的流光,映着他隐约深思的面容。思绪未至尽处,耳边偶尔捕捉些字句,也便会心地笑笑。 玉宸托着腮,专注地望着另一端,薄如蝉翼的睫羽偶尔扇动两下,便似在通天心尖上轻轻地挠了挠,微微泛起痒意。分明彼此皆知所谈话题无甚营养,偏生格外得兴致勃勃,也不觉得有厌倦之处。 从西窗外的红杏枝头春意闹,再至中庭恰照梨花雪,于是岁月再与纷扰无关,暂且取了一盏风月入怀。 当真是,天造地设、绝无仅有的一场劫数。 太清垂眸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唇边渐起的笑意愈发深厚。他寻了个理由便懒懒散散地出了门,待得到异口同声的一句应答,不免哑然失笑。 太清收敛了几分淡漠,又照旧懒散地在雪中踱步,慢慢悠悠地念诵着道文。他衣袂轻轻拂过地面,足下有冰雪消融的簌簌声响,苍青色调蘸上三分白雪,亦觉生机盎然。 远远瞧去,有飞鹤衔花自庭前而过,昆仑山雪纷纷扬扬,将万物笼罩在内。 白鹤童子化了羽衣羽冠,立于太清道尊面前,俯身行了一礼,接着便恭恭敬敬地递上一物。 是一封信笺。 * 时间滴滴点点地从指缝间溜走,远处传来一阵缥缈含蕴的云间道曲,像是有客来访。两人之间渐渐静了下来,于静谧中凝望着彼此。 许久,通天轻轻笑了一声,眉眼间是一派天纵风流,可堪入画,只含了半分遗憾:“有点想见阿宸呢。” 玉宸凝眸望着他,抿唇浅笑:“那可要再等等了。” “若是不想等,又当如何?”通天微微露出几分狡黠,“不妨……随为师去瞧瞧新鲜出炉的师弟师妹?” 玉宸认真地思量了片刻,弯了弯眼眸:“好啊。” #妹妹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啊# #通天道友!趁虚而入是会被哥哥们关小黑屋的:)# 然而红衣道尊丝毫没有考虑身后之事的打算,开开心心地挪开太清宫的门扉,沐着灿烂日华,墨色长发寸寸无暇,于绚烂光晕中向着玉宸伸出手。 “跟我走吧。” 大底岁月如许,总要容许人做些傻事。 玉宸恍惚了一瞬,白皙如玉的手掌轻轻搭上他掌心,眼帘微微垂落,独独掩不下那份莫名而起的欢喜。 比跋涉山水明心悟道时多一分的安定,比立教证道万仙朝拜时多一分的欣悦,比浩渺岁月永无尽头更多上三分的期许。 “是,心悦君兮……” 她怔怔地望着通天。 绮丽烂漫的绯色近了些,隐约触及温热的徐徐泛起的轻缓呼吸,伴着青年大大方方袒露的心声,又似兼着心甘情愿的纵容意味。 却是心头最柔软的一点,最是相思,任君采撷。 “君,亦知。” * 远山苍雪无垠,邈邈花间游曳。 一身杏色道袍的多宝瞧着底下排排坐、分果果(?)的师弟师妹们,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标准神情。道人眉目含笑,姿态若霁风朗月,开口时温言温语,像是一位再宽仁不过的大师兄。 新入门的弟子们仰头望他,神色中满是憧憬。待被其三言两语带的找不到边,晕晕乎乎之中,一个个都带着崇敬之情唤道:“大师兄。” 多宝含笑应了一声,心下却是微微一叹。 这么多能打的,怎么不出几个脑子好使的呢。 他颇为惆怅地望向另一侧,金灵正雷厉风行地给人分发玉简,瞧见合眼缘的还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顺手戳了一支糖葫芦,一看就没空理他。 龟灵日常睁着迷蒙的眼睛,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对上他的视线后,还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就差来上一句:师兄辛苦了。 无当……哦还有个无当。 多宝环顾了一周,心塞地发现无当撑着把伞躺在树荫下,伞面上垂挂着流苏璎珞,将她遮掩得严严实实,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无当慵懒地起身,回眸嫣然一笑。 多宝心好累。 师妹真是太不可爱了。 多宝神情复杂地瞧了她们半会儿,目光微凝,却是往远处望去。 他师尊牵着一个红衣小姑娘,笑得仿若春风拂面,世间万般风华为之黯然失色。而他定睛一看,心下微微一顿。 他想:来了。 截教玉宸道君,是“道君”还是“道尊”? 多宝微微琢磨了下语义微妙的神文,微叹一声。他整了整衣袍,神色愈发肃穆,便要领着诸位弟子下拜行礼。 通天不甚在意虚礼,拂袖将之托起。他瞧见几个慌慌张张的徒弟,唇边不由染上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一个个好好的,也不帮帮你们大师兄。” 无当领头乖乖认错。 她见通天并未真的生气,又大着胆子抬起头来,一双含情美目投向一旁的玉宸,掩唇羞涩道:“师尊说的极是,只是好歹……好歹也给徒儿在大师姐面前留些面子呀。” 通天眉头一跳,瞧着他徒弟含羞带怯地望向玉宸:“昔日一别,师姐可还安好?无当常常挂念师姐,不知何时可与师姐一同抵足论道,相对而眠……” 通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在无当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前,多宝当机立断咳嗽一声,拿出多年积攒下的同门之情,果断禁言了无当。 “此时不宜谈论此事,还请师妹暂且宽心。”多宝装作瞧不见无当幽怨的眼神,示意金灵将人赶紧带到一旁。 通天平心静气,默诵了一章《道德经》,方掀起眼帘,打量了一遍下首:“截教弟子可都在这?” 多宝拱手道:“先前弟子已经传授了师弟师妹们一些法诀,正打算实地演练一番。或有缺漏之处,拜请师尊指点。” “也好。”通天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牵起他家小姑娘的手,慢慢走上了高台。道尊端坐在席位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 玉宸侧首瞧他,抿唇轻笑一声。 通天不动声色,牵着她的手却多用了几分力道。道尊紧抿薄唇,回过神来,心下莫名懊恼,待要松开些,又被玉宸反手拢住。 少女纤细的手指搭上他手腕,原本微凉的指尖颤了一瞬,仍是安安稳稳地停留在上面。温度凭着媒介交换,又渐渐泛起更高的热量,宛如在心间灼烧一般。 散开的广袖掩下了微妙的动作。 她微红的面颊又胜过了万千不知所云的词句。 通天倏忽一笑。 恰是甘之如饴坠入这场梦境。 ※※※※※※※※※※※※※※※※※※※※ 通天:心...心跳的好快啊。 浮黎:放心,我这一剑下去你心再也不会动了:)。 无当(含羞):师姐看看我! 要不要结个同心契,拜个生死约。 看到您的第一眼,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多宝(冷漠):我怕截教四大弟子这个名号要在洪荒除名了。 ————— 谢谢“一个人”小天使投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的支持啦o(*////▽////*)q 一舞剑器动四方 远山苍雪皑皑,层峦起伏,缥缈道音漫过云雾,映着昆仑山高耸入云的玉阶。一望无际的白,泛着玉质泠泠的冷。这片世间至清至纯之地,似与红尘隔了两端,邈远无尽,遥不可及。 自人族前来的使者不觉晃神,抬首望了许久,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攥紧了手中的兽牙手环,肃容正色,等待着传信。 很快,玄都迅速大步而来,青袍道人神色匆忙,瞧见来人后,这才慢下脚步,微微一笑,客气道:“劳烦阁下久等。” 使者赶忙行礼:“吾匆忙来此,未提前请见,实乃事急从权,礼数多有不周,还请道长莫要见怪。” 玄都摆了摆手:“既是为人族生计而来,无需所言。请阁下随我来。” 他带着使者,缩地成寸,迅速赶到了玉虚宫外。 宫室中,太清慢慢将信笺展开,从头到尾看完,指节微屈敲着桌案,良久,眸光微敛,望向一旁的元始:“女娲师妹的传讯,你怎么看?” “她的造化道不是白修的。”元始神色淡淡。 太清若有所思:“让圣人也棘手的瘟疫?单单针对人族?既非寻常药理之事,可是有谁在背后动手。” 元始眉头微蹙,不咸不淡地开口:“她送信来,约莫也是提个醒。不过人族牵涉兄长的教派,还是瞧瞧情况为好。” 太清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那就把人召进来看看吧。” * 作为第一位成就圣人之位的修士,女娲娘娘的造化道本就是巅峰造极的水准,待顺应天地大势创造了人族,又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而证道成圣。显然不是个别柠檬精造谣的:捏捏泥巴、沉迷手办就成了圣人。 功成名就,洞房花烛,可谓妖生圆满。 可问题,也就出现在人族身上。 好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圣人,被迫提前当妈,从此过上了七个葫芦娃救爷爷——挨个找上门的,蛇精女王(?)般的日子:)。 女娲娘娘心里苦啊。 自己生的,不是,自己创造的还能怎么办,哭着养啊。 手忙脚乱从头开始,教了繁衍之法,授了生存之道,再慈祥地摸着孩子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啊,我兄长在天庭为官多年,有一门毕生所学,现在传授于你。瞧见东方那座昆仑山了吗?那是母亲师兄的居所,你们有求道登仙之愿的,去寻他们。” 孩子们点了点头,记住了。 接着女娲的手又往西边一指,“西方有佛,普度世人,那是母亲师弟的居所。若是逢上灾荒之年,无谷可食,无水可饮,可去寻他们。” 孩子们点了点头,也记住了。 女娲娘娘这才一脸欣慰,放心地回了娲皇宫。 ——《洪荒人族秘史》 * 画面转回到另一侧。 场下法术四起,刀剑纵横,一招一式依仗元神之力相互碰撞,喧嚣光影之间闪掠过精妙道术。道法奥妙难以言说,蕴含其间,由着弟子领悟掌握。传授讲道将起,必绵亘数载,百年一瞬,千年一朝。 至此,方有身处洪荒不记年,岁月悠悠的真实感。 圣人高居尊位,居高临下地瞧着下首。他神色缥缈,指节轻击青玉案台,也似含着某种韵律,一声顿着一声。 转而,闻琴声琤然,飘飘渺渺漫过云端,垂坠入晨露微熹之中。道尊发端攒簇的墨色似流水清风,姿态婉约,溶于散落一地的绯红中。 她眸光淡淡,纤细手指轻抚过琴弦。天光云影倏忽涌动,于虚空中辗转变化。万千气象,周天星辰,融坠而落入世人眸底。 昆仑山间的许多生灵抬起头望去,似悟非悟;又有阐截两教弟子寻声匆匆赶来,习以为常地席地而坐,挨着金灵她们蹭课。 玄门上清一脉的授课一向显得分外随意,不知所起,便寻了一处洋洋洒洒地开讲。有经验的自会寻着异象而来,不明所以的,也会被热情的同门邀着来听课。总之,一切从心所向,无拘无束。 通天支着下颌,侧首瞧向玉宸,眉目清朗,微微含笑。 他专注地听了片刻,广袖一扬,青萍出鞘,顺势散落几朵幻化的青色莲花,落于少女裙裾之上,氤氲着纯粹的灵光。 她指尖微顿,凝眸望去。 清气化了一缕风,轻轻拂过少女的鬓发。 上清圣人轻描淡写的一剑,吹开万载雪原皑皑的玄冰,拂过昆仑山巅纯澈灵秀的醴泉,直至穿透西昆仑天造地设的阵法—— 斜挽了一枝桃花。 通天一手执着青萍,另一手挽起桃花枝,回首轻笑,眉眼飞扬,眸光熠熠。他唇边笑意融融,状似不经意地将之置于琴边,又安安心心地坐下听琴。 玉宸睫羽轻颤,眼帘微垂。指尖琴声愈发疏阔,与天地相合。 在场之人无不为这一剑失神,恍惚沉浸于剑意之中,又被带入更深的道境之间。恍不知今夕何夕,全然忘乎自我。 阐教新收的弟子,约莫是唤做云中子的,目光痴迷地仰望着天穹,握着玉简的手不觉松了。玉简散落于地,露出一张遍布着红勾带叉的卷轴,上面隐约有着一行标题:《五年修道三年考核》。更兼着一行小字:三百万年成就金仙。 想来,应是先前经过元始师伯的考核了吧,资质瞧着不错。 此景落入多宝眸底,他思绪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手指慢慢搭上膝上玉简,以神识记录下一些体悟。 金灵一手按下木桩子似的站立着的师弟师妹,另一手压下痴痴凝望上方的无当,方神情专注地投身于体悟道意之中。 龟灵睁大了雾蒙蒙的眼睛,身边坐着携手而来的三霄姐妹。 赵公明手中的墨扇晃了晃,顺势要往地上倒,又被孔宣一个下意识的五色神光刷走。他手中一空,茫然地挠了挠头,目光却由通天的剑意所引,无暇旁顾。 在宥则面无表情地拖着广成子来听道,后者又带了一排师弟,一个个乖巧地坐下,掏出小本本,努力旁听。 越来越多似曾相识的人前来,感触自是不同于记忆未全时的小遥峰论道。 这份心境融于琴音之中,愈加缥缈无垠,行于九霄之上,游于幽冥之间,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只觉云端沐光,映着少女如玉的面容,恍惚而若见神祇。 通天似有所感,朗笑一声,竟是执青萍而起剑舞。 巫族有祭神之舞,妖族有万代之需,人族长歌而舞,愿为盛世之音。各族起端不明,唯独舞蹈千秋相传,亘古不息,被保存在传承记忆的一角。 而圣人手中清冷长剑顺势而起,剑意邈远苍茫,自有浩渺天地为之低昂。剑为君子之器,亦承杀伐之道。势撼昆仑,远及沧海。是以万物臣服其下,而吾道自明。 他淡淡地望着下方的弟子,轻笑一声,唇边扬起一抹疏狂笑意。又歪头望向玉宸,眉眼愈发飞扬,笑得肆意张扬。 上清通天,青萍剑主。 远在立教成圣之前,上清本为这世间最风流恣意的神祇,无需冠以圣人之尊,其本身存在,便是这天地最慷慨的一笔,写不尽清朗傲岸,道不全浮华绮丽,而足以令世人拜服。 玉宸抬眸定定地瞧了他半晌,眸光微敛。 她慢慢瞧了瞧桌案上的琴,指尖轻抚过细弦,眸中掠过几分温柔笑意。而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地将之弃掷,青莲幻化的纯粹长剑稍作修饰,自袖中落入掌心,斜指向通天。 少女笑意盈盈:“还请老师赐教。” 落入通天耳中的却又是另外一句含笑邀请。 “愿与通天道友,共论此道,朝暮以待,天明,方休。” ※※※※※※※※※※※※※※※※※※※※ 看我干吗? 秘史什么的,不就是哪个不要命的瞎编的吗? 不过撸羊毛之术是真的=v= ————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然而是教主跳的舞,阿宸弹的琴,哈哈哈哈哈哈【捂住】 通天:(笑容渐渐危险) 顺带最后一句脑补的是: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含蓄示爱√ ———— 关于老子、元始出门后,两人默默望着被拆的昆仑。 两人:弟弟啊,你的小黑屋稳了呢:)。 ———— 不要骗我写小说了,快要期末考试了。 不要哄我学习了,这课压根过不了啊。 有点小难受qvq。 应似飞鸿踏雪泥 剑势冲云而起,飞雪散入尘寰。 纯粹的本源之力在锋芒间碰撞,袅袅晕染开几寸虚幻莲花,落地的瞬间又倏忽破碎开来,散为天地灵气,融于虚空之中。 远远地,丝缕流光拂坠而落,轻巧地掠过元始素白的衣袍。 玉清道尊瞧了它半晌,慢慢伸出手去接了几点流光,掌心微拢,似觉触感清凉温润。他眉眼微动,遥遥地往山峦层叠处望去,唇线微抿,转而凝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殿宇内,太清耐心地检查着人族使者带来的手环,保险起见,分割出一缕神识往里探了探,过了片刻,他什么也没说,阖眸沉思了良久,望向下方垂首等待的使者。 他神色淡淡,垂眸望来,不带半分压迫意味,却觉周遭空气愈发寂静,好似落针可闻。玄都与使者皆屏气凝神,安静地等待着。 隐隐有些预感后,太清并不急着去处理眼下事务,倒是顺着元始的目光望去。 太清眼底的漠然荒雪,在遥遥触及远处两道身影后,又消融成了一片朦胧烟雨。直至于无悲无喜的心境中,闪过几分哭笑不得的情绪。 他明面上仍是一派严肃,只在心头一本正经地盘算了一会儿: 被拆的昆仑倒为其次。 早晚能教蠢弟弟自己滚回来修补,顺便来个兄长爱的关怀套餐。 不过这么任性肆意的模样瞧着挺生动的,不妨再加个五千年禁闭,好好养养。 思绪飘忽了一会儿,他又支着下颌,唇边笑意浅浅,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 妹妹弹琴真好听。 妹妹似乎挺喜欢剑舞的样子。 为什么妹妹会被蠢弟弟骗走呢? 果然是好久没揍通天了吧! 长兄颇为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自己也是帮凶的觉悟。下方的使者神色一凛,面上带出几分忐忑不安。 他战战兢兢地问:“敢问尊者,可是事情有些麻烦?” 太清垂眸凝思,轻轻摇了摇头,只道:“把情况再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吧。” 使者面色凝重,愈发不安起来。事已至此,也只得压下那份忐忑,尽量语调平缓,不掺杂些主观臆断,开始叙述起来:“瘟疫刚开始时,只有极少部分族人产生症状,起初不显,后来愈发严重,以至于卧床不起、形销骨立。因为人数较少、分布又广,而未引起首领们的注意,只当他们外出打猎捕获食物时,误食了一些毒物。” “这本是常有之事。” 使者停顿了几许,声音平静地往后讲。 “族内的医师瞧过之后,虽不抱幻想,仍替他们开了方子,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劫。而诡异之处,亦在于此,患者虽命悬一线,朝不虑夕,却屡屡悬着一口气未散,照旧面白如纸地躺着。待医师将此莫测症状上报给首领,整个部落便似受到诅咒一般,病症在一夜之间蔓延开来,由此方确定其为一场瘟疫。” “不同以往,感染瘟疫者多为族内青壮劳力,而黄发垂髫者皆幸免于难。由此又产生诸多揣测,在此不一一叙述。首领一方面焚香上供,等待圣母娘娘的旨意,另一方面遣吾等来此,拜访尊者,祈求抑制瘟疫之法。” 他言语既毕,又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停顿几许之后,方平静起身,垂首肃立。 太清慢慢地听着,前后比对着所得信息,神色渐趋淡漠疏冷。 苍雪般的发浅浅流淌过肩胛,纯粹而清冷的白,一如昆仑荒芜无尽的寒冰,透着无机质的冷意。非是深邃入骨的寒,而是恰到好处、规整肃穆的冷。像是这天地间顺时生长的万物,平静地生,平静地死。 公平公正,至道至理。 太清道尊淡淡地望着下方的使者,祂语气平淡道:“此为天意。” 玄都的衣角被风吹着动了一息,他神色平静,拂开衣摆恭敬地跪下。 使者张了张嘴,有话似要吐出,却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他身躯随之一颤,又下意识跪伏于地。 “然。”道尊语气一转,减弱了几分威压。清风拂过窗扉,簌簌的雪落得温软柔和,映着祂唇边倏忽泛起的浅笑。 祂遥遥目视着天光摇坠,青萍剑逐星踏月而来,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搭上露出一角的扁拐,语意不明道:“尚有可为。” * 玉虚宫前,连带这一片的阵法早已随震动绽开莹白色的光晕,温柔地庇护着此间山脉。 而在此之上,徐徐展开的道意愈发见得绚烂,颇有种叫人眼花缭乱的意味。去其浮华,取其本质,又化成一条条玄妙的轨迹,流溢着灿金色的光华。 元始负手而立,眸光极浅。 他慢条斯理地观摩着这场论道,眼眸深处涌动着莫测的情绪。看不清是否有不满,抑或抱怨,只随手撑起阵法,听着噼里啪啦炸开的声响。 像是瞧见什么,他轻嗤一声,神情却是微松。 倏忽,元始眉眼动了动。 他偏首瞧去,那位人族的使者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地上,脸上神情恍惚,像是置身云端。瞧见他后又挣扎了片刻,方呆呆地拜下行礼。 他长年懒散在家的长兄慢吞吞地挽着拂尘,随着使者一道走出,后面还跟着玄都。 元始瞥了眼两人,随手将这片空间隔离而出。 太清掀起眼帘,望向元始,琢磨了一下理由,口中又化为简单的一句:“我打算去人族族地一趟。” 元始不免诧异了一瞬,想了想又明白过来:“与那位有关?行,通天我会管着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太过寻常,倒是让太清沉默了一瞬。长兄难得捡起了几分良心,劝道:“也不必太严格。好不容易他近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拆自己家总比拆别人家好……” 元始冷笑一声。 那眼神明晃晃的,就差直说:长兄你在说什么鬼话? 又或者,长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说谁严格? 太清有点小受伤。 “毕竟不需要与受害者本人,嗯,还有家长亲切交流呢。” 太清顿了顿,平静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转而道:“他们论道结束之后,让妹妹来找我吧。” 元始眉头一蹙,目带犹疑地望向他。 太清仍然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任凭元始打量。半晌后,他懒洋洋地笑起来:“来洪荒这么久了,也没带妹妹一览此间风光,实乃为兄失职。” 元始凝视着他,语气寡淡地开口道:“是吗?需要帮您顺手打包一只通天吗?” “……” 太清静了一瞬,瞧着仲弟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数过:“女娲、您、阿宸,通天若是执意要跟去,便是四位圣人,哦,明面上是三位,你们是打算去拆了人族吗?” 他对着天光摊开手掌,回眸望来,神色愈发冷淡。 “如果仲弟不介意的话……”太清慢吞吞道,“也可以派个身外化身过来的。” 太清微弯眼眸,含笑道:“毕竟,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不是吗?” 神他妈的整整齐齐。 元始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勉力缓了缓情绪,没好气地抱怨一句:“长兄您怎么也想掺和这事了。既然是那位想要的,随祂便是了。” 太清微叹一声,却是上前几步,走至元始面前。两人身形相近,这般看去,便少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元始微挑眉梢,冷静地望着兄长,等着他先行开口。 太清唇边的笑淡了淡,从容不迫地与元始对视。他眼底惯常的淡漠消融了几分,眼角微扬,一如春日里缱绻多情的桃花。多情之至,无情至极,纵是无情,亦可动人。 而定睛望去,却觉那淡漠虽不外显,亦早已融入骨血。 崇尚无为的太清道尊,在世人眼中,自是一派清静无为、道法自然。而他沉凝许久,却开口道了一句:“毕竟为兄只有两个弟弟。” “现在,又多了一个妹妹。” 长兄微微含笑,抬眸望向远处。 元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意气飞扬的青年持剑而立,唇边笑意灼灼,像是盛放在硝烟与烈火中,靡丽艳绝的花,透着血色的锋芒与不息的战火。 他眼眸动了动,视线微抬,又瞧见玉宸。 少女如瀑的墨发垂坠而下,蜿蜒于绯色裙裾之间。剑意凝霜含雪,清冽出尘,唯独杀伐之意不散,逆轮回,踏生死,辗转纵横红尘而上。 “天命杀伐,唯独上清。” 太清语调平静,目光瞥向一旁的元始,微微含着悯意:“即便没有封神,也会有其他。” 他轻轻叹了一声:“为兄平生无甚挂念。” “也只不过是,放不下你们二人罢了。” 元始眸光微凛,抬眸静静地望着太清。他嘴角动了动,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那边战意凌然,而这边愈发见得死寂。飞雪无声无息,将此景渲染得绵长。簌簌的雪沾染了几星辰光,自结界外穿过,平添几许寂静。 太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转而道:“先前那几日,妹妹除了准备躯壳,暂且安置定光以外。剩下的时间,寻我借了灵草灵果,却似在熬什么汤药。最初确实是她在帮我的忙,后来,倒是我陪着她折腾。” 