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见你啊》 01 南城的盛夏总是伴随着夏蝉，蝉鸣声阵阵，让人觉得有些聒噪。 会议上，钱哥在上面讲得热火朝天，而一向认真行事的方语杉却有些走神。 方语杉作为此次拍摄的导演助理，她必然要参加这次会议的。因为刚出院的缘故，对于项目前期的一些内容她并不知道。 只是当听到钱哥说到蓝天野生动物公益组织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才开始走神。 它是一个很有名的国际组织。 同时这个组织的创始人是她前男友的爷爷，而她的前男友也是这个组织中巡护队队长。 等方语杉回过神来，会议已经结束，她才拿起手机，入眼便是朋友打给她的几个未接电话，微信上更是轰炸了数十条。 【还有三十秒你就迟到了。】 【快快快，你的小可爱已经等不及了。】 【再给你十分钟，速来。】 方语杉出了会议室才回过去，【马上过去。】 到达咖啡店已经临近三点，她迟到了大概半个小时。 刚进门，坐在靠窗位置的小温就冲她招手。 “姑奶奶你可算来了。”小温张牙舞爪地就要抓方语杉的脖子，被她躲了过去。 “这顿我请，算是赔罪。” 小温这才放过她。 “我以为你不来了，正准备去你公司把你揪出来。”小温说。 “开会手机静音没看见。” “你刚出院就工作？” “有一个野生动物保护的纪录片要拍。” “在本地？”小温盯着她。 “去非洲。” “这么远？我这里准备了好几个优质青年等着你翻牌子呢。”小温说完捂着嘴。 方语杉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昨天小温打电话很急切的要约她见面，说是要商量大事，她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介绍对象。 “几天没见，你开始发展第二职业了。”方语杉笑着看向她。 “什么第二职业？”小温问。 “媒婆。” “我这也是被你逼的，你说你大好青春年华，不能白白浪费，你都单了三年了，宝贝。三年的时间多宝贵啊，你看看你的脸，再不利用就浪费了。” 方语杉的气质偏文艺，巴掌大的小脸，有一双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睛，二十五六的年纪，偏生笑起来又带着一种稚气，清纯可人，妥妥小白花的长相，却不知道珍惜。 小温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时不时瞄一眼方语杉的表情，见她没不耐烦，于是大着胆子继续。 “你要用甜甜的爱情滋润你枯燥的生活，明白嘛。况且方爷爷也说了，一切让我做主，他让你赶紧带回一个男朋友给他看看。” “这种事又急不得。”方语杉喝完剩下的橙汁又要了一块黑巧克力蛋糕。 “你都不主动见，谁上赶着找你。” 方语杉自知说不过小温，于是闭上嘴，乖乖听着她说。 “你给个信，不然今天别走了。” 方语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等我回来见行嘛。” 这是要松口，小温立马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别等回来了，现在先见一个。” 方语杉被小温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吓了一跳。 “这个，清华毕业建筑师，戴眼镜斯文点。” 方语杉看了一眼，“太斯文了，我不爱说话，他也不爱说话，我俩聊什么？” “那这个，留学归来的海归，家里有钱，南城中心有一栋别墅。” “有点矮。” “那这个，警察，个子高南城派出所副队长，长得也好。” “有点黑。” “嘿，方语杉你故意的吧。”小温收了手机，眼睛瞪得贼溜圆。 “你不是让我说感受嘛。” “我让你说的是感觉。我不管，这三个你得见一个。” “我没什么感觉，见了面也是耽误人家。” “交个朋友，你怕什么。”小温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告诉她，不见绑着也要带她去见。 她自知逃不过，随便选了一个男生。 小温做事雷厉风行，当即打电话过去，约了四点咖啡店见面。 做完这一切，小温是畅快多了，于是开始刷起朋友圈。 “过几天又同学聚会。” 方语杉叉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含糊地说:“几天后我应该到利迪亚了，不用去。” 同学聚会这种事情，她不爱参加，一参加，那些人就会问她有关韩祁川的事情，她的前男友。 去年参加过一次，实在推脱不开，去了之后，被人问跟韩祁川怎么样了，她坦然地说，分手了。 那些人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说她跟韩祁川不合适。 “你不去也好，赵素衣那帮人每次聚都拿韩祁川这事讨嫌，烦的不得了。” “嗯。” 小温继续刷着朋友圈，刷着刷着，手停在一处，忽然抬头，“你知道韩祁川也在利迪亚吗？” 方语杉拿叉子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 “知道，跟我们对接的公益组织就是他的。” 小温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拿起手机点开那条朋友圈，“那个戴帽子的是他吧。” 方语杉戳着蛋糕，抬眼看过来，她神色平静，瞥了一眼，就认出了戴帽子的那个是韩祁川。 照片上他站在中间戴着黑色鸭舌帽，一身黑衣，一只胳膊搭着别人的肩膀，明明很阳光的长相却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小温看着这张照片，不由得啧啧两声，大帅哥到哪都是大帅哥啊。 “说实话，看到韩祁川这张照片，我觉得我介绍给你那几个帅哥得靠边站了。”小温说。 方语杉扯了扯嘴角:“那不见了。” 小温立马急了:“别，我觉得还是能跟韩祁川比一比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个男生推门进来，往她们这边走，小温招了招手，“这边。” 男生先看了一眼方语杉，羞涩地笑了笑，才转头跟小温打招呼。 这个男生是小温介绍的第三个男生，林岳。 男生挺高，古铜色的皮肤，长相清秀。 “这是我朋友方语杉，纪录片导演。” 男生盯着方语杉看，有些愣神。 女生长得很漂亮，身上有一种淡然的气质，像是冬天里傲人的红梅。 “这是林岳。” “你好。” 男生伸手，方语杉也大方的回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小温也会贡献一些话题。 后来，小温要上厕所，找个由头离开，让他们好好聊。 从座位上离开的小温，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照片上，方语杉挽着头发，低头轻笑，不知在笑什么，但是好看极了。 【美女相亲ing】 后面又配了刚刚拍的照片，小温发了朋友圈。 * 训练过后，韩祁川摘了黑色鸭舌帽，帽子被他随意地扔在座位上，仰头灌了口冷水。 他的身材很好，肩宽腰窄，穿着衣服看起来很瘦。 刚到利迪亚因为他又白又瘦，本地野生动物巡护队的人都不服他，觉得他就是个小白脸，弱鸡一个。有的人甚至当面挑衅，后来韩祁川出色的完成第一个任务，端掉了当地一个根深蒂固的偷猎组织后，众人才对他钦佩不已。 太阳炙烤下，空气中散发着热浪。 韩祁川躲在车里，他头发已经全湿了，额前的碎刘海贴在额头上，被他往后捋了捋。 他从裤兜掏出一支烟，拿了一根咬在嘴里，正准备点上的时候，手机亮了。 李坤:【哥，你在哪？有急事。】 韩祁川:【训练场。】 李坤来的时候，脸上全是汗，一喘一喘的，还拿着一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 韩祁川侧头看了他一眼，捻灭了烟头，“什么事，这么急。” 说完，扔给李坤一瓶水。 “南城有一个拍摄团队要过来需要对接。”李坤说。 韩祁川掀眼看他，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是没关系，跟我有关系，韩爷让我对接，我女朋友还等着过纪念日呢，你知道她的，我爽约她非得弄死我。哥你帮帮我呗。”李坤本来就一双大眼，像狗狗眼，此时“深情脉脉”盯着韩祁川，还往前凑了凑。 韩祁川看了他一眼，嫌弃地往后靠了靠，“出息……” “要怎么对接。” “我把你微信推给那边的负责人，他有什么问题会问你，给他们解决就行。这是方案和名单。”李坤把一沓纸恭敬地递给韩祁川。 见韩祁川拿了这沓纸，他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 于是李坤十分惬意地拿起微信跟女朋友聊天。 不一会儿，李坤颇为震惊:“小温这暴躁妞开始相亲了。” 说完还拿着手机给韩祁川看，“她变化还挺大，看着变温柔了。” 只是李坤刚想收回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他收回的手。 韩祁川截过手机，细看了一眼截图，底下其实有一条评论。 【不是我，是小杉。】 他其实看第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韩祁川把手机关了扔给李坤，从操作台上拿了一盒烟。 李坤接过手机，看了看韩祁川，觉得奇怪，打开手机细看，才发现相亲的不是小温，是方语杉。 心里顿时有一股火。 “哥我也给你介绍对象吧。”李坤瞪着圆眼，无比认真。 韩祁川咬着烟，斜睨着他，扯了扯嘴角:“不用。” 其实韩祁川这样的性子很招女生喜欢，他长得好，又有能力，性格又好，不冷，身上又带着点痞气。 这三年不缺女生喜欢他，只是他总会保持距离，这样的做法，只会让那些女生觉得更有挑战性，毕竟这个男人身上的劲在这里独一份。 “哥，你都单三年了，一个女人都没有，前几天达娃还问我，你那里是不是有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人家。”李坤撇撇嘴，“人家都开始着手相亲了，你还单个什么劲。” 韩祁川瞅着他，被气笑了，踹了他一脚，“滚滚……别再我这儿烦人。” 等李坤走了，韩祁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拿了根烟，咬在嘴里，点着，深吸了一口，轻轻吐出来，烟雾缭绕中，他的视线落在那叠纸上。 外面微风徐徐，车内座位上放着那叠纸被吹落在地上，只有一张纸留在座位上，纸上最下面写着一串字。 方语杉——女——南城——助理导演。 韩祁川直起身，拿起那张纸，手指微蜷缩，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半眯着眼睛，胳膊杵着窗沿，手指摩挲着嘴唇，盯着那张纸沉默了半响，拿起手机，默默点了个赞。 02 小温回来的时候，男生已经走了，她凑过来问:“进展怎么样？我看你俩聊的挺好的。” 方语杉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没感觉。” 小温瘫坐在座位上，看了一眼方语杉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看啊，还是顺其自然吧。” 方语杉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正当方语杉杵着下巴走神，小温地一声尖叫把她拉回现实。 “靠，韩祁川给我点赞了！” 方语杉这才知道小温发了朋友圈，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出来是她。 分手之前，方语杉就删了韩祁川的微信，所以她手机上没有显示他的赞。 有些疑惑的是，他并不看朋友圈，在一起的时候，方语杉才发现，韩祁川微信上加的人挺多，但他的微信只用来联系，不看朋友圈，更不发朋友圈，更别提点赞了。 小温有些心虚地看着方语杉，虽然方语杉不爱发脾气，但并不代表她没脾气。 “韩祁川没赞过我朋友圈，我就忘给他屏蔽了，对不起啊，小杉，我把它删了。” “没事，不用删。” 删了倒显得刻意了。 “他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啊？”小温问。 当年她也是见证过方语杉和韩祁川从交往到分手，甚至知道前因后果。虽然两个人分手了，但她作为旁观者感觉两人的羁绊更深，不会轻易断。 “不会。”方语杉说话的声音很轻。 夜渐渐深了，方语杉出神得望着外面，咖啡店对面一对小情侣在吵架，女孩表情愤怒，情绪激动，男孩冷着脸，抿唇不说话，持续的争吵，在一点点消耗男孩的耐心，接着男孩转身就走了，女孩哭着大喊，你走了我们就分手。 可是男孩没回头，甚至没有停下来一秒。 这画面跟他们三年前一模一样。 “小温。” “嗯？” “你是不是也想我从过去走出来？” 一向牙尖嘴利的小温沉默了。 * 回到家，方语杉躺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憋的喘不过气来，才抬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钱哥给她推了一个名片，之后便打电话过来。 “你加一下这个人的微信，跟他对接一下到利迪亚的安排。跟人家客气点，把人哄好了。” “好。” 挂了电话，方语杉坐起来，有些想笑，对方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哄着？ 她点开那个名片一瞬间，愣了一下，这个微信她再熟悉不过了，微信头像换成小象的照片，微信名没换，是韩祁川的微信。 他的朋友圈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只不过看到朋友圈背景时，她愣了几秒。 她的心，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人投入石子，渐起阵阵涟漪。 朋友圈的背景是两人的合照。 那是高三篮球赛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还哭了，眼睛红着就直接拍了进去。 这张照片年代久远，是七年前拍的，彼时，她穿着青涩的校服，他穿着篮球服。 照片上韩祁川一支胳膊搭在她的肩膀，另一支胳膊挎着篮球。他穿着23号球服，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笑起来眼睛微微弯着。 细看时，就能看出他的胳膊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她记得是高三最后一场篮球赛。 球赛决赛圈，正是打的激烈的时候，高一七班对高三联队，一帮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一个个火气正旺，谁都不服谁。 韩祁川打球厉害，三分命中率百分之百，每投进一个三分球，场外的女生就会疯狂呐喊。 他又是张扬惯了，更是让高一那帮小子恨得牙痒痒，于是下半场没少使绊子。 最后他跳起来扣篮时，直接被人撞飞，胳膊膝盖都被蹭破一层皮，右脚也扭了。 高三的男生差点跟高一七班的男生打起来，好在教导主任在，给拉开了。 比赛也就结束了，第一名高三联队，高三的几个男生领了奖杯就递给了韩祁川。 而高一七班撞他的那个男生也被班主任按着头过来道歉。 韩祁川单脚跳了跳，掀眼看低头的男生，再看到后面幸灾乐祸的几个七班男生，他摆了摆手，语气散漫，毫不在意:“算了，下次打球干净点。” 老师走了，旁边的兄弟有些忿忿不平:“这孙子下手这么黑，就这么轻易饶了他？” 只见韩祁川轻笑着摇头:“替罪羊而已，算了。” 等人散尽后，韩祁川手拿着奖杯，单脚跳了跳，看到站台上的方语杉，冲她招了招手。 后面有人喊他照相。 他就喊回去:“等会儿。” 大家都知道，他的等会儿，是等他的小尾巴，也就习惯了，起着哄往球场走。 等方语杉走近了，韩祁川就看见她眼睛红着，像只兔子。 见她哭得眼睛通红，他笑了笑，把奖杯塞进她的怀里:“哭什么，这不是赢了嘛。” “你不疼吗？”方语杉声音还有些哑。 韩祁川勾了勾唇，“赢得光明磊落，受点伤算什么，别哭了，带你照相。” 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她红着眼睛，抱着奖杯，站在他的旁边。 他呢？笑得肆意阳光。 她没想到一张老照片像是一把钥匙，打开尘封三年的记忆。 如泄洪的潮水一般，一发不可收。 方语杉闭着眼睛，缓了缓情绪，点开微信名片，面无表情地加了微信，没用上备注，点添加的时候，直接加上了。 重新打开聊天界面，她打了几个字，又迅速的删掉，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已经三年没说话了，已然忘了，三年前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 纠结来纠结去，她还是打下一串字，装作不在意。 方语杉:【您好，我是此次野生动物拍摄团队的对接人，想和您对接一下。】 发完她还看了一眼，您好像真太官方了。他也迟迟没有回复。 韩祁川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咬着烟，歇着，他刚修完车，手臂上沾满了机油。 他擦了擦手，点开手机。一个十分官方的发言出现在他微信界面的最上面，很快又被其他信息压下去。 如果不是知道她来利迪亚，他会以为她的微信被盗了。 他弯着食指，用指节点着语音，“有事？” 方语杉收到微信的时候刚洗完澡出来，看到是语音，她心里莫名一紧。 简短的发言，他声音低沉又平淡，他以前跟她说话不是这样的，以前他说话总带着一股懒劲，音尾总喜欢转一个弯儿。 方语杉把早就编辑好的问题全部发给了他。 等着他回复。 他又发来一条简短的发言，是有关接机时间的。 她回复好的。 韩祁川盯着那个好的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回答下一个问题。 他咬着烟，同方语杉一样，她回复的官方，他就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复，似乎在较劲。 最后，方语杉回复了一个谢谢配合，韩祁川就没搭理她。 被气得不清。 03 南城街道汇入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交通有些拥堵。 这里的天气变脸速度很快，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却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方语杉坐在车里，打着哈欠，眯着眼睛，困得不行，眼底一片青色。 小温开着车，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激动地睡不着？” “不是。”她声音哑着，因为总打哈欠，一双杏眼有些湿润。 不是激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就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梦。 梦里她深处一片迷雾之中，突然一束光照进来，阳光刺眼，双手挡在眼前，之后光消散了，她深处于教室当中。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韩祁川要跟体育班的余则单挑。” “他俩怎么杠上了？” “还不是因为赵素衣。” 方语杉低头呢喃着赵素衣的名字，她想每一个高中都会有那么一个好看的，还学习好的女生，她们管她叫女神。 而方语杉呢，她属于最平平无奇的那种，不过高中因为韩祁川的存在，她不再平平无奇，许多人都知道她，但他们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有一个绰号，“小尾巴”。 韩祁川的小尾巴。 小温在旁边问她:“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方语杉摇头，“我得准备考试。” 小温抿着唇，很想去凑热闹。最后还是被人拉走了。 教室里静悄悄地，方语杉一直低着头看书，但她的心思好像没在书上，窗外有进球的呼喊声。 渐渐地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只听得啪地一声，晃眼的白光刺激到她的双眼。 “你这学习呢还是睡觉呢？”一听就知道是他，吊儿郎当的语调。 方语杉抬头看过去，他球服还没换，外头只套了一件校服外套。 “你不是打球去了吗？”她说完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不对劲。 韩祁川没听出来，他径直走过来，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 “替别人打了上半场，有点无聊就回来了。”他一边玩着篮球，一边看着她的卷子。 “想好报哪里了吗？”他问。 方语杉盯着那颗篮球，再抬头看他，“你呢，报哪？” “我？我报哪无所谓。” “哦。”她低下头，以他的成绩确实报哪里都能考上最好的学校。 “我想报南城的电影学院。”她如实说。 “嗯。” 两人都沉默了，高考后，好得话两人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如果坏的话，两人各奔东西，甚至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方语杉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她的心脏好像被手攥着，心尖痒痒地，像是有什么东西挠着它。 “你有想过未来吗？”韩祁川抱着球难得正经。 “有，想当纪录片导演，想让爷爷过上好的生活，如果他的腿能治好就好了。”她说得很慢，认真的吐字，可还是能听出她尾音轻颤。 被他盯着，让她又开心又难受。 她说完，韩祁川低头轻笑。 “方语杉。” “嗯？” “你还真没良心啊。”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她眉头紧锁，怎么就没良心了，他不还为了女神去打球嘛。 韩祁川见她不说话，知道她生气了，他叹了一口气，屈身向前，凑到她面前。 “我的未来有你。” 方语杉微张着嘴，惊讶不已。她想说话，可是下一秒，她看到他低下头，额头上有温润的触感。 她耳朵轰得一下，全是心跳的声音。 他就那样坐在桌子上弯着身子，教室的灯一闪一闪的。 后来，小温回来，兴奋地说:“我告诉你是假的，余则喜欢赵素衣，赵素衣喜欢韩祁川，所以余则单方面挑战韩祁川，谁知道韩祁川打了半场就走了。” 方语杉咬着笔，听着小温的八卦，而她的脸还如火烤一样，又热又红。 下一秒，方语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吸着她，大雾又起，朦胧间，是监狱门口，她听到争吵声，以及看到韩祁川抿着唇，低着头抽烟，像是疲惫不堪。 他抬头时，眼神冷漠，她看见的时候，心脏好像掉进冰窖里，全身发冷。 最后她醒来，大汗淋漓。 一提到昨天又想起了这个梦，方语杉呼出一口浊气，她歪着头，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到达利迪亚机场，方语杉跟随大部队取行李，她一直很安静，别人跟她搭话，她就回应几句，别人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搭话。 有人觉得她好相处，有人觉得她冷淡，对她的评价挺极端化的。 利迪亚的天气很热，他们一直站在外面，像是洗了个澡，浑身湿透了。 钱哥说是负责人过来接。 方语杉手搭在拉杆箱上，心里有点隐隐的紧张。 很快一辆客车和越野车停在他们面前，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不是韩祁川，是他的兄弟李坤。 李坤看见方语杉愣了愣，这小姑娘变了不少，眼睛喜欢直视人了。 不知道川哥见了她，会怎么样。 李坤和另一个司机帮忙搬行李，到了方语杉这儿，他打了声招呼。 “呦，老同学，好久不见。” 方语杉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好久不见。” 李坤皱了皱眉，说变了好像又没变，性子还是这么冷淡。 李坤租了一辆小客车还有一辆组织配的车。 其他人上了客车，钱哥和高颂坐在李坤的车后座，方语杉坐在副驾驶，钱哥想让她活跃气氛。 钱哥这人爱叨叨，李坤又会接话，两人此时聊的热络。 倒是让活跃气氛的方语杉插不上话，索性看向窗外。 机场距离公益组织的驻扎地有些远，一路上从满是建筑物的都市到各色各样的平房。 方语杉头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有的时候会开过一处荒漠，偶尔能从远处看到成群结队的斑马，落单的羚羊，探头出来的狐獴，竟然有些可爱。 她眼睛微微放光，稍稍打开玻璃，外面的风吹进来，身子都轻了些，这大概就是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车子开进一处村落，车速放缓，她的视线依旧落在外面，头靠着车窗，一个身影晃过，她有些怔愣，坐直身子，看着后视镜。 那个人只须一眼，她便能够认出来，他们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深知对方的习惯。 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短袖，搭配黑色的工装裤，脚腕处收紧。 那张脸与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他笑着与旁边的女生打招呼，眉眼略弯，嘴角上扬，笑得开心。 他身上带着那股吊儿郎当的痞劲，更招女孩子喜欢，他身旁的女孩也仰着头，喜欢之色溢于言表。 收回视线，方语杉的脸沉闷许多，他们已经分开多年，他身边有其他女生也不奇怪。 没有人会为了过去的人停留。 车子停在一处广阔的地界，高高的围墙，一双铁门，门的样式颇有中国门的样子，门被两个外国人打开，车跟着前面的车开进去。 其他人下车搬行李回宿舍。 住宿的问题出发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女生宿舍只有两个空位，钱哥分给两个实习生，为的照顾实习生，就让方语杉委屈一下住在村子里。 李坤办事利索，安排好人带着节目组的人去宿舍。 最后他才走到方语杉旁边，“走吧，我带你去达娃家。” “好。”声音依旧不带什么情绪。 李坤多看了她两眼，她的双眼依旧清澈，柔和。过了三年，她身上多了一份云淡风轻，让人从不远处望去，就觉得是一个带着故事的人。 三年前的事情改变了他们所有人。 李坤打算去开车，方语杉准备跟上他。 她拎着两个行李箱，说不吃力是假的，但也就习惯了，她一直一个人，出差扛行李已经很熟练了。 旁边的副组长高颂比她大几岁，人挺热情，是青年才俊，戴着眼镜像个绅士。 高颂手拦住方语杉，问:“我陪你去。” 他这话让李坤听到，李坤眼神轻蔑。 “怎么？还怕我卖了她不成，我叫她嫂……妹子都比你叫她名字的次数多。” 嘴差点打瓢儿，好在收住了。 方语杉绕过副组长，摇摇头:“不用，我俩是同学。” 一路上，方语杉很安静的跟着，脑海里都是刚刚那人的身影，挥之不去。 跟着李坤大约走了十分钟，才到达一处房子，房子不新，也不太干净，水泥地面，没有瓷砖，临着门外看，三间屋子，一处客厅，两处卧室，是普通的农村房。 “达娃。” 里面是一个女生应答，带着口音的中文。 达娃出来时，方语杉愣了一下，握着拉杆箱的手蜷了蜷。 这个女孩不就是刚刚见的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韩祁川的人。 那时候没细看女生，她皮肤不白，但五官很漂亮像是混血，看着有点中国血缘。 跟着达娃出来的还有一个人，从屋内迈出长腿时，方语杉倒吸一口凉气，嗓子卡着那口凉气，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受。 果然跟着达娃出来的人是韩祁川，干净利落的短发，他的头发一直很黑很亮。 漆黑的瞳孔明亮有神，他眼睛是内双，眼尾狭长，笑起来眼尾弯着，显着他整个人特别温柔。 就比如现在，他脸上的笑意尚存，不过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笑容很快隐去，明明刚刚还温柔的人，现在眸子冷着，笑意不达眼底。 韩祁川这个人会给人一种很大的假象，大家看他笑的时候会觉得这个人脾气好，可当他不笑，样子又十分严肃尤其是他眼睛冷着，不发一言时，周遭的气场都变了。 方语杉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问李坤:“我的房间在哪？” 李坤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韩祁川，这是什么修罗场。 达娃更热情，她插话:“你房间在这边，我带你去。” 说完亲昵地挽起方语杉的手臂，拉着她想往屋里走。 但韩祁川倚靠着门，嘴角微微勾着，看着他们。 方语杉只是瞥了一眼，因为她知道他笑得并不真心。 路过韩祁川的时候，达娃笑得甜甜:“韩，让开，挡路啦。” 她在撒娇。 方语杉忽然想，以前的她也喜欢撒娇，她的撒娇是不由自主的，那时候他很宠她。 有一次她没考好，被老师教训了一顿，被老师教训的时候，她只是安静的听着。 老师说，小杉你这个成绩还想不想考理想大学了，你爷爷瘸着腿供你上学，不容易，自己心里有点数，考不上大学，跟你爷爷一起守山，不丢人？ 她那次没忍住，说了一句，我爷爷守山不丢人。 老师冷眼看着她，我说的不对？ 方语杉抿着唇，不说话。因为她继续说，老师会叫爷爷过来，自己听着刺耳的话就够了，她不想让爷爷也听。 挨训完，她去操场跑步，宣泄着情绪。就碰见韩祁川在打球。 篮球滚到她脚边，韩祁川跑过来捡，见她脸色不好，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能过来抱抱我吗？”方语杉抿着唇，看着他。 她的求抱无关爱意，只是想找个依靠。 韩祁川盯着她看了半天，伸着双臂，走过来，他校服没好好穿，敞着怀，露出里面黑色背心。 被他抱着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那些坏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方语杉。”他说话带着笑，懒懒的。 “我呢，也就心甘情愿被你占便宜了。” 那句话她写在本子上，每看一次，不苟言笑的她，都会弯唇。 如今，她不会再像他撒娇，他呢，也不会再应她的撒娇了。 屋外，李坤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来是不是看她的。” 韩祁川眯了眯眼，半倚在车门，眼睛随意地盯着一个地方，片刻的失神，“不是。” 李坤明显不信，这地是韩祁川提的，他也知道方语杉来这儿。 韩祁川瞅了一眼李坤，搓了搓脖子:“达娃家的热水器坏了，我帮忙看看。” “你家的热水器都是我修的。” “……”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韩祁川的眸子一直盯着窗户看，“有烟吗？” 李坤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根烟递给他，又拿着打火机，凑到他跟前给点着了。 “哥，别怪我话多，有些事情不是轻易解决的。” 三年前的事情，横亘在他们中间，很难跨过去。 听到这韩祁川的眸子暗了暗，上扬的嘴角也收了回去，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李坤在提醒他。 李坤也有些怕这样的韩祁川，不过因为是兄弟，即便冒着伤感情的风险，他也要提醒。 韩祁川又恢复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这次笑意不达眼底，他拍了拍李坤，声音暗哑:“我有数。” 日落西山，红霞笼罩着西边的天空，风渐起。 方语杉收拾好东西，从屋里出来，想透口气。 她出了屋子，往院里走，这里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她走到篱笆处，停下来，望着远方。 她拍纪录片的时候会跑户外，但是这次还是头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 旁边传来咳嗽声，她闻到一股香烟味。 往旁边看，才发现韩祁川躬着身子抽烟。 他咳嗽完，瞅着她，漆黑的眼眸别有深意看着她。 两人对视上，谁也不曾开口。 他指尖猩红的光若隐若现，韩祁川低头吸了一口，人倚着篱笆墙，“……你妈怎么样了？” 方语杉的眼神在变化，平静，不甘，愤怒，伤心交织着。 他最不该提的就是她的母亲。 其实母亲这个词对于她很陌生，她一直以为自己父母死了，后来在三年前，突然有一天，韩祁川带着她去见了一个在监狱的女人。 那个女人染着棕色的头发，她的脸保养的很好，只有眼尾有些细纹。 虽然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但不可否认，她很美。方语杉很像她，尤其是那双眼睛。 在她二十四岁的时候，得知自己有一个母亲，一个因为偷猎被抓进监狱里服刑的母亲，被她男友亲自送进监狱的母亲。 多么可悲呢？ 方语杉僵在那里，她维持的平静，维持的自尊被他一句话击得粉碎。 她闭了闭眼，敛了情绪，仰着头，看着他，“她过得挺好。害林志的那个凶手找到了吗？” 她看到他抽烟的动作一顿，知道自己说的话让他有了反应。 而他的反应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她知道这一局她赢了，可是她没那么畅快。 不等韩祁川说话，李坤在后面喊了一句，“方语杉！” 林志是一个不能提的名字，三年前她见过林志，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大眼睛，白白净净的。 但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一年，因为被偷猎者害了。 韩祁川捻灭烟，走过来越过她，没说话。 汽车轰鸣声，留下一捧黄沙。 他们虽然长大了，但依旧不服输，不低头。 他们总是喜欢用着最狠最蠢的方法来证明着自己不服输。 晚风渐起，最后一抹夕阳照在鹅卵石的小路上，照在女孩的身上，她的背影单薄，好像风一吹就倒，摇摇欲坠。 04 早上起来，方语杉洗漱好出门碰见了达娃。 经过昨晚相处，她发现达娃是一个可爱有趣的女孩子，开朗活泼，不像她冷淡没什么意思。 她高中的时候很羡慕这样的人，和谁都能聊到一起，有许多朋友围在身边。 达娃推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笑着:“坤哥送给你的自行车。” “李坤送的？”方语杉有些震惊，他应该挺讨厌她的，怎么还会送自行车。 “是啊。”达娃羡慕地说，“在这边骑自行车很爽的。” 方语杉看着达娃眼睛没离开过自行车。 “你想骑吗？”她问。 “可以吗？”达娃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方语杉点头。 “你真好。”达娃围着她转了一圈后，骑着自行车往外走。 方语杉也跟着她出去，顺便带上了篱笆门。 今天安排的事情紧凑，上午熟悉环境，开会，下午去野外踩点。 熟悉环境这事说白了就是自由活动，到处在基地转悠。 方语杉出了门，她打算独自转悠顺便散散心，于是拒绝了钱哥他们一起的决定。 大家也都知道方语杉看着温柔没脾气，但人也很冷，怎么相处好像都有距离感。 基地建设的很大，中间是四层小楼，是这里唯一一个林立起来的高楼。 后面是一片操场，有靶子，应该是练打靶用的。 方语杉从后面绕过来，进入一条小路，再往里走是一片宽阔的地方，有几辆越野车停在前面，再往前中间立着两米高的石头，石头的斜后面有几个人在聊天，中文夹杂着英文。 其中她看到韩祁川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躬着腰，嘴角上扬，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痞里痞气的。 一般他这种笑的时候，聊得肯定不是正经事。 正当她出神的间隙，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小杉姐你在这儿啊，我们找你半天。”是新来的两个女实习生。 方语杉跟普通的同事在一起，很少说话，新来的两个实习生她并不熟悉，突然的热络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女孩的声音挺大的，前面几个男生也看过来。 其中有一个黑人吹了一声口哨，之后那几个男生哈哈笑了几声。 两个女实习生看了一眼那几个男生。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竖着眉十分嫌弃地说:“哪国都有臭男人。” 旁边的女生揪了揪扎着丸子头女生的衣服，“那个戴帽子其实长得挺帅的。”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也看过去，抱着胳膊细细打量，语气生硬:“是挺帅的，不过我觉得他穿白t会更帅。” “他好像看你了。”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拍了一下旁边的女生，“矜持点。” 殊不知，她的耳尖已经泛红。 方语杉也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戴鸭舌帽就是韩祁川，她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穿白t吗，如果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再笑一笑，杀伤力估计不小。 “我们去拍照吧，去那个石头面前。” “小杉姐，你帮我们拍一张，把那个戴鸭舌帽的拍进去。” 受到扎着丸子头实习生的嘱托，方语杉拿着手机愣了半晌。 两个实习生已经站在石头前面，石头斜后面就是韩祁川他们。 “小杉姐，快过来帮我们拍照。” 方语杉抿着唇，走过去，举起手机，透过镜头，她注意力集中在韩祁川身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感应到了，竟然侧过头看向这边。 他眼神中的笑意还没退，眼睛盯着镜头，嘴角勾了勾，按下照相键的那一刻，不知怎么，方语杉有些心慌。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放下手机，她再看像那边的时候，韩祁川早已转过头，跟着旁人继续聊着。 实习生跑过来，叮嘱方语杉，要发给她们。 * 韩祁川回头，手上的烟被他捻灭，嘴角勾了勾。 “韩队，那边是不是拍摄组的？” “好久没见到这么漂亮的妹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人说。 “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你的，肯定都有男朋友。” 白胖的男生摸了着下巴，摇着头:“不一定，那个拿手机拍照的肯定没有。” 韩祁川捻着烟，抬了抬帽檐，眯着眼睛看着白胖子:“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 韩祁川轻嗤一声，旁边的人又递过来一根烟，他拿着叼在嘴里，旁边的人想给他点上，被他拒绝了。 “韩队，那个扎着丸子头的总看你，是不是看上你了。” 韩祁川侧头看了一眼，叼着烟，没说话。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韩祁川一直没说话，躬着身子，也不参与。 “这三个女生，那两个拍照的眼睛都快长在咱们韩队身上了，另一个倒是没怎么看咱们韩队。” “倒是咱们韩队，看人半天。”白胖子补充说。 韩祁川松了口，拿下烟，踹了小白胖子一脚。 “没完了是吧？” 小白胖子嘿嘿一笑，躲开了这一脚。他们知道韩祁川脾气好，人仗义，心胸宽阔，不会因为这了玩笑生气，也就没在意。 韩祁川当然也不会生气，只是觉得多少有点烦躁，他压了压帽檐，往车那边走，而方语杉也早就不在那里了。 一上午，熟悉环境很快，下午去野外踩点，基地派了一个巡护员做领路人，拍摄组踩点的就三个人，钱哥和高颂带着方语杉。 一路上，钱哥又发挥了他引以为傲的社交能力，跟引路人聊了起来。 钱哥坐在副驾驶，开玩笑道:“大兄弟，你一个人能保护好我们吗？” 这个大兄弟笑得憨头憨脑的:“我带你们去的是在三区，三区没有凶猛动物，况且今天巡逻队是我们队长带，不会出事。” 钱哥很好的抓住关键词。 “你们韩队是不是很厉害？我听挺多人都夸他。” “我们韩队那可太厉害了。他刚来的时候直接端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偷猎团伙，还帮村民修院落……” “你们韩队也是南城人是吧？”钱哥问。 他听了太多有关韩祁川的传言，对这样的一个人充满了好奇。 “是南城人，那天接你们来的李坤是他发小。”这大兄弟刚说完，无线电话响了，于是接起了无线电话。 “发小啊。”钱哥回头看向方语杉，“小杉，你认识吗？” 方语杉正看着窗外，虽然也听见了钱哥他们在聊什么，但她还是愣了片刻，下意识地摇头，“不认识。” 她说完，前面带队的大兄弟嗯了一声，“我知道了，韩队。” 方语杉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她皱着眉问:“谁给你打的电话？” 大兄弟被她吓了一跳，眼睛惊恐，车的方向都偏离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们队长。” 那他岂不是听到了？ 挂了电话的韩祁川压了压帽子，帽檐下遮着的一双眼睛眼底情绪汹涌浓烈，他嘴角轻扯，嗤得一声笑了。 从电话里方语杉与其他人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好一个不认识。 05 利迪亚南部是大草原，尼罗河途径此处，使许多动物在此地得以生存。 大草原的外部是一些村落，村民定居此地，比较安全。 在大草原的内部分成三个区，一区是大草原的中心，以圆弧分布，里面动物种类多，多是猛兽。 二区是犀牛大象和一些野牛河马等聚居在此。 而三区靠近外围，野生动物只有零星分布，在三区能看到犀牛大象，也是少数。 带他们来的大兄弟把车停在三区内，嘱咐他们不要走太远。 随后方语杉跟着钱哥他们下车，她脖子上挂着相机。 炎炎烈日，太阳炙烤，她能感受由沙地升上来的热气。 方语杉额头上已经布满密汗，汗珠顺着眼周的轮廓留下来，吧嗒一声，汗渍掉在衣服上，逐渐晕开。 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嘴唇发干发白。 但是为了不耽误进度，她多灌了几口水，压下不适。 “我看见犀牛了。”钱哥拿着望远镜。 方语杉听了，眼睛明亮起来，拿过望远镜往那个方向看。 还真是犀牛，在慢悠悠地走着。 她喜欢犀牛，对于犀牛的热爱源自一本相册，那些照片照出犀牛原生态的形象。 刚来这边她就有了解过，犀牛在利迪亚已经数量稀少，以前没有保护意识的时候，大批偷猎者来到这里，割犀牛角，更加残忍的是，任由犀牛流血而死。 “我们去前面看看。”高颂想往深处走。 钱哥有些犹豫:“再往前面走是不是太远了，要不要叫一下那个大兄弟。” 三人往那边看，那个大兄弟正在煲电话粥。 “算了，我们去那个犀牛那边，他看得见。”高颂提议。 钱哥也想往那边去，于是点头。 方语杉没说话，跟着他们往里面走。 犀牛的位置用望远镜看着好像近，但是徒步走过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近，他们走了多一半，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要不我们回去吧？”方语杉虽然想看犀牛，但再往前走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再走走，坚持坚持。”钱哥以为她累了安慰到。 三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到达目的地，并没有犀牛的踪影，相反地，在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蓝眼睛。 方语杉最先看到的。 那人朝他们走过来，说着英文。 高颂懂英文。 “他说想跟我们一起回去，他也是过来拍摄的，迷路了。” 方语杉听完，盯着那个男的，男人只露出一双蓝眼睛，她细细打量，视线落在男人的手上，他的手很粗糙，手背很黑，手掌有皲裂，虎口的位置上有厚厚的茧。 摄影师的手不是这样的，即便是野外摄影师。 她有几个常年跑野外的摄影师朋友，手没那么粗糙。 男人还在跟高颂说着什么，方语杉收回打探的目光，想要寻找带他们来的那个大兄弟，但是他们走的太远，那个大兄弟连个影子都不见。 方语杉有些着急，在野外碰见陌生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真的是摄影师吗？”方语杉问。 和男人讨论的高颂，点点头:“一些专业知识他都知道。” 那方语杉也是半信半疑。 “可惜没看到犀牛。”钱哥有些遗憾。 方语杉倒是没什么遗憾，而那个蓝眼睛的男生跟高颂说了几句。 “他说他知道有一个地方有犀牛，可以带我们去。”高颂翻译给他们。 “远吗？不远可以去看看。”钱哥说。 “他说不远。” 方语杉皱眉，“他不是迷路了吗，怎么会知道犀牛在哪？” 她一直对蓝眼睛的男生保持着敌意和怀疑。 方语杉说完这句话，钱哥和高颂也多瞅了那个蓝眼睛几眼。 钱哥说:“那我们先回去，天儿不早了，下次再来。” 于是他们往回走。 方语杉走在前面，视线落在蓝眼睛的身上，他的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远处一辆疾驰的越野车向他们奔来，扬起一片黄沙。 很快，方语杉发现他们钱哥和高颂护在身后，莫名觉得有些温暖。 只是她和他们一样，心提到了嗓子，在这个地方，遇见陌生人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车停在他们的对面，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的低。 逆着光，她眯着眼睛，看到男人穿着深色衣服，跟上午穿得一样，她知道是韩祁川，松了一口气。 韩祁川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对面的四个人，而他们也是奔着这四个人来的。 他视线落在方语杉身后的外国人身上，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对旁边的白胖子说:“你带人去检查，要身份证。” 白胖子虽然不认识前面的男人，但认识方语杉。 方语杉长相清纯，尤其是把头发挽起来的时候，气质柔和安静，人群中是最亮眼的。 白胖子叫小贾，姓贾，大家总叫他小贾。 小贾带着几个人越过韩祁川往前走，韩祁川在后面站着不动。 “中国的，身份证带了吗？” 方语杉明显感觉到钱哥和高颂放松下来。 “是中国人，但我们出门急没带身份证，能通融一下吗？”钱哥问。 小贾看了一眼他们，摇头:“不行。” 钱哥和高颂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知道没带身份证不能证明身份，跟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正当几人胶着着，方语杉的手臂越过高颂的肩膀，“我带了，带了一个人的就行嘛？” 小贾愣了一下，接过身份证，他没想到女生声音这么柔和。 直愣愣地接过身份证，看了两眼，身份证的证件照上，是方语杉高中的时候照的，露出光洁的额头，嘴角微微一笑，清纯漂亮。 小贾看了两眼，回头冲着韩祁川的方向:“队长，他们有身份证。” 韩祁川似乎是等着他这身呼唤，双手搭在裤带上，往这边走。 他接过身份证，左右看了两眼，并没有看方语杉，而是盯着身份证:“你们四个一起的？” “不是。”方语杉从后面冒出声。 “那个外国人迷路了，想跟我们一起回去。”钱哥补充到。 韩祁川一直没看他们，盯着身份证看了半天，听到钱哥的话，也是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小贾不由得出声提醒，“队长怎么办？” “分开检查。”韩祁川退后一步，身份证并没有给方语杉的打算。 分开检查就是需要每个人间隔一米，拿出背包或者行李让他们翻找检查，还有被检查人的口袋也需要翻。 站在第一位置的是钱哥，他倒是大大咧咧伸着胳膊还挺配合。 方语杉站在第三个位置，旁边的是那个外国人。 钱哥他们检查的时候，她有注意到那个外国人双手一直插着兜，兜里传来摩擦的声音。她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他双手插着兜，她抬头看他，对视了一眼，那个男人眼神冰冷，不像刚刚求助时的可怜模样。 她也发现，虽然韩祁川没参与检查，一直站在前面，但他好像有意无意地瞟到这边。 她微微皱眉，此时巡护队的几个人已经走到她的旁边，正准备接受检查的时候，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拦住检查的人。 是韩祁川，他帽檐压得低，沉沉地看着她。 他手里拿着身份证，半开玩笑地说:“身份证真的假的？” “真的。” “哦，跟我同学的名字挺像的。”韩祁川勾了勾唇，眼底嘲弄明显。 旁边的小贾十分疑惑，韩队这不是调戏妹子的时候啊。 “是嘛。”方语杉看着他，她觉得他现在是故意刁难她。 是报复她昨天说的话吗？ “我同学也叫方语杉，也是南城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看着她，声音慵懒。 她回视着他，眼神坚定，没有半点退让。 韩祁川弯唇笑了笑，放在腰上的双手挪动位置，他倾身过来，右手握住腰上别着的家伙。 方语杉看到他的动作疑惑了一下，只见他拿着身份证，把身份证插在她上衣口袋。 突然袭过来的手，吓了她一跳，惊呼:“韩祁川！” 难得平静的面容有了情绪。 他往前，侧头，附在她的耳边，轻笑着:“认识我，嗯？” 语调懒懒的，但同一时间，他拔出枪，快速地冲着旁边开了一木仓。 只听闷哼一声，带着木仓声在寂静的草原响起，与此同时，韩祁川依旧附在她的耳侧，轻笑一声。 “不是说不认识吗？” 声音慵懒勾人。 方语杉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对于韩祁川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当她侧头的那一刻，一只手压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看着前方，他的帽檐剐蹭着她的耳边，痒痒地。 “别看。” 太阳晒得厉害，她的脑袋里充斥着刚刚的枪声和闷哼声，声音越来越模糊，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无意识地向前面倒过去。 06 方语杉脑海里留下最后的记忆是韩祁川的那句别看，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等她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白色的墙，以及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她睁开眼就看到钱哥正在一旁啃着苹果。 钱哥看她醒了，赶忙扶起来。 “你可算醒了。” “我晕了多久？”她声音哑着，口干舌燥的。 “一天一夜。医生说你是中暑了，外加受了刺激才晕过去的。” 钱哥倒是看出来她渴了，主动给她倒了杯水。 方语杉先是浅抿了一小口水，才慢悠悠地喝起来。 钱哥在耳边唠叨:“身体不适一定要先说出来。” “嗯。” 钱哥似乎想到什么，抖了抖肩膀，“晕过去也好，没看见那个外国人的惨样，吓得我做了三天噩梦。” 方语杉喝着水，低头想，其实她差一点就看见了，人就躺在她旁边，余光一瞥就能瞥到，只不过韩祁川用胳膊挡住了余光，她才没看见。 据钱哥说，那个男人手部中弹，从兜里翻出手木仓，如果再晚一步，她有可能成为人质了。 男人是偷猎的，想混成摄影师，接近他们，剩下的韩祁川他们还在调查。 方语杉很快就出院了，中暑吊了两天生理盐水，精神气也就回来了。 她已经耽误不少进度了，也不能再耽误拍摄进度。 上午出院，下午直接到临时办公室开会。 前期策划都已经结束，野外踩点也做完了，拍摄划分了三个大故事方向，每三个故事有不同的主题，而拍摄团队选择先易后难，先拍摄人物。 开完会，方语杉出来透气。这次拍摄她要去利迪亚的动物医院，在那里没准会碰见老朋友。 她突然有点感慨，这里有太多的老朋友，每碰见一个，就会想起以前种种。 * 韩祁川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推门从里面出来。 门口等着几个巡护队的兄弟，他刚出来，就有人递了根烟过来。 “队长抽根烟，去去晦气。” 韩祁川睨了他一眼，把烟别在耳朵后面，没抽。 “你们忒闲是吧？”他站在台阶上，好笑地看着周围几个人。 小贾嘴贫，笑着说:“主要是队长你每次关禁闭都像是从监狱出来一样，我们也搞搞仪式感不是。” “滚。”韩祁川笑着踹了他一脚。 韩祁川从野外回来，把方语杉送到医院，没过多久，老爷子就打电话招呼他过去。 他刚进老爷子办公室，一瓶矿泉水就飞过来，砸在他肩膀上。 他弯腰捞起矿泉水瓶放在桌子上，没说话。 老爷子拐杖拿在手里，杵着韩祁川的肩膀，“兔崽子本事大了，把人给吓医院了？” “不是故意的。”韩祁川摸了摸鼻子。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老爷子冷哼一声。 最后韩祁川被关了禁闭。老爷子是军队出来的，自然把军队那套带到了自己孙子身上。 韩祁川也没辩解，老老实实去关了禁闭，他自己清楚，那时候他确实有另外一种方法抓捕。 关禁闭这几天他也有想，如果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也有些后怕。 “哥，晚上聚餐给你接风。” 李坤的话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 韩祁川看了一眼旁边几个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了，几个队员欢呼雀跃。 方语杉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基地，她闲逛两次都能碰见韩祁川。 她见他站在中间，黑色无袖背心，右肩还搭着一件衣服，就站在几个人中间，有说有笑的。 他一向都这样，到哪里都受欢迎，总是跟人侃天说地的，人缘贼好。 临近吃晚饭的时间，钱哥突然过来交代她晚上别回去，有聚餐。 听到聚餐两个字，她莫名有种预感，她会见到韩祁川。 “能不聚吗？” “不行。”钱哥皱着眉，“谁不去都行，你不去不行。聚餐本来就是为了跟巡护队热络热络，顺便答谢韩队长的救命之恩，你让人家救了，不谢人家，不仁义。” 被教育一通，方语杉抿着唇点头。 其实这聚会一开始是为了韩祁川从禁闭室出来接风洗尘的聚会，被钱哥知道了，就想着一起聚也好维持维持感情。 李坤一开始不同意，还是韩祁川点的头。 李坤最后还幽怨的瞅着韩祁川，眼神好像再说，太不争气了。 韩祁川权当没看见。 聚餐地点是在食堂一间屋子里，屋子空旷极大，放了两个大桌子。 等钱哥带着方语杉进来的时候已经做满了人，就门口还空着两个位置。 钱哥皱着眉说道:“小王，你怎么又坐那了。” 被叫小王的方语杉知道是前几天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她旁边的位置坐着韩祁川。 此时，韩祁川嘴角噙着笑，有些浪荡。自从她进来，他没看过她。 王倩不情愿的起来，给方语杉让座。 方语杉还没说话，钱哥直接把她推到韩祁川旁边，按着坐下。 钱哥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着:“小杉坐韩队旁边，要好好谢谢韩队，他是咱们救命恩人。” 说完还不忘嘱托，“记得敬敬韩队，咱们南城人都懂知恩图报。” 全程不给方语杉说话的机会。 人到齐了，大家有说有笑的吃喝着，倒是方语杉这边安静的有些尴尬。 她本来就不擅长交际，只能闷头吃点东西，嘴上闲不住。 没办法，钱哥端起一杯酒站起来:“韩队，这杯我敬你，感谢救命之恩。” 韩祁川坐直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言重了。” 钱哥敬完，方语杉抬头正好撞见钱哥的视线，他冲她挤眉弄眼。 方语杉错过钱哥的示意权当看不见。 “韩队，让小杉敬敬你。” 大家视线都落在方语杉身上，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她抿了抿唇，想拿起杯子，觉得敬完就算了。 可她还没拿起旁边的酒瓶就被人按住胳膊，是另一边的高颂。 高颂笑着地抬了抬眼镜，“她刚出院不方便喝酒，我替她一起敬了。” 此话一出，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喊着呦，有的人吹着口哨。 高颂这话确实暧昧不清。 而韩祁川没动，他手指敲着杯壁，靠着椅背，侧过身，与方语杉的距离拉近，比刚刚懒散一点。 高颂也不含糊，直接干了一杯啤酒。 韩祁川勾了勾唇，他笑着，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高颂喝完，大家都等着韩祁川说话，但韩祁川很安静，就连方语杉都忍不住看过去，只见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勾了勾。 “没想到你们团队能人很多啊。”韩祁川单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哈哈，高导喝酒还是厉害的。” “嗯。”韩祁川淡淡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方语杉，“别装不熟了，敬杯茶吧，老同学。” 虽然他是口头说的，但桌子底下，方语杉的腿被他踢了一下。 她惊讶地回头看他，他笑得恶劣。 大家都震惊于韩祁川的那句老同学的时候。 韩祁川转了一下桌子，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给方语杉。 倒完自己拿着杯子跟她碰了一下。 见韩祁川把剩下的酒喝了，她也没再矫情，一杯茶全喝了。 两人喝完钱哥贼大声地说:“你俩认识啊。” 韩祁川点头不置可否。 “那小杉你还说不认识。” “一开始名字对不上。”方语杉编的瞎话有可信度，毕竟多年没见，名字对不上脸可以理解。 韩祁川轻笑一声，“高中的时候太普通了，没让方导记住。” 这话像是自嘲，也让大家的八卦之心及时止住。 不过，倒是方语杉攥着手里的杯子，嘴里有些苦涩，不知是不是喝茶的缘故。 高中的时候太普通吗？明明是她太普通，如果不是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大概她永远不会与韩祁川有交集。 他们两个人的人生就像两条平行线，高中的他灼灼生辉，而她呢？平淡无趣。 07 聚会酒过三巡，方语杉没再搭理韩祁川，中途韩祁川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着外面的风尘回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紧接着又来了几个巡逻回来的，宽阔的大厅有些拥挤。 有的人喝多了，看这边热闹，也往这边挤，方语杉的椅子被挤的挪动了几下，而她的腿好像贴着他的腿外侧。 他穿了黑色的工装裤，面料是滑的，幸好她今天穿了长裤，只是碰到裤子，没有肌肤的接触。 旁边的高颂好像喝了不少，他的头总会东倒西歪的，有的时候会靠在方语杉的肩头，她会小心翼翼地托起高颂的脑袋，扶着他，靠在椅背上。 但是高颂的脖子像是一块橡皮泥，软软的，脑袋还是会东倒西歪。 正当方语杉考虑要不要叫醒高颂的时候，另一边的韩祁川站起来，板凳刺啦一声，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她听得真切。 韩祁川站起来，绕过方语杉的座位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腿碰到了高颂的椅子，又是刺啦一声，高颂的椅子被往后拉了一下，使得高颂整个人往前面扑过去，头咚的一声磕在了桌子上，没了动静。 这场聚餐很多人都喝多了，喝多的人容易情绪高涨。 方语杉坐在一旁喝着茶，安静地听着他们互吹。 巡护队的人聊救护野生动物，夸队长厉害。 拍摄团队也不示弱聊拍摄，拍人文，拍扶贫。 钱哥似乎喝多了，脸上酡红，舌头都有些大。 “尼们都四帮大老爷们，这些对你们没什么，你们看我们家小杉。”钱哥大手一挥，指向默默喝茶的方语杉，一时间方语杉成为众人焦点。 方语杉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她这里了，但是她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紧接着，钱哥杵着脑袋，眼眶红了，声音更着:“我对不起小杉，她跟我去拍扶贫纪录片，爬山啊那大山陡地，她愣是跟着我爬了一半，有很多人支撑不住，没往上。 我自己又完不成，可是领导下的命令，你不能不拍啊，还是小杉一小姑娘跟着我上去的。” “哥你喝多了吧。”方语杉出声制止。 “哥没喝多，哥是自责没保护好你，你说你摔下山，腿划了那么大一伤口，缝了十针，现在还留着疤呢。”钱哥比划了一下，“这么漂亮一姑娘，不能穿漂亮裙子多可惜。你们这帮大老爷们都不一定能做到我妹妹这份上。” 本来吵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语杉的脸像是被火烤，很烫，她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去对面敬酒的韩祁川，他手里拿着酒杯，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眼眸深邃如黑潭，他就那么攥着酒杯盯着她。 盯得她有些发毛…… 钱哥喝多了，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地，他起身想往方语杉这边走，刚从座位上挪出来，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是韩祁川，他脸上笑着，单手拿着酒杯碰了一下钱哥的杯子，“哥，你喝多了，别磕着。” 他说话熟稔地像是老朋友。就连钱哥都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熟络的语气感染，也真听他的话，就坐下了。 方语杉看着全程，她知道他一向有这个魔力，好像跟谁都自来熟，跟谁都没有距离感。 钱哥坐回座位，话还有:“我妹小腿划那么一大口子，愣是拍完了，那血啊，都从牛仔裤里渗出来，愣是没吭声，也没哭，这姑娘啊坚强的让人心疼。” 