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商》 1 第1章 9月。 炎炎夏日，又是开学季。c大校园里满是熙攘的学生和家长，挤得偌大校园隔着远远的瞄上一眼都让人觉着燥热难当。 宿舍楼群的西南角，研究生那一栋里倒是清凉得多。 人少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的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开工”比本科生早上不少——说是暑假，不少研究生一个夏天过去了，连家门脸都没见着。 此时的研究生女生宿舍，三楼，中间某户的阳台上。两个女生趴在窗边，一人一小把瓜子磕着，对着窗外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聊得正欢。 商娴走进阳台时刚好被其中一个叫扬筱箐的姑娘瞄见，转身朝她招了招手：“娴哥快来，看今年新进的小鲜肉了。” 商娴闻言一停，回眸笑，“好好的新生开学，怎么被你们说的像是在逛菜市场？” 扬筱箐：“差不多差不多。” 商娴放好东西，转身想回去，被招手这个拖了过去，“闲着也是闲着，来看看嘛。” 商娴无奈，“这有什么好看的？” 扬筱箐：“年轻啊，洋溢的青春活力啊——看着他们，我感觉我瞬间都回到了18岁。” “醒醒。”商娴笑。“是18加5。” “日，别提醒我，让我长梦不醒。” “……” 本科的新生和老生开学时间一样，楼下也是混杂。按说两方年龄相仿，但搅和在一起的时候偏就有一把绿豆一把红豆撒在一起的魔力——谁是新生谁是老生都不必仔细研究，视线扫过去就一目了然。 看了一会儿，三个都觉着无趣，一起从阳台回屋了。 c大的研究生宿舍楼都是四人间，商娴宿舍又刚好缺了一位，所以只有他们三个。 上床下桌，三个姑娘各自窝在桌前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扬筱箐突然惊叫了声：“哎哟！” 她对面的孙婷然被吓了一跳，转过椅子嫌弃地说：“你咋呼什么呢？” 扬筱箐：“我看群里说，今年新生质量普遍很高，咱专业的大一新生里更出了个神颜的亲学弟嘿！” 孙婷然也来了兴趣：“咱专业？经济法的？” “可不是。”扬筱箐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机，“那位神颜亲学弟还没见着正面照，不过其他人的有了。” “我也要看，”孙婷然猫过去，盯了几秒就啧啧感慨，“新生果然就是新生，哪像我们研究生班里，师哥学长们的长相……唉！” 扬筱箐笑：“也别说这么死，我看追我们娴哥那个不就不错？” “这倒也是。” 商娴原本正在专心敲自己的论文，听见话题跑到自己身上，她才无奈转身：“不要让无辜路人躺枪，好不好？” “得了吧娴哥，你哪无辜啊？”扬筱箐玩笑奚落，“咱法学院研究生院唯一的一根草都死乞白赖缠上你了，你还非找不靠谱的理由拒绝人家——你这都是罪大恶极了。” 商娴叹气，“我没找理由，我是真的有男朋友。” 扬筱箐撇嘴：“才不信，研一一年我们连影子都没瞧见，你这男朋友别是个纸片人吧？” 提起这个，商娴难得迟疑：“他今年一直说自己比较忙。我倒是抽时间回去看过他两三次，但是基本见了面吃了饭就匆匆散了。” “……” 扬筱箐和孙婷然狐疑地对视一眼，转回来后，扬筱箐发问：“娴哥，你真有男朋友啊？” 商娴好气又好笑：“合着我提了几次，你们一次没信？” “毕竟一年了都一面没露……”孙婷然嘀咕完，好奇地问：“那你们是异地恋？” “嗯。” “不见几次面，他还总说自己忙，这听起来可有点危险啊。”扬筱箐摸着下巴分析完，凑上前问：“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商娴坦诚：“一年。” “一年了你都没管？？” 商娴表情微妙，“我们两个的恋爱情况比较特殊……” 扬筱箐：“看出来了，特殊得完全不像在谈恋爱。一年就见个面吃几顿饭，你确定你俩这情况不是饭友？” 商娴一噎，抬腿作势踹她。 扬筱箐躲开后，正经着脸色回来，拍拍商娴的肩膀，“娴哥，你这人哪哪都好，就是男女事情上比较迟钝。