似是想起什么,他笑容中又带出几分无奈。 听至此处,元始已然明了,眼眸中的冷意却凝而不散。他定定地望着太清,语气平静道:“我不会对通天动手。” 不会有什么迫不得已,抑或必须一定。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却是干脆利落指天起誓:“吾生之初天地合,吾生之后万物生。天若仁兮未别离,地若仁兮佑吾逢道途。” “……” “天命予吾结亲缘,福泽绵长兮不思绝。干戈流落起倾颓,唯吾至亲兮当同归。此心不改共天地死生,此意不绝同洪荒诞灭。” “……” “——父神在上,大道为证!” ※※※※※※※※※※※※※※※※※※※※ 今天的教主也不知道哥哥们每天都在想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但是教主知道哥哥们永远都是爱他的。 ———— 没有文化的后果就是:编的好辛苦啊:) 试图仿了一下《胡笳十八拍》。 然而事实上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一段编了什么。 把一只学渣咕咕吊起来,抖一抖,哇! 更新掉下来了。 ———— 谢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唔,上一章的评论让我慌了一下。 其实玉宸也许只是在想和无当的话对应一下? [琢磨]想多了的和我一起面壁思过鸭。 顺带那个拆家的二哈…… 实话实说,我整只咕咕都不好了。 眼前仿佛出现了画面[快忘掉!] ———— 补一下,我推测的两兄弟的谈话本质。 事情真相的叙述权属于太清/玉清√。 毕竟这兄弟俩永远能从只言片语推演出问题本质,甚至能用意念交流。[不] 推测过程大概是: 太清:人族瘟疫是天道的意思,但是我想去看看。 元始:行,您心中有数就成。 太清:我想带上妹妹。 元始:??您怎么不干脆点说您想带通天去。 太清:你要不一起来吧。 元始:??!您到底想干什么。 巴拉巴拉的描写之后。 太清:唉:-(,说实话不是我想去,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两人。虽然封神应该被浮云了,还会有其他针对三清的劫难。 然后顺便解释了一下,妹妹对此早有准备,据他估计亦是想牵涉量劫。 隐藏含义就是:导致三清最后走到封神局面的前因,可能在此次量劫中。 元始懂了之后,觉得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不管三清会因什么决裂,从源头掐灭他会对通天下死手的可能性就可以了。 (●` 艸 ?)之所以巴拉巴拉立了一个复杂的誓言,考虑到,决裂是不可能决裂的,但是揍弟弟怎么可以不揍:)。 我弟弟,揍了就揍了:)。 梧桐昨夜西风急 昆仑山巅无垢的雪绘入道尊清冷的眸底,三分冷意晕散开,浅浅勾勒出一朵淡梅。他并拢的指尖白皙透明,遥遥指向天穹,誓约引动了无形的命弦,瞬息间便汇聚起莫测的因果之力。 元始眼眸淡淡,语调冷峻,仿若漱玉鸣泉,泠泠有声。一身素华白衣,袖袍里灌入了倏忽而起的风,猎猎作响,衬得他身姿愈加缥缈。 圣人一言动天地,若立誓定约,又当如何? 太清负手而立,仰首望着天上星辰。 他微微笑起来,神色间除却往日的淡漠,又显出几分理所当然的傲慢:那便无人可凭此,再来算计谋划三清。 浩渺无尽的星海遥有所感,隐隐颤栗起来。似惊怒,似不安,雷劫迅速地在天穹之上酝酿,浓浓的沉郁的暗色铺天盖地涌来,惨白的光穿透过厚重的云层,万钧雷霆携带着压迫逼近此地。 却无一越过笼罩在昆仑境内的结界,在外界轰然炸响。 待元始有条不紊地立完誓言,掀起眼睑打量着外界的动静,不免冷笑一声。太清若有所思地瞧着天谴,平淡地笑笑,方想回首与元始交谈,又倏忽顿住。 太清眼底微微闪过几分诧异,抬首瞧着天穹上强行散开的一片劫云,一寸寸粲然夺目的功德金光顽强地从夹缝中挤了出来,目标明确地往下扑去,好似一副生怕被阻拦在外,抑或被强行抓回去的模样。 劫云颇有不甘,转移了目标,转而对准功德金光发力。雷光愈闪,声势愈盛,只可惜,效果惨淡。 元始眉头微蹙,颇为诧异地瞧了天穹半晌,侧首望向太清。 他微微启口,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花,功德金光在他转身的一瞬虚晃一枪,纵身而下。约莫是被压制了太久,灿金色的流光急速地拂过道尊的鬓发,带起一阵凉风。 而下一瞬,便“结结实实”地糊上了元始的面颊。 太清:噗嗤。 元始:??! 气(洁)仪(癖)高(晚)华(期)的玉清圣人骤然愣住,手指微微颤抖,似是未曾意料到这突兀的展开,而下一秒,他神色微沉,手腕一转便将之抽离出来,束缚在掌心。 功德金光:喵喵喵? 它似乎也愣了一瞬,灿金色的流光顽强地挣扎着,试图靠近元始。然而,作为洪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多了不愁、少了惦记的功德金光,今天,注定要面对一场嫌弃_(:3)∠)_。 元·仙二代·欧皇·不缺功德·始冷漠地收拢了这团功德,打算回头就把它丢到哪个犄角等着当炼器材料。 他沉着面容,思绪微转。 好在没有多少人看到这一幕…… 嗯? 元始冷漠抬眸,眼角微抽。他一眼便瞧见太清以袖掩面,努力压抑着笑声。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太清甚至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元始神色愈发得冷,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太清,冷飕飕地问道:“兄长这是在笑什么?” 太清正色道:“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是,吗?”元始眼眸微沉,唇边勾起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我还以为您在笑我呢。” 太清整了整衣袖,姿态仍是一贯的风轻云淡,道尊微微含笑:“怎么会呢?为兄自从修无情道以来经历过严格的修炼,无论多好笑,为兄都不会笑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说着,他不由弯了弯眉眼,光明正大地笑了起来。 元始:“……” 面对着弟弟的黑脸,太清照旧面不改色,乃至于颇带几分怀念意味地说道:“真是……好久没见元始这幅模样了啊。为兄记得当初,唔,就是通天还未化形的时候,也总是喜欢这样扑你。小小的一只气团子,打也打不得,管也管不住。倒教为兄好生为难。” 元始微抿薄唇,神色仍有几分不好,只舒缓了些情绪,没好气道:“那是因为兄长总喜欢简单粗暴地把他往水潭子里一丢,任着团子各种辗转扑腾。”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瞧见他就扑。 说不定这些年通天总是喜欢往外跑,也是被童年阴影害的。 一念至此,他心底又倏忽软了一瞬。 太清瞧了瞧元始这幅模样,微松口气:“既然此事已毕,为兄便先走一步了。”他执起拂尘,十分自然地转身,步履不急不缓,丝毫不见慌乱的样子。正待他要打开空间屏障,手中动作又顿了一顿。 太清定睛瞧了眼突然加厚的屏障,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仲弟可是还有什么话,想对为兄说的吗?” 元始望着他,微微露出个浅笑。 “无甚,不过是想送兄长一程罢了。”他语调平平,直至末尾又倏忽转了个弯,折起几分沁入骨髓的寒意来。 寒寂的雪团簇着斜压上枝头,盘曲虬劲的枝干抽出几寸细枝,其上浅浅绽开一簇淡雅的梅花。其色洁白无垢,花瓣攒簇着,兀自于风雪中盛放。待添上几分明艳春色,晕散开一点绯红,色泽便似越发凌绝。 好一朵美丽的梅花啊。 * “真狠啊。”太清悠悠地感叹了一句,重新将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收了起来。玄都安静地侍立在他身后,眼眸低垂,透过云层望着下方的洪荒大陆。 离开昆仑后,偶尔会有血色自下方翻涌而上,阻挡着云路。血色不详,且透着一股呼之不去的戾气,浸染着杀戮的气息。其下,便是一场动辄数百上千人参与的争端。 巫妖二族之间的矛盾,几乎是堂而皇之地摆在了世人面前。 太清淡淡地扫了一眼下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他披着雪青鹤氅,眉宇间凝着浅浅的薄霜,目光中则透着几分隔世的凉薄。长指在广袖中慢慢地推演着,捕捉着几星遗落的天机。 良久,他停了手。 道尊半阖的眼眸里是荒芜的冷,徐徐泛起几丝微澜,又迅速消弭而去。他伸手召来青鹤,便自云端踏下,乘鹤下了凡尘。 * 天地间骤起的异动自是为通天、玉宸所感。 两人神色微动,身形于空中停驻了一瞬,一齐朝着外界望去。少女斜斜挽出的长剑偏移几寸,被通天顺势招架下,也便趁此收了剑势。 她眸里微微闪过一丝困惑:“劫云和功德金光……打起来了?” “好像是的呢。”通天困扰地瞧着这闻所未闻的一幕,“我在洪荒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小心地收起了手中的青萍,确保不会误伤到玉宸,方抬首打量起一前一后降临至昆仑境内的天地罚惩与馈赠。 通天心念一动,似有因果线被牵扯之感,待他再去细细感受,心下又是一怔:“二哥……元始……” 他神色茫然地与玉宸对视,颇有置身梦中的荒谬感。又如大梦初醒,睁眼时一瞬的茫然,似不知今夕何夕,竟得如此缘果。 “元始师兄?”玉宸重复了一遍。 少女思索了一息,抬眸问道:“这般动静,师兄可是无恙?” 通天:!! 红衣青年晃了晃脑袋,迅速回过神来,明艳的面容上染上几分焦急之色。他下意识牵上玉宸的手,便想带着她离开。刚挪出一步,又想起下面眼巴巴等着的弟子。 他低头瞧去,十分顺利地对上了一众神色各异的目光。 一息,两息。 沉默无声绵延。 多宝轻咳一声,当仁不让地站起来,将一群人赶去修炼。玉宸冷静地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随后便拉着通天离开。 金灵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回头望向多宝:“师尊和师姐这是……?” 多宝一脸平静:“应是外界出了什么状况,你也瞧见天上的劫云了。” “可那也不用把师姐带走呀。”无当微蹙眉睫,美目含愁。 多宝微叹一声:“无当。” 无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多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唇边含笑:“没什么,只是这一批弟子的礼仪都麻烦师妹操心了。”顺便记得自己也复习一遍。 #这么闲一定是作业太少了:)# #没事,师兄这就给你来一打,不用谢:)# * 玉宸干脆利落地划开时空隧道,带着通天落到玉虚峰前。而下一瞬,却是青年紧张地牵起她的手,在茫茫雪地里奔跑起来。 漫天呼啸的雪自鬓边拂过,弄乱了几近散开的云鬓。风声猎猎,万物渐渐在视线中模糊。脚下步履微乱,只习惯性地奔跑着,心跳在胸膛中炸响,比风声更烈。玉宸侧首望着身旁的通天,睫羽无声颤动了一息。 在那一瞬间,他似是忘却了自己是一位圣人。 一念动天地,往来数万里。 却尚不及此时此刻,赴你夜奔的气概。 远远的,神情淡漠的玉清道尊负手立于山巅,像是察觉山路上的动静,转过身来。劫云在他背后酝酿,惊雷寒彻的光劈开云层万里,却无力抖落他长睫上无意停留的轻雪。 笼罩着昆仑全境的结界庇佑着此地,连带着漫天的飞雪皆落得散漫自由。 “真好啊。” 玉宸轻轻地在心头感叹一句。 她微微笑起来,纯粹而快乐。和通天紧握的手愈发坚决,无所顾虑地朝着峰峦上的殿宇奔来。 元始眉眼动了动,神色间似染上几分诧然,遥遥看着两人跑来。 待至近处,少女微微喘气,眼眸弯起,露出个粲然的笑容。而通天则放慢了步子,走了几步,却是干脆利落地抱住了他。 再度被气团子强行扑住的元始微挑眉梢,顿觉手上微痒。 祸头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衣袍,又带着满满的焦急与担忧唤了一声:“哥。” 元始低眸瞧他,眼神里颇带些嫌弃的意味。 瞧了眼旁边的玉宸,好歹忍住了把人提起来、再丢出去的冲动。却也不由拍着他的背,轻轻哄了一句:“行了,我没事。” 想了半会儿,又不自在地加了一句:“别担心了。” 玉宸轻轻笑开,自然地背过身去,遥遥望着天穹上渐渐散开的劫云。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 百度百科: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注释:鄂不:花萼和花托。鄂,通“ 萼 ”。不,同“ 柎(fu) ”。韡(wěi)韡:光明美丽的样子。 翻译:棠棣花开朵朵,花儿光灿鲜明。凡今天下之人,莫如兄弟更亲。 ———— 这句话我替元始喊了: 元始(惊恐):你别过来啊! 然而,还是被动主动地被气团子扑了两次=v= 不过功德金光和清气团子的待遇是不太一样的。 大哥哥虽然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但他早些年有个相当恶劣的爱好: 把通天弄哭,把元始搞炸毛=v= 这么多年没被打死也是不容易了。 听说今年六级翻译考了梅花? 咕咕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结果连考试都鸽了。 【正色】但是小天使走过路过瞧瞧这朵美丽的梅花。 祝蒙的都对,顺利上岸√ ———— 谢谢小天使“千&千寻”送的120瓶营养液。 o(*////▽////*)q抱着咕咕的自己,突然慌张。 我会努力从论文堆里爬出来的【握拳】。 蓬舟吹取三山去 “人族自诞生之初,无需苦修悟道,生即拥有道体。族群未至千载,而惊才绝艳之辈屡现,其修为最高者已至金仙之境,待逢机遇,即可突破……” 女娲垂眸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慢悠悠地甩了下蛇尾,碧绿的眸子半阖不阖,微敛的眸光淡漠疏离。 “天地何其不公。” 她话锋一转,又带上几分难以言喻的疏凉,在眸中晕散开一抹深色:“然,人族寿命苦短,非修行不可超脱于世,反受世间诸般苦厄,生老病死,皆为天数。” 白发的道尊端坐于席上,目光无悲无喜地望向远处。 女娲安静了一会儿,望着远处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景象:“我有时候会怀疑,是当初的我的确想要创造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还是这天地借了我的手,让祂为之钟爱的生灵诞生在世间。” “师妹是人族的圣母。” 太清平视前方,语气平淡道。 他的目光遥遥掠过此间数里,见粗布兽衣之人来往匆匆,耕作纺织井然有序,苦涩清冽的药香隐约传来,竟也似和谐地融入其中,看不出半分突兀。风动树影,散落碎金般的流光,跃动过他苍寂的发,仿若岁月祥和,未有灾祸。 “无汝,便无人族。” 女娲神色莫名,侧首瞥了太清一眼。她没有再说什么,曳地的裙摆微微漾起,便重新幻化了双腿,赤足踏于地上。 古老的,厚实的大地包容着万物,温柔地承载着她的脚步。 她发髻中别着孩童精心采来的茶花,神色悲悯而慈和,又噙着一抹柔和的笑,自若地踏足于族落之间。瘟疫延缓了它的步伐,在她的脚步下迟疑、退却。那抹淡淡的药香又盛上几分,徘徊徜徉在生死之侧。 至少此时此刻,她像极了古老传说里歌颂的那位造化神祇,有感天地寂寥,而依照自己的形体,创造了一个新的种族。 太清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掏出紫金葫芦,信手取了几枚丹药,便随意地将之掷入流水之中。丹药遇水便融,药力散入水中,随河流扩散而去。 他掐算几分,确保无误后收了葫芦,背手行于溪畔。 倏忽,太清眉梢微动,远远望去。 句芒一身淡青长袍,捧着一束扦插的枝条,侧坐在白虎背上。白虎腾挪之间,踏入人族境内。初开灵智的猛兽恭顺地低下头,让翠发的青年稳稳地迈下。 似是察觉到太清的目光,句芒轻敛广袖,颔首行礼。 他落于云层之上,于族地附近催发起灵木,澄碧的光芒流转之间,遍地的树木愈发葱茏,削减了几分枯黄的病容。莹莹的光华拂过山水田垄,绿意绕枝,愈见盎然生机。 族地附近的人渐渐聚拢在他下方,注视着草木蔓发,春茂青山,口中喃喃地祈诵,神情敬畏地望着自然之景,焕发着对未来的希望与期待。 “春神吗?” 太清若有所思,瞧着句芒漫行于云端之上。云海雾气翻涌,使得青年身姿半隐半现,只见他手中碧枝流坠着盈盈的清辉,融入大地之中。那抹光辉落至圣人足前,又蔓生开烂漫黄花。 女娲脚步微顿,与之遥遥对视一眼。 她以指轻点额头,同他见礼,湘色袖袍垂坠一寸,露出一截皓腕。女娲微舒眉睫,碧色眼眸微柔,复而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 太清收回了视线,他起身拢了拢鹤氅,沿着小径行去。 一路上,偶尔逢上一两寻药的孩童。道尊偏首瞥了半眼,眉目微拢,出言指点一二,不待回应,继续慢慢地往下走着。 山路尽头,玄都拱手而立,垂眸等待着太清。 他瞧了眼弟子,蹙起的眉微展,朝他招了招手:“那边的情况如何?” “弟子瞧过医师们施用的药方,中规中矩,无甚过错。”玄都恭声答道,“然而染疾之人至今缠绵病榻,神志浑噩不清。若是情况再恶化下去……” 太清微微摇头:“师妹既已出手,瘟疫不会继续蔓延下去,只不过这些人,能救便救,熬不过去,便是命数已定。” 玄都踌躇片刻,仍是不由问道:“师尊先前言其为天意,可天地厚爱人族至此,又为何要降下灾祸?” 太清望着玄都,微微一叹:“凡事因果相依,越是得尽天地厚爱,越是要承受相应的劫数。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故言,被偏爱不足以为乐,被忽视亦无需指天问地。” “非历经千灾万劫,人族难以立足洪荒。”他语气淡淡地道,“现在尚且有吾等庇佑,待往后,神祇不再临世,人族又当如何?” 玄都静默不语。 “生于洪荒,幸或不幸,第一样要学的,便是去争命。” 太清拂过弟子的鬓发,掌心微冷,一如他漠然的目光:“学不会的,便会死;学的会的,也未必能活。只不过生在此间,总要去争上一争。” 玄都怔了怔:“清静无为……” 他方出口,又在下一瞬反应过来。 “哪能真的无为呢?”太清反问,“纵然是为师,最初也要学着如何去活,护着你两位师叔顺利化形,所幸父神留了昆仑阵法,否则按三清化形入道的速度,未必不会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为师如今敢言一句清静无为,也不过是仗着这世间再无人可欺辱三清。我自无为,何人敢犯?” 玄都心头震动,下意识望向太清。 道尊神色淡淡,兀自将苍雪背负于肩胛,目光又遥遥地落向远处。他唇边倏忽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春风过境,万物复苏。 “来了啊。” ※※※※※※※※※※※※※※※※※※※※ 大哥哥像是那种什么都不做,任其自然的人吗?=v= ———— 谢谢“星辰微光”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的评论√ ———— 突然好想去放牛,没有生活压力,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江湖套路。只关心我的牛在不在,以我的智商,只放一头,多了我也数不过来,它吃草,我睡觉,我趴在牛身上睡觉,牛丢了,我也就丢了,省心。 应写黄庭换白鹅 鹤引纠结了一会儿,索性席地而坐研究起书籍来。 他小心地翻开厚重的纸页,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拂拭过溢散的星茫,星星点点的知识便随之涌入脑海。他勉强忍住将之从头到尾看完的冲动,着重翻看起瘟疫篇,详详细细,不敢有丝毫疏漏。 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着。 圣人淡淡的目光偶尔在他身上驻足,又悄无声息地挪开了。 她回身离去前最后定格的那一眼,是青年毅然拿起一枚丹药,果断地将之慢慢碾碎。 他额间冒出细微的冷汗,一双黑眸亮得惊人,瘦削虚弱的身躯中倏忽焕发起一股别样的生机,几近灼烧之态。其举止动作却偏生显出一贯的冷静自持,仿佛整个人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灵魂在为知识燃烧,而另一半冷眼旁观、平静剖析。 真不愧是…… 玉宸浅浅一笑,对着天穹的方向,敛袖行了一礼。 * 林间小路已至尽头,往下便是村落袅袅而起的炊烟。 玄都怔然望去,像是想起什么,便又恭敬地退后了两步,于一旁侍立。 白衣胜雪的青年面容清隽,手中转着一支莹白如玉的笛子,又颇为纵性地往上系了一枚红络子,映出指尖一抹艳色。他行止间携着霜月寒雪,眉眼上偏生添了一抹恣意,淡化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旷古深寒。 待至近前,青年略微歪首看向太清,停顿了半会儿,方垂首行礼,开口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恶尸,原珏。” 太清抬手整了整鹤氅,闲闲地掀起一抹笑:“双玉为珏?倒是一个省事的名字。” 他颇有逸致地打量了仲弟的恶尸一番,迅速得出了结论:多半是由于被本尊嫌弃赶下昆仑的。 原珏从容地望向太清,心下亦是哂笑:能把本尊逼到不顾伦常,以下犯上,这位太清道尊,委实是个妙人。 两人各自做出判断,面上却是不显。 太清望了眼原珏的背后,微挑眉梢。 原珏注意到他的目光,自然地解释道:“玉宸有事先行一步,通天似是去寻句芒了。” 太清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还真是……” 任性呢。 他于心中接上半句,唇边又泛起一丝纵容的笑。 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等不到两人回来,太清望着原珏,微微一笑:“不妨寻个地方谈谈?” 原珏莞尔,眼帘微垂:“悉听尊者吩咐。” 太清眉目微阖,转而吩咐玄都几句。青年面容沉肃地应下,目不斜视地行了个礼节,便径自离开了。 * “瘟疫源头已得抑制,染疾之人想来多会无碍。多方插手之下,人族族域近来必是关注的焦点。” 玉宸漫无边际地想着,信步行于林间。她抬头望了一眼高悬的太阳星,眸光微敛,抿唇不言。 少女身上着染的月白色云袍曳坠一地,自水墨雾气中氤氲开淡淡的莲花。她足下踏过枯折的细枝,身形过处,又忽见陌上新绿,嫩芽兀自抽枝。待玉宸自林中走出,墨发如坠云端,林间清露沾上衣襟一角,渐次晕染开更深的色调。 “妹妹。” 她眼眸微动,迎着霞光望去。 太清含笑唤了她一声,招手等她过来。 他身侧的原珏懒散一笑,眼眸微亮,转而直起身子,端正了几分神态:“玉宸道友。” 玉宸眨了眨眼,微微笑起。 她一一与两人问好,又加快了步子,轻快地走至太清身旁坐下,双手轻轻地捧起一盏融雪茶。太清并不过问她之前的去向,法术一动,便于席上摆上一些新摘下的灵果,仿佛是此日无事,来此闲游一般。 原珏伸手摆好杯盏,好奇地抬首望向她,眉宇又不由动了动。于近处瞧去,少女低眸啜饮茶水,姿态娴静,仿若临水照花,莫名显出几分说不出的乖巧来。 至少显得比本尊家弟弟乖巧。 他心思转了半转,暗搓搓地给远在昆仑的元始发送了一张图片:可可爱爱.jpg。不多时,他迅速收到了元始返回来的严词警告。 原珏轻笑一声,为身家性命着想,倒是收了几分戏弄的心思。 * 太清瞧了瞧身旁的小姑娘,眉宇微微舒展,揽尽清风皎月:“阿宸所求,可已如愿?” 玉宸闻言展颜,眸光熠熠:“谢过师兄,此间琐事已了。”她顿了一顿,又抬手唤出一副卷轴,郑重地将之交付予太清。 太清展开卷轴,目光沉静,慢慢地于脑海中勾勒起其上玄妙的神文,眼前渐现阵法雏形。