说到这里，钱哥不止更咽了，眼泪哗哗往下掉，愣是哭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被钱哥感染的，方语杉的眼眶也有些红。 再抬头看过去，韩祁川已经不在钱哥旁边，房间里也没有他身影。 屋外走廊里，韩祁川倚靠着走廊外的窗户，手指夹着烟，看着外面，细看时发现他眼睛微红。 关门的声音，让他抬头看过去，李坤从屋内出来。 李坤看到韩祁川抽着烟，皱着眉说道:“哥，你不觉得这几天烟抽得有些凶吗？” 韩祁川抬了抬手，看着指尖的烟，嘴角轻扯:“没感觉。” 李坤嘿了一声，被气得脸通红。 两人都不说话了。 韩祁川抽完捻灭烟，他躬着身子，手臂杵着窗台，声音低沉:“李坤，你出任务的时候手臂被刀划的挺深的吧。” 李坤有些疑惑，他哥怎么关心起他来了，于是点着头:“挺深的，缝了六针。” “我记得小夏给你用过祛疤膏吧。” 韩祁川的话让李坤越来越疑惑，“是啊。” “疤消了吗？” “那伤口挺深得，缝六针怎么可能消。哥，你干嘛这么关心我。” 李坤凑着往前，被韩祁川的手怼住脸，“你缺爱，总往我跟前凑个什么劲。” “嘿，哥你刚刚还关心我呢。” 韩祁川揉着脖子，抬眸看了李坤一眼，没搭理他，抬腿往前走。 李坤在窗户边上站半天，拍着大腿明白过来，他哥压根关心的不是他。 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一场聚会喝到深夜，方语杉跟着拍摄团队的人把喝多的送回去后，自己往门口走。 基地大门顶上有一盏白炽灯，散发着暖黄刺眼的光，方语杉站在灯底下。 她看着前面模糊的路，有些踌躇，想着要不在会议室凑合一夜得了。 正当她转身往回走时，一束光照在她身上，车灯笔直地照在她身上。 方语杉用手挡住灯光，眯着眼睛想看是谁的时候，灯熄灭了。 车里喇叭声响了几次，从驾驶的窗户中探出头:“上车。” 声音有些耳熟。 方语杉眯着眼睛看清是韩祁川有些踌躇。 “你想露宿街头？”看她不动，韩祁川声音冷着，有些愠怒。 最后，方语杉还是上了他的车。 凭着光，方语杉准确的上车，她刚坐在后座上。 “你当我是司机？”语气不善，跟吃了枪药似的。 “……” 由于有求于人，她没搭理他，乖乖地下车，坐在了副驾驶。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跟他怄气不是明智的选择。 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旁边的人轻嗤一声。 路上，车内安静，气氛有些诡异。 方语杉靠在椅背上，前面的路看不清，车里有淡淡的薄荷香混着烟草味。 这条路并不平坦，每次拐弯，方语杉都会往韩祁川的方向偏。 从基地到村庄开车需要五分钟。 而这五分钟对于方语杉来说有些漫长。 她转头看了他几眼，韩祁川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因为有些黑，她看不清他的五官。 视线一晃，方语杉看到韩祁川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躲避。 韩祁川伸手的动作顿了一瞬，才伸手打开方语杉那边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张类似卡的东西。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卡递给她。 “身份证你的。” 方语杉接过来，眉头皱着有些疑惑，看清楚照片还真是她的身份证。 “那天你不是给我了吗？” “晕过去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韩祁川说完，嘴角还挂着笑，给人一种懒懒散散的感觉。 方语杉又想到聚餐时，钱哥几个人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一样就差供起来了。 不得不说，一开始她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在医院那晚，那句别看每每想起来总会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但今天，她突然想到那天的事情有些奇怪。韩祁川那样聪明的人，他那么笃定地开枪，一定是知道那个人有问题。 而那个人虽然有动作，但没有马上行动，明明可以直接抓捕，再审问就好了，而他却费尽周章地去检查他们，只有一个原因，他故意的，故意玩她。 “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摄影师有问题？” 方语杉侧着头看他，她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像是只要这样盯着他，就能看透他一样。 韩祁川猛地踩住刹车，眼神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他又换成一副懒散地样子。 车不知道停在了什么地方，窗户还开着，因为没有行驶，风也不见了。 方语杉看不清韩祁川的神色，她只能模糊地看着他的面容，因为看不清，倒是让她有了些底气。 只不过话说完她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较真。 没了风，车内有些闷热。 韩祁川懒散地靠着椅背，他微挑眉梢，“你觉得我故意的？” 方语杉没说话，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较真，“算了，你开车吧。” 她坐直，没再看他。 但车没动，只听到轻呵一声，“话没说完就给我定性了？方语杉，你怎么总是逃避呢。” 被他一说，她脸红了。 “是我是觉得你是故意的。”方语杉也破罐子破摔。 被人戳破那些心思，拿到明面上跟脱光了游街示众一样，让人羞愧，但又因为那些傲气不想承认。 三年前也是这样，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就是故意的。”韩祁川懒懒的到。 他说得理直气壮，没半点歉意。 “你走不走？”她音调高了些，没看他。 韩祁川知道把她惹急了，没再继续说，“下车，到了。” 方语杉这才注意到前面就是达娃的家，而达娃好像站在门口招手。 在她下车的时候，她听到打火机摩擦的声音，她回头去看，看不真切他的神色，只是在关门的时候她听到他说得最后一句话。 “你来这就是跟我吵架的？” 不过方语杉没回答他，她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没意义。 从车上下来，一瞬间灭掉的大灯被打开了，照亮了她面前的路，她回过头，一瞬间有些后悔。 她好像看到他躬着身子，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让她心里酸酸的。 后面车子发动的声音，达娃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笑:“韩怎么走了？” “他累了吧。”方语杉扯扯嘴角，冷淡地笑了笑。 “啊，我还想请他过来坐坐呢。”达娃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方语杉，“杉，你眼睛好好看，笑起来像月牙。” “谢谢。”方语杉本来就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而且她现在挺疲惫的，实在无力应对。 “韩，对你真好，我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方语杉搭在门把的手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达娃，“为什么？” “我就是感觉，而且我今天骑自行车路过镇上的自行车店，店里老板说这个绿色自行车就这一辆，不是李坤买的，是韩买的。” 方语杉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好像木木的，没法思考，什么都记不得，只有他最后的那句话。 你来这就是跟我吵架的…… 愧疚感充斥整个胸腔。 08 回到房间，方语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时候手机亮了，是小温给她发消息。 小温:【一切顺利吗？】 方语杉:【顺利。】 之后她打了一段字，简单说了这边的情况，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小温。 小温:【你太敏感了，即便有这种可能，也是你们违背规则在先。】 方语杉看到小温的信息更加愧疚，是她忽略了她们违背规则，那个大兄弟明明告诉他们不要走远，他们还是走远了，到头来给巡护队的填麻烦。 小温:【我这么说不是责怪你。小杉，你到那边既然遇到了那么多熟悉的人，尝试改变一下，兴许能走出来，已经过去三年了。】 方语杉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小温说的没错，是她太敏感了，这事情如果换做其他人，她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刚刚她好像把韩祁川想成了一个幼稚鬼。 正当她盯着手机出神的时候，王倩从微信里敲她。 王倩:【小杉姐，照片给我。】 方语杉这才想起来照片的事情，当时忙忘记发给她们，后来就去踩点进了医院。 等她发过去后，她才点开照片看。 左半边照进了两个女生，而右半边是韩祁川，他躬着身子看向这边，他的脸照的清晰，优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鸭舌帽的帽檐遮住额头，一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笑意慵懒，痞里痞气的。 是不是需要跟他道歉。 …… 利迪亚的天气多变，刚刚还晴空万里，如今又乌云遮日。 方语杉站在门边听着安排。钱哥主持工作。 拍摄组所带的工作人员除了摄像师以外，其余几个人要对基地的人进行采访。 钱哥把分好的组发下来。 临到散会的时候，钱哥单独叫她留下来。 钱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哥昨天喝多了，说的话你别在意。哥也是愧疚。” “没事。”方语杉已经忘了昨天钱哥说的什么，一提到昨天，她就想起跟韩祁川道歉的事情。 “你没往心里去就好。身体恢复了吧。”钱哥问。 方语杉看着钱哥，总觉得他有其他话说，但也点头，“没什么事了。” “嗯。”钱哥拉过凳子，“坐下聊会儿。” 会议室本来空旷，钱哥拉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难听。 方语杉坐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太阳被乌云遮住，天气黑沉沉的。 “你跟韩队是什么时候的同学？” “高中。” 其实更早，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韩队这人真挺不错的，一开始来的时候我以为大家夸他都是拍马屁，经历了上次的事，我才发现自己格局太小了。 上次你进了医院昏迷的时候他来过，我还没谢谢他呢，他先跟我道歉。后来我找他，还是坤兄弟跟我说他面壁呢，这我才知道，他过来道歉是因为营救不及时。其实这事儿也赖咱们，跑太远识人不清。” 钱哥的话无疑让她更加愧疚。 “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她声音平淡，双手搅在一起。 钱哥摸了摸后脑勺，“咱们采访，我想加上韩队，但是我听坤兄弟说，他不喜欢采访，你看你关系近，试试？” “行，我试试。” 倒是让钱哥愣了，以前采访也遇到过方语杉的同学，有一次让她去求求人，愣是不去，这次钱哥以为会费老大力气，没想到这么容易。 从会议室出来，方语杉拿了一把伞，往外面走。 路上遇上挺多往回走的人，钱哥告诉她，韩祁川在篮球场。 她以前很喜欢看他打篮球，他在球场上很耀眼，有的时候会跑来跑去，肆意挥洒汗水，有的时候又站定在某一点淡定投球。 现在，她走在去篮球场的路上，心里打鼓，之所以答应钱哥，是因为她想找个契机跟他道歉。 整个基地雾气沉沉地，老天像是憋足了气，打算下一场暴雨，天气闷闷的。 不远处传来进球的呼声，她站在外面，一眼就看到韩祁川。 他的脸上有汗，头发有些湿，粘在脸上，跑跑跳跳的，明明接近三十的人，看上去少年感十足。 他进球的时候笑得真诚，眼睛弯着，清澈明朗。他笑起来阳光又治愈，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人心。 打到后面，韩祁川明显不在状态，同队的小贾抱怨:“哥，你这行不行啊。” 韩祁川扔给他球:“天气不好，今就散了。” 他往前走，只是轻瞟了那边一眼，又回过视线，拿起地上的水仰头喝下。 “这还没定输赢，谁请客啊。” “我请。”韩祁川说。 有人请客，大家也都懒得打球，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勾肩搭背地聊着天。 小贾眼尖，看到站在一旁拿伞的方语杉，下意识说:“方导是等人呢？” 大家下意识地看向那边，自从聚餐知道方语杉的事迹后，巡护队的一些人挺佩服她的。 但大家不熟，路过她时，没打招呼。 韩祁川走在最后面，手上拿着杯水，单手插兜，懒散地跟着。 他路过方语杉的时候头都没转，径直往前走。 走了几米路，就听见一个软软的又坚定的声音。 “韩祁川。” 韩祁川站定，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回头声音无起伏，他眉毛一挑:“有事？” “我有话跟你说。” “有事找李坤，我有事。” “跟你有关系。”方语杉往前走了几步。 其他人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小贾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见两人气氛不对，“队长人找你肯定是重要的事儿，而且人方导在那等半天了，我们下次再吃。” 小贾人聪明，情商高，心思贼细腻，两三眼就把两人之间关系看透了，这时候正想催促着其他人走的时候。 韩祁川单手插着兜，掀眼看小贾，“下次没机会了。” 他直接略过方语杉，往前走。 方语杉眼神变了变，眼睛酸涩不已，有些想哭，但被她憋回去了。 看到韩祁川走了，其他人都跟上，但小贾留下来了。 方语杉看到小贾纠结的神色，只是淡声说:“把伞给他吧，待会儿下雨了，我不知道你们一起的，所以只带了一把，抱歉。” 小贾推脱着说:“韩队，以前不这样，他今天输球了，情绪不好。” 方语杉抬起手把伞递给小贾，“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说完方语杉从反方向离开。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小贾。 雨势渐密，周围也雾气蒙蒙的，有雨滴落在她的鼻尖上，睫毛上。她也丝毫不在意。 小贾跑着追上韩祁川，把伞给他，还把刚刚方语杉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给他。 听到这句话，韩祁川拿着伞，静默了片刻，突然往回跑。 雨下大了，他的衣服被淋湿，衣服贴在身上，头发全湿了，手里还攥着那把黑伞。 当他跑回原来的地方，看到在拐角处有人为她撑着一把伞。 撑伞的男人伞面往方语杉的方向倾斜，右肩膀上被从伞面上滴落下来的雨弄湿了。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他们喜欢打同一把伞，他会把伞面向她倾斜，那时候方语杉不乐意，硬生生地给他掰过来。 那时候她说，要淋一起淋。后来他们喜欢两个人攥着伞柄，挤在中间。 三年确实太长了。 韩祁川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黑伞，自嘲一笑。 有点后悔了。 09 利迪亚的雨一直下，时大时小，时急时缓。 站在会议室窗户前，方语杉有些想回家了。 她给爷爷打了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来，紧接着是爷爷浑浊的声音。 “木木啊。” “嗯，是我。” 方语杉有一个小名叫木木，爷爷说捡到她的时候，她就抱着树哭，就给她起了一个小名叫木木。 “爷爷，我想你了。” 难得听出来方语杉撒娇的语气。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爷爷是个老兵，典型直男，虽然不细腻，却从小用笨拙的方式关心她。 会给她买漂亮衣服，会自豪的夸赞她。 所以她最大的梦想是等爷爷退休了，给他买一个带房子的院子，再把他的腿治好。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她跟韩祁川没什么未来可言。不可否认刚到这里她心里起了波澜，动了心思。 可现在她发现并不是时候。 这一通电话压下了她心中燃起的小心思。 拍摄的工作总是贪晚，会议结束后，天灰蒙蒙的，外面潮湿，一条泥泞的路，她走的磕磕绊绊的，快要到达娃家的时候，她听到了争吵声。 方语杉眯了眯眼睛，往前探了探，确定争吵声是来自达娃家，方语杉往前走了几步。 达娃家门前灯开着，她能看清是达娃在哭，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达娃对面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手握着自行车车把，嘴里咕囔着不知道什么语言。 男人力度很大，达娃像是跪在地上央求着他，被男人一个大力甩在地上。 方语杉:“达娃。”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又下起了雨。 “自行车。”达娃带着哭腔。 方语杉这才抬头看过去，男人笑得恶劣，黑色皮肤衬托着几颗大白牙。 一副得势的样子。 男人拉着自行车又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说完达娃哭得更伤心了。 最后，男人走了，方语杉扶起达娃，“报警吧。” 达娃震惊地看向她，转而敛了神色，换上哭腔。 “自行车没了，你刚刚怎么不抢回来。” 方语杉愣了一下，眼睛看向达娃，她仔细盯着她，见达娃依旧哭哭啼啼的，没在意她说的话。 “报警吧，交给警察，总比我们两个人强。” 方语杉一向冷静，就连小温都说她的理性思维太强了，以至于在感情上这么轴。 在男人抢夺自行车的时候，她就发现男人随身携带着刀，硬碰硬显然不行。 达娃似乎不太满意，但又不好说什么，“那是韩送的自行车，没了怎么办。” “我赔给他，人没事就好，你赶紧报警吧。”方语杉催促到，因为生在中国，她主观思维认为这里如中国一样是法治社会。 达娃却摇头，带着哭腔:“他是我前男友，报警没用的。” “但你得做些什么啊，下次他要是再来呢？”方语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她只是觉得不能这样。 但是达娃拼命地摇头。 最后，方语杉放弃了劝说，她只是将达娃扶起来，把门打开，告诉她，“如果下次抢其他东西，也任由他拿吗？” 达娃没说话。 方语杉回了房间，简单收拾衣服，去后面的洗澡间洗漱。 这里的淋浴是很早前的那种黑色的水包。 方语杉洗完，随意套着一个长t恤，一双长而直的腿露在外面，头上搭了一个毛巾。 刚进屋子，就看见倚靠着门框的韩祁川，他低着头玩着手机。 达娃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语杉愣了片刻，脚好像长在了地上，不能动。 韩祁川听到声音，也抬头看过来，他掀眼看过来，单手插着兜，站直了。 方语杉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但想到昨天的事情，她欠他一个道歉。 “我想昨天误会你了，我道歉。今天本来也是道歉，但那时候你好像没消气。”她说得坦荡，唯有这样，才能划清界限。 她今天一直告诉自己，来利迪亚只是工作。 韩祁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小气？” 方语杉最后一句听起来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我没有这个意思。” “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韩祁川挠了挠眉毛，嘴角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很浅。 “你是很想吵架吗？”方语杉扬头看他。 谁知道韩祁川撇过头笑了笑，“这是你道歉的态度？” 声音像是调侃，听起来不是责怪。 方语杉这才深吸一口气，最后又道了一次歉。 这事情是达娃出来，两人才结束谈话。 达娃看到韩祁川眼睛亮了起来，但她不傻，很敏感地感受到韩祁川跟方语杉之间的关系。 而她视线落在方语杉的腿上，看着白而笔直的腿，突然心里萌生了嫉妒。 但是当灯光照在方语杉的那左腿时，她看见左腿的腿肚子上从脚腕到膝盖有一条长长的疤，疤痕不浅，尤其是在白皙的腿上。 “你的腿怎么回事。”达娃惊呼，视线落在她的小腿上。 方语杉感受到两人的视线，她的腿动了动，说不在意是假的，如果真不在意，她会穿上裙子，而不是每次捂着长裤。 “你找我什么事？”韩祁川声音突然冷了起来，他出声打断。 达娃看向韩祁川，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恢复平静，委屈道:“那辆自行车被马查抢走了。” “他来过？” “嗯。” “没受伤吧？”韩祁川问的时候，看向方语杉。 达娃摇头。 “那自行车怎么办，那很贵的。”达娃有些抱歉地看着。 “不是很贵，抢走就抢走吧，没受伤就行。” 这话是韩祁川说出来，让方语杉十分震惊。 她不明白，那个男的难道不是犯罪吗？ 达娃因为受惊回了房间，本来韩祁川也打算走的，直到站在那边没动的方语杉叫住了他。 “那个男的是抢劫，是犯罪，不应该报警吗？” 韩祁川掀眼看她，“你当这里是中国，法治社会？” “那你为什么不帮她，那个男人是错的。”方语杉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执拗，可那就是错的。 “所以呢？”韩祁川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她，“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吧？” 方语杉被噎了一下，是他是野生动物巡护队的，是保护野生动物的，不是保护人。 “那你为什么还过来呢？” 韩祁川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手指挠了挠鼻尖，没回答。 “方语杉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突然问。 方语杉心咯噔了一下，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她强压着颤抖的声音，平静地说:“普通关系。” 韩祁川突然笑了一下，“那你想想刚才说话的语气是这种关系吗？” 方语杉被他的话带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刚刚的话有指使的意思，责备的意思，一点都不是普通关系。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遇到他，说的话就不对。 为什么呢？ 恃宠而骄吗？ 三年的空白，但两人说话的方式没变，她还是下意识依赖他，下意识的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他，她也是从前的样子，现在看来他们好像都变了。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一下子多年的习惯是错的，习惯这东西很难改过来。 “对不起。”方语杉声音平淡，情绪也终于平复了。 但显然这句道歉不是韩祁川想要的，他拧着眉，心里不痛快。 正当两人僵持着，两个雀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门口有窗帘，隐约看到两个人影。 “队长看完没，再不走酒吧人满了。” “是啊，哥赶紧走吧。” 是李坤和小贾。 声音越来越近，李坤正要掀帘子进来的时候，胸口被猛地一推，人被推了一米远，胸口好像被人砸了一拳似得。 紧接着，韩祁川退了出来，把门带上了。 小贾上前凑了凑，“队长，你金屋藏娇啊。” “走不走，不是说酒吧人满了吗？”韩祁川眉毛还拧着，十分不爽。 这里的酒吧其实是一个酒馆，有乐队，但都是重金属音乐，到了夜晚灯光昏暗。 酒吧在小镇上，跟韩祁川的家隔了一条街，到了傍晚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 本来他们三个打算去酒吧喝酒，喝差不多在队长家住一夜。 但是没想到他们三个刚准备出门，韩祁川就接到了达娃的电话，电话里达娃声音更咽，诉说着今天的事情，韩祁川听了二话不说赶了过来。 车上，小贾撇撇嘴:“那个马查又回来了？” 韩祁川点点头，手臂杵着窗户，指尖摩挲着嘴唇，突然沉声道:“让弟兄们巡逻时听着点那边的消息，小贾，明天找人在达娃家装一个监控。” “对付这种无赖真的就得痛快打他一顿。”小贾愤恨地说。 马查这个人，他们巡护队的都知道，村里的懒汉无赖，也不知道达娃看上他哪里了，在一起了后面达娃又闹分手，马查却不乐意了。 每天骚扰达娃，达娃求助警察，利迪亚法律还不健全，警察也多是混日子的，谁也不想惹一身骚，退避三舍。后来还是巡护队出面，在达娃家巡逻了一个月，这个马查就消失了。 也不知道这个马查为什么又回来了。 车停后，本来要进去了，韩祁川突然停下来，他站在车旁，摸了摸裤兜，冲着前面的李坤和小贾说道:“你们先进去，我抽根烟。” 雨过后，虽然雾气蒙蒙的，但是气温没那么高了，就连月亮也出来了。 月亮很圆很亮，韩祁川待的地方是停车场，他侧身靠着车，磕了磕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猩红的火光下，他呼出一口白色烟雾，忽然咧嘴笑了。 她虽然变了，但不变的是本质，看似冷淡，实则热心的要命。 可是这份热心是对别人的，不是对他的。 10 达娃的事情没有进展，方语杉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人过来安监控，监控是有声的摄像头。 到了基地，钱哥就把他拽到一边，低声问她，“韩队答应了吗？” 方语杉竟然忘记这码事了。 钱哥见她一脸错愕懵逼的状态，就知道没问。 “待会儿采访，你去找找问问。” 方语杉欲言又止。 “你昨天已经答应了。”钱哥语气中带点委屈，像是要哭了一样。 没办法，方语杉点点头答应了。这事情本来就是她应下的，也应该她解决。 几经打听，才知道韩祁川在停车场修车，停车场就是她第一次转悠碰到他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简易修车的地方。 方语杉走到那边的时候，就见韩祁川穿着黑色的裤子，黑色短袖，手里拿着扳手。 这里寂静无人，汽车引擎盖被掀了上去，他的手上沾满机油。 他弯腰修理着汽车，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充满力量感。 这样的他不可否认充满着诱惑力。 他修车的时候很认真，没有注意到她站在旁边。 她想，他工作的时候肯定也很认真吧。 “韩祁川。” 韩祁川拿扳手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才直起身子侧头看她。 “我们想邀请你做一个采访。” 韩祁川盯着她，他看到她脸上表露出的难堪，但难堪也是一闪而过的，之后便是很冷淡的表情。 “什么采访。”他又低下头继续修车，跟她聊天不妨碍他修车。 “有关保护野生动物的前采。”怕他不乐意，她又补充道，“你保护野生动物的事迹比较丰富，钱哥觉得采访你会让纪录片更有力度。” “我能有什么力度。”韩祁川轻笑一声，他直起身子，把扳手扔在地上，靠着车，双腿交叠，“为什么让你来。”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以他的脑瓜，肯定早就知道原因是什么。 既然他想让她亲口说，她就说好了。 “钱哥知道我们认识，他觉得熟人好办事。” “哦。”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习惯性地想挠挠鼻尖，却突然停下来，他的手上还沾满机油。 “你同意吗？”她再问一次。 “你想让我去吗？”他依旧笑着。 他总是这样，说话直白不拐弯抹角。 “我想让你去，作为导演。”方语杉说得坦荡。 “好。” 从韩祁川那里回来，方语杉把消息带给钱哥，钱哥笑着拍她的肩膀，说她是福星。 她没什么感觉，只是越来越猜不透韩祁川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同意。而这份同意里，她总觉得欠了他一份人情。 * 采访就定在今天下午，钱哥决定在空旷的操场进行采访，事先把采访人员安排好。 韩祁川是最先来的，早就准备好了他的采访，钱哥也怕韩祁川反悔，把他安排到第一个。 机器调试好，一群人围着韩祁川，他坐在操场的石凳上面。 方语杉作为采访人，她站在摄像大哥旁边，时不时地看向他。 钱哥过来碰了碰她的胳膊，“可以开始了。” 钱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她看到韩祁川看了过来，他敞着两条腿，很轻松的样子，不像其他人，紧张到手发抖。 “韩队，你为什么来利迪亚？” “喜欢。”他说得话不多。 “是什么契机让你过来的，听说你以前在国内是森林公安。” “嗯。什么契机吗？和女朋友分手了，工作上犯了错误，就过来了。”说完，他还轻笑一声，眼尾勾着，看她。 方语杉拿着稿子的手缩了一下，平整的白纸有了褶皱。 一阵沉默后，钱哥咳嗽了几声，而方语杉也没回过神，还是旁边的摄像大哥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 她眼睫轻颤，闭了闭眼睛，轻敛神色，继续发问。 后面的问题多是有关韩祁川在利迪亚的保护动物的事情。 他的事迹很丰富，很复杂，丰富的让人心痛。他说他第一次在利迪亚参加抓捕行动，因为领队低估了偷猎者的武器装备，造成他们被围困在一区附近，夜晚不敢睡觉，熬了几个晚上。 他说，他领养了一只受伤的大象，大象恢复后放归自然。后来，他们发现有捕杀大象偷取象牙的偷猎者，在抓捕中，他发现被剜掉肉割掉象牙的大象就是他领养的那只。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神色平静，好像不是他经历的一般。 但方语杉知道，他一向如此，总给人一种很轻松的感觉，所有的痛苦都自己隐藏在心里。 韩祁川采访完就走了，方语杉继续采访其他人。 采访结束，方语杉站在一旁，看见往这边走的一个微胖的男生。 男生路过的时候向她打招呼，她才反应过来是上次篮球场遇见的男生。 男生微胖有些婴儿肥，眼睛圆圆的。 “方导好，我是小贾，我们上次见过。”小贾怕她记不起来，刻意提了一下。 “你好。”方语杉勾了勾唇角，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马查还有去过吗？” 方语杉摇摇头。 小贾轻呼一声，“没去过就好，方导要小心点，如果有什么情况冲着监控喊，我们就能听到。” “谢谢。” “客气啥，这也是我们韩队要求的。”小贾笑嘻嘻地。 “你们以前也见过马查吗？”方语杉问。 她有从达娃跟韩祁川的对话中猜想，或许韩祁川很早就见过马查。 “以前见过，以前达娃像巡护队求助过，大家觉得达娃可怜就帮了帮她。”小贾如实说，但转念一想，韩队跟方导的关系，他又立马补充，“是我们大家一起保护达娃的，韩队只是在其中。” 方语杉又问:“报警没用吗？” 小贾笑了笑，“这里又不是国内，哪有那么法治，一般捞不到好处，警察不会出手的。况且马查很狡猾，他所犯得错误都是不痛不痒的，拿他没办法。不过，你不用害怕，韩队会保护好你的。” “嗯，谢谢。” 方语杉礼貌地笑了笑，刻意避开小贾的话题。她道谢完就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小贾没想到韩队喜欢这种女生，他一直以为韩队会喜欢那种活泼的类型。 而方语杉不是这种类型，他凭见过的几次面来说，方语杉身上有种淡漠的气质，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再加上她漂亮的长相，她就像一朵漂亮的花，只可远观。 * 采访结束的早，这一次方语杉难得提早下班，因为不饿，她晚饭没吃，就打算回去。 她头一次发现基地距离达娃家并不远，往常她都是接近傍晚回去，这是头一次天还亮着。 进入村落，有许多人坐在石头上，笑着看她。 村落落后，达娃家算是干净的房子，其他房子有的是用土胚堆出来的，有的人光脚坐在地上，正在做饭。 快到达娃家，她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在院落里看到了达娃与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正是马查。 方语杉记得马查的眼睛是有些狭长的，他的耳垂有一个银色的环。 她本来是紧张的，但是后来她发现那两个人好像不是吵架而是相谈甚欢。时不时的达娃瞟马查一眼，看起来像情侣间的嗔怪。 达娃很快发现回家的方语杉，她表情变化很快，一开始的慌乱到后来的镇静。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达娃笑着。 “嗯。”方语杉淡淡的嗯了一声。 之后她用余光看到了马查，马查一副得意的样子，之后冲她做了一个十分不雅的动作，那个动作她应该没理解错。 “马查把自行车钱送过来了，他卖完就后悔了。”达娃怕方语杉不信，还把掌心摊开，给她看钱。 她看了达娃一眼，点点头，“注意安全。” 之后就回了房间。 透过窗户达娃还在跟马查聊天，只不过神色不像刚刚那样平静。 不知道马查什么时候走的，方语杉出来的时候，院落里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 达娃摊开的那些钱，只是那辆自行车的二分之一。 刚过来的时候，他们去换算过钱，她有一定了解。 “姐姐。” 正当方语杉出神的时候，一声甜而干脆的声音唤醒她。 “姐姐。” 是一个小女孩，女孩皮肤黝黑，但是同达娃一样能看出来是个混血。 “怎么了？”对于可爱的小女孩她显得有些局促。 方语杉从兜里掏出两颗玫瑰糖，递给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很快收了好处，又神秘兮兮地凑到方语杉耳旁。 “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小姑娘声音很小，中文标准。 “你怎么知道的？”她微微躬着身子，隔着篱笆与小女孩聊天。 小女孩很傲娇，歪着小嘴梗着脖子，眼睛坚定，“我就是知道，你可要小心点，这是你给了我好处我才告诉你的。” “谢谢你。”方语杉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被小姑娘嫌弃地躲了过去。 “你别不信，反正是真的。” 说完小姑娘就跑了。 夜色渐深，方语杉直起身回头就看到达娃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不禁眯了眯眼睛，看向门口的监控，再看达娃和马查刚刚聊天的地方，是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她心里疑虑渐起。 11 回到屋子不久，方语杉下意识地拉上门栓，刚拉上门栓不久，就听到敲门声。 达娃的声音很小，轻柔:“你睡了嘛？” “没有。” 方语杉拉开门栓，堵着门口，就看到达娃端着一杯牛奶，眼里透着小心翼翼。 “我可以进去吗？” 方语杉看了她一会儿，才让开一条路让她进来。 “这是给你的牛奶，可以有助睡眠。” “他走了？” 达娃放下杯子的手一顿，抬头，她发现此时的方语杉神色平静，平静地让她害怕。 她猜不透方语杉，接触下来，她总觉得方语杉这人有些淡漠，很难接近，所以她以为方语杉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这次马查的事情她好像很热心。 “走……走了。”达娃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他良心发现，会还钱。” “嗯。”方语杉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能别告诉韩，马查来过的事情吗。韩他讨厌马查。” 达娃最后一句话让方语杉颦了颦眉，在她看来韩祁川讨厌马查只有一个原因。 “好。”方语杉平淡地回答。 而在心里方语杉一直告诫自己，她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你快把牛奶喝了吧。”达娃笑着眯起眼睛，把牛奶杯捧给她。 虽然方语杉总是很冷淡让别人觉得不好靠近，但只要有人很热情的靠近，她就会慌乱无措，甚至无法拒绝。 譬如现在，达娃很热情地让她喝牛奶，她抵挡不住这样的热情，于是把牛奶喝了。 达娃走后，很快她就进入梦乡。 早上，方语杉是被砸门声吵醒的，当她醒过来时一双眼睛很沉重，睁不开眼睛，头也昏昏沉沉的。 等她坐起来，意识才开始回笼，而这个时候门被破开，最先进来的人是韩祁川。 他神色焦急，站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 再后来进来了高颂和钱哥还有李坤。 而方语杉侧头看着他们，她眼睛里全是迷茫的神色，略微有些呆滞。 浅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她穿着白色的长t恤，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像只在丛林里迷路的小鹿。 只是一瞬，韩祁川抄起桌子上的衣服，扔在方语杉的头上。 钱哥也缓过神来，推着旁边的两个人，“人没事就好。” 等回了基地，方语杉才知道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因为联系不上她，他们担心才破门而入的。 方语杉知道自己的睡眠，她睡眠很轻，睡觉时间也不长，不可能一觉睡到中午毫无知觉。 但很快，她又投入到工作上，不再去想。 * 烈日当空，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在空气中翻滚。 有一条浅浅的河流，流经沙漠，河流旁边有大象在嬉戏。这里是利迪亚三区和二区的交界地。 巡护队在这里休息。 远远看到一辆越野车正在行驶中。 韩祁川坐在副驾驶，头仰靠着椅背，黑色鸭舌帽被他压的低。 他脑海里全是中午看到方语杉睡醒的一幕。 脑海里想到这一画面，他抿了抿唇，不禁又想到以前两人在一起时，早上醒来他都是抱着她的，她被吵醒睁开眼睛也是先是迷茫的神色，后来看到是他，会笑，笑得很开心。 出了三区，韩祁川的手机响了起来，声音刺耳，让他颦眉，而后他抬了抬帽檐，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什么，他都会嗯，嗯两声，十分敷衍。 最后末了，他拿着手机，嘴角扬着坏笑。 “我可以问问她，但不保证她一定来。” 那边又说了几句，韩祁川将手机拿远一些，嘴角还噙着笑。 旁边的李坤见他放下手机问:“哥谁的电话？” “老爷子。” “老爷子有事吩咐，是不是又让你面壁？”李坤一脸幸灾乐祸。 韩祁川扬了扬眉，“不是，他想请别人吃饭，让我请过去。” “请谁啊？我能去吗？”一听老爷子请客，李坤两眼发亮，他可知道，老爷子最近研究红酒，有许多上好的红酒。 “方语杉。”韩祁川自动屏蔽李坤后面的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李坤撇了撇嘴，不是很开心。 “嘁，老爷子肯定不是请客那么简单。”但李坤见韩祁川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哥不是我泼冷水，她肯定不去。” “就你屁话多。”韩祁川说。 其实这个事情韩祁川知道，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是他单独请，她肯定不会去，但是老爷子要请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事他想先放两天再提。 * 这些日子，方语杉回到达娃家总觉得达娃有些奇怪，她会每天定时送牛奶过来，而每喝完牛奶，晚上就会陷入沉睡，早上起来头也很沉重。 刚进入临时办公室，钱哥被她吓了一跳，“你又熬夜了？” 方语杉抬了抬眼皮，摇头:“没有。” “那怎么感觉你像是没睡醒？” “我也不知道。”方语杉淡淡地说，走回自己办公室。 她刚坐下，一杯罐装的咖啡放在她的桌子上，是高颂。 “她们买的，我没喝，冰的。”高颂扶了扶眼镜，又补充道，“怕你不好好工作。” “谢谢。”方语杉冲他点点头。 在方语杉喝下咖啡后，她总觉得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后面坐着两个实习生，她们躬着身子，说话声音很小。 王倩凑到吴梦身边，“那不是你给高副买的咖啡吗？怎么让她喝了。” 吴梦小心翼翼地抬头，“可能是高副给她的吧。” 吴梦与王倩性格不同，王倩性格泼辣，大大咧咧的，她的外向是很外向的那种，能跟男生称兄道弟。而吴梦虽然也开朗，但只是对于女性朋友开朗，在男生面前就稍微内向一些。 “那个咖啡那么难买，就买了三罐，还让她喝了一罐。”王倩撇撇嘴。 “可能小杉姐也不知道吧。”吴梦小声说。 喝了咖啡方语杉终于精神不少，中间办公室有挺多人出去了。 方语杉拿起桌子上的空咖啡罐起身去后门扔垃圾。 她刚扔完，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小杉姐，那个咖啡是吴梦买给高副的，挺贵的。”王倩心直口快，而旁边的吴梦一直拉着她。 方语杉看了一眼咖啡罐，“多少钱，我给你。” 吴梦说:“不贵的，小杉姐你别介意，就是这种咖啡很难买，要专门去小镇上买，我们还是搭的巡护员的车才买到的。” “要买一个还给你吗。”方语杉看着她们，神情平淡，没有任何不悦。 “那你买一罐吧。”王倩抱着胳膊，不悦地说。 “好。”方语杉点头。 最后方语杉走了，王倩翻白眼，“假清高。” 方语杉的性格就是这样在交际中总给人一种淡漠的，不易接近的感觉，但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性格，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才变得冷淡。 以前小时候她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小学，那时候村里的小孩在一起上课，还有寄养在她家里的韩祁川，大家一起玩，那时候的方语杉可比韩祁川还外向。 慢慢地到了初中，要去镇里，不知道谁开始说她穷，后来传她没父母，再后来爷爷参加家长会，又有人说她爷爷是坡脚，起外号说她是坡脚的孙女。 初一是她最黑暗的时光，那时候韩祁川转学离开了，只有她自己，有一次闹地难看，老师也会和平解决问题，但并没有用，村里的一些朋友叫她忍一忍，忍到高中就没事了。 直到初三韩祁川又转学回来，她只能依靠他，而他也给足了她安全感，没人再说她，不过她又有了新的外号，小尾巴，韩祁川的小尾巴。 也因为初中的时光，她变得不爱说话，总会低头，对于新人总会拒之千里，不主动。但遇到热情的人，她也会无措。 所以高中她遇到了小温，容夏，她们都是热情的人，是她们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朋友。 从办公室出来，方语杉先去了一趟基地的医院，想询问一下这几天自己状态不佳的问题。 医院是简单的平房，刚进去，她就能闻到一股消毒水味。 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女医生，医生应该是中国人，皮肤偏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头发乌黑亮丽，不知怎么她被这一头乌黑头发吸引，摸上去手感肯定会很舒服。 她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女人看见她，招了招手笑道:“身体不舒服？” 方语杉点头又摇头，才缓慢开口:“我最近总是睡得很沉，醒来后头很沉很晕，没精神。” “嗓子疼吗？” “不疼。” 女医生照了照她的眼睛，“以前睡眠质量好嘛？没吃过安眠药吧。” “还可以，没吃过。”方语杉一一回答。 一说到安眠药，方语杉突然想起来这两天达娃总会跟她说牛奶有安眠的作用，心里的疑虑更起。 “那我先给你开些药，你这个症状还蛮奇怪的。”女医生笑了笑。 “好谢谢。” 女医生开始开药单，方语杉看到她写的是中文，在女医生低头写单子的时候，她看见女医生胸牌是一串英文，中意应该是琳达，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她总觉得眼前的女人有很强的亲和力，她很少有这种想法，就算碰上她的亲生母亲时，她也只是对那个亲生母亲很淡漠。 她曾经怪父母抛弃她，后来她恨父母是偷猎的罪犯，而她的那位亲生父亲，不知所踪。 他们的出现打破了她对父母的一切幻想，她曾经幻想她的亲生父母会像韩祁川的父母那样是警察是英雄，后来她想就算父母不是英雄只是平凡的人也好，但老天似乎跟她开了玩笑，她的父母是罪犯。 “去药房拿药吧，注意身体。”女医生看了她一眼，她眼睛表露出的温柔，让方语杉有片刻失神。 “谢谢。” 方语杉出门想到自己的这种想法竟然有些想笑。 医生开的药不多，一个小袋子的药。 临近晚上，方语杉不着急回去，晚上钱哥和基地的人安排了一场观看影视资料。 正当她往观看的房间走时，后面突然有人喊她。 “小方导演！” 她回头看过去，喊她的小贾，还有几个男生，跟在最后面的是韩祁川，他戴着灰色的鸭舌帽，穿着白色短袖和浅蓝色的牛仔裤，他站的位置逆着光，不知怎么压抑的情感像是种子被泉水浇灌破土而出，生出嫩芽。 12 她曾经看过一篇故事，故事最后一句话让她记忆深刻——明明知道不行，却总是在意。 十分符合此时她的状态，明明知道不行，却总是被他随意的一个动作而吸引。好像她的那颗心脏就是为他跳动一般。 方语杉掐了掐自己的脸，迫使自己认真观看影视资料。 当她掐了掐脸时，旁边的高颂噗嗤一声笑出声，她回头看他，眼里十分疑惑。 高颂扬了扬嘴角:“抱歉，你刚刚掐脸的动作太可爱了。” 方语杉愣了数秒，然后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影视资料。 这次轮到高颂愣了几秒，而后嘴角的笑逐渐扩大，还真是可爱。 放映室没那么黑，后面窗户的窗帘没拉上。 这些影视资料，在前面都是介绍利迪亚的情况，以及蓝天组织发展史还有一些搞笑的日常。 这个影视资料跟喜剧电影似得，前期多搞笑，后期就多感人。 后面放映的部分是巡护员抓捕偷猎的罪犯，气氛也逐渐紧张了起来。 方语杉紧盯着屏幕，她看到韩祁川的背影出现过几次，为数不多的正脸，都是他在认真的巡视。 之后便是响起了枪声，那是第一次遇见偷猎的人，枪声，动物嘶鸣声悲怆，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视频中，大象倒在地上，象牙已经被挖走，而大象鼻子两侧已经血肉模糊，刚出生的小象在母象旁边绕圈，让人为之动容。 后面是更激烈的抓捕行动，她看到有人倒在血泊上，在晃动的镜头上找到了那个她最为熟悉的身影。 她看到他额头上流下来的血顺着眼尾滑落，低在地上，脸上有几处擦伤，衣服也是脏破的。 可是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坚定，有股不服输的劲，那就是韩祁川啊，永远不服输的韩祁川。 即便一身伤痕，即便敌人用刀子抵住他的脖颈，他眼神依旧坚定，从不服输，不服软。 以前爷爷就说过，韩祁川这小子脊梁骨硬得像竹竿，弯不得。 那时候韩祁川笑着吊儿郎当地，故意逆着方爷爷，弯腰给方爷爷揉腿，还特欠地说，这不就弯了吗？ 气得方爷爷拿棍子在院子里追着打他。 方语杉只觉得胸口一阵闷，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韩祁川倒下的那一刻，她转过头急切的寻找韩祁川的身影，唯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她才能告诉自己那不是现实。 万幸她看到了他，他抱着双臂站在靠窗的位置。 下一秒，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也转过头与她的视线对上。 在与他对视的一刹那，方语杉感觉到她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便三年过去，她还是依赖着他。 她以为三年过去，有一些东西早就改变了，现在再次遇到他，才发现那些习惯依赖一点都没有变。 后面大家觉得时间尚早，又放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视频。 方语杉觉得闷出来透气，她刚下楼就看见在楼梯口躬着身子抽烟的韩祁川。 他帽檐压得低看不清神色，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是小杉父亲留下的？” 韩祁川说完，余光好像看到一个人影，他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方语杉站在那里，手攥成拳头，脸上的表情平静中隐隐带着愤怒。 对面还在说:“应该是他，我们在小杉工作附近发现他的踪影。” 对面听见这边没了声音又问:“你有听我说话吗？韩祁川。” 韩祁川直接挂了电话，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她。 方语杉松开了攥着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讨厌韩祁川这样的眼神，一如刚来时韩祁川问她亲生母亲的时候一样，那些身世让她不堪。。 韩祁川见她不发一言，捻灭了烟，没说话，抬腿往上走，越过她的时候没说话。 在他上到三个台阶的时候，一直安静的方语杉才出声:“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他单手插着兜，平静地看着她。 方语杉抿了抿唇，“你自己清楚。” 韩祁川轻靠着墙，说:“我清楚什么？” “刚刚你说的话我听到了。” 方语杉如自虐一般，她不喜欢听，但她就想让韩祁川说出来。一如以前一样，他们也是这样吵架的。 “所以呢，你想听我再说一遍，然后吵一架？” “是。”方语杉冷淡地说，她扶着楼梯扶手往前走了几个楼梯，扬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但请不要再带上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爷爷起的，与任何人无关。” “好，对不起。”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他的道歉也十分坦荡，不是敷衍的道歉。 一瞬间，方语杉的气好像全消，好像有什么在变了。 “嗯。”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越过韩祁川。 只听后面韩祁川叫住她，“他……刘山在你工作的地方出现过。” “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 韩祁川轻笑一声:“你不用像一个刺猬一样听到我说这些立马竖起刺。” 看到韩祁川神情放松，方语杉也放松了些，她语气软了很多:“你想说什么？” “小志被杀的那天留下了一个指纹经过对比是刘山的，抓到刘山才能知道那天谁还在场，发生了什么。” “他出现……”方语杉觉得自己嗓子涩涩的，她抿了抿唇，“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祁川表情不再轻松，他正经地看着她:“小杉，我不想让小志死的不明不白。况且，刘山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他去找你意味着你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能保障。” “谢谢你提醒。” 说完方语杉直接走了，不再停留。 她越过了小志的问题。 方语杉并没有回放映室，而是去了厕所，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她有见过林志那是三年前，在韩祁川的家里见的。 韩祁川的几个同事过来吃饭，那几个同事中，只有林志和李坤叫她嫂子，其他人都比韩祁川大，叫她弟妹。 林志是很乖的长相，一双大眼睛圆圆的，和李坤的眼睛挺像的，不过比李坤白很多，很清秀开朗的小伙。 她记得每次见林志，他都会凑过来叫她嫂子，还让她给他介绍对象。 后来再次见到林志是他躺在停尸间，身上盖着白布，那是她第一次接受熟悉的人去世，那种感觉很难受。 13 利迪亚夜晚的星星很多，这是方语杉猜的。她有轻微夜盲症，能看的星星不多，但在利迪亚她能看到很多星星，明亮的月亮。 她就靠在床头，仰着头透过一扇窗看向外面的夜空。 今晚她没有喝达娃的牛奶，所以没有丝毫困意。回想今天同韩祁川的话出于与林志的关系，她应该帮韩祁川，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如她所想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没有丝毫困意，脑袋也不再昏沉。 早上碰见达娃，她看到达娃眼里的疑惑，更加坚信达娃在她的牛奶里动了手脚，她不明白为什么。 拿着剩余的牛奶，方语杉再去基地医院，想问问有没有能化验的科室。 基地医院虽然不大，但是科室还算齐全，她碰见的还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医生。 化验结果出来的里面有安眠药的成分。 女医生拿着化验单有些担忧地看向方语杉:“这应该不是你自己喝的吧？” 方语杉摇头:“别人的，谢谢医生。” 女医生看着她说:“如果是别人有意为之，你最好报警。” “谢谢，我想先弄明白。”方语杉声音很轻。 女医生笑了笑:“那也要注意安全。你等会，我给你拿一个东西。” 女医生往里面走，方语杉跟了进去。 女医生递过来一瓶不知名的喷雾，上面是红色包装，然后又递过来一把小刀。小刀有水果刀大小，刀锋尖利。 “这些对女孩子防身比较有用，我看你是一个胆子大的人。” 一个女生来到异乡又住在村落里，胆子是很大。 “谢谢。”方语杉收下后，抬头看着女医生，“方语杉。” “琳达。”女医生微微一笑，“我应该跟你妈妈一般大，但还是希望你叫我琳达姐。” 方语杉点头:“琳达姐。” “方语杉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爷爷。”方语杉说。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琳达问。 “语没什么特殊含义，杉有树木的含义，我爷爷说我喜欢树，就起了这个名字。” “是个好名字。”琳达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她。 方语杉觉得这个女医生有点过于温柔让她不太适应，但又不自觉的被这个女医生吸引。 在医院的走廊上，方语杉碰到了小贾，本来小贾跟他打声招呼准备离开时，方语杉叫住了他。 “我想问一下最近你有看达娃家的监控吗？” 小贾点头:“怎么了，马查又来了？” 方语杉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说得有些隐晦，“前几天看到一个背影有点像。” “监控里没出现过。” “好，那谢谢你。” 方语杉本来准备要走，这次小贾突然叫住她。 “小方导演，如果你发现马查一定要注意安全，及时联系我们，不过你最好联系韩队，他比我们靠谱。” 方语杉知道小贾的好意，她轻轻扯一下嘴角，“谢谢。” 她的说谢谢时眼睛是看着对方的，这让对方感觉到满满的诚意。 说完她才转身离开。 小贾望着方语杉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以前想得也没错，他一直觉得队长会喜欢那种可爱的开朗会撒娇的女生，一直觉得方导不是这种风格，但有的时候接触下来又觉得方导身上好像有那种类似的气质。 一看上去她是那种温婉的气质，但笑起来又有种稚气，这种很矛盾的东西在她的身上融合相反更吸引人。 * 下午拍摄开启新的故事篇章，这几期拍摄全在一个叫查理的人身上，他大概六十多岁，年轻时学习动物医学，后来回到利迪亚一直医治保护动物，后来在利迪亚建立了一所动物医院。 前期依旧是踩点工作，虽然这个人在国际上很有名，但是他们的策划方案是不实际的，还需要到动物医院踩点，再修改。 从动物医院回来已经快到晚上，拍摄工作一旦开始，就会很忙。 恰巧这次动物医院在镇上，方语杉从小超市发现了那罐咖啡。 路上高颂走在她的右侧，他一边做着抛球的动作一边说:“咖啡很好喝嘛，我看你又买了几罐。” “提神挺有用。”方语杉说。 “我们每次说话好像都不超过三句。”高颂说。 “现在已经第四句了。”方语杉一本正经的说。 “……”高颂被气笑了，他笑着看她，正是因为知道她的性格，她这样一本正经说出来更加可爱。 “我们是校友吧。”高颂问。 “你也是南影毕业的？” “比你大两届。”高颂看着方语杉难得脸上有些表情，笑了笑。 “哦。” “你不应该叫学长吗？”高颂问，他只是想逗她。 “现在出来工作，叫你高副更好一点。” 高颂噗嗤一声又笑出声。 方语杉疑惑地看向他，她眉头皱了皱。 高颂也看见了，敛了笑:“抱歉。” “没事。” “对了，那天下雨你在操场做什么？”他那天遇到方语杉，只看见她衣服被淋湿，一身狼狈。 他给她打伞，她也没说话，但在转弯的时候，他余光中看到后面有人追了过来，但他没有回头，因为直觉让他不想让方语杉看见。 方语杉听了他的话，回想那天她是想像韩祁川道歉，后来就碰见了高颂。 高颂见她不说话，也没再继续问，他一边走，又一边做抛球的动作。 “你很喜欢打球吗？” “嗯？” “我看你一直做抛球的动作。” “打的不好才想练练，怎么，你喜欢的男生喜欢打球吗？”高颂含着笑意问她。 方语杉被问的那一刹那脑海里想到韩祁川，他喜欢打球，打的也很好。 高颂抿了抿唇，看到方语杉脸上的表情不在平静，她好像在想什么，眼睛明显弯了弯。 高颂叹息一声:“还真有喜欢的男生啊，那我还有机会吗？” “嗯？”方语杉没听清。 “没事。”高颂无奈的笑了笑。 这一幕被过来的吴梦王倩看见。 王倩回头看了一眼扭捏的吴梦，有些恨铁不成钢:“两人都走那么近了，你还不主动点。我一直以为小杉姐就是木讷不爱说话，没想到这么会撩人。明明看到高副是抛球的动作还故意找话题问。” 自从那场饭局，钱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起来，那些人那么照顾方语杉，她就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出头的机会都是方语杉的。 吴梦抿了抿唇，“可是刚刚高副是不是表白了。” “哎，你没看见她吊着高副呢嘛，我就不信她没听见，是装听不见吧。”王倩撇撇嘴，她见高颂和方语杉越走越远，直接喊道，“高副！” 高颂听到喊声回头，方语杉也跟着回头。 王倩拉着吴梦过来。 “你们去做什么了啊？”王倩问。 “去动物医院踩点。”高颂回答。 “啊，高副你好厉害啊。”王倩说，全程没有看方语杉。 对于王倩的排斥，方语杉看得出来，但她没说，因为有人告诉过她，你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保证所有人喜欢你。 那个人后面还说了一句话，其他人我管不着，你记住我喜欢你就行。 她看时间也不早了，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一罐咖啡，递给吴梦:“这是你的咖啡。” 吴梦先看了一眼高颂，她脸色有些尴尬，“不用了小杉姐，那是王倩开玩笑呢。” “拿着，这咖啡确实挺难买的。” 从基地到动物医院她们做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期间路途还有些坎坷，不好走，确实很难走。 吴梦低着头接过方语杉的咖啡，脸上扯出一个无比尴尬的笑容。 高颂看了看她们，他那么聪明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但没有点破。 * 从基地出来，已经是傍晚，她刚出大门口，一道强光就射进她的眼睛，灯光刺眼，是车的轰鸣声。 她眯了眯眼睛，车转了弯，刺眼的光也随之消失。 只见车窗降落，入眼的便是韩祁川戴着墨镜，单手握着方向盘，看向她。 “上车。”他声音清冷，看了她一眼，“爷爷想让你去家里吃饭。” 在方语杉小的时候两家关系就很好，她的爷爷和韩爷爷会一起钓鱼，后来韩爷爷从商后，每年回来都会带好吃的东西。 也会慈祥地摸着她的头说，将来给小川做媳妇儿好不好。 那时候她还小，情情爱爱的不懂，就觉得韩爷爷回来有糖吃，便开心的应下。 韩祁川透过墨镜看着她，她手插着上衣口袋，眼眸中似乎在纠结。 “老爷子盼了好几天了。”韩祁川转过头，眉毛拧起来，像是等的不耐烦。 “好。” 方语杉刚准备上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高副。 “高副什么事？” 韩祁川抬眼看过来，他没催促，但注意力放在方语杉身上。 “好，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方语杉抬头。这辆越野车有些高，她站在旁边，矮了很多，只能仰视着韩祁川。 “我有一个东西忘记拿了，要回去取。” “必须拿？”韩祁川问。 “是很重要的东西。”方语杉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刚来时的躲闪，更多的是坦然。 但她又怕韩祁川是不想等，又补充道，“你着急的话就走吧，帮我跟韩爷爷说下次过去。” “你知道在哪？”韩祁川说。 他盯着她看。 “不知道，我可以问别人。” 韩祁川没说话，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再等你十分钟。” 十分钟来回刚刚好。 这个笔记是她记录采访的内容，对于明天来说很重要，她需要晚上再熟悉。 虽然十分钟刚刚好，但她还是跑着去的。 回来的时候高颂非要送她，她说有约，他又坚持送到基地门口。 高颂站在门口看到前面的越野车，问:“那是韩队长吗？” 方语杉点头说:“是。” “你跟他有约？”高颂看向越野车，灯光照着，他看清韩祁川靠着椅背，很自然放松的状态。 “对。”方语杉一向不喜欢聊太多，她平时跟高颂聊的并不多，也不太喜欢有人闯入她的世界。 高颂能看出方语杉不想说太多，也没继续问。 “那你注意安全。” “不会不安全的。” “你一个女生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的。”高颂解释到。 之后，方语杉没再说话，而高颂也没有走，他跟着方语杉往越野车那边走。 等方语杉上了车，他敲了敲韩祁川那边的车窗，脸上挂着笑意:“韩队，好好照顾我们小杉。小杉注意安全。” 对于高颂话里的我们这样亲切的字眼，不禁让他颦眉。但他还是气定神闲的嗯了一声，眼前的男人是将方语杉划归他所有。 车子发动，韩祁川一直没说话。 方语杉揣摩着他的神色，迎面驶来的汽车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凌厉的轮廓，凸出的喉结微微滚动，他目视着前方，细看之下他的眉头微微皱着。 “我没觉得不安全。”她声音很轻很轻。 14 迎面驶来一辆又一辆的汽车，灯光闪烁照在韩祁川的脸上。 方语杉看着他，她清楚的知道当他眉头轻皱一言不发的时候，那是他生气的表现。 “我没觉得不安全，你不用在意那些话。”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声，眉头也展开了。 方语杉因为他的轻笑声脸通红，耳根子发热。她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徒劳，没再说话看向窗外。 这段路途有些遥远，期间她的手机亮了亮，是高颂发过来的消息。 “女孩子在外还是不安全，你跟我时刻保持联系。” 方语杉看完关掉了手机。 通过一段蜿蜒的小路，韩祁川将车开到了院子里。 只听见一个浑浊低沉的声音。 “臭小子，你要是把我的花压坏一支，我打断你的腿。” 方语杉看了看韩祁川抿抿唇，是韩爷爷的风格。 韩爷爷见方语杉从车上下来又换上另外一副表情，慈祥和蔼。 “小杉长这么大了啊。”韩爷爷笑着看她。 “能长多大，不是跟三年前一样高。”韩祁川倚靠着车抱着手臂，嘴角扬着一抹淡淡的笑。 他似乎在上下打量着她，而后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没长。” 哪哪都没长。 “……” 若不是韩爷爷在场，她真想骂一句流氓。 不过在韩爷爷转身的往屋里走的时候，方语杉走在后面，韩祁川在前面开路，他抵着门想让他们先进去，在方语杉进去经过他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极小的声音故意压着嗓子。 ——流氓。 韩祁川听到的时候有一瞬间心尖电流窜过，麻麻的痒痒的感觉。 像方语杉这样的性格，说出流氓这种话总觉得软软的，很好欺负…… 方语杉刚进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其中站着的男人她认识，是韩拓，韩祁川的堂哥。 见到韩拓方语杉有些心虚，她回头看了一眼韩祁川，他正站在后面看戏一般看着她。 对于韩拓，在方语杉小时候有一个很羞耻的想法。在她还上六年级的时候，回家就见到韩拓戴着眼镜在桌子上写作业。 韩拓比她大四岁，是一个高中生，他是过来看韩祁川的。 小时候谁碰见一个高高帅帅的不会心动呢？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屁孩。 那个时候韩拓是被韩爷爷派来照看他们两个小屁孩，顺便给他们补课。 韩拓的到来更加衬托出韩祁川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每次见到韩祁川，他都喜欢揪着她的羊角辫。 但韩拓不同，他温柔体贴，会夸她写字漂亮。 她把这些全部写在日记里，很幼稚的语言。 ——今天韩祁川又揪我辫子，他真讨厌。韩拓哥有点帅，今天更喜欢他一点。 后来这个日记在她搬家的时候被韩祁川发现了，为此他跟她冷战了三天。 “小杉长大了。”韩拓笑着看她。 方语杉眨巴眨巴眼睛，“韩拓哥。” 韩拓点头拉过旁边的女生，“这是我老婆，你可以叫嫂子。这是小杉，我跟你说过的方爷爷的孙女。” “你好。”女生递过手，她很温柔，眉眼间的笑意也尽是温柔。 “你好。”方语杉报以礼貌的微笑。 韩拓又把一个小男孩推出来，“这是我儿子。”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仰头看她，没说话。 一旁的韩祁川轻轻碰了碰男孩的小腿:“小包子不知道叫人。” 男孩怯生生地说:“表婶。”然后躲在韩拓腿后面。 一瞬间，气氛冷清不少，还是韩爷爷挥手让一起坐下吃饭，才结束这尴尬的气氛。 “小杉，尝尝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谢谢韩爷爷。” “跟爷爷客气什么，对了，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除了腿不方便，其他地方很健康。” “哎，我们都老了。”韩爷爷正感叹着。 “你打我的时候一点没显出老。”韩祁川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语气吊儿郎当的。 “吃你的饭。”韩爷爷冷哼一声。 一顿饭吃得很欢快，方语杉觉得自己来这里第一次吃得舒心。 期间她看了几眼韩拓和他的妻子，他们很恩爱。 如果……如果她没有跟韩祁川分开，也许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吃完饭，韩拓和妻子李甜承包了刷碗的活计。 挤在刷碗池旁边，李甜低声问:“那个小杉跟你弟是不是在一起过？” “嗯，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后面一直在一起，好像三年前分了。”韩拓说。 “挺可惜的。”李甜有些惋惜。 韩拓好奇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爷子早上一直交给小包子叫表婶。还有你弟平时虽然看着不正经，这次感觉紧绷挺多。” “你还挺会观察，不愧是心理医生。”韩拓从背后抱住李甜，“那你觉得那个女生怎么样？” 李甜想了想:“第一眼看上去气质柔和，相处下来又感觉这人挺清冷的，但又觉得她不应该是这种的。” “那是什么样？”被李甜说的，勾起了韩拓的好奇。 “感觉像冰又像火。走不进她的内心就只能感觉她的冰冷，但她这种人一旦进了她的心，就能感觉到她的炽热。” “她小时候确实很阳光像个小太阳。”韩拓想。 “不过，我觉得这姑娘有故事，所以，你弟机会不多。”李甜撇撇嘴。 “靠他自己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韩拓说。 李甜看着他，“你儿子还当电灯泡呢。” 外面，韩祁川和小包子坐在沙发中间，而方语杉坐在沙发的最边上，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小包子握着遥控器，电视上播着奥特曼打怪兽。 韩祁川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小包子的零食，他点了点小包子的肩膀，“世界上没奥特曼。” 方语杉侧过头清楚的看到小包子转头迷茫的眼神中逐渐蓄满了泪水，下一秒小包子哭得好大声。 就连方语杉都忍不住出声:“你欺负小孩干嘛。” 韩祁川也愣了愣，没想到小包子会哭。 最后还是韩拓把小包子抱走。 客厅里突然安静的下来，电视上还播着奥特曼，不过这次奥特曼把怪兽打败了。 方语杉盯着电视看，正当奥特曼快要胜利的时候，被旁边的韩祁川换了台。 外面突然刮起了风，落地窗外的花草随风晃动，慢慢的一滴又一滴的雨砸下来，客厅的灯一闪一闪的。 屋内突然暗了下去。今晚天上没有月亮，屋内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方语杉有些紧张，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揪着衣角:“韩祁川，你在不在？” 没有人回应她，她想寻找旁边有没有人，她的手往旁边挪了挪，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是韩祁川的手掌。 她触碰到他的时候，也放下心。 他还在就好。 “你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停电了。” “嗯。”韩祁川的声音有些低哑。 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站起来了，但并未离开沙发。 方语杉感觉到她的周围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好像有柠檬的味道。 “韩祁川？”她叫他，可他并没有回应。 此时，韩祁川双手撑在沙发两侧，将方语杉圈住，他弯着腰再看她。 他看到停电的一刹那她眼神的慌乱。他看到她有些着急的寻找他，在碰到他的手指时，她安心的神色，每一个动作神态，都让他产生最原始的欲望。 得不到韩祁川的回应，静了几秒，她发现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她心有些慌。 “韩祁川！”她声音有些急。 韩祁川俯下身，他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鼻尖触碰，再近一些就能碰到她的唇。 鼻尖相碰的那一刹那，方语杉屏住呼吸，她咽了咽口水，理智逐渐失控，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只要她再往前一点就能触碰他的唇。 只要在往前，就能碰到。 为了强忍着不靠近，方语杉敛了敛神，手抵在韩祁川的胸膛，用力地推了推他。 韩祁川盯着她，眼神炙热，气息都重了几分。 “这三年你有想过联系我吗。”他说到后面声音更了一下。 方语杉抿了抿唇，她想回答，可是嗓子好像发不出声音。 她想过，每天都想。 没有得到回应，韩祁川直起身子，揉了揉脖子，“算了，你当我喝多了。” 方语杉感觉到他的气息消散，她听到他的话并没有放松，相反更多的是难受。 “待着别动，我去看看。” 韩祁川离开客厅，那柠檬的味道也淡了。 重新有电后，韩祁川并没有回客厅，外面风雨交加，偶尔雷电闪过，这样的雨夜这样的晚上，是最让人感受到弧度的时刻。 正在她出神的间隙，小包子露出小脑袋:“表婶，表叔说准备走了。” “好。”方语杉起身，捏了捏小包子的脸笑了笑，“我不是你表婶。” 小包子撅着嘴巴:“但是你是我表叔的老婆，不就是表婶嘛。” “我不是你表叔的老婆，所以不是你表婶。”方语杉一字一句地教。 小包子嘴巴撅的更高了，眼睛也红了，哇得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往外走。 外面韩祁川和韩拓夫妇，老爷子都在。 小包子小胳膊抹着泪，哭着说:“表婶不是表叔的老婆，不是表婶。” 韩拓夫妇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也被难住了，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默尴尬。 方语杉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不跟小孩计较称呼了。 倒是半倚靠门的韩祁川耍着手里的伞，嘴角勾了勾，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方语杉，你……怎么欺负小孩啊？” 15 外面还下着雨，方语杉上车时肩膀被雨淋湿了些，坐到车上时她打了一个寒战，有些冷。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似乎是刻意躲避着因停电那段事情的尴尬。 最后谁也没有再提那段事情。 车一直往前行驶着，路上有些泥泞，韩祁川开的不快。 方语杉坐在副驾驶看着雨刷器刮着玻璃，一下又一下的出神。 “你们什么时候走？”韩祁川突然问。 “最晚六个月。”方语杉说。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我听小贾说你看到马查了？”韩祁川说。 “只是背影像。” 方语杉说完，韩祁川看了她一眼，他微微颦眉，“看到他一定告诉我们。” “嗯。” 车到达娃家的时候雨还一直下着，韩祁川递给她一把伞，挑了挑眉毛:“记得还回来。” “我知道。”方语杉声音平静，但细听有那么一点小脾气在里头。 韩祁川轻轻笑了，他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外面。她正打着伞谨慎着走着，只注意脚下，却忘了头顶的伞歪了。 真是笨蛋。 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他的身边又没了她的身影。 他没发动车子，从兜里摸出烟盒，抖了一支烟出来，咬在嘴里。 白雾缭绕中，他手机微微振动，是国内的朋友。 “嗯？”他咬着烟，漆黑的眸子仍然盯着方语杉消失的地方。 那边吵吵闹闹的，“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想逼她。”韩祁川说。 “哥，就算她不参与，你难道能保证以后她不被影响吗？”那边说的是实话，以方语杉的家庭背景，她躲得过那些人吗？ “所以我更要找到刘山。” “你应该知道刘山要是那么好找我们早就找到了，他东躲西藏，不仅是躲我们。”那边有些着急。 “她不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逼她。”韩祁川捻灭烟，又看了一眼方语杉消失的地方。 “算了，我这么告诉你吧，刘山肯定在找她，如果我们知道刘山在找到，那另一伙人也知道。他们可不是我们。” “老高，你不用威胁我。” “韩祁川！你忘了林志怎么死的了吗？” “我一直都记得。” 寂静的夜里，雨越下越大，方语杉到屋里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一半。 她抬头看到屋内还开着灯，一进门就看到马查蹲在那边抽烟，赤着上身，他很黑，身材精瘦，像排骨。 见方语杉进门，马查抬头看了她一眼，嘴里说了一句话，不像是对她说，他说完嘴角勾了勾，上下打量她。 方语杉觉得他这种打量很恶心，她没说话，想往屋里走，这时候对面屋里的达娃扣着上衣扣子出来。 达娃见了她惊讶地问:“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有事回来晚了。”方语杉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蹲着的马查，她没打算大吵大闹，也没打算厉声质问，只是握紧兜里的辣椒水和刀。 “那你好好休息，他没地方去我收留了他。” 方语杉知道这是达娃在告诉她马查为什么会过来，有了她的第一次妥协，达娃就会认为有第二次，第三次。 方语杉没有生气，她颇为冷静，只是问了一句:“他怎么进来的？” “后面。” 达娃家房子后面杂草丛生，被忽略也是有可能的。 方语杉说完，马查也站起来了，她没再询问，回了房间，反锁上房门。 背靠着房门，她的手都是抖的，她不知道马查会做什么，也许他的那个眼神只是故意的，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 此时她处于危险之中，外面的雨还一直下着，看着达娃再次接受马查，她突然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颤抖着手，给韩祁川打微信电话，可是这时候一点信号都没有，她给他发了一个微信，——马查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一直转悠转悠。 正当她寻找信号的时候，门被推了推。 之后一句很大的声音，达娃好像在劝导，但门依旧被推着。 她听见啊的一声尖叫，之后玻璃被一个石块砸碎了，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马查赤着上身，从窗户跳了进来，他勾着一边的嘴角，露着大白牙，很恶心的笑容。 * 韩祁川开车回来，停在了停车场，冒着雨跑回值班室。 他一进门，小贾笑得贼兮兮的，“队长，你跟小方导演约会约的怎么样？” “谁告诉你的？”韩祁川用腿勾了一个板凳坐下。 小贾指了指监控:“喏全在上面呢。” 韩祁川看了一眼监控，轻笑一声，本来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盯着监控有些沉默。 小贾以为他约会没约好，见他脸突然沉着有些害怕。 “达娃家的录像倒回刚刚的时间。”韩祁川沉着声音。 小贾愣愣地，但还是操作。 下一秒监控闪过一个黑影，韩祁川眉头紧锁，他大概猜到这个黑影是谁。 小贾说:“我一直盯着监控，他没有进去过。” 韩祁川拿出手机，他头一次手在颤抖，果不其然，方语杉给他发微信了。 在小贾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韩祁川已经冲了出去。 浓重的黑夜，一辆疾驰的车飞过，快到抓不住半分车影。 一路上，韩祁川一直给方语杉拨电话，可都没有回应。 韩祁川焦急地盯着前面，车开的飞快。 小贾握紧安全带，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韩祁川这样子。 马查跳进来，他奔着方语杉而来，嘴里嘀咕着什么话。 而这时，门上着锁却给她逃出的机会抹杀了。 方语杉举起刀，脸上异常平静，只不过微微抖动的手，出卖了她。 马查露着一口大白牙，冲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刀，但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敢轻易用刀，但是爷爷教她的三脚猫功夫不能抵抗一个成年男人。 方语杉一步步往后退，头发已经凌乱不堪，衣领也被扯开了些，倒是有了几分勾人的韵味。 那男人眼里的欲望更强烈。 正欲要靠近，方语杉拿起桌子上的辣椒水喷了过去，想通过窗户跑出去，她的脚腕被马查抓住，往后一拉，整个人栽了过去，她攥着手里的刀，快准狠地扎在马查的手背上。 只听一声惨叫，马查的脸上痛意和愤怒交织，他背靠住墙，这一靠碰到墙上的开关，方语杉整个世界都暗了。 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只感觉周遭环境很冷，窗户外还冒着风，呼呼往里面吹，雨也被吹了进来，溅在她的脸上。 马查低吼一声，正欲上前时，有人一脚将他踢翻。 马查只觉得头部被一个拳头砸下来，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狠厉。 达娃进来打开了灯。 那一刻灯亮了，方语杉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了韩祁川。 他好像杀红了眼，一拳又一拳，马查早就晕了过去。 ” 在韩祁川的面前，马查不堪一击。 “韩祁川。”她声音更着。 只见韩祁川停下来，回头望着她，他眼睛猩红，满身戾气，身上衣服都湿了，头发上还滴着水珠。 “我没事了，真的。” 他仰头看着她，她的眼睛也红着，脚腕上有红印，她皮肤白嫩，以前他在她身上留的痕迹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消。 视线落在她微敞的领口上，“这叫没事？” 韩祁川的脸上溅了血，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拳头最后一下砸了下去，呼了一口气，才站起身。 小贾赶到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他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韩队，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人。 以往韩队都是懒散的状态，挺平易近人的，有的时候也会冷脸教训他们，但从来没有这样，充满戾气。 韩祁川闭眼深吸一口气，才睁开眼，眼睛又复清明。 “报警，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说完，韩祁川拿了床上的外套罩在方语杉的身上，将她圈住，末了，手在衣领那紧了紧。 这一紧让方语杉脖子有些勒得慌，她知道他在生气呢。 韩祁川扣住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屋外走。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马查，又看向站在门口落泪的达娃，什么话都没说。 经这么一折腾，已经凌晨，天空泛着鱼肚白。 车上两人都沉默着。 韩祁川抿着唇，唇线绷直，冷漠地看着前面。 方语杉低头看了看衣服，除了领口乱点，其他地方都好，她低着头，保持安静。 车停下来，车门上着锁，韩祁川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吹着，他想透透气。 他拿了支烟，看向方语杉。 “抽支烟，不介意吧？” 语气很冷，像是对待陌生人礼貌的示意。 “不介意。”方语杉没看他，拢了拢衣服，有些冷。 只听打火机啪嗒一声，烟尾处燃起猩红的光，韩祁川靠在椅背上，任由头发上的水珠低落。 方语杉侧头看着他，她盯着那颗水珠，从头发掉下，顺着下颚线低落在喉结，一路往下浸入衣服中。 “前几天你看见了马查？” “嗯。” 韩祁川扯了扯唇角，侧头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有三脚猫的功夫还有那点小聪明就特别牛？但凡你今天把这事儿告诉我，也不会发生。方语杉，你到这儿从来就没信过我。” 说完，他吸了一口烟，那烟已经烧了一截，马上烧到烟屁股。 方语杉没说话，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她知道这次是她错了，因为对达娃的同情，这件事情是她处理不当。 “下车。” 韩祁川是生气的也是挫败的，几年前的方语杉对他信任，有什么麻烦知道找他，现在呢，自己一个人面对，到现在都不曾依赖他，信任他。 16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韩祁川捻灭那支烟，没再说话。 方语杉也没有下车。 过了一会儿方语杉问:“马查会怎么处理？”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如你所愿交给警察。” 方语杉知道他还生着气，说话带着刺。 “那次见到他是达娃让我不要告诉你，她说你讨厌马查。”方语杉说。 车内烟还燃着，火光半灭不灭的。 听到方语杉的解释，莫名的，气消了一半。 韩祁川没说话，他忽然想起前几天李坤跟他说的那句话。 “哥，你在方语杉面前就是这个。”当时李坤竖着小拇指。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宠出来的，再遇见了还是习惯性宠着。 他习惯性地咳嗽几声，“一个无赖，你会喜欢？” “……”方语杉想她确实也不喜欢。 韩祁川推门下车，方语杉也跟着下来。 她走在后面，看到他微微躬着身子，有些奇怪。 他带她来的是办公室，是那个播放投影的办公室，进门后，韩祁川就脱了湿衣服，扔在沙发上，裸着上半身，背部线条流畅，两侧手臂肌肉结实。 方语杉看了一眼，不禁咽了咽口水，这画面冲击性不小，她得承认她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女人。 她记得第一次看到韩祁川裸着上身还是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容夏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去韩祁川的家。 韩祁川在城里是韩爷爷留给他的房子，一套小别墅。 她记得容夏开了门，拉着她跑上二楼。 容夏说:“李坤说他们几个玩游戏呢，玩游戏能有女朋友重要啊。” 那时候方语杉也是刚刚从学校回来，老师让她给艺考的学生做做动员，容夏和小温非得让她穿上小白裙子，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杏眼澄澈，干净清纯的要命。 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容夏的手搭在门把上，二话不说直接推开门。 方语杉被她拉进来，门口是刚从浴室出来的韩祁川，那时候他很白，裸着上身，腹肌有好几块。 他头上搭着白毛巾，一只手在擦头发。 等方语杉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只听容夏大叫:“流氓！” 方语杉才看过去，电视上入眼的便是白花花的纠缠的两个人。 还没等她细看，眼睛就被人捂住了，鼻间闻到的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而她瞬间也明白过来，那白花花的人是怎么一回事，后背的热源不断涌上来，她的耳尖红的能滴血了。 韩祁川把白毛巾罩在她的头上，说了句，别动。 之后她听到遥控器碰桌子的声音，然后听到李坤的一声惨叫，她就被人给拉着往外走。 白毛巾被揭开就看见韩祁川清澈的双眼，此时染着欲。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停在她的耳边问了一句，“害怕吗？” 她云里雾里听不懂，于是问他，害怕什么。 韩祁川骂了句脏话，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了句，下次你就知道了。 再之后两人第一次缠绵的时候，她才明白韩祁川说的害怕是什么意思。 椅子拉动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只见韩祁川躬着身子，在橱子里翻腾着。 方语杉这才注意到韩祁川左侧的腹部渗着血，愧疚感更强了。 见他躬着身子，腹部的血一直流，方语杉踌躇着要不要去帮忙。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 “我帮你吧。”方语杉抿了抿唇。 韩祁川停下来，盯着她看。 方语杉回看着他:“那个位置你不好处理。” 韩祁川把药箱扔到一边，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腿敞着，左手搭在大腿上，松松垮垮地，像个大爷。 他因为靠在椅背，腹部肌肉纹理分明，腹部凸起一块又一块的肌肉，不是那种因为健身形成很大块的肌肉，他的腰腹很瘦，很结实。 方语杉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东西全部都是韩祁川带着知道的，他的身体对她有独特的魅力。 她打开药箱，先拿镊子，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这个伤口是翻窗户时候，碎玻璃扎的。 “用镊子把玻璃夹出来。”韩祁川哑着声音。 方语杉抿了抿唇，在另一侧蹲下，伤口留着血，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之后拿着镊子认真的拨碎玻璃。 只听头顶嘶的一声，方语杉抬头对上韩祁川的视线，他低着头看她。 “对不起，我轻点。” “嗯。”他眼睛红着，扯了扯嘴角。 刚刚不注意是因为她感受到头顶的视线，有些慌神。 好在碎玻璃不多，清理干净后，就是消毒包扎。 以前在南城的时候，韩祁川也没少受伤，有的时候他懒得处理，就会让她帮忙。 那时候他受伤多了，也就没那么疼了，就喜欢逗她。故意痛苦的叫唤，让她给他吹吹伤口，以至于每次受伤，方语杉习惯性地给他吹伤口。 在给伤口消毒的时候，方语杉感觉到头顶上的人呼吸加重，就想着拿棉签一点一点消毒。 于是她抽出一根棉签，沾点消毒水，轻轻剐蹭他的伤口。 韩祁川低着头，视线落在方语杉身上，他眼神炙热，眼里的欲望横流，于是闭上眼睛，刚闭眼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腹部一阵清风吹过，酥酥麻麻的，让人舒服。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方语杉在给他吹伤口。 他倏地睁开眼，入眼的便是方语杉有些局促地处理伤口，细看时，她的脸颊红着，像熟透的苹果。 他摸了摸鼻尖，低头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方语杉，你故意的。” “……”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透着隐隐的危险。 方语杉撇过头，“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匆匆处理好他的伤口，拉开一定距离。 韩祁川懂得适可而止，看到她红彤彤的脸，他也没再继续调侃她。 伤口处理好，方语杉把药箱收拾好，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韩祁川盯着她的脖子看了看，突然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凑近了些。 “你干什么？”方语杉惊讶地看着他。 韩祁川低头翻着药箱，拿出来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用手指取出一点，一只手抬起方语杉的下巴，往她脖子上的红印处抹。 药膏冰凉，方语杉往后缩了缩。 “别动。”他声音低沉。 下巴被他牵制住，她只能任由他抹着。她能感受到他的食指顺着红痕涂抹着，有些痒。 被迫仰头，方语杉盯着韩祁川的脸看，他认真的时候，眼神坚定，平静，不像平时吊儿郎当的没正形。 韩祁川抹完，把药膏扔给她，说:“不想留疤的话，每天抹两次。” “知道了。”方语杉收起了那个小盒。 韩祁川低头捻了捻手指，他突然说:“今天这事儿，你应该还有其他想说的。” 他最了解她了，他在打马查时虽然失去理智，但是还是注意到旁边的辣椒水，他猜她早有准备。 “没有。”方语杉说。 她不确定韩祁川对达娃如何处理，毕竟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韩祁川盯着她看了一阵，声音微冷:“最好别让我查出来。” 他知道，到头来她还是不信他。 经历了这一夜，韩祁川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天边，太阳已然升起，韩祁川看着方语杉:“那边有一个床铺，你自己将就一下。” “我不困。”方语杉拒绝了。 “白天你不工作？”韩祁川看着她，“你最好躺一会。” 方语杉盯着他看，抿了抿唇，没再拒绝。 韩祁川平淡地看着她，一如刚来的时候，方语杉有些恍惚。 “那个今天谢谢你。” 等韩祁川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语杉说。 “谢谢你自己，最起码你还知道找我。”韩祁川漆黑的眼眸看着她，他眼角有些耷拉，似乎很是疲惫。 方语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劫后余生？又或者重蹈覆辙。 劫后余生是因为她逃离了马查的魔爪，重蹈覆辙是因为她发现韩祁川的神色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疲惫冷淡，似乎他们又走进了三年前的怪圈。 在关上灯之前，韩祁川想到什么，补充道:“达娃家你不能住了，最好考虑其他地方。我这是作为老同学的善意提醒。” 方语杉想，他的潜台词大概是信不信随你。 灯闭上的那一刻，房间也暗了下去。 房间是遮光窗帘，本来是睡不着的她，不知道是不是折腾一天累的，竟然奇迹般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门的吱呀声，是被风吹的嘛？ 小贾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看到坐着一个人，给他吓了一跳。 他再往前凑了凑发现是他们队长，躬着身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也低着，有些颓废。 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队长的狠厉和颓废他都见了，说实在的，比起打人的狠劲，他更惊讶的是他们队长的颓废劲，他从来没见过。 “队长，马查被警察带走了。”小贾坐下。 韩祁川侧头看了他一眼，淡声嗯了一声。 “队长，我能八卦一下吗，小方导演不止是你的老同学吧？” “前女友。”韩祁川说得坦荡，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看这意思，你还对人家有意思呢。”小贾像来敏感，看得出来。 “是。”韩祁川掀眼看他，“老子的初恋，九年了。” 小贾头一次听队长用老子称呼自己，看来心里憋着气。 “队长，有志者事竟成。”小贾一副老成的样子，拍了拍韩祁川的肩膀。 等小贾走了，韩祁川推门进去，方语杉已经睡熟，她睡觉喜欢侧着睡。 他记得那时候她还喜欢枕着他的胳膊，窝在他怀里睡觉。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着，额头上渗出些薄汗，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 韩祁川将她的碎头发别在她的耳后，擦了擦她额头的汗，他没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朦胧间，方语杉好像做梦了，她听到有人凑近她的耳边，声音低迷难过地说了一句——信信我，成吗。 17 方语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她睡得安稳，但脸上还带着疲意。 当她准备起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纸杯，旁边是一次性的牙刷牙膏。 她没那么多护肤步骤，刷牙洗脸，用些水乳擦脸。 隐隐觉得这些是韩祁川为她准备的，从投影室出来并没有看见韩祁川的身影。 方语杉洗漱完不知道达娃那边的事情怎么处理的，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韩祁川，连李坤和小贾都没见到。 后面碰见高颂，他正跟着王倩和吴梦聊天。 吴梦先看到她，喊了一声:“小杉姐。” 之后她被王倩碰了碰，吴梦没再说话。 方语杉看着他们这边点了点头。 高颂也看了她一眼，匆匆一瞥，没跟她说话。 这些方语杉都不是很在意。 等到了集合地点，巡护队给派的大巴拉着他们去镇里的动物医院。 钱哥指挥着搬机器，跟一旁的司机搭话，方语杉路过时听到他们在谈论李坤。 “坤兄弟去警察局了？我说怎么没见过他呢。” 听到这句话，方语杉心沉了一下，她觉得他们三个不见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等她登上大巴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不久高颂坐在了她的旁边。 方语杉没回头看，她一直盯着车窗外面发呆。 高颂挠了挠眉心，“你昨天没回我消息。” 方语杉回头看他，脸上神色迷茫:“我吗？” “难不成我还能跟鬼说话啊。”他推了推眼镜，有些伤心。 “……” “昨天你跟韩队去哪吃饭的？”高颂问。 “韩爷爷家里。”她如实相告。 “哦，你们很早就认识是不是？” 方语杉微微颦眉。 但高颂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了。 “嗯。”方语杉淡淡地嗯了一声。 高颂推了推眼镜看着她，笑了一下:“你还真是话题终结者。” 一路上，方语杉有些困，她靠着窗户，浅眠。 路途遥远，到了动物医院，有穿着白大褂走来走去的人，门口有铜像，是一些野生动物的铜像。 动物医院有些混乱，有杂乱的叫声，叫声凄厉。 那是头一次方语杉看到受伤的犀牛，犀牛角已经被切掉了，那个犀牛窝在那里，轻阖着眼睛。 一行人跟着领队的进去，走到二楼，后面有人叫了一声。 “小杉！”声音雀跃，是一个女声。 正当方语杉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跑了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怎么也不联系我啊。”容夏抱着她，脸上笑意不减。 “你不是说晚几天回来吗？”方语杉说。 “为了看你我提前回来了。”容夏揉了揉方语杉的头发，见到她是十分开心。 容夏的性格如小温一样，外向热情，也有些暴躁。 她们都是方语杉高中认识的朋友，她们热情活泼，将她这一盘死水搅动活跃。 “这谁啊？”钱哥凑过来问。 此时容夏穿着白大褂，口袋上别着工作证。 “我是容夏，小杉最好的朋友。”容夏刻意咬重最好的两个字。 方语杉也听出来她刻意咬重的这两个字，要是小温在两人估计又得打一架。 钱哥笑了笑伸手:“我是小杉的组长，钱宝国。” “你好。”容夏热情大方，很快一一跟拍摄团队的握手。 “你们是来找查理的吧。” 钱哥点头。 “我带你们过去。” 容夏拉着方语杉的手走在最前面。 “待会儿工作结束我请你吃饭，今晚住我那。” “行。”方语杉点头。 她们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都是视频聊天，容夏回南城的次数也不多。 * 韩祁川早上出来，就碰到李坤气势汹汹地过来。 李坤挡住韩祁川的路，说:“哥，你在方语杉面前就是这个，就不能理智点。” 韩祁川揉了揉头发，觉得他烦，心不在焉地道:“你说过一遍了，不嫌烦？” 李坤嘿了一声，手指胡乱的揉着头发，“那马查就一无赖，你惹上他，他缠着你，可咋好。” “缠着就打他一顿。” 李坤被韩祁川气得不清，一双大眼瞪得贼圆。 小贾这时候扭着胖身子过来，他脸上婴儿肥随着他的跑动一上一下的摆动。 “哥，警局那边让过去一趟。” 进了警局，马查双手被锁着，达娃也被关了起来。 照这个看来，达娃站在了马查这边。 警察坐在旁边，靠着抽烟，见韩祁川他们来了，挑了挑眉，用当地话谈论。 总得来说就是需要打点，小贾把钱都准备好了。 警察这才开始审讯马查。 马查的嘴肿的老高，眼睛也有一只睁不开。 “你认识那个女孩吗？”警察问。 “不认识。”马查回答。 “那你为什么闯进去？” 马查吐了口痰，挑衅般扬着头看向韩祁川，“她穿着那骚样，看着想上。” 这句话也是用得方言，更加难听的土话。 韩祁川的情绪被影响，他本来站在警察后面，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打在马查另一边嘴角。 好在被小贾和李坤给拦住了。 马查的话就像是在国内，有姑娘被害，许多人却怪姑娘穿得少一样恶心。 韩祁川当时在，方语杉穿着紧身牛仔裤白色短袖，简约干净。 韩祁川这一拳又被警察逮住，想要钱，不然就会拘留。 看着目的达到，马查露出得逞的笑。 正当双方僵持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小警察，在里面警察耳边说了几句，狗腿一般，把钱还给了韩祁川他们，还对马查进行严厉的审讯。 后面，马查被判三个月，韩祁川他们才出来。 “哥你是不是上面有人，怎么说放人就放人了。”李坤凑过来问。 韩祁川回头看了一眼马查，摇头:“我不知道。” 刚从警局出来，三人并排走着，警局正门口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那里。 韩老爷子站在车旁杵着拐杖。 三人皆是一愣。 韩老爷子看了一眼韩祁川，冷哼一声:“先上车。” 老爷子坐在前面，韩祁川三人挤在车后面。 车内，老爷子什么话都没说，韩祁川也没什么表情。 只有李坤和小贾在那里嘀咕。 “老爷子怎么知道的？”小贾怀疑地看着李坤。 李坤骂了句街，“你看我做什么，我哪敢告诉老爷子，不要命了。” “那老爷子怎么知道的。”小贾疑惑。 “我也不知道，不会又关禁闭吧。”李坤说。 “难说。” 车一路开着，驶向的方向是基地。 车开到一处空地的时候，老爷子浑浊低沉地声音响起:“停车。” 车停下来，老爷子开了车门下车，他走到后座车门，用拐杖敲了敲车门，“韩祁川下车。” 韩祁川知道老爷子叫他全名的时候是生气了。 韩祁川二话没说直接下车，走到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睇了他一眼:“小杉怎么样？” “受了点惊吓。”韩祁川如实说。 “小川，我教过你做事三思而后行，要理智。今天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得进局子？”老爷子混浊的双眼盯着他。 “你平时吊儿郎当的我不管，我知道你做事平稳，但有的时候还是意气用事，当年林志死，你跟小杉分手，这两件事不都是你的过于冲动张扬惹出来的？” 老爷子继续教育着，他杵着拐杖，见韩祁川不吭一声，冷声说，“回去老规矩禁闭一周。” “知道。”韩祁川的声音平静。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查理的故事让方语杉产生好奇。查理是一个风趣幽默的小老头，他会一些中文，有的时候会用简单的中文跟他们交流。 拍摄查理的纪录片需要一些时间，拍摄组要跟拍查理上班，有的时候他如果有其他有趣的事情会提前告知，拍摄组也会跟着拍摄。 今天看到失去犀牛角的犀牛是新送来的，它的犀牛角被偷猎者锯掉，好在巡护人员发现及时，把它送进动物医院才得以保住性命。 犀牛的世界很简单，但因为人类的闯入，可笑的猎奇想法，让他们的生存受到影响。 拍摄完成后，方语杉向钱哥报备了行程，就跟着容夏出来。 容夏开着一辆小红车，带着她去镇里的一个饭店吃饭。 方语杉觉得容夏生活的很潇洒，做着喜欢的事业。 “你见到我表哥了吗？” “见到了。” “相处的怎么样？”容夏问的小心翼翼。 “十次里面有九次吵架。”方语杉轻轻笑了，像是自嘲。 在朋友面前她坦然面对内心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她是清冷高傲难以接近的人，但是在朋友眼里她温柔，虽然表面平和，但也是一个热情的人。 不然也不会跟小温和容夏的友情一直继续下去。 “是不是他老欺负你。”容夏笑着看她。 方语杉无奈地摇头:“你知道的，因为那点事情。” 容夏听了没再吭声，那点事情可不是小事。 “我来利迪亚之前有问过小温。” “问她什么？”容夏撇过头看了她一眼问。 “问她是不是也想让我从过去走出来。”方语杉敛了神色，她靠着椅背，看向外面，“来这里后我才发现我走不出去，三年前我和韩祁川就陷入死循环，三年后见面依旧如初。” 过了好一会儿，容夏才看着她，说:“是因为你们没有为了彼此改变。” 她说:“小杉你太理智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你不够爱他，或者你觉得他不够爱你。” 18 利迪亚的小镇有许多，小镇和村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方语杉跟着容夏往一处餐厅走。 餐厅的装潢有点像中国旧时代的装潢，木质结构的装潢，两侧墙壁上是挂灯。 餐厅中间的部分有一个凸起的舞台。 “那边是做什么的？”方语杉问。 “唱歌用的，这里有乐手。时间还早，那些乐手还没过来。”容夏回答。 服务员带着她们走到一个离舞台最近的位置坐下。 方语杉不太懂这里吃什么，让容夏随便点。 “喝点什么吗？”容夏看着方语杉问她。 此时方语杉像一个好奇的小孩，东瞅瞅西望望的。 她总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容夏了解她，一想到在外人面前她陌生冷漠的样子，不禁心疼她。 方语杉吃了一份咖喱牛肉饭。 时间也越来越晚，有人进入餐厅。 韩老爷子把三人放在镇上，让他们想办法自己回去，就不再管他们。 临走时，老爷子板着一张脸:“禁闭一周。” “爷爷，这周四是川哥生日，要不周四让他出来吧。”李坤求情。 最后老爷子横了他一眼，汽车发动，留下一捧黄沙给他们。 三人走了一会儿，一个车都没拦到。 “我说，哥你周四出来得了，我都想好怎么给你过生日了。”李坤说。 韩祁川揉了揉杂乱的头发，眯了眯眼睛:“算了，不过了，我也懒得过。” “生日总得过吧。”李坤有些不满。 “先想想怎么回去吧。”小贾本来就胖容易热，这时候更是热的喘不过气。 “嘿，你怎么当上巡护员的，这点运动量就受不了了？”李坤说。 韩祁川懒得看他们两个互怼，一个人走在前面，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算了一下日子，给老爷子打电话。 “老爷子，我周六出来行不行，少关一天。” 韩老爷子没想到韩祁川讨价还价，声音立马高了两调:“一天都不许少。” 韩祁川停下来从裤兜摸了支烟，咬在嘴里，含糊地说:“周六是小志的祭日，得出来看看他。” “那周一再补一天。”老爷子做出退让。 “行。”韩祁川挂了电话，回头看互怼的两个人，“哎，有火吗？” 小贾已经懒得搭理李坤，小步跑过来递火。 三人又走了一阵，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一辆车都没拦住。 李坤看到旁边的餐厅:“先吃饭吧。” 这回小贾没怼他，而是疯狂点头。 韩祁川看了他俩一眼，点头同意了。 李坤走在前面，刚到餐厅门口，一眼瞄到一辆小红车。 “我老婆的车。”李坤凑近看了车牌号。 韩祁川往那边瞅了一眼，确实是容夏的车。 “唔，我老婆回来了。”李坤见到容夏就跟小媳妇一样。 餐厅内乐队就位，使整个餐厅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 …… 三人进入餐厅后，韩祁川一眼就看到坐在乐队旁边的方语杉，此时她抿唇微笑，难得放松。 李坤也扫视四周看到容夏的时候，就看到了方语杉。 他对于方语杉的敌意来自于方语杉对韩祁川的态度，高中的时候他们关系都挺不错，他也乐意叫她嫂子，后来方语杉绝情的提出分手，他和容夏还帮川哥挽回过。 奈何方语杉这个人太过绝情，以至于，他对她印象不好。 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场景就不一样，他是站在韩祁川的立场，而容夏更多的是站在方语杉的立场，或者她更加中立。 小贾也看到方语杉，感叹道:“小方导演笑起来真好看。” 在他感叹完收到韩队的眼神后，抿了抿唇，问:“小方导演挺爱笑的，为什么在基地不常笑。” 她这么笑起来身上的冷淡全消失了，气质柔和，好像很容易接近。 韩祁川盯着那边好一会，“找个位置。” 李坤看了一眼那边，“去小夏那边。” 方语杉正跟容夏聊着前几天在南城发生的事情，而容夏拍些照片发在三人群里。 小温连发:！！！ 小温:【你们两个背叛我。尤其是小杉，你不要我了。】 后面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容夏当然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她发了一个翘着屁股的表情包，专门气着小温。 正当容夏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肩膀突然出现一只手。 “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李坤说。 在对面的方语杉也抬头看过去，一眼便与韩祁川的视线对上，她并未多留恋，匆匆一瞥。 “小方导演。”小贾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 方语杉敛了笑意，点头回应。 容夏让服务生加了座位，方语杉也往容夏那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地方。 音乐换了一首比较欢快的歌。 方语杉已经吃了一半，这时候人多了，她吃饭慢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吃着，话也少了。 “你们三个做什么去了？”容夏看着他们问。 属实这三人有点狼狈，衣服上沾着土，脸上也全是汗，现在进餐厅，还算好多了。 李坤撇撇嘴:“去警局解决事儿。” “去警局？这么严重？”容夏之所以说严重，是因为在这边，他们都是避免进警局，因为太麻烦。 听到去警局，方语杉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韩祁川，但他没看她。 李坤还想继续说，被韩祁川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他搓了搓脖子，有些不耐烦地说:“打火机。” 李坤被拍的有些愣，忘记要说什么，就乖乖地把打火机递过去。 韩祁川拿着打火机并没有抽烟，而是把玩起打火机，一直没说话。 容夏是韩祁川小姨的女儿，是韩祁川的表妹。 因为韩祁川从进来没说过话，嘴唇抿着。 容夏笑了笑:“哥，你心情不好啊。” “能心情好吗，来的路上又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得关禁闭。”李坤这人直，这话其实不是说给容夏听得，是说给方语杉听的。 李坤说完，韩祁川掀眼看他，漆黑的眼眸含着警告的意思。 李坤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到李坤的话，方语杉这顿饭吃得不安。 她没想过来这里欠了韩祁川这么多人情，他很可能因为她的事情才关的禁闭。 她想在他与韩祁川认识这些年，她一直依赖着他，没少麻烦他。 餐厅人越来越多，上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韩祁川等得有些不耐，他站起来，说:“去厕所抽支烟。” 等他起身不久，方语杉站起来，“我吃好了，去透透气。” 说是透气，等她出门又从侧门进来，往厕所的方向走。 果然在厕所旁边的走廊窗口看见了他。 她发现韩祁川抽烟时总喜欢把手搭在一个地方，躬着身子抽烟。 听到脚步声，韩祁川回头看向她，没说话，又转过头继续抽烟。 一支烟燃烬，他捏着烟头一点点捻灭。 方语杉站在他的身后，“你们去警局是解决马查的事？” “嗯。”韩祁川没打算瞒着她，没意思。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韩祁川撇过头笑了笑，嘴角虽然上扬，但眉眼间是冷的。 他掐着烟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来这里跟我说了多少声对不起了？” 方语杉愣了愣，她不知道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 她是独立的，从小培养起来的习惯，以至于很少去麻烦别人，但在韩祁川这里，她似乎总是在麻烦着他。 他们相遇之后，一个又一个的怪圈在两人的身上散开，他们总会陷入交流的困境，因为心里还更着那根刺，谁都是一样。” “你关禁闭这事是不是也是因为马查的事？”方语杉靠着墙看着他。 韩祁川将手里的烟头扔了，“跟马查的关系不大。” 关禁闭这件事他习惯了，所以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韩祁川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的想法，他能猜到，此时方语杉的心里指不定多内疚呢。 中学时期那些事情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很难改变。 “方语杉，这件事情你没错。”韩祁川半倚着窗台，看着她。 见方语杉抬头看他，他微微挑眉，神态轻松了些，“这事儿本来就怪我们，也应该我们解决。达娃家是我们找的。” 方语杉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有点酸又有点甜。她看着他的眼睛，他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安慰，他总是能看透她。 此刻她觉得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吸引人。 韩祁川的安慰起了作用，方语杉脸上神情没那么痛苦，似乎也放松不少。 “走吧，菜该上齐了。”韩祁川站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谢谢你。”走在韩祁川旁边，方语杉抿了抿唇，像他道谢。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但是谢谢是她发自内心的。 “客气了。”韩祁川双手放在脑后，伸了一个懒腰。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从厕所的那条走廊出来时，迎面走过一个人。 那人戴着口罩鸭舌帽，鸭舌帽被压的低，他走的很急很快。 下一秒男人冲着方语杉的方向过来，并没有减速。 男人径直走过来，肩膀正要撞向方语杉的时候，韩祁川捉住方语杉的脖颈，将她轻松的提起来，转到另一边。 韩祁川微微颦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方语杉的注意力没在撞自己的人身上，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摸着脖颈的手上。 他掌心温度烫人，热源不断地扩散到周围，酥酥麻麻的。 等人走了，韩祁川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他突然想到刘山的事情。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方语杉扭动着脖颈，说:“你把手拿开。” 韩祁川回过神低头看着方语杉，他松开手，撇过头笑着，说:“方语杉，你脸红什么。” 19 方语杉跟韩祁川是一前一后回来的。 韩祁川先回来的，与刚刚出去的时候心情不同，他回来后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看着心情不错。 而方语杉回来的时候脸还烫着。 他像拎着小鸡一样拎着她的脖子，还好意思调侃她。 韩祁川吃完放下筷子，懒散地靠着椅子，双手背后，颇为懒散。 李坤啃着骨头抬头看他，含糊地说:“哥你多吃点，关禁闭只能喝粥了。” 关禁闭喝粥是老爷子定下来的规矩，关禁闭期间伙食减半，多是素菜，某顿可能出现炒鸡蛋。其实基地禁闭室基本上都是为韩祁川准备的。 “吃不下了。”韩祁川不是很在意，毕竟他习惯了。 说完，韩祁川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啤酒喝干了，他靠着椅子的时候，眼睛瞥向方语杉的脖子。 她的脖子后面还有一点红印，冷白的皮肤，那一抹红色可真是显眼。 韩祁川低垂眉眼，轻轻地笑了笑。 吃完饭，容夏先把韩祁川他们送回基地，才带着方语杉回家。 “你以前住哪？用取换洗的衣服吗？”容夏一边开车一边问。 方语杉摇摇头，“还取不了。” 容夏撇过头看她，问:“怎么回事？” 方语杉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告诉容夏。 “我靠，他们人呢？”容夏拧着眉听完，十分生气。 “警察局呢，今天他们应该就是去处理这件事。” 容夏这才神色缓和了些。 “我那边有换洗的衣服，你应该能穿，也有新的内衣。”容夏又拍了拍方语杉的肩膀，“其实我表哥真的很爱你。” 方语杉抿着唇没说话。 只听到容夏叹了一口气。 次日，方语杉醒过来和容夏一起到动物医院，她与钱哥他们碰头。 这次拍摄的主题主要是查理的一天。 在这里不仅有动物医院，也有一个动物孤儿院。 每年孤儿院的动物都需要体检，在考察他们适不适合放归自然。 查理带着他们到动物孤儿院。 孤儿院就在医院的后面，这是一处平房，后面是围栏围住的地方。 平房有一处大牌子，上面有一些照片。 查理在前面走，他用中文介绍:“这块展牌是领养者和动物的合照。这些动物孤儿都会拥有领养者，有附近的村民，也有一些专业人士。” 听着查理的介绍，方语杉也抬头看着这些展牌，在展牌中间，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韩祁川在大象旁边席地而坐的照片。 他盘腿坐着，大象的鼻子触碰着他的头顶。 也有人发现展牌中的韩祁川。 “那是韩队长吗？”说话的是王倩。 王倩说完，被钱哥狠狠瞪了一眼，这时候并不是提问的时候。 但是查理听了王倩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着说:“那是韩，他领养的大象。” “孤儿院不都是很小的大象吗？”有人问。 查理摇头:“那个大象还未成年，只是个头偏大。韩给它起名字叫三木。” “这个大象呢，放归自然了吗？” 查理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的神色有些伤感:“韩把三木放归自然后，三木本来建立了自己的象群，只不过一年后，韩发现偷猎者偷猎了一批象牙，逮捕偷猎者后，发现这批象牙正是三木的象群。” “前几天韩队长的采访也提到了。” “还挺悲伤的事情，如果换做是我养了几年的狗被人打死，肯定很难过。” “但我看前几天韩队长采访提到的时候挺轻松的。” 人们七言八语的谈论着。 方语杉低着头，她想韩祁川肯定很难过。 以她对他的了解，越是轻松的讲出来，对他的影响越大。 拍摄完成后，方语杉动身去旁边的超市，超市里面有面包片，她还买了午餐肉。 正当她挑选着哪个午餐肉更好吃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是高颂。 “怎么，饿啦？”高颂低头看着她的购物篮。 方语杉摇摇头，“基地那边没有超市，预备点吃的。” 高颂看着她点点头，说:“那我也预备一些。” 方语杉没再管他，她拿了贵一点的午餐肉放在购物篮里，又买了几罐牛奶。 高颂依旧跟在她的后面，“你打算做三明治吗？” “嗯。”方语杉点头，她又拿了沙拉和番茄酱，到柜台结账。 等到了基地，方语杉吃过饭后，先去了训练的地方，她找到了小贾。 小贾刚打完篮球，跑过来，问:“小方导演，找我什么事？” “可能有点麻烦。”方语杉看着小贾，“你能帮我借一下厨房吗？” 小贾愣了愣，他看着方语杉，只是有些奇怪，但他知道韩队跟方语杉的关系，他很快帮方语杉借了一个厨房。 由于时间原因，小贾没有留下。 临走前，他对方语杉说:“小方导演，我要去给韩队送饭，你自己做完收拾干净就行。” “好。”方语杉已经开始戴上围裙，准备开火。 她先是煎了两个鸡蛋，然后把午餐肉切好，用平底锅煎好，再把面包放上去煎了一下。 把配菜和配料准备好，方语杉准备开始制作。 她制作三明治有自己的顺序，她会先在面包上挤上沙拉酱和番茄酱，然后放一层午餐肉，然后放生菜，再放鸡蛋又放一些黄瓜片，又放一片西红柿，再另一片面包上抹上沙拉酱番茄酱。 等她做完，她用塑料袋包装好，往基地的禁闭室走。 早在来厨房前，她就打听好基地的禁闭室。 小贾送完晚餐本来想再待会，被韩祁川赶走了。 他坐在桌子前看着小贾，想笑，“你肉不肉麻，赶紧走。” 小贾放下盘子，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方语杉用厨房的事情，还把这件事告诉了韩祁川。 “她用厨房做什么？”韩祁川问。 小贾摇头，说:“不知道。” 看着盘子里的咸菜和粥，韩祁川捏着勺子，没什么食欲。 但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他把粥喝完，没有饱。 正当他放下碗的时候，听到背后的窗户传来窸窸窣窣的的声音。 然后有东西被扔了进来，一个塑料袋。 韩祁川站起来盯着塑料袋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窗户。 只见一双白嫩的手在努力的关窗户。 这个窗户并不好关，关到一半，那双手就缩了回去。 ” 韩祁川似笑非笑地盯着窗户看，说:“谢谢啊，兄弟。” 他刻意咬重兄弟两个字。 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三明治和一罐牛奶。 看三明治的做法，他就知道是方语杉做的。 以前她总做三明治，她做饭做的不多，每次学会一道菜，都会连着做几遍。 她学会做三明治后，会骑着自行车给隔着两条街的他送三明治。 那时候韩祁川的舍友都无比羡慕，夸韩祁川找了一个好女朋友。 但是在方语杉连着送一个星期的三明治后，他的舍友态度有些转变。 某天，他下课回来看到桌子上的三明治无奈的笑了笑，而跟在后面的舍友也看见了三明治，颇为同情地看着韩祁川，说:“你女朋友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气得他把舍友揪出去在拳馆打了一架。 方语杉从禁闭室回来，往基地大门走，她被韩祁川那句兄弟吓了一跳。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做三明治给他，她觉得就当是对他的补偿了。 从基地出来，方语杉往外面走，因为住宿的问题，她暂时住在容夏那里，对钱哥他们也只是声称朋友多年未见，想叙叙旧。 由于这两天下雨，容夏车开不进来，方语杉需要走一段小路。 天色渐黑，方语杉走在乡间小路上时，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 她回头看了几下，却没发现有人。 在第二天，她接到了韩祁川的电话，他告诉她马查死了。 20 马查死的很惨，被人抹了脖子，一夜都没有人发现，早上有人经过踩了一脚的血才发现的他。 马查本来不应该这么快放出来的，但有人把他保释出来。 经过现场勘察，有另一组脚印，而韩祁川因前些日子跟马查的矛盾被认为是嫌疑人。 但经过脚印比对，并不是韩祁川。 没人知道马查是怎么被杀的，他的死因也只是被人流传了一阵，就再也没有消息，更多的人对马查的死感到高兴，村子里少了一个懒汉流氓。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韩祁川又去了一趟警局，而钱哥也知道方语杉发生的事情。 等拍摄结束回到基地，从车上下来，钱哥走到方语杉面前冷着脸说:“你跟我过来。” 方语杉把设备递给旁边的摄像大哥，跟着钱哥往前走。 “怎么回事，头一次看钱哥脸色这么差。” “肯定是小杉姐惹祸了呗，不然干嘛叫上小杉姐。”王倩抱着手臂。 吴梦拉了拉她，“别这么说，叫小杉姐可能有什么任务交给她吧。” 王倩看了她一眼，“就你啊，太善良。” 摄像大哥看着她俩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行了别说了，小杉业务能力那么强，也不是惹事的人，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王倩声音高了两度。 “你说你瞎说什么了？”摄像大哥不惯着王倩。 “切，我们知道你跟小杉姐好，你维护小杉姐就维护，那就看看最后是不是她惹祸了呗。” 王倩的一句话惹怒了摄像大哥，摄像大哥体态壮，也是业务能力很强的人，最早和方语杉认识，跟方语杉关系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他很欣赏方语杉的业务能力。 见摄像大哥发怒，王倩往后面男生躲了躲。 有人出来拦着:“老李，小姑娘不懂事，你也别动气。” “是啊是啊。” 王倩跟这帮男生打得火热，关系都很好，自然像着王倩。 方语杉跟着钱哥往里面走，正巧碰见提前出来的韩祁川他们。 