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找你男朋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毕竟我们这都二十四五，年纪也不是那么妙龄少女了——真要掰也早早说清楚，免得互相耽误才对。” 商娴叹着气转身，趴回桌上，“你们不懂，我俩那纠葛……我要是试探一点和分手能挂钩的问题，那我大概就像个吃干抹净转头就跑的渣女。” 扬筱箐：“我还真不懂了，什么恋爱能这么绝对？” 商娴直回身，木着脸：“姐弟恋。” 扬筱箐&孙婷然：“……” 几秒钟后，两个姑娘同时兴奋了—— “哎哟我去娴哥可以啊！天天说小鲜肉小鲜肉，没想到还是你下手快！”这是扬筱箐。 “不愧是娴哥。”这是孙婷然。 商娴啼笑皆非，眼尾一扬睖了扬筱箐一眼，“滚蛋。” 扬筱箐撞撞她肩膀，“那仔细说说呗，就算是小鲜肉，以我们娴哥的姿色，也不该沦落到白嫖渣女的位置上吧？” 商娴露出犹豫。 扬筱箐：“怎么了，还不能说？” 商娴瞥她一眼，“那你扶稳了，摔着别怪我没提醒你。” 扬筱箐冷笑一声，摆摆手，妖娆地转回身：“姐姐什么场面没见过？” 商娴：“他比我小五岁。” “——！？” 扬筱箐差点把脑门磕在自己的床头上，僵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颤声问：“五岁？那不就……差不多高中刚毕业，成年一年？” 商娴没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要生得好，男友在高考’？” 扬筱箐说完，不忘胆战心惊地给商娴竖了拇指： “娴哥牛逼。” “滚。” 商娴笑骂。 “他高中肄业将近两年了，不可能参加高考。” —— 过去不到一天。 商娴就把自己这话吃了回去。 2 第2章 中午，c大四食堂。 商娴被扬筱箐拖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你不是说四食堂又贵又难吃吗？怎么今天中午非得来这个？” “今天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扬筱箐没急着回答，目光四下一扫，看到孙婷然朝他们招手的身影后，她眼睛一亮，连忙把商娴拖了过去。 扬筱箐：“占好位置了？” 孙婷然：“喏，这一排都是。” 扬筱箐：“靠谱。” 孙婷然：“那必须的。” 商娴无奈地问：“你们俩到底搞什么？鬼鬼祟祟的。” 扬筱箐神秘兮兮地凑上来：“我有内部消息，就咱专业那神颜学弟，今天中午会跟室友一块来四食堂吃饭——我们就在这守株待兔就行了。” 商娴：“……” 商娴哭笑不得，“所以你才非得来四食堂吃饭是吧？” 扬筱箐：“是啊，你没听说过么，秀色可餐。为了神颜学弟，再难吃的食堂我也可以忍受。” 孙婷然附和点头。 商娴无奈摇头，“你们怎么跟刚入学的小学妹似的，这么急着找男朋友？” “娴哥，你这可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了。”扬筱箐撑着下巴，唉声叹气的，“我们又没有比我们小五岁的小男朋友，当然着急了。” 商娴：“……” “对了娴哥，说起你那小男朋友，上午聊完你没给他打电话？” “打了，”商娴笑容淡了淡，“他没接。” “啧，年龄小的果然就是不靠谱。”扬筱箐嫌弃地说，“不过也正常，多数男人还是喜欢比自己小的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尤其是长得帅的，那从小被人捧到大，能有几个不渣？” 孙婷然戳戳她，“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中午来干什么的？” 扬筱箐一噎，随即心虚地说：“我就是来看看，看又不犯法。” “呵呵哒。” “再说了，真遇见神颜小学弟，互相渣一渣我们也是赚了好不好？长得帅又年轻体力还好，睡一次赚一次啊！” “……” 见两个女流氓心照不宣地笑成一团，商娴好气又好笑地敲敲桌面，“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进局子啊？” “咳咳，玩笑，开玩笑。” “秀色可餐也不能真当饭，我去买吃的了。” “娴哥你先去，我们在这儿等。” “嗯。” 