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原珏一眼,指尖一动,又迅速将之收束起来。 原珏神情自若,兀自传了个音:“若有事需要通知本尊,在下随时听候差遣。” 太清不置可否,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转而望向玉宸:“可是近来刚起的想法。” 玉宸并未否认,她点了点头,干脆道:“时隔日久,忽见昆仑大阵,又生此念。” 太清琢磨了一息“又”字,目光宽容,只叹息道:“动力从何处来?” “混沌。”玉宸浅笑一声,“再分阴阳,重定清浊。” 太清神色微凝,拢于袖中的手本能地摆个掐算的姿势,又一根一根缓缓松开手指。那双染却桃花迷离的眼,此时弥漫着淡而缥缈的雾气,衬得他容色愈加淡泊。他微微一笑,倏忽明白过来:“竟是在那里吗?” “玉宸可有把握将之取出?”太清微挑眉梢,问到了关键之处。 玉宸从容道:“起初并无,但现今……我们有两个世界。” 也就意味着,两位天道吗? 太清轻叹一声,自广袖中抬起一只手。 这举止往往伴随着圣人毁天灭地的权柄,此刻又轻描淡写地做了一场甚为微不足道的温存。 他闲闲地拂过少女的鬓发,替她挽上一缕匆忙散开的发。轻缓的声音似流水漫过清溪,又如玉石相击,泠泠有声:“那就去做吧。” “元始那里,我替你担着。” 原珏:喂?朋友你怎么回事? 原珏:当着我的面坑我本尊?这兄弟还能不能做了? * 云崖缥缈,青峰揽月。 句芒收了术法,望向一旁端坐的通天。他未着平日里穿惯的红衣,倒换上一件缀着莲花纹饰的水色道袍,腰间佩玉,眉目清朗,与红尘断无半分牵扯的圣人,仿若误入了尘缘,独惹众生倾慕。 他懒散地支着下颌,笑意浅浅地坐在那里。 旁边围坐着一群孩童,好奇地问东问西。 “道长,修仙难不难啊?” 通天认真地点头:“难啊,难得头都秃了。” 小孩子们立刻惊讶地喊出来:“可是道长还是很好看啊。”说着,又有几个小姑娘偷偷凑在一起私语,望向圣人时,又颇为不争气地红了脸。 通天一本正经:“毕竟修仙能够驻颜有术,拯救秃发掉发嘛。” 便有孩童紧张地挤上前去,眼神忽闪忽闪地看向他:“那道长我们也可以修仙吗?” “可以吗?可以吗?”一连串的声音接着问。 “自然是——”通天拖长了音调,望着他们紧张的小脸,收起了几分作弄的心思,认真道,“可以的呀。” 不拘于时的圣人微微弯起眼眸,朝他们招了招手:“要不要听怎么修仙啊?” “诶!”孩子们惊讶极了,却也不由自主乖乖坐下。少有的几个一蹦而起,又带动起身旁的人,“道长等一等,我们去喊一下其他人。” 通天便等了等。 孩童找来的有亲近的小伙伴,有神情无奈的母亲,又匆匆扶着年迈的老人,亦步亦趋地带着他来到山崖之下。 通天等到所有人都来齐了,又问上一句:“都准备好了吗?” 年龄悬殊的众人都点了点头,神情颇为紧张。句芒微挑眉梢,也寻了个地方坐下。 圣人微微一笑,便开始讲道。 那是拂过山岗的清风,坠入林间的皎月。云霞漫天,彩云遮日。倏忽风动,乌云蔽天,雷落九天,倾泻一场暴风骤雨,掀起海上万顷波涛。若逆水行舟,几时倾覆;若于云端俯首,天地落入眸中。而待其恍然惊觉,足下又踏上厚实的大地,炊烟袅袅,人间似锦。 三日一晃而过,他收了声。 脑中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令众人不免神情恍惚。 句芒最先回过神来,不免往旁边一看,坐卧着的猛虎半眯着眼,却是灵智已全,踏入修行之途;不知是哪位孩童抱来的小犬,褐色眼瞳澄明,颇为人性化地拱手行了一礼。 至于这些本就被道偏爱的人族…… 句芒思绪一转,便听见孩童惊喜的声音:“爷爷,爷爷,你的头发变黑啦。” 老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却是放下拐杖,崇敬地向圣人拜下。在场之人,纷纷随着他的举动拜下。 通天不言,含笑受了一礼,转而将之托起。 句芒走至他身旁,亦垂首执了半礼,方抬眸望去。山野间的翠色愈加逼人,浓郁的生机萦绕此间不绝。远远的,又似听到一阵欢呼,像是自瘟疫区域传出。 他来此的目的,约莫是达到了的。 通天瞧着渐渐散去的场地上,只留下了几位小姑娘。其中一个约莫年纪只有五岁,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的花环。 正在他好奇地观察的时候,小姑娘咬着唇,颇为期待地小跑过来,高高地捧起花环递给他:“谢谢道长。” 通天指着他自己,歪头问道:“送给我吗?” “嗯嗯。”小姑娘们一齐点了点头。一个绿衣小姑娘补充道:“这是最好看的一个。”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了。”通天眸光微扬,本打算从袖中掏出糖果,探出的指尖又顿了顿。 糟糕,出来的太急了。 他面不改色,转而随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自瓶中倒出几枚丹药。 风姿卓然的青年唇边含笑,漾开几许灼灼春光:“那我拿这些与你们换,可好?” * 小姑娘们手拉着手,一齐走掉了。 句芒盯着玉瓶看了许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话就说。”通天瞥了他一眼,小心地把花环收好。 句芒轻轻叹了一声,玩笑道:“拿九转金丹换花环,也就是您能做的出来了。” “大兄炼了好几炉呢,平日里我都拿它当糖豆吃的,也差不了多少。”通天解释了一句,唇边倏忽泛起一丝温柔的笑。 句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远瞧见一位明艳灼灼的少女。 月白色云袍随风舒卷,轻巧的莲花缀于衣襟之上。罥烟似的轻眉拢于云雾之中,少女容颜缥缈,独有一双星眸映入见者心湖。 她仿佛在那里等了许久,纤白的广袖上沾染了几缕雾气,愈发朦胧,仿若置身虚无之中。 通天整了整衣袍,足下一个瞬息,便现于玉宸面前。 她眉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又抬起眼眸,专注地望向他。少女瞧了几息,不觉慢慢弯起灿若繁星的眸子,轻声唤了一句:“通天。” 圣人勾唇浅笑。 “嘘,别动。” 青年含笑的话语拂过少女耳畔,惊动一池春水。他神情分外专注,动作轻柔地抚过她的发,转而取出那个最为精巧的花环,为她细心簪上。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俯身,以额轻触少女的发,神色恣意飞扬,又透着隐约的笑意。 “让阿宸等了那么久呢,就当做是,赔礼了吧。” 玉宸微抬眼眸,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唇边渐渐绽开一抹粲然:“好啊。” 句芒:“......” 句芒:行吧,我算是知晓那位家室是谁了。 ※※※※※※※※※※※※※※※※※※※※ 挂科就挂科,难道还要看复习吗?? 无言谁会凭栏意 【太始洪荒,碧游宫】 “阿宸……” 缓缓念出的缱绻温语在空气中滞留。 道尊纤长的羽睫微掩下眸中一片阴翳,一动不动地,看着时间里的光影渐渐溃散,化为星星点点的流光。 少女的容颜宛如莲花的开落,一瞬绽放,又在他面前渐次零落。 最后落去的一眼里,她轻轻抬起眼眸,望向他的目光里浸染几分苍凉月色,又好似空无一物,未曾映入半道虚影。少女纤长的手指沉重地压上笔身,弯起一个固执的弧度,凝固不动,任着广袖随风翩飞,衬得身形愈发纤瘦。 她维持着执笔的姿势,目光沉沉地望来。在光影破碎散开的那一瞬间,似有长风拂过她眉眼,愈发显得眸光凛冽。 “浮黎。” 玉宸倏忽勾起唇,神色平静坦然,映着粲然刺目的万道辉光,笃定至极地道出不速之客的名姓。却又不由放轻了语调,像是想起之前所为,带上几分茫然无措,轻轻唤道:“……哥哥。” 玉清道尊静静地望着她,微微抬手,似想回应这一声。 而下一瞬,光芒彻底扩散而去,湮灭了眼前的一切。纯粹的银辉泛着冷意,自窗棂踏入室内,在白玉砌就的地阶上洒落下一地月华。 宫室寂然,满目无人。 “……” 浮黎喉结动了动,眸色愈深。 他长长久久地伫立着,心头似压上了一道什么,似峰峦,若渊谷,沉重得纵是圣人,也难以轻易拂去。 波动的时间线溢出淡淡的银芒,扭曲、变形、修复着由此而来的动荡,亦不免将道尊那声隐含警告意味的问候,借由时空的牵引传达。 “可惜,终究是……不得见你。” 浮黎淡淡地望着这一幕,突兀地笑了半声,像是有满心的荒谬感,无从诉说,不可言说,只于心间匆匆忙忙地落了一场荒雪,徒惹他狼狈。 他漠然地扫了眼散了满桌的木牍,袖袍轻挥,将之恢复成原先的模样。面前便只余摊开的书卷,兼上一盏冷茶。 茶水半凉,其味甚苦。 他本不该去尝上一口,却到底,此心难主。 浮黎侧首望向窗外星辰,将袖袍慢慢展平,霜白自他掌下绵延,寒寂的一片。衣冠整肃的道尊抿着薄唇,目光沉郁。 * 倏忽泛起的回忆,笼罩在漫无边际的雪色之中。 莽莽苍雪覆盖过黝黑的大地,其上矗立的宫阙清寒入骨。冷夜漫长,长日寂寥。自他诞生之初,昆仑便是这般,曾经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唯独与众不同的,是幼妹。 那么小的孩子,会小心地提着襦裙,跑遍整座昆仑山脉去寻一株雪莲,开心地抱着捧到他面前;会趁着晨光微熹,折下一只纸鹤,偷偷放于他窗外,等他闭关出来后一一拆看;亦会乖巧地坐在他膝上,听他讲大道至理,眼睛眨呀眨的,明明快要睡着,还要坚强地点头鼓掌:“哥哥讲得真好。” 彼时道尊微挑眉梢,曼声问她听懂了什么。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方抬头一本正经道:“就是听不明白,才觉得哥哥一定讲得很好。” 玉清道尊沉默了一瞬,瞧着幼妹困得不行的模样,终是放软了心,把她抱回内殿,悉心安置好。夜深人静时,他则守着安睡的小姑娘,沉吟许久,默默摊开空白纸笺整改起授课方案。 落笔时微弱的声响偶尔会惊动幼妹,然而事实上,无论他下笔如何轻,小姑娘总会在迷迷糊糊中翻转过身,从被褥中伸出一只小手在云榻上摸索一会儿,便自睡梦中辗转醒来。 接着,浮黎往往会瞧见一只哒哒哒跑过来的软糯小姑娘。 散发赤足的妹妹抱着毛绒团子,额发翘起一簇,莫名显出几分乖觉。她软声唤他一句哥哥,仰着脸眼巴巴地等着他伸手抱起。 “我陪着哥哥,好不好呀?”妹妹眨着眼睛,开开心心地问他。 道尊何曾需要陪伴呢?数万个日夜也不过是他漫长且永无止境的生命里的一息光景,连半刻也无需留念。 但他垂眸瞧去,神念微动。 他的妹妹眉眼稚嫩,眼眸澄澈,满满地倒映出他的身影。神色间是说不出的认真专注,是他漫长岁月里从未见过的灿烂。比昆仑寒寂的冰雪更为动人,比凛冽透骨的山风更具威力。 是这世间惊心动魄的一曲绝唱,亦是他,玉清浮黎唯一的妹妹。 道尊眼底倏忽柔软,竟是鬼使神差地应下了这句陪伴。 待妹妹在怀中沉沉睡去,拉着衣襟的手放松几分。他方放下笔,抱着她斜倚在塌上,眼眸半阖,眸光极浅,又流露出淡淡的温情。 不会再有这样特殊的存在,牢牢占据他心上最为柔软的部分,重要得值得用毕生去负担。 只可惜…… 他唇边的笑止了一息。 回忆随之戛然而止。 浮黎眼眸微暗,衬得那抹冷色愈发浓郁。 只可惜,妹妹不会永远依偎在他的羽翼之下,永远信任他、依赖他,听从他的教诲,顺应他的意愿。与之恰恰相反,同道殊途,日趋疏离。乃至于,罔顾天命,不惜叛道。 “真是……好极了。” 俊美无俦的道尊语气轻缓,怒意却隐隐浮现在眸底。他到底舍不得去怨他的妹妹,来不及憎恶清醒透彻的命运,便由着那些许私心,迁怒某位尚未死透,死死活活的神祇。 应是,理所当然的了。 * 上古有天之尊神,自汤谷出,主宰时空大道,统辖周天星辰。号曰东皇,其名太一。道自一始,而后有万物;宇宙生于鸿蒙,演化自先天五太。是以享天地福祉,尊贵无双。 纵是比之盘古三清,亦相差无几。 历数巫妖一劫,妖皇殒命,受气运反噬;祖巫身死,乃孽果缠身。而作为太阳星主,镇压三千鸿蒙的东皇太一,若能斩断与妖族的联系,明哲保身,天道尚会留其一线生机。 浮黎漠然地想着,目光遥遥望向碧游某处禁地,足下步履未停。 到底是能与玉宸成为至交的人,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他妹妹自是傻得可爱,至于这位—— 神色冷冽的道尊轻勾唇角,眼底薄凉至极,颇为吝啬地吐出两个字:“愚蠢”。 可不是把自己作死的。 现今瞧着虽未凉透,但要想全须全尾地活过来,少不得有人要为此担上莫大的因果。这“有人”十有□□,还指的是他妹妹。 顿觉糟心的浮黎面色更冷。 若是他早早踏足碧游,不……他就不该答应分家。若是玉宸一直处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搞出这么个大新闻,他这个兄长也就不必做了。 所以说…… “阿宸真是,越来越不乖了啊。”兄长语气亲昵,玄冰凝成的眸里似有暗流汹涌。他在禁地不远处驻足,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一圈禁制。 也许现在把这掀了,妹妹就舍得回来了呢。 浮黎目光淡淡,一手若有所思地按上玉如意,颇为凶残地考虑起来。 至于思考的结果? “哗啦——” 风声骤烈,天地之势为一念所引,带动了周遭万里的云层,玉清神雷划破寂然长夜,倏忽砸向禁地。 浮黎衣袂翩飞,广袖被凛风吹拂着发出猎猎之声。道尊漠然的凤眸掠过碧游宫阙,眉宇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随即雷霆轨迹稍易,避开人群之处,继而轰然砸落。 外界诸圣探寻的目光接踵而至,转而被时刻运转的碧游大阵挡下。纵然上清圣人离去时日渐久,阵法隔绝之效尚可一观。 阵眼所在之地,琼霄手中的笔于掌心逆转,转而接上云霄的术法。匆匆赶来的金灵则迅速接替过碧霄的位置,启用法诀提升阵法威势,又调整重心,护下周边建筑。 几位弟子在得到云霄的传信后迅速聚首,方赶上这一变动。 待局势得到控制,脸色微白的碧霄回过神来,恍惚望向远处,似是不敢置信一般,向旁边的无当问道:“这是……二师伯?” “是。”美艳灼灼的女修微叹一声,肯定了她的猜测。 上清嫡系一脉怎么会不熟悉玉清神雷,但这大半夜的砸雷…… 不是夜半做梦,便是当真被气狠了? 无当面上褪去几分慵懒的笑意,显出几分冷然。她扶着碧霄坐下,又信手取出几枚丹药让她服下,方与面含担忧的龟灵对视一眼。 后者匆匆安置好沿路逢上的几个惶然弟子,睁着水雾迷蒙的眸子,径自沉了大半部分群岛入海。左右隔着阵法,望着头顶深蓝的水幕,也比黑云摧压的天穹好些——这才安抚住惶惶不安的师弟师妹们。 金灵面目沉凝,神识借着阵法向外探出,便见那陆上净土般的一角,未被海水倾覆。 东海隐隐泛白的浪潮席卷而上,几近滔天之势;天穹威压凌绝,刺目的雷光涌动着凛冽入骨的杀意。唯有那一角亭阁,屹立于风浪之中。 不知是当初何人植下的一株银杏,枝干光秃秃的,寥寥缀着几片干瘦枯黄的叶片。在触目惊心的枯焦色泽中,斜伸出一截枝条,兀自挂了一个小小的古朴的铃铛。 铃铛用红绸细心地缠绕着,悬挂于枝条之上。细观其上痕迹,满是细碎的零落的伤痕。它平静地立于倾覆之下,直至亭阁外的禁制破碎的那一刻,方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金灵顿觉耳边翁鸣一声,眼前骤然一花。 耀眼的光芒淹没了一切,连带着逼人的热浪,在东海之上扩散。 有日自东方而出。 此后三千日夜,东境永昼。 ※※※※※※※※※※※※※※※※※※※※ 我卡文的样子,像极了在做一张没有复习过的卷子,字斟句酌,反复琢磨,还是找不到采分点... 上天会知道我在编什么的【瘫倒】。 ———— 浮黎这里卡了好久,思虑再三,顺带拖延。 浮黎养玉宸的模式,大概近似于老父亲养闺女。 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了,女儿有了自己的知交(东皇),自己的圈子(毛茸茸?),往后还会成家立业(截教?)。然而作为老父亲,虽然希望女儿永远是个贴心小棉袄(?),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不再像以往那么亲近,甚至离开自己出门闯荡(?)。 所以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浮黎对玉宸之情,显然是超过妹妹对他的孺慕亲近之情的。 当然是妹妹不是女儿。 也因此,哥哥会更加不甘心,想要把妹妹拐回昆仑之心一日不死,想把那些狐朋狗友(金乌?)乱棍打死。 分家之后,也就指望着下面几个徒弟有点眼力,经常骗妹妹回家看他什么的(?),勉强安慰自己的样子。 毕竟哥哥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有那么——大。 浮黎今天也没彻底黑化,已经很努力了真的=v= ———— 【无责任小剧场】 东皇:继续编啊,不要停啊?!我那么大个金乌,连个脸都没有吗? 咕咕:是的呢。 东皇:......? 咕咕:您不觉得您是本书最酷炫的崽吗? 东皇(面无表情):我觉得是时候烤鸽子了。 又及:818那个明目张胆双标的浮黎圣人。 输入法提醒我:事实上玉宸(yu chen)和愚蠢(yu chun)...在拼音上就差个元音。 果然是天生一对好丽友。 不愧是我=v=。 ———— 谢谢“独坐幽篁里”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一个人”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扶朕起来,朕的江山还没有亡qvq 尔曹身与名俱灭 厚重凝实的钟声悠远得传开,时空似是为之扭曲了一瞬。汹涌的海浪倏忽定格在奔涌而来的那刻,迅速地被太阳真火蒸发。 祂袍间垂落的灿金明光熠熠夺目,无声无息中灼烧尽周围百里的空气。海浪蒸腾起的热气排涌而上,连带周遭的温度,皆在一息之间提升到足以令旁人感觉不适的地步。 浮黎眉头微皱,指尖术法一凝,隔开扑面而来的热浪。他垂眸望去,目光微微顿住。 生生将一袭白衣穿的明灿夺目的神祇微抬下颌,目光悠远,祂信手折断了迎面斩落的雷霆,任其随风散去。眉心一点太阳神纹熠熠生辉,映衬的那张时隔洪荒久矣的面容,仿若春日临江,风月加身,平生一种安宁祥和之态。 道尊冷眼注视着日之尊神,似叹息又隐约带些憎恶一般:“东皇。” 神祇含笑望来,眉宇灿然耀眼。祂并未答话,目光仿佛被什么吸引一般,静静地停驻在银杏枝头。隐约回忆起三分往事,祂唇边倏忽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环绕其身的明光随之欢跃曳动。 浮黎攥着玉如意的手倏忽捏紧,愈发凝重的威压似山崩地摧一般,笼罩在海域上方,令其生生沉落几寸。 冷冽的霜雪则穿过曜日的领域,须臾之间覆盖原先蓬莱岛屿所处地域。 冰雪寂然无声,携着千万个元会沉淀下的孤寂,在海面上结起厚厚的冰层。受道尊心绪牵引,越发冷彻入骨。 忽如一夜寒风起,遍地琼枝寒树,照彻一方长白。 白袍华服的神祇似未有所感,径自往前行了两步。足下明光生辉,拂开蔓延的冰雪。祂动作轻缓地解开铃铛上的红绸缎,捧在掌心凝望了几息,似因无处安放,而颇为苦恼地蹙起了眉。 祂转而眉目轻舒,耐心地将之一圈一圈缚于手腕,直至垂坠下殷红的一缕。又顺手把铃铛往腰间一挂,方好整以暇地迎向面带薄霜的道尊。 浮黎面容寒彻,瞧向其的视线愈发淡漠疏离。 道尊微抬掌心,玄奥繁复的术法自指尖绽开。天地遥有所感,山海与之相应。圣威赫赫,足令四境之内生灵寂然。 懒得去管外界的动荡,他注视着神祇,语气平缓:“不通天数,妄图逆转轮回,溯回命运长河归来;紊乱时序,致使日月交替失衡,极昼出,星夜隐......” 他修长的手指压上玉如意,脸上神情一改,却是透着些沉寂入骨的漠然无情。高居昆仑尊位的玉清道尊,除却会对至亲动容之外,又何曾真正把旁人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此等,逆命之辈。 “既是天地不容,吾自当代天伐之!” * 紫霄宫里的诸般死寂似被来者惊动。 太上一袭鹤氅,眉目古井无波。他静静地等在殿外,品着道童奉上的茶水。残茶将尽,盏中犹然倒映着一幕天光。 波光游离之余,映出的却非是宫阙之景,而是邈邈沧海碧游。 他斜睨了一眼重重阵法庇护下的蓬莱岛屿,眸光微沉。到底是未曾料到,在这般天机封锁之下,东皇仍是凭着混沌钟保留了一点真灵未散。 只可惜,这些尚不足以令祂转生临世。强行为之,神魂彻底散于天地,再无一丝一毫复生的可能。若非碧游生了变故,也不至于到眼下这个地步。 太上神情淡淡,撇开那些许的惋惜之情,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 待西方的两位圣人匆匆赶至紫霄,便见白发的道尊于殿中沉吟。与之相对的内殿大门,犹自紧紧闭合着。 两人慢行几步,在一旁坐下,亦等待着道祖的决断。 娲皇宫中。 女娲垂眸望去,神色疏离。满殿的素色,映出几分难言的凄怆。她指尖慢慢抚上招妖幡,似叹息又间杂着惘然:“轮回之后的人,还是先前的那个人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 女娲眼眸里微微漾开波澜,她瞧着下界的神祇看了许久,目光又定格在祂腕间一线殷红上,似是终于找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而下一瞬,太上眉眼微动,眼中浮现几分诧异。接引倒茶的手抖了一瞬,溅出几滴茶水。准提则皱起眉头,与接引对视一眼,像是倏忽无言。 着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娲,第一次以真身踏出了巫妖大战后久久封闭的娲皇宫,挥袖挡下了浮黎的一击。 她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师兄”,却没有让开半步的打算。 浮黎眸光微敛,瞧向她后方的残魂真灵,又望了一眼眉目平和的女娲。 女娲不善战,那是圣人里面的相对而言。能在远古洪荒活下来,在道途上证得圣位的修者,若是等闲视之,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倒不至于让他顾虑。只是,若在碧游开战…… 浮黎眉头猛然一蹙,心底渐渐浮现几分戾气:“你执意如此?” 女娲微微摇头。 较之以往熠熠的神采,素衣白裙的女娲面容上犹带几分寂寥,眼眸里的光沉沉坠下,宛如一潭死寂的碧泉。她微扬广袖,飘渺缠天带落入手中,转而低眉垂目,轻声道来:“昔日我族皇者以一族相托,恳请我庇护妖族余下族人。女娲既已应誓,自当奉诺。” 浮黎冷笑:“师妹现在才想起自己是妖族的圣人,可是迟了些?” 女娲不为所动:“生我者天地,养我者洪荒。妖族圣人也好,人族圣母也罢,女娲这一生,但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浮黎沉沉地笑了半声,眉目愈发冷淡。 他指尖凝霜,迅速结成一把冰霜长剑,遥遥指向女娲身后。另一侧,混沌钟轻鸣一声,飞快地恢复几近消弭的防御,牢牢地守在祂身前。 神祇眉眼微动,若有所思地望向白裙的圣人,手指微微收拢,似想攥紧什么,神识却仍徜徉在混沌虚无之中。 有亘古的太息掠过祂识海深处,无边孤寂,无尽浩渺,至深至重,惘然生出几分寒意。意识几近消弭,仍有一丝不甘在心底灼烧。 一如入目所见,遍地的战火。 ※※※※※※※※※※※※※※※※※※※※ 算了卡这吧。 一时之间,不知道谁更惨些=v= 无因系得兰舟住 【太初洪荒】 玉宸眉眼微微凝滞,倏忽抬眸望去。 深色的天穹上,朝霞自视线尽头缓缓蔓延而来,生生灼烧开一片艳红。是天地间最绚烂的一抹,以谢夜幕将辞,迎日之初升。 她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又被身侧之人动作轻柔地拉开,转而轻轻拢住。 “怎么了吗?”通天低声问她,语带关切。连带周围一圈人都闻声望来。 女娲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碧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句芒笑意温和,三下两下拨弄着五十弦瑟;太清老神在在,和一旁的原珏一道,做了道系品茶二人组,旁观幼弟幼妹的跨服友好交流。 