钱哥脸色很差，看到韩祁川，叫住他:“韩队，我有事跟你商量。” 韩祁川停下来，看着钱哥，“什么事？” 钱哥看了看他后面的人，“我们找个办公室聊吧。” 韩祁川点头，又看了一眼后面的方语杉。 方语杉大概也猜到了钱哥为什么生气，她想拦住钱哥，被钱哥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你别说话，趁着我还能心平气和的。”钱哥对方语杉说。 钱哥对于方语杉来说亦师亦友，钱哥是她进入行业的领路人，而钱哥的老婆也是她大学时期的很爱护她的老师。 钱哥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以至于他从李坤那里听到方语杉差点出事，一边是生气一边是担心，这丫头可好，愣是不说。 韩祁川带着钱哥和方语杉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四下无人。 韩祁川看了一眼钱哥:“什么事说吧。” 钱哥没回答他，而是看向旁边的方语杉:“你先去一边等着。” 方语杉脸上烫烫地，她觉得现在像是家长领着小学生告状一样。 “钱哥这事跟他没关系。”方语杉声音不大，但有些疲惫。 “你先去一边等着，我又不是找他们打架。”钱哥忍了忍，还是没冲方语杉发脾气。 方语杉看向韩祁川，韩祁川回看她，说:“你还是去旁边等吧。” 等方语杉走出一段距离，钱哥才说话，“小杉住在村落里差点出事？” “嗯，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韩祁川垂着头看着钱哥。 钱哥被他一句话，怒气竟然消了大半，他本来想质问他们。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韩祁川也受不了不少影响，归根到底还是那个坏东西的原因。 “那小杉住宿怎么安排？”钱哥问。 “她现在住在容夏那里很安全。”韩祁川说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方语杉，她紧张地盯着这边，看起来像是受惊的兔子。 钱哥看着韩祁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韩队，我知道你是小杉的老同学，肯定也知道小杉的性格，这孩子牛脾气，受什么委屈都不说，自己憋着，你多多照顾照顾她。” “嗯。”韩祁川的声音很轻，他站在那，看着方语杉，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 她一直都是这样，难得有人还能理解她。 利迪亚高温天气连续了一周，天气闷热地要命。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下场大雨啊。”有人抱怨。 王倩和吴梦两人现在手都不挽了，一个人拿着小电风扇吹着风。 其余人只能热着，他们都拿着设备，没办法扇风。 方语杉跟在队伍最后面，她手上拿着一个手提包。 “李哥，你把那个设备给我吧。” 老李壮，他提的东西自然多了。 “不用了，你自己扇扇风，别中暑。”老李憨厚一笑。 “没事，我不热。”方语杉拿过老李挂在身上的设备，挂在自己身上，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老李看了看前面王倩两人，又看看方语杉，人和人差别太大了。 其实有的时候真正用心接触方语杉的都知道这孩子表面冷，实则内心善良，没那么不好接触。 方语杉走的快了些，渐渐到了队伍的前面。 不知什么时候高颂站在她的旁边。 “你提这么多，给我点吧。”高颂推了推眼镜，此时他也有些狼狈，脸上都是汗，眼镜也总是滑落。 “不用。”方语杉拒绝了他。 “你这么独立当心找不到男朋友啊。”高颂指着前面的王倩和吴梦，开玩笑道，“你看她们两个，女孩子示弱，更容易被保护。” 方语杉笑了笑，“不会。” 她回答的简单，很难让人再接话题，但高颂并不生气，他本来也是开玩笑。 他更喜欢这样的方语杉，坚韧独立，这样的人他才看得上。 当然高颂的心理活动方语杉看不到，她虽然敏感察觉高颂有意无意的试探，但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她能跟他聊的不多。 女孩子示弱才能更容易受到保护吗？ 她高中的时候从来没有示弱过，但韩祁川总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等把设备搬到车上，大家躲到车里休息，一个个热得不行。 方语杉没上车，而是站在树荫底下等车。 钱哥拿着一瓶水走过来，问:“今天谁来接你？” “李坤。”方语杉接过钱哥递过来的水。 “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跟我说。”钱哥嘱咐到。 方语杉喝了口水点头应下。 拍摄团队的车还未开，李坤开车先过来了，这几天容夏进入保护区，一直没出来，都是李坤接她。 虽然李坤每次都黑着脸，不太高兴。 方语杉并不在意李坤的想法，他就像她叫的出租车。 李坤把车停在了大巴车的旁边，方语杉这才背上包往车那边走。 钱哥也跟上。 方语杉神色平静地上车后，钱哥绕过车头，敲了敲李坤的车窗。 “坤兄弟，好好照顾小杉。” 李坤笑了笑:“知道。” 在外人面前，他情绪会稍微缓和点。 大巴车上的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王倩探着头:“每次都是李坤来接小杉姐啊。” 说完她点了点吴梦。 吴梦揉了揉头发，“好像是。” 附和着。 坐在前排的高颂也看过去，钱哥有跟他说过，方语杉住在容夏那边，这几天容夏去了保护区服务，都是李坤来接。 “人家不就是接送吗，又不是住一起。”有人说。 王倩笑了笑:“我有听到一八卦。” “什么八卦？”有人问。 “小杉姐的前男友在利迪亚。” “前男友？” “对啊，我就说当初接机的时候李坤老看小杉姐。没准小情侣复合了呢。”王倩嘴角上扬。 她这么一说，大家揣摩着她的话，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而李坤每天都来接她，回不回容夏家就不得而知了。 高颂皱了皱眉，声音沉着:“行了，都休息吧。” 谣言就像雪花，越滚越大。 只是两位当事人还不知道。 李坤开着车时接到电话，有急事需要处理。 天已经有些黑了，距离容夏家还有一段距离。 方语杉看到李坤好像有些焦急，她淡淡地说:“你停车吧，我再打个车走。” “行嘛。”李坤有些纠结。 “你不是有急事吗？”方语杉拿好东西，正好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 李坤停下车，方语杉下了车。 临下车前，李坤看着她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 “你快走吧。”方语杉下了车，她声音很温和。 李坤看着方语杉上了出租车，才离开。 出租车开得平稳，方语杉坐在副驾驶，她把手搭在车窗上，望着外面。 行驶的汽车带起来微微徐风，吹散了她两侧的碎发。 好像好几天没见韩祁川了，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去了野外，一直没有回来。 到容夏家天已经黑了，容夏小院子里开着一盏灯。 她停在门口开门的时候，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便灯亮着，她还是有些看不清，半眯着眼睛回头看。 只见晃过一个影子，听到喵呜一声，原来是野猫。 21 再次碰见韩祁川是在午后，方语杉吃完饭回来，她走在通往办公室的小路上，路过基地正门口。 正门口前面是一排大理石纹的楼梯。 她就在那看见了韩祁川，他跟他的队员们坐在台阶上，不知道说着什么。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白色的短袖和黑色长裤，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他真实的笑容，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阳光。 只不过这笑容在转头看到她时，停在了那。 方语杉本来不想打招呼，奈何小贾是一个热络的人。 他摇着手臂，大声地招呼她:“小方导演！” 方语杉这才往那边走了几步。 这时候韩祁川已经站了起来，单手插兜，脸上笑容没有消失，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心情不错。 “小方导演。”旁边几个人跟着小贾叫她。 “你们好。”方语杉点点头。 “小方导演今晚有庆功宴，你来不？钱哥他们都来。”小贾笑眯眯地看着她。 “什么庆功宴？”方语杉问。 “我们的，我们打掉了一个偷猎组织，救了特别多动物。”小贾说起来十分自豪。 “你来吗？”小贾说完看着方语杉。 “参加吧，人多热闹。”其他人说。 方语杉抿着唇点头:“好。” 韩祁川看着她轻轻笑了。她还真是如往常一样别人热情的邀约不会拒绝。 回来的早，吃完饭方语杉去了投影室待着，她在这里没有宿舍，不像别人吃完可以回宿舍窝着。 这个投影室好像成了她秘密基地。她喜欢在这里待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投影室的钥匙没有拔过，只要一拧就开。 方语杉刚坐下，手机就响起来了。 是小温。 “你干嘛呢怎么这么黑，看得清吗？”小温刚接通，就中气十足的问了这么一句。 其实她看不清，但她懒得开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在这。 方语杉抱着腿，手机的亮光一闪一闪的。 “在这休息。”方语杉回答。 小温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容夏那个老狐狸呢？” “去野外了。”方语杉看了一眼外面，好像挺黑了。 “哎，还以为能跟她好好聊聊呢。”小温故意咬重好好聊聊四个字。 方语杉笑了一下，忽然觉得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小温和容夏打打闹闹，她站在一边看着她们，那时候轻松愉快。 “诶，小杉。”小温看着她颇为认真地说，“你跟韩祁川有聊过吗？” 方语杉抿了抿唇，“聊过，不多。” “不是普通的聊，是深入的聊。以前的事情，我觉得聊开了你才能从过去走出来，你一直走不出来难道单着一辈子。”小温说。 小温的话像是将她心里的那块遮羞布拿开，因为不曾释怀所以一直停滞不前，因为不曾释怀所以见面陷入怪圈。 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什么可聊的，工作完我就回回去。”方语杉抱紧腿，下巴杵在膝盖上。 “那你回来可得见见我给你介绍剩下的那两个。你得试着接触新的事物，才能走出来。”小温看着她，没有问为什么没聊的。 她知道方语杉一旦有想法，不会轻易改变。她也不会过多得干涉方语杉的想法。 在她看来，如果两个人没有在这段关系中有所改变，可能结果还是如以前一样，以分手收场，即便还爱着。 “我知道。”方语杉扯了扯嘴角。 小温毫不留情地说:“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把这段工作当成旅行放松心情，回来我请你吃大餐。喏，我就先把你让给容夏那个老狐狸。” “行行。”方语杉笑着看她。 方语杉又跟小温聊了些这里的见闻，手机微信有提示，是小贾叫她，庆功宴已经开始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他们庆功宴开始了，叫我过去。” “去吧。” 方语杉站起来，穿上鞋，往外面走。 她走的有些急，没看见旁边的柜子，膝盖骨磕了一下柜子，疼得她直不起腰。 * 庆功宴是在宽阔的野外，在这里巡护队的人支了帐篷，摆了一排桌子，放好塑料凳子，食物有当地美食，还有国内的烧烤。 在不远处架起木柴，在这里庆功会举办篝火晚会。 小贾给方语杉发完消息，回到李坤身边，“刚刚队长还在怎么一转头人没了。” 李坤正烤着羊肉串，热的冒汗，没好气道:“你自己去找找，我看往办公楼那边走了。” 小贾给韩祁川打电话也没人接，他也往办公楼走，今天特意招呼小方导演就是为了能撮合撮合两个人。 正当他往办公楼走，就看到倚着栏杆的韩祁川，他低头抽着烟，莫名的颓废。 小贾想，他好像见过队长两次颓废的样子了。 “队长！”小贾叫完就看到队长侧着头，帽檐压的低，看不清神色。 韩祁川低头弹了弹烟灰，侧过头看向小贾。 “什么事？”声音微哑。 韩祁川也不知道自己的嗓子怎么这么哑，他从楼上下来就在这抽烟，他已经不知道了抽了几根了，他的烟瘾越来越大，这并不是好事。 “庆……庆功宴快开始了。”小贾愣了愣。 “嗯，走吧。”他捻灭烟，往下走。 只是觉得有些无力，不想思考，不想动。 “小方导演，你腿怎么了？”小贾站在不远处看着楼上，又看看他们队长。 “刚刚磕到了还没缓过劲。”方语杉轻声说，又看了一眼韩祁川，他旁边的垃圾桶上插满了烟头，再闻这个地方，呛人的烟味。 她记得韩祁川不抽烟的。 准确的来说三年前是不抽烟的。 她爷爷爱抽烟，抽完就咳嗽，那时候韩祁川看着她爷爷抽烟，拉过板凳坐在爷爷旁边，眉梢一扬，拿起老爷子刚点着的烟。 “别抽了，戒了得了。” 方爷爷哼哼两声，“老头子我就爱这口，你别跟小杉一样叨叨。” “那你抽一手烟没事，二手烟可害家人啊。” 说到家人戳到老爷子痛处，“我出去抽行吧。” 方语杉那时候在屋里，看了一眼爷爷，“爷爷戒了吧。” 韩祁川附和着:“是啊。” 方爷爷扬了扬手里的烟，“抽完再说。” “小方导演，你用不用扶？” 方语杉听到小贾的声音回过神，摇头:“不用。” 小贾也是叹气，他眼睛都抽筋了，队长也不知道扶扶人家。 方语杉出来也看到韩祁川比平时冷淡了很多，他神色淡漠，一声不吭。 庆功宴办的比较大，除了巡护队的人外还叫了基地其他工作人员，还有拍摄团队的。 方语杉这才知道韩祁川他们这几天去野外跟了一个偷猎组织，即时阻止动物被猎杀。 那些偷猎者本来计划好一个大象群，如果巡护队没有出现，那些大象可能已经被猎杀，它们的象牙会运到世界各地。 庆功宴的座位没有什么特别安排，钱哥他们一桌子，给她留了座位。 他们这桌子有几个摄像师，钱哥高颂还有两个女实习生，剩下的是方语杉，韩祁川，李坤小贾等几个巡护队的。 饭吃的差不多了，王倩举起胳膊说:“就这么吃有些太无聊了吧，我们玩真心话吧。” 巡护队的人很多没玩过真心话，听了王倩解释后，都跃跃欲试。 只不过真心话在拍摄团队这边并没有什么大兴趣。 “巡护队的兄弟们都想玩，我们陪着玩玩呗。”王倩说完，看向方语杉，“小杉姐也加入吧，不然没意思。” 方语杉抬头看她，眉头轻皱，她隐约感受到王倩的敌意。 但感觉到其他人注视着她，她不想扫兴，“可以。” 前几把真心话都指向巡护队其他几个人，这几个人是外国人，玩得很大，以至于游戏被他们推向一个高潮。 瓶子转向韩祁川。 王倩立马举手:“韩队有女朋友吗？” 韩祁川抬头，捏着杯子笑了笑:“没有。” 再一次转向韩祁川的时候，王倩又举手，“韩队最近一次做是什么时候？” “我靠，要不要这么劲爆啊。”有人说。 韩祁川捏了捏杯子，手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来利迪亚前一周。” 方语杉眉眼动了动，心头一紧。 来利迪亚的前一周，也就是三年前的那个夏至。 那是他们分手的前一周，那时候两个人已经开始冷战了。 韩祁川因为工作原因会一连出差好几天，那时候他们谁也不搭理谁，就好像生活里没有彼此。 后来，那年夏至是方语杉的生日，她刚下班，就接到李坤的电话，韩祁川喝多了。 她赶过去的时候，韩祁川趴在桌子上。 李坤见她来了，给让地，“嫂子，川哥喝多了，他挺难受的。” 方语杉神色平静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韩祁川，看他皱着眉头，一瞬间她心软了，她弯腰凑近他，拍了拍他的后背，“韩祁川，醒醒。” 韩祁川睁开眼睛，因为醉着，眼睛有些迷离，他轻唔了一声。 “小杉，小杉……”他轻声呢喃着，不像平时那样张扬轻松。 “嗯？”方语杉声音柔和。 “小杉我们不吵架行嘛。” 韩祁川睁眼看她的那一刻，方语杉看到他眼睛红红的。 她心被扎了一下，点着头，扶起韩祁川，笑得温和:“走，我们回家。” 那晚，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韩祁川吻着她的额头……唇瓣，最后埋在她的脖颈，轻轻咬着她的脖颈后的皮肤。 那晚听着蝉鸣声，她记得结束后，他抱着她，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我们和好行不行。” 可是他们最后并没有和好，反而分了手。 欢声笑语再次把方语杉从过去的记忆中唤回来，没由来的，一股躁意袭来。 瓶子转到她的面前，她抬起头，只听得吴梦盯着她，声音轻柔。 “小杉姐重新遇到前任，你会复合吗？” 22 “不会。”方语杉的声音轻飘飘的,让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表情不一。 韩祁川低头轻轻笑了，他捏着杯子，觉得这酒索然无味。 钱哥嘿嘿一笑:“小梦怎么问这么伤感的问题啊。” 吴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继续。”方语杉说得大大方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来到这只是工作，她也没打算复合。 李坤撇了撇嘴，小声说:“心肠还是那么硬。” 游戏继续,方语杉也没什么心情玩,瓶子依旧转着，这一次转向了高颂。 王倩举手:“我问我问，在座的女生你有有好感的吗？” “有。”高颂看向侧手边的方语杉。 “哎呦……”摄像团队的人,哎呦的起哄。 吴梦却紧张得抠着手指,王倩杵着她的胳膊:“有希望。” 吴梦抬头看向方语杉那边:“可是我觉得他喜欢小杉姐。” 王倩不以为意:“有志者事竟成，咱们可以撮合她跟他前男友啊。” “可是她不是说不复合吗？” “你傻啊,看她那个表情肯定还有感情,你没看到她回答完，李坤的脸都绿了。” 方语杉后面撤出这个游戏,容夏打电话过来,过来接她了。 方语杉走后，他们准备继续玩的时候，李坤也出去了,说不玩了。 王倩凑到吴梦耳边，“看见没，追出去了。” 容夏刚从动物医院出来,到基地还有一段距离。 方语杉提前出来也是不想继续这个游戏,她已经过了玩这种游戏的年龄。 这片路上有几盏灯,方语杉站在路灯下，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回答吴梦的问题时，她虽然说的坚定轻飘飘的，但她不敢看韩祁川。 曾经她哭过很多次，哭的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一个残酷的事实，以后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韩祁川了。 那是一种很痛苦的很残酷的事情。 他们分手了，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在一起成家，有孩子的场景，而这些在他们分手后全部消失了。 “方语杉。” 有人叫她，她回头去看，是李坤。 此时李坤脸色铁青，眉头紧锁着，眼睛比平时又大又圆。 “你还真是残忍啊。” 方语杉笑了笑。 “你还有脸笑。”看到方语杉笑，李坤更加生气。 “那你说我那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方语杉神色平静。 她没有因为李坤的话而恼怒。 李坤被方语杉一句话撅了回来。 他不死心:“当初你分手，我们都劝过你，川哥也找了你几次，你就是不复合，以前那时候川哥对你那么好，就因为那点事，你就跟川哥掰了？你不觉得很自私吗？” “那点事？自私？”方语杉轻轻地说，但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气，她继续说，“你没有那样的家庭背景，你没经历过那些事情，凭着站在上帝视角对我指手画脚，你越界了，李坤。” 李坤愣了愣，那是他头一次见这么平静的方语杉，平静的让人害怕。 与方语杉的接触，她都是温柔淡漠的时候居多，有的时候在小温和容夏面前会开心的笑一笑，很少有这种平静到可怕的时候。 “你……”李坤有些卡壳，他还想再说。 “李坤够了！” 不知什么时候韩祁川过来了。 方语杉看了过去，指尖不受控地抖了抖。 她能够对着李坤说这番话，但是对韩祁川，她说不出来。 她知道也许痛苦的是他们两个人，所以她觉得外人无法对他们指手画脚。 也曾有人跟她说，分手是因为两人之间有误会，解开就好了。 但方语杉知道，他们之间没有误会。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根绳子，绳子上系着一个又一个死结，解不开。 所以，再次遇到他们还是陷入怪圈。 路灯下由三人变成两个人。 韩祁川低头抽着烟，他侧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李坤，扯了扯嘴角:“你还难受上了？” 李坤没说话。 韩祁川踢了他一脚:“别没完没了的，我自己都没难受呢，你难受个什么劲。” “那我知道你这三年怎么过得。”李坤反驳。 韩祁川没说话，他看了一眼手指间猩红的火光，再抬头时，他眼睛盯着某一处，声音低沉沙哑:“坤子，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浓重的黑夜，圆圆的月亮伴着闪闪发光的星星。 容夏开车看了几眼方语杉。 “你们吵架啦？”容夏问。 方语杉轻嗯了一声。 “吵架挺好的，你有没有听说过，人在愤怒的时候会口不择言？”容夏笑了笑。 方语杉侧头看向她，点点头。 这个她最了解，跟韩祁川吵架那会，不就是这样嘛。 口不择言，说着伤害彼此的话。 “还有一种，两人以前不错，因为一些事情有了隔阂，吵架的时候会说出平时不敢说的话，这样把隔阂的原因说出来了，说开了，关系又会回复从前。”容夏说完，看了她一眼。 方语杉摸了摸唇角，“我是跟李坤吵架了。” “？”容夏瞪着眼睛，“他欺负你了？” 方语杉笑了笑，“没有就是意见不和。” “等明天我收拾他。” “不用。”方语杉狡黠一笑，被容夏看到了。 “好啊，小杉你学坏了。” 方语杉勾了勾耳后的头发，抿唇笑了。 她其实上车后就不生气了，这气来得快去的快。 刚刚容夏问，她也是想逗个乐。 方语杉就是这样，冷淡温和的表面下隐藏着活泼热烈的心。 车在路上行驶，容夏看了一眼油表盘，“得加油了。” 正好路边有一家加油站。 容夏将车停在加油站旁边，按了一下喇叭，等着人过来加油。 “这边就这一个加油站吗？”方语杉问。 这处加油站不大，只有两个加油的地方，灯光昏暗，冷冷清清的。 “嗯，从基地到我家就这一个。”容夏回答。 方语杉侧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很快她被外面的那个人所吸引。 灯光昏暗，她眯了眯眼睛，勉强看清来的人。 他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吗？ 看着不像。 那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帽子，黑色口罩，手腕处有一个纹身。 那个男人冲着她们的车走过来。 容夏在低头找钱。 方语杉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她快速的关上车窗，把门上锁。 下一秒，男人抄起地上的灭火器用力抡到车窗上。 车窗被砸了一个洞，以洞为中心，玻璃车窗裂开了，像蜘蛛网一样。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男人弯腰再次捡起地上的灭火器，又要再一次扔过来。 方语杉看向容夏，“开车！” 容夏赶忙发动汽车。 本以为躲过了那个男人，可下一秒，方语杉从后视镜看到后面一辆车驶过来，车开着大灯，直直的照射，那辆车紧咬着她们。 那辆车好像从加油站驶出来的。 “是抢劫？”方语杉问。 容夏被吓得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不知道。” “车快没油了，给我哥打电话。”容夏说。 方语杉低头找到手机，拨了过去。 那辆车离她们越来越近。 基地内，巡护队的人收拾桌子，拍摄团队的人有的已经喝多了不少。 吴梦红着小脸，站在不远处。 旁边的王倩戳了戳她的手臂，“高副自己单独在那边呢，好机会。” “他万一拒绝呢？”吴梦不敢。 “那尴尬的也会是他啊，你得告诉他你的心意。”王倩在旁边指导。 吴梦看向高颂，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她眼神坚定地往高颂的方向走。 韩祁川靠着树干，闭眼假寐。 “高副，我喜欢你。”吴梦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隐藏在树背后的他，眉眼动了动，没想到听到别人告白的场面。 又想起当初他告白的场景，那时候方语杉傻乎乎的，其实他紧张得不得了。 高颂低头看了一眼吴梦，“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吴梦抬头看他，眼睛蓄满了泪水:“可是，刚刚在饭桌上你说过你喜欢……” “是，饭桌上有我喜欢的人。”高颂声音依旧温柔。 “是小杉姐吗？”吴梦问。 “是。”高颂毫不掩饰。 吴梦哭着走了。 等人都走了，韩祁川才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丫头原来一直都有人惦记着。 韩祁川本来想靠着大树休息，他脑袋木木的，一片空白，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码事。 等他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李坤又来了。 “哥，哥我害怕。” 韩祁川睁眼看他，眼里满是嫌弃。 李坤撇撇嘴，他喝酒了，跟方语杉呛也是一时意气用事，后来琢磨琢磨，这事钻进容夏耳朵里，非得被扒一层皮。 “又怎么了？” 李坤说:“哥你给小夏打一个电话，我怕方语杉跟小夏告状。” “不管。” 李坤攥住韩祁川的胳膊，又一副可怜模样。 “哥，求你了。” 韩祁川看了看他，有些无奈，他拿起手机，正好看到方语杉的电话拨过来。 “韩祁川，救命！”方语杉声音焦急，下一秒，有背景音大声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在回容夏家的那条路上，一个小加油站的前面，有人再追我们。” 23 方语杉这是第二次像韩祁川求救,她没想到来到利迪亚，这么危险。 “小夏，往回开。” 容夏看了她一眼,听了她的,急转弯甩了车尾,往基地那边开。 后面的车也紧跟着。 一路上，后面的黑车紧咬着她们。 “没油了。”容夏看向她。 方语杉回看着她，“对不起,小夏。” 如果不是来接她,可能小夏碰不到这些人。 “说什么呢。”容夏知道方语杉总会把错归在自己身上，“患难见真情，这事咱们挺过去,我能跟小温吹一辈子。” 两人还没容得笑,她们的汽车就没油了，后面的车停在她们的后面,下来两个人。 车门紧锁着。 下来的一个男人径直走到方语杉这边,开了开车门，没有打开。 男人招了招后面的男人,后面的男人是一个黑人,而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低着头，像是想隐藏着什么。 黑人拿出棍子,冲着车窗玻璃砸了下来。 方语杉抱着容夏，黑人还在砸。 过了几分钟，方语杉发现,黑人砸的位置都是她的方向。 路过几辆车,没有人帮她们。 韩祁川跑出去的时候,李坤也跟上了，也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 路上遇上小贾，李坤直接拽着他。 韩祁川跑到车上，他的手微微颤抖，看向小贾:“你……你开车。” 韩祁川不知道他的心为什么这么慌，比前一次更慌。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老高的那些话。 他们在找小杉。 刘山…… 没有人知道韩祁川在想什么，他只是看向外面，神色平静，但细看时他嘴唇发白。 方语杉看到韩祁川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黑衣，从车上跑下来。 同时，窗户被砸开了，黑人男子开了车门，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扛了起来。 方语杉的手脚被束缚着，此时她的手脚冰凉，脑袋冲下已经没有思考能力。 她抬头看向从车内跑出来的容夏，还好他们没有动容夏。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她眼前很模糊，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害怕死亡，但她害怕容夏受伤，害怕爷爷伤心，害怕他难过。 她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只觉得被摇晃着，有人再喊她。 她想，自己身体怎么这么弱了呢。 宽阔的公路上，一望无垠的草地，周边空旷无垠。 这么一折腾，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容夏将她抱在怀里，她抬眼看过去韩祁川脸上已经挂了彩。 李坤低头啐了一口:“玛德，忘拿家伙，不然这两个孙子跑不了。” 车子被砸的面目全非。 方语杉抬头看向容夏，“人呢？” “跑了。” 方语杉艰难的站起来，手撑着容夏的胳膊，她看见韩祁川在看她。 别过头，方语杉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最近运气不太好。” 其他人没什么表情，倒是后面的小贾愣了愣。 李坤见小贾张着嘴愣着，“她喜欢讲冷笑话，冷吧。” 李坤见到机会就讽刺她。 韩祁川无奈地笑了笑，她的玩笑话总是不合时宜。 这事交给了韩祁川他们，容夏开着车拉着方语杉回去。 韩祁川揉了揉脖子，抬眼看那辆被砸的面目全非的车。 李坤说:“他们是怎么盯上小夏的呢，她这车不值钱。” 韩祁川站到汽车旁边，看了一眼玻璃窗，没说话。 小贾说:“抢劫犯脑子不会转弯吗，怎么一根筋跟着夏姐她们。” “万一是觉得是女生，好上手呢？”韩祁川蹲下来检查地面时说。 “那两个人带的家伙对付壮汉都绰绰有余。”李坤跟着蹲下。 韩祁川盯着地面的车纹路看了半天，站起来，突然问:“这车奇怪吗？” 李坤顺着他的问题看过去，小贾也围过来。 李坤说:“看不出来。” 小贾绕了一圈:“我有一个疑惑，这个车损坏的地方都是副驾驶，驾驶室的这边窗户一点损坏都没有。” 单看汽车的损坏程度，被砸的地方都是方语杉所坐的位置，连他们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黑人男子扛着方语杉往前走。再晚一点，可能方语杉早被扛上车了。 李坤看向韩祁川:“哥，这些人不会是……不会是冲着方语杉来的吧。” 韩祁川没说话，他紧锁的眉头，内心有一个不想承认的事情。 “先找人把车拉回去。”韩祁川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气无力的。 方语杉不知道，好像她每次出事，韩祁川都会消失一段时间。 这次比马查那次还要长，为了避免再遇到晚上抢劫的情况，小贾负责接送方语杉。 到了基地，方语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贾嘿嘿一笑:“乐意之至。” 方语杉抿着唇还是问了这几天一直想问的话，“韩祁川他人呢？” 小贾说:“队长这几天有事，后天回来。” 小贾说完，脸上笑意更浓，“小方导演其实你很关心韩队的，对吧。” 方语杉半垂眼帘，说:“是。” 她不会口是心非，她就是关心他。 但她认为这与那段关系无关，换成别人她也会关心不是吗？ 方语杉告别小贾，去了临时办公室，刚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两位实习生坐在最后面，低着头不知道怎么了。 钱哥坐在中间插着腰，脸色不好，方语杉知道钱哥在生气，一般他生气的时候总喜欢叉腰。 钱哥这个习惯早在方语杉是实习生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候她们那一批实习生总是惹钱哥生气，他就是这么叉腰训她们。 方语杉进来后没说话，走到自己办公桌上工作。 突然王倩抬起头:“那小杉姐也总往外面跑啊，我们偷偷出去一次怎么了，憋坏了嘛。” 钱哥听了王倩的话站起来，更生气了:“偷偷出去还有理了，她出去哪次是偷偷走的？” 王倩不说话了，她瞥了一眼方语杉。 可方语杉并未抬头，而是低头看着手机，韩祁川一点消息都没有。 “钱哥，我们昨天憋太久了想出去看看。”吴梦红着眼睛说。 王倩听了也软了语气:“就是嘛，小杉姐总出去，我们也想出去看看。” 钱哥还想再说话时，被小刘抢先:“哥，两个实习生第一次出来，想出去玩正常，她们不像小杉总是出去。” “对啊，小杉姐多自由，想干嘛干嘛。”王倩附和着。 方语杉对这些置若罔闻，她不参与，即便多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但事情与她无关。 “那也不能偷偷出去。”钱哥怒瞪着眼睛。 “钱哥你怎么总说我俩啊，那小杉姐出去你也不知道她偷偷去哪啊，不能因为小杉姐资历老，就区别对待。”王倩不服，就想把方语杉拉下水。 “你再顶嘴！”钱哥往前走了一步，有些生气，但还是被人拦住了。 吴梦红着眼睛看向高颂，声音软软的，说:“昨天心情不好，倩姐才带我出去的，我们以为小杉姐总出去，我们也能随意出去呢。” 高颂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看了一眼吴梦，尴尬地抬了抬眼镜，“小孩子玩心大算了。” 钱哥被几个人劝的又坐了下来，他只觉得这两个小孩主意太大。 在众人觉得事情过去的时候，一旁抽烟的老李突然说:“你们两个年纪不大攀比心倒是不小。” “老李行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但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当初选宿舍是你们两个用资历让小杉让出女生宿舍的吧，这时候又说资历又说区别对待。”老李不惯着她们。 “说的好。”容夏站在外面。 这里是一楼，窗户敞着，容夏站在外面正好听到后面的一些话。 她再看向方语杉，这人戴着耳机坐在那边不知道干什么呢，她要是不来，方语杉就得让这两个白莲花欺负死。 容夏从窗户那边绕过来，到了里面。这些因为方语杉戴着耳机，一直不知道。 众人都是一愣，王倩气得脸色铁青，吴梦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两位年纪不大，道行挺深。千年的狐狸精装什么清纯小白花呢。”容夏脾气爆，刚刚她在那听了半天，怒火已经拱到嗓子眼，这时候一进来劈头盖脸说了一大串，疯狂输出。 她开心这里是韩祁川叫她商量点事情，本来想过来跟方语杉打招呼，没想到碰到这一幕。 方语杉本来就不爱说话，遇到这种白莲花只能吃瘪。 “你谁啊，轮到你指手画脚？”王倩也气急了，全然不顾以前维护的形象。 “你姑奶奶！”容夏大声吼了一句。 方语杉切歌的空隙正好听见这一声吼，她扭过头，就见容夏被老李拉着，可能下一秒就冲过去上手打。 钱哥也有些着急:“你去劝劝。” 容夏回头看了一眼方语杉，那一眼好像告诉她，你敢劝试试。 方语杉抬起头冲着钱哥摇头:“我劝不动。” 钱哥着急地来回走动。 容夏和王倩还在吵，吴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出来，对着方语杉鞠了一躬，“对不起，小杉姐。” 有人突然说:“小杉她都道歉了，你劝劝容夏得了。” 而此时，容夏并没有再吵架。 方语杉抬眼看劝架的那个人，她眼神冷冷的，轻轻一瞟，而后看了一眼还在鞠躬的吴梦。 “你不用跟我道歉。” 方语杉看向吴梦，她没有扶起她，她神情冷然，“这跟我没关系。” 也许是经历多了，她对于这些事情提不起兴趣，容夏没吃亏，她也没多在意。 在意一次生一次气，那她的生活过不下去。 她站起来，侧身绕过吴梦，来到容夏身边，“没受伤吧。” 容夏点头:“怎么可能受伤。” 方语杉全程不看任何人，她只对着老李笑了笑，跟着容夏一起出去了。 容夏还生着气:“她们两个就是欠收拾，你就是太惯着她们了，她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方语杉笑了笑，“听到了前面的一点，后来嫌吵，就戴上耳机听歌。” “没听到也好。”容夏就佩服方语杉这一点，不爱生气，不在意。 “你怎么来了？”方语杉问，转移话题，她实在不想把时间用在这样的事情上。 “我哥叫我过来商量点事。”容夏伸了一个懒腰，有些累。 “韩祁川他……回来了？” 24 “他去哪了？”容夏疑惑地问。 “他没离开吗？”方语杉问,“我以为他去野外了。” 容夏唔了一声，“他来基地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去野外,后面直接回家。” 见方语杉没说话,容夏来了兴致,“你去过他家吗？他家可好了，房子装修的可好了，前院都是花草,街的对面还有一间清吧。” 方语杉摇摇头,“听你说还挺好的。” 她记得韩祁川喜欢侍弄花草，以前他养的花，她一个都不认识。 后面容夏先去找韩祁川,她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高颂。 高颂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脚尖，见她来了,他迎了上来。 “刚刚那两个小孩不懂事,你别介意。”高颂说。 “有事吗？”方语杉问他，因为他挡住了她的路。 高颂一时皱眉,“我以为你会在意。” 方语杉神情淡然:“不重要的人为什么在意？” 如果换做是别人,高颂可能早就离开了。 但放在方语杉身上，他总会原谅她的冷落，也会不自觉的吸引。 那时候一起去拍扶贫纪录片,他见过几次方语杉，留下的印象这女孩挺冷的，也挺漂亮。 后来遇到突发情况,所有人体力不支,钱哥还要上去拍摄,需要助手。 站在末尾的方语杉走出来，“我跟你去。” 那时候他站在前排，累得虚脱，眼镜也有些滑落，他看到方语杉脸上坚毅的神情，忽然发现这女孩身上的美。 除了漂亮的外表，还有那淡然的气质。 方语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气氛变了一些，但她也没过多的在意。 就如容夏所说，其实韩祁川很忙，他每天会跑野外，他的工作也很重复，巡逻，照顾动物，修车，回家。 而在方语杉来到利迪亚后他多了一项行程，回基地。 这几天从野外回来他立马去找韩拓，他请韩拓调查那两个抢劫的人身份。 当他接到韩拓的电话时，他从野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韩拓看着他下车的时候轻轻地笑了。 “小川，你回来能不能整理整理仪容？” 韩祁川揉了揉头发，抖落了几根杂草，头发也柔顺多了。 “你见小杉也这样？”韩拓笑着看他，眼里满满调笑的意味。 韩祁川没搭理他，问关于上次的事。 “说正事？” 韩拓这才正经起来，“进来说。” 韩祁川跟着韩拓进去，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有一个人的照片。 “你也知道利迪亚这里摄像头不多，根据你拍的车型和那个高个黑人男子照片，我们有筛选。那辆车车牌不对是假的。”韩拓说。 韩祁川坐在一旁插话:“没找到？” “急什么？”韩拓瞥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到旧车市场查，正好我一开旧车市场的朋友前几天卖的就是这辆车。” “人找到了没？”韩祁川眉头越颦越深。 “人找到了，在加油站厕所里，死了，被捅死的。”韩拓接到韩祁川的电话后，就派手下调查，他比韩祁川早到利迪亚，根基深，人脉广。 “他背景呢？”韩祁川看向韩拓。 “犯过事，但跟那边没关系。”韩拓指的那边是一个国际通缉的偷猎组织，这个组织在利迪亚根基深，但隐藏很好，自从刘山脱离组织，才暴露出这个组织的一些信息。 “小川，也许这只是单纯的抢劫。”韩拓提醒他，他并不想韩祁川在纠缠在这上面。 “单纯的抢劫？”韩祁川轻轻笑了，“单纯的抢劫没抢到人自杀了，你信吗？” “那这件事也不一定跟小杉有关系。”韩拓说。 “刘山在南城现身了，他去了小杉的公司。”韩祁川说完，看向外面，他呼出一口气，“我不能让她出事。” 韩拓看着自家弟弟，叹了叹气，缘分这东西真特么操蛋，让两个人纠缠来纠缠去，累身又累心。 韩拓起身，从冰箱拿了两罐啤酒，递给韩祁川一罐。 “你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分手呢？” 韩祁川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单手勾着拉环，往后一拉，那啤酒呲地一声，冒着白烟，他盯着往外冒的泡沫，十分嫌弃地抬眼看向韩拓:“你以为我想分？” 韩拓喝着啤酒闭上嘴，没再问。 太阳快要落山的，阳光已经没了大半，但利迪亚的天气依旧炎热，那热浪扑面而来，使人发懵。 方语杉不怕晒，但怕热，天气一热她就容易发懵，别人说话，她要反应一会儿才转过弯来。 “这天气真够呛，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人抱怨。 钱哥瞅了他一眼，“拍摄的时候不好好拍，你说什么时候是头。” 那人被说后，低下头，因为天气问题，确实耽误了拍摄进度。 “其实可以考虑分组拍摄。”高颂提议。 钱哥想了想，“以后再说吧。” 从车上下来到了基地，方语杉帮忙提设备，把设备放到临时办公室后她才出来。 白天容夏告诉她晚上不来接她，有人送她，容夏没告诉她是谁，只告诉她在正门口等着。 从办公室出来，她先去食堂发现今天没饭了，于是打算回容夏家吃。 于是她给容夏打电话，问现在那个人可以走吗？ 容夏立马回她，“等着，马上。” 太阳落下后，那热浪被风吹散了，竟然生出一丝丝凉意。 她站在路灯下，想起了韩祁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念的原因，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 他今天穿了一个白色的短袖，戴着鸭舌帽，插着兜往这边走。 他好像总是这么随意简单。 等他走到她面前，她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风再次吹起，裹着他身上的香味混着湿漉漉的青草味意外的好闻。 他看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走吧。” 方语杉点头跟上他，因为脑袋还懵着，她忘记问是不是容夏叫他过来接她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韩祁川，他嘴角好像还有点青，上次打架的伤还没消。 好像他们相遇，他总会受伤。 到了车上，韩祁川扔给她一袋东西，还热乎着。 “你吃饭了？”韩祁川问。 方语杉本能的想拒绝，刚说一个吃字，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有些窘迫地摸着肚子，韩祁川没笑她，“再不吃凉了，小夏留给你的。” 他声音好像有些疲惫，方语杉觉得他没有往日那么轻松，虽然他一直想表现出很轻松很状态。 车子行驶的路上，方语杉发现这并不是去容夏家的路。 “不是回容夏家？”方语杉问。 韩祁川手敲着方向盘，淡声说:“去我家。” “为什么？”方语杉转头看他。 韩祁川扬了扬眉，他就知道她不会慌张，也不再逗她:“上周抢劫的事查出来了，你记得那个黑人吗？” 方语杉点头:“记得。” 那天，那个黑人砸地最卖力。 “他们不是抢劫。”韩祁川瞅了她一眼，“那个黑人是马查的哥哥，他在报复你，报复我。” “因为马查的死吗？” “你可以这么想。”韩祁川没再多说马查的事情，他继续说，“基地没有宿舍，你住容夏那里不安全，你不安全，容夏也不安全，在那个黑人没抓到前，你先住我那。” 车内氛围沉默，方语杉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他，缓缓的说:“可以。” 韩祁川扬了扬眉梢，意外的顺利，让他准备好的措辞没了用处。 其实住在韩祁川家对于她来说不方便，但她不想再给韩祁川添麻烦，住在他家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想再给他添额外的麻烦。 解决掉这件事，方语杉低头咬着韩祁川扔给她的吃的，一个汉堡，还热乎着。 韩祁川用余光看着她，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忽然身上的疲倦消失了。 只要保护好她，在这期间找到刘山，一切就可以结束。 韩祁川看向前面，他突然出声问:“你这次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方语杉咬着汉堡神情淡然:“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哦。”韩祁川压了压帽檐，神情放松下来，他摸了摸鼻尖，突然叫她，“方语杉。” “嗯？” “我家浴室锁坏了。” “？” “你别再偷看。” “！” 25 “谁乐意看啊。”方语杉低着头咬着汉堡,耳根子红彤彤的。 只听韩祁川轻轻地嗤笑，她的耳朵更红了。 对于韩祁川讲得偷看洗澡这件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还是高二放暑假,韩祁川来方爷爷这里待着。 暑期的南城山上的气温也就比平地低一两度,还没有空调,只有老式的风扇转悠转悠。 下午四点多，韩祁川约着以前的同学打篮球去了。 快五点的时候爷爷让她下山买点冰棒。 方语杉从山上下来去了小卖部，她提溜着一塑料袋的冰棒出来,看见不远处蹲着几个染着头发的非主流女生。 为首那个蹲着抽烟的女生她认识,是她的初中同学，以前学习挺好的，后面因为跟一个男生搞对象,成绩一落千丈,最后跟那男生分手了，初二就不上学了。 方语杉那时候觉得这样对自己不负责,对父母不负责,不过初中那段时间她也无暇顾及别人，她都自身难保。 碰见初中同学,她只想绕路走。 只是路过的时候,她还是和那个女生对视上了，那个女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侧着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梅姐，咱们村来了一个帅哥。” “谁啊？”女生吐出一口白烟，嘴角勾着。 “叫韩祁川,刚刚还在广场那边打篮球呢,草,真特么帅。” “去看看？”女生叼着烟。 “人走了，听说洗澡去了。”说话的女生语气似乎很可惜。 那个抽烟的女生捻了烟:“洗澡不更应该看看去。韩祁川？听着名字耳熟。” 女生掐了烟，似乎回忆再哪里听过。 忽然她抬起头，冲着前面喊了一声，“方语杉，韩祁川是不是在你家寄住的那个。” 方语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被人叫梅姐的女生。 她染着一头黄发，耳垂上面有好几个耳钉，化着烟熏妆，明明一样的年纪，却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 “还记得我吧，周子梅。”她嘴角弯着，但笑容不是友好的老同学见面，颇有些压迫性笑。 “记得。”方语杉回头看着她，“有事吗？” “叙叙旧。”周子梅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她的衣服。 方语杉今天穿的短袖是校服，上面还有一中的校标。 “你上南城一中了？”周子梅点了点她的衣服。 方语杉后退了一步，她神情淡漠，对于被几个人围起来，她并没有慌张。 “是。”她平淡地回答着。 周子梅笑了笑:“我要是没那档子事，估计跟你成绩差不多。” 周子梅说的那档子事不止是早恋，在初二的时候方语杉听说过，周子梅怀孕了，那时候谣言四起，这也是周子梅退学的直接原因。 “其实，我也挺佩服你的，初中被那么欺负还能坚持下来。”周子梅笑着掏出一盒烟，“抽吗？” “我不抽烟。”方语杉拒绝了。 周子梅后面的小太妹见方语杉这副样子，上前一步:“梅姐给你不拿着？” 周子梅摸了摸出头的小太妹，“我老同学，态度好点。” 说完，她咧着嘴笑:“老同学，帮我们看看韩祁川还洗澡呢没。” “你们自己去。”方语杉攥着塑料袋准备离开，被几个小太妹拦住。 周子梅站在后面，看着她，“我们一直在村里混，你不想你爷爷瘸着腿被欺负吧？” 方语杉攥着塑料袋，越攥越紧，她极力隐忍着，好像她的忍耐力一向很好。 在关于爷爷的事情上，她可以无条件妥协，因为爷爷是她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也许因为这样的忍耐力，她才变得足够理性。 “在哪？”她极力压抑着愤怒。 韩祁川洗澡的地方她并不知道，山上洗澡的地方也有，但韩祁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他不可能跑一趟山上洗澡再下来。 “在吴狗家。”小太妹告诉周子梅。 吴狗是外号，这个人脾气像狗一样，也是早早辍学，但跟韩祁川关系很铁。 吴狗家的洗澡间在院子里，只要进了院子就能看见，洗澡间是一个小房子，上面有一个小窗户。 到了吴狗家，他家院门敞着，方语杉在众人的注视下往洗澡间走，偷看别人洗澡，她心里也害怕。 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她怎么面对韩祁川。 方语杉走到洗澡间留了一个心眼，她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唱歌的声音，也没有放水的声音，她这才放心。 搬了旁边的凳子，等她站上去的时候，她往里面看了一眼没人，这才放心的准备下来。 正准备下来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声音懒懒的，“好看吗？” 方语杉就那么蹲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他。 韩祁川侧身靠着洗澡间的门，扬了扬下巴，“看到了？” “没有。” 见方语杉红着脸，韩祁川笑得抱着肚子弯着腰，他连笑声都是懒懒的。 汽车停下来后，韩祁川伸手拿过她手里剩下的袋子，“走吧。” 方语杉回过神，她没想到都那么多年了，他还记得那次的事情。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旁边的邻居出来。 院子里有几个灯开着，暖黄的灯光下聚集着几只飞虫。 “小川谁啊？”旁边的邻居倚着栅栏问。 方语杉看过去，是两个外国人，男人的中文似乎不错，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看起来十分恩爱。 “朋友，过来借住，多照顾。” 那个男人笑了:“一定。” 男人旁边的女人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问:“叫什么名字啊？” 韩祁川没替方语杉回答，而是看向她。 方语杉说:“方语杉。” 女人笑着拍了一下旁边的男人:“他俩名字好配哦，一个山一个川。” 方语杉想这个女人中文挺好的。 韩祁川逗了逗女人旁边的小孩，“哪天带你找包子哥哥玩。” 小孩听到包子哥哥，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门牙。 逗完孩子，他站起来，说:“进去了。” “行，有空过来喝酒。” “行。” 方语杉想，韩祁川到哪都受欢迎，他总是热络且平易近人。 韩祁川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从门口进来，他递给她一双兔子的拖鞋。 “小夏留在这的。”韩祁川把拖鞋递到她的脚边。 门口正对着是客厅，一个沙发对着落地窗的玻璃，左边的卧室敞着门，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白色床单，右边的卧室紧闭着房门，厕所在对面，还有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 “吃饱了？”韩祁川看向她，问。 方语杉点头:“吃饱了。” “那我煮点吃的。”韩祁川说完，指着开着门的卧室，“那边是你住的地方，在马查的哥哥没有找到前，你需要一直住在这里。” 说完，韩祁川挠了挠眉毛，“你去看看。” 方语杉往卧室的方向走，到了门口她看了一眼韩祁川，他正准备做饭。 “韩祁川。”方语杉站在门口看着他，“我吃的汉堡是不是你的晚餐。” “不是。”韩祁川没停下手里的动作，“那是李坤买剩下的。” “哦，那谢谢你。”方语杉这才回了卧室，其实她想说，在这里不想给他添麻烦，他也不用特意照顾她，但好像他一直在照顾她，她一直给他添麻烦。 想了想，只能用苍白的谢谢。 屋子简约干净，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副蜡笔画，一头大象，旁边坐着一个少年。 床头柜有一个暖黄色的灯，剩下就是一个衣橱。 床单被套放在床头，方语杉着手铺床单。 外面响起砰砰啪啪的声音，以前韩祁川很会做饭。 “方语杉，过来帮个忙。”韩祁川声音从外面突然传来。 方语杉从卧室出来看到他身上沾着面粉，手上也是，人靠在冰箱边上。 “什么忙？”方语杉疑惑地看着他。 韩祁川抬了抬下巴，“那边的围裙帮我带上，衣服沾上面粉了。” 他像是使唤丫头一样。 也是，以前当小尾巴的时候，没少给他干过活。 韩祁川见某人不太乐意的样子，有些好笑。 “你不乐意就算了，我脱衣服。” “？” 方语杉想象了一下，某脱衣有肉男裸着上身揉面的画面，觉得有些辣眼睛。 于是乖乖地跑到厨房的里面，拿出围裙。 韩祁川嘴角微勾，他当然不会脱了上衣做饭。 这围裙就是普通围裙，套脖子上的，还有后面的两根绳系在一起的。 方语杉一米六的个子，站在一米八五的韩祁川身边，不算高。 她本来想从韩祁川的背后把围裙套他脖子上，但韩祁川偏偏面对着她，双手举起来，跟个大爷似得，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是说有表情也是一副他吃亏的表情。 方语杉抿了抿唇，扬起脚，将围裙挂在他脖子上。 韩祁川配合着她，微微低头，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看，神情懒懒的。 方语杉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这样的视线让她的心脏跳动的节奏乱了。 挂好围裙，她又绕到后面给他系后面的绳子。 只是到后面打蝴蝶结的时候，她的手有些抖。 系完围裙，方语杉匆匆说了一句很累，直接跑回房间，关上门。 韩祁川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眉梢一抬，轻笑一声:“出息。” 26 方语杉听到外面有关门的动静,打开房门看了一眼，韩祁川已经回了房间，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跑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捧了些许水扑在脸上。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还红着,忽然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决然的讲出不会复合，但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加上三年没见面,只要待在他身边,她就不可避免的动心脸红。 和前任住在同一屋檐下接触多了，难免会触景生情想起以前的事情。 方语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拍了拍脸颊,自言自语道:“打起精神。” 正当她自我暗示的时候,洗漱间的门被人敲了敲。 “你洗澡呢？”韩祁川的声音。 “没有。”方语杉擦了擦脸，有些呆滞。 “把门打开。” 方语杉将门打开,又没完全打开,韩祁川的一只手臂伸进来，他手里拿着刷牙的套装和毛巾。 方语杉接过来,她看着他的手,突然想起以前他抱着她的场景。 他的手臂结实，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那只手攥着毛巾，手背上隐隐显出淡青色的血管。 “这都是新的，架子上有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不是男士专用的,你可以用。” “谢谢。” 韩祁川站在门口透着缝隙看了她一眼,“洗完……敲我门。” 毛巾是纯白色的，毛巾的一角有一只小猫的图案，而架子的上的另一个毛巾也是纯白色有一个小狗的图案。 这是韩祁川很奇怪的癖好，他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为数不多浅色系的衣服，而毛巾他喜欢用白色的，还必须带着些图案。 方语杉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吧一接触就想起以前的种种。 洗完澡，她身上也有柠檬的味道，混着薄荷味。 白色的毛巾被她搭在头上，从浴室出来，她才发现自己忘记锁门了。 不对，韩祁川说锁坏了。 浴室的门是双扇的门，往上推就锁住了，她往上推了推，门被锁上了。 浴室门根本没坏。 他骗人！ 虽然被他骗了，方语杉洗完出来，还是敲了敲韩祁川的门。 韩祁川过了一会才出来。 他拿着一套衣服，头发有些凌乱。 方语杉走路慢，当她走到浴室门口时，韩祁川正准备进去。 方语杉看了一眼浴室门上的锁，再抬头时便对上韩祁川的视线。 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嘴角，笑着说:“别偷看啊，方语杉。” 方语杉没搭理他，径直回了房间。 韩祁川听到关门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和韩祁川同居这事除了容夏谁也不知道，韩祁川会送她到基地门口，便驱车离开，他变得很忙。 利迪亚没有四季之分，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很大，摄像团队被困在动物医院。 中午的饭点，容夏挎着方语杉说是带她吃小灶。 “下着雨能去哪？” “开车去，有人请客。”容夏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 方语杉停下来，有些犹豫。 “不是韩祁川。” 容夏说完，方语杉才松了一口气，晚上经常见面迫不得已，如果每天相处时间变得很频繁，她真怕自己忍不住。 容夏拉着她在医院门口等，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门口，有人从车上下来。 打着伞，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是烫了羊毛卷。 看到黑色衣服着实吓了她一跳。 “这是赵泽我同事，比咱俩小。”容夏在她耳边说到。 男生撑着伞将她们送到车里，自己做到驾驶的位置上，回头问:“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华人开的。” “随便，反正你请客。”容夏毫不客气。 “那美女呢？”赵泽看向方语杉问。 方语杉微微一笑，“我都行。” “那就吃火锅啦。”赵泽笑了笑。 一路上，方语杉发现赵泽很爱聊很爱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直到容夏附在她耳边说。 “你不觉得他跟韩祁川高中的时候很像吗？” 被容夏这么一提醒，方语杉想起来赵泽的笑容很像韩祁川。 韩祁川真正开心的时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阳光治愈。 而这个人也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阳光。 “是有点像。” “他比咱们小四岁，跟李坤他们也不错，他还认了韩祁川当哥。” “他怎么想起来请你吃饭？”方语杉小声问。 “帮他了一个忙，非要嚷嚷着请我吃饭，我说带上你他就非得今天请。正好你被困在这里了，省得跟那两个白莲花一起吃饭。”容夏一提到这两个白莲花，牙齿咬的咯咯响。 “两位美女别说悄悄话啊，我也想听。”赵泽看向后视镜。 容夏拍了一下前面的座位，“那你就想想吧。” “姐这么暴躁，当心我告诉坤哥啊。”赵泽笑着说。 “他能拿我怎么地。” 方语杉的话很少，基本上都是听他们两个在聊天。 从聊天内容中知道，赵泽是容夏的同事，是林市人，来这边当志愿者。 到了火锅店，这里的店铺不大，一进去都是亚洲人面孔，鲜少有几个外国人。 店铺不大，又是饭点，桌子上都是满员。 “早知道我先订包间了。” 这间店铺就一个包间，通常都是给老板熟人的，赵泽他们常来，老板也认识。 “要不去包间？包间有人但你们认识。” “那去包间看看。”赵泽说。 老板领着他们往楼上包间走，在老板推开门的那一刻，方语杉站在后面，即便透过小缝隙也看到里面的戴着鸭舌帽的人是谁了。 “嘿，川哥，坤哥！”赵泽叫了一声，看向老板，“人都认识，我们自己再点吃的。” 韩祁川抬起头，越过赵泽看向最后面的方语杉，嘴角勾了勾。 “你们吃火锅？”李坤问。 赵泽连连点头:“夏姐帮我一个大忙，我就想请她吃饭，正好夏姐朋友在这，一起请。你们都认识吧？一个城市的。” “认识。”韩祁川淡声说，“坐吧。” 包间也很狭小，五个人坐在一起有些拥挤。 方语杉在最后面，为了躲着韩祁川，她坐在了容夏和赵泽的中间。 “你们怎么也过来吃火锅了？”赵泽问。 李坤回:“巡逻回来身上湿了，吃火锅暖暖身子。” 李坤说完看向容夏，一双大眼笑着，“老婆，你吃哪个菜我给你夹。” “我想吃小酥肉。”容夏说。 “喂，你们两个恩爱，考虑考虑我们三个单身狗啊。”赵泽看着李坤，后来又觉得不对味，他是单身狗，韩祁川是单身狗，但是忘记问美女了。 于是赵泽凑过来问方语杉，“美女，你单身吧？” 方语杉夹菜的手顿了顿，怎么一吃饭就有人问她感情问题呢。 虽然不想回答，但为了礼貌，方语杉点头，说:“是。” 赵泽笑了笑，又招呼着喝酒。 许久不说话的韩祁川看赵泽挨个倒酒，问了一句:“你开车来的还喝酒？” “夏姐开回去是不是？”赵泽隔着方语杉拍了拍容夏的肩膀。 容夏倒没在意赵泽的身体接触，倒是李坤撇撇嘴不太高兴，但没人看出来。 方语杉吃得不多，她不太能吃辣。 吃到一半，韩祁川站起来，“你们先吃，我再点几个菜。” 赵泽准备起来，说:“哥我去吧。” 却被已经站起来的韩祁川摁住，他拍了拍赵泽的肩膀，“我去。” 等韩祁川回来后，老板也跟着过来，后面跟着服务员端着一个鸳鸯锅，还有一些手切羊肉等。 “哥这都吃一半了，怎么想起来换锅底？”赵泽问。 韩祁川摘了帽子，放到一边:“我胃有点难受，吃不了辣的。” 方语杉盯着那盆鸳鸯锅有些出神，心脏不受控制的多跳动了几下，胸口发闷。 只有韩祁川旁边的李坤幽怨地看着方语杉。 什么胃难受，都是借口，其实就是怕某人胃难受。 当然这些他没敢说，韩祁川早就用眼神警告过他。 酒过三巡，方语杉发现赵泽比想象中的热情，他会问她喜欢吃哪个，也会问容夏吃哪个，颇为绅士。 韩祁川的照顾与赵泽的照顾又是不同的。 韩祁川对人的照顾不是这种明面的，他总是默默地付出。 