商娴起身走向食堂窗口，一路上时不时有她完全不认识或者只是眼熟的喊她师姐学姐。 因为长相气质和开学时露过一次面的豪车接送的家庭背景，商娴在c大校园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尤其是法学院里，不管研究生院还是本科生院，学生们都对她耳熟能详。 商娴心不在焉地回应过，停到食堂窗口。她拿出饭卡时顺便抽出手机看了一眼——仍旧没有回电。 商娴皱了皱眉。 或许真像扬筱箐说的，薄屹是觉得腻了，想要冷处理来分手吗？ 这一年来，商娴忙于跨专业进入研究生阶段的基础恶补，和薄屹确实没见几次面，甚至打电话的频率都低了。 尤其是在她因为未来工作需要而考研进了c大这件事上，薄屹跟她冷战过好一段时间，也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每次电话都是以薄屹明显疲惫忙碌的情绪收尾。 商娴也问过他，但薄屹每次都含混地说是在忙总店分店的事情，不愿多提…… 越来越多被她忽略的细节从脑海的角落里冒出来，不知道是以前她没注意，还是注意了却下意识地让自己逃避去思索背后代表的问题。 每个细节好像都在辅证“薄屹想要和她分手”这个结论。 商娴顿时胃口全无。 随便打了一份菜后，商娴端着餐盘回到扬筱箐孙婷然占好的位置上。她皱着眉给薄屹编辑短信： 【如果你想分手，那就】 “等我回去谈谈”几个字还没写上，商娴身旁，扬筱箐突然趴下来—— “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商娴原本全身心在想这件事，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握着手机的手误触了下，就眼见着那条短信飞了出去。 商娴：“…………” 商娴面色不善地转头，看向扬筱箐。 扬筱箐也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干笑着溜到桌对面，“哎呀，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商娴朝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头疼地低下视线去重新编辑短信，思考着要怎样收场。 坐在她对面的扬筱箐却在抬头后眼睛一亮，她伸手朝商娴身后招了招，“林学弟，这边。” 走回来的孙婷然放下餐盘，坐到商娴身旁，克制地往后看了一眼，转回来就压低了声音朝商娴兴奋：“快快快娴哥快看，他们真来了！中间那个肯定就是，我就敢看了一眼，是真的帅啊啊啊……” “好好好，帅帅帅。” 商娴不抬头地敷衍，皱眉望着自己的手机界面——除了她的那条短信，后面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还没看到，还是已读未回。 商娴在心底叹气，还是决定先把话解释清楚。 她这边专心编辑着信息，她们这张食堂长桌旁已经过来五六个年轻学弟，纷纷端着餐盘。 “学姐好。”几个学弟声音都挺清朗。 商娴听到身旁和身后有另外几桌的女生惊讶的议论声传来： “好帅啊那个男生……” “他就是法学院今年那个校草新生吧？上午刚来就传遍了。” “天哪，真的帅，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有了唉。” “啊？？” 心不在焉地听到最后一句，商娴同情了一下白费心思的扬筱箐和孙婷然。 然后她听见混在那几声清朗里，有个熟悉的、带点阴郁低哑的少年感的声线，在头顶震响： “学姐好。” “……” 商娴神智一晃，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她看见站在那几个男生中间，有个扣着黑色棒球帽的冷白皮的少年。不记得具体多久没见，但那再熟悉不过的五官好像在原本清隽稚嫩的少年轮廓里拔出了几分利落的成熟感，还有那双乌黑深沉的狗狗眼…… 此时正带着某种复杂不甘的情绪盯着她。 和脑海里那个声音的主人一模一样。 