凡间的炊烟又浓郁了几分,烟火人家的喧笑与喜乐偶尔被清风送达,仿佛无事可忧,太平安乐。 少女不由恍惚几分,环顾四周,像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又聚在了一起,这样……没有仇恨、没有纷争的,聚在一起。 若真要说起来,玉宸颇为不确定地想着,也许是由于圣人们组了个能刷诛仙剑阵的队伍,却分分钟打穿了瘟疫副本;也许是大家都还没走到那个地步,争夺洪荒霸主,乃至于玄门正统;又或者…… 通天抬手抚上少女的额发,垂眸认真地望向她。 玉宸眨了眨眼,直视着青年的目光。 又或者,故人尚未逝去,此生犹可一争。 少女想了想,微微笑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该做的事,该托付的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眼下情况只是预想中的一种,远不是最为糟糕的结果。 通天定定地望着她,半晌神色微松,他以食指轻点少女眉心,温声道:“那就许诺此事,遵照阿宸的意志发展吧。” * 【太始洪荒】 太阳真火绵延了万里之遥,于海面上焚烧,抑或被玄冰冷雪吞没。泛着冰冷杀意的雷霆自极天滚落,呼啸于沧海之间,又被缠天带击碎。 往来之中,圣人巍峨的威压沉重得压在碧游宫阙上方,纵是出于无意,阵法交织的光仍是渐渐盛大,流转着琉璃似的光晕。 多宝立于碧游中央某处亭阁中,漆黑沉墨似的瞳仁在光晕的映照下,闪动着忽明忽灭的光。宫阙里倏忽加重的湿气化作渐潮的水雾,在桌案上留下深色的印记,隐约让人觉得不适。 他微微一叹:“龟灵师妹的道法,仍是有待增进呢。” 说是这样说着,道人眉眼间神采未改,抬眸观天的姿态竟显出几分闲适。仿佛这两位圣人相争之景,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也是,毕竟是跟随上清圣人最久的大师兄,例如这样的大场面,或许也见得多了吧。 旁边侍立的水火童子暗暗地想着,待瞧见道人衣袍晃动,忙慌乱地低下头来,装作一副在打量自己脚尖的模样。 多宝垂眸望向他,长睫微落,掩下心底思量。道人转而微微一笑,唤了紧张的童子一声:“水火。” 水火童子下意识站直身子,恭敬道:“水火谨遵大师兄吩咐!” 多宝便笑:“不必如此紧张,你且听我道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待水火童子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之后,多宝方抬手让他离开。 一个短暂的插曲过后,多宝复而抬眸望向碧游上空,目光似穿透层层海水落至某处虚无,又似掠过道道混沌罡风,直抵那座沉寂已久的宫阙。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毕竟那位,可不会坐视师尊道场被毁呢。” * 紫霄宫里仍是一派静默的等待。 内殿之中,鸿钧垂坠的袍裾蜿蜒了一地,其上沉淀的青莲色晕染开一片冷寂。案板上搁置的卷籍摊开半册,搭在上面的造化玉碟溢出淡淡的流光。 祂半阖着眸,听着自浩渺星空中传来的悠远回声。 “……人族历劫之一,始有大型瘟疫生,往后小灾不断,大难顺势而降;妖庭设宴,女娲欲邀玉宸前往,此后万年,风波暂平;灵力损耗超出预计,量劫提前。” 回声语调机械,一字一句刻板地规划着洪荒运转。交流将至尾声,方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原本平顺的论述倏忽卡顿起来。 鸿钧睁开眼眸,淡淡地望去。 祂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是咬牙道:“此外另有一事,需告知阁下。” 鸿钧微微挑眉,面容上仍是古井无波。 也不待回应,祂继续冷静地叙述了下去:“阁下弟子玉宸,有一姻缘在身。” 鸿钧道:“牵绊者何人?” 答曰:“昆仑山,上清通天。” * 烈火顺风势,灼灼而生。高悬天际的太阳星,此刻恒久地固定在东境上空,往下辐射着热量。日月辰星之列,随着时日的延长,悄然变动着轨迹,聚焦在碧游原处。 场面愈发冷峻,似风雨将倾。 袖着双手的多宝瞧了半眼,哂笑一声。道人闲起几步,索性拉着整座蓬莱群岛在海底之下漂游。左避一道雷霆,右让一道真火。往后又颇具正色地起了道法,将岛屿遮掩得好似云遮雾绕,正式开始了海底漂游之旅。 偶有门下弟子问询几句,又被其含笑岔开话题。 倒也有些弟子是玉宸先前于昆仑收下的,此刻便站出来解释:碧游宫立于蓬莱仙岛之上,仙岛起初便以踪迹无端著名,后被圣人以大法力固定于一处,沐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 弟子补充道:“现下大师兄只是暂时解除了法术,往后等两位圣人打完,我们还会回去的。” 一群毛茸茸遂安心下来,没过多久,又忍不住打量起周围来,拉着同门东奔西跑,四下打转。 岛屿一经游动,龟灵等人轮流支撑着护界大阵,倒也缓解了几分压力。 休憩时金灵抽出身来,站在多宝身后,陪他一起望着远处沧海云涌。 某一个瞬间,金灵忽然出声询问:“依照师兄之见,禁地那位,可是妖族东皇?” “是或不是,重要吗?”多宝从容答话,眸底浸染几分温润笑意,似沧海绵亘的一笔,涌动着微潮的浪花。 他又道:“只要该认定祂为真的人,认定其存在;不该认定的人,也随之不得不认。岂不足矣?” 金灵审视地望向他,轻声道:“那您呢,您怎么看?” 多宝莞尔一笑:“多宝自然是,奉行师尊的意志。” 道人回身望来,眉宇掩映在深邃的海幕之下,转而被碧游升起的灯盏照亮。灯火璀璨之间,似有沧海月明,悬于峰峦高处,普照下方亭台楼阁。 月圆将满,盈亏如彼。 多宝微叹,心上隐约又有一念升起。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惧乎? 于是道人眼中,又浅浅藏起三分的虔诚,如沐霞光万丈。 * 于情于理,鸿钧都不会放任两位圣人这么无止境地打下去。不为玄门声誉考量,也需担忧刚被补好一元会不到的天。 作为洪荒的天,天天崩塌,像个什么话? 指不定有人要指天骂地,痛斥天道的豆腐渣工程,暗指其剥削洪荒人民的血汗钱,却屡屡偷工减料,不做好事。继而拉着经过家门口的某某某,共同哭诉那些年惨遭镇压的悲惨往事。 悲乎,哀哉。 故而,出于各种因素考量,尽管突闻小徒弟姻缘之事,大佬拿烟的手仍是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祂静默了一瞬,简单道:“贫道知晓了,先随她去。” 便挂上玄门道祖、万气之祖、圣人之师等等一系列称号,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打算先给两位圣人来一顿毒打(不是)。 落在洪荒众生眼里: 三十三重天的道祖缓步自紫霄宫而出,圣人陪同左右,伴着万丈紫气云霭,隔开耀日金月,复令辰宿列张,青莲道袍蕴含着无上道意,广袖轻扬,顷刻间阻下两人愈演愈烈的纷争之势。 女娲即刻收手,退后一步护下东皇残魂;浮黎剑势被阻,眼眸里寒意冷彻,却也心知再无法强行抹杀残魂,亦是后退一步,敛袖收剑,欠身行了一礼。 鸿钧神情漠然,先抬眼瞧了浮黎一眼,转而眉头微蹙:“你且随我回紫霄。”祂顿了一顿,又道:“上清之事,我随后与你分说。” 浮黎神情一怔,随即低头道:“是。” 鸿钧接着看向女娲。 女娲神情微微苍白,睫羽微垂,掩下眸底心思:“弟子愿于娲皇宫中静修,此后万载,不入洪荒。” 鸿钧闻言太息,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娲身上,语调平缓道:“伏羲命数未绝,一身因果系于人族,若有善缘功德傍身,亦可重唤前尘。” 女娲心下微苦,仍道一声:“谢师尊指点。” 鸿钧复而望了她两息,到底没有再劝。 至于这一切的源头,某位至今浑浑噩噩的神祇。 道祖顶着祂高贵冷艳的壳子,想了一遍浮黎想干的事情,再念及某只不学好搞早恋的小徒弟,不对,重来,再念及某只临行前还记得仰着脸求祂留给东皇一线生机,以对赌复生可能的小徒弟,终是甩了甩衣袖。 祂语调淡漠地问道:“尊神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白袍熠熠的神祇闻言微微抬首,似从战火纷飞的记忆中脱身而出,眼里渐渐有了几分焦距。日月之华以倾慕的姿态围绕在祂身侧,悄然绽开不息的光华,溢散几缕耀火。 祂微敛眼眸,唇边倏忽泛起一抹浸透血腥锋芒的笑。 祂道:“吾即东皇,周天之主。” ※※※※※※※※※※※※※※※※※※※※ 区别大概是:神道和仙道? 问题不大,反正陛下虽然是神祇,也修仙。 ———— 很好,照这个趋势下去。 教主的仇恨值(?)很快就要到第一位了。 1551怎么办,教主不会被打死吧?? 心疼地抱住清团,努力抢救一下。 ———— 我果然还是要被逼着写作的qvq。 是这样的,我动用了两手准备,一边申榜单逼每周码字字数,一边双开了一个短篇书信集,点我专栏获取信息,有兴趣看看√。 打算唤醒一下我的写作热情。 收藏也许会动一动,掉一掉。 写不完就被挂上黑名单。 但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希望能够认真写完。 ———— 好像有小天使也开始写文了, 一定要加油加油加油鸭。 答应我,如果是为爱发电,趁早忘掉数据。 那东西除了让咕咕们黯然神伤、失魂落魄以外,基本没有什么用处【摊手】。 我有理由怀疑一颗枣大大在自闭中玩耍,在玩耍中快乐,最后坑了【嘤嘤嘤】。 当然,如果写得实在难受,不妨像我一样做个鸽子精【危险发言】。 2020年了,大家要快乐鸭√ 亦狂亦侠亦温文 这自我介绍委实猖狂,又叫人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半个字反驳。 这被世间光明偏爱的神祇,生来便是辉赫显耀,一如灼灼烈阳,光耀着洪荒四境。纵然巫妖量劫落个身陨道消的结局,世人众说纷纭,仍是敬佩有之,叹惋有之。 故有言曰: 自君后,世间何人称东皇。 * 鸿钧垂眸望向祂,广袖微扬,忽令天地无声。 仿佛凝固的时间里,唯独圣人尚有行动能力,此时此刻亦是静默不言,恭敬地垂首肃立。 太一照旧是懒散地笑着,为在场之人熟悉的金眸微微眯起,半晌,方低垂下头颅,从容地向这位教化众生的道祖行礼。 哪怕后者接下来所言,足以断送他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 听起来真是太不划算了啊,吾友。 太一在心底琢磨了片刻,笑着喟叹一声。 若是此生再无机会逢君,又何必再睁眼于这世间? 他思绪未尽。 道祖淡漠缥缈、如临渊谷绝地的声音,已似惊雷炸响在太一耳畔。他本能地屏气凝神,感受着那一字字神文,于脑海中盘曲虬结,宛如咒誓。 地涌金莲万朵,漫天紫气云涌,天地为证,此言至公。 “巫妖量劫之果,于万载前尽数结清。东皇太一殒命,一应天数,二偿劫怨,三为自弃之。逝者不可复,渺渺天地予之;往者不可追,圣人以大慈悲许之。今有生机一线,允其重生。” 鸿钧没有去看众人各异的神色,继而道:“然,真灵既散,魂魄未全;功德未满,不复神躯。此后万万载,东皇太一当关押于紫霄宫,未经允许,不得踏足洪荒半步。” “汝,可认?” 太一微微抬起下颌,金眸定格在高高在上的道祖身上。眉心一点太阳神纹熠熠,姿容耀眼得近乎刺目。 他洒然一笑,语气断然:“既然天地愿意容我,太一自当认下。” 鸿钧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应誓者,东皇太一?” 太一:“应誓者,东皇太一。” * 契约既成,金光一闪没入太一体内。 太一眉宇微挑,很快便感到神识凝实几分,不似先前时有断断续续之感。 干脆利落把自己卖了的神祇,支着下颌思考了一瞬,下一秒便颇为认真地朝鸿钧问询道:“敢问道祖,不知吾友玉宸,尚在紫霄否?” 浮黎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冰霜咔嚓咔嚓,一寸寸结成森冷长剑。 鸿钧瘫着一张脸,漠然道:“不可说。” “那就是不在了。”太一微微一叹,原先灿烂的笑容又黯淡几分。 他转而一拍混沌钟,颇为忧心道:“吾友门下弟子众多,岂可放任自流!若有无知宵小冒犯,该如何是好?” 陛下您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太清圣人和玉清圣人在看您诶。 事情发展到此处,作为三清之长,太上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道尊一甩拂尘,下一瞬,变动再生。 碧波缓缓涌上冰层,偶有清脆的破碎声传来。苍雪无声消融于天光之下,有着剔透易碎的美感。灿灿的金芒跃动在枝叶之间,原先半枯的银杏重唤生机,叶片上泛起绸缎似的流金光泽。 变化迅速扩展开去,除却那将永昼三千日夜的耀日,其余皆慢慢恢复原状。 浮黎指尖微动,神情莫测地望着此景,倒也没说什么。 太上慢条斯理道:“幼妹暂离碧游宫,吾既为三清之长,于情于理,可代其暂为执掌截教。” 反正八景宫也没有几个人,临时搬个家也挺方便。 来来来大兄弟,笔给你,给我接着说:)。 太一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冥思苦想。 他又双叒叕拍了一次混沌钟,盯着海面忧心忡忡道:“吾友那么大一个碧游宫呢,被她徒弟开到哪个角落去了?这群人怎么回事,都洪荒历……哦,还没有这玩意,怎么可以无证驾驶呢?” 浮黎冷笑着划开了虚空通道,强行挪移了某座正在海底快乐穿行的岛屿。 待迷迷糊糊的截教弟子们意识到不对时,已经与诸位圣人大眼瞪小眼,深情对视了许久。 多宝微咳一声,在师弟师妹们仰慕的视线注视下,当仁不让地出门背锅去了。 虽然这次好像真的是他的锅,咳咳。 在东皇陛下有情有义、有理取闹进行到下一步时,冷酷无情的鸿钧道祖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完了吧,可以上路了。” 太一:“等等!” 鸿钧步履一顿,便见太一匆匆忙忙地扯下一片银杏叶,神念一动,便往上留下了几行神文,转而托付给了多宝。 “待吾友归来,麻烦阁下转交于她。” 无时无刻不熠熠生辉的神祇微微露出个浅笑,本该是清曜夺目的眉眼柔和几分,仿佛岁月亦为之温暖。 他没有再说什么,步履踏足虚空,便待跟随鸿钧离去。 经过女娲身旁时,太一微微垂首,真诚道:“谢谢......这些年,辛苦您了。” 圣人怔怔地望着他,亦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敛袖行了半礼:“妖族女娲,且祝陛下安好。” 至于……准提、接引。 两位默不作声地充当着华丽的背景板,此时此刻,也不得不遭遇一次真诚问候。 太一立于鸿钧身旁,面朝二人,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 紫霄宫中的清寂似是与日增长,永无尽头。 纵是多添了一个在押的太一,也因着神祇自身忽好忽坏的身体状况,而未多几分热闹。 造化玉碟的光明明灭灭,有声音漫于空中,颇带几分散漫的意味:“我替你瞧过了,他状态不太好,先前强撑了一会儿,怕是要多沉睡几个千年。” 鸿钧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是今日一行,又勾起些许陈年旧事,恩怨情仇。祂心念一转,隐约回想起某些合该陷于岁月长河中的往事。 道祖微微一叹:“玉宸,吾徒……” 那时令尚有繁花似锦,小姑娘秀发上夹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沾染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推开紫霄宫的门扉,往里探进一个可爱的脑袋,似在观察是否有人在里面。 道祖在她踏入紫霄宫的那刻,便心有所感,睁开了阖着的眼眸,默不作声地等她进来。 与之相对的是,玉宸显然没有发现祂的存在。 待要舒上一口气,蹦蹦跳跳地往里走的小姑娘,下一秒便被突然出声的师尊吓到,睁大了一双懵懂的眼眸。 道祖神情古井无波,注视着软糯的小徒弟,语气平静道:“所谓知交至友,到头来,终归是场劫数。” 当场被抓包的小姑娘僵硬了一下身子。 道祖又道:“你与太一游历洪荒,为师不拦你,但妖族之事,不可有半分牵涉。” “可是师尊,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缘法还是劫数呢?”小姑娘歪了歪头,狡黠地反驳道,接着,又颇为纠结地转了个圈,裙裾飞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唔,这个我知道的啦,我也没有……” 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姑娘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可是毛茸茸真的很可爱诶。” 她想了片刻,又努力转移起话题来:“师尊师尊,您瞧下界的花开得那般艳丽,我又想起那日,您带我们前往不周的情景了。” 小姑娘小跑过来,仰起脸,轻快地扯了扯祂的衣袖,笑得是一等一的没心没肺、天真烂漫。 道祖瞧着她看了半晌,终是太息一声。 祂宽大的广袖曳坠至玉阶,将拽着祂衣袍不放的小姑娘抱了起来。掂量了两下,隐约又有些困惑漫过心头:明明养了那么久,为何抱起来还是那么轻呢。 接着又想:这么小小的一只,真的可以担负起,守护整个洪荒的职责吗? 往后时日渐长,上清圣人剑术凌绝、阵法无双之名享誉洪荒;再往后,圣人一视同仁,有教无类,堪称师表的盛名愈发显耀。 这个被祂与太清、玉清两位兄长一起教养长大的孩子,确确实实不负盘古氏之名,已经成长到足以独立做出任何决定的地步。 与太一相交,再到今日为他谋划至此;归墟一面,纵是身陷绝望,思维仍清晰得可怕,再到……姻缘之事。 鸿钧的思绪顿了顿,忽道:“浮黎何时至紫霄?” 造化玉碟晃了晃,很给面子地给祂展示了一下,正在碧游上演的“教导主任训话实录”。 鸿钧便又静了一会儿,目光遥遥投向某处虚空,转而询问道: “那么,那位说的上清通天,是个什么人?” ※※※※※※※※※※※※※※※※※※※※ 歪,是校长吗? 您再不回来,您的毛茸茸们的毛,就要被教导主任拔光啦。 ———— 1.“自君后,世间何人称东皇。”是一颗枣大大家的上清说的√ 2. 咕咕:陛下!您这回一定是全洪荒最酷炫的金乌啦。 东皇(假笑):彼此彼此,你马上就要成为第一只被拔光毛的鸽子了。 咕咕:??您难道没有一种被全洪荒宠着的感觉吗? 东皇:你确定他们心里不是想弄死我? 咕咕(真诚):怎么会呢,您看您都get新技能:心想事成了。 东皇(冷漠):我谢谢您嘞。 3. 通天:有一说一,我觉得鸿钧想说的明明是“那位说的上清通天,是个什么玩意?” 咕咕(惊恐):教主您怎么能说实话呢。 通天:......? 通天:你完了。 ———— 一杯茶,一电脑,一个章节写一天。 时速300选手,请求退出战场qvq。 下一章写玉宸......吧。 不异南柯一梦中 【太初洪荒】 元始正在思考圣生。 凛然高华的道尊眉眼淡漠,如玉的手指抵在弧度优美的下颌上,远山似的眉梢微微挑起,墨色晕染的睫毛犹如羽扇,密密地垂落在浅色双眸上。 伴随着轻微的吐纳之声,他睫羽微微翕动,投落下一片阴翳,又勾勒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 桌案上的卷册摊了许久,笔尖晕染开一圈水墨,污了半页字迹。却被道尊弃置一旁,无暇顾之。从侧面也可见出,其心情之糟糕。 至于原因嘛。 大概是:那些年我斩三尸时脑子里进的水? 仗着本体与三尸之间微妙的联系,原珏阁下不厌其烦地给本体传输些图文并茂的资料,除去最初的可可爱爱.jpg以外,包括且不限于: “震惊,上清圣人居然有这样的爱好”,配图是正儿八经的讲道画面;再如“哄妹妹的三千六百种方式”,仿佛谁有机会用上似的。 再往后,则越发离谱,截了一张人物群像,深沉地配字:“我永远铭记这个伟大的日子,吾党的成立,是洪荒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变,从此洪荒革命的面貌焕然一新。” 顺带还贴心地附上了一行小字:放心,您也是创始人之一。 元始:“……” 元始:仿佛上了什么贼船.jpg 玉清道尊很强,强就强在他很坚强。 坚强如元始,强撑着看完了恶尸发过来的一串文件,概要中心思想:坚持和平与发展才是时代主流,和谐有爱地完成量劫。 重中之重:必要时,应采取物理手段,按头核平。 道尊冷着脸瞧了半会儿,终是没好气地把这叠资料往袖里乾坤里一丢,拂了衣袖起身出门。 * 昆仑很大,却远不及洪荒。 无尽的单调的雪汇成这世间极净的一景,自天地初开落至末路尽头,尚未见其穷尽。纵是混沌再临,未必没有一处,亦是经年飘雪。 姿容孤绝的道尊踏着坛月履,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山脉中。偶有飞花穿过设好的阵法,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梦,在墨色的发间掠过,翩跹婉转于肩头。 他眉眼未动,执意往前方行去。 而前方亦是飞雪落尽,天地空茫。 元始便驻足,神魂微微生出几分恍惚,似是不知今夕何夕。 有弟子经过,交谈间瞧见道尊身影,颇生几分诧然,又赶忙上前行礼:“阐教三代弟子拜见师祖!师祖万寿无疆!” 师祖? 元始闻言微怔,又捕捉到前一句:“阐教三代弟子?截教呢?” 他本是随意地一问,却见弟子们神情顿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等了片刻,方有一位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道:“您说的……可是通天教主门下之人?”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道尊脸色,生生将那句“余孽”收了回去。 饶是如此,元始神色亦是骤变。 道尊指尖微微颤着,因着那一丝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强压下那几欲出手的雷谴。他眉目寒彻,周身威压凛然,在场之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匍匐于地,背后冷汗湿透。 簌簌的雪声在刹那间消弭殆尽,万物陷入绝对的死寂。 他们怎么敢呢。 在蔓延的沉郁与暴怒之间,元始慢慢地想着,眼眸随之暗沉:除去他与兄长之外,谁能用这样的口吻,直呼他弟弟的名姓? 不敬尊长,不敬圣人。 当诛。 他杀意一起,整个人愈发冷冽。森冷寒芒凝聚于指上,天地间随之响起沉重的雷声,便欲抬手将其从躯壳至灵魂彻底抹去。 那人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不顾后果地喊道:“是您……是您吩咐门下……” 吾? 元始的动作顿了一顿,指尖寒光似被凛风吹动着,微微晃动了一息。一段记忆突兀地涌上心头,又恍觉契合得天衣无缝。 争执、道统、反目、断绝…… 玉清道尊微微抬眸望去,目光将最后一幕深深印入心底。 红衣凌厉的圣人回眸望了他一眼,神色中却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他微微勾起一抹讽笑,以近乎漠然的语调,唤了他一声——“道兄。” 仿佛有什么被生生割裂开来,以致于元始眸底的彻骨冰寒,不知何时,覆盖了他整双眼眸。 * 人族族地。 枝头簌簌的杏花飘落而下,将此间发生的一切都隐藏在花雨之下。 女娲轻挽袖袍,往杯盏里注入澄透的洗心泉水,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问道果,轻轻递入口中。 她微微含笑,目光经常落至结界上方,确保其牢固可靠。 玉宸斜倚在通天身旁,墨色长发逶迤一地,她睫毛微微颤着,星眸时阖时睁,隐有几分倦意。 