这一顿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泽的热情，还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吃的尤为舒服。 从火锅店出来，其他人走在前面，方语杉跟在后面，韩祁川因为付账走在最后面。 门是自动关的，前面李坤推开门等方语杉跟上来，他早就松了手。 方语杉正准备推门时，韩祁川从后面挡住门，“走吧。” 她没回头看他，也没说谢谢，径直往前走，等门关上，韩祁川跟上来。 他单手插着兜，戴着帽子站在方语杉旁边，声音极轻地说:“晚上去接你。” 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可被他说出来总觉得变了味。 等人都走了，李坤跟韩祁川站在一起，皱着眉有些不满:“哥，你说这个赵泽是不是看上小夏了，我怎么觉得他对小夏好的有点过分。” 韩祁川看向皱着眉抱怨地李坤，踢了他一脚:“醋劲那么大，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不一定，他要是看上的是方语杉，你肯定不会这么说。”李坤不满，他总觉得韩祁川对赵泽比对他好。 韩祁川觑了他一眼，李坤揉了揉头发，不再说了。 不过临上车的时候，李坤半开玩笑地说:“哥你小心哦，都说赵泽跟你高中时候很像，当心方语杉拿他当替身。” “……” 27 上次的事件让王倩和吴梦收敛了很多,再加上大家忙着工作也无暇再想这些事情。 拍摄完成的时候，钱哥皱着眉，一脸愁容。 高颂站在钱哥旁边,“要不考虑分组拍摄,本来一开始定的也是分组拍摄。” 刚到利迪亚,钱哥几人踩点碰到偷猎的，就觉得利迪亚太危险，想着取消分组拍摄,但随着拍摄的跟进,发现整个团队拍摄有些力不从心。 “怎么分？”钱哥问。 “我带着小杉一起，你留下来继续拍摄这部分。”高颂提议。 两人本来站在不远处聊，其他人聚在一起聊着其他的。 不一会儿,王倩从厕所出来,往吴梦这边跑。 她跟吴梦咬耳朵。 王倩说:“我听说要分组拍摄。” 吴梦:“赶进度挺好的，还可以早点回家。” 王倩拍了一下吴梦的脑袋:“高副跟方语杉一组,你傻啊,而且他们跑野外，钱哥肯定不让咱们两个实习生跟着,到时候干柴烈火,你阻止得了？” 王倩私底下已经不叫方语杉姐了，明面上还会装一装。 吴梦苦着脸:“那怎么办，分组又阻止不了。况且这几天高副一直躲着我。” 王倩停下来思考一阵:“其实分组也有好处,只要让高副留下，把方语杉挤走，你跟高副还有发展。” 吴梦看着王倩疑惑地问:“那怎么做？” 王倩笑得诡异:“自有办法。” * 跟赵泽吃过饭后,赵泽加上了方语杉的微信。 赵泽:【美女好！】 方语杉看着美女两个字有点犯愁,她打字说:【别叫美女了,你叫我小杉就好。】 赵泽秒回:【好的小杉。】 方语杉没回他。 下一秒，赵泽又发来消息。 赵泽:【下次带你和容夏姐一起去吃烤肉。】 方语杉看着这两个称呼，总觉得别扭。但她还是礼貌地回复了赵泽。 赵泽回:【我发给容夏姐啦，下次约。】 方语杉以为赵泽是发消息通知的容夏，没想到刚结束跟赵泽的聊天，容夏就发来消息。 容夏发来一张截图，之后她回复。 容夏:【年下不叫姐，他这心思不对劲啊。】 方语杉这才发现，赵泽不叫她姐。 方语杉:【可能刚认识不好意思吧。】 容夏:【不可能，而且你和她聊的不少。】 方语杉看着简短的聊天记录，也不多，都是他问她答。 容夏:【你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 方语杉:【没有。】 虽然简短的聊天记录，她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她自己心理也觉得，赵泽让她更加亲切。 容夏:【其实有意思挺好，你不是一直想放下过去吗。】 方语杉抿了抿唇，盯着手机，有些出神。 她不想隐瞒朋友，还是如实说了。 方语杉:【其实我跟韩祁川住在同一屋檐下后，我总会想起过去，我好像走不出来。】 容夏:【！！！】 容夏:【我就说嘛还有感情。】 对韩祁川有感情，她不否认，但是有感情和在一起不一样。 方语杉:【有感情和在一起，不一样，我们两个没有未来的。】 没有未来可言，怎么谈感情，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 容夏在手机删删减减，她想告诉方语杉勇敢，可是代入方语杉的立场，她觉得方语杉已经足够勇敢了。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可能勇敢不了，更甚会永远不见李坤。 容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求不得，放不下。做好自己，我支持你。】 有的时候，朋友的安慰总是会有一句，支持你。 * 等下班韩祁川早在基地门口等着她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圆领上衣，黑色裤子，头发也是洗过的，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像年轻的大学生，如果跟赵泽站在一起，肯定觉得他们两个年龄一样大。 方语杉喜欢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他笑起来像是站在阳光下的少年。 现在他站在那又有了一种沉稳感，不像高中那时候的张扬。 韩祁川低着头抽烟，见她来了，把烧了半截的烟灭了，然后抬头看她，“你先上去。” 他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才上车。 他上车后，方语杉在他身上闻不到烟味。 同居之下，为了避免想起以前的事情，方语杉在韩祁川面前总是沉默的。 到了他家，方语杉看到韩祁川打开后备箱拎出两个行李箱，是她留在达娃家的。 因为达娃被关着，她一直没去取。 “达娃回来了？” 韩祁川淡嗯了一声，“她让我向你道歉。” “哦。” 其实有关达娃的这件事，是达娃心软原谅了马查，而达娃伙同马查偷偷卖了自行车，也是因为达娃因马查染上赌博。 达娃都有交代，而她对于方语杉心理有一丝嫉妒，她嫉妒方语杉能受别人重视，嫉妒方语杉出身好。 听到这些的时候，方语杉扯出一抹笑，她不知道达娃怎么看出她出身好的。 她出身好，会有两个偷猎的父母吗？ 有的时候方语杉庆幸父母抛弃她，这样他遇到了爷爷，爷爷对她很好。 进了屋，两人的话不多，方语杉拖着行李回了房间，她简单收拾行李，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放在衣橱里面。 收拾妥当，她躺在床上刷起了朋友圈，她是一个很爱刷朋友圈的人，但总是一刷就过，不会点赞。 小温又去酒吧打卡。 容夏救了一个小动物。 赵泽发了一张照片，他打篮球的照片，照片里不止有他，还有韩祁川。 怪不得韩祁川换了衣服，原来他穿着上午的那身黑衣服打篮球。 照片上，韩祁川是一身黑色衣服，赵泽同样。 其实方语杉觉得赵泽没那么像韩祁川，而且越看越不像。 韩祁川站在那，他应该跟赵泽是一个队伍的，他手里拿着球，手臂抬高，脚底已经弹跳起来，正准备投球，照片映出他清瘦修长的身材，又让她想起了高中的时候。 他跟她走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边走边做投球的动作，有的时候还会突然转身面对着她做投球的动作，边投球边跟她说话。 她不喜欢跟他面对面说话，因为那时候她对他有了暗暗的心动。 只不过她小心翼翼地维护，不敢让他发现分毫，她怕他不喜欢她，到时候朋友都没得做。 等方语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又陷入回忆当中，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迫使自己冷静。 外面突然出现很大的动静，好像是杯子倒地的声音，刺啦的椅子挪动地声音。 “方语杉！” 是韩祁川的声音。 方语杉跑出去，推开门就看到，韩祁川笔直的站在中间，一副进攻又害怕的模样。 外面狼藉一片，地上有碎玻璃碴，椅子也倒在地上。 方语杉震惊地看着他。 韩祁川不知道怎么了，他回看她时，一脸无辜。 他这个样子，她见过，也隐约猜出点什么来了。 “在哪呢？”方语杉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厨房。”韩祁川也觉得难为情。 方语杉走过去，他也跟上来。 韩祁川紧跟在方语杉身后，害怕时还会抓着方语杉的衣角。 他这副模样很难跟动物保护神联系起来。 韩祁川有一个秘密只有她知道，他怕老鼠。 小时候韩祁川来她家寄住，山上虫子动物多，他看到一个胳膊那么长的老鼠，留下很深的心里阴影。 自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害怕老鼠。 方语杉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韩祁川，明明很害怕还要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方语杉看他，他摸了摸鼻尖，声音微沉:“它也可能跑了。” “哦。”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想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氛围变得轻松了些，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了。 方语杉拿起旁边的扫帚，轻声问:“你害怕老鼠，野外遇见了怎么办。” “野外没遇到过。” “那狐獴呢，它长得也是毛茸茸的。” “它们一点都不像。”韩祁川说完催促道，“你看看冰箱旁边有没有？” 也不知道这个厨房灯是怎么了，一闪一闪的。 方语杉不怕老鼠，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冰箱和碗橱的中间夹着一只，体型巨大，有柯基那么大。 厨房灯还是一闪一闪的，方语杉看到时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巨声尖叫。 “啊啊啊……” 下一秒，厨房灯彻底灭了。 昏暗的月光下，照着两个身影，身影好像重叠在了一起。 韩祁川看着跳在他身上的方语杉有些想笑。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向他扑了过来，撞了一个满怀。 怀里是她专属的味道，淡淡地清香。 方语杉双腿夹着他的腰，整个人闭着眼睛。 韩祁川这时候也不害怕了，他轻轻笑了，音调微扬:“你也害怕？” 见方语杉不说话，也不动，韩祁川只好抱稳她。 “你忘了以前的承诺了？” 以前的承诺是她承诺给韩祁川的，如果他遇到老鼠，她会保护他，帮他把老鼠轰走。 “你也没说是这么大的。”方语杉瓮声瓮气地说到。 最后，是邻居听到大喊声跑过来，帮他们把体型巨大的“柯基”赶走。 方语杉缓过劲来，脸红透了，她也不理韩祁川，直接回了房间。 过了半响，韩祁川敲门。 敲了半天，方语杉才给他打开。 “有事？”她的脸还红着，一双杏眼干净明亮。 韩祁川倚靠着门框，心情颇好:“明早你做饭。” “我知道了。” 方语杉正准备关门，韩祁川伸出手臂挡住了。 “还有什么事？”方语杉的心情正好与韩祁川相反，她心情糟糕透了。 “明晚想吃什么？” “随便。” 方语杉把他的手臂挪开，关上门。 没等几秒，又响起了敲门声。 方语杉打开门，眉心颦着。 “还有什么事？” 韩祁川扬了扬眉梢:“没事，晚安。” 28 动物医院内有阵阵地呜咽声,赵泽从手术台上下来，摘了一次性手套，扔在垃圾桶里。 跟他出来的还有另一个动物医生。 “最近看你挺开心啊。”那人跟在赵泽身后,来到洗手的地方。 赵泽一边搓着手,脸上挂着笑:“怎么看出来的？” “你脸上都写着呢,最近看你总盯着手机笑，有桃花？” “算是。”赵泽笑意更深，他本来大学刚毕业,又是刚步入社会,性格单纯，有什么事都会摆在脸上。 “那可坏了，咱们院的小姑娘得伤心了。” “那你说人能看上我吗？”赵泽拿不准,虽然他在医院人气很高,但是这几天跟方语杉聊天，每次话题都被方语杉终结掉。 “你还是单相思？” “嗯,她不知道。” “我靠,这谁啊。” 赵泽没打算瞒，“你认识,拍摄团队的小方导演。” “那你眼光够好的啊,咱们院几个中国医生聚在一起讨论过她。”那人是个八卦王，院里的事情都知道。 “不过……”那人满脸为难，他看着赵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她前男友是李坤，你跟李坤关系也不错,这样有点不好。” 赵泽听到这消息颇为震惊,他有些不可相信:“不能吧……小方导演跟夏姐关系很好啊。” “这事是他们拍摄团队传出来的,你好好问问，那个韩队长不是跟他们都挺好的，你问问他。” 赵泽甩了甩手上的水，点头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八卦:“你怎么看上的她？” 赵泽坦然:“漂亮知性反正都很喜欢。” 赵泽承认见方语杉第一面一见钟情，他也知道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他并不避讳。 只是这几天的相处让他觉得方语杉的身上好像裹着一层面纱，好看又神秘。 旁边地人笑得贱兮兮地，“是漂亮，身材也好，就是人有点冷。” 看到那人的表情，他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在与方语杉相处中，他并不觉得她冷，只是对于社交有些木讷，他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不善言辞，但心地善良。 他觉得方语杉就是这样的人。 见她的第一面是在动物医院的后面，他去看医治好的动物。 就看到草丛中蹲着一个人，她穿着牛仔裤，白色短袖的雪纺衬衫，扎着丸子头，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 她的面前是一只兔子。 当时他就想，她的眼睛跟兔子的眼睛似得，明亮又清澈，真好看。 看到赵泽脸上洋溢着傻笑，旁边的人摇摇头心想，这小子是陷进去了。 * 拍摄紧张的进行着，这几天利迪亚天气不错，没那么热，也不下雨。 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过脸庞，很是舒服。 方语杉帮老李收拾东西，老李看着她问:“听说了吗，要分两组拍摄。” “听说了。”她低头整理着机器。 分组拍摄的事情，早在组里传开了，挺多人来这边一为丰厚奖金，二为了一份工作，都知道利迪亚野外不安全，想去的不多。 “挺多人不想去。”老李说。 方语杉有些疑惑地问:“一起拍摄也会去野外，他们没做好准备吗？” 老李看着方语杉，笑了笑:“傻妹子，一起拍和分组拍能一样嘛，都是那点奖金，肯定更倾向于活少安全的工作。” 等收拾完准备登车的时候，高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 高颂戴着那副眼镜，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渔夫帽，也戴上了。 “我帮你拿。” 高颂想接过方语杉的背包。 “不用。”方语杉回绝了他。 高颂站在她身边，沉默半响，他摸了摸帽子，“小梦和小倩年龄还小，性格都比较外向，说话太直，你别放在心上。有的时候职场就是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如果听前面的话，方语杉还会不计较，但是高颂后面的话让她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火，那火从丹田直冲胸口。 “为什么要忍？”方语杉停下来，一双杏眼镇静地看着高颂。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她还是保持着平静。 高颂自知说错话，他无措地抬了抬眼镜，“对不起，我表达有误。” “我不需要忍什么，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方语杉第一次说重话。 显然对于方语杉的话，高颂愣了很久。 不知何时微风停了，一阵阵热浪如波涛一般扑在脸上，一股燥热袭来。 方语杉心里的怒气未消。 她可以不在意王倩和吴梦的针对。 因为她从来没把她们当回事，她们的针对，对她经历的事情，只是挠痒痒而已。 她也可以不在意高颂拿着一副教育人的模样所说的一番话。 但她无法不在意那三个字——忍一忍。 这三个字是她听过最多的也是最烦的三个字。 从小到大，有太多人对她说过这三个字了。 小时候，她有些顽皮，小孩子之间免不了打打闹闹，有一次她跟一个人打架。 那人父母找了爷爷，一番教育后，邻居在旁边看热闹，末了，邻居也补了几句。 他说，小杉，你没爹没妈，就你爷爷一个人，凡事多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那时候爷爷不在。 后来上了初中，她跟人打架，叫了家长，她又免不了被教育。 老师不会跟邻居那样看笑话，反而是同情地看着她，说，小杉，你爷爷下山不方便，凡事多忍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后来她想学乖一点，尽量不与他人冲突，能忍则忍。 可是后来上了高中，突然就有人惯着她了。 那是一个夏末，刚刚步入高一。她见到韩祁川。 彼时，他理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冷白皮，穿着白色衬衣领的校服，这校服穿在他身上，在校园里极度显眼，少年感十足，阳光帅气，就好像电视里的明星。 她记得那是一个课间，她从楼梯往上走，后面冲出一个男生，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身子一重，跌在了最上层的楼梯上，而那个男生头撞在了墙角。 后来送了医院，轻微脑震荡，头上被缝了几针。 家长是护犊子，父母爷爷奶奶都来学校，讨个说法。 眼看着要闹大，学校领导老师凑了些钱，给方语杉。 班主任说:“语杉，你先忍忍，拿着钱跟同学道个歉。” 校长也是，慈祥地笑着，可是说出的话却无比的刺耳。 他说，为了学校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方语杉本来也想忍下来，她不想爷爷担心。从山上到这里要坐半个小时的车，爷爷腿脚不便，她不忍心。 她接过钱的那一刹那，突然鼻子一酸。看着厚厚地一沓钱，既心酸又难受。 从办公室出来就遇到走廊上拿着篮球与同伴笑着聊天的韩祁川。 迎面与韩祁川撞上，见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钱，她把手背后，头偏向另外一边。 从韩祁川身边经过时，她感受到他停下来，没再说话。 还是同伴说，“祁川怎么不走了？” 韩祁川声音沉着，篮球扔给他们，歪头笑了笑:“你们先去，我有点事。” 听到这儿，方语杉加快了脚步，她隐约能感受到，韩祁川口中的“有事”应该与她有关。 “你跑什么？”韩祁川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烫，被他触碰的那块肌肤热烈滚烫，像是暖炉。 “我没跑。”声音微更，再往下她说不出，怕眼泪流下来。 韩祁川撒开手，一下子将钱扯过去，他的动作极快，让她没有防备。 “这钱哪来的？”他微微皱眉。 因为放假，很多人都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死路口。 方语杉不说话，她倔的很，也怕一说话眼泪掉下来，太丢人了。 韩祁川被她气笑了，他舔了舔唇角，“眼泪掉下来就觉得丢人了？瞅你那点出息。” 这话一说出来，方语杉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眼睛通红，瞪着他，气鼓鼓的。 “哭什么哭，丢不丢人。” “……” 方语杉哭得更凶了，完全是被韩祁川气的，把原本的委屈都忘记了。 韩祁川没再说话，他靠着墙，手上拿着钱，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墙。 一分钟，两分钟…… 等方语杉情绪平复，他又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抚小狗似得，发顶的头发都被他揉的炸了起来。 “你老老实实回家，这事我给你办。” “可是，老师说……”她说得断断续续的，情绪还有些起伏。 “肯定会按老师要求办。”说完韩祁川摸了摸鼻子。 韩祁川摸鼻子的动作她一直记得。 后来他被她送回家，他还有点少年老成的样子，找了一个马扎和爷爷聊天，快要下午才离开。 后来上学，她知道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心急如焚，一直在门口等着他。 到他可倒好，笑嘻嘻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嘴角噙着笑，把一沓钱递给她。 “喏，你的精神损失费。” 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韩祁川摸了摸后脑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校长给你的精神损失费，拿着买点好吃的。以后有什么事先找我，听懂没？” 他像是在哄小孩，一双眼睛微微弯着，笑起来很温柔。 他只比她大一岁，却让她很有安全感。 最后，这钱他还是塞给了她。 正当韩祁川走得时候，他又回过头，摸了摸鼻尖，眉毛轻挑，笑得肆意:“如果你花不出去，可以给哥哥买点好吃的。” 那时候走廊上，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阳光下他好像是温暖的，让人想要靠近。 不过，她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她的心里好像撒了种子。 种子的名字叫暗恋。 时间久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回的什么，只是脸很热，脑袋像是短路一样，满脑子都是他的笑。 29 风卷挟着尘土飞扬,为这天空蒙上了一层薄纱。乌云遮盖住落日，那一点余晖渐渐消失，被乌云代替。 利迪亚天气多变,方语杉从车上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 大家下车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她站在外面步伐也加快了些。 等大家站在走廊下时，看到高颂走得很慢。 “高副走快点，淋湿了会感冒。”有人喊。 高颂像是没听见,后来吴梦跑过去,拉住高颂带着他往走廊跑。 方语杉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她只觉得有负担,高颂的突然示好有负担,高颂的教育对她来说也是负担。 她知道是她说得有点重，但她觉得自己没错。 等人商量着吃什么的时候,方语杉还站在走廊下,没动。 钱哥叫她:“不去食堂吃？” 方语杉摇头，“我回去吃。” 今天晚上是她做饭,早上韩祁川叮嘱了她不下五遍。 站在走廊里,这种半开放式走廊，冷风阵阵袭来。 今天方语杉穿了港风印花的衬衫，一条浅色牛仔裤,头发挽起来别了一个鲨鱼夹。 衬衫很薄，冷风一吹，她胳膊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时候手机亮了,是韩祁川打过来的。 “喂？” “……” “你要晚一点是嘛？” “……” “冰箱里面有菜吗？” “……” “你回来买是不是太晚了？” 那天轻笑一声,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方语杉不明白他笑什么,她做菜需要准备好。 “你去找小贾，让他带你去超市。” “麻烦人家合适吗？” 韩祁川单手插兜，站在一处空地，嘱咐道:“你得保障自己安全，去找小贾。” 方语杉拿着手机，电话那头已经挂断。 他声音总是那么好听，溢着温柔。 没等她去找小贾，小贾驱车赶了过来。 “小方导演上车。”小贾探出头，圆圆的脑袋憨厚不已。 “小方导演给韩队做好吃的嘛？” “只是做晚餐。”方语杉回。 刚上车不久，韩祁川发来信息问。 韩祁川:【上车了？】 方语杉:【嗯。】 韩祁川:【我想吃糖醋排骨。】 方语杉没回。 韩祁川:【我点菜，吃糖醋排骨。】 方语杉还是没回，装看不见。 她发觉，他们的关系似乎好了很多，不像刚来时剑拔弩张，或者，因为那隐藏在平和关系之下的死结没有掀开，所以他们的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 韩祁川最终没再发。 过了一会儿，小贾的手机响了，小贾听了一会儿，拿下手机按了扩音。 “方语杉——”他声音低沉，他叫她全名时总是咬重尾音，“我想吃糖醋排骨。” 小贾捂着嘴忍着笑。 方语杉看了看小贾，脸有些微红，“我知道了。” “好。” 韩祁川似乎颇为满意地挂断电话。 等挂了电话，小贾笑出声，一双圆眼笑得眯缝着:“小方导演，你跟韩队好像新婚夫妻啊。” 方语杉听了，脸更红了。 她有些无措地嘱咐道:“你好好开车，别瞎说。” * 小镇上的超市不是很大，但里面蔬菜和生鲜还算齐全。 小贾也想买点吃的，于是方语杉提出自己先去生鲜买肉，再去找他。 到了生鲜区，方语杉比划着要了点排骨，又买了鱼。 等她往蔬菜区走时，有人喊她。 “小杉。” 带着口音的汉语。 只见达娃穿着超市的服装冲她招手。 方语杉回过头匆匆一瞥，没想多留也没打算打招呼。 经历那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跟“帮凶”有什么交流。 但达娃依旧追上来，堵住她。 “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鬼迷心窍。”达娃双手合十像是忏悔。 方语杉声音微冷:“你的道歉韩祁川已经告诉我了，所以……你没必要再道歉。” 道歉不在于次数多少，而在于真诚。 周围已经有人向她们投来目光，她实在不想在众人注视下与达娃纠缠。 “是我不对，马查也已经死了，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原谅你了，我可以走了吗？”方语杉说完，她看着达娃。 她不知道达娃到底有没有改变，但这事她不想再参与，一个马查哥哥就让她够头疼的了。 达娃似乎真的忏悔了，她半耷拉着眼皮:“我是真的很抱歉，也很后悔。” “那你为什么给我喝安眠的牛奶呢？” 达娃抬起头，看着她。 “是马查他晚上总会过来，他要我，声音太大我怕吵醒你，你会醒告诉韩的。” “我不明白你喜欢韩祁川为什么还要跟马查纠缠呢？” 达娃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韩不喜欢我，他太难追了。我只是不希望他不讨厌我，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讨厌了我。” “其实他对你很特别，我那时候有一点嫉妒，才没告诉你马查每晚过来的事。”达娃说出实情。 韩祁川在利迪亚很受女生欢迎，以前达娃被马查骚扰时，巡护队的人会帮她，韩祁川也会帮她，这让其他女生嫉妒，她以为她是特别的，没想到一点不特别，韩祁川他是一个好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当方语杉到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韩祁川对方语杉的不一样。 每次他过来，眼睛总会似有若无地看向方语杉，她真的嫉妒。 “总算事情都过去了，马查也死了，他也不会再纠缠你们。”达娃说。 方语杉抿了抿唇，声音平淡:“还有他哥哥，他哥哥想杀我。” 这次轮到达娃一脸疑惑，“马查没有哥哥，他一直一个人，他父母都被他气死了，亲戚更是躲得远远的。” “他没有哥哥？” “他没有，跟他关系好的朋友都没有，他这人人品很差。”达娃回她。 方语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韩祁川在骗她。 可他为什么骗她呢？ 如果是抢劫，那可以直接说是抢劫的罪犯，何必再编一个马查哥哥的谎言呢？ 从超市出来，小贾明显感觉到方语杉低气压。 虽然方语杉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但她心情好时表情呆滞一些，心情不好时压着怒气，眼睛要亮一些。 快到韩祁川家的时候，方语杉突然问:“马查的哥哥你知道吗？” 小贾愣了愣，他虽然平时不靠谱，但是不擅长撒谎。 韩队是嘱咐过，不要透露抢劫犯的事情给方语杉。 “啊……知道。”小贾眼睛瞄了瞄方语杉。 “他叫什么？”方语杉眼睛盯着小贾。 小贾看着方语杉的眼睛，雪亮干净，有种能看透人心的感觉。 “华沙。”小贾后背已经渗出汗，只想着赶紧到韩祁川家里，他快顶不住了。 万幸，方语杉没再问。 回到韩祁川家里，方语杉安静地做着晚饭，她慢条斯理地切着配菜，很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现在大脑混乱，所有的行动都是习惯性动作。 等听到关门的动静，方语杉才抬起头，是韩祁川回来了。 “吃饭了。”她声音平静如水。 韩祁川盯着她看，小贾给他打电话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今天问马查哥哥的事情了？有线索？” “没有，我就问问。”方语杉回答。 韩祁川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走了过来。 桌子上摆着几个菜，看到糖醋排骨地那一刻，韩祁川笑了笑。 自从方语杉搬进来，他也能感觉到两人关系的变化，说不上太好，但最起码不会吵架。 客厅放着一张桌子，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院外的花草，再往远处看，是璀璨的星空，真是一幅难得景象。 韩祁川刚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就听见方语杉放下筷子。 她看着他，眼里满是探究。 “为什么骗我。” 一块糖醋排骨瞬间没了味道。 “骗你什么？”韩祁川笑了笑，拿出一贯吊儿郎当的作风，试图蒙混过去。 “我在超市遇见达娃了，根本没有马查哥哥这个人，你在骗我。” 韩祁川吐出骨头，一块肉卡在嗓子，让他弯腰咳嗽了几声。 方语杉推了一杯水给他。 韩祁川仰头喝了一口，还真是狼狈。 此时方语杉镇静无比，她保持着头脑清醒，就怕韩祁川把她糊弄过去。 他以前工作受伤，也干过这种事情。明明是枪声，就因为贴着纱布就把她糊弄过去了。 “那个人如果是抢劫犯你没必要跟我撒谎。”方语杉有理有据。 “你想听？”韩祁川声音微哑。 他瞒着她就是不想给她压力，她的生活已经逐渐进入正轨，他不想让她平静的生活有任何波澜。 他记得高考后她眼眸明亮谈着自己的未来。 她说，韩祁川我有三个梦想，一是给爷爷治腿，二是成为有名的纪录片导演，三是…… 她当时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 三是嫁给韩祁川！ 他笑着逗她，“你羞不羞？” 那时候她噘着嘴，“我把你放进未来里，你又变着法说我脸皮厚。” 他笑得懒洋洋地，“哦，原来你记得。” 其实那次在教室表白后，韩祁川问过方语杉，这丫头倒好装失忆。 那可是他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表白的。 “我需要知道真相。”方语杉是执拗的，她也是敏感的隐约感觉到和她有关。 细想案发时，那两个人好像都是冲她来的。 “我说过刘山在你公司附近出现过吧？”韩祁川放下筷子，声音郑重很多。 方语杉点头。 “他脱离了一个偷猎组织，卷走了这个组织四分之一的财产，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组织的所有秘密，如果他能够自首，可以作为污点证人，但他一直在逃亡。 这个组织在利迪亚与国内有线，偷卖野生动物，数量庞大。我们都知道你是刘山的女儿，那边更是清楚。” 方语杉觉得好笑，“他们早就抛弃我了，怎么会觉得我对刘山很重要。” “刘山的妻子说过，你是走失的，刘山很重视你。” “呵。”方语杉冷笑一声，觉得荒唐。 “所以他们是冲我来的？” “嗯。” 韩祁川看着她，她的表情平静，没有动怒，也没有害怕。 “吃饭吧。” 方语杉觉得知道真相，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 一顿饭，两人吃的安静。 收拾完东西，方语杉回了屋，透过门缝，韩祁川看见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她要搬出去？ 客厅内被黑暗笼罩，方语杉推门出来，看到韩祁川站在外面，躬着身子抽烟。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抽烟，手指夹着烟，食指点了点烟，烟灰抖落，那猩红的光更加明亮。 落地窗外有一盏灯，他的身影被灯光笼罩着。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他眼里满是疲惫，看着让人难受。 方语杉裹着外套推门出来，利迪亚夜晚温差有些大，微凉的风，有些冷。 见方语杉出来，韩祁川捻灭掉烟，扇了扇周围的白烟。 “你准备搬出去？”他声音哑着，微微更咽，喉结滚动，性感异常。 “谁说我要搬出去了。”方语杉拢了拢衣服。 韩祁川看着她，他看到她眼里的狡黠，一瞬间，整个灵魂好像归位，他笑了笑，没说话。 微风阵阵，院落的花被风吹得摇曳生姿，有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韩祁川。” “嗯？” “我想抓到坏人。” 30 “我想抓坏人,抓到刘山，抓那些偷猎的人。” 韩祁川敛眉看向她，只见她眼睛明亮,如这天上的星星一般耀眼。 只是他低低地笑了声,她知道方语杉是认真的。 方语杉听到他的笑声,心里直打鼓。 “你不是一开始也想让我配合吗？” “就你这个小身板抓谁啊？”韩祁川声音懒洋洋地，好似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你不是说我有用吗，那些人不抓到,我自己安全也会受影响的。况且,你不也想抓到害死林志的凶手吗？” “这事不用你操心。” 说完韩祁川粗暴地拢了拢方语杉的衣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语杉盯着他的背影，他身形挺拔起来,没有刚刚抽烟时躬身的颓废感。 她知道他没生气。 让她奇怪的是,她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死结。 好似黑暗中，那一个锁在心上的锁断了。 那是一种很轻松奇妙的感觉。 当年分手,与林志的死有莫大的关系。 她记得那年一连几天下着大雨,尤其是那一夜，雨大的惊人,像是石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那晚她工作回他们的家,路上雨伞都不管用，大风裹着大雨。 便利店的外面播报着天气预报。 她路过看了一眼，心里陡然升起不安。 南城属于亚热带气候,有雨林，是一个物种丰富的地区，拥有许多国家级保护动物。 也因此南城多年前是偷猎者猖狂的聚集地,这里大量贩卖野生动物,从非洲等地运送过来的象牙,都在这里倒卖。 后来国家重视，森林公安对这些犯罪分子进行强劲有力打击，才得以将野生动物保护起来。 但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那晚，方语杉睡得并不踏实，等她醒来，天色尚早。 因为睡不着，她打开手机看微信朋友圈，朋友圈内一张黑色的照片，男生穿着警服，脸上含着笑意。 有人发:兄弟一路走好。 本来脑子麻木的她，下一秒彻底清醒。 这是林志。 林志死了？ 后来她给韩祁川打电话，没有人接通。 到了第二天，韩祁川过来接她，带她去见一个人。 路上她问起林志的事情，韩祁川闭口不谈。 而她也没想到这一路的目的地改变了她平静的生活。 韩祁川带她去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个穿着黄色狱服的女人，眉眼间竟然真的有些相似。 起初她不信，可是韩祁川告诉她是真的，有亲子鉴定报告，她才知道原来韩祁川和爷爷早就知道。 她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叉。 无论多么心里强大的，她还是接受不了。 后来她从李坤那里知道林志的死跟她的亲生父亲有关。 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成了杀死男朋友兄弟的犯罪嫌疑人。 自那以后，她与韩祁川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无休止的争吵指责，让他们精疲力尽。 而林志，父母成了他们两个之间不能提的话题，一提便回吵架。 * 方语杉突然说抓坏人这事，韩祁川没放在心上，他昨天把她这话糊弄过去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见到站在门口的方语杉。 把他吓了一跳。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最后韩祁川擦了擦头发，侧身倚靠着墙，“又偷看我洗澡？” 被他一说，方语杉抿抿唇，眸子里染着怒意，声音淡了很多:“我想抓到他们。” 韩祁川哼笑一声，“你想怎么抓？” 方语杉看着他，“你不是有方法？” “真有那么容易也不会三年没消息。”韩祁川说。 而方语杉知道，此时的自己像一个幼稚园的小孩，很幼稚。 韩祁川直起身，颇为冷静，“问你件事？” 方语杉抬头看向他。 “你怎么想通的？”他直着身子，依旧懒洋洋地，讲话有股懒劲。 看似不在意，可眸子亮着，认真地盯着她。 “我不知道。”方语杉被他这么问一通，像泄了气的皮球。 韩祁川没在意她的答案，只是淡声说:“洗漱吧。” 方语杉低着头，脸上带着一点颓废感，像个小孩。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有正义感，像小时候一样，一替别人出头就像个女将军，带头冲。 后来中学那段时间把她这性子磨没了。 他这才发现，根本没磨没，而是被她藏起来了。 明明看着柔弱清纯的长相，却有这坚毅的像野草一样的性格，疯长而坚韧。 * 方语杉不明白为什么韩祁川不答应，明明她的加入会给他们更多的机会。 车直接停在基地门口，她自己走进去，韩祁川又去了野外。 到了办公室，钱哥拿出一张表格，敲了敲桌子。 “人都到齐了我说个事儿，咱们拍摄进度很慢，这样下去不行，我跟高副商量分组拍摄，分成一组二组，高副带一组去野外，我带二组留在这里继续拍动物医院。然后，这上面是分组，两位实习生跟着我留下来。”钱哥转头看向方语杉，“小杉你野外经验丰富，你跟着高副去野外。” “好。”方语杉点头。 “然后去野外这事，还需要跟巡护队商量一下，过几天才出发。” 其他人看着名单，有庆幸的，有唉声叹气的。 高颂找到时机，到了方语杉身边，“我们一组。” “嗯。” “那天事情对不起，是我说的不对。” “我说的话也重。”方语杉收拾着东西，既然一组拍摄，和谐的团队氛围才能拍出好的纪录片。 王倩和吴梦在角落里，王倩说:“你看两人又聚一起了，再不行动晚了。” 吴梦:“可是……” “可是什么，你要是能拿下高副转正的事不就稳了，而且高副家有钱，他家是做房地产的。” “行。” 分组这事出来没两天，拍摄团队就出事了，钱哥晚上上厕所踩了两颗钉子，不止钉子扎进去了，因为太紧张人滑倒了腿还骨折了，只能在医院休息。 分组拍摄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但不分组效率低不说，还浪费钱。 跟公司和制作方沟通，安排了方语杉顶上钱哥的组长位置。 本来钱哥跟巡护队沟通拍摄的事情，这个任务落在了方语杉头上。 原定方案是跟拍巡护队巡逻，多次跟拍能拍到偷猎捕杀动物的故事，还有一个巡护员为主角讲述他的故事。 时间紧任务重，快中午的时候，方语杉给韩祁川打电话，他声音懒洋洋地，答应她过来，顺便李坤过来捎她来这。 这是一家烧烤店，店铺外面有一个大的烧烤展牌。 进去后，屋子不是很亮，昏暗发蓝的灯光，屋内舒缓的音乐，结账台后面是一排酒架，各式各样的酒。 老板也是中国人。 方语杉到了之后，韩祁川他们坐在中间的一桌，赵泽向她招手。 “小杉。” 坐在赵泽旁边的韩祁川看了他一眼，拍了一下赵泽的后脑勺，“这么没礼貌，你不应该叫姐。” “川哥，你这有点直男了，现在女孩子不让叫姐。” “那叫什么？” “小仙女。” “哦……”韩祁川敞着双腿坐着，松散地靠着椅背，视线落在方语杉身上。 原来是小仙女。 赵泽看到方语杉满心欢喜，心更是起伏不定，他们挺久没见面了，微信聊天也只是没几句。 方语杉过来的时候只听到了哦的一声，就看到韩祁川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吃什么，你再点。”赵泽递过来菜单。 “不用我吃过了。” “这家鸡翅烤的不错，可以试试，老板中国的。”韩祁川出声推荐。 “那要两串鸡翅。” 一顿饭吃了一半，方语杉发现赵泽不仅长得有点像韩祁川，饮食习惯上也像。 “找我什么事？”韩祁川吃完问方语杉。 “我们想跟拍巡护员的生活，想跟你沟通沟通。” “没时间。” 方语杉话还没说完，就被韩祁川回绝了。 “你……”方语杉咬了咬唇，碍于赵泽在，她没大声说出来，“我上个厕所。” 方语杉起身上厕所，看见韩祁川脸上的笑意，就让她生气，于是走到他旁边时，用腿故意拉了一下椅子，椅子分毫未动。 装上韩祁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更加气不打一出来。 真是无赖！ 韩祁川收回视线，心情颇好。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在一点点变化。 店内舒缓的音乐让人们精神放松，中午店内人不多，舒缓的音乐也不吵人。 韩祁川拿起酒杯喝了一杯，看向赵泽问:“我听说你最近有喜欢的姑娘了。” “哥，你怎么知道的。”赵泽有些惊讶。 “小夏说的，是谁入了你的法眼，跟我说说，帮你参谋参谋。” 赵泽本来也正想问问方语杉跟李坤的事，于是凑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哥，那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关于坤哥女朋友的事。”赵泽低着头说完更加不好意思了。 韩祁川沉默了，他难得正色地看着赵泽，心想还真让李坤猜对了，阿泽这小子看上容夏了。 “阿泽，做人要有原则，不能破坏人感情。”韩祁川正色到。 赵泽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川哥误会了。 “哥你误会了。”赵泽笑着，“没打算拆散坤哥和夏姐，我说的女朋友是坤哥前女友。” “谁？”韩祁川拧着眉一脸疑惑，李坤什么时候有前女友？ “方语杉啊，你不知道吗？” 赵泽突然有些后悔告诉韩祁川了，看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估计都不知道李坤前女友的事情。 在韩祁川怔愣片刻，他回过神，说:“我还真不知道她是李坤前女友。” 后面几个字似乎他咬着后槽牙说的。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赵泽一脸懊恼，揉了揉自己头发。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韩祁川疑惑地看向他。 “我想追她。” “？” 31 烧烤店的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古典音乐,明明净化心灵的音乐，此时韩祁川觉得很是烦躁。 他看着赵泽，赵泽确实跟他长得像,有一些生活习惯也像,有一次他甚至开玩笑地说,赵泽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也听容夏说过，赵泽更像高中时候的他，那时候他笑着说自己老了。 韩祁川摸了摸嘴唇,烟瘾又犯了。 “我出去抽根烟。”韩祁川站起来时,凳子移动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这舒缓的音乐中异常明显。 其实他不怕有人追求方语杉，像她们团队中的高副,他不放在眼里,但是赵泽…… 韩祁川站在外面，抽着一支烟,他透过窗户正好看到在那边跟老板娘寒暄的方语杉。 他低低地笑了笑,可真够窝囊的。 方语杉出来的时候有些晚，刚刚从厕所出来,碰到店里的老板娘,好巧不巧，老板娘她认识，以前拍纪录片的时候采访过。 老板娘拉着她寒暄了好一会儿,才放过她。 等她回到饭桌上，不知谁又点了一大堆烧烤，还有啤酒。 韩祁川和赵泽两个人喝了起来。 两人一杯又一杯地猛灌。 方语杉知道韩祁川是海量,没人能喝得过他。 知道韩祁川海量这件事,还是一次同学聚会,有几个男同学想合伙灌她，被韩祁川知道了，他愣是一人挑三人，把那三个人喝得进了医院，他还像没事人一样，不让她搀扶，自己直接打车回家。 “你们两个少喝点。”方语杉没忍住出声制止。 韩祁川却不依不饶，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尽兴了，又给赵泽满上，硬是不搭茬。 “别喝了。”方语杉按住韩祁川的酒杯，“你没看见他都喝多了。”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赵泽，他勾了勾唇，“怎么心疼了？” 方语杉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赵泽确实喝多了，脸红着，眼神都有点迷离了。 可方语杉劝不动，韩祁川并不在意她的话，相反听了她的话，喝得更厉害了。 实在没办法，她给容夏打电话。 两人又喝了一轮，赵泽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 韩祁川则静静地盯着酒杯，也不说话。 容夏和李坤赶过来就看到桌子上和地上堆着酒瓶。 “他俩喝多了。”方语杉也不知道怎么她一回来两人拼上了酒。 “怎么喝这么多。”李坤皱着眉，“川哥脸都白了。” 被李坤这么一提醒，方语杉才发现韩祁川脸有些白，嘴唇也白了些。 “他不是能喝吗？”方语杉诧异地问。 李坤斜睨着她，语气不好:“谁说的？” “以前……” 李坤冷哼一声，声音冷着，看她跟看仇人似得:“你还好意思提以前，他因为你喝得差点胃溃疡。他替你挡了多少事情啊。” 李坤说完，被容夏打了一下脑袋，“别没完没了的。你把赵泽送走，小杉你跟着我搭着我哥，我送你俩回去。” 韩祁川确实喝多了，他脸色惨白，反应都迟钝了些，等方语杉靠过来，他顺势倒在她的身上，特别依赖她。 一瞬间，方语杉鼻子酸酸的。 现在她才发现，韩祁川其实不是那么能喝。有的时候一些细节的东西没有被她发现，比如分手前那几天，韩祁川也会喝多，其实那时候她就可以发现。 那天他为她拼酒，送他上车，她应该也注意他惨白的脸色。 韩祁川为方语杉的付出，大抵是一句心甘情愿。 这是容夏想到最贴切的词语。 太阳逐渐落下，天边泛起淡雅的玫红色。 韩祁川坐在后面，头仰着，一直没说话。 从后视镜看过去，优秀的下颚线，微微凸起的喉结，他的脖颈细长，其实韩祁川除了脸色白了些，他的身上泛起淡淡的粉色。 到了韩祁川家里，容夏停了车，两人一同将韩祁川扶下来。 方语杉接过韩祁川，让韩祁川靠在她的身上，容夏看着他们:“好好休息。” “嗯。” 容夏看向方语杉，声音略沉:“小杉，李坤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回去收拾他。” “不用，我没事，没生气。”她确实没生气，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 方语杉颤颤巍巍地将韩祁川扶进来，她带着他往他的屋子走，手拧了两下门把手，没开，好像锁上了锁。 没办法，方语杉又折回来，把他先放在沙发上。 韩祁川好像被定住一样，目光呆滞，也不说话。 方语杉也没打算去叫他，她去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递到韩祁川面前。 “把这个喝了。” 韩祁川抬起头，他的一双眼睛虽然呆滞了些，但此时人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听话。” 方语杉说完，韩祁川拿起碗全部喝完了。 他喝完就把碗放下，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方语杉本想站起来把碗拿到厨房洗，可还没等她拿碗，她的手被韩祁川攥住。 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看，下一秒，他将她拽进怀里。 她的脸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耳边是咚咚咚地心跳声音，她不知道韩祁川为什么突然拽住她，等她反应过来，想挣扎站起来的时候，后脑勺被他手掌覆住。 “你不难受吗？”方语杉声音闷闷的。 “不。” 他喝醉后，不像平时懒散的状态，更多的是认真，乖巧。 其实她很少看到韩祁川这副样子，他以前张扬肆意，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状态，很少这么安静。 他的这种安静又不像平时疲惫颓废的样子，就是那种被抽走灵魂，呆滞的安静。 他的手力度减弱，方语杉这才从他的胸口中脱离，抬起头，仰视着他。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不是很清明，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你不难受吗？”方语杉轻声说。 她见过很多喝醉的人，有的人会大吵大闹撒酒疯，有的人会跑厕所，有的人会倒头大睡，而他就是安静地干坐着。 韩祁川摇了摇头。 “你不睡觉？” “睡。” “那你躺下。” “你不走？” “我不走。”方语杉难得安静地安抚着他，她内心依旧愧疚，她并不在意李坤对她的态度，但她在意他所说的话，韩祁川为她付出太多。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很愧疚，自责。 内心掀起阵阵波澜，她想她动摇了，在他面前，她很难不动摇。 外面夜空笼罩，月亮又圆又亮，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地板上行成一片光影。 韩祁川躺在沙发上，他的手拉着方语杉的手。 这一天下来，方语杉身心俱疲，此时此刻上下眼皮打架，她想脱离韩祁川的手掌，可她一动，韩祁川就会睁开眼睛，无奈，她坐在地毯上，头枕着胳膊，沉沉地睡了过去。 桌子上手机发着蓝蓝的幽光，聊天记录里最后是发给小温的信息。 【在他身边很难不动摇。】 天空外泛起鱼肚白，光亮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 韩祁川皱了皱眉，他眼皮动了动，才慢慢睁开，一开始他眼神呆了呆，后来坐起来时，他的手动了动，发现一直攥着一个人的手。 他看到躺在地毯上面的方语杉，神情恍惚了片刻，才发现原来昨晚不是梦。 他看着她的侧颜，她睡觉时很安静，她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小脸粉嫩，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看上去——秀色可餐。 下一秒，手机微信通话的提示音响起。 韩祁川看了一眼是小温，见方语杉皱着眉，他迅速的接起电话。 小温酒吧通宵一晚上，才看见方语杉的微信，她精神还亢奋着，“你动摇了？我这的优质青年怎么办？” “她睡着了。” “我靠，你谁啊……韩祁川？！” “嗯。”韩祁川语调不太好，他一直知道小温一直在给方语杉介绍对象。 “没什么事我挂了。” “哦？哦……好。等等，你你和小杉……” 半天小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直接挂了电话。 她本来想问，你跟小杉睡了？或者想问，你把小杉睡了，但好像都不对。 她让小杉跟他深入的谈，但不是这种深入啊！ 挂了电话，韩祁川正准备关掉她的手机页面，只是轻轻一扫，看到语音通话上面的那句话。 【在他身边很难不动摇。】 时间昨晚十点。 32 湛蓝的天空,有一处堆积的白云，白云像是一头大象，后面跟着一团又一团的小象。 这时候动物医院又忙碌了起来,利迪亚南部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偷猎者猖狂,南部动物医院已经收不下这么多动物，连夜坐火车送到北部一批动物。 赵泽手臂上搭着白大褂，手上拿着卡,在门禁嘀了一下,从外面走进来。 上次跟他聊天的男生看见他，在他周围转悠一圈，“呦呦呦,你今天穿得挺精神啊,怎么想起来穿一身黑了。” 赵泽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的短袖,中间有一个简单的logo,黑色休闲裤，趁着他皮肤更加的白。 清秀的眉眼,一双内双的眼睛,笑起来时弯着眼睛，一头羊毛卷也被他捋直，额前的刘海贴着额头,像一个乖弟弟。 “小方导演喜欢黑色。”赵泽一脸花痴样。 “你听谁说的？” “打听来的。”赵泽没具体说，他这个打听其实有点不地道，碰见了李坤,他旁敲侧击地转了一个弯问,他又不敢多问怕李坤察觉,最后问了一句方语杉喜欢什么颜色。 李坤站那沉吟半天，“她啊，喜欢黑色吧。” 所以今天赵泽穿了一身黑色。 旁边的人一脸遗憾:“你没听说吗，拍摄组那边出事了，今天来不了。” “出什么事了？” “听说他们那边一小姑娘差点遭人猥亵。”那人看赵泽有些着急，立马说，“不是小方导演，你放心。” 见赵泽满脸失落，他拍了拍赵泽肩膀，“兄弟，还有其他时间见小方导演，你主动约她也可以，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振作点，你啊就是小男生心理，成熟点。” 赵泽被鼓舞到，他揉了揉脸，想着下次找机会约方语杉。 等他进办公室，正好容夏也在办公室，他之所以跟容夏熟就是因为两人一间办公室。 他进来后，容夏抬头，“今天怎么穿这么精神，怪不得我来得时候医院的小护士们聚在一起色眯眯地讨论，我以为讨论谁呢，怎么还把你那头卷毛捋直了。” 赵泽没说话，他挺想见方语杉的。 见赵泽不说话，容夏大大咧咧地问:“怎么下班见女朋友去啊。” “……” 对啊，他可以下班去见方语杉。 容夏话说完，就见赵泽眼眸亮了起来，他揉了揉头发，“夏姐，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事？”容夏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就是我说完，你别生气。”赵泽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说。” “坤哥前女友是谁你知道吧？” “什么，李坤这兔崽子有前女友？你听谁说的。”容夏心头的火只冲脑门，“我才是他初恋，他哪门子的前女友，他骗我？” 容夏作势要站起来，去找李坤，被赵泽拦住。 “谁是他前女友？”容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赵泽见容夏这么生气，他有些不敢往下说了，刚刚他太急了。 “快说！”容夏这脾气一上来压不住，她必须要听这个女人是谁，毕竟她不相信李坤。 “是……是小杉，是我听说的。” “你哪听来的谣言啊。”容夏直接被气笑了。 “他们说的。”赵泽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哎，阿泽，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们小杉？”容夏靠着桌子抱着手臂。 赵泽这人直来直去，没什么不能承认地，他直接点头，“是。” “那你死了这条心吧，小杉对你肯定没感觉。” “为什么？”赵泽愣了愣，“她还喜欢坤哥？” 容夏摇头笑:“跟李坤没关系，她也不是李坤前女友。” 赵泽不满:“那为什么她不会对我有感觉，我们还没相处。” 容夏站那，上下打量赵泽:“其实，你硬件条件不错，还是有机会，不过，不是说你不好，但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喜欢过雄鹰的女人怎么会爱上燕雀。” 赵泽听得懂容夏所说，他也知道容夏是认真的，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她的前男友，有多优秀？”赵泽嗓子很干。 “跟韩祁川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容夏说的认真。 赵泽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容夏，他眼神坚定:“我不想放弃，我想试试。” 容夏沉默了，她笑了笑，“我倒希望你成功。” 赵泽知道韩祁川已经够优秀了，他有听过韩祁川的事迹，三年前韩祁川来到利迪亚，那时候的利迪亚北部偷猎猖獗，村民和野生动物之间关系并不和谐。 自从韩祁川到利迪亚之后，偷猎者被抓，北部野生动物保护区自此得到安宁，而野生动物和村民生活也逐渐趋于和谐。 而韩祁川不仅保护动物，也会其他七零八碎的技能，深受这里人民的喜爱。 他知道韩祁川优秀，而一个比韩祁川还优秀的人，他不敢想象。 容夏见赵泽这小孩一腔孤勇地上前，觉得可爱。她倒是希望赵泽能把小杉带出来，也许是好事，对小杉对她哥也许都是好事。 * 晨时，方语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身上盖着薄被。 手机放在桌子上，已经没有电了。 她站起来，左右看了看，韩祁川并没有在。 等她转过来，面向落地窗的时候，看到落地窗外，韩祁川在浇花。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奇怪，韩祁川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懒散的状态，会是一个喜欢侍弄花草的人。 据她了解，喜欢侍弄花草的都是一些老大爷，一开始韩祁川侍弄花草的时候，她还开玩笑地叫他韩大爷。 外面阳光明媚，光照落在花上，显得花草更加明媚动人。而一旁侍弄花草的韩祁川，也被阳光笼罩着，英俊的容貌，眉眼深邃，狭长的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这样笑起来弯而好看。 看吧，跟他相处久了，她早晚会动摇，可他呢，还喜欢她嘛。 毕竟三年前，她做的那样决绝。 韩祁川看见她，放下水壶，拍了拍手，弯腰从花架子中出来。 没一会儿，门开了，韩祁川进来的时候，扬了扬眉梢，语气调侃:“这么喜欢偷看我？” “……” 他可真不要脸。 方语杉摇了摇头，动摇什么，她昨晚一定是被他们喝得酒熏晕了。 自从将她父母的事情敞开后，她轻松了不少，跟他相处也没有以前的剑拔弩张，一提就炸毛的状态。 “厨房有早餐，还热乎着。”见方语杉不搭理他，他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我先充电。”方语杉拿起手机回了卧室。 手机刚开机，缓了一阵，蹦出一堆未接电话，是拍摄团队的一些人打的。 她还没回过去，小温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刚接通，小温劈头盖脸地一顿输出。 “怎么回事啊，你跟韩祁川和好了？还是夜难眠心孤独，宿醉之下，一冲动就睡了啊。前者和好我开心但是后者……你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方语杉怔愣片刻，消化了小温这段话，还是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还没醒酒？昨天你不是发给我说你动摇了嘛，我就给你打电话，是韩祁川接的，他说你睡了。” “他接电话了？” “是啊，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没睡，也没和好。昨晚他喝多了，我把他送回来，当时太累了，我也不小心睡着了。” 方语杉隐去韩祁川乖巧的那段，简单告诉小温事情的经过。 她是理智的，不会因为氛围的暧昧，而不清不楚地发生关系。 但……如果韩祁川接了电话，他会不会看到那句话？ 方语杉挂了电话，看着微信里的那句话，好像没什么特别，这个他，也没有提韩祁川的名字。 她开始自我安慰，韩祁川没看到，没怀疑。 夜晚能让人的理智逐渐削薄，感性更占上风。 等她挂了电话，先打给老李询问情况。 “怎么大家都给我打电话？”方语杉问。 那边闹闹哄哄地，老李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团队的实习生小梦昨晚跟着高副出去，高副没看住，差点遭人猥亵，被拐走，好在高副发现，那小孩被吓得不清，现在她只认高副，咱们这边没了主心骨，拍摄干不下去，好多人都想回去。” 方语杉安静了片刻，她颦眉，知道事态严重，“老李你先安抚大家，我这就过去。” 钱哥作为组长因为病无法工作，又出吴梦这件事，高颂更是无暇顾及，再不有人主持，这个团队就散了。 她来不及吃饭，简单洗漱就去找韩祁川。 “我们那边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方语杉在那着急，韩祁川倒好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 “韩祁川。”方语杉叫他大名。 韩祁川掀眼看过来，“我知道。” “我很急。” “我先问你件事，你回答，我带你走。” “什么事？” “那个让你动摇的人是谁？”韩祁川垂眸看着她，他眼眸漆黑明亮，像是漩涡，吸引着她。 “你趁火打劫！”方语杉真急了。 “是。” 韩祁川不否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的手机又响起了电话，是老李。 方语杉捏着手机，抬头看向他，她的脸上没有往常柔和淡漠。 韩祁川站在那里，他笃定她会说。 “是你，是你行了吧。” 33 等方语杉赶到的时候,许多人早就聚在办公室商量着怎么办。 有人退缩:“回去得了，两个领导都出问题，这还怎么拍？” “咱们都拍一半了,回去不就半途而废了嘛。” “先联系公司那边吧。” “昨晚高副已经联系过了。” “我就纳闷了一个小女生大晚上瞎跑什么啊。” “女生就是麻烦。”说完那人看了一眼方语杉。 这人故意挑衅看着她,他是团队的摄像,以前跟方语杉一起去扶贫拍过纪录片，被方语杉怼过几次，两人有点隔阂。 方语杉没搭理他,进来之后,问老李:“钱哥怎么说？” “再跟领导商量呢。” “那你先带我去看看吴梦。”方语杉说。 其他人都颇为震惊，方语杉会关心吴梦，毕竟她跟两位实习生有摩擦,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李知道方语杉为什么去看吴梦,他一直认为方语杉有很强的领导能力，这时候她去看吴梦大概是了解一下情况。 老李猜出一半,她确实想了解情况,顺便去看一下人怎么样，虽然她们跟她有摩擦,但是一个小姑娘碰见这种事,确实很难受。 