通天微微叹上一口气,颇带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也只得假装无视他兄长投来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圈在保护范围内。 偶有落花拂过她面颊,添上几分绮丽色彩。 通天瞧了半晌,努力按下心头悸动,方做了一脸正色的模样,替少女轻轻拂去。 他指尖隐约带起几分灼热,偶尔会惊动半梦半醒的少女。 她微微颤着睫毛,睁开雾气迷蒙的眼眸望了他一会儿,浅浅地朝他一笑,方安安心心地闭上眼,又靠在他身旁睡去。 余下的同盟们彼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通天回眸望去时,又纷纷对刚刚讨论出台的结果,表示甚为满意。 正待握手言欢,来年再聚,共贺伟大的搞事事业,原珏忽觉胸口一闷,一股刻骨的冰寒之感蔓延至周身。 他额间渐渐沁出冷汗,心头悸动愈发严重。白衣的青年微微喘上一口气,便觉眼前发白。不带思虑,他袖袍一掠,将眼前杯盏拂落在地。 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原先的祥和氛围。 玉宸下意识睁开眼眸,袖中的手指一动,已触及冰冷的剑柄。通天眉目微凛,一手搭上她肩脊,将她先行扶起,自己也随之站起。 太清眉眼一动,抬眼便瞧见原珏愈见苍白的玉颜。依仗地势之利,他果断伸手半抱住青年,一手顺势搭上他手腕。 “昆仑出事了。” 片刻之后,他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下了论断。 句芒拨瑟的手一顿,与女娲对视一眼,开口道:“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劳烦两位款待,若是贫道所料不差,此事人多反而不妙。”太清抱着原珏,思虑一二,道:“通天与玉宸二人先回,我随后携玄都和原珏返回。” 玉宸一个法术重新整好衣冠,闻言颔首。 通天眉头微蹙,正待询问,又强压下不解。 太清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幼弟幼妹,他并不解释,只缓声道:“心念未绝,必有回响。你们两人照顾好彼此。” 玉宸眉眼微动,渐渐染上几分复杂。 太清神色不改,目光中带着自始至终的关切。 她声音微微凝住,终是随着通天道了一句:“谨遵长兄敕谕。” 太清似是怔了一怔,又随即付予一笑:“去吧。” * 风摇月影,繁花于枝头依偎。 短暂的匆忙过后,此地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唯有暗流无声涌动,又证明,其非最初的平静。 太清垂眸探了一下原珏的额头,眉头深深蹙起,待想起什么,又松开几分。 女娲静静地目送两人离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太清:“就这么暴露出来,真的没事吗?” 太清抱着原珏,并未抬头,只平静道:“在座唯有你我四人,纵是出事,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怕寻仇没有目标。” 女娲莞尔:“玉宸很可爱。” 太清方才微微抬眸,打量了片刻女娲的神情,勾唇淡淡一笑:“我的妹妹,自然是可爱的。” 女娲随后便道:“妖皇将为羲和日君诞下的十位太子设生辰宴,我欲邀玉宸前往。” 太清颔首:“我会为师妹把话带到。” 女娲便也不再多言,只出手划开了虚空,将正与鹤引交流的玄都挪移了过来,便与句芒一起,起身告辞。 太清淡淡地看了徒弟一眼,又瞥了一眼虚空通道,想了想便往里扔了一样东西,接着将之随手关上了。 另一侧。 眼前的小伙伴突然消失,令正兴致上头的鹤引一脸懵逼,而下一瞬,一本突如其来的修行功法当场砸于他头顶,险些酿成血案。 鹤引努力地挣扎了一会儿,复从地上爬起,心疼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草药,方拾起那本被砸下的功法。 他仰头望向天穹,凭着过往的经验,大概明白是哪位大能看上他了。 只不过…… 这清纯不做作,连句话都懒得多说的收徒方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抱着仲弟恶尸的太清:没空,赶时间,爱要不要.jpg ※※※※※※※※※※※※※※※※※※※※ 下一章写玉宸。 【划掉】下一章写元始√ 放心,虽然我菜,但二哥的病我有经验哒。 不管问题大不大,揍弟弟一顿就会好的√。 ——您的好友通天发来疑问。 ——您的疑问已被作者驳回。 天意从来高难问 月落天白,积雪结霜。 这天地间苍茫无尽的白,作了元始眼中所见,唯一的亮色。而更深更广的,是挥之不去,令其久久难以忘怀的,鲜艳到近乎刺目的红。 那是上清道尊那身白鹤绛绡衣上的红?亦或是他眼角眉梢染上的刻骨恨意?更或者说,是那自剑身上滚落的一滴盛放如红莲的血? 元始神情里透着隐约的漠然,上前两步,袖袍垂坠而落,弧度悠扬。 跪伏着的弟子身躯隐隐有些颤抖,微不可查地往后挪动着。 元始淡淡地望去,脑海里却又想着别的一些什么,眉眼愈发萧瑟孤绝。 一切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的弟弟不满他,进而厌恶他,往后连一声亲昵都不愿,态度客套而疏离。 至亲至疏,渐行渐远,终至断绝。 凭何不满呢?他继而去想。 记忆迅速给出了回答:是阐截两教的纷争,是道统之争,是——“道”。 元始琢磨了片刻这个洪荒众生汲汲追求的字眼,面上仍是一片淡淡。 昆仑极净的天光倒映入道尊极为清浅的眸里,仿佛连星辰都清晰可见,一丝一毫的波动皆回荡在那澄明的湖底,却远远触不及那层层叠起的玄冰万丈。 在隐隐升起的愠怒与憎恨之中,一丝不合时宜的悸动却在心头涌动。 似有闷雷遥遥在天穹落下,惊动飞鸟无数。 * 昆仑山上频繁的异动自是落入有心人眼中。 但凭借实打实的圣人尊位屹立于洪荒,乃至于足以陪伴洪荒自诞生至寂灭的三清道尊,其存在便是无形的震撼。 至少此时此刻,所有暗窥的神识皆于一剑之下倾覆。 最后匆忙逃窜的那一点灵识,所刻画下的也不过是那浩渺无尽的剑意下,寥落的余辉。 一点青萍意,万古皆成空; 若识凌云真面目,余生不足道。 玉宸纤眉微蹙,长长的广袖被高空凛冽的风鼓动着,发出猎猎的声响。她左手执剑,眸中一点剑芒微凉,待望向昆仑上方,又透出愈发沉重的担忧之色。 通天微抿薄唇,凤眸愈冷。 他侧身时稳稳拉住少女的手,下一瞬,又提了几分速度,法力高速运转,不计成本地赶往昆仑。 在道尊视线的尽头,昆仑山上愈聚愈浓的劫云,无声酝酿着雷谴。连带他心上渐渐泛起的不安,愈发猖獗。 原珏虚弱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连带着千万年来从未兴起过的念头,也第一次漫过心头。 那般强大的兄长,一直敬慕乃至于追寻着的兄长,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吗? 玉宸低眸望去,脚下是云遮雾绕,空茫一片,一如她心头涌上的怅惘,一点一点蚕食着心脏。 从未敢去深思,又到底无法面对。 她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兄长他们……亦会是安好无恙吗? 往事不堪回首,更有何人堪得破? 眼看他起朱楼,昆仑山中日月长;眼看他宴宾客,觥筹交错问沉浮;眼看他楼塌了,天地遗恨万骨枯。 何人葬我于高山之上,何人遗我于沧海之底。 不可求,难自在,空余恨。 玉宸微敛眸光,指尖微微颤着,仍是握紧了剑柄。青萍翁鸣一声,轻轻回应着她。少女眉目一凛,长剑递出,须臾之间斩开云路万里,眼前转瞬开阔。 通天心上微微一动,目光与她相触。 她眼底的怅惘尚未褪去,抬眸望向他时,仍是浅浅露出一个微笑:“不要怕。”少女自己却是颤抖着的。 “一定会来得及的。”她声音渐低,只透着几分坚不可摧的力度,努力将温暖传递给他。 通天微阖眼眸,自胸腔中吐出绵长的一声喟叹。 再度睁眼时,似有薄凉的月光晕开一抹苍白,照彻岁月如许。 而他眉间摇曳未定的仓皇雪色,倏忽被春风吹彻。 * 昆仑山脉之间隐隐响起的雷声落入元始耳中。 他眉眼动了动,微微抬眸望去,却未见雷霆滚落。 见他长久没有动静,原先瑟缩着的弟子似也有些安定下来,虽是照旧低垂着头,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面跪着的弟子犹带几分不平,又畏惧着圣人之威,只开口道:“禀告师祖,但请师祖明鉴,通……师叔祖门下之徒,多为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其心性浅薄,一味逞凶,不识天数,助纣为虐,实乃……实乃……” 他一咬牙,干脆道:“实乃不堪教化,纵是在量劫中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天数所定,合该如此。” 元始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他头上,眸底那抹淡漠愈发浓郁。 他约莫是自以为明白了师祖的心思,说得倒是越发愤然:“可叹师叔祖不幸,摊上这群欺师灭祖之辈,以致妄动嗔念,入此劫数……” 元始微微露出思考的神情。 他仿佛受到了鼓动一般,将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些所谓的截教余孽,自是人人见而诛之,师祖无需在意。”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姿态恭敬,却又死死重复着这一句“截教余孽,自是人人见而诛之。” 那抹悸动似越发强烈,渐渐化成愈发明显的钝痛。 层叠交错的记忆之中,画面层层涌现,一遍遍诱导他接受这个定论。 元始眸里寒意蔓延,唇角微勾。 师叔祖不幸?那他这个大晚上还要听人说些挑拨离间之言的师祖,又算是什么?恶尸分离,独身一人,便似觉得,他好欺负了不成? 道尊眉眼微阖,怒极反笑。 他看都懒得再看这群人半眼,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展开,映着徐徐的天光,径自掐了个法诀。 疏离的月光铺开狭长的网,漫天的雪执起了锋锐的剑。 落在道尊纯白道袍的背后,是真真切切染上的几分血色。 不知何时落入的幻境正待再变,元始却再没这个心思去观察。他冰颜愈发寒寂,指尖微微拂去肩头沾上的一滴妖异的血。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也曾是真的。 当故事真实地在眼前上演,又如何控制自己,不去做故事里的人? 这大概也是那位,一而再,再而三采取这种手段的原因吧。 * “吾生之初天地合,吾生之后万物生。天若仁兮未别离,地若仁兮佑吾逢道途……” 是谁的誓言穿过飞雪,落于邈邈天地之间。 “天地许吾以亲缘,不忍误之、失之、弃之。君若不改,吾意亦绝。然若有朝一日,元始忘却此言,此心蒙尘,必有天地相谴,责我绝情寡义。” 圣人的脚步匆忙,跌跌撞撞地拨开横斜的枝条,寻觅着白衣的道尊。两人偶尔对视一眼,掐指论术,继而指天问地,方循着月光指引的一条道路前进。 “若吾妄动心念,当由天谴罚之;若吾执迷不悟,当受碎心断魂之苦。” 元始轻嗤一声,唇色微白。却不知是笑昔日的自己够狠,抑或是颇为庆幸长兄的远见。 毕竟无论怎么试图否认,那一瞬间的他,到底是动了半分心思。 不过结果嘛,又未必是坏事。 他的视线穿过月下林径,仿佛瞧见什么,微微露出个笑容。 “玉宸确实很好,这样,为兄也应是能够安心了。” 难得不去顾忌自己形象的道尊轻轻靠在榕树旁,眼眸半阖,睫毛轻柔地落下。他极浅的眸里不知何时盛入了天上星河,连带那无尽的冷意,也消融了一瞬。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落入元始耳畔,又在瞬息之间,轻到微不可查。 意识朦胧之中,他微微睁开眼,眼前万物迷蒙,唯有迤逦一地的莲花,款款盛开。 ※※※※※※※※※※※※※※※※※※※※ 一拳一个复读机。 大概是原著遗留症: 骂我截教骂的贼顺手(不是),虽然我也不想的【咕咕落泪】 ———— 亲情线真快乐,虽然阿宸让我头秃呜呜。 下章苦逼二哥在线养病? ———— 突然看到一句话: “我奉劝各位作者还是多多自割腿肉,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你cp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作者陷入了沉思。 作者不想努力了。【瘫倒】 ———— 感觉还是要交代一下,虽然文件里面三令五申, 这会掉点击掉收藏什么的。 但是作为一个最大担心是写不完小说的人,认了认了.jpg 大概起因是上个学期,明明之前在作话里面说好最迟三天更新一章,最多四天,但是辛苦追我的小天使们很快发现,这个鸽子精她心里都没点ac数,手残且懒还拖延,上课作业加考试。 结果更新频率,不提也罢【安详躺下】。 所以现在的状态就是在趁寒假作死, 写得是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失去了快乐.jpg 甚至昨晚到今天凌晨,看着本章内容,甚至会升起一种: 我写的都是一堆什么辣鸡的自闭倾向。 但我还没写完榜单要求的一万五【卑微】。 今天也要继续加油呢,一定可以的吧qvq。 然后我就又申请榜单....了?? 这人间迷惑的操作,大概的解释是: 虽然写不完也想逼自己以一只正常鸽子的速度写完。 在作者本人持之以恒的作死之下,作者的编编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仔,星河那篇还v否?” 是的,作为一个萌新作者,我犯了无数的错误,比如没在正确的字数申请榜单,没在收藏到500的时候果断入v或者倒v,甚至打算好了,完结之后再v,安详扑街的念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现在我想了,也许太迟了。 如果此时此刻,您如此幸运地看到了这一章。 1.本书已经25万字,预计还能写个十万左右,理论上说只会增加不会减少,除非我狠心切大纲。 2.二十万字以上小说从七万字开始倒v,我按过计算机是从第24章,如果不打算回头看完全可以不买,不会开防盗,也不会手动防盗。 3.鸽子精血统纯正,虽然会拼命苟入v三章,但与之相对,会抽出时间咕咕咕,因为她真的做不到。 4.追文很累,真的很累,某些人不会因为一个入v就变成码字机的,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 5.打算是在28号入v。 ———— 总之无论如何,在开文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能苟到25万,甚至继续苟下去。 谢谢你们所有人的喜欢【比心】 谢谢“一曲相思”小天使的地雷√ 我乘素舸同康乐 漫天的雪自梦的罅隙落下,却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觉得安适。 似有潺潺的流水声,伴着船舸而下,偶然惊动浅眠的人。他微微睁开眼,任凭衣袍漫入溪中,只抬首仰观星辰浩瀚,放任其在天地之间漂游。 月落天白,船动莲开。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昆仑。 淡淡的视线尽头,谁人的衣襟上晕染着水墨,墨发浸入星光盈盈的湖中。他手上转着一朵纯白的莲花,瞧见他时又灼开一抹笑颜,轻轻递上前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接过,语气辨不分明。 唯独有那么一句,长久地坠在心间,无声地漾开: “哥,该吃药了。” “……” 对不起,重来一遍。 唯独有那么一句,长久地坠在心间,无声地漾开: 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道尊于梦中轻轻叹上一声。 而耳边的声音仍是分外得锲而不舍,甚至因为他长久的不回应,渐渐染上几分无法控制的担忧,却也不敢强行将他自睡梦中唤醒。 玉宸眉心微蹙,瞧了半眼放在桌上的丹药,手指轻轻搭上元始的手腕,探查起他的状况来。 察觉到这一点后,道尊几欲扶额的冲动又涌上心头,颇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可奈何之感。 通天见状转过身来,衣袍无声地曳过地面,颇为忧虑道:“我总觉得应该让大兄再过来看看的。” “兄长这般讳疾忌医,当如何是好?”玉宸微微一叹,松开了探查的手,“虽说瞧着确实无碍,但也昏睡了那么久。” 少女侧眸望来,模样分外忧心。 通天与她对视良久,两人纷纷叹了一口气。 够了,我真的没有病啊。 元始冷着一张脸,自青莲款款盛开的梦中醒来,他一手随意地撑着身躯坐起,浅淡的眸里映入两人的身影,目光便又不由微微一顿。 玉宸回眸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似是不甚意外的模样:“兄长可算是醒了。” 通天随之回头,脸上方要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又在想起什么时强压下笑容,努力摆出一脸愤懑,力求让元始感受到自己的不满: “二哥既然醒了,不妨先把药吃了。” 说着,他又不免皱着眉头,显得难受几分:“怎么就折腾成这样了呢。” 为了你啊,蠢弟弟。 元始眉间染上几分无奈,瞧了眼盏中盛好的丹药,又对上玉宸盈盈的笑,默不作声地吞服了下去。 下一瞬,他又微微挑起眉梢,看了过来。 少女以袖掩唇,轻笑一声:“虽说药方如此,稍微改改味道,也不会耽误疗效的。” 明白了,是时候把揍长兄一顿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元始面无表情地颔首,目光却又微微柔和几分:“麻烦阿宸了。” “只要兄长无事便好。”玉宸勾唇浅笑,星眸熠熠。 元始眉眼淡淡,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眸下淡淡的青灰之色上,他转而指尖微抬,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发。 兄长吗…… 罢了,日后再慢慢来吧。 “哥!”通天睁大了眼睛,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 元始没好气地回了一声:“喊什么呢。” 道尊冷着脸戳了一下蠢弟弟的脑门,直把人戳的委屈巴巴地蹲下来,脸上写满了自闭两个大字。 元始慢条斯理地掀起眼帘望了他一眼,确保他只是在配合演出,又嗤笑一声:“跟为兄生什么气,长本事了啊。” “二哥这般不爱惜自己,却让弟弟不要生气,这是什么道理?”通天眼眸一斜,认真地反驳道。 待瞧见元始似笑非笑的面容,他又下意识发挥求生欲,衣袖一揽,复于玉宸身旁坐下。 此时已将近日暮,夕阳的余辉漫过洪荒大地,又自昆仑的窗棂慢慢穿过,徐徐映过两人的眉眼。 少女微微敛眸,试图避开那一瞬的刺目。 通天却是在瞧见这一幕时,突兀地垂落了眼睫,不自觉地伸出手,似想替她遮下那耀眼日华,指尖又微微凝滞在她复而望来的目光中。 注视着这一幕的元始,玉色手掌轻轻按上额角。他微微偏过头去,只觉得近来叹气的次数或许为成圣以来之最。 “阿宸?” 少女抬眸望去,微微疑惑:“兄长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玉清道尊神色平静,广袖微垂,放下了掩面的手:“确有一事麻烦于你。” 他定定地望了通天一眼,轻叹道:“过来。” 通天茫然地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又颇为不解地挪了过去:“二哥可是觉得无聊,要不我把师侄他们喊来陪你?” 元始拢在袖中的手指一抖,冷声道:“不必。” “哦,好的吧。”通天乖乖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不如我寻些书来,我听说洪荒最近有一本挺出名的……” 元始面无表情地甩了他一个禁言,果断抓起他的手交给玉宸。 “药,为兄已经吃了。”虽然我真的没病。 “人,你给我带走。” 他静静地望着玉宸,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为浅淡如沐天光的笑容:“接下来的日子,就拜托阿宸了。” * 从某种意义上说,坚信自己没病的玉清道尊,成功赶走了坚定劝人吃药的上清组合,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玉虚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虽然是暂时的。 太清瞧着两人渐行渐远,方轻轻推开门扉,自侧殿走出。 “他们都没问?” 元始自云榻上起身,衣袍迤逦一地。他眉宇间的冷意未散,闻言轻轻颔首:“大概是料想到,我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实情。” 元始:“或许说了也未尝不可,但……阿宸的负担已经很重了。通天……我们的弟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谁不希望他永远会是眼下这个意气风发的样子呢。” 他眉眼淡淡:“预见未来,对吾等享有无尽岁月之人来说,或许比无知更为可怕。” 越是站在高处,越觉得命途艰涩。 谁又会知道自己的一个选择,会不会带来更为糟糕的结局呢。 太清微叹:“你呀,到底是心思太重。” 太清:“他们最先到达那里,未必猜不到实情。纵然,只是归墟二字。” 元始眼底微微显出几分沉郁:“兄长,我并不明白。太乙那次,还可以说是被定光的恶念诱动,这一次,为何又是昆仑?甚至干脆找上了我。” 太清若有所思,忽道:“也许因为……我们是昆仑特产?” 元始蹙眉:“兄长可是认真的?” 太清沉思了几息,微微一叹:“算计我们门下之人,与算计我们无异。三次,如果算上玉宸,是三次。祂似乎针对的都是圣人。” 太清继而道:“既然如此,找上昆仑也似乎不以为怪了。毕竟现在,昆仑山上其余寥寥,唯有圣人特多,可谓昆仑特产也。” 他说着又不由笑了起来,成功收获了“元始的怒视”一枚。 太清:“往好处想,祂上次下手是玉宸实力未恢复的时候,这次是你落单的时候,说明特产越多,越不好动手。” 元始冷着脸,一字一顿道:“别提特——产——” 长兄垂眸望了他一眼,啧啧地感叹了两声,到底没有继续撩拨下去。 太清:“总而言之,眼下局势未明,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他转而道:“哦,对了,你那恶尸还好吧?” 元始微微颔首:“暂时无法分离,其余无碍。”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太清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放在桌案之上。 太清诚恳地望着仲弟,语重心长道:“元始啊,别放弃治疗,多吃药好得快。” 您的兄长已加入劝人吃药小分队。 您的兄长试图向您投喂豪华大礼包。 请……请您冷静啊。 元始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掉渣:“出!去!” 太清微微一笑,语速不紧不慢:“别这么狠心嘛,作为长兄,我总得关心一下你的身心健康。幻境伤身,动怒伤肝,长此以往,圣体欠安……” 他话音未落,袖袍一动,十分顺手地接下一道玉清神雷。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道法自然的太清道尊,从善如流道。 * 太清走的很麻利,临走前还不忘留下葫芦,顺带贴心地带上门。 元始揉着眉心,那抹近乎无可奈何的挫败感,却又不知何时涌上心头。大概自从摊上父神予他的这份亲缘开始,这种情绪便成了家常便饭。 偏生……不忍误之,不愿失之,不甘弃之。 长兄,幼弟,还有……妹妹。 他遥遥望向窗外,窗外疏离的月再度挂上梢头,照进万户人家。 道尊指尖微抬,一点灵光浮现在掌中,继而抽枝生芽,在玉清灵力的催动下,渐渐生成一朵含苞的莲花。 纯粹的流光围绕着它,极净的色泽摇曳生辉。 在元始浅然的目光下,莲花渐渐聚拢万千的光辉,又倏忽于其掌心盛放。这是他无垢梦境中的莲花,亦是心甘情愿地,于现世中绽开。 这天地独一的缘法,或许才是这凉薄无道的世间所留给他,最好的礼物。 * 摘星楼中。 玉宸垂眸望着曲水楼阁之间,款款盛开的莲花。通天跌坐在一旁的玉阶之上,散发垂肩,姿态随意。 两人遥遥注视着玉虚峰上的宫阙,直至其间最后一抹灯火,也消弭在星辉之下。 玉宸微舒一口气,心上却不知何时又空落了几分。 她微微提起裙摆,一阶一阶地往下走,脚步又停留在最后一阶上,不知如何迈下。 通天抬起眼眸,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转而站起身来,认真地张开双臂,接住了他的小姑娘。 她身躯间微微透着几分冷意,往日粲然的星眸微微黯淡下来,似有诸般思虑压上心头,难以窥尽,而生了烦忧,乱了心绪。 “老子和元始都很好,但我还是,有点想我的兄长们。”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范围,笑得却似醉倒一般,透着隐约的迷蒙。 “我不明白,我当不当恨。一切尚未发生,我的不甘亦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若是不恨,前尘难忘;若是恨了,背弃此生。说到底,不过是,血海深仇是他,此心所念亦是他。” “我忘不了,却不得悔。” 少女茫然地被他拢在怀里,眸光微敛,一字一顿道:“一恨知交零落,二恨亲缘断绝,三恨……三恨命运无常。” 她睡着了。 通天小心地抱着她,回到了楼阁之上。 谁家的月光穿透了窗台,无声落下清辉。可是游子心中所念?可是故人翘首以盼?所念不可追,所盼不可归。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通天无声地立在云榻旁,替她拢了一层锦衾。 他遥遥立于楼阁之间,望着远处邈邈的寒山,任凭思绪飘摇,若风中残烛。 ※※※※※※※※※※※※※※※※※※※※ “我的不甘亦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若是不恨,前尘难忘;若是恨了,背弃此生。” 这句话好熟悉啊,我是不是写过了,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有人造吗? ———— 剑三谷之岚谷师姐:“情之所钟是你,血海深仇也是你。” 深夜大型崩溃现场【不是】 清醒的作者最荒唐√ 偷得浮生半日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人生自是有情痴 【元始养病记录】 第一天,赶走了试图翻墙来看他的广成子。 批注:身体素质颇差,连道墙都翻不过;道术修行不精,居然选择翻墙? 解决方案:加作业。 第二天,赶走了被云中子载着来看他的太乙。 批注:想法不错,可惜没用。玉虚宫阵法阻止一切非道体生灵踏入。未能在被阵法弹出的那一瞬间转换形体,反应力颇差。 解决方案:通通加作业。 第三天,赶走了凭借运气破开阵法来看他的黄龙。 批注:一问三不知,满脑壳直觉,是个能依靠福缘苟过量劫的锦鲤。大概率是家学渊源,回头替他掐算一下母系血统。 解决方案:霉运符七天,继续加作业。 第四五六七八天:赶走了…… 批注:居然没有一个进的来?但凡能像他们小师叔一样厚脸皮,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解决方案:从头加强思想教育,加加加加加作业。 第九天,记个锤子,不记了! 第十天,赶走了……行吧,总算能进来了。 * 元始冷着脸将摊开许久的书卷一收,自寝殿出来。 他衣袖兼风,袍裾微垂至地面,神情里带出几分漠然,近乎孤寂地立于玉虚宫高高的玉阶之上。 荒雪落得寂然无声,将一切晕染得莹白,恍若琉璃世界。而道尊的身影便伫立于这无穷无尽的雪色之中,在无言的静默中等待。 玉宸隔着漫长的距离望去,眼底倏忽茫然了一瞬。 他在等待什么呢? 少女微微抿着唇,信手执着桃夭,点开了玉虚宫前绵亘的阵法。 桃枝携着三月的春辉,灿烂绚丽得不似人间之景。随着清气的流转,其上绽开点点的辉光。又在触及阵法的那一瞬,汇入浩渺无尽的星辉之中。 在宥与广成子立于她身后,此时亦抬眸望去。 笼罩在玉虚宫上的阵法渐显其形,轨迹蔓延入万里晴空,流转着深蓝的光泽。夜色无声溢开,向此地投落下星辰的虚影。 玉宸微微抬首望去,眼底映入粲然的光影。 她随即拾级而上,裙裾迤逦于玉色长阶之上。 元始驻足于长阶的尽头,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上前来,其后的弟子们个个一副乖巧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少女。 待至路径将尽,玉宸敛衽行礼,微微一笑:“拜见二师伯。” 后面齐刷刷的一片:“拜见师尊/老师。” 说不清心底的复杂心绪,玉清道尊敛眸不语,微微俯下身子接起了玉宸,随后袖袍一挥,将后方的弟子托起。 许是距离近些,他垂眸便可瞧见少女眸底柔和,微微漾开几许斑斓星光,柔嫩若花瓣的唇微启,耳畔又传来一声清浅的问候:“兄长近来可好?” 元始心下微微一叹,目光渐柔:“此日无事,自是颇好。” 玉宸回眸望了一眼,见众人皆垂首不语,颇有些鸦雀无声的氛围,便又莞尔道:“多宝师兄近来起意,打算举办一场互通有无的探讨大会,想着人多也好,便想邀请阐教门下的师兄弟一起来,师伯觉得如何?” 她说着,又眨了眨眼。 元始自是了然。 想了想,他索性划开虚空,将众人挪回进宫室之中。 最近被打击怕了的徒弟一个挨着一个,捧着茶盏坐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元始。 元始微挑眉梢,险些被气笑。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几分眸底的冰寒,转而瞧向玉宸:“阿宸最近都在给他们讲道?感觉可好?可有人生出争端,寻你麻烦?” 玉宸唇边含笑,认真地一一答了,又在广成子等人肃然起敬的目光中,轻轻拽了一下道尊的衣袖。 元始微微怔住,垂眸望她。 少女歪了歪头,笑得从容不迫。她轻声问道:“所以师伯觉得,我们先前的提议如何?” 阐教弟子:别的不说,师姐您真是太伟大了呜呜。 在宥以袖遮面,掩下一脸复杂的表情:这该死的熟悉感……是错觉吗?小师叔的顺毛技能好像又提升了。 元始顿了一顿,微微搭下眼帘,望着眼眸亮晶晶的少女。他刚准备说些什么,唇边又不禁泛起一丝无奈。 道尊手指微抬,轻轻抚上额角,广袖垂坠至案头,划出一道悠扬的弧度。 他慢慢打量着少女,继而唇角微勾,缓声道:“自然是好的。麻烦阿宸照顾他们了。” 玉宸笑意盈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谢谢师伯!” 她转而含笑道:“哦,对了。师弟们好像还有什么话想对师伯说,那玉宸便先行离去了?” “行,你去吧。”元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又道:“路上小心。” 他起身送了她半程,遥遥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扬的大雪中,而她倏而回转过身来,唇边笑意温软,又认真地朝他挥了挥手。 元始目光淡淡,心底又是轻轻一笑。 * 临别前接到玉宸一句“师姐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的阐教弟子们面面相觑,转而握紧了奋斗的小拳头。 待元始重新回到内殿,便见到点亮了新技能的蠢徒弟们,各种试图撒娇卖蠢。若非瞧见他们眼底浓浓的担忧之色,道尊又双叒叕想丢徒弟玩了:)。 “师尊您身体不好,要多喝热水啊。” “师尊您布置的作业我都完成了,还做了三遍。” “师尊,师姐破阵的过程我都录下来了,下次一定第一个来见您。” …… 在宥微微抬眸望去,一袭素华道袍,凛然孤绝的道尊微微撑着下颌,眸色极浅,眼底孤寒未绝,却似有春光轻拂他眉眼,温暖了十方雪渊。 他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抬眸淡淡地望来,转而自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恰似凛然天光下清绝的一笔,倏忽绽开无尽的圣华。 在宥下意识垂落眼眸,不敢再看。 至于事情最终的结果? 元始十分感动,决定给他们每人一打作业,从而无比充实地度过这段无人授课的时光:)。 * 玉宸慢慢地行走于雪中。 苍雪无声地漫过视线,一如岁月般宁静。她目光淡淡地望着此间的景象,眸底泛起几许波澜,又渐渐地消弭而去。 偶尔逢上一两弟子,颇为惊喜地上前打个招呼,她亦含笑回应。只在某一瞬间,无端生起几分怅惘。 直至,道人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玉宸微微抬眸望去,伫立于亭阁前静静等候的多宝上前几步,恭敬地垂首行礼,随后又执起一把素伞,低眸为她撑起。 少女似是怔了一瞬,几日前的景象又浮现在面前。 凌然踏上高台的道人神情亦是这般恭敬,语气偏生不带丝毫波动,配合她将这场彼此心知肚明的戏给演了下来,顺手还分担了一半的问题师弟/师妹。 这几日,该讲道便讲道,该解答便解答,默不作声地带着她做了一圈日常,直至最后方提了一句:“菡芝师妹对五感修行之法已经颇有感悟,不知师姐可愿举办一个探讨大会?” 诸事繁杂,过往如烟似雾,几乎要在记忆之中消弭殆尽,偏生又在那一瞬,复于心头回响。 玉宸似是恍然觉察,她流落于此间洪荒的岁月,亦是渐渐漫长,非十指之数可以尽数。 * 一伞之下。 少女眸光微敛,偏首望向一旁的多宝。 道人执伞的手颇稳,因着伞面不大,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往她这一侧倾斜,竭力挡下外界飞扬的苍雪。 与之相对的是,他肩头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随着行止间脚步的迈动,雪花匆匆洒落,在杏色道袍上晕染开来。 本该是颇为狼狈的模样,于他,便只见风骨清朗,温润如玉。纵使美玉蒙尘,亦不改其辉。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多宝回眸望来,轻轻一笑:“师姐在想什么?” 玉宸神色不改,目光慢慢地瞧着多宝,眸中闪过几分奇异色彩:“我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若说确定,那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的观察;若说发现,大概多宝在望见您的第一眼,便觉得不信。” 道人莞尔一笑,眉目依稀是初见时的温和,又沉淀着一些别的莫名情绪。 他继而道:“不瞒您说,因着最初入门时的一些往事,多宝向来便与广成子颇有几分罅隙。凡是他所言,入我耳中,总得反复思量几分。哪怕这回是另外一位,在宥道友。” 多宝唇边含笑,目光恰如其分地落在少女额发之上,又于不知不觉中微微触及她额间盛如红莲的花钿。 他藏于袖袍中的食指指尖微微一颤,复而被手掌轻轻拢住,面上丝毫不显。 玉宸微微颔首,似是表示理解。 而下一瞬,她眼眸微抬,目光直直地望入多宝眸底。 少女唇边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话锋一转,却道:“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揭露,反留我到今日?” 多宝面色不改,从容答道:“您与在宥道友之事,两位师伯与师尊应是比我清楚,多宝岂敢因自己的猜测,而扰乱长辈之谋算呢?” 玉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倏忽勾唇一笑:“可这不像是你。” 道人执伞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他慢慢搭下眼帘,目光平静地望去:“您与多宝所识不深,想来有些事情并不知晓。多宝此人,虽得他人赞誉一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平生并无多高的天资,因而时常犯些错误。所幸,至今未曾酿成什么苦果。” 道人缓声道:“您的事情,说与不说,亦于多宝一念之间。多宝选择说,是赌;选择不说,亦是一场豪赌。” “那你现在,可算是赌赢了?”玉宸停下脚步,回身望他。 一袭月白流仙裙的少女抬眸望来,额间花钿熠熠,犹然不及那双璨若星海的眼眸。似是人间终不可及的遗梦,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终归有梦醒之日。 身后的摘星楼已然入目,那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亦是到了尽头。 多宝收起了手中的伞,任凭飞雪加身,兀自弯腰下拜:“多宝不知,愿闻尊者名姓。” 玉宸静静地望着他,曼声道:“世人尊吾,上清玉宸。” 多宝含笑,从容俯首:“拜见道尊。” ※※※※※※※※※※※※※※※※※※※※ 2/3 今天的元始也超喜欢他家的徒弟们!(此条五毛) 多宝,唉,多宝还有条暗线,毕竟我们有两个多宝嘛。 此夜此歌如此酒 掩映在一片曲水回廊中的摘星楼无声矗立着, 身后的广寒月不知何时,又挂上了中天。漫天的雪自窗棂外穿过, 拍遍阑干, 又坠入星湖一点。 玉宸倚靠于紫檀桌案之前,素手翻阅着典籍, 细笔勾画几笔,待烛火摇曳不定,方伸手将之熄灭。 她起身时裙裾拂过地面, 无声中带出几分寂寂。少女望着漆黑夜幕之下,月动莲开之景,目光若有若无地望向远处, 复而收回了视线。 阵法缓缓地运转着, 将周遭之景笼于迷雾之下,亦与外界隔绝。 远远眺望此间的道人负手而立, 微微喟叹一声。 他振落了袖袍上沾染的几分潮冷湿意, 指尖轻轻拂过,将褶皱梳理一二, 转身便回了坐忘峰顶的洞府。 此夜漫长, 又非一言足道。 * 【人族族地】 远离了一排排交相错落的村舍, 独自被隔离出的这一块区域, 又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之中。无需被冷冰冰的警告隔着,无需日夜在不安的痛吟声中挣扎, 彻彻底底地脱离了这场梦魇。 竟是恍如隔世。 不少人瘦得脱了形, 近来勉强养回几分, 又被医师们搀扶着,被翘首以待的家人接走。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这片区域,部落中的首领站起身来,以无比肃穆的姿态捧起了一簇燃着明火的火把。 人们安静地立于他身后,目光灼灼地等待着。 在巫祭们庄重而虔诚的吟诵声里,少女们执着柳枝,蘸上新采撷的露水,为人们一一点过额头,祈愿其免除一身的病痛。 随后,她们亦回到人群之中,纷纷睁大了眼睛,望着首领举起火把,将最后的瘟疫残余尽数焚毁。 耀眼的火光照亮了一片寒夜,将惶惶不可终日的岁月驱散。 不知是何人爆发出一声欢呼,更深更远的呼声便传开来,密密地充盈着这片曾历苦难,往后亦兴衰不绝的大地。 巫祭们取了以野兽体内提取的油脂所造的蜡烛,围绕着空地点起了一圈。明灭的烛火与盛大的火焰辉映着,似广袤星海下熠熠生辉的晨星。 众人围聚在一起,唱起了古旧的调子,歌颂着万物、自然与神灵。他们载歌载舞,舞步粗犷,尽情宣泄着欢乐。 “真好啊。”有人轻轻叹道。 鹤引被同伴们拖着来参加宴会,此时亦怔怔地望去。似是有无限的欢喜溢上心头,掩下身上疲惫。 听闻此言,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刚想与之交流两句,又在下一瞬睁大了眼睛,近乎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圣……圣母娘娘。” 人首蛇身的神祇眸光淡淡,以指点唇,止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语。 鹤引愣了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行了个大礼,又被女娲太息着托起。 “吾只是想来看看,不必惊动太多人。” 鹤引努力使手脚协调,目光又瞥过一旁的同伴,见他丝毫没有反应,一边饮酒一边纵情大笑。 女娲仿佛明白他的意思,她微微含笑,又多解释了两句:“你近来是不是修行了太清道法?太清师兄收徒寥寥,至今也不过玄都一人,能修行他法门的,纵使是记名弟子,也可称呼一句师侄了。” 鹤引涨红了一张脸,不敢抬头看她,口中又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人族鹤引,拜见圣母娘娘,娘娘圣寿无疆。” 窘得不行的青年颇为懊恼,他垂眸瞧见自己身上胡乱穿的衣物,心底又泛起几分后悔:早知道会见到娘娘,就不该穿得这么随便的。 “好孩子。”她眸中微微漾开几许暖意,指尖微抬,流转着术法明澈的光。 鹤引似觉有清风拂过周身,将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脑中愈发清明,脸上又烫的不行。 女娲见状微微一笑,她随意地寻了一处高地,蛇尾轻轻摆动,俯身望着下方欢聚的景象。 鹤引拿出了钻研医学的不懈精神,终于使得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捂着自己激动不已的小心脏,偷偷抬眼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古老传说中尊崇的神祇端坐于大地之上,神情平缓无波地听着下方凡人对祂的歌颂之声。祂眼底似有些微的触动,但那隐约繁复的情绪远非鹤引所能理解。 似是喜,又如悲,仿若不甚在意,又偏生以静默无言的姿态,缓缓听着凡尘俗世对祂所有的祈求。 可是,纵然是至高至尊的神祇,又怎能满足凡俗众生对祂的一切祈望呢? 鹤引倏忽在想。 * 回转三十三天的路途不长。 尤其对圣人而言。 女娲神情淡淡,一路匆匆行来,中途又遇上几波小规模的对抗。对立的巫妖两族似是杀红了眼,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经过的圣人。 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无暇顾忌。 两方人马遍身沐血,一位巫族仗着肉身强悍,以野蛮粗犷的姿态活生生撕裂开妖族一员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却又化了本体,死死缠住巫族那人的身躯,全身灵气涌动,竟然是想同归于尽。 她目光疏离地望去,拢在袖中的手指迅速结出法术起手姿势,锁住大妖的灵气运转。一剑自袖中化出,将巫族强行镇压入地面。 女娲微掀唇角,方方好转几分的心情,又染上几分戾气。 对战的两族里面好歹有一个稍稍有些眼力,认出了圣人的模样。他赶忙俯身下拜,恭谨道:“拜见女娲圣人。” 女娲目光平淡地望了他一眼,似索然无味一般,望着众人纷纷收手。妖族这边下意识露出一个狂喜的表情,又在渐渐漫长的死寂中,压抑下自己喜悦的心情,逐渐不安起来。 良久,女娲一挥衣袖,将长剑拔出。 那位巫族脸色惨白,生生压抑下几欲出口的惨嚎。 妖族这边跪得愈发沉静,头颅低低垂下。 “不识天数,劫煞蒙心。汝等,好自为之。”她眼眸淡漠,冷声道了一句,却也懒得多言,只以乾坤术法带走了那部分妖族,回了九重宫阙。 * 天庭之上。 金碧辉煌的殿宇笼罩于耀日之辉下,云涌雾腾之间,倏忽有东来紫气三万里,划开了长久的沉寂。 正于太阳神宫中批改奏章的帝俊微怔。 他随即起身,颇有礼贤之风地迎向女娲,以及表现出对天地六圣之一的基本尊重:“不知娘娘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女娲眸光轻敛,袖袍一挥,将这批妖族放出。 时空骤转,晕头转向之间,这群妖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血肉模糊的一团,瞧着分外狼狈。 帝俊低眸一瞧,迅速反应过来,唤了医师将他们担了下去。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宫阙,女娲这才微微俯身,敛衽行了半礼。 圣人古井无波的声音传入帝俊耳中,令其动作微微一顿:“陛下,您执意要把妖族带往绝路吗?” 女娲目光淡淡:“您既然执掌河图洛书,吾兄又通晓九宫八卦推演之术,便应知晓这所谓的洪荒霸主之位,本就是无稽之谈。天数冥冥,何苦违之?” 帝俊微抬眼眸,望向一身素裙,姿容清绝的圣人。她面容上犹带几分莫测情绪,此时直直望来,似携天倾海摧之势。 他似是毫不意外她的问题,闻言淡淡一笑:“吾奉行王道。帝俊可以退,妖皇却不可退;妖族可以退,洪荒二主之一却不可退。” 煌煌若烈阳的妖皇微微垂首,眼底灼染几分血染的锋芒。他并不避开女娲的视线,反而顺着她的目光回望:“王道之争,退者万劫不复。娘娘心怀不忍,是世间常情。只可惜,帝俊身在其位,不得不行。非置之于死地,焉知不可得生?” 伏羲匆匆赶来,温文尔雅的青年左右望望,却也只剩一声苦笑。 本就是两难之局,谁又说服得了谁? ※※※※※※※※※※※※※※※※※※※※ 3/3 还是喜欢娘娘qvq, 虽然娘娘是圣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立教的(?),但是娘娘拖家带口好几口人呢1551 女娲:心好累,带不动了。 咕咕:【瘫倒】娘娘我不想努力了qvq 看朱成碧思纷纷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从此无心爱良夜 雪色于无声无息中覆过大地, 又随着漫天溢散的流光,将夜色点燃。 元始慢慢地转过九曲回廊, 衣袍曳坠于地, 眼眸淡淡地望去。 他那似远山般缥缈的眉微微挑起,转而轻轻舒展开来, 在瞳孔深处酿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宁静,仿佛冰消雪融,极尽三分动人颜色。 广成子跟在他身后, 颇有种想要把师尊劝回玉虚宫的冲动,又被在宥眼含警告地拦住。 两人互瞪一会儿,只在元始回眸望来时, 齐齐低垂下首, 装得是一等一的乖巧懂事。 玉清道尊眼底微微带出几分无奈,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半晌, 方开口道:“不去论道?” 这点上两人倒是颇有共识, 闻言便整齐答道:“愿陪师尊/老师一道。” 元始微挑眉梢,索性曲解了徒弟们的意思。 他广袖一展, 将光影骤转。 充盈此间的清寒冷寂在时空的折叠之下, 迅速被繁荣喧哗接替。绚烂的法术光影在下一瞬映入眼帘, 几近铺天盖地。 * 广场某处, 正与多宝谈论琐事的玉宸微微怔住,倏忽抬眸望去。 多宝话语微止, 亦是随着她望去。 待瞧见驻足于荒雪中的道尊, 清风朗月般的道人微微叹上一声, 语气平静如初:“之后的事情,便麻烦师姐了。” 玉宸颔首应下,她整了整怀抱着的书卷,重新将之仔细地放入袖中。 正待敛袖离去,少女回首望来,步履又顿了一顿。 多宝注意到她的目光,唇边微微含笑:“师姐可还有什么疑问?多宝但凭吩咐。” 他仍是这一身杏色道袍,从从容容地望向她,仿佛之前发生过的那场质询,从未存在一般。连带态度也是恭敬中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似乎一切皆是稀疏平常。 玉宸眸光微敛,却是倏忽扬起一抹笑容,甚为绚烂动人。 她指尖微抬,纯粹的灵光凝聚而起,在道人微怔的目光中,化成一株凝华的青莲,转而自掌心上徐徐绽开,潋滟三分天光。 莲花盈盈盛放,似有道意浑然天成,一眼望去便教人恍惚失神。 玉宸目光坦然,自然地将花递给他:“师兄多日来辛苦操劳,师妹无以为赠,聊以此花相送。且祝师兄安好。” 多宝静了一瞬,广袖微扬,玉色手掌微微伸出,接下递到身前的花枝。 