从办公室出来，楼道走廊进不来阳光，昏昏沉沉的。 老李走在前面,方语杉跟在后面。 正往上走，从楼上也下来了一个人，那人单手插着兜正往下走。 老李见到韩祁川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韩祁川回应的点了点头。 而方语杉当做没看见他,抬着头目视前方,装看不见。 韩祁川看她这个样子，笑了笑，知道她是生气，可是那时候他不问清楚，再晚些问，她肯定会糊弄他。 方语杉正往前走，在她与韩祁川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手臂被他攥住，他的掌心温度烫人。 “待会儿我们谈谈，你有空的时候。” 介于老李在这，她不想跟他多扯，点头算是答应了。 老李也有心，他不过问这些也不会过多打听。 但他还是将前些日子传的谣言说给方语杉。 “别怪我多嘴，前些日子有人传你前男友是坤兄弟。”老李一边走一边说。 方语杉本来对这些不在意，所以这些谣言她都不知道，怪不得那几天她跟李坤走近了，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看呢。 “没事，这事也不是真的，假的传来传去也是假的。” 老李看向她摇摇头，就是因为她总是不在意，别人才会欺负到她头上。 “谣言倒是还好，主要是传谣言的没安好心，那天我听到他们聊来着，知道是谁传的，那两个小女孩不是省油的灯，你小心点。” 虽然老李不太懂这两个女孩子总是针对方语杉，但他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我知道。” 来到二楼，楼道最里面有一个小屋子。因为吴梦出事了，她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待着，所以基地的人专门腾出来一间屋子，王倩和高颂陪着她。 站在门口，方语杉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王倩。王倩看到她剜了一眼，不是很欢迎她。 其实在方语杉眼里只觉得她太幼稚，这种小女生的吵架方式她初中见过最多了。 “你来做什么？” “我过来看看。”方语杉没再搭理王倩，她抬脚进来，见到吴梦头发散着，脸埋进头发里，一直抱着高颂的胳膊，看样子很严重。 高颂见她来了，想站起来，却一直被吴梦拖着。 “抱歉，小梦她受了刺激。” “没事，我过来看看。”方语杉站在一旁，她看了看吴梦又看了看高颂。 高颂似乎很是疲惫，他戴着眼镜，眼镜后面的一双黑眼圈，下巴有青色的胡茬，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能出来吗，我跟你说件事。” 这里人太多，不太方便讨论工作的事情。 高颂点头，想将吴梦的手拿开，但吴梦攥得更紧，身子也不停地抖动，嘴里咕囔着:“坏人……” 高颂实在没办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方语杉，“小梦她不能离开人。” “那在这里说也行。”方语杉转头看向王倩，“你能回避一下吗？” 高颂也看向王倩，冲她扬了扬下巴，“小倩你先出去。” 本来拧着眉想拒绝的王倩，听到高颂的话，她又看了一眼吴梦，透过她的头发缝隙，看到吴梦的眼睛，王倩才转头离开。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人。 “你坐？” “不坐了。”方语杉说，“我知道吴梦的事情了，因为钱哥出事，你也不能去野外，团队有些散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你留下来拍摄动物医院这一块的故事，我去拍摄野外。” “野外太危险了。”高颂觉得不妥。 “你先听我说完，动物医院这块我们已经拍摄了一半，等吴梦缓和一些，你可以带着她去拍摄，而我去野外，巡护队有两个老同学，他们也会照顾我。” 这是方语杉的计划。 高颂皱着眉听完，他突然认真地看向她，“你是真的想拍摄吗，还是想跟在巡护队身边，跟在李坤身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语杉不懂为什么高颂这么说，显然他曲解了她的意思。 “明面上的意思。”高颂说。 “我在提拍摄的事情，跟巡护队的人有什么关系？” “是你先提的。”高颂推了推眼镜，他眯着眼睛，看起来疲惫，但此时他的脸有些丑陋。 高颂算是天之骄子，生下来含着金汤匙长大，父亲房地产商人母亲是艺术家，家里艺术氛围浓厚，以至于他喜欢上了拍摄，之后走南闯北喜欢上了纪录片，一路名校，从国外镀金回来，直接进入方语杉所在的公司。 而他在方语杉这里碰壁，他不喜欢方语杉跟所谓前男友走的太近，无论是李坤还是韩祁川，他都觉得方语杉对他们比对他好，他一时接受不了。 方语杉看上去好像对所有人都展现一副淡漠的样子，其实细细回想会发现，她对李坤和韩祁川不一样，他们似乎更近。 “拍摄本来就需要巡护队，这是我们方案的一部分。”方语杉声音微冷，强调道，“我不知道你讨厌谁，但请专业一点，这事我已经跟钱哥提过了。” 方语杉说完看了一眼吴梦，“你好好照顾她。” 这是方语杉，她不会给谁留有情面，领导也好，同级也罢，她总觉得拍摄就要对得起镜头，对得起故事。 这是她的追求。 等她走后，房间里剩下了吴梦和高颂。 高颂用力揉了揉头发，只觉得心情烦躁。 他坐在床边，靠着墙，眼镜松垮地挂在鼻梁上，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门口。 不过散着长发的吴梦靠近他，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嘴里念叨着:“爱……爱……” 完全小孩子的模样。 高颂低头看了一眼吴梦，只觉得她的头发散落着有些恶心，但出于责任，他没有推开吴梦，任由她躺在自己的怀里。 * 今天的这个方案方语杉已经打电话跟钱哥说明，从高颂那边回来，钱哥也打电话过来，告诉她领导同意这件事了，但钱哥最后还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将动物医院的纪录片拍摄抛出去后，方语杉着重思考野外巡护员的纪录片。 这一篇章主题是动物的保护者。 而这件事，她必须跟韩祁川洽谈，因为韩祁川的不配合，拍摄方案还确定不下来。 没等韩祁川找她谈，她需要先找韩祁川谈方案的事情。 一路打听，才发现他又在操场上打球。 他很喜欢打球，她记得她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打球，他说喜欢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感觉，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向往的自由。 由于是下午，操场上除了打篮球的，还有许多小朋友在跳远的沙堆处玩。 “呦呵，韩队好球！” 球场内有欢呼声，方语杉顺着声音看过去，韩祁川正笑着跟朋友击掌。 韩祁川透过拦网看过来，两人立在人群中互相看着彼此，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只不过这短暂的对视被小孩的哭声打断，一个黑人小女孩被几个小男孩围住，小女孩以一敌多，叉着小腰十分神气。 小女孩她看着眼熟，想了想是那晚的那个小女孩。 方语杉往沙坑地地方走，小女孩还十分神气地指责几个男孩，下一秒不知道几个男孩说了什么，她开始哭了起来。 她一哭，几个小男孩慌了神。 方语杉走到小女孩面前，她半蹲下，“怎么哭了？” “他们欺负人。” 因为方语杉讲得是汉语，女孩也顺着汉语说。 可是其他小男孩不懂，站在一旁像是观赏动物一样，看着她。 小女孩还是没止住哭泣，豆大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小手抹着眼睛，又倔强又可怜。 正当方语杉不知所措地时候，有人从她背后过来，只见韩祁川也半蹲下，抱起小女孩问:“小铃铛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个姐姐欺负你了。” 韩祁川单手抱着小铃铛，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纸，慢慢给小铃铛抹着眼泪。 方语杉瞪着他，这人怎么栽赃陷害。 自从跟韩祁川关系缓和后，方语杉在他面前情绪变多了些。 生气时会瞪人，高兴时笑得开心，不像别人眼中的清冷淡漠。 小铃铛摇摇头，“不是，阿姨。” 本来方语杉觉得小铃铛还算诚实，但后面的称呼让她皱眉，她有那么老嘛。 被韩祁川转移注意力后，小铃铛也不哭了，她趴在韩祁川肩膀上，皱着小脸:“哥哥你下次要收拾那几个坏小孩。” “好。” 后面的话让方语杉眉颦地更深，为什么他是哥哥，她就是阿姨。 韩祁川把方语杉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 他看向她，问:“找我？” “嗯。”方语杉点头，她差点忘了正事，但她对于小铃铛的称呼有些耿耿于怀。 韩祁川蹲下放下小铃铛，“我先拿东西。” 说完，他往球场的方向跑去。 等韩祁川走了，方语杉蹲下，看着小铃铛，她从兜里掏出几个巧克力，“待会那个哥哥来了，你叫我姐姐，叫他叔叔行不行？” 小铃铛皱着眉似乎在巧克力和韩祁川中做选择。 后来小铃铛抓着几个巧克力，用力地点头，表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等韩祁川回来，他单手拿着水瓶，他今天穿着白色短袖黑色短裤，戴着黑色鸭舌帽，嘴角挂着散漫的笑，又痞又帅。 方语杉一直没说话，她推了推正在吃巧克力的小铃铛，小铃铛才不情愿地说:“叔叔，那位是姐姐，不是阿姨哦。” “哦，那我怎么变成叔叔了？”韩祁川半蹲下，语调微扬，并没有因为叔叔而生气。 小铃铛嚼着巧克力，牙上沾满黑巧克力，她抱着韩祁川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说完拿着巧克力跑远了。 “她说什么了？”方语杉问。 “她说——是姐姐让她叫我叔叔的，我倒是觉得……”韩祁川突然凑近，他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狭长的单眼皮，高挺的鼻梁，以及淡粉色的薄唇，一贯吊儿郎当地语调，“姐姐说得挺对的。” 他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黑眸像是浩瀚宇宙，使她沦陷堕落。 一瞬间，她红了脸，心脏怦怦乱跳，但她急于掩盖这种情绪，又说不出话，最后挤出两个字。 “无赖。” 而始作俑者弯腰笑得厉害。 34 跳远的沙坑旁边有一棵大树,树荫遮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树叶碰撞哗啦啦地作响。 方语杉站在树旁,双手搅在一起,脸颊两侧微微地淡粉色。 而韩祁川站在一旁,微微躬着身子，桀然一笑。 方语杉今天穿着雪纺衬衫，浅色牛仔裤,雪纺衬衫领挂着一条白色的领带,白色领带在胸前飞舞，她的头发被鲨鱼夹挽着，有些碎发散落也随风飘着。 韩祁川看着她突然想到以前她穿着白裙子,她皮肤本来就白,穿上白裙子更趁她的肤色，也是在这样类似的环境,她的裙子随风飘扬,可是现在她的腿上有了疤痕，好像不喜欢穿裙子了。 “疼吗,那个伤口。” 韩祁川视线落在她的腿上,一脸认真。 方语杉知道他问的是她的小腿上的伤疤，于是下意识的收了一下腿，“不疼。” 那时候忙忘了,哪有时间顾及腿上的伤，当时因为山路很滑，她滑倒了一下,腿跪在地上,疼了那么一会,她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后来拍摄结束，还是钱哥说她腿受伤了，才疼了起来，只是没想到那么严重还留了疤，挺丑的。 韩祁川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变，眼里满是心疼。 方语杉也看出他的情绪，别过头，这样的韩祁川太容易让她动摇了。 这三年，她独身很久，什么都是自己扛下来的，一到这她会习惯性地依赖韩祁川，什么都变了，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们谈谈？”韩祁川双手插兜，站在那。 方语杉几乎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她需要韩祁川带她去野外。 “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去野外拍摄的事情。”方语杉直视着他的眼睛。 “呵，学会讨价还价了。”韩祁川语调微扬，没在乎她的威胁。 方语杉咬着唇不说话。她一般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咬嘴唇，淡粉色的嘴唇被她咬成鲜红色，韩祁川看着喉结滚动，心下一紧。 “你不同意就算了。”方语杉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他捉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拉，他沉着声音:“我还没说话呢。” “说话归说话，你别动手动脚的。” “成。”韩祁川撒开她的手，吊儿郎当地举起双手，像个正人君子。 “谈什么？”方语杉颇为正经地看着他，其实她心里早就打鼓，没底，她知道韩祁川肯定会细问动摇的事情，她心里打好草稿想糊弄过去。 被方语杉这么坦荡地回答，韩祁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倒是有些不习惯，他以为她会逃避。 “为什么动摇了，我想听实话。” “什么动摇？” 韩祁川靠着树干轻嗤一声，他就知道方语杉怎么可能面对。 “今天早上说的话，别再让我帮你复习一遍。”话里隐隐带着威胁地意思，眼睛却笑着。 他笑得很真诚，跟刚见面的时候不同，没有距离感。 方语杉垂着手，“是我是动摇了，但是仅此而已，你明白嘛韩祁川。” 其实韩祁川也明白她的意思，几年的感情不是三年就能消磨没得，再重新接触难免触景生情。 方语杉不想说的这么直白，她感性过，也是理性的，他们之间还没到能复合的地步，时间不允许，地点不允许，甚至她自己，不敢迈出那一步，所有事情没有解决，她不知道迈出那一步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以分手收场，她赌不起，那种窒息的感觉她不敢再经历。 “哦，那你想重新找一个？像赵泽那种的还是小温给你介绍的？”韩祁川敛了笑意，话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劲，他难受，但说出的话又冲动了，跟以前一样。 方语杉定定地看着他，眼圈红了，“韩祁川，你混蛋。” 看吧，她骂人都是那几句。 韩祁川沉默了，两人之间氛围变了。 “韩祁川，你看我们复合能做什么，跟以前一样无休止的吵架？”方语杉呼出一口气，努力镇定自己。 即便她父母的事情不再是他们之间的死结，但三年的空白，两人的胆怯，不成熟依旧横亘在其中。 两个人就像刺猬，不能拥抱，如果想拥抱要么不怕死，要么拔掉所有的刺。 操场好似突然安静下来，微风阵阵，太阳光渐渐变弱，乌云遮蔽，又将是一场大雨。 韩祁川站直，看向她:“对不起。” 他一直很冲动，就像爷爷说的，他张扬肆意冲动，因为站在顶端久了，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低头，但冲动过后就是懊悔，他这几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因为冲动让他失去的太多。 当年林志的事情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冲动造成的，他带着方语杉见她的亲生母亲也是冲动之下造成的。 他懊悔不已，那时候方爷爷都不愿跟他讲话，最后对他说了一句，小川啊，你对小杉太狠了。 是啊，那次他不允许她有任何喘息地机会，就将这么大的消息带给她，让她连一个准备都没有。 方语杉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之间又变得尴尬起来，似乎改变了，似乎又没有改变。 这样地氛围持续了一阵，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他们。 “小杉，哥！”是容夏。 容夏穿着裙子，跑了过来，脸上笑意浓浓:“找你俩半天了，在这做什么吹风？” 方语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找我们什么事？”韩祁川先开口，挡住容夏的问题。 “哦，今天李坤生日，想给他过生日，正打算去吃火锅。” “我就不去了。”方语杉说，毕竟李坤不是那么喜欢她，她去了给他添堵。 “你干嘛不去，挺多人都去呢，好不容易大家聚一次。你放心我跟李坤说了，他同意了，他要是敢不同意，我揍他。我揍不动他，让我哥揍。”容夏比了比拳头。 “行了，走吧。”韩祁川率先迈出步子。 一路上方语杉跟着容夏聊了几句，她突然想起来，光顾着跟韩祁川谈以前的事情，却忘记了拍摄野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自己话多了。 方语杉以为他们去的是以前那家火锅店，到了地方才发现是韩祁川家隔着一条街的一处清吧。 这间清吧老板也是中国人，火锅是为他们特意准备的。 这里昏暗的程度不亚于烧烤店，不过清吧老板不知道哪里折腾出来一个包间，里面菜都上齐了，后面的墙上还贴心的贴了生日快乐。 这么贸然参加别人的生日会，方语杉忘记买礼物了，刚进门，李坤站在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等韩祁川进来，李坤凑上前问:“哥生日礼物。” 韩祁川看了他一眼，静默片刻，“忘了，下次补给你。” 李坤撇撇嘴，他看啊，是他泡妞给忘了，他就纳闷了，他哥怎么就这么喜欢方语杉呢。 当初分手后，韩祁川整天喝酒，抽烟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参加生日会的人不多，有几个熟人，小贾还有几个巡护队的。 容夏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她的旁边坐着韩祁川。 位子是大家主动让出来的，巡护队的几个人都知道韩祁川和方语杉的事情，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让出旁边的位置。 一顿饭吃得热闹，不像那次庆功宴，大家心里都装着事情，吃得不舒服。 方语杉在饭桌上话不多，她喜欢听别人讲故事，这时候就听李坤和几个巡护员讲刚来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人说，“刚来的时候我以为咱们韩队就是一小白脸，白白净净的，那时候我就想这种人来干什么，不能打不能扛，还捉偷猎的，上野外还不被犀牛踩死。” 小贾笑着说:“你还好意思说韩队，你去第一次去野外见到大象吓得往车里跑。” “你还尿裤子呢。” …… 大家说着刚来的趣事，韩祁川在一旁不插话，笑着看着他们。 这些人都是他带出来的，经历了林志的事情，韩祁川把他们的安全看得更重，很多危险的事情都是他自己顶着上，而这些人也都清楚，所以他们对韩祁川异常的敬重，也都拿他当榜样。 李坤被灌得多了些，“哥，咱们去南部的事情是不是提上日程了？” “什么南部？”一直安静地方语杉突然问。 李坤看着她打了一个酒嗝，“南部偷猎猖狂，那边的政府想让韩队过去帮忙。” 韩祁川再怎么瞥李坤，李坤也看不见，还是一股脑地全说了。 南部偷猎猖獗，也得到利迪亚政府的重视，北部治理得当，少不了志愿者出力，所以南部政府想请韩祁川带巡护队到南部帮忙。 韩祁川在利迪亚野生动物保护组织中威望很高，他的爷爷又是有名的商人，自然而然这事落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语杉的视线，韩祁川喝着酒不看她。 包间灯光昏暗，开着空调，火锅热气腾腾，玻璃上沾满水汽，将外面的夜景淹没。 方语杉起身去厕所，容夏想陪她，但她看到李坤喝得有些多，拒绝了容夏陪着，自己出去问路。 等方语杉走后，老板送来了几盘羊肉。 “刚刚那个女生自己出去的吗？”老板问。 容夏点头。 “怎么了？”有人问。 老板放下羊肉，“最近这条街附近出现暴露狂，挺危险的，一个女孩出去有点危险，不过在店内上厕所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板说完，大家才放心下来，但一直坐着的韩祁川盯着酒杯，没说话。 房间内喝得火热，大家划拳喝酒，喝完一杯啤酒的小贾突然问:“韩队呢？” “上厕所了吧。” 方语杉没想到这间清吧没有厕所，问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中国人给她指路，说是外面有一间厕所。 她从清吧出来，外面街道有些冷清，与清吧中喝酒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这条街道并不宽阔，有些狭窄，电线交织，通往厕所的路是往上走的，路灯昏暗，蝇虫为了这一点光，绕着路灯飞行。 方语杉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月光的光都比路灯的光亮。 越往前面走，好像越安静，周围静谧无声，突然她听到后面有细细碎碎地脚步声，方语杉不敢回头，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她看到前面道路宽阔，可以拐弯转过去往清吧那边走。 正当她低头走时，迎面走过来一个黑人，露着大白牙看着她笑，她心头迎上不好的预感，她想起韩祁川所说的，刘山的那个组织的人。 还未等她转弯，下一秒黑人冲了上来，在他脱下裤子的那一刹那，方语杉感觉后面有人攥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她被扯进怀里，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那人的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透过薄薄的衣服，感受他的温度，心跳。 她听不懂韩祁川对黑人说的话，但在他的怀抱里异常有安全感。 等人走了，韩祁川松开她，“你能不能不瞎跑。” 他去外面找她，碰到服务员才知道清吧厕所坏了，她去了外面。 当时他就跑了出去，追着寻她，好在她没看到也没有受伤。 “谢谢。” “回家吧。”韩祁川看着她突然说。 “可是他们还在。” “我跟小夏说了。” “好。” 借着月光，静谧无人的街道突然出现两个人，女生比男生矮一头，两人离得不近，但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长，凑在一起，女生的影子像是靠在男生的肩膀，看上去十分恩爱。 “韩祁川，去野外的事情我需要提上日程，团队里的同事还等着我呢。”方语杉突然说话。 韩祁川没接话，他知道方语杉指的是去南部的事情。 清吧跟韩祁川的家隔着一条街就到了，两人顺着这条街往前走。 方语杉说完韩祁川一直不说话。 韩祁川随意插着兜，跟在方语杉身边走着，他盯着前面突然说:“南部比北部危险多了，又是在野外，不安全。” “去南部不止是帮忙吧。”方语杉看着他说。 其实吃饭的中途韩祁川和李坤出去了一趟，那时候她正好出去要几瓶饮料，听见韩祁川和李坤的对话。 刘山所在的组织在南部出现过，很有可能就在南部某一个地方猫着。 “韩祁川，我去了对你有帮助。” “既然你知道那个组织在南部出现过，就该明白你到了那边会更加危险。” “我不怕。”方语杉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韩祁川插着兜的手微微攥紧，忽然走松开，声音低哑:“我怕，你说你赌不起未来，我也输不起，我不敢拿你的性命赌。” 说完韩祁川轻轻笑了，他随意插着兜，大步往前走，似乎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当他走在前面的时候，后面方语杉突然站住，她十分安静地盯着他的背影，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往前迈了一步。 “韩祁川——我信你。” 35 黑夜如黑色幕布笼罩下来,外面下起淅淅沥沥地小雨，窗外雨声滴滴答答地吵的她睡不着。 方语杉盯着房顶，胳膊压着额头,她睡不着。 他们两个走回来的时候,她停在那里说,“韩祁川，我信你。” 韩祁川也停下侧着身子回头看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地笑。 “是我信不过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醒过来,方语杉早早洗漱好，做好早餐等着韩祁川。 韩祁川从房间出来看到丰盛的早餐，大概就知道这丫头摆鸿门宴。 大家都看她淡漠清冷,好像傻乎乎的,但其实她小聪明多着呢，只是经历多了,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在她眼里就是小打小闹,所以给人与世无争好欺负的形象。。 方语杉等着韩祁川从洗漱间出来时，她迷迷瞪瞪地,是真的困。 见韩祁川要收拾好,她说:“你不吃早餐吗？” “鸿门宴，不敢吃。”韩祁川拧了瓶水，喝了一口。 “今天本来就该我做早餐,我只是做的丰盛了一点，况且我话还没说呢。”方语杉咬着唇，看向他。 韩祁川受不了她这样,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早餐,“我可以吃，野外的事情免谈。” 韩祁川说完径直来到餐桌，拉了椅子坐下，随便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起来。 方语杉适时地推了一杯热牛奶。 韩祁川看着她，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 奇怪的是，方语杉什么都没说，韩祁川也觉得奇怪。 一顿早餐吃完，牛奶见底，韩祁川吃饱后，靠着椅背，看着对面的方语杉吃面包片。 方语杉吃得很慢，她细嚼慢咽地，似乎在等什么。 下一秒，韩祁川的手机响起来，方语杉拿着面包片瞄了一眼，嘴角轻轻扬起，很快又看向别处。 韩祁川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是他爷爷，他又抬头看向方语杉，这才狐疑地拿起手机。 “什么事？” “吃早饭了吗？”韩爷爷声音严肃。 “刚吃完。” “要去南部？” “嗯。” 韩祁川看向方语杉，站起身往客厅走。去南部的事情，是他单独对接的那边的人，他爷爷还不知道。 “带上小杉吧，她父母的事情总该解决，你方爷爷也跟我说了，刘山一日不找到，小杉一日不能安全。” 韩祁川单手插兜回过身看着餐桌上机械啃着面包的方语杉，没想到她来这一招，擒贼先擒王。 “您老也知道南部有多危险，再加上她本来就处于危险之中。” “我没教过你？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这事没得商量，难道你想你方爷爷给你打电话吗？”韩爷爷半威胁地说。 韩祁川低着头沉默半响:“行，我带她去。” 挂了电话，韩祁川回到餐桌上，方语杉凑过来问，“谁的电话？” “谁的电话你不清楚？”韩祁川不留情面，直接拆穿她。 方语杉勾了勾唇角，尴尬地笑了笑。 “能耐大了，学会叫家长了。”韩祁川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整个人懒洋洋地。 “我就让韩爷爷帮帮忙。”方语杉平淡地说。 “我同意了。”韩祁川声音微沉，他见方语杉眼里雀跃，但不留情面地点出事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团队，他们乐意去嘛，南部危险，巡护员都不能保证活着回来。” 韩祁川这句话点醒了方语杉，其实来利迪亚也好，还是去南部，她都做好了危险的准备，但是她的团队没有，甚至他们有自己的家庭，经不起危险。 但如果叫她放弃这次拍摄，她又不甘心，因为能跟拍巡护员去野外，这是一部分很好的故事。 不过经韩祁川提醒，她需要先征求团队的意见。 上午方语杉去了一趟医院，去见钱哥，她将问题好处坏处全部列出来，一一讲给钱哥。 钱哥拧着眉:“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太危险了。” “其实扶贫也好拍摄这些我觉得都很危险，就比如以前我们在西藏拍摄，老李也差点在西藏出事。我的意思并不是不在乎安全，而是觉得哪里都会有风险。” “你不害怕？” “不害怕。” “那你能保证他们不害怕？” 方语杉沉默了，她不能，每个人都是个体，她做不了决定。 韩祁川那一关过了，却折在钱哥这里。 从病房出来，方语杉低着头，有些失落。 “小杉？”有人从后面拍了她的肩膀。 方语杉回头看是琳达。 “琳达姐。” 看到琳达，她眼前一亮，其实琳达的年龄确实跟她亲生母亲差不多大，但她保养的很好，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只要眼尾有一些细纹，棕色的大波浪，被她拿着一个简单的辫绳挽起来，耳尖戴着珍珠耳环，纤细的脖颈，锁骨性感，戴着一条细金项链，婉约安静，像一个大姐姐。 “怎么看你这么失落？”琳达站在一旁问。 方语杉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琳达歪了歪头笑着说:“去我那喝杯咖啡？” “好。”方语杉点点头，她实在没有去处，她现在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拍摄的事情。 她想去南部，但又不能丢下团队。 琳达的办公室很安静，屋子里有淡淡地消毒水味，不刺鼻，也没那么不好闻。 “你先做。”琳达脱了外套，到里间拿咖啡机，从柜子里又拿出咖啡豆。 “你知道非洲也是盛产咖啡大国吧？” 方语杉点头，“知道。” “我这里是别人送我的顶尖的咖啡豆，一般人我不给喝。”琳达笑了笑，开始研磨咖啡豆，“但我总觉得你很合眼缘，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方语杉对于主动示好的人总是被动的，她一直不认为见过不到两面的人，可以成为朋友，但不知为什么，对于琳达她总觉得莫名熟悉，跟她相处很舒服。 于是她点点头。 琳达见她点头，她笑了:“既然是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可以试着告诉我，兴许我会帮你解决。” 方语杉沉默片刻，她盯着咖啡机里一点点冒出来的咖啡，“我们拍摄团队最近遇到了困难，我想带一组人跟着巡护队去南部拍摄，但太危险了，我怕他们不愿意，也担心他们的安危。” “就这件事？”琳达拿着做好的咖啡，“喜欢苦的还是甜的？” “甜的。” 其实方语杉很少喝这样的咖啡，每次加班她都会选择速溶咖啡，简单方便。 琳达给她加了糖，递给她加糖的咖啡，她自己拿了一杯不加糖的，她靠着桌子，问方语杉:“你有没有想过你团队的人可能有人想去？” “不会，他们觉得危险不会想去的。”方语杉摇头。 “你都没有问他们。”琳达笑着看向她，“你可以问一下他们，如果他们乐意去，问题迎刃而解。虽然利迪亚南部危险，但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危险，利迪亚南部贫富差距比北部大，但南部产业丰富，治安其实比北部更好，只不过南部偷猎猖獗而已，对于巡护队来说是危险的。” 下意识地方语杉想到了韩祁川，其实他担心她的安危，但他自己何尝不是处于危险之中呢。 听了琳达的话，方语杉瞬间想通了，她需要回去跟拍摄团队的人讲这件事，这件事成更好，不成她就乖乖地留在这里，帮助高颂拍摄动物医院的内容。 回到基地，方语杉直奔办公室。这几天因为吴梦的事情，拍摄停滞了几天，大家都留在办公室整理拍摄资料。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人挺全，除了高颂吴梦和王倩不在，其他人都在办公室。 大家看她进来，也没跟她说话，自己忙自己的事情，挺多人对于她的能力还不信任，不相信她能带领好团队。 方语杉站在门口，她站的直，头发被她挽起来扎成丸子头，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她攥紧拳头，敲了敲桌子，大家寻着声音看过来，“我想说件事，野外拍摄的地点我选好了，在利迪亚南部，那里偷猎猖獗有更多的动物流离失所，很多野生动物受到伤害，巡护队也会南下去南部保护那些野生动物，我们可以跟拍他们，拍摄一组南下保护野生动物的故事。但这个拍摄有风险，比拍摄扶贫上山下河还要危险，那边偷猎猖獗，我们跟着巡护队可能会遇到危险。这个危险性很高，所以这次拍摄采取自愿，如果我们能组成一队就可以跟着巡护队一起去利迪亚南部。” 方语杉说完，大家都安静下来，随之是闹闹哄哄地讨论。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家里的顶梁柱，万一有意外我家都塌了，我不去。” “我也不去，我就混口日子，干嘛出生入死。” 随着讨论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多的人打退堂鼓，有的人因为这些话犹豫不决。 其实方语杉做好了准备，去利迪亚南部拍摄条件也苛刻，不可能带最好的装备去，她甚至规划好可以三个人成团，进行拍摄。 她带队，一个摄像，一个录音。 正当众人讨论热烈的时候，老李突然举手，“我可以去，小杉，哥信你。” 静默了一会儿，有人劝老李，“不至于吧，搞不好没命啊，老李。” “虽然你有拼命三郎的称号，不至于为了多点钱把命搭上。” 老李为人憨厚，他还有一个被众人所知的事情，他的女儿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心脏移植，手术费昂贵。 虽然老李举手可以作为摄像，但还缺录音，方语杉并不全能，录音她做不好。 可是在老李之后，并没有人再举手，大家似乎都觉得方语杉把拍摄想象的太好，没人信她。 正当方语杉决定放弃地时候，靠窗地那边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没有收音你们怎么拍摄？” 站起来的人让大家颇为震惊，是跟方语杉最不对付的王钦。 “王钦你站起来干嘛，你俩一直不对付不是嘛。” “要你管，我就是看看她能不能行，最讨厌女的自以为是了，这次我想亲自看看。”王钦斜睨着刚刚说话的人。 不知为什么方语杉看着王钦和老李，她的内心好像被烈火灼烧，燃起熊熊斗志。 她没想到自己能成功，她早就做好放弃的准备，但没想到有人支持她。 这件事一直到她从办公室走出来都没有消化掉，那烈火一直在胸中燃烧。 到了晚上，方语杉从基地出来，看到韩祁川还有几个巡护员，几人不知道聊着什么，韩祁川躬着身子抽烟，有时他会笑一笑，懒洋洋地。 而见到韩祁川的这一刻，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 “韩祁川，我成功了！”她脸上洋溢着笑，浅浅淡淡地，如雨后出水的莲花，清澈美好。 方语杉叫他的那一刻，韩祁川停下来看她，好似忘了一切，他指尖的烟都快要烧到烟屁股了。 就连小贾回忆地时候都说，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笑容。 36 赵泽已有几天没见到方语杉了,这天他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后，在容夏办公桌前来回走了几趟,都把容夏绕晕了。 容夏啪地一声摔笔,“你欠揍是不是？” 赵泽停下来,不在乎容夏生气，他凑过来问:“小杉怎么样了，这几天我发微信她都没回我。” 因为拍摄团队出事的事情,已经有几天没来动物医院进行拍摄了。 “她最近忙,没空。”容夏直接说。 赵泽听了眉眼垂下来，手里拿着的单子随意扔在容夏的桌子上，而后瘫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受伤。 容夏看着瘫在沙发上的赵泽有些想笑,可能是她老了，她总觉得赵泽对感情很热烈,年轻人都是这样嘛。 最后笑了笑,忽然想到，她哥别再输给赵泽。 随着年龄阅历增长,人们对感情上的事情总会多加思考,不会像二十初头那样不管不顾。 而容夏了解方语杉，她是一个拒绝不了别人热情的人。 容夏低头笑了笑，还真挺难选的。 正当她低头的瞬间,看到赵泽扔在她桌子上的纸，她拿起来打开一看是志愿活动，跟随巡护队去利迪亚南部的公告。 一时间,容夏也不知道是该说韩祁川倒霉,还是赵泽和方语杉有缘分呢。 “阿泽,这个志愿活动你去？” “是啊，所以我这才着急，应该有半个多月见不到小杉了。”赵泽突然振奋起来，“夏姐，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小杉约出来，表白。” 容夏扯扯嘴角，果然是年轻人，有股猛劲。 “你这样会把她吓跑。”容夏如实说。 赵泽又重新窝回沙发，有些颓废。 “其实……”容夏拿着那张纸，“这个志愿活动不仅有巡护队，小杉的拍摄团队也会去。” “哪个？”赵泽抬起头看容夏，见她拿着那张纸，激动地站起来，头发都被他弄得乱糟糟的，“真的？” 容夏点头。 赵泽兴奋地抢过纸，他还真没想到能这么有缘。 见赵泽一脸花痴笑，容夏还是泼了冷水，“人那么多，她可没空搭理你，我先给你打预防针，小杉不会轻易接受新的感情的。” “没关系，我喜欢她是我的事。”赵泽敛了笑，“夏姐，喜欢一个人就得勇敢。” 容夏愣了愣，果然年轻真好，年轻可以勇敢无畏，可以挥霍时间，她觉得她哥和小杉不能复合也可能有一部分年龄的原因。 看到赵泽满心欢喜，容夏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赵泽她哥跟小杉的关系。 “阿泽，其实小杉前男友是……” “夏姐你不用担心我，小杉的前男友是谁不重要，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三个都是个体，没有关联，我不和他比较。” 容夏竖起大拇指，“你觉悟真高。” 赵泽的事情容夏没打算瞒着韩祁川，这天韩祁川来动物孤儿院看他领养的小犀牛。 哥俩坐在石凳子上，小犀牛在一旁吃着东西。 容夏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哥，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韩祁川拿着一根长草逗小犀牛。 “阿泽喜欢小杉。” 韩祁川逗小犀牛地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语气略显轻松:“我知道。” “你知道？” “嗯，他以为小杉的前男友是李坤，跟我打听来着。” “那你还这么镇定？” 韩祁川扔了草，双手插兜站起来，颇为懒散地眯了眯眼睛，“不然呢，我不让他喜欢了？” “那你不主动追回小杉？” “哼。”韩祁川轻嗤一声，“主动了就能复合吗？” “嘿，哥你真不怕小杉跟阿泽跑了？”容夏笑着，“哥给你提个醒，阿泽跟你长得很像，尤其是像你高中的时候，那个劲也挺像的，你也知道小杉高中的时候那么喜欢你，还有阿泽是志愿者，他可以随时回国，你不一样了。” 韩祁川没说话，他望着远方，提醒又怎么样，又不能复合。 “哥，再主动点，小杉应该还喜欢你的，拿出年轻那劲多好。” “我不是不敢，是怕把她吓跑了。” 容夏撇撇嘴，“还是不敢。”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容夏摆摆手，“得，我走了，你加油。” 容夏突然觉得自己不仗义，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向着她哥的，但她该提醒的提醒了，就不掺和了。 自从赵泽知道方语杉也参加南部的活动，人变得主动很多，方语杉不回微信的时候他就打电话，话特别多，一聊能聊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赵泽还一脸不满足，恨不得直接奔去基地见方语杉。 这天，动物孤儿院运来了几个小犀牛，有的受伤了，有的没办法在野外生活，于是都运到动物孤儿院了。 跟方语杉聊天的时候，赵泽说了这件事，方语杉提了一句喜欢犀牛，赵泽撂下电话，二话不说过来基地接方语杉。 而方语杉这几天把拍摄方案定好了，正好有空，看到赵泽把车停门口了，也不好意思拒绝。 她向来招架不住别人的热情。 “我一直以为赵泽喜欢上我们家小夏了，原来是喜欢上方语杉了。”李坤站在二楼阳台，抽着烟半眯着眼睛看楼下，旁边的小贾趴着栏杆问:“要不要告诉韩队。” 李坤看了一眼屋子里玩手机的韩祁川，“我看他啊，早知道。” 李坤是最了解韩祁川，他这时候肯定拿着劲呢，装着不在意。不过赵泽追方语杉也好，追上了，他哥也就放弃了。 “小方导演多好的人啊，我还等着她跟队长和好，做队长夫人。”小贾有点遗憾。 “队长夫人个屁。”李坤不满意他这个称呼。 小贾不管，他挺喜欢小方导演，不是私人的喜欢，而是接近于欣赏，女神的那种，不可靠近，觉得只有队长配得上。 他挺不甘心，于是在阳台上做起了直播:“那小子给小方导演开门呢，哦呦，这小子挺有眼力见啊，还递给小方导演水，小方导演笑了好几次，对我都没笑过这么多。小方导演坐副驾驶了，两人开车走了。” 可是无论小贾怎么说，韩祁川就坐在那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一点不着急。 韩祁川实在忍不了他俩的聒噪:“你俩有完没完。” 小贾这才闭嘴了，把人给惹急了。 韩祁川揉了揉头发，关了游戏，游戏一关没过。 赵泽领着方语杉到了动物孤儿院，从里面进去就看到几个小犀牛谨慎地在一旁，似乎它们还没有适应新环境。 赵泽拿着喂犀牛的东西，转头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国？” “从南部回来应该就回去了。” 赵泽摸了摸小犀牛，有些可惜:“我以为你会多待些日子。” “怎么了？”方语杉问，她也尝试拿一些东西喂小犀牛。由于赵泽的热络，她与赵泽熟悉了很多，她对他没那么冷淡了。 “这些小犀牛还没有人领养，我想着你喜欢犀牛，想让你领养一个。”赵泽回答。 方语杉看着小犀牛，其实她也想领养一个，但是时间不允许。 “没事，如果你回国我可以多拍一些视频给你。”赵泽眯眼笑着。 “谢谢。”方语杉说。 赵泽递给她一瓶水，“谢什么，别那么客气。” “谢谢。”方语杉接过水，说完后见到赵泽笑，她有些不好意思。 “诶，小杉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像夏姐那样有对象也好照顾你。” 方语杉抿着唇，抬头看向赵泽，他站着，她蹲着，“你为什么不叫我姐？” 赵泽搓了搓脖子，笑起来特别阳光，本身年轻自带少年感。 其实他和韩祁川真不像，他年轻笑起来有些稚嫩，而韩祁川在他这个年龄，笑起来没那么稚嫩，更加稳重。 “我应该比你大四岁。”方语杉认真说。 “因为……”赵泽搓着脖子来回踱步，脸上带着腼腆地笑，“因为我喜……” “阿泽，有动物受伤，院长叫你。”有人跑过来。 方语杉看着他，“你快去吧，我再待会儿。” “好，我待会儿过来。”赵泽跟着来的人跑回医院。 没过一会儿，来了一个工作人员，“它们可能要休息了，你可以去给小象洗澡，阿泽交代了。” 方语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尚早。 她问:“小象在哪？” “我带你过去。”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不大，天空很蓝，像画，在这空旷地野外，总觉得被洗涤了心灵。 跟着工作人员往前面走，这里有一条小河，小河边有几只小象，有一只小象在旁边打滚，它的旁边有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摸着它的鼻子，似乎在逗它。 方语杉往前走的动作停住，和小象一起玩的正是韩祁川。 帽檐被他压的低，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小象似乎感受到有陌生人的气息，变得警惕起来。 韩祁川回头看向她，没等他说话，方语杉先问。 “你怎么在这？”她这只是普通的问话，可是听在韩祁川耳朵里像是变了味。 “我领养的小象为什么不能在这？”韩祁川抬了抬帽檐，扯了扯嘴角，神情冷淡。 工作人员对韩祁川抱以歉意的微笑，又对方语杉说:“这几个小象是韩队长领养的，平时韩队长都会过来。” 方语杉点了点头，想起来以前的采访，他领养过一只大象。 “这些小象跟他以前领养过得那头大象有关系吗？” “有什么事直接问我。”韩祁川声音平淡突然出声。 工作人员刚想回答，韩祁川扬了扬下巴，“我带她就好，你去忙吧。” 工作人员被支配走后，方语杉站在那里没动。 “它们是那头大象的后代。”韩祁川低声说，“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方语杉摇头。 韩祁川站直，因为他在这里，那些小象逐渐接受了陌生的气息，又互相打闹起来。 “要不要来试试？” “它们可以吗？”方语杉问，毕竟刚刚她还是能感觉到小象们的警惕。 “它们会喜欢你的。”韩祁川看着她。 小河边微风徐徐，她往前走了几步，虽然离着小象群近了些，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韩祁川看着她，他拍了拍打滚的小象，小象翻了个身，站起来，蹭蹭韩祁川的手背。 韩祁川向她伸出另一只手，“把手给我。” 方语杉站在那怔愣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眼睛过于清澈的缘故，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他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小象的身上。 “喜欢吗？”他轻声问，声音也柔和了很多。 方语杉感受到手掌下的柔软温热，那是一个生命，自然孕育的生命，她重重地点头。 “喜欢。” 37 “你真要我去？”李坤指了指自己,略显慌张。 韩祁川半眯着眼睛抽烟，点点头，“快去。” “这……你确定,这说了多尴尬啊。” “屁话那么多,赶紧去。”韩祁川有些不耐烦。 李坤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心里纳闷，为什么让他说啊。 他们巡护队在动物医院是常客，因为容夏的缘故这里的医生也都认识他。 路上见面,一个个打招呼,他问了一句:“阿泽去哪了？” “又去看犀牛了吧。” “行。”李坤晃着车钥匙慢悠悠地往动物孤儿院走。 他到了动物孤儿院，瞪着一双大圆眼，开始找赵泽,终于在小犀牛栖息地找到他。 “赵泽。”李坤喊了一声。 “坤哥。”赵泽回头看到李坤,拍了拍手往上走。 这里是一个小坡，李坤站在坡上,赵泽站在坡底。 李坤抱着胳膊看着赵泽,确实长得跟他川哥挺像的，但是他搞不懂为什么川哥让他来说这事。 他寻了一个由头,“小犀牛有人领养了吗？” “还没呢,本来找了一个人，但她没空。” “谁啊？”李坤看着赵泽问。 “小杉。” “啊……她啊，确实没空。”李坤忽然轻松颇多,脸上露出笑容，“我听小夏说你喜欢她？” 赵泽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手，“夏姐都跟你说了啊。” “说了。”李坤砸吧砸吧嘴,“我得替你夏姐跟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 “最近不是有谣言嘛,说我是方语杉的男朋友,也不知道哪个兔崽子瞎传。” “这事我知道，夏姐说是谣言。” “这谣言吧，它有一半是对的，方语杉的前男友的确在利迪亚，你夏姐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没提这件事，其实方语杉的前男友你也认识，是我们韩队。” * 从动物医院出来，李坤抖了抖肩膀，颇为轻松。 韩祁川正在动物医院门口，靠着车门，等着李坤，见李坤从里面出来了，抬眼问:“说了？” “当然，哥你给我的任务哪有完不成的道理。” “他什么表情？” “震惊呗，不过这小子应该真喜欢方语杉，他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说他想追方语杉。” “追吧，我还能拦着？” “哥，他可算你的情敌，你就这样？”李坤凑过来，被韩祁川嫌弃地推开。 “走了。” “你还真大度。”李坤撇撇嘴，虽然他不喜欢方语杉，但是他哥对待情敌这样，还真大度啊。 上了车，李坤嘴一直不闲着，说东说西地，韩祁川有些烦，操作台上拿了根烟，点上。 “哥，我纳闷，你非得告诉他做什么？他又没特意跟你提过，装不知道不就行了。” “他提过。”韩祁川捻灭了烟，声音有些哑。 李坤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时候？” “前些日子问过我，我比你早知道。”韩祁川看了一眼李坤，“做人还是坦荡点。” 李坤抿了抿唇有些沉默，他哥就是这点不好，太过坦荡了，追女孩谁不藏着掖着的。 “哥，虽然我对方语杉有点意见，但是我知道你忘不掉她，你真不怕她和赵泽在一起？” “怕。”韩祁川挠了挠眼角，他当然怕，可怕有什么用。 “那你赶紧追吧。”李坤虽然看方语杉不顺眼，但他站的角度从来都是韩祁川的角度，从来都是无条件维护韩祁川，他也知道他哥忘不掉方语杉，所以还是无条件支持他。 韩祁川没说话，嘴角弯出极浅的弧度。 李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脑袋里忽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哥之所以告诉赵泽，是因为要坦坦荡荡追方语杉了啊。 * 门外的照明灯一闪一闪地，韩祁川躬着身子站在灯下抽着烟，他盯着不远处的茉莉花发呆。 鼻尖有阵阵地茉莉香，掩盖了他周围的烟味，最后他吸了一口烟，捻灭烟，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干净了，才转身进屋子里。 厨房内，有一个忙碌的身影，穿着宽大的短袖，黑色紧身长裤，她的腿很直很细，细细的腰身被宽大的衣服遮盖住，鲨鱼夹将头发挽起来，整个人安静优雅，细看时她嘴角好像微微上扬，心情不错的样子。 “什么晚饭？” 方语杉被吓了一跳，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才抬头看他，始作俑者倚靠着门框，悠闲地看着她。 “三明治。”她声音平淡。 “哦。”韩祁川说完，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往前走，他穿了白色上衣，黑色休闲裤，头发也剪短了些，整个人看上去很慵懒随意。 “你做三明治的顺序还是没变。”韩祁川探身看了一眼。 方语杉莫名地紧张，她觉得他话里有话。 “上次吃过还不错，沙拉酱可以多抹一点。”韩祁川直起身子，像个大爷指手画脚的。 方语杉细细回味他说的话，脑中一根弦突然嘣了，他的意思是…… 韩祁川看着她停顿的动作，脸上一会儿懊悔一会儿怀疑地模样，让他有些想笑。 “我先去洗个澡，做好叫我。”他扬了扬唇。 方语杉已经听不进他说的是什么了，她现在脑子乱哄哄地，只想着那次送三明治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让他认出来的。 她一边机械地做着三明治，一边细细回想。 “方语杉，方语杉……” 声音从厨房外面传来，像催魂一样，一声又一声的。 方语杉放下手里的盘子，往洗澡间走。 “什么事？”她站的远，生怕他出来又说偷看他洗澡。 里面的人敲了敲门，“帮我拿一瓶沐浴露。” “没有了吗，你看看洗面奶旁边有没有？”方语杉有些疑惑，回来的时候她洗过澡，沐浴露明明还有半瓶就放在洗面奶旁边。 “没了。” “那你等会。” 方语杉往客厅走，在沙发旁边有一个橱子，她高声问:“在哪层？” “忘了，你翻翻。” 方语杉从第一个抽屉开始翻，翻到第二个抽屉时，她低头找着沐浴露，在抽屉的左边看到一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是两人的照片，边角有磨损，照片也有些泛黄。 这钥匙扣还是高中的时候，她主动拉着韩祁川照的，那是高三毕业，毕业聚餐出了点事，她为了哄韩祁川，才拉着他照相。 别看他一副稳重的样子，其实在她面前，撒娇生气样样不落。 那时候高考结束，好像是同学最后一次聚会。 其实高中的时候，她存在感很低，留着厚重的刘海，总是低着头，很多人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一头厚重的刘海。 高中同学也就是知道她是韩祁川的小尾巴，木讷的，经不起玩笑，但大家都知道韩祁川很宠这个小尾巴。 同学聚会那天，是容夏和小温拉着她去理发店，烫了一个慵懒的卷发，还染了茶棕色，光洁的额头替换了黑色厚重的刘海。 “我就说嘛小杉就是美人坯子。那个什么赵素衣在小杉的光环下没存在感。”容夏说。 剪掉厚重的刘海，方语杉的眉眼露出来，一双杏眼笑时弯弯的，带着不经事的清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同学聚会那天，方语杉她们到的晚，一进门就看见韩祁川坐在老师旁边，笑谈着什么话题，韩祁川素来好人缘，跟老师关系也好。 当方语杉进来的时候，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包间了？” 容夏掐着腰:“这是小杉，怎么样漂亮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容夏把她安排在与韩祁川隔着的一个位子。 那时候方语杉容易害羞，脸红着坐下，她不太适应别人的注视，而坐在老师旁边的韩祁川也直直地看着她，眼神炽热。 有人推了一把韩祁川，“川哥没想到你的小尾巴这么漂亮，你拿下没有？” 韩祁川扬着唇，刚想开口说话。 就听见旁边隔着一个座位，声音软软的，说:“我……没有男朋友。” “……” 韩祁川扬起的唇角瞬间抹平，捏着手里的杯子，心情不怎么好，一顿饭赵素衣跟他说话，他也没怎么搭理。 后来呢？ 方语杉努力回忆着，好像是聚餐结束，大家等着去下一场的车时，韩祁川站在她旁边，咬着后槽牙说:“方语杉，我让你拿不出手是不是？” “没有啊？”方语杉抬头眼神清澈的看着他。 “那你说没男朋友，当我死了？” 方语杉搅着手，没想到自己那么小声他都能听见，之所以否认是因为她害怕，害怕别人知道后用那种语气眼神说着贬低她的话。 这些话，高中的时候她没少听。 但是见韩祁川生着气，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周围的同学都在等车。 她就那么踮起脚，脸凑过去在韩祁川的嘴角亲了一下。 之后便像个小乌龟缩在衣领里，声音糯糯地:“这样行了吧。” “不行。” 旁边的人含笑，他笑得恶劣，一看就是故意的，而那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声音闷着说:“要不我带你去照相，把照片做成钥匙扣，随身带着，行嘛。” 韩祁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 这就是这枚钥匙扣的来历，她没想到他还收着，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方语杉不知道怎么心里闷闷的，空空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生活在一起一件事情，一个过去的东西，随时勾起她的回忆，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方语杉。”韩祁川在喊她。 方语杉将钥匙扣放回原位，打开第三个抽屉，找到沐浴露，她揉了揉眼睛，眼睛有些湿润酸涩。 韩祁川打开浴室门，伸出手，方语杉把沐浴露放在他手上，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心，她的手上也沾上了水珠，水珠顺着手心的生命线滑落，她的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韩祁川拿起架子上的半瓶沐浴露，将新的沐浴露放在上面。 他上身半裸着，休闲裤挂在腰间，半垂着眸，盯着那半瓶沐浴露，喉咙间溢出一声笑。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38 初晨,阳光明媚，他们出发的急，确定地点后的第二天便出发了,此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韩祁川下了命令在服务区停下,休息一会。 此时，服务区停着几辆汽车，有人从上面下来,有背着包的,有拿着设备的。 方语杉站在车旁边，手里操作着航拍器，航拍飞机慢慢起飞,有几个人觉得新奇仰头看着。 韩祁川站到她旁边,跟大爷似得，戴着鸭舌帽,帽檐被他压得低,眉眼弯着，声音含笑:“荒郊野外能拍到什么？” “能拍很多东西。”方语杉淡定地回答。 航拍能拍远景,近景,将整个自然景象拍进来，拍得好看的景色还能用在预告片里面。 韩祁川站在一旁，看了一眼,他不太懂这些操作，他其实很少接触这种科技的东西，他总跑野外,野外信号又不好,他巡逻的时候,没事发生，都是发呆，实在无聊玩一玩单机游戏。 这里的服务区比较荒芜，远处是一片沙地，零星的干草，碎砂砾石遍布，再往前面飞，突然出现一大片鲜绿的青草，这片青草地长势很旺盛，青草的高度得有一米高。 方语杉让航拍器飞得更高了一些，她认真盯着屏幕，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动物。 旁边的韩祁川嘴不闲着:“这里不会有动物。” “你往旁边飞飞，那边比这边景色美。” “这里荒芜人烟的，能拍到什么动物。” 实在忍受不了旁边的聒噪，方语杉抬头看他，“你很烦。” 顺便瞪了他一眼。 她说话时一本正经的，韩祁川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她瞪人的样子还挺可爱，嘴角弯了弯，也没再说话，不打扰她工作。 其实韩祁川说的没错，飞了半天，一个动物都没拍到。 再往回飞的时候，那片青草丛动了动。 方语杉眼睛亮了起来，她降低飞行的时候，顺便撇过头看韩祁川，“这片青草地动了，明明有动物。” 她的话是为了反驳刚刚韩祁川的话。 韩祁川没说话，探过头盯着屏幕。 方语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虽然她表面挺平淡地，但内心早就膨胀起来。 韩祁川偏头看她，他很熟悉她的微表情，她骄傲的时候，嘴会不自觉地撅起来，小表情也很多。 随着航拍器降低，那片青草地逐渐变大，再往下降时，青草地的浮动也大了起来。 方语杉想，不会是犀牛吧？ 慢慢地航拍器下降，青草地里的“动物”也逐渐显现出来。 一双黝黑的身躯，赤裸着纠缠在一起。 方语杉看到的时候，惊叫一声，手上的操作器被她往外扔了出去。 好在韩祁川眼疾手快接住了操作器。 两人静默了片刻，韩祁川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弯着腰，毫不留情地笑出声，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 而方语杉羞红了脸，那一幕还留在脑子里面，两个黝黑的身体纠缠着，她没想到外国人如此开放，在这个荒无人烟地地方打野战。 好在那两个人没注意，已经忘我地沉沦其中。 韩祁川还躬着身子笑，眼角都湿润了，他笑累了，叉着腰，看着方语杉，“嗯……这画面有一个很适合的背景音，你看过没？夏天到了，动物到了交配的季节……” 韩祁川一边笑一边说着，那表情别提多欠揍了。 方语杉夺过操作器，抿着唇不说话。 韩祁川也敛了笑，“生气了？” “……” “我错了，对不起。” 认错速度还挺快。 “……” “要不我把他们抓过来？” “你有完没完？”方语杉瞪着他，语气不好，说完，她往回走，她真是又羞又气，现在不想搭理韩祁川。 韩祁川摸了摸后脑勺，直起身子，跟上她。 “方语杉，方语杉……” 方语杉走在前面，不搭理他。 韩祁川停在原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加快脚步，跑了几步，走到方语杉前面。 “别生气了，我错了，行不行。” 他在说软话，哄她。 以前惹她生气了，他都会主动认错，缠着她，到不生气为止。 方语杉还在气头上，看都不看他。 韩祁川磨人地功力不小，他也不生气，跟着方语杉往回走。 “我知道这里有一个不错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方语杉没搭理他，捡起航拍器，往车那边走着。 韩祁川摸了摸鼻子，有些碰壁，但他还继续跟着，插着兜，吊儿郎当的，没什么正形。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皮利新城，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做功课，嗯？来皮利新城旅游的人都说这里有一个特别漂亮的景点。” 方语杉还是没说话。其实她有做功课，熬了几个大夜，知道皮利新城有一个不夜城，都说那里是最美的景点，但她看过照片，人工痕迹太重了，还不如这荒芜人烟的地方。 “其实那不是最漂亮的景点，我在皮利新城待过半年，知道一个特别漂亮的景点，你会喜欢的。” 其实这些话，方语杉听进去了，只是碍于面子，没开口，她的内心隐隐动摇了。 这时候，韩祁川停下来，他站在原地，“那个地方在悬崖边上，下面是野生动物保护区，这次我们不会去那里，但如果你想去，我带你怎么样？” 正当韩祁川挠了挠眼角，有些尴尬，后悔刚刚嘲笑她的时候，方语杉转过身，她咬了咬嘴唇，“什么时候能去？” 韩祁川抱着胳膊，歪了歪头，语调微扬:“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两人面对面站着，有那么一瞬间，方语杉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他吸引住了目光，他好像总是让她不经意地心动，短暂而又持续着。 她对他说过狠话，不会复合，不会动摇，但那好像……好像都是她自欺欺人。 站在不远处的赵泽一直看着他们，他眉头颦着，旁边的人似乎还在唠叨着路途遥远，让他有些烦躁。 那人就是前些日子总跟他聊天的人，两人来利迪亚的时间差不多，又在同一科室，自然熟悉很多。 赵泽喜欢叫他吴哥。 吴哥也注意到那边的韩祁川和方语杉，他转了话题。 “那边那个女生是你喜欢的小方导演吧？” “嗯。”赵泽很直白，不隐瞒。 “我怎么觉得她跟韩队关系不错。” 吴哥话说完，赵泽揉了揉太阳穴，微微颦眉，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吴哥笑了笑:“这还不简单，你看小方导演在他身边，人都柔和了不少，她现在的状态，和她跟夏姐待在一起的时候差不多。” “有嘛？”赵泽的话虽然是疑问，但他心里也没了底气，也有些不舒服。 “当然了，跟小方导演这种人打交道很难，首先你需要她接触很长时间，才能走进她的内心，她有点像天蝎座，只有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她乐意了解你了，才算成功了一半。” 