玉宸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待回应,轻轻折身离开。 多宝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下哂笑一声。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袅娜晕开的青莲,仿佛指尖微微用力,莲花上蕴含着的无上道意便会溢散而出,融于浩渺天地之间。 而此时此刻,它又无比真实地栖于他掌中,兀自晕染开万端流光。 他眼眸低低垂下,终是于几般荒谬情绪中扯出一抹苦笑。 道人信手收了莲花,手指轻描淡写地拂去眸底怅惘,只余唇畔一声哑然失笑:“小师妹啊……” * 元始静静地驻足于原地,随手起了道术隔开身侧的喧闹,目光又似有若无地投向某处。 待玉宸伸手拂落枝头一抹新雪,自小径缓步踏来,他方浅浅露出一个笑容,不经意中收拢下此间无暇天光。 在宥微微垂首,避免直视来者的面容。 广成子愣了一瞬,又随着在宥的举动垂下眼眸。 在无言的寂静中,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轻轻一笑。 元始衣袍曳地,回身望来:“此地无甚大事,你们二人不妨松快些,若是觉得闲极无事,也可去寻你们多宝师兄帮忙。” 在宥两人恭声应了一句,却也不敢多看,只径自离去。 等两人走远,元始方深深吐出一口气,眉宇间染上几分无奈之色。 玉宸轻笑一声:“兄长可是被关心怕了?” 元始眉心微蹙:“平日里也没见他们胆子这般大,现在倒好,一见我身体欠佳,什么话都敢说。不是多喝热水好得快,就是良药苦口利于病。真是……” “总归是仗着您心软不会怪罪。”少女托着下颌,盈盈一笑,“兄长可也乐在其中?” 元始微挑眉梢,垂眸淡淡地望向她:“阿宸也要来笑话为兄吗?” 玉宸掩唇微微一笑:“徒弟孝顺本就是好事,怎来笑话一词。”她一边说着,倒也忍不住几分笑意,眼眸随之弯起,璨若九天星辉。 元始敛眸望去,纤长的睫毛微微舒展,目光亦是柔和几分,却也没问为何通天不在。 他只顺势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将她带往高处瑶台,居高临下观看着下方激烈的论道场面。 * 大概在修行之士面前,单纯地交流经验总是难以尽兴,免不了要打上几场。打着打着,一时收不住手,不是以头抢地,便是两败俱伤。 倒也偶尔能见到几位单修法术的,法力耗尽之后,只得努力展现菜鸡互啄之术,试图用不怎么顺手的长剑敲晕对手,或者被对手砸晕。 元始瞧了半眼便觉得眼疼,随手记下两人姓名,广袖一掩,兀自出神去了。 这两人倒是陡觉周身一阵寒意,却不知被哪位大佬注视,只得揉着眩晕的脑袋,晃晃自己仿佛灌了水的大脑,被同门拉下去治疗。 玉宸斜倚于阑干,登临高处而观之。她信手挽起了一枝桃夭,双眸微阖之间,仿若半梦半醒,任凭时光在等待中延长。 只在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少女轻启眼眸,垂首望去,转而轻轻一笑:“是菡芝呀。” 当初软软糯糯的小姑娘,随着修为的进展,也成功摆脱了三头身,此时一本正经地讲授自己的悟道经验,竟也见出几分沉静模样。 菡芝从从容容讲完之后,又抬手演化了几个法术模型,任由下方的众人记录。趁着这个空当,她下意识在周围寻找着什么,脸上隐约带上点失落之色。 玉宸支着下颌,静静地瞧了半会儿。 少女手中桃夭微微摇动,辗转飘落一朵翩跹桃花,斜斜自空中穿过,落入菡芝视线之中。 她怔了一瞬,本能地摊开白皙的手掌,将之轻轻接下。 菡芝转而仰首望去,瑶台月色之下,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她唇边的笑意倏忽绽开,隐约见到两个可爱的梨涡,似是分外满足的模样。 玉宸随之一笑,眸光清浅温柔。 * 通天便怔怔地停驻了脚步。 皎洁的月光自广寒倾坠,融入昆仑雪色之间。 一如初见时朦胧无限的月,任凭飞雪飘摇而过,只余寸寸清辉,于此太平人间。月光还是梦里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昆仑的霜。 唯有她低眸浅笑之间,是上下求索,辗转万古不得的绝色。 太清唇边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惊动了红衣的圣人。 他似是恍惚了一瞬,又不耐等待,下一瞬便跨越了咫尺之遥,立于少女身旁。 * 眼前身形一晃,极为靡丽的红漫入视线一角。 玉宸似是怔忪了一瞬,心下宁静得听不见半分声响。 她慢慢地收拢了目光,转而浅浅地望去,澄澈的星眸里随着人影的映入,渐渐流转开几分绮丽色彩。 阖眸沉思的元始微掀眼帘,与缓步上前的太清平静地对视一眼。 太清坦然地望向他,姿态仍是相当得从容不迫。 元始静默了几息,随即微微颔首。道尊掩下眸中的暗潮涌动,转而抬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发。 “兄长。”小姑娘仰头轻声唤他。 “二哥。”自家傻弟弟眨巴着眼眸,认真地望向他。 两位兄长各自于心间叹上一声,却也不由软了心肠,由着两人试探着向彼此伸出手,流云似的衣袖相融于一处,进而十指轻轻相扣。 两人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宛如隔镜相照,又微微弯起眼眸。 如星辰,似皎月。 万种清辉灼灼,唯独一人而已。 * 远远的,元始回眸望了一眼,眸底微微生出几分怅然。 太清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还是放心不下?” “兄长倒是洒脱,可想好怎么与我解释了?”元始侧转过身,微挑眉梢,冷声问道。 太清微勾唇角,眼底散漫未尽,铺开一片江月云天:“他想知道,我不想瞒他,就是这样。” 说着,他又展颜一笑,道出几分纵容:“真好啊,不管未来如何,总有人陪着他一起度过了。” 元始眉眼微动,却也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道尊任凭流月覆过他脚下的影子,照尽一片无暇皎洁。视线的尽头,似有灯火缓缓升起,将夜色渲染得绵长。 * 瑶台高卧于积雪之上,自青崖边斜斜伸出一角,又有琼枝玉叶相掩映。唯有清泠月色踏足其间,方可一窥内景。 红衣的圣尊抬起眼眸,神情微微带出些恍惚。他凝视了少女几息,又半阖了眸,轻轻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他犹带几分不解,低眸缓声问道:“阿宸你说,为何纵使不是初见,每次见你,一如从未相遇般,满心惊喜,满怀期待呢。” 玉宸扬起脸,星眸中漾开几许粲然。 少女眨了眨眼,语气中溢出几分不确定来:“也许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缱绻温语轻而易举自唇齿间溢出,只无端羞红了面颊,添上几分灼灼绮华。 通天低垂下眼眸,小心地将她拥紧,却也耐不住眉眼弯弯,笑得张扬恣意。他轻轻贴上少女的额头,唇边笑意清浅,语气又分外郑重:“嗯,我心悦于你。” 她微微偏开脸,耳垂隐约红了一片。 少女想了片刻,又偷偷拽上他衣袖,认真道:“承诺过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通天眉梢微挑,耐心地望着她。 玉宸摊开手掌,一样一样地数起来:“做一个负责的大师姐,嗯,与多宝好好相处,还有答应过菡芝的事情……以及……” “以及?” “以及……以及喜欢您。” 少女抬眸望他,星眸微微弯起,郑重其事道:“是在很认真地喜欢您。” 大底世间情话,无论重复上多少遍,总不会觉得厌倦的。 通天闻言微微怔然,却也掩不下心上喜悦,眉眼愈发灼灼生辉。他伸手细细地描摹过这天地极尽造化之力造就的容颜,又耐下性子,俯身轻吻她眉心。 继而,慢慢覆过她唇畔。 * 濯濯月明,皎皎星河。 他们于漫天无尽的荒雪之下,认真地交换了一个吻。 ※※※※※※※※※※※※※※※※※※※※ 好险,我几乎以为我要开车了。 啊,可爱的作者在种种威逼利诱之下,仍然坚守住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呢√ ———— 关于与多宝之间的种种称呼问题: 1.互称师兄师姐,作为首席的彼此自谦。 2.小师妹。认真按序齿来排,玉宸入门最晚。 3.道君/道尊。身份暗指。 4.娘娘。出现于多宝家的道童口中,洪荒封神背景对女修经常有这个称呼,后被多宝否决。 5.师...师娘?多宝表示拒绝,并且希望不要出现以下剧情。 (另:玉宸家的多宝表示并不介意喊通天师娘。故,此称呼夭折几率接近90%) ———— 谢谢“一曲相思”和“凝裳”小天使投掷的地雷。 谢谢“一个人”、“月见”、“叶落”、“云朵”、“凝裳”小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 o(*////▽////*)q还有夸我可爱的评论区小天使们,大家么么哒。 呜呜,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新的一年我一定! 做一只有良心的鸽子! 咕咕咕,咕咕,不咕不咕,咕咕咕?? 任他明月下西楼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老来旧事无人说 “鸿钧?” 道祖一动不动, 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祂双眸微阖,似是忽然觉出半分难言的疲倦。只是这份情绪来得甚是突兀, 教人不由得缅怀起故人。 昔日的旧友, 可有料到祂后辈们的抉择? “鸿钧!”那声音继续锲而不舍地唤道。 鸿钧轻轻搭下眼帘,信手一招, 造化玉碟自侧殿飞来,瞬息落入掌中。祂不甚在意地望了一眼,又把它随手置于棋盘之上。 道祖太息一声, 俯身抱起了祂的二徒弟,轻轻安置于云榻之上。 造化玉碟,或者说太始, 绕着祂转了一圈, 继而道:“我说,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去看命途?虽说是归墟那边先破律令, 根据对等原则, 我们同样有权引导人窥探未来。但是,你忘了你家玉宸小可爱了?” 怎么会忘呢。 鸿钧眼眸淡淡地望去。 从未有过这样绝望神色的少女, 眸里落了一场仿佛无声无息, 直至天地尽头的浓稠血雨, 将熠熠的星辉重重压下, 陷于暗无天日之中。 巫妖量劫几近折去的天真烂漫,又被生生摧残在命定的未来之中。仿佛此生所求的一切, 皆不过是个笑话。 纵然是祂, 妄图伸手替她拂去, 也未能成效,以至于……为她择了条无从把握的歧路。 怎么会忘呢。 道祖纤长的广袖无声地拂过浮黎的面容,食指继而轻描淡写地点上他眉心。 鸿钧微俯下身子,凝视着玉清道尊深深皱起的眉眼,漠然道:“比起归墟的恶意,此法既出于贫道之手,自是有所把握,不至于如玉宸一般……心魔缠身,折损道基。” 太始空灵的声音溢散于寂寥的宫室之内,隐约漾开几许波动:“还好你当时去的及时。失了罗睺,没想到魔道竟然还能保留下一线意识,藏于归墟,伺机而动,欲使圣人入魔。” 鸿钧静默无言地听着,神情依然显出几分淡漠。 祂静了一瞬,任凭造化玉碟闪动着明灭不定的光。其一明一灭之间,仿佛在轻轻地呼吸,使这空旷内殿,不至于陷入彻底的死寂。 太始忽道:“若是玉宸当真成了魔道的代言人……” 鸿钧微掀眼帘,回首望了祂一眼。 仿佛有极浅极淡的锋芒割开了沉寂已久的时空,愈发漠然的眼瞳里晕散开几缕混沌的沉雾,几乎能嗅到扑面而来的杀戮气息,令人恍觉周身颠倒错乱,紊乱失序。而下一瞬,祂又轻缓地移开了视线,无垢的眼眸一如先前,高旷深远、平静无波,未染半分凡间尘土。 造化玉碟瞬间安静如鸡。 鸿钧语调不带半分起伏,透着几分隔世的疏离:“那贫道便先除了你,再思除魔卫道一事。” 太始:??? 祂气急败坏的声音提高了三个音量,在鸿钧耳侧炸响:“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鸿钧面无表情:“礼尚往来罢了。” 太始暴躁道:“我那么喜欢玉宸小姑娘怎么会坑她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鸿钧淡淡地望了一眼玉碟,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十分不能理解的模样:“作为天道,请你自己反思一下。” 太始:“……?”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祂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平素里我做什么事,有一个骂我的,就有半个骂你的。五十步笑百步,你——” 鸿钧颇为奇怪地望了祂一眼:“那又如何。” 道祖神情淡淡:“全洪荒皆知鸿钧以身合道,从此世间再无鸿钧,唯有天道。由此得知,骂我依旧等于骂你。” 太始:不行了我好生气啊。 祂愤怒地转了半圈,悲愤道:“你我相识数个元会,自天地初开便共事至今。今日,你居然为了上清玉宸,对我冷嘲热讽……” 太始:“鸿钧,你到底有没有心!” 祂越说越激动:“难不成我多年苦苦等待,仍盼不得你回心转意。盘古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死人罢了,至今让你念念不忘。你便是如此践踏我这一片真心的吗?我告诉你,我,洪荒天道,受不了这个委屈!” 正待继续往下演,祂陡然一愣,整个玉碟都不好了。 鸿钧两指拈起造化玉碟,目光平缓疏冷,以其惯常的凛然高华的邈远姿态,在宫室之内划开了一道狭长的时空裂缝。 透过其间,隐约可见狂暴不止的混沌风暴,每时每刻都在彼此撕裂与聚拢之中,重复着诞生与湮灭的过程。 鸿钧轻轻叹了一声:“你再多说一句,就和你的话本一起去见盘古吧。” 太始:“……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道祖定定地打量了祂两息,确保其不会再于青天白日,凭空污人清白,便将之重新往棋盘上一搁。 祂一敛衣袖,复于浮黎身旁坐下,静静地等着他醒来。 紫霄宫中,日夜尚且漫长,唯有内殿中明明灭灭的灯火,伴着一朝一夕的岁月轮转,似是永无止境。 * 命运的无常性也许便体现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一个简简单单的选择,会引向怎样的后果。 唯有缘果临身之时,万象皆明,方知前路难改,穷途莫追。 至于眼下…… 玉宸抬首望去,神情微微恍惚。 通天稳稳地牵着她的手,此时亦垂眸望来,唇边笑意清浅。 云霞雾霭自身边漫过,脚下是柔软得好似棉花的云朵团。少女低头踩上去,足履便轻轻陷下一点,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有种晕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通天轻轻笑了起来。 青年认真的牵着她的手,望着小姑娘一步一步踩着云朵走来,又始终于他身侧,衣袂紧紧挨着,一如难分彼此的清气,缱绻相连,无从割舍。 他眉眼微微漾开,心上亦困惑了一瞬。 这确确实实不是一场梦吗? 通天下意识收拢了几分力道,又对上小姑娘微微迷惑的眼神。她歪头瞧了他半会儿,又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粲然的笑: “通天。” 是真实的。 两人一齐做出判断,又于心下哂笑。 纵使是圣人,拥有能够看破世间虚妄的双眸,足以无视人为构建的绝大多数幻境,却也会于此时此刻,怀疑自己置身于一场幻梦中吗? * 两人正处于前往天庭赴宴的路上。 玉宸抬眸望去,眼前之景因着云霞的变幻而不至于枯燥。 越接近天庭,越在愈发明耀的耀日光辉之下,生出不可直视之感。仿佛这灼灼无限的辉光足以焚尽任何敢于窥探的视线。 而随着清泠月华的流泻,屹立于九天之上的宫阙,便又添了三分冷然,显得格外大气磅礴。 算起来,这也应是她第一次,正式踏上此界的妖族天庭了吧。 她心间隐约生了半分怅惘,目光怔怔地望去。 庄重威严的几个字映入眼中,像是命运又遥遥地冲她招了招手,生生唤醒几分刻骨的沉重。 南天门,到了。 ※※※※※※※※※※※※※※※※※※※※ 道祖风评被害,是天道的扭曲,还是渣男的末日? 敬请收看,《那些年,我成为全洪荒白月光的岁月》 著作人:盘古。 三清已向您发起律师函警告。 到今犹恨轻离别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醉眼初开日月明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落花时节又逢君 席上欢宴未尽,觥筹交错,分外热闹。 伏羲抱着他的琴,端坐于席上,一双碧眸偶尔投向某处。他指下的琴弦微微颤动着,流淌出澄透清泠的乐声。 女娲透过云母屏风望去,波澜不惊的眸里隐约颤了几息,复而平缓下来,只凝神听着。 玉宸端着酒盏过来,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向远处,又轻轻地收回。 “可要共饮一杯?” 少女微微侧首,唇边笑意明亮。 女娲回过神来,笑问道:“师兄倒也舍得?” 她说着,又执起手中的琉璃盏,与玉宸轻轻相碰,方一口饮尽。 待望见另一边人仰马翻的景象,女娲以手扶额,颇为无奈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啊。” 她脸颊上飞了一晕薄红,怀念的色彩遍染了那双与伏羲甚为相似的碧眸。玉宸浅浅一笑,亦随着她瞧去。 两人兴致勃勃地数了数帝俊额头上冒出的青筋,再看太一金眸灿然,和通天一道,生生喝倒了一大片妖族将领。 羲和抬手就召了一排侍女,凤眸凛然,挨个给人灌了醒酒汤。 场面上便显得格外热闹。 出门在外时各个狂狷酷炫的准圣、大罗们,此时也在羲和的目光逼视之下,一个比一个装得乖乖巧巧,充满了反差感。 玉宸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望去。 通天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映着红衣愈发灼灼生辉,颇带些落拓不羁的意味。他似察觉到了玉宸的视线,亦举杯望来,自唇边扬起一抹疏阔天青之色。 玉宸执盏相应,月白色云裳迤逦于地,广袖轻扬,漾开一个柔和的弧度。她倚在阑干上,眉眼微微弯起,恍若皎月坠落其间,映着一湖的星辰。 谁又做了谁眼中的风景,谁又装饰了谁的梦境。 纵然是落花时节,何处不可逢君? * 宴席过半,在赴宴的妖族全军覆没之前,帝俊终于着手调用了一部分周天星辰大阵。 太阴星清冷无暇的光洒了一地,映着漫天璀璨的星辰。薄霜微寒,自宫檐上无声积起,玲珑剔透的雪自少女乌发中穿过,仿若世间绝色倾城。 玉宸晃了晃杯盏,似觉有些许熟悉。 酒色三分醉人,晕染过她的面颊。唯独那双眼眸,在清醒之余,无端转过些微的惆怅。 女娲拉着她的手,絮絮地说着些什么:“……九为天之极数,世间向来难求圆满。越是跟脚深厚者,子嗣越是不易……我总觉得有些不详……” 她定定地望着玉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圣人眸底有着片刻的空白,像是失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极为坎坷的命途中辗转了一圈,仿佛什么也没有抓住。 她神情微微怔然,开口的那个瞬间,却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哥哥。” 伏羲手中的琴弦一颤,下意识抬眸望去。 他随手把琴往袖里一塞,匆匆掠过七倒八歪的人群。 玉宸轻叹一声,伸手抱住了女娲,轻轻拍着她的背。 女娲长裙曳地,伏于她肩上,眸光里渐渐沉下几许落寞。碧眸里的光微寒,凉得透骨三分,好似一潭凝碧的幽泉。 玉宸微垂眼眸,指尖轻轻抚过女娲的发:“是劫数还是缘法,总要渡一渡方才知晓。” 少女目光专注地望进她碧眸深处,神色中渐渐染上几分不忍。 她沉了沉神,方缓声问道:“阿娲,我同你一道,好不好?” 女娲微抬眼眸,出神地望着她,良久之后,方轻轻扬起一抹笑容:“好啊。” 等在门外的伏羲几次欲抬手叩门,又迟疑着放下了手。 青年温润的面容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唇线紧绷着,修长的手拢在袖袍之中,无声攥紧了一寸清寒。 渐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伏羲微微抬首,瞧见玉宸轻轻推开门扉,目光中似带了半分审视的意味。 他踌躇几息,方开口道:“阿娲她,可还好?” 玉宸目光平淡如水:“伏羲道友觉得呢?” 他便苦笑一声,眉眼微微黯淡,拱手行了一礼:“劳烦道君照料我妹妹。”他说着,脚步沉重几分,又下意识准备转身离去。 偶尔有道目光偏离了他的意愿,顺着门上精巧的纹路翩然入内,却又徒生几许怅惘。 他目光淡淡地望去,心里什么也没想。 而下一瞬,清辉一霎闪过,阻了他的去路。 伏羲停住了脚步。 三尺青锋晕染开无暇的辉光,伴着清气流转不息。玄妙莫测的道纹镌刻其上,于虚空中缓缓绽开青莲的虚影。 他的目光骤然收缩,几乎要脱口唤出两字,却又生生止下那股冲动。 伏羲视线微微移动,瞳仁中渐渐映入少女洁白无瑕的手,那把理应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长剑,正被她稳稳地握于掌心。 玉宸微微扬起一个散漫的笑容,语意不明道:“伏羲道友,便就这样走了吗?” 伏羲目光微沉,冷静地望向玉宸,试图停止自己的揣测。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简单地直叙道:“阿娲不愿见我。” “但她是圣人。”玉宸淡淡道,“若当真不想见你,阿娲有更好的办法。” 她从头到脚将伏羲打量了一遍,曼声道:“毕竟,像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十个。” 伏羲:“……?” 好像有哪里不对,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 伏羲沉默地望着横在自己眼前的剑锋,并没有打算以身试法的冲动。他转而关注起另一件事:“不知道君此言……是为何意?阿娲她……” 玉宸轻轻笑了起来,她微微出神几分,似陷入了一段较为久远的回忆,又很快回转过目光,注视着伏羲,一字一顿缓声念道:“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伏羲神情倏忽怔住,青年目光晦涩几分,拢在袖中的手无意识地陷入掌心,生生刺痛心上柔软。 他深深地望了玉宸一眼,略整仪表,随即恭敬地俯身下拜:“谢过道君指点。” 玉宸摇了摇头,信手将他托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如此这般罢了。” 她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前路如何,我此时不敢轻易许诺。只不过,人生在世,只争朝夕,亦未尝不可。” 玉宸:“既已知晓岁月苦短,谁又能忍心将最后的时光,亦付诸流水呢?” 伏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地回身踏入了殿中。 * 玉宸目送他离去,信手收了青萍,倚靠在阁楼之上,望着下方的喧闹之景。 太阴星营造出的冰寒之境,渐渐被十只小小软软的小太阳打破。他们扑腾着毛茸茸的身子,试图窝进羲和怀里。 帝俊冷着一张脸抓住了两只,头上的青筋好像又冒了出来。太一赶忙把最小的那只抱走,顺手往通天怀里一塞,又急着去抓剩下的。 红衣道尊自动自发地开启了顺毛技能,颇为无奈的纵容模样。又或者说,对这世间怀有无限温柔的圣人,自始至终都对幼崽们无可奈何。 玉宸微微笑着,抬眸望去,倏忽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软软的羽毛。 