吴哥不知道方语杉和韩祁川之间的关系，只当他们是好朋友。 吴哥拍了拍赵泽的后背，“兄弟任重而道远，追上小方导演可不容易。不过——你跟韩队长挺像的，更容易被小方导演接受嘛。” “我们一点不像。”赵泽声音很闷。 吴哥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不乐意听别人说这些话，也没太在意，“行不像。” “吴哥，小王是不是晕车？” “是啊，这小子晕车，还在车里躺着呢。” “我把座位让给他，让他躺着吧。” “那你坐哪？” 赵泽看向不远处方语杉，吴哥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吴哥笑着:“啊，我懂，你小子小心思挺多啊。” 赵泽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走了。” 越往前走，赵泽心里的异样更多一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恶心，明知道韩祁川是她的前男友，还是用这种招数，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一开始韩祁川就没有告诉过他实情，他心里的罪恶感又少了很多。 这样想，他脸上的笑逐渐加深，“小杉！” 他跑了过去，跑到方语杉和韩祁川的中间。 赵泽跟方语杉打招呼，转头又跟韩祁川打招呼，“川哥。” 韩祁川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们那边有一个同事晕车需要平躺休息，我想跟你们的车，行嘛？”赵泽说话时，眼睛一直转悠，看看韩祁川，又看看方语杉。 “这有什么不行的。”韩祁川温和地笑了笑。 赵泽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蜷了蜷手指。 韩祁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摘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赵泽的小心思全摆在脸上，他看得出来，但还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39 车上突然多了一个人,车内安静了很多，方语杉坐在副驾驶，后面坐着三个大老爷们。 老李倒是没什么问题,王钦这人事多,坐在边上,脸臭着十分不满多加了一个人。 方语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赵泽被夹在中间，有点委屈。 为了缓解尴尬,方语杉从包里拿出几个玫瑰糖,伸出手，摊开手掌，“吃糖吗？” 老李摇头,王钦没说话,赵泽倒是很捧场，把她手心里的玫瑰糖都拿走了,笑得开心:“我喜欢。” 赵泽说这话时,眼睛盯着方语杉，一双眼睛似乎要黏在她身上似得。 韩祁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但方语杉并没有搭理他。他又咳嗽了几声,嗓子都冒烟了，人家愣是没反应。 韩祁川勾了勾嘴角，轻哼了一声。 还有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这一路上，方语杉看到很多景色，皮利新城是一个很极端的城市,它拥有野生动物保护区,看起来保持着大自然的景色,但又有人工景点，打造的野生动物园，以及各类景区。一路往西，皮利新城地面貌逐渐显现，外层是一片村落，破落衰败，越往西高楼大厦逐渐拔起，富人区的天堂。 到达皮利新城，韩祁川安顿好他们后，巡护队的要去当地动物保护站，商量野生动物保护的对策。 被安排的地方是正在动物医院旁边，巡护队不在的这期间，没人安排他们，他们只能待在宿舍里面，有的时候也会出来转转。 倒是赵泽得空总是过来找方语杉。 一连几天，他都会把方语杉带出来玩。 在赵泽第三次约她出去的时候，方语杉有些不太想去。她不想玩太多，好像有点玩物丧志。 赵泽:【我们去的是一个市场，皮利新城的特色市场，你肯定会喜欢的。】 老李看到方语杉皱着眉，问:“怎么了？” 老李问完，看了一眼方语杉的手机，露出慈祥地笑:“赵医生人挺好的，你跟他出去玩玩也挺好。韩队他们还没回来，咱们还不能拍摄。” 方语杉还想再说什么，赵泽电话打了过来，她向来无法拒绝热情的人，于是答应了下来。 赵泽似乎也知道了她的弱点，他总是会对她十分热情，热情得有些过头。 他同韩祁川一样，到了一个地方总能很快熟悉起来，不知道同谁借来的车，车停在楼下。 方语杉拿上背包，脖子上挂着一个单反，她想反正都要出去，还不如带上相机能拍些当地风土人情。 赵泽将车停在市场外面，两人从车上下来后，赵泽拿出一颗玫瑰糖扔进嘴里。 他含糊地问:“还有玫瑰糖吗？” 方语杉摸了摸口袋，今天没拿，她摇了摇头。 赵泽有些可惜地看着手里最后一颗玫瑰糖，问:“你很喜欢吃玫瑰糖吗？” 方语杉点头，“你不觉得它有种很特别的味道吗？” 赵泽点点头，“有点，吃了之后会上瘾。”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方语杉，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眼里闪着微光。 方语杉与他对视上的时候，愣了愣，虽然平时她对周围的事情淡漠很多，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她不希望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方语杉发现赵泽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热情阳光，有着年轻人身上的朝气，像个小太阳一般的存在，他似乎有使不完地精气神。 相处过后，她发现他跟韩祁川虽然有像的地方，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很多，他们两个完全是两个个体。 赵泽阳光正气，身上有这个年龄的稚嫩面。 而韩祁川呢，他在赵泽这个年纪身上并没有稚嫩感，虽然平时他吊儿郎当的，没正形，但细细了解时会发现，他为人沉稳，细心敏感，他总会照顾到别人的情绪，而这种照顾不是卑微的讨好别人，而是出于善意的照顾，跟他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想什么呢？”赵泽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方语杉摸了摸被弹的地方，皱了皱眉头。 看到她皱眉不满的样子，赵泽别过头笑，他摸了摸刚刚的手指，耳尖泛红。 这里的市场确实具有非洲特色，但同时方语杉也发现，这里有好多中国企业，挂着牌子的汉语。 这里有卖水果的，卖吃的，卖布，卖二手衣服的，让人看了觉得眼花缭乱。 “喜欢这里吗？”赵泽问。 方语杉点点头，她喜欢的东西不多，又怕说还行扰了赵泽地兴致。 方语杉没想到这个市场这么大，走累了，他们找了一家小店休息。 小店老板是一个中国人，为他们沏茶。 老板也是热情地人:“这边是新城，有很多基建项目，你们会看到很多同胞。” “这个我知道。”赵泽回，“这里很多项目都是张岩之的。” 老板眼前一亮，“你还认识张老板？” 赵泽点头，“在动物医院见过一面。” “张老板是好人啊，他很照顾同胞。” 赵泽点头。 方语杉嘬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问:“张老板是谁？” “张岩之，他很年轻就来到利迪亚了，他的身份相当于川哥爷爷的身份，甚至比韩爷更厉害。” “哦，那他比韩爷爷厉害，为什么皮利新城的偷猎猖獗？”方语杉是一个直白的人，她想问什么都是直接说。 赵泽愣了一下，被她的问题问懵了。 赵泽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医院的前辈说的，他在皮利新城建立了动物医院，以及大规模地孤儿院，还有野生动物保护基地。当然除了这些，其他产业他也涉及，比如基建和咖啡等特色产业。” 方语杉点点头，她觉得这个人是一个有名的商人。 这个老板倒完茶，又回来送了一个果盘。 “两位过来旅游？” “不是。”赵泽回答。 老板看了看方语杉，“我以为两位是来旅游度蜜月呢，还想度蜜月来这里干嘛。” 听到度蜜月，赵泽笑着看向方语杉，他并未反驳。 方语杉微微颦眉，看着老板说:“不是，我们过来工作。” “工作啊，你们是情侣吗？” 方语杉率先摇头，“不是。” 赵泽后面才跟着摇头。 老板搓了搓手，把手机递到赵泽面前，上面是一个微信二维码，“帅哥加个微信吗？别误会，我妹妹想交朋友。” 老板说完，方语杉看向店铺里面，门帘后面隐藏着一个女生。 赵泽推开了老板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不加陌生人。” 老板被佛了面子，脸色不怎么好，声音也冷了下来，拿来的果盘也撤走了。 喝得差不多了，方语杉起身，“走吗？” 赵泽拿上行李，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老板的原因，方语杉敏感地察觉到赵泽情绪不高。 知道赵泽有喜欢的人时，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两人边走边看，赵泽情绪低落，方语杉逛市场的想法也不强烈。 她刚想开口说话，赵泽突然问:“刚刚你不生气吗？” 方语杉疑惑地看向他，“生什么气？” “……” “果盘被撤走吗？”方语杉说得一本正经，看上去就很没良心。 赵泽揉了揉太阳穴，眉眼垂着，“不是，我说我有喜欢的人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生气。”方语杉更加奇怪。 “你……”赵泽不知道怎么说，他突然发现这几天所做的有些徒劳，虽然他们关系近了不少，但方语杉似乎并没有完全接纳他。 “因为我喜欢你。” 市场嘈杂凌乱，吆喝声争吵声不断。 赵泽的这句告白淹没在这嘈杂的声音中。 方语杉疑惑地问:“因为什么，我没听清。” 赵泽盯着看她，他揣摩半天，似乎她很认真地在问他，看来真是没听清。 赵泽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方语杉咬了咬嘴唇，神态轻松了些，跟上赵泽。 越往中间走，集市越大，人也越多，这里的中国人也不少。 很快，方语杉发现她和赵泽走散了。 她往里面走了走，里面比中间空旷很多，是一大片空地，这里不同于外面嘈杂凌乱，一块空地围着零星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嘻嘻笑笑地，方语杉走近时，发现里面有几只小猴，其中一只猴子被人赶着玩杂耍，另外几只被关在笼子里面，几双小眼透着水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方语杉心缩了一下。 小猴子瘦骨嶙峋地，被迫钻火圈，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方语杉上前沟通时，旁边的几个人看着她。 老板冷漠地摆手，被方语杉烦的不耐烦了，还拿着鞭子驱赶她，说着她不懂的语言。 方语杉还想再争取一下，就算买也要把这几只猴子买下来。 但那人不听，扬起手里的鞭子要落下，这一鞭子抽在身上，得开花。 方语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鞭子并没有落在身上。 下一秒，那个杂耍的老板惊叫一声。方语杉才睁开眼，韩祁川截住了老板落下的鞭子，下一秒，他反手拧住那人的手腕。 鞭子落地，那人疼得嗷嗷叫。 韩祁川扔下几张纸票，让巡护队的几个人将猴子搬上车后。 他们已经有几天没见了，方语杉抬头看向他。 韩祁川脸色并不好，眼底青色明显，眼里透着疲惫，但他一双狭长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让她莫名心虚。 韩祁川轻轻笑了，他懒懒地虚靠着旁边的铁栏杆。 “谁准你瞎跑了。” 40 天气闷热地要命,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阳光闪着强烈的光。 韩祁川站的地方是逆着光的，太阳就在他的稍后面的正头顶上。 方语杉站在那里,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韩祁川拿下头上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还用力压了一下。 刺眼的阳光被帽檐遮挡住了。 韩祁川敛了笑:“谁叫你瞎跑的。” “我没有。”方语杉反驳。 韩祁川轻轻哼笑一声，“没瞎跑来这种地方？” 他虽然看上去懒懒散散地问她,但听声音微沉,染着怒意。 韩祁川也是有些气，他们知道这边有偷猎犯出现后，赶到这里,人没抓到,他回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样莽撞地与别人争执。 “你知不知道那帮人盯着你呢？你说是过来帮我的,还是过来添麻烦。”韩祁川站起身,神情严肃起来。 方语杉抿着唇不说话，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不远处的李坤和小贾看着这边。 “韩队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小贾说。 “过什么,谁叫她瞎跑的。”李坤本来就不喜欢方语杉,看到韩祁川批评她，也不会像着她。 “韩队脸色有些可怕，头一次见他这么批评一个女生。” “气急了才这样,一点不在乎，你看他搭理嘛。”李坤瞅了一眼小贾，这他太了解了。 跟韩祁川接触过的女生,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人幽默,好说话温柔体贴，在李坤看来这都是他哥在平常不过的习惯了。即便他哥容易接近，但跟女生接触时也都是保持距离，不会让人多想一分。 但韩祁川对方语杉不同，他的责备带着爱意，是真紧张才会生气。 就比如达娃，前两年刚过来没一年，他们刚在利迪亚扎稳脚跟，达娃因为马查的事情向韩祁川求助。 韩祁川应下，也很负责任的安排巡护队的时不时过去转悠一圈，但他很少过去看。而上次马查出现在达娃家附近，因为方语杉在那，他自己一个人一天跑两三趟，恨不得住在那里。 这样嘈杂的集市，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真有人盯上她，随便编个理由都能把她带走。 “我不是一个人乱跑，是跟赵泽一起来的。”方语杉声音很轻，很柔。 韩祁川表情微顿，随即恢复正常，“他人呢？” “走丢了。” 这时，赵泽伸着手臂，大声喊着小杉，等赵泽走近了，才看到韩祁川他们。 赵泽一一打招呼，“川哥。” 韩祁川侧头看他，“你带她过来的？” “是。”赵泽也知道自己有错。 韩祁川深吸一口气，也没打算再计较。 他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飘来飘去，问:“一起回去？” 赵泽看了一眼方语杉希望她拿主意。 方语杉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 这边的市场人群四散开来，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方语杉和赵泽一个车回去。 韩祁川盯着方语杉的背影看，他回忆着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说的是有些重，她又是心思敏感的人，心里应该是不好受。 上车后，韩祁川打开车窗，从操作台拿了一支烟，点上，白色烟雾顺着车窗飘到外面，他手臂搭在车窗上，一直没说话。 李坤开着车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哥你这么追人不行。那小子攻势猛烈啊。” 小贾从后座探出头，看着韩祁川，“对啊，阿泽那家伙刚刚多温柔体贴啊，给小方导演开车门，嘘寒问暖的。” 韩祁川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十分不耐烦，“你俩能闭嘴吗？” 小贾也是着急，“哥你支棱起来啊，追女孩子需要温柔，你刚刚那些话要是我是小方导演，早就打你一巴掌了。你再不着急，等小方导演跟阿泽结婚就晚了。你想想自己心爱的姑娘跟别人结婚，憋屈不？” 本来韩祁川就心烦意乱的，小贾的一通描述，他脑海里浮现出方语杉跟赵泽结婚的场景。 他摇了摇头，猛吸了一口烟，烟雾呛到他的嗓子，一阵猛烈的了咳嗽。 小贾叹气，不知道是不是说给他听的，“我可听王钦说了，这几天小方导演总跟阿泽约会，再这样下去约出感情了该。” “没完没了是吧。”韩祁川磕了磕烟，声音有些哑。 知道自己说的够多了，小贾闭上了嘴，还跟李坤对视一眼，他觉得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队长再不有动作，活该他单身。 * 时间过得飞快，早上来到市场，转眼已经中午过了一半，利迪亚的南部要比北部更热一些，出来这阵，她的额头冒出许多细汗，她其实不是那么爱出汗的体质。 赵泽看方语杉抿着唇，神色平静，问:“川哥批评你了？” “嗯。”方语杉一想到这，她觉得韩祁川说得挺对的，来到这里本来就是给他们添麻烦。 “你别在意。”赵泽安慰到。 “没事，你好好开车吧。”她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她有些困扰，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开车的赵泽，咬了咬唇。 回到住宿的地方，方语杉坐在床上，拿出手机。 她打了几个字，在三人的姐妹群里。 方语杉:【有一个弟弟好像喜欢我怎么办？】 小温是富婆:【弟弟，长得怎么样？】 容夏夏:【赵泽？】 小温是富婆:【？？？你俩又背着我有秘密。】 容夏夏:【男的是我们医院的。】 小温是富婆:【帅吗？】 容夏夏:【帅，人送外号小韩祁川。】 小温是富婆:【为什么？】 容夏夏:【长得像韩祁川，尤其是现在像高中刚出来的时候。】 小温是富婆:【我靠，小杉跟韩祁川是什么缘分，绝了。】 方语杉盯着群里。 方语杉:【你知道？】 容夏夏:【他跟我说过，不过不让我说，想追你。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他坦白了？】 方语杉:【看出来一点，也说出来了，不过我装作没听见。】 容夏夏:【不敢面对？】 方语杉:【嗯，不知道怎么说。】 方语杉想如果是介绍的相亲对象，她会直接拒绝，但对于赵泽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过于热情。 这三年因为她忙于事业很少有社交，碰见的人不多，即便有喜欢她的，也被她的冷淡劝退。 容夏夏:【其实你可以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毕竟你不能守着回忆一直过下去。】 小温是富婆:【？？容夏你大义灭亲啊？你哥知道不会打你吗？】 容夏夏:【他不是不知道嘛。】 其实容夏也是在赌，用赵泽赌，她觉得她哥同方语杉还有一段距离，必须出现一个人推着他们往前走，不然他们可能止步不前，不会有丝毫进展。 小温是富婆:【小杉你怎么想的？】 方语杉:【我没有感觉，只是有些害怕他表白。】 小温是富婆:【那还是不喜欢。】 ” 容夏夏:【下次如果他表白怎么办？】 方语杉想了想，如果下次她会直接拒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能吊着人家。 方语杉:【会拒绝他。】 小温是富婆:【吃瓜jpg.】 小温是富婆:【如果是韩祁川跟你表白呢？你会拒绝吗？】 容夏夏:【其实我也想问，听李坤说你当面提不会和前男友复合了？】 方语杉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刚来的时候她只是想着工作，虽然内心有隐隐地想要见他一面，可是后来见面了，两人又是吵架的状态，她觉得不会复合，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觉得脑子很乱。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有敲门声，敲了几下，又停下来，又敲了几下。 方语杉放下手机从床上下来光脚过来开门。 打开门是一阵凉意，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空气中有淡淡地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 韩祁川站在门口，手上的黑伞被他收起来，伞尖还滴着水珠。 他的肩膀被雨洇湿，整个人带着寒意。 “什么事？” 韩祁川把伞放在一边，他低头看着她的脚，皱了皱眉，“不穿鞋？” 方语杉低头看见自己光着脚，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天热没关系。” “下雨了。”他声音微哑，眼睛有些红。 方语杉这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地酒味。 “你喝酒了？” “喝了点。” “……” “你想站在门口跟我聊天？”韩祁川问，他似乎很累，眼睛微眯，有些无神。 ” 方语杉静了两秒，让出路让他进来。 韩祁川进来也没动，他没有坐在哪里，而是站着，这间屋子不大，一张床，一个衣橱，地面上铺着地毯。 窗户还开着，外面闪着一道光，随后响起闷雷声。 方语杉不知道韩祁川的来意，他好像无意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后来她看到床上的手机还亮着，方语杉走到床前拿起手机，三人群里容夏和小温还聊着。 韩祁川似乎意识回笼，他看着她，眼睛还是有些迷离，但他站得很直。 “今天……我说的话很重，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本来就是我不对。” 韩祁川看着她，他发现方语杉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她好像有了很多变化，三年的空白，他不曾参与，错过了她一点点的变化。 这三年是她蜕变的时期，不再是社会经验为零的小白，她有了很大的改变，比以前更坚强更强大。 不知道是不是方语杉误触碰到了手机，突然响起一段语音。 小温:“我看了那个叫赵泽的照片，很帅啊，他再跟你表白，你答应吧，姐弟恋不错，你……” 话还没说完，方语杉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头顶地灯亮着白光，韩祁川半垂着眼帘，神色凝重。 “他跟你表白了？” “嗯……嗯这是我的私事。” 韩祁川抬眼看她，这是头一次他感受到了危机感，突然脑海里闪现小贾说的那一幕，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光想想就让他足够痛苦了。 兴许是着急了，他拽住她的手腕，方语杉被他这一拽踉跄了几步。 “私事？”他咬着后槽牙。 方语杉愣了愣，“是我的私事。” 这一声私事，让他心里堵的慌。 看到方语杉平淡地神色，韩祁川徒然升起一丝无力感，他还攥着她的手腕，不敢放开，好似一放开她就会属于别人。 方语杉被他攥着的地方有些疼，她试图抽出手腕，可他越攥越紧。 “韩祁川。” 她叫他。 他漆黑地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 方语杉被他盯得不自在。 他没应她。 下一秒，他倒在她的肩膀，就那么靠着她，他窝在她的肩窝，蹭了蹭，声音微哑。 “别动，让我靠靠。” 41 “别动,让我靠靠。” “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窗户还开着，方语杉看到雨水被风吹进来，窗帘被风吹起来,她想去关上窗户,可又不忍心动。 脖颈处有浅浅地温热的气息,他的呼吸频率很稳定，似乎是睡着了。 方语杉垂下手臂，就这样当一个人形支柱,她想以前韩祁川也有这样的时候,有的时候抓偷猎的，他会蹲守在树林里几天几夜不合眼，从森林回来,腿上全是蚊虫叮咬的包,挺惨不忍睹的。 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也挺美好的。 她贪恋着一时的温存,却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勇气。 韩祁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揉了揉眉心,环顾四周,简单的房间，椅子上搭着一件白色短袖，女孩子的衣服。 他站起来扶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疼。 等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后，屋子内的全身镜照出他的全身。 只见镜子中的他裸着上半身,黑色牛仔裤恰在腰间,肩宽腰细,他的腰腹没有赘肉，是线条流畅的腹肌。 屋内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你走后帮我把门锁好，我会找你拿钥匙，小贾他们要出去，我们拍摄队跟去看看，很安全。 韩祁川盯着纸条看半天，从床上拿起上衣，穿上。 他拿着手机，突然勾了勾嘴角，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思。 已经坐在车上的方语杉突然接到电话，是韩祁川。 “什么事？”方语杉问。 “纸条我看见了。” “嗯，那你把门锁好。” “知道了。”韩祁川早就站在门外，手里把玩着钥匙。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她声音很小，很怕别人听见似得。 那头韩祁川轻笑出声，“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 “你把我衣服放哪了？” “……” 方语杉没说话，韩祁川自顾自地说，“没想到你趁我喝醉——趁人之危啊。” 方语杉怔怔地拿着手机，脸羞红一片，她似乎能想象到此时韩祁川的表情。 “你瞎说，是你自己脱的。”方语杉声音更小了，“你自己找找，赶紧走。” “方语杉占完便宜就随便赶人走啊。”他还在逗她，眉梢挑了挑，昨晚阴郁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无赖！”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说话跟挠痒痒似得，挠的他心痒。 电话出现忙音，方语杉挂了他的电话。 韩祁川将钥匙揣进口袋，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走了。 刚从酒店出来就看到等在门口的赵泽，韩祁川掀眼看他，冲他点头笑了笑。 “川哥。” 赵泽还是依旧叫他一声川哥。 韩祁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赵泽说完欲言又止。 “那我还有事先走了。”韩祁川笑了笑，他什么也没提。 正准备离开，赵泽开口叫住他:“川哥，我知道你是小杉的前男友。” 赵泽想并没有他设想的那样，韩祁川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神色平静。 “我知道，李坤告诉你的。”韩祁川挠了挠眉心似乎有些尴尬，如果是陌生人，他正眼都不会瞧一下，但是赵泽他认了这个弟弟，有的时候还是要给些面子。 “我不会退让的。” “随便。”韩祁川说。 许是韩祁川的这一句随便戳了赵泽的点，赵泽勃然变色，“你不会插手是吗？” 韩祁川站定看着他，他侧头:“不会，你追你的……我追我的。” “你想复合？”赵泽这时候完全把韩祁川当做情敌，不再是哥哥。 韩祁川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一时间赵泽有些语塞，在韩祁川面前，他好像矮了一截，他总觉得韩祁川没把他当成对手，反而像看小孩一样，从韩祁川的眼里，他看出来，他觉得他幼稚。 ” 赵泽敛了神色，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那就公平竞争吧。” “好。” 接下来的这几天，赵泽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他总是过来找方语杉，有的时候带着她去动物医院看动物，给她做饭，买吃的，体贴入微。 但赵泽能感觉到方语杉在躲着他。 方语杉知道赵泽突然接近带着目的，但他的那个目的，她给不了，于是总是想办法能躲就躲。 赵泽也看出来她的想法，直接跟她直说，“晚上在孤儿院门口等她。” 为什么在孤儿院门口呢，赵泽以两人的名义领养了一只小象。 因为知道赵泽的心思，这天晚上，方语杉没有赴约。 等第二天了早上，她从王钦那里得知赵泽出事了，被动物咬了，硬生生挺着住进医院。 方语杉声音有些颤抖:“他在哪个医院？” 王钦这时候又不着调，笑着问:“怎么，被追的动心了，担心人家了？” “在哪个医院？”方语杉声音拔高了些，脸色平静，眼里却暗涌着风暴。 老李看不下去了，碰了碰王钦:“快告诉她吧，没看她挺急的。” 王钦撇了撇嘴，“在市中心就一个医院一打听就知道了。” 方语杉拿起包就往外走。 王钦看老李:“她是不是真动心了，我可听说赵泽家富二代，没准是玩玩，她真动心了？” 老李摇摇头:“我看赵泽不像那样的人。” 方语杉从酒店出来，直接打计程车，用英语说着去中心医院。 她着急一是担心赵泽，心里后怕，是因为她昨天没有去，才造成她受伤的。 到了中心医院，她像个无头苍蝇，不知道去哪里，在大厅突然遇见了小贾，她抓住小贾。 “赵泽呢？” 小贾吓了一跳，连忙说:“住院了，人没事，他被咬了不知道紧急处理，愣是在那待了一夜，才这样的。” 方语杉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他不紧急处理是跟她有关。 小贾带着方语杉往住院部走，他瞄了一眼方语杉的神色，突然觉得坏了，小方导演这么着急肯定是对赵泽动心了。 于是小贾忍不住提醒道:“小方导演要不你先静一会儿？韩队他们都在住院部呢。” 方语杉摇摇头，她现在想确定赵泽没事，她才能安心。 “那好吧。” 小贾带着方语杉来到赵泽住院的房间，刚进门，方语杉就看到韩祁川站在床边，她抬眼与他对视，又匆匆收回视线，看向赵泽。 方语杉问:“你怎么样？” 赵泽脸白着，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很是颓废，但看到方语杉的时候，眼睛明亮了起来。 赵泽摇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 方语杉心脏终于回归原位，她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一些。 话说完，整个房间安静了很多，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站在原地不动。 或许是方语杉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再次询问赵泽身体问题，赵泽摇头说没事了。 但方语杉又不放心问了小贾，小贾告诉她没事过几天赵泽就能出院。 当得到赵泽身体没问题后，方语杉突然说:“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单独跟赵泽说。” 她半垂着眼眸，眼睫微颤，整个人柔和又平静。 韩祁川看着她，但方语杉没抬头，最后他也没说什么。 小贾可不想走，他见韩队有要走的趋势，先一步挡在韩队面前，挤眉弄眼的，韩祁川看都没看，拽着小贾的领子往门外拖。 出了门小贾急得直跺脚。 “韩队，你不知道刚刚小方导演因为赵泽生病多着急，你还不阻止，屋里两人指不定干什么呢。” 韩祁川觑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他后背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脚步虚浮。 他有些不确定了，刚刚方语杉进来时焦急地神色，他看在眼里，他想阻止，但又不想干涉她的决定，他给她足够的空间。 屋内，只有两个人，房间安静，方语杉站在床边，她看到赵泽。 “你昨天被咬就应该去医院的。” “你没来我怕你来了看不见我。”赵泽轻扯唇角，虚弱地笑了笑。 “我没有去。”方语杉说。 “我知道，我等到了凌晨。”赵泽说，他眼神里并没有责备。 方语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以为赵泽喜欢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这么执着。 “我知道你喜欢我。”方语杉说，“赵泽，我还没有接受新感情的想法。” “你还喜欢川哥吗？”赵泽问。 “我不知道。”方语杉如实说。 赵泽突然低头轻笑起来，“其实不知道就是喜欢。” 方语杉没有反驳，她垂着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喜欢你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幸福。” 这是赵泽对她最真挚的祝福，她忽然觉得赵泽看得比她清楚。 “其实有的时候爱情需要冲动。”赵泽坐在床上，侧头看着她。 方语杉回以微笑，“你也会找到你的幸福的。” “我会的。”赵泽笑着，他想最后解除方语杉身上的负担。 等方语杉走后，韩祁川进来，他面色轻松，什么都没问，在桌子上挑拣着不错的苹果，像一个长辈似得问:“想吃什么？” “你不问我小杉跟我说了什么？” “不问。”韩祁川觑看他，从方语杉从这屋子里出来，他就猜到她拒绝了赵泽。 “她跟我说想要我幸福。” 韩祁川挑苹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拿了一个最丑的苹果，坐下，削了起来。 “哥，你真不想听？” “听什么，听她拒绝你？”韩祁川哼笑一声。 赵泽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他揉了揉胸口，十分虚弱:“能不能照顾一下病号。” 韩祁川勾了勾唇，长腿敞着，削着苹果没说话。 房间里静悄悄地，阳光从病房内倾泻进来。 “川哥，她喜欢你，你能让她幸福。” 42 皮卡新城是沙漠城市,野生动物保护区也处于沙漠地带，零星的野草，干枯的树木,唯有一条罗河流经此地,带给动物一线生机。 在皮卡新城保护野生动物需要找到政府,配合当地政府方案保护野生动物。 越靠近动物保护区这里的土地越来越慌凉，一路上有许多光脚站立的孩子女人看着他们的到来，他们嘴唇干裂,赤着脚好像在挖什么东西,这一路上的景象都被记录在老李的摄像机里。 王钦看着这一幕，突然感慨道:“等这片拍完，我一定再拍一个非洲行的故事。” 老李笑着说:“好啊,到时候叫我。” 王钦瞅了一眼旁边的方语杉,她戴着渔夫帽，手臂戳在玻璃窗处,皮肤白的跟这里格格不入。 “你呢？” “随叫随到。” 明明是一句很友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别平淡。 汽车停在野外，方语杉她们坐在车上,韩祁川他们在前面的车,他们从车上下来。 透过车窗，方语杉看到韩祁川他穿着黑色军靴，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鸭舌帽。 突然她想到赵泽说的话，嘴角竟然不自觉地上扬，察觉自己笑了,她又迅速抿平唇角,舔了舔干裂的唇,掩饰一般喝了一口水。 韩祁川单手插兜，盯着手机看半天。 李坤看着他:“咱们来这里不跟张岩之说一声吗？” 韩祁川掀眼看他，“跟他说什么？” “这片是他管辖的区域。” 韩祁川轻嗤一声，“这里是利迪亚，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坤自知他瞧不上张岩之，也不便多说什么。 今天来就是考察地形，之前来过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韩祁川抚平地图，拿起望远镜观察，这里属于野生保护区的最外圈，他们脚底下就有动物骨头。 韩祁川招手，示意他们全部下来。 方语杉下车，走在前面。 韩祁川往前走了几步，递给她一瓶水，“这边跟北部不一样，你们跟紧了。” “好。” 一路往前走，动物残骸越来越多，风沙掩埋了所有的尸骨，这里更像一座废城，好似经过一场大屠杀。 北部野生动物保护区她们也去过，跟着韩祁川他们，摄像组还进入了最里面，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等走的差不多了，有动物探出头，似乎有些惊动，韩祁川大概了解一些，示意停下来。 他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拨开草丛，躺着一只大象，大象肚子已经血肉模糊，像是被野兽啃食过。 其他队员也跟着跑过来，老李拿稳摄像机，往前跟进。 进入摄像机内的一幕吓了老李一跳，血肉模糊的躯体，象牙被生生挖掉，惨不忍睹。 许是见惯了这些场面，韩祁川他们并没有什么表情。 方语杉心被触动了一下，这些动物只是因为有着人类以为的利用价值，而被生生剥夺了生命。 韩祁川把草丛恢复原貌后，他先是轻笑，后沉着声音，“这就是他管的地方。” 拍摄还在继续，他们跟着韩祁川一路返回，整个团队都是低气压的状态。 等他们快到汽车旁边时，响起了枪声，方语杉吓了一跳，微微躬着身子，下一秒她被韩祁川扯到身后。 “备战。”韩祁川神色凝重，嘴角不自觉地抿起。 枪声依旧，方语杉整个人有些发懵，而老李和王钦也是如此，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做，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许是配合这种肃杀的氛围，天空乌云密布，下一秒雨势渐大。 大雨枪声，动物嘶鸣声充斥着方语杉的耳边，她深陷在其中，只听得这些声音，脑袋一片空白。 这里比她想象中的危险。 可是她突然想到老李和王钦，方语杉努力地从这混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韩祁川发现她想要脱离她时，拽住她的手腕，“你疯了？” 方语杉这才缓过神来，她声音微微发颤:“老李他们……” “李坤他们会管，你抓紧我。” 他握着她的手，给足了她安全感。 还未等方语杉看清来人时，远远的沙地坡上开来了一辆黑色越野。 后面还跟着一辆，没等巡护队的开枪，枪声就停止了。 韩祁川还护着她，此时也放下手，从对面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左手拄着拐杖，看样子已经三十多岁。 方语杉明显感觉到韩祁川身上戾气横生，他嘴唇抿着，不发一言。 正当方语杉出神看着韩祁川的时候，老李拽了拽方语杉的衣袖。 “王钦不行了。” 王钦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脸色铁青，嘴唇惨白，紧闭着双眼，整个人十分僵硬。 “韩祁川。”她声音颤着，一双眼睛无助地看向韩祁川。 韩祁川走过来半蹲下听了一下王钦的心跳，还算平稳，他抬头嘱咐李坤:“把王钦先送回去。” 许是因为方语杉无助的眼神，韩祁川摸了摸她的发顶，“乖跟他们回去。” 这些动作都被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眼镜男看在眼里。 在离开前方语杉透过车窗看了眼镜男一眼，这个男人长相妖孽，一双桃花眼隐在眼镜片后，左手杵着拐杖，身上有股矜贵气，他皮肤很白，白的有些病态。 他微微笑时带着温和感，好像不是坏人。 “女朋友？”眼镜男杵着拐杖走过来，嘴角微勾。 “你过来的挺及时啊，张岩之。”韩祁川上前两步，同眼镜男站在对立面。 眼镜男叫张岩之，是利迪亚南部的富豪，拥有众多地产以及动物保护组织。 张岩之抬了抬眼镜，状似随意地说:“有些不礼貌，来我的地盘不打声招呼？” “我哪次跟你打过招呼？”韩祁川压了压帽檐，目光锐利。 “还是那么狂。”张岩之笑了几声，并不生气。 “来这多长时间？”张岩之问。 “看情况。”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一个试探一个防守。 其实张岩之比韩祁川大十岁，算是长辈，但在张岩之面前，韩祁川的气场一点都不逊色。 “这枪是你放的？”韩祁川问。 张岩之哈哈笑了几声，“刚刚抓了几个人，也不知道你们在拍摄，要是知道我让他们收敛点。” 这话说的好像韩祁川不是来工作的，而是摆样子拍摄来的。 韩祁川知道张岩之故意的，也不恼，他轻笑一声:“我就问问，你们好不容易开一回张，多放几声不容易。” 后面会中文的巡护队员都抿着嘴偷笑。 “你小子嘴真贫，去我那坐坐？”张岩之问。 “不了。”韩祁川歪了歪头，活动筋骨，“得回去看看，我们拍摄的人被你们吓住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听惯了这声倒是无所谓，但人家拍摄的是普通人，应该吓坏了。” “那确实是我们的不是了。”张岩之是笑面虎，脸上笑嘻嘻地，把自己姿态放低。 韩祁川摆摆手，“算了，你们开张一回不容易。” 这话既是把错怪在张岩之头上，又嘲讽他们不作为。 等人走了，张岩之戳了戳拐杖，后面穿着黑衣服的助手过来，助手脸上有一道疤，看上去不像好人。 “老板，这小子嘴欠收拾，要不找机会把他办了？” 张岩之看了他一眼，眼神严肃可怕，“算了，把他糊弄走了，就行。” 等巡护队的上了车，下起了大雨，韩祁川头发上落了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衣领上。 小贾打着方向盘看他，“韩队，真是偷猎的？” 韩祁川拿了支烟，点上抽了两口，“假的，随便放几发空弹，立下马威。” “我看也是，那个张岩之笑起来阴恻恻的。” “王钦有消息了吗？” “有了，送到就近的医院，没啥事吓得。” “去医院看看。” 这是距离城区最远的医院，还算是整洁干净，医院的消杀也跟得上。 韩祁川踏着寒气进来，单独的病房，王钦还晕着，老李坐在旁边，见韩祁川进来了，站起来微微躬身。 “怎么样？”韩祁川没走太近，他身上还湿着，带着寒气不便走太近。 “没事，吓晕了。”老李说的直白，说完还笑了笑。 “嗯。” 老李看着他欲言又止。 “方语杉呢？”韩祁川问。 “韩队，要不你去找找她吧，这丫头心思重，本来就害怕呢，王钦晕过去肯定自责。”老李说完看了一眼韩祁川，他善于观察，早就看出来韩祁川跟方语杉关系不一般。 “行，那你先看着点王钦。” 一天的经历，老李也是十分疲惫，韩祁川出了房间带上门往外面走，一路上走走停停，方语杉的面容在这个医院很好辨认。 “谢谢。” 韩祁川道谢后，抬脚往楼梯间走，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他推开，就看见楼梯上坐着一个人，手臂环住膝盖，这是她难受时会做的动作。 方语杉盯着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她其实很累，脑袋到现在还有阵阵轰鸣声响起，但她睁着杏眼，很难闭上眼睛。 感受到旁边有人坐下她吓了一跳，侧过头看是韩祁川才放下心。 “又乱跑？”韩祁川轻轻笑了笑。 方语杉没说话，她就那么安静地侧头看向他，很安静很安静的。 韩祁川被她看得心尖发颤，那双杏眼此时眼泪汪汪地一双黑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水汽，她还很喜欢咬嘴唇，嘴唇被她咬得通红。 下一秒她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韩祁川站着单手扶着楼梯扶手，弯下腰吻上她的唇。 方语杉瞪大眼睛，应激反应导致她往后缩了一下。 韩祁川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被迫仰头，完全被他带着往更深处去了，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吻得也越来越深，舌尖搅得她吃痛，呜咽了几声，手抵在他的胸膛拍打了几下。 韩祁川的眼睛才渐复清明。 分开的瞬间，韩祁川尴尬地咳嗽几声，陪她坐在台阶上。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两人就那么坐着不说话。 韩祁川侧头看了一眼被她的嘴唇，留有被他□□过的痕迹，心下一紧，转过头不说话。 “我……”韩祁川话未说完。 “你喝多了。”方语杉神色慌乱。 韩祁川知道她还在逃避，他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过来。 “你觉得我会随便亲别人？” “是你……” “是我强迫你的？”韩祁川被气笑了。 方语杉抿唇不说话。 韩祁川盯着看她半天，咬牙切齿地说:“方语杉刚刚那个吻你回应我了。” 43 这天王钦出院,方语杉没有过来，天灰蒙蒙地，像是罩着一层纱布。 王钦收拾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老李,“方语杉呢？” 老李摇头:“今天早上没看见。” 王钦虽然以前跟方语杉合不来,但这次方语杉主动扛起拍摄重任,他还是挺佩服她的。 不过，他住院这几天，竟然一次都没有看过他,因为团队意识,他心里还挺不得劲的。 老李看出他的吃味，叹了口气:“你理解一下小杉，她把咱们带出来,你因为这件事住院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她心思重,可能现在还没转过弯来呢。” “那你不早说。”王钦说完脸红了，自己被吓住院就算了,还争人家没来看他,也挺幼稚的。 “那天韩队来着，我让他劝劝,估计是没劝好。” * 因为王钦住院,这两天方语杉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手机一直振动着，窗帘被她拉上,自己环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中。 除了王钦的事情，还有一件事困扰着方语杉,前天的吻,韩祁川说的没错,她回应了他的吻，她的手臂甚至环住了他的脖子，她也没有挣扎。 这个吻把她带回到三年前，甚至是更久以前。 可是她心里还是别扭，却不知道别扭着什么，她也清楚韩祁川在放下过去走向她，可她还是原地踏步。 等她回过神来后，看到容夏发过来好几条微信，还有几通电话。 容夏:【你跟我哥复合？？】 容夏:【啊啊，到底怎么回事？李坤怎么又说你们没复合？】 容夏:【李坤说你们亲了。】 李坤发现韩祁川和方语杉接吻这件事还是小贾的功劳。 韩祁川从医院出来，上车后，脸色不怎么好，而小贾通过后视镜看见韩祁川嘴唇微肿，还有淡淡地口红印。 小贾探出头:“我靠，队长你去医院有艳遇啊？” 李坤也侧头看过来，才发现，大声尖叫:“我靠靠，哥你……你开窍了？” 韩祁川沉着脸，没说话。 李坤揉了揉眼睛，“但我怎么觉得他是被强吻的，看上去不太高兴。” 小贾试探性地问:“队长，你这不会是跟小方导演亲的吧。” 韩祁川搓了搓脖子，十分烦躁，“你俩没完了吧，赶紧开车。” 他脸色铁青，说话咬牙切齿一样，恨不得把字嚼碎。 小贾和李坤快速对视一眼，知道了这肯定是韩队主动的，但人家亲了没认。 方语杉看着手机，下一秒容夏打电话进来，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下接听键。 “你们咋回事啊？” 方语杉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说出来后，声音哑得不得了。 “没有复合。” 容夏:“嗓子怎么回事？” 方语杉揉了揉鼻子:“可能感冒了吧。” 容夏:“那你俩咋回事。” 方语杉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亲了我，我也回应了他，可是……可是回到现实，我又害怕了。” 容夏:“哎，我以为你俩真复合了呢，白高兴一场。” 容夏说完，方语杉一直没说话，容夏又喊了她两声。 方语杉才哑着嗓子，“小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很难受。” 容夏也沉默了:“小杉，你听我说，你回绝了我哥这是没关系的。你是一个个体，你有权去拒绝别人。只不过你可能……可能伤害了他。” 容夏尽量委婉地开导她。 容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可能你们还没走到复合的那一步，你知道嘛，我跟李坤高中分手后，我们两个也时常会聊天见面，但我们闭口不谈复合的事情，因为那时候的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是面对我们之间的问题，后面我们都成熟了，学会解决问题了，再到确认还没忘记彼此后，才最终复合的。 我告诉你我的事情，就是想要你知道，有的时候说清楚就好了，你回应了他的吻，但你的态度也伤害了他，所以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你还没考虑好复合，很容易的。” 容夏跟方语杉多年，她很知道她的现状，方语杉有的时候会很轴，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别人再劝也没用，而当她想明白这件事后，她的内心的力量强大到惊人，也有足够的勇气。 “小杉去跟我哥说清楚吧。” 挂了电话，方语杉振作了些，她起来洗漱，换上衣服，去找韩祁川。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她拿上韩祁川留在这里的一把黑伞。 巡护队跟她们住的地方不同，一开始订的房间订少了，巡护队就搬到对面的酒店居住。 方语杉出来的时候忘记换鞋，她赤脚穿着拖鞋，一出来才发现自己穿少了，连打三个喷嚏。 她知道韩祁川的房间1206，进入酒店后，才发现酒店管理严格，不是酒店入住人员不允许入住。 方语杉没办法只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韩祁川，打了几通电话没打通，问了前台才知道韩祁川几人出去了。 外面还下着雨，皮利新城的雨比北部的雨要多一些。 正当她望着门口时，门外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杵着拐杖，他的长相妖孽，好像是混血，眼睛是蓝色的，这人她初看眼熟，多瞅了两眼才发现是前天野外见到的男人。 男人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存在，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眉眼含笑，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冲助手招了招手，拿到一个外套，下一秒他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这天冷，穿得太少了。” 其实他这样做挺体贴绅士的，但是遇到了方语杉，方语杉大学的时候就有人给她评价不解风情。 她对于陌生男人的体贴很反感，无论长相如何好看。 张岩之为她披上之后，被她拿了下来，她站起来，表情淡漠疏离:“谢谢，但我不冷。” “哦，是因为我太失礼了吗，你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不习惯跟陌生交流。”方语杉表情温和了些。 “我应该不算陌生人吧，我们见过，张岩之。” 方语杉抿了抿唇，还未说话，身后突然有男声传来。 “方语杉，你不该认识她。”这话是对张岩之说的，说完，他将方语杉扯到身后。 张岩之笑了笑:“这么提防我，我比你大十岁，你的小女友应该不会喜欢我，是吧。” 张岩之歪了歪身子，眼睛看着方语杉。 他的视线让她觉得不舒服，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韩祁川挡住他的视线，问:“我们该走了。” 说完，他拉着方语杉往电梯方向走，说是走其实是半拉扯着。 张岩之笑着摆摆手:“夫妻生活愉快。” 他说完，后面几个人笑得十分猥琐。 韩祁川撇过头，嘴角冷冷地笑着，“先管好你自己。” 张岩之愣愣，他神色变化很快。 方语杉也跟着回头看，她隐约感觉到张岩之身上阴郁气明显，眼睛一闪而过的凌厉，不像刚刚那样和颜悦色。 进了电梯后，两个人都不说话，方语杉盯着自己的脚尖，刚刚过来跟他解释清楚的勇气也渐渐的消失了。 电梯门开了，进来一对情侣，两人一进来不管旁人吻得火热。 方语杉撇过头，韩祁川低头轻轻咳嗽几声。 等出了电梯，韩祁川攥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她踉跄地跟上，看他这样还生着气，她有点后悔过来了。 门滴答一声开了，卡插进卡槽里，整间屋子亮了起来。 韩祁川回头看着她的脚，皱了皱眉。 方语杉没往里面走，她就站在门口，“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韩祁川站在那没说话。 方语杉咬了咬唇，又想到当初就是因为她咬唇，他才亲过来的，红了脸。 “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敢承认我回应了你的吻。” 韩祁川被气笑了，他撇过头，“你觉得我计较的是这事？” 方语杉抿了抿唇，“我是逃避了，如果放在现在我也会逃避，我没有准备好，也没有勇气重新开始。” 她说完，空气都安静下来了，外面传来滴答滴答的雨声，扰乱了她的心智。 韩祁川最终败下阵来，他松了一下肩膀，像是认命般，也不在计较，只当是他逼得太紧了。 方语杉看到他耸着肩，突然有点难过，她说得是不是太直白了。 下一秒，她瞳孔放大，韩祁川走近，拦腰将她抱起来，她还来不及尖叫，就把她放到沙发上，又走到床边扯过来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脚上，将她的脚包裹起来。 她缩了缩脚趾，不解地看向他。 韩祁川拧着眉，神情冷淡，声音低沉:“嗓子哑成这样还光脚出来，你真行。” 他抬头看她，气也消了，他在她面前没胜过。 “怎么不服气？” “没有。” 他声音很冷，但是说出的话是在关心她。 一瞬间，方语杉觉得自己矫情，他对她一如既往地好，可她倒好撇清关系。 那年分手，小温说韩祁川绝情，去利迪亚，说走就走，其实绝的是她，她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也从来没有坚定的相信过他。 44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屋子内有些潮湿，有些像南城的雨季。 “你住这吧。”韩祁川扔了一个枕头到沙发上。 “我可以回去。” “还下着雨回哪，天都黑了,外面也不安全。”韩祁川说这话时十分正经。 看到方语杉皱着眉,他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动你，又不是流氓。” 方语杉抿了抿唇，点头答应了。 韩祁川让出床,而他自己住在沙发上。 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感冒药,倒了杯热水给她，“把药吃了，去洗个热水澡。” 方语杉接过几粒药,扔进嘴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她洗完澡出来，韩祁川越过她径直去了浴室。 等韩祁川出来,她就看到他曲着腿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弯着，手臂枕在脑后。 空气突然安静,外面天黑了,屋内只开了一盏台灯，暖黄的灯光照满整间屋子。 墙上映着他的影子。 “王钦出院你没去？”韩祁川突然吱声。 “没有。” “还没绕过来？”韩祁川最了解她，现在肯定愧疚感满满,不敢面对。 方语杉淡淡地嗯了一声。 韩祁川撇过头笑着看她，“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 “不是小事。”她小声抗议。 如果不是那个吻，兴许她自己能绕出来。 一直绕不出来是因为心里愧疚,是她带他们来的,一定要安全把他们带回去,所以，在王钦晕倒后，她才害怕的。 “我那时候刚当队长带着一帮人在森林保护区抓偷猎的，暗访倒卖野生动物的，第一次碰见拿枪的时候，凭着猛劲制服了拿枪的那个，后来被领导罚了十几圈。可是我还是没当回事，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林志出事了，从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把人带出来，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方语杉安静地听着他讲的事情，也是她头一次平静地看待林志的事。 “方语杉。”他叫她名字全称时颇为严肃，“最起码他们都还安全，你也要相信巡护队，你们怎么过来的，我们就会安然无恙的把你们带回去。” 方语杉知道，他这是在分担她身上的重任，被他开导，她内心的结突然解开了。 “林志的事情有眉目吗？”方语杉问。 “有点眉目了。”韩祁川很平静。 “刘山找到了？” 韩祁川看向她，由于灯光的原因，他半眯着眼睛，才看清她的神色。 很平淡，很平常，像是在问无关的人，也没有再竖起身上的刺。 “托了一个朋友打听。” “你还有这方面的朋友？” 如果是打听事情，方语杉清楚肯定不是他的警察朋友，而是隐匿于市井之中的朋友。 韩祁川侧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坏笑:“那人你也认识。” “嗯？” “季让还认识吗。” 方语杉默了默，名字耳熟，脑海中名字跟一个泪痣重合，是那个男人。 季让这个人她认识纯属巧合，当初韩祁川非要拉着她一起去打台球，跟韩祁川一起打的人中，她一眼就看到一个长相出众的男生，那男生拥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角一颗泪痣绝了，她看到那人身上跟韩祁川差不多的特质，有点痞里痞气的，但又不像，韩祁川是那种很单纯的痞气吊儿郎当的，而那个人痞中带坏，微微勾唇笑起来又有种孩子气。 只不过她那时候多看了两眼，韩祁川还吃醋了，就再也不带她出来打台球了。 韩祁川掀眼看她，语气不善:“想起来了？动心了？人家有女朋友了。” 季让这个人确实到现在为止，在方语杉面前提起他，韩祁川还是有些吃味。 毕竟那时候他看到方语杉在看季让时眼里带着惊艳，他都不曾拥有过。 韩祁川看了看她，还不解气，从沙发站起来走到床边，拿出照片给方语杉看。 方语杉看了一眼，抿着唇，说:“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美艳挂的，没想到喜欢可爱的。” 照片中的女孩圆圆的大眼，戴着眼镜，眼睛有神，樱桃小嘴，带点婴儿肥，可爱得让人想摸一摸她的脸蛋。 夜渐深，他们又聊了聊以前的事情，好似又回到以前，但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副作用，方语杉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方语杉？”韩祁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才看到她抱着被子，眼睛阖上，已经睡熟。 * 方语杉去见了王钦，王钦在她面前表演唱唱跳跳，证明自己身体不错。 末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头发，说自己废物。 这一件事情过后，三个人的合作更加默契，因为对彼此的信任更深。 这之后，拍摄团队跟着巡护队来到一处乡村。 南部的村落比北部的还要落后，稻草屋子堆起来的房子，这个村落没几处人家，跟着巡护队来到最远的一处房子。 房子里面出来一个男人，男人背后背着枪，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眼神戒备。 方语杉他们在最后面，她能感觉到男人的防备，但当男人看到韩祁川时卸下了防备的神色。 韩祁川上前拥抱他，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音。 小贾贴心地给他们翻译。 “他叫安南，南部的野生动物保护者。这次拜访他，一是韩队有事要问，二是让你们跟着他拍摄。利迪亚南部不如北部，他不喜欢跟其他协会一起活动，所以一直单独活动，他的故事很精彩，够你们拍摄了。” 后来方语杉才知道，安南有四十多岁，有妻女，但妻女因他疯魔般的保护动物而离婚，安南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 “我想到一个合适的题目——孤独的守护者。” 其实来到这里她还忐忑，害怕拍摄的纪录片故事没有记忆点，但安南的事迹突然给予她灵感。 这边，其他人在外面等着，韩祁川跟安南进了屋子，两人聊了很久才出来。 韩祁川出来后，径直走向方语杉。 他神色凝重，看样子遇到棘手的事。 方语杉以为是安南不愿意参与拍摄，心都提起来了。 “安南同意拍摄。” 方语杉的心跟坐过山车一样，又回到原位。 幸好幸好。 不过，他神色为何这么凝重。 “我带着李坤出去一趟，这几天有小贾带着你们跟安南拍摄。”韩祁川继续说，说完，着重看向方语杉，“为了安全一切听小贾的。” 老李和王钦点头，方语杉愣愣地，她心又莫名地慌了，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韩祁川带着李坤上车，他神色一直凝重，眉颦着，像是遇到棘手的事。 李坤问:“安南怎么说？” “跟张岩之有关。” “张岩之，你是说他跟那个组织有关？” 韩祁川点头，“安南说了张岩之在那个组织里地位不低，而且他最近开展了新项目。” “什么项目。”李坤还震惊着。 如果这个组织跟张岩之有关，那他们终于知道了为何这个组织一直难查。 张岩之一直拥有南部野生动物保护最大的协会，如果偷猎者隐藏在这个协会之下，那更难挖出来。 “你记得前些日子老爷子说过张岩之在南部办了一个小狮子协会，专门找志愿者抚养这些狮子，然后放归自然。”韩祁川有些烦躁，点了一支香烟。 “我知道这件事。”李坤点头。 “安南说张岩之是为了狩猎做准备，他已经联系国外的有钱人，等狮子养大便会放进圈好的地方，等有钱人过来狩猎。” “那……这事棘手，即便张岩之是偷猎者，他在利迪亚很难被抓。”李坤说出事实。 韩祁川磕了磕烟，沉默着不说话。 * 拍摄的事情定了下来，安南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触，他会带着他们去保护动物。 安南是因为小时候一头大象救过他的命，所以在保护野生动物这条道路上才义无反顾地坚定地走下去。 这几天的拍摄下来很多有意义的内容，他们深挖了安南的故事，更为他的故事而敬佩他。 拍摄结束后，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这半个月，方语杉一直没见过韩祁川。 而这些日子巡护队的人尤其是小贾也很少见到。 