眼前之景,自春日赴寒冬,又自凛寒归于花朝。四季竟是任其周转,未有定数。所谓的天地厚爱,也许一如这般。 既已爱之深重,又何必,再去收回呢? 她晃一晃神,颇为执着地想着。 ※※※※※※※※※※※※※※※※※※※※ 拿笔的手,微微地抖,卑微的咕咕没有头。 ———— 谢谢“独坐幽篁里”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和扔的地雷。 o(*////▽////*)q大家的评论也可可爱爱哒。 谁擫昭华吹古调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秋天如水夜未央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几回魂梦与君同 【西方, 须弥山】 菩提树下,有花无名。 懒懒洋洋的滚滚趴在树梢上, 眯着一双迷糊的眼睛。 它身下的枝桠渐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着,承受着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 水滴石穿, 浪凿千仞。 很快,某些让人遗憾的现实,便在眼前上演了。 接引听着耳畔一道轰天动地的响声, 一身雪白无垢僧衣的圣人合掌轻叹,眸色淡淡。 屋舍之中,听闻声响的准提匆匆放下手上的经卷, 站起身来。他眉头微蹙, 轻轻推开了门扉,眼前秀丽的山色重新映入眼中, 洗却了几分微显的疲惫。 小熊猫迷迷糊糊地分开四肢, 把自己瘫成了一团安详的熊猫饼,分外舒适地趴在地上。待瞧见准提, 方举起一只爪子, 憨态可掬地摇了摇。 风平浪静, 无事发生。 唯有它身下零零散散的枝桠残片, 尚且留有几分惨剧的痕迹。 准提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接引平静地提示道:“你的树, 掉了两根枝干。” 准提身躯僵硬了一瞬, 大脑在目光抬起的瞬间, 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换算:菩提树掉枝条了=树又秃了=我也秃,呸,穷了=西方穷了。 他沉默了一瞬,运气提神,生生唤出了荡气回肠的一声:“滚滚!” 小熊猫“啪叽”一声,又吓得滚了个面。这回是头朝下,四肢朝上,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翻过身,便又干脆利落地放弃,乖乖地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接引微叹一声,身形一动,抬手拦下了摩拳擦掌的准提,又在他望来时,冷静地道了一句:“滚滚也很贵。” 言下之意,及时止损。 他弟弟当场焉了。 接引想了半会儿,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揉了揉准提的头发,试图安慰起他来。圣人眸光淡淡,真诚地赞美道:“准提也是很贵的。” 哥,你还是别说话了。 准提缄默不语,目光弃疗地望着外表光风霁月的圣人。 接引自觉已经安慰过了弟弟,又恢复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样。他本就修的寂灭之道,此时捻了捻衣袖上沾染的草木尘屑,一派漠然,倒也掩去了本身一些……不知如何评价的性情。 准提微微叹上一声,眸色亦是如出一辙的淡淡。 他打量了菩提树几眼,便老老实实地取了木桶,信手提着,折身去打水。 也许还能抢救一下呢,准提苦中作乐地想着。 接引淡淡地望着他的背影,双手合十,复于菩提树下静坐。 枝叶微垂,倾泻几分静谧的温柔;光影淡淡,轻拂过接引微长的眉睫。雪色的僧衣白得纯粹,像是经了圣湖的洗礼,愈发澄明。 他低眸虔诚地吟诵,双眸似阖未阖,又在某一个瞬间,避开了遥遥自天穹而落的,无垠天光。 * 三十三重天之上,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 冷寂无声的宫阙内,烛火晃动了一息,将道祖的身影投落至帷幕之上,阴影悄然蠕动着,好似诡秘将出的一瞬,万物为之死寂。 命途星辰于祂身后周转,缓缓收敛了几分光辉,更偏向几分难言的晦涩。 倏忽,自某个更高更远、几近无穷的维度,浩渺无尽的道意以一种莅临的姿态,生生隔开了运转的命轮。 深海渊谷般苍邃的银辉自一气视线中漫过,令祂不禁微微阖了眼,似觉出几分过度的耀目。 “一气。” 太初空茫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蔓延而来,便也浸染了几分长夜漫漫无尽的透骨寒意,渗入骨髓之间,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气微微抬眸,睁眼望去,无悲无喜。 太初静了一瞬,方继续对着祂,缓声道了一句:“出事了。” * 风起于青萍之末,却尚与此间无碍。 碧波微漾的海面上,鱼水相偎,偶尔漫入视线之中,惊起一片白浪。澄碧的天穹一望无际,少女抬眸望去,眸底亦是一片碧空如洗。 通天手掌合拢,轻轻抵着下颌,目光随意地掠过无垠的沧海,又落至玉宸身上。她侧颜姝丽,长睫于无声中漾开一抹绮华,眸色澄明,朱唇点绛,灼灼无暇。 通天神情专注,立于她身旁,唇齿间游过几尾词句,又歇在了少女潋滟如初的目光里。 小舟无言地卧于沧海之间,行于日月之畔。 太一衣袍轻垂过海面,漾开一圈圈的波澜,层层往下漫去。他越出半个身位,俯身向下,手指一动,将扑腾着踩水的侄子捞了上来。 “啾啾。”小金乌顽强地叫了两声,试图从太一的手中挣脱出去,又溅起了更多的浪花,令太一不觉黑了脸。 玉宸倚栏望去,倏忽低首笑了一声。通天亦是忍俊不禁,眉眼微弯。 太一回眸瞧来,忙不及地以袖掩眸,挡住了被亮瞎的双眼,口中似抱怨又带几分无奈:“我说你们两个……” 通天/玉宸:“如何?” 小十:“好看!” 太一心上一梗,低眸望着怀里动来动去,一刻不停的金乌团子,长长地叹了一声:“我怎么就答应嫂子,把你给带出来了呢。” 小十睁大了眼睛,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通天眉眼微扬,望着一大一小两只金乌的互动,邈远若云天的眉梢微微眷染几分笑意。 玉宸食指微弯,轻轻抵上唇畔。她笑容清浅若无,于眼底静静酝酿。 通天侧首时微微顿了一瞬,又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行于沧海之上,枕星河入梦的日子一长,岁月流逝的观感也渐渐消弭而去。三人也没指望过在百年之内便寻到蓬莱,便任其漂流。闲下来教教小十,亦别有一番趣味。 又是一朝暮雨,见人间晚晴。 太一负手望天,袖袍随风鼓动着,神色愈见几分疏朗,心境渐趋平和。 通天自船阁中出来,素衣简袍,悠然闲适。 太一察觉到他的存在,回首望来,未见玉宸,又挑眉调笑一句:“吾友何来闲情,怎不陪着玉宸道友?” 通天洒然一笑:“有小十呢,不必急于一时。” 太一便摇了摇头,感叹道:“你呀,过去没有人能入眼,现在,倒是一栽,便栽了个彻彻底底。” 通天眉眼微柔,唇边噙着一抹笑,道尽世间风姿卓然:“缘法一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于我,终归是甘之如饴。”他微微一笑。 太一凝视着他。 青年负手而立,将一身白袍穿得明耀灼灼,宛如置身于耀日辉光之下,那一双金眸卸去了几分平日里的威严,宽和之余,又显真挚。 太一微叹一声,目中又凝起些许灼然:“那吾友可愿告知些内幕,好让我安下些心,省得担忧你陷入红尘劫数。” 通天瞧着太一,垂首轻轻一笑:“比道侣更深一层,比知交更近一步,似是而非,却是这世间再难复得的奇遇。” “太一。”他郑重地唤着挚友的名字,眸中微微漾开几许波澜,仿佛连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偏又成了眼下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她是另一个我。” “就如,我是另一个她,一样。” “……” 太一一时哑然,他眉头微蹙:“我记得,你说过玉宸来自另一个洪荒。这天地,竟容得下……这般变故吗?” 通天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边烂漫多情的云霞,又抬手,任指缝中漏过几许微潮微暖的风。 此间仍是一派安宁祥和景致,却令人陡然生出几分疑惑来。 他却只扬唇一笑,显出些慵懒神情:“既是身入此局,便当无从畏避。吾友觉得如何?” 太一定定地望着他几息,转而开口询问道:“没疯?” 通天哂笑:“世间可少有我这般清醒之人。” 太一便挑了挑眉,诧异道:“那还询问我的意见?” 通天大笑起来,眉眼愈发肆意。 青年神采飞扬,唇边笑意明灿:“太一啊太一,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会觉得,那些年为你挨的打,当真是没有白费。” 太一眉头一扬,没好气道:“这话你真该当着你哥的面说,省得教他总以为是我带坏了你。” 通天忍笑道:“彼此彼此。当初帝俊看我的眼神,也没见出几分友善。” 两人相顾无言,又齐齐笑了起来。 船阁之内,隐约传来几分外界的声响。 玉宸提笔的手微微顿住,又不觉往窗外看去。待瞧见阁外之景,少女唇边无声地绽开几分笑意,眉眼轻轻舒展开来,顿时令满室生辉。 小十晕晕乎乎地转了一圈,又在美人姐姐紧张的目光中,幸福地晕倒在了她怀里。 啊,好像听到美人姐姐在唤我的名字,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啾啾。 * 《金乌日记》: 今天的我又被美人姐姐亲亲抱抱举高高了,整个洪荒再也不会有我这么幸福的金乌了。姐姐讲道真好听,哥哥教啾的时候超耐心。 虽然叔叔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我懂的,他一定是羡慕嫉妒我如此美满的金乌生涯。唉,谁让我是如此得受人喜欢呢。 小十啊小十,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日子。 明天也要继续努力学习呀。 ※※※※※※※※※※※※※※※※※※※※ 太一:急,在线等。如何在挚友不发现的情况下,暴打侄子。 ———— 元始/帝俊:呵。 太清(若有所思):我的扁拐放哪去了来着。 ———— 天啊,晋江今天更新了个啥,我看到我收藏的小说全部写着修改和更新,我差点心脏病突发去世【不是】。它考虑过强迫症崩溃的内心吗?? 顺带文章排版变得好不习惯qvq 啊,我的网课也开始了【颤抖的手点起了烟】 ———— 谢谢“沧海沉年”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我原本很快乐】【是咕咕咕害了我】 一杯春露冷如冰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休对故人思故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细雨骑驴入剑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万里写入胸怀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雪里已知春信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不染人间桃李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旧时月色在潇湘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蓬山此去无多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可怜赤壁争雄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干戈寥落四周星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春潮带雨晚来急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山石荦确行径微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二十三丝动紫皇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一种清孤不等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盖尽人间恶路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行人更在春山外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愿借长风到日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雨横风狂三月暮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此身行作稽山土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入云深处亦沾衣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天若有情天亦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也须高著局心筹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似此区区长鲜欢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莫愁前路无知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几人灯火坐黄昏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报答平生未展眉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寻常第一伤心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此意人休作等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隔千里兮共明月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假作真时真亦假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洗尽古今人不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诚知此恨人人有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万事到头都是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世态便如翻覆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不如怜取眼前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上清沦谪得归迟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长相思兮长相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过尽飞鸿字字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人生长恨水长东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相思相望不相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伤心桥下春波绿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从此君王不早朝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雪猫戏扑风花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睡里消魂无说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多少亲朋尽白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一去不回唯少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旧游旧游今在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无端一夜狂风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断肠声里忆平生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被酒莫惊春睡重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可怜春半不还家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而今迈步从头越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乱离知否得同归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一箫一剑平生意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窗烛心悬小红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却笑人间举子忙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家祭无忘告乃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人生到此凄凉否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又摘桃花换酒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年年岁岁花相似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三月春光浓似酒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天下谁人不识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女娲炼石补天处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白云处处长随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可怜无定河边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谁家今夜扁舟子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何处相思明月楼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相逢意气为君饮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今古北邙山下路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身既死兮神以灵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大鹏一日同风起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满船明月从此去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武陵桃花笑杀人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愿有岁月可回首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尘心消尽道心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万类霜天竞自由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公道世间唯白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人皆可以为尧舜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待到山花烂漫时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明月何曾是两乡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永忆江湖归白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谁道人生无再少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我与狸奴不出门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此时情绪此时天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忽到窗前疑是君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最是橙黄橘绿时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式微式微胡不归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梦里有时身化鹤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便胜却人间无数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青鸟殷勤为探看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醉后不知天在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 满船清梦压星河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全文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txt下载、[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免费阅读、[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