他们又回到皮利新城区，搬东西上楼时，老李把腰扭了。 老李疼得呲牙裂嘴，动不了。 “去医院吧。”方语杉说。 王钦也同意，两人架着老李打计程车去了医院。 方语杉挂完号出来，在医院里迷了路，她从走廊上站着看了半天，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护士们也十分忙碌，没有人能帮她。 正当她在原地踌躇，电话又打不通的时候，她听到了旁边熟悉的声音，是李坤。 李坤神色焦急，凝重。 方语杉正想着上前找他的时候，李坤走了。 方语杉一路跟着他，才发现这里是住院部，来到走廊尽头，李坤推门进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坐在床边的小贾，再往里面看，她看到躺在床上的韩祁川。 他受伤了？ 这是方语杉的第一直觉，怪不得这几天容夏一直支支吾吾地，说话总是说不清楚。 她立马打给容夏。 接通后，直接问容夏韩祁川怎么了。 容夏哭哭啼啼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她拼凑起来，才听清楚了。 “我哥和李坤查到林志的事了，但是被发现了，我哥为了救李坤被车撞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李坤说人好几次心跳停了。” 心跳停了？ 落在门把手上的手，没有用力，她站在门口，不知怎么不敢进去，那一刻她才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走向他，后悔跟他分手。 45 病房内,韩祁川像一个大爷似得吊着胳膊，腿也绑着石膏，小贾坐在旁边削着苹果,还切成块给他一口一个地送到嘴边。 李坤刚回来,骂骂咧咧地:“靠这院里都是什么人啊。” “咋了？”小贾问。 “别提了,问个路都不爱搭理，难道是我脸还不够帅吗？”李坤这会又自恋上了。 韩祁川嚼了两口苹果，抄起旁边的苹果扔了过去,“别恶心人。” 李坤撇撇嘴,乖乖坐好，他现在把韩祁川当做救命恩人，乖的不得了。 他们查到张岩之背后果真有秘密,韩拓也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刘山在张岩之的公司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再继续查下去,张岩之就是那个组织的领导人。 这时候韩祁川才发现三年来他一直被张岩之耍着玩,毫无头绪原来是张岩之披着羊皮。 两人查张岩之也会有风吹草动，被张岩之知道后,就有了车祸的警告。 韩祁川又嚼了两口,摆了摆手，“不吃了，拍摄拍的怎么样？” 问的是小贾,还没轮到小贾说，李坤翘着二郎腿，直说:“你直接问方语杉怎么样得了。” 他说完,得到了韩祁川一个冷嗖嗖地眼神,又乖巧地闭上嘴。 “已经拍完了,看上去小方导演很满意，笑了好多次呢。”小贾说。 韩祁川点点头，他能想象到她笑的模样。 “她不知道我的事吧？”韩祁川看向小贾。 小贾愣愣地摇头，举手发誓:“保密工作十分到位。” 这时候李坤闲出屁来瞪着两个大圆眼:“哥，你怎么不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你受伤你还能卖可怜，引起她的怜悯，好复合。” “丢人。”韩祁川轻吐出两个字，靠在床上，他的腿还隐隐作痛。 刚靠在床上，门突然被推开了，就见一个眼睛红彤彤地女孩推门进来。 三人皆是是一愣，没想到在医院碰见方语杉。 韩祁川愣了几秒，觉得丢人想拉被子，他这么一动牵扯到伤口，哎呦了一声，疼得呲牙裂嘴的。 等疼劲过去，他瞥了一眼小贾，那眼神好像在告诉小贾，这就是保密到位？ 小贾也纳闷，他是真没说漏。 “你要瞒我多久？”方语杉声音平静，但隐隐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意。 韩祁川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不说话。 小贾站起来，叫了一声:“小方导演你们聊。”推着李坤出去了。 方语杉冷着脸站在那一动不动，她突然想起来分手那天互删微信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别再受伤了。 他回——好。 那是他们分手后对彼此的承诺。 “没什么大事，这不好好的嘛。”韩祁川没受伤的手摸了摸鼻子，看到方语杉要哭的样子，他有些无措。 方语杉看到他没当回事的样子就来气，随手抄起一旁的衣服砸了过去，转身就走了，出了门口，她抹了一下眼睛，看到站在门口偷听的李坤和小贾，她微微躬身点头，算是打招呼。 李坤和小贾站直尴尬地笑了笑，等方语杉走后，两人急切地开门进去，就看到床上韩祁川想下来，吓得李坤赶紧按住他。 “人都走了。” 韩祁川这才安静下来，他也不是没想过告诉她，就是觉得丢人。 小贾站在一旁，好奇地问:“韩队，你说啥来着，小方导演都气哭了。” 说完，他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刚刚方语杉出去时的动作。 韩祁川不动声色地听着，嘴角微微勾起，她担心他，不就证明她心里还有他。 小贾看到韩祁川笑了，立马凑到李坤面前，“韩队把人气哭了还有脸笑？” 韩祁川听到冷飘飘地看着他。 小贾捂住嘴，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韩队你在小方导演心里的位置可真重，我发现小方导演好多情绪变化都是因为你诶。” 小贾不由得羡慕，小方导演这样淡漠地性格，跟别人相处都是没什么情绪的，唯有跟韩队，情绪波动很大，更生动，更好相处。 韩祁川低头默不作声。 她的情绪变化，他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她打开自己的。 初中那会因为爷爷工作，他上初中后就没跟方语杉一起上学，等他高中的时候回来后，发现小姑娘变了，没有以前爱说，爱笑，每次见面也都是低着头，很沉默。 他一开始以为是人长大了，性格变了，后来有一次高一刚开学放大假，他让她等他一起走，他做卫生。 小姑娘就站在走廊那闷着头等着他，他在教室做卫生，就听见外面嘻嘻哈哈地笑声。 “跛腿孙女怎么还没走啊，是不是要这么走回去才对啊。” 几个男生站在方语杉面前，而她攥着拳头隐忍着什么，就是没动静。 只见一个扫帚扔了过去，砸在那几个人身上。 “哎，不好意思有垃圾。”韩祁川站在门口。 那时候方语杉看过去，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下他嘴角勾着一抹狡黠的笑。 “你他妈说什么呢？” 这声音引来屋内做值日的人，柔声问:“你干嘛呢？” 是赵素衣，公认的女神。 方语杉看见她的时候低下头，厚重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睛。 “扫垃圾。” 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么丢面子还是第一次，于是把那把扫帚扔了过去，不过扔偏了。 “怎么你也有一个跛腿的爷爷？” “哈哈哈哈哈哈，一对啊。” 韩祁川最后扔了帽子，跟他们扭打在一起，虽然对方几个人，他还是占上风。 他比他们个子高，从小就喜欢篮球，肌肉结实有力气。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韩祁川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方语杉。 她手里还拿着药。 落日余晖下，他们坐在石凳上，方语杉轻轻地帮他擦拭着伤口。 那时候她不再是小太阳的性格，“疼不疼。” 声音很软。 “不疼。”韩祁川呲牙裂嘴地笑着说。 “怎么不反抗？”他问。 “反抗也没用。”她收好了东西。 她不是没反抗过，反抗后被老师简单的理由搪塞过去，要不就是招呼爷爷过来批评，她不太想让爷爷过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二，后来升初三了就好了。”她说的很轻松，似乎再说别人的事情。 “对不起。”韩祁川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心疼。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欺负我。” 后来，高中他给予了她所有的安全感，看着她交到朋友，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替她开心。 陪着老李检查都是王钦完成的，她总是走神，王钦也看出来她不太在状态。 “你是不是太累了？”王钦问。 方语杉摇头，她现在有些憋的慌，有一肚子话想跟人倾诉，可现在手机又没电了。 老李在里面治疗，她跟王钦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方语杉突然抬头看着王钦，她一本正经地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嘛？” 王钦往后仰着看她:“你干嘛，我虽然帮你但我可没那个意思啊？” 方语杉皱眉:“你没喜欢的女生？” 王钦这才发现这丫头是真没那个意思。 “有啊，我女神。” “你女神是谁？” “你打听那么多干嘛。”王钦不愿多谈。 方语杉只好哦了一声，默不作声，她鞋带开了，她就踢鞋带玩。 “怎么，有喜欢的人了？”王钦靠着墙看她。 方语杉抿唇没说话。 “韩队？” “你怎么知道的？”她刚说完捂住嘴。 王钦嘿了一声，说:“就你俩眉来眼去的谁看不出来。” “没有。” “喜欢人家？” 见方语杉不说话，耳根子红了，王钦说:“韩队这人不错，靠谱，不过……工作不合适。” “感情的事情跟工作有什么关系？”方语杉反驳到。 “就那么喜欢？”王钦说。 “他是我前男友。”方语杉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王钦说这么多，她突然好像话很多。 王钦瞪大眼睛，到后来也没说话，努力消化这个事情，末了说了一句:“挺能藏啊。” 方语杉没说话，她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王钦像一个大哥开导:“如果你俩不异地韩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异地的话，你跟他谈谈恋爱还行……” 后面的话他没说。 而此时方语杉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她就不会轻易因为异地而改变。 当知道韩祁川受伤心跳停好几次她是害怕的，可是后来她突然又庆幸，庆幸他挺过来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前十年一直活在他的保护下，后面他离开那段时间，她被人欺负，后来他回来又保护了她很久。 小尾巴这词她其实挺喜欢的，从小她就喜欢跟着他，那时候他喜欢跟别人出去玩，怎么也不带她，后来她非要跟着他，人走丢了，差点在山林里喂狼，在那之后他就一直带着她。 她曾听过一句话，遗憾归遗憾，日子总是要过得。 那时候她分手后，有遗憾，到现在也遗憾，怎么她就是偷猎者的孩子呢，怎么她亲爸亲妈就是害死林志的间接犯人呢，怎么就分手了呢。 到现在她突然不遗憾了，那个坎好像也迈过来，这些事情跟他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容夏说过，她这人死脑筋，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冲到底，她现在无比确定，不想再后悔下去。 46 韩祁川住院的日子不长,后面他恢复的很好，等老李出院，他也跟着出院了。 再加上张岩之这个棘手的事情,他们必须从皮利新城离开,以防万一。 拍摄团队里除了方语杉其他两个人不知道突然回去的原因,但能回去，他们也挺乐意的。 这次韩祁川坐在越野车后面，上车的时候方语杉被王钦故意推出来,让她跟韩祁川坐一起。 李坤开车,小贾坐在副驾驶。 车内十分安静，李坤和小贾不敢说话，而自从上次医院见面后,方语杉还没搭理过韩祁川。 此时方语杉坐在最左边,望着窗外沉默不语，韩祁川因为一条腿需要放平,他挨着她很近。 也不知道李坤是不是故意,开车速度特快，有的时候急转弯。 韩祁川只有一条腿好着,胳膊上也挂着石膏,稳不住身子，好几次都是方语杉抓住他的肩膀努力平衡。 直到李坤开车平稳了，韩祁川坐直身子,没受伤的手从后面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能不能好好开。” 李坤敢怒不敢言，心想还不是为了他们感情。 等到了基地已经是晚上，钱哥他们站在门口迎接她们,还列成了两队,方语杉下车看到这一幕,觉得就差拿几个花夹道欢迎了。 下车的时候，方语杉最先下去，李坤下来的时候从后备箱拿了一个轮椅出来。 韩祁川敲了敲窗户，李坤凑过来，他声音冷着，搓了搓脖子:“不回基地。” “啊？那去哪？” 李坤问完，韩祁川的脸立马黑了下来，他像是极力忍耐着咬着后槽牙。 后面李坤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刚想把轮椅推回去，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握住轮椅的把手，“我推吧。” 她声音很轻，透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李坤还愣着，轮椅就被方语杉拿了过去。 方语杉握着轮椅，仰头看着他:“下来吧。” 她盯着他看，黑眼仁特明亮，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等着欢迎你呢。” 韩祁川怔愣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坐直身子往前探，任她摆布。 不就丢人嘛，他不在意。 方语杉被他那声轻笑弄得有些慌乱，一本正经的眼神里出现一丝慌张。 这些都被韩祁川看在眼里，他坐上轮椅后低着头笑得更开心了。 钱哥和高颂站在中间，高颂旁边是吴梦和王倩。 方语杉推着轮椅走过去，钱哥也跟上，跟她谈这些日子拍摄的事情。 吴梦依旧缠着高颂，高颂跟在钱哥他们后面。 王钦也下车，王倩缠着王钦。两人因为名字近关系还不错。 王倩问:“钦哥，韩队长怎么了？” “出车祸撞伤了。” “啊，那好惨哦。” 王钦看了她一眼:“你对韩队长有想法？” 王倩红了脸，想法是有但是单纯是原始欲望的想法，估计也就是玩一玩，王倩这么现实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韩祁川留在这里。 王钦看她一脸娇羞，“别想没用的，韩队长有主了。” “谁啊？” 王钦抬了抬下巴，“喏，人家般配着呢。” 走在前面的高颂听了全程，旁边吴梦挎着他的胳膊，抬头大眼水汪汪地看着他问:“高副你不舒服吗？” 高颂看了她一眼微微颦眉，眼镜后一双眼眸盛满厌恶，他抽出自己的手，声音冷着:“没事。” 吴梦不太高兴，方语杉没回来的时候高颂对她好好的，方语杉一回来，他们的关系又变了。 现在是七点多钟，一路舟车劳顿，方语杉简单得介绍了拍摄的内容后，推着韩祁川先离开了。 基地的走廊安静下来，头顶的灯微弱的暗光。 她推着他往前走。 “不回家？”韩祁川含着笑。 “不回。” “那干嘛，想谋杀？” 韩祁川这么一提，方语杉停下来看这里的环境，昏暗的楼道，光亮微弱，还真像那么回事。 韩祁川看她停下来，笑了:“还真有这个打算？” “你这么说，我觉得还不错。” 韩祁川知道以前的方语杉又回来了，以前她对他总会表现出一些小俏皮，不冷淡，爱笑，撒娇。 方语杉看到他似笑非笑地扬着头看她，她俯视着，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下一秒，方语杉觉得话快到嘴边了，突然有人说话。 “韩祁川。”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她转过头，一个理着青年头，穿着迷彩衣的女生走了过来。 她细细眯眼去看，颇为震惊，是周子梅，那个初中同学，因为怀孕被迫退学的人。 一瞬间，她有些疑惑，从她的语气可以辩驳出，他们很熟，不知怎么她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她自己知道，是吃醋了。 韩祁川也转过头看:“你怎么来了？” 周子梅理了理短发，看都没看方语杉，“听说你受伤了，就急着回来了。” 这话细品一下，方语杉倒是两人之间的电灯泡。 “那你客气了。”韩祁川刻意拉开距离，他不傻，听得出来周子梅话里的意思。 “给你介绍一下，方语杉。”韩祁川拉过方语杉。 “我们认识，初中同学。”周子梅笑得温柔。 如果她没见过周子梅像一个太妹一样抽烟的话，大概多少会觉得她是一个温柔的人。 方语杉轻扯嘴角微微一笑。 周子梅看了也笑了，她把手搭在轮椅上，“你还是老样子。” “你变了不少。” 其实方语杉是有攻击性的，别触碰她的点，一旦触碰，她也会反击。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小贾突然来了，“小方导演钱哥找你。” 韩祁川看了她一眼，“去吧，我自己能行，又不是废物。” 方语杉不走。 小贾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子梅，一愣，灯光暗，刚刚没看清。 周子梅这个人，他们巡护队的都知道她，刚来这边当志愿者就挑大梁，挺猛一姑娘，眼里只有他们队长，别人装不下。 他们队长人不错，周子梅又是南城的，具体哪个地方的不知道，但对她照顾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周子梅这姑娘也是直，直接跟他们队长表白，明着追，队长愣是拒绝了，拒绝的挺清楚，划清界限。 后来人就走了，这又回来了，算是小方导演的劲敌。 但如果说在小方导演和周子梅中选，他选小方导演，虽然人看着冷，但人好，周子梅他可不喜欢。 这是小贾看到周子梅一系列心理活动。 于是他扭着胖胖的身子挤过周子梅，手握住轮椅，笑容堆起来，脸上的肉抖了抖。 “小方导演你放心去，人我看着，不……韩队我一定照顾好。” 说完小贾推着韩祁川走了，方语杉这才往回走。 人都走了，周子梅也不在这里待着了。 小贾推着韩祁川往楼下走，等电梯的时候，小贾不是很满意。 “韩队，你既然喜欢小方导演就离周子梅远点。”小贾抱怨着，颇有点闺蜜那意思。 “怎么？”韩祁川坐直看他。 “人周子梅跟你表白多少次，明里暗里追了不少次吧，你说你见面还不保持距离？”小贾觉得他们队长不守男德。 韩祁川被气笑了，气的他胳膊疼，他都没说几句话，怎么就不保持距离了。 “闭嘴，我心理有数。”韩祁川虽然觉得小贾说得不对，但想起刚刚的事情，他觉得方语杉吃醋了。 小贾也听话，觉得不能说太多，以后慢慢给队长洗脑，不对是普及。 两人到了一楼。 小贾突然想上厕所，把轮椅推到旁边，“队长等我会儿，先上个厕所。” 韩祁川有些嫌弃，但还是点头让他去了。 在这一段时间，韩祁川察觉有人靠近，他侧头看过去，是高颂，看样子是冲他过来的。 高颂推了推眼镜:“韩队等人。” 韩祁川点头，似乎是侧头有些久了，他揉了揉脖子。 “有听说韩队和我们小杉认识。” 韩祁川皱眉，他发现这个高颂总喜欢用我们定义方语杉。 “嗯。” “你跟小杉认识多久？” “穿开裆裤长大的。”韩祁川扬了扬眉梢。 高颂觉得他不好好回答，也不在意。 “小杉她艺术天分很高，也很吃苦，我是她学长，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一直努力是因为想要有大作为，我也知道她对你，你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感，但以过来人的身份我想提醒你，你跟小杉不合适。” “哦？怎么个不合适？”韩祁川好笑地看向他。 高颂突然觉得即便自己此时站着俯视着韩祁川，依旧没有什么气势。 韩祁川就坐那，一身轻松，像是洞察他所有想法，闲适自信，又张扬。 “小杉很喜欢拍摄，她甚至可以为了拍摄付出生命，拍摄在她心里很重要，我也相信，她在一年之后肯定会在业界小有名气，如果她跟你有瓜葛，那她终将实现不了她的梦想。”高颂说的很自信认真，似乎他了解方语杉的所有。 韩祁川没说话，高颂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表情。 他的话像魔音一样，环绕在韩祁川的脑海中。 “你会成为她的负担。” 47 方语杉有些纳闷,她觉得这几天韩祁川总是躲着她，更奇怪的是连巡护队的人都开始躲着他。 她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每次她碰见小贾，小贾都跟躲瘟神似得躲着她。她是不太好接触,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拍摄的事情进入到后期,这几天进行收尾,有专业的摄像师会对野生动物进行拍摄，而这几天她跟高颂天天磨合拍摄内容，当然除了他俩还有吴梦在场。 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晚上从基地回来,方语杉发现韩祁川一言不发，她主动找话题，他却避而不谈,应付两声就回自己的房间。 回了房间,方语杉抿着唇，这时候手机响了,小温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一个男人半裸着上身的照片。 小温:【怎么样，帅吗？】 容夏:【还行。】 小温:【我靠什么叫还行,此处@小杉,帅吗，我觉得比韩祁川还帅。】 小杉:【没他帅。】 小温:【？以前这种话题你不参与的。】 容夏:【有情况？】 方语杉很多时候一些想法都会告诉她们，于是把自己所想的都说出来了。末了她补了一句。 小杉:【可是我觉得他好像躲着我。】 小温:【你透露了喜欢他？】 小杉:【没有。】 容夏:【那不应该啊,他那么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你以前总躲着他，他失望了。】 小杉:【有可能吧。】 小温:【你要不主动点？】 小杉:【怎么主动？】 小温:【你听过一句话没,叫高段位的猎人总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你也不能太主动,要让他比你更主动，简而言之，勾引他。】 容夏:【得了吧，别出馊主意了。】 两人又在群里吵了起来。 方语杉看着手机屏幕发呆，她不会小温说的那种方式，她现在就想弄明白他在躲什么。 这天，她刚到基地就看见小贾推着韩祁川，对面站着周子梅，她本来想过去，但又怕碰壁，踌躇间，周子梅看见她，喊道:“小杉。” 十分亲昵像是很要好的朋友似的。 方语杉敛了神色，点点头，并没有过去，她视线落在韩祁川身上，只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与平时的状态十分不符。 方语杉想到他们分手以前也是这样，每次见面，两人都闭口不谈工作上的事情，尽可量避免林志的事情，那时候她能看出来韩祁川疲惫的神色。 每次关灯睡觉后，他都会出去一会儿，有一次她没睡等他出去后，她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就见他站在阳台，开着窗抽烟，神色疲惫，那时候她就想分手吧，何必再彼此折磨。 后来想想那时候他们疏于沟通，如果那天她去抱他，敞开心扉就不会错过这三年。 等周子梅走了，小贾推着韩祁川，“韩队，你这么躲也不是事啊。” 那天小贾从厕所出来，听了高颂的最后几句，他一开始以为韩队不在意，后面送他上车，韩队警告他，自从那之后也开始躲着小方导演。 小贾也知道，这事只有小方导演能解决。 韩祁川没说话，小贾也不便多说，于是问，“晚上聚餐老爷子过来。” “知道。”韩祁川神色微冷，像是变了一个人。 到了下午，方语杉才知道韩爷爷为拍摄团队办了一个欢送晚宴。 拍摄团队会有一批先回国。 拍摄工作结束后，她一直没什么事情可干，于是想再绕一绕基地的院子，顺便放空自己，捋一捋感情上的事情。 可她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不远处韩祁川在那，对面站着周子梅。 方语杉皱了皱眉，她怎么跟他们这么有缘，一天碰见两次。 她站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觉得以前的大姐大此时娇羞，手搅在一起，低着头眉眼温顺。 韩祁川呢坐在轮椅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周子梅说了什么，她忽然弯下腰凑过去，被韩祁川躲了过去，而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子梅抹了抹眼睛，跑走了。 等人走了，韩祁川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磕出一支，咬进嘴里，他刚想点着，侧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方语杉，怔愣片刻，他拿下烟，想离开，却被方语杉一个快步走上来拦住去路。 “你躲什么？” 韩祁川抬头看她，嘴角一勾，懒懒的笑了，“我躲什么，累了想回去休息。” 他手上还拿着烟，另一只胳膊吊着，怎么都不可能离开。 她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所以她没逼他，而是抿了抿唇，从后面推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推得特别快，有几段路都是石子，就这么一路颠着他，推到了篮球场，之后，她想也没想就离开了。 韩祁川不知道想什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嗤的一声笑了。 不过笑完，他又敛了神色，挠了挠眉心，他竟然退缩了，明明想追她，她开始靠近，他又变得踌躇不前。 不想做她的绊脚石，他知道她喜欢拍摄，却从未跟他说过拍摄比她的命重要。 有多重要，看来她的未来只容得下她的拍摄，他会不会一点位置都没有。 想到这，他低声呢喃一句:“小骗子。” 这头，方语杉回头看了几眼，还是觉得不解气，跟别的女生聊的那么开心，到她这里就躲着，实在是可恨。 人还没出操场，就遇见周子梅，其实说实在的，方语杉觉得周子梅变了不少，没有以前颓废。 周子梅看见她，站在那不动，正当方语杉想过去的时候，周子梅拉住她的胳膊。 “我们聊聊？” 微风习习，阳光明媚，宽广的操场上，周子梅找了一个背阴，直接坐下，方语杉也不含糊，她也直接坐在地上。 “我听说你是导演？” “嗯，你呢，就一直在这当志愿者？” “现在不是了，有团队，救治动物。我以前还真没觉得救动物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从来了这就觉得特别神圣。你知道我第一次出野外就碰见韩祁川了。”周子梅看向她，扬了扬笑，像是胜利者的微笑。 方语杉没说话，而周子梅继续说。 “那时候他挺照顾我，刚出野外就碰见受伤的大象，你见过那种吧，被生生挖掉象牙，血肉模糊的。那时候我吓得定住了，他就吼我，站着做什么，帮忙啊，那样子贼帅。” 吼人的韩祁川，她没见过，方语杉想，但周子梅的描述她能想象。 周子梅笑了笑，“你也变了挺多，刚见到你我还强颜欢笑怕你把我的事抖出来。” 方语杉摇头，“早就不记得了。” 周子梅笑:“你心真大，那么大的伤害说忘就忘。” “难道一辈子活在那个阴影下？”方语杉平静地说，她坦然面对，接受生活的不如意，但其实她能有这份勇敢多数来自于韩祁川给予她的温暖。 “不过我一开始以为韩祁川照顾我是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他照顾我是因为我跟你是一个地方的。诶，你进过韩祁川的卧室嘛，一定要进去看看，有惊喜。”周子梅故意卖关子。 方语杉不解，但周子梅并不打算告诉她。 周子梅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该走了，哦对了告诉你这么多，是不想他总是因为你不开心，哦还有，他躲着你是因为你们队一个叫……高颂的吧，他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 至于说了什么，周子梅没告诉她，这件事她问韩祁川，他肯定不会说，她直接去问高颂。 高颂旁边有吴梦缠着，她也没让吴梦回避。 方语杉站在高颂办公室门口，她平淡地看着他，开门见山问:“你跟韩祁川说了什么？” 高颂抬眼镜的手一顿，神色凝重，“我只是觉得他在打扰你。” 她大概也知道这个打扰会说的有多难听，他才会一直躲着她。 “高颂，那是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你不觉得我们才是般配的嘛，我能带给你更多。”高颂音调拔高，而旁边吴梦盯着他们，捏紧衣服。 “你想得真多，你带给我的不如他的万分之一。” 从办公室出来，天色已晚，外面的聚会好像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她走在长廊，望着外面的灯火，突然很难过。 他得多难过，才这样躲着她。 拍摄固然重要，但她一直在意的是内容，而非名气。韩祁川是陪她走过低谷的人，如果没有他，可能她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她望着外面，在最暗处看到了他。 也许有的时候，他们真该勇敢才对。 方语杉出了走廊，站在韩祁川对面，她低头看他:“你躲我是因为高颂。” 韩祁川懒散地靠着轮椅，他仰着头看她，眼眸明亮，像是能看透他一般。 他瞥过头，“你想多了。” “韩祁川，你现在也像一个刺猬。”她声音平淡，却又摄人心魄。 “你想说什么是什么。” 韩祁川不想跟她多说，却被她一把拦住，她弯下腰，双手扶住轮椅扶手，吻上他的唇，勇敢而热烈。 韩祁川睁着眼睛看着她，只见她闭着眼睛，努力地保持平静，本能地想推开他，却为唇瓣上温热的触感着迷。 他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反客为主。 48 两人亲完后,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尴尬，但尴尬的是方语杉，而韩祁川坐在那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方语杉瞪着眼睛,一脸娇俏,此刻她脸红着,嘴被亲肿了。 韩祁川抹了抹嘴角，“没什么？” “韩祁川我没想到你这么没自信。”她声音很平。 韩祁川听了皱了皱眉，他是自卑没自信,但是被她说出来,多少没有面子。 方语杉见他皱眉，知道他面子挂不住，她没继续说,而是打哈欠,有些困了。 “韩祁川，我困了。” “那就睡觉。”他声音恶狠狠地,有点生气。 “哦。”方语杉走到后面,嘴角扬着笑，“那我们回家吧。” 那一刻,韩祁川胸腔内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好像马上要跳出来一样，已经三年多了。 以前他大学下课，他课少就去接她,她下课后看见他就跑过来挽着他的胳膊，笑容洋溢着。 ——韩祁川我想吃烧烤。 ——韩祁川我渴了。 ——韩祁川，我困了,我们回家吧。 很平常地对话,却是他三年来回忆最多的内容。 几天后,韩祁川可以下地走路，但胳膊还吊着。 方语杉从屋子里面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因为工作不忙，她一直没去基地，一直窝在家里。 韩祁川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恍惚。 “你要出去？” “嗯，有些东西查清楚了，过去一趟。”韩祁川拿上外套，“好好吃饭，晚点回来。” 方语杉点头，“注意安全。” 韩祁川走后，方语杉拿着电脑，窝在沙发上看新剪辑出来的片子，拍摄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么一看剪辑，突然发现利迪亚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永远不能低估自然的美。 正看着片子，手机响了一下，是高颂，这几天他一直给她发消息道歉，但道歉的信息总是高高在上的语气，又或者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一样，站在道德制高点，满口仁义道德般，说着为你好。 方语杉关了手机，又重新看片子，这一看就过了吃饭的点，已经两点多了，她伸了一个懒腰，侧头看向韩祁川的房间，他的房门半掩着，像一个神秘地带，周子梅的话又影响着她。 方语杉放下电脑，走过去，她推了推门，屋子干净整洁，窗外阳光乍泄，落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他们大学的时候拍的。 相框有些磨损，没有灰尘，像是被人摸了很多遍。 再往四周看去，墙上挂着一个类似日历的东西，她凑近看了看，上面有日期，日期底下有一个类似口袋的东西，并不是每个都有，口袋里面有一个东西，方语杉拿出来，打开一看是张机票，利迪亚飞南城的。 而有机票的口袋日期都很特殊，4月26日是她的生日。 准确来说是爷爷捡她那天定下来的生日。 机票上是他的名字，看时间这三年他都回去过，回去做什么呢？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即便那时候小温怕她孤单总会叫一帮人帮她过生日。 不对！ 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丝记忆，她很努力地想抓住这一丝记忆。去年的时候，她过生日从外面走回家时，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时候她只到是自己眼花了。 可现在看着机票，她终于知道那个人就是他，戴着黑色鸭舌帽，高高瘦瘦的，圆领黑色短袖，露出一截脖颈，他那时候头微微低着，后脖子凸起一节一节的，那时候他好像故意躲着她。 机票上落下一滴透明的水珠，一滴两滴三滴…… 自从分手后，她就想只要他回来见她，她就抛开所有，可是三年她都没有见到过他。 方语杉折好机票，重新放进口袋，掩上门。 屋内静的出奇，客厅敞亮，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外面的花花草草，洁净的道路。 她很想他。 于是她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起来韩祁川先说话。 “怎么了？” “韩祁川……”她嗡着声音。 “嗯？” “我想你了。” 好想好想你…… 她说完，那边一阵沉默，后来有兮兮碎碎的声音，他声音微喘。 “等着。” 方语杉不明白这个等着是什么意思，她有些迷茫，心跳的厉害。 * 这边，韩祁川正跟韩拓几人商量，因为事情很大，知道的人不多。 韩拓人脉广，在知道张岩之的事情后，顺着这个方向竟然查出来了，张岩之背靠野生动物保护组织，收敛钱财，最近的领养小狮子项目更是为了有钱人准备的狩猎游戏。 但张岩之在利迪亚南部根深蒂固，有人罩着他，才敢胡作非为，即便他们把这些证据交到政府，也不能拿张岩之怎么样。 会开完，韩祁川就接到了方语杉的电话，他本来想调侃她几句，说一些想他的话，没想到她自己先说想他。 那一刻，他觉得心脏早已脱离胸腔，耳边只有心跳的声音。 韩拓还正在整理资料，就看到韩祁川拿着手机跑了。 “你跑哪去？” 回答他的只有关门声。 韩拓一脸懵逼，问小贾:“怎么回事？” 小贾嘿嘿一笑:“小方导演和韩队复合了。” 韩拓笑了笑:“真不容易啊。” *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灿烂却不闷热，暖暖的。 方语杉还站在原地，她脸红着，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清醒一点，然后就到厨房准备午饭。 他很忙肯定不能过来。 她刚洗完菜，就听见门响，她从厨房探出头，就看见风尘仆仆的韩祁川。 他头发飞的很乱，额前微微的细汗，在看到她时，他很放松的笑了，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厉害，很温柔，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感。 不过她还未说话，韩祁川快步走了过来，四目相对，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亲，手往下环住的她的腰，吻上她的唇，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颈，吻得又凶又狠。 不知什么时候，方语杉觉得颈肩一凉，他的唇瓣贴在她的颈肩，宽领的短袖偏向一边，露出香肩。 她只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轻轻啃咬着她的耳垂，锁骨，终于停在她的唇边，双手捧着她的脸，微喘着，他眼眸含情:“可以吗？” 方语杉点了点头，眼睫轻颤，眼睛清澈明亮，又含着一层水雾，清纯又性感。 利迪亚的黄昏格外的美，方语杉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美的夕阳。 韩祁川坐在沙发上，她靠在他的怀里，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夕阳。 夕阳红晕的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从她的角度看是一幅美景。 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微更:“韩祁川，我喜欢这里。” “那就留下来。”韩祁川说完，觉得有些自私，又补了一句，“可以多留几天。” 方语杉清楚，他害怕给她增添负担。 她虽然不清楚高颂具体说了什么，但大概也猜了不少，她没想到韩祁川会不自信。 “韩祁川。”方语杉叫他。 他低下头看着她，她脸上有暖黄的光，睫毛很长，眼睛很亮。 “怎么了？” “你害怕了吗？” “怕什么？”韩祁川轻轻笑，掩饰着内心慌乱。 “怕我跑。”方语杉说完咯咯笑了起来，很调皮，不像平时淡漠的样子。 韩祁川靠着沙发，低头看她，吊儿郎当的，眉梢一挑，沉着声音:“你敢，腿给你卸了。” 方语杉窝在他怀里笑得更欢了，笑完她仰着头，碰了碰他的唇，很轻，更像是安抚。 “韩祁川，我说过的，我的未来也有你。” 你把我放进你的未来，同样，我也会把你放进我的未来。 “我们可能会异国恋。”韩祁川说。 “那我们就视频。” “摸不到你。”他吊儿郎当的，话里含着另外的意思。 “臭流氓。”方语杉撇撇嘴但一想到离开，她也难过。 于是她转了话题，问:“你最近忙是因为林志的事情吗？” “嗯。”韩祁川淡淡嗯了一声，“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不能单独出去。” “我知道。”方语杉掐了掐韩祁川的鼻子。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我回去想去看看林志。” “嗯，替我问声好。” “好。” 晚上，韩祁川做了一个梦，梦里梦见了林志，林志叼着根烟，笑嘻嘻地说:“哥，我出去抽根，就一根。” 他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麻溜的。” “得。”林志笑嘻嘻地跑开了。 然后只听一声枪响，黑夜中让人心慌，韩祁川跑了过去，就看见林志躺在那里，手指还夹着烟，没点上。 后来梦境再转，当他得知刘山是方语杉的亲生父亲时，他心里不舒服，怎么都不舒服，于是做出的决定都是不经考虑的，不给方语杉机会，直接告诉她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后来他也得到教训。 梦境又转，林志叼着烟坐在车里，笑得开心。 “哥，跟嫂子好好的。我啊，好着呢，别担心。” 深夜，他惊醒过来，看到旁边躺着的人，她睡觉很老实，总是一个动作，月光照进来，映在她的脸上，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指摩挲着她的碎发，无比珍视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49 两人没过几天开心的日子,韩祁川因为张岩之的事情要去外地，那是利迪亚另外一个城市，她不是很清楚。 在那一周,方语杉失去了韩祁川所有的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 在一周后,拍摄结束，她们要启程回国。 飞机落地南城机场的时候，她在南城机场遇见了韩祁川,他穿着风衣,戴着那顶黑色帽子，站在出口看着她。 当方语杉看到他那一刻是惊喜的又是疑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她还是不管不顾扔了行李,跑向他。 “想我了？”韩祁川抱住她,嘴角勾着一抹狡黠的笑。 “谁想你。”方语杉瓮声瓮气地说。 来来往往地游客纷纷看向他们，俊男美女抱在一起,谁不喜欢。 方语杉察觉到周边人的目光,她挣脱开他的拥抱，揉了揉眼睛,问:“你怎么回南城了。” “解决点事。”韩祁川压了压帽檐,视线落在别的地方。 方语杉更加疑惑，但她没继续问，拿着行李同他一起出去。 坐上车,韩祁川侧头问:“有安排吗？” “还没有，有事吗？”方语杉问。 韩祁川摸了摸鼻子，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 “刘山抓住了。” 他说完,汽车内无比安静,方语杉突然看向窗外,“哦。” 她声音很轻。 “张岩之也被抓了，在国内被抓。” 这件事就在几周前，刘山突然联系他，想要见他一面。 见到刘山后，刘山主动提出做诱饵，引诱张岩之回南城。 张岩之在南城犯过事，有证据，这么一抓，他的事情就会被真正挖出来，到时候就交给法律，没想到张岩之这么害怕刘山的存在，这才到了南城中了圈套。 而刘山也被抓了起来，他被抓进去后，联系过他，想见方语杉一面。 “刘山想见你。” 方语杉侧头看他，她眼神很迷茫，“所以你接我就是因为这事。” “是，但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情，你可以……” “我去。”方语杉说，她似乎很平静，她自己都分不清现在的情绪是好是坏。 坏人都被抓住了，她开心，可是刘山见她，她竟然莫名的紧张。 这种情绪很奇怪。 韩祁川看到她情绪低落，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逼自己，不想去就不去。” “我想去。”方语杉声音很平稳，她看出韩祁川担心她，于是她笑了笑，“真的没事。” 到了探监的地方，方语杉自己进去的。 她一进去莫名的紧张，她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亲。 一进门，她就看到坐在凳子上的刘山，他头发有些白，脸上有些褶皱，但他并不丑，眉眼周正，如果放在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帅。 刘山见了她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眼睛盯着她，眼里含着泪。 “你是小杉？” 方语杉点头，她站的远，并没有靠近。 这个人太过陌生，陌生的让她有些害怕。 她觉得呼吸困难。 “我找了你很久，是我当初有罪，弄丢了你……” 他的语言混乱，让她听不懂，最后只能提取一些关键的信息，他们很爱她，逼不得已带着她逃亡，却在那片树林弄丢了她。 也就是在那片树林里爷爷捡到了她。 最后，刘山似乎看出她的冷淡，他神色落寞，提出一个要求:“我能抱一下你吗？小时候你老吵着让我抱。” 被刘山的一句话，她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些画面，很快，她没有抓住。 似乎是刘山神色太过悲伤，或者是她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她抱了刘山，只有几秒，她就脱离了这个怀抱，匆匆离开了。 韩祁川在外面等她，她见到他就跑过去抱住他，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韩祁川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问:“害怕？” “我不知道，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很熟悉但又很害怕。” “没事，过去了。” 方语杉从他的怀里仰起头，郑重地说:“韩祁川，我释怀了。” 释怀了所有，释怀了亲生父母的事情，也同样释怀了一切。 后来韩祁川又回到利迪亚，方语杉又过上独居生活。 小温这时候难得从男友的温柔乡出来，跟她聊两句。 小温:【韩祁川这狗男人就这么又把你抛下了？】 方语杉:【利迪亚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善后。】 小温:【等这狗男人回南城我必须批评批评他。】 方语杉看着小温的消息乐了。 方语杉:【你最好不要见他，他说他记得你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 小温:【我靠，方语杉你见色忘友。】 ” 方语杉想起来，韩祁川临走时，捏着她的鼻子，“下次回来帮我约一下小温，我想谢谢她。” “谢她什么？”方语杉疑惑地看向他。 韩祁川露出冷笑，他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谢她给我女朋友介绍对象。” * 方语杉恢复工作的第一天，她刚到公司就看到同事异样的眼光，到了办公桌上，钱哥敲了敲她的办公桌。 “有点事过来一下。” 方语杉疑惑地跟了过去。 钱哥带她上屋里，关上门。 “你是你爷爷带大的？”钱哥问。 方语杉皱眉点头。 “最近有人举报，说你父母是偷猎的，真的假的？” 方语杉愣了一下，看向钱哥:“谁举报的？” “你回答我真的假的。” 方语杉攥紧拳头，她身子站的直，声音也很平静:“真的。” 钱哥愣了几秒:“这事人家有证据，你知道这个纪录片是关于野生动物保护的，人家就举报你这个。” “问心无愧。”方语杉说。 “这事跟问心无愧没关系。”钱哥还未说完，高颂推门进来。 “公司领导会多给你一笔钱，纪录片署名不会有你的名字，也想让你主动辞职。”高颂眸子微冷。 “我说了我问心无愧。”方语杉声音拔高了些，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放弃署名不可能，那是我拼命拍下来的，如果待在这样的一个公司，我会主动辞职。” 说完，方语杉直接离开了，她从钱哥办公室出来，看到剪辑师面前的电脑上，导演署名那里没了她的名字，后面就连实习生都给了署名，真是可笑。 她坐回到办公桌，直接打开电脑，准备辞职信。 王倩坐在后面，看着她:“呦，辞职啊，小杉姐。” 她这一嗓子，别人纷纷看过来，方语杉没说话，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辞职信上。 “小杉姐，出身低不可怕，就怕出身不好，是不是。”王倩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办公区十分响亮。 “你脑子有病？”王钦出声怼王倩。 王倩撇着嘴:“怎么护花使者啊，我说的是事实。” 自从回到国内，吴梦的情绪也好了很多，这会儿已经能工作了。 吴梦拉住王倩，拍着王倩的肩膀安慰她。 方语杉似乎置身事外，她不听不谈，但打字的手颤抖着，暴露了她此时的感受。 仿佛又回到初中，爷爷去开家长会，有的同学发现后，故意坡脚在她面前走，那时候她不懂，她明明跟他们没有交集，他们却个个嘲笑着她。 不过她现在比那时候强大很多，虽然心情起伏不定，但却难得的淡然。 王倩看她越平静，闹得越欢，这就是人性。 打印机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绞肉机的声音，辞职信出来那一刻，尘埃落定。 她拿上辞职信，与高颂擦肩而过。 高颂觉得她的腰板挺的特直，怎么都弯不下来，眼睛清澈纯净，像白雪一样，一尘不染。 外面还在闹，方语杉放下辞职信，都未听钱哥的话，马上离开他的办公室。 收拾好行李，她看着闹着正欢的王倩，扬了扬唇，“我得罪你什么了？” 王倩瞪着大眼，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们讨厌偷猎……” “是讨厌偷猎，还是讨厌我呢？” 方语杉站在那，她的嘴角扬着一抹冷笑，看着王倩，“承认有那么难吗？” 等她回家后，小温正好过来找她，发现她不对劲，看到堆在门口的东西。 “你辞职了？” “嗯。” “你想去找韩祁川？”小温一脸难以相信，在她看来方语杉的职业前景很好，也是她的梦想，如果因为韩祁川辞职，她会劝她分手。 “不是。”方语杉还是觉得有些憋屈，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部告诉小温，等她说出来，心情好多了。 小温是个暴脾气，听后拿起包就想去她们公司讨说法，被方语杉拦下了。 后来小温脾气稳定了，也觉得太冲动，毕竟方语杉的公司比较知名。 后来小温发动周边的富二代朋友，写了一个投稿，并让一些大v和网红转载，阅读量一下子就上来了。 标题也很uc，把方语杉的事情匿名发出来。 后面她又找了一些人站在公司门口示威，这件事算是闹大了，公司闭口不言的态度，更是坚定了公司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而方语杉是一个受害者，网友都在为她声讨。 最后，钱哥给她打电话，说是公司会加上她的署名，让她过来上班，不过被她拒绝了。 晚上，方语杉跟韩祁川视频也没有说近期发生的事。 末了，韩祁川不挂视频，他盯着她看，问:“没什么跟我说的？” “都知道了。”方语杉平静地看着他。 看他点头，她笑了笑，“如果我去利迪亚，你觉得怎么样？” 韩祁川揉了揉脖子，拿起手机，将手机对准外面，开了后置摄像头，一瞬间景色变化，一望无垠的天地，呼呼的风声，是在悬崖边上，落日余晖，悬崖下是一大片草原，河流穿过，角马群低头饮水，野牛向着太阳奔跑，手机里传来一道声音，含着笑意。 “求之不得。” 方语杉被这景象震惊到，她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那次我想带你来的就是这个地方，可惜没去成。” “你在拿美景引诱我。” 韩祁川轻笑，“我更想拿身体。” 方语杉瞪着他:“流氓。” 跟韩祁川视频过后，一连几天她又联系不上他，不过她知道他很忙，所以没有过多打扰。 这些天经历了风风雨雨趋于平静，后面也有很多公司递出橄榄枝，但她都没有考虑。 这几天她回了老家，白天就在村里转转，晚上的时候给爷爷做饭，躺在爷爷的摇椅上拿着蒲扇扇风，看月亮。 方爷爷觉得她样子颓废，踢了踢椅子:“你那点钱能养老？” “在村里生活应该够。” 方爷爷一下打在她脑袋上，“你这孩子什么跟小川学点好的。” 刚刚那样子，特别像韩祁川。 那时候韩祁川没少气着方爷爷。 方语杉不说话。 方爷爷拿了一个马扎坐下，抢过蒲扇，“事情都过去了，就过去，你好好想想将来走的路。” 老爷子说完看方语杉咬着唇不说话，就知道有事。 “怎么，怕老头子我给你添麻烦？” “不是。” “哎……”方老爷子翘着二郎腿扇着蒲扇，“我这守山也到岁数了，有新人要过来了。” 老爷子瞄了她一眼继续说，“你韩爷爷说利迪亚环境不错，叫我过去，我想你要是工作安排稳当，我也就放心你留在这。” 方爷爷说完，终于看到方语杉放松下来，他笑了笑，站起来拿着小马扎躬着身子:“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我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啊……没那么不中用。” 方语杉抿了抿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知道爷爷这是不想成为她前进的负担。 后来，方语杉又回到城里，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就是闲在家里看看纪录片。 后面，王钦和老李过来看她，还带给她一个消息。 王倩和吴梦被开除了，有人从利迪亚寄过来一个u盘，里面是一个监控，监控记录了王倩给钱哥下套的全过程，后来这小姑娘心理素质不咋地，吓唬吓唬，全招了。 举报的事情也是她俩干的，王倩有亲戚在警局，那天探监她正好去看亲戚，碰见了方语杉，这才有了举报信。 王钦说:“她们两个估计进不了拍摄团队了，公司特生气，把她俩封杀了。你呢，公司想让你回去。” 方语杉摇头，“不回。” “想好做什么了吗？” “没想好。” “要我说你去利迪亚也挺好。”说完王钦挤眉弄眼的，是故意调侃方语杉。 但他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噗通一声，搅动着这湖面的平静。 其实她这些天一直考虑去利迪亚的事情，但一直没有勇气，她想或许她属于那里。 * 落日余晖，绿草如茵，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从悬崖边上眺望过去，心旷神怡。 “喜欢吗？” “喜欢。” 韩祁川从后面抱住她，侧头吻了吻她半边的脸颊，“三年前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就想一定要带你来这里。不过，这件事竟然耽搁了三年。” 他们之间三年的空白，每每提起都不免失落。 “好在我看到了。”方语杉笑了笑，仰着头看他，“不晚。” 韩祁川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好在不晚。” ——全文完—— 50 冬天的南城是湿冷的,很少下雪，南城的冬天只会下冰雨，而这个冬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由内而外的冷。 ——落笔杉 南城的冬天来临,方语杉很怕冷,她喜欢穿上宽大的棉袄，把自己整个人缩起来，像是小蜗牛缩在壳里,降低存在感。 方语杉高中时最有灵气的便是那双眼睛,但是她留着厚重的刘海，上课的时候总会戴一副黑框眼镜，白皙的皮肤偶尔冒两颗青春痘,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她们班总会评出一个最漂亮的,譬如赵素衣，个子高很瘦,冬天也会穿着裙子,扎着高马尾露出额头来，一双大眼,偷偷化着淡妆,看起来清纯干净，总会得到男生的注意，很多人羡慕她。 方语杉正接了杯热水缩在座位里喝着。 小温拉着容夏坐在她前面,容夏十分不满:“你怎么不出去？” “冷。” 容夏:“你还真是，赵素衣穿小短裙在外面，跑得可欢了,尤其是在我哥身边转悠。” 方语杉低着头不说话,她很安静,安静的像一个不存在的人。 突然她的眼镜被人拿走，额头上的刘海掀起来。 容夏:“你很好看啊。” 小温也凑过来，“我觉得不输赵素衣。” 方语杉拿过眼镜，躲过容夏的手，将掀起的刘海重新捋顺，遮住额头。 “你为什么不露额头？” “不喜欢。” 方语杉缩在一起，窗户有些漏风。 窗外好像下起了雪，满天的雪花在窗外飞舞，这是方语杉第一次见雪。 班里的同学纷纷贴着窗户，就连她这个极其安静的地方，因为挨着窗户的缘故，也挤满了人。 人群中一个喜欢看剧的女生突然感慨，“下雪天最适合表白。” 那是南城的第一场大雪，大雪厚实，难得下雪老班组织大家下去扫雪，说是扫雪，大家哪有扫雪的觉悟，纷纷堆起雪人，打雪仗。 黑色幕布一样的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方语杉缩在衣服里，看向站在人堆里的韩祁川，他人缘很好，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 还没一会儿，她看到赵素衣穿着短裙，脑袋戴着兔子耳朵的暖耳的耳夹，背着手挤进男生堆里，手里拿着雪球，轻轻打了一下韩祁川，许是这一打，男生更是闹开了。 有人喊着:“呦偷袭我川哥，打回去。” “哎，怎么打女神呢？” 就这样，他们闹得很凶，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韩祁川笑得很开心，而她呢，很冷，从头冷到脚。 后来，她听说赵素衣那天像韩祁川表白了，韩祁川拒绝了，但赵素衣放下话，一定拿下韩祁川。 方语杉透过镜子看着自己，她想，她拿什么跟赵素衣比呢？ 那时候的她像一只蜗牛，自卑的缩在自己的壳里。 可是她不知道那天韩祁川隔着人群，看着像是蜗牛的她，缩在衣服里，他扬起手臂，向她抛掷第一颗雪球，砸在了她的衣服上，她竟然毫无感觉。 夏天的风，吹起阵阵花香，香甜又带着苦涩。 那个夏天勤劳的蜜蜂游走在花间，勤劳采蜜，辛苦而甜蜜。 我很喜欢这个夏天，因为我曾拥有最幸福的夜晚。 ——落笔杉 高考临近，班级里越来越安静，但也有一些家里有钱的人准备留学，便不好好学习，整天溜达，没有高考的压力，譬如赵素衣。 还有一些学习很好的，没什么压力，也总会偷闲打篮球，譬如韩祁川。 方语杉是芊芊学子中最普通的一名，她需要努力学习，她学习中等，需要拼到最后一刻。 那时候方语杉寒假外出学习，正好与隔壁班的冯峰认识，两人同属一个学校，专业一样，自然而然来往多了一些。 高中的时候，她朋友不多，尤其是男性朋友，当时冯峰算的上一个朋友。 课间的时候有事冯峰就过来找她，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事情被好事者传开了。 有人凑到韩祁川面前，“川哥你们家小尾巴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正在打篮球的韩祁川停下投篮动作，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听谁说的？” “大家都传，就隔壁班的冯峰，两人课间总在一起。” 有人看见球场上的冯峰，一指:“喏，就隔壁球场那个头发长点的那个就是他。” 那天好巧不巧余则也在，韩祁川去隔壁球场单挑，被传成了韩祁川因为赵素衣与余则单挑。 这条消息又传到了方语杉耳朵里，她闷头做题，所有人都觉得新鲜跑去球场看戏，唯有她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外面的欢呼声好似与她无关。 天空越来越暗，老式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悠，发出声响，教室暗了下来，由于周末，大家都放松了些，这会儿哪热闹跑哪去了。 渐渐地教室暗了下来，楼道里的灯不知被谁打开了，一些光洒进教室。 方语杉低着头握着笔，眼睛盯着题目，可迟迟不下笔，她的心不静。 无数的想法冲进她的脑袋里，他被赵素衣追到了，他喜欢上赵素衣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跟她回家了，难过，更多的是难堪，怪自己不够勇敢，不够自信。 初中那年带给她的伤害太大，她能撑着走过来，属实不易，成就这样的性格，她也不想，可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卑像只蜗牛。 球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韩祁川没在意，一直盯着冯峰打，中场休息的时候，他看到小温站在那，走过去就问:“方语杉呢？” “教室呢。” 韩祁川瘦高瘦高的，此时戴着帽子，狭长的单眼皮锐利地盯着小温。 小温还纳闷，这人平时挺好的脾气怎么现在说话这么冲。 韩祁川拍着球回到场地，他虚踢了一下李坤:“走了。” “还没打完呢？” “不打了。” “嘿。”李坤看着旁边的人，“他这什么毛病，不是他来单挑呢嘛。” 旁边的人摊手。 韩祁川拍着球，一直抿着唇，他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位置，没开灯。 他打了一场篮球，脑海里全是冯峰和方语杉在一起的画面，他想打再多的篮球也没用，他得直接去问她。 到了教室，黑着灯，他斜靠着门框，手里转着篮球，一直没开灯，顺着楼道的光，他盯着坐在位置上的方语杉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按下开关，他想他的小尾巴被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你这学习呢还是睡觉呢？”吊儿郎当的语调。 方语杉抬头看过去，他球服还没换，外头只套了一件校服外套。 “你不是打球去了吗？” 韩祁川径直走过来，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一条腿搭拉着，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 方语杉想小温回来看到这一幕肯定得炸了，这是她的桌子。 韩祁川见她走神，敲了敲她额头。 “替别人打了上半场，有点无聊就回来了。”他一边玩着篮球，一边看着她的卷子。 “想好报哪里了吗？”他问。 方语杉盯着那颗篮球，再抬头看他，“你呢，报哪？” “我？我报哪无所谓。” “哦。”她低下头，以他的成绩确实报哪里都能考上最好的学校。 “我想报南城的电影学院。”她如实说。 “嗯。” 两人都沉默了，高考后，好得话两人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如果坏的话，两人各奔东西，甚至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方语杉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她的心脏好像被手攥着，心尖痒痒地，像是有什么东西挠着它。 “你有想过未来吗？”韩祁川抱着球难得正经。 “有啊，想当纪录片导演，想让爷爷过上好的生活，如果他的腿能治好就好了。”她说得很慢，认真的吐字，可还是能听出她尾音轻颤。 被他盯着，让她又开心又难受。 她说完，韩祁川低头轻笑。 “方语杉。” “嗯？” “你还真没良心啊。”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她眉头紧锁，怎么就没良心了，他不还为了女神去打球嘛。 韩祁川见她不说话，知道她生气了，他叹了一口气，屈身向前，凑到她面前，两人离得很近。 “我的未来有你。” 方语杉微张着嘴，惊讶不已。她想说话，可是下一秒，她看到他闭着眼睛低下头，她额头上有温润的触感。 她耳朵轰得一下，全是心跳的声音。 之后他拇指摁着吻的地方，又侧头停在她耳边，“没良心的。” 这已经够让她心跳加速了，可是下一秒，他凑近在她脖颈处咬上一口，只是轻咬，用牙尖磨着她的嫩肉。 她是一个很奇特的体质，被掐一下都要好几天恢复过来，别提他这咬一口了。 他就那样坐在桌子上弯着身子，教室的灯一闪一闪的。 后来，楼道传来声音，他才坐直，恶劣地冲她一笑。 等她回过神，教室里已经进来人，小温坐在她前面的时候，她才想起脖子上的牙印，赶忙捂住脖子，那时候她只觉得小温的嘴在动，却听不到说什么。 那是最甜的夏天，也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