商娴僵住。 孙婷然和扬筱箐从小学弟的神颜暴击里回过神，兴奋地对视了眼，然后一转头就发现商娴反而傻在了原地。 趁几个学弟放下餐盘各自落座，孙婷然连忙撞了撞商娴的腿，压低声音：“回神了娴哥，就算好看你也别一直盯着人家看啊，再把小学弟给吓跑了。” “……”商娴这才从震惊里复苏理智。 用发僵的大脑思考几秒后，商娴还是决定暂时先装不认识——此时人太多，她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一下薄屹出现在这里代表了多少问题。 可惜有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学姐，我能坐在你这个位置上吗？”那个比少年清朗多了两分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商娴对面响起。 商娴抬头。 她视线里的扬筱箐错愕两秒，“坐我这儿？” “嗯。” 其余几个男生也愣了下，纷纷看过来。 “哦，好，可以。”扬筱箐尴尬起身，挪到一旁，等重新坐下后，她才反应过来什么，看向此时变成自己斜对面的商娴。 扬筱箐尴尬地笑：“小学弟，你不会是对我们娴哥有意思吧？她可有男朋友了。” “……没事，我也有女朋友。” 少年语气散漫，修长漂亮的手指拎了拎棒球帽，帽檐下那双漆黑的眼没精打采地盯到对面僵着的商娴身上。 深处一点哀怨。 然后他坐下来，伸直长腿，在桌下靠上商娴的脚踝。 在满桌安静里，少年满不在乎地撑起下颌，懒洋洋地抬眼看着对面的女人。 然后少年语气散漫地说： “不过我刚被我女朋友发短信踹了，姐姐你呢。” 3 第3章 商娴尴尬地沉默着。 她总不能说自己一分钟前刚好发了条短信，失手把自己的小男友“踹”了——虽然看起来这一点在某人那儿已经成为她既定的“犯罪事实” 安静间，商娴被她身旁的孙婷然拉了一把。商娴侧过视线，正听见孙婷然低声问：“娴哥，你认识这个小学弟啊？” 商娴语塞。 对面少年则被同来的室友震惊地询问：“啊？薄哥，你女朋友把你踹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少年瞥向商娴，“刚刚。” “这……没事没事，俗话说得好，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薄屹嫌弃地问：“哪家俗话这么说？” “那不重要。”男生勾住他的肩，嬉笑，“你看你刚来食堂这一路，碰见几个女生管你要联系方式了？就我们薄哥这条件，难道还怕找不到女朋友吗？” “就是。”隔了两人，和扬筱箐认识的那个林学弟连忙接话，“我都不知道薄屹有女朋友了，差点搞了乌龙……不过也正合适，新学期新气象，认识几个新朋友也好啊。”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的附和声里，商娴这个“旧人”心情复杂地开始装死。但有人显然不想这么轻松就放过她—— 薄屹转回来，侧撑着颧骨，那双狗狗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对面的商娴：“我也想啊，可我总是放不下她，姐姐你说怎么办才好？” 一句还能是无意，两句那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和薄屹一起来的那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互相对视几眼，一个个表情微妙。 扬筱箐终于听不下去了。她只当薄屹是个仗着自己长相好看就随意在路边撩小姑娘的人渣——美色重要，但当然比不过一年的室友情分。 扬筱箐把脸色一沉：“小学弟，按校园里大家约定成俗的习惯，你见了我们喊‘学姐’或者‘师姐’才算礼貌。姐姐这种称呼有点太亲昵了，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来说不太合适吧？” 薄屹没说话。 扬筱箐再接再厉地怼人：“还有，我和你说过了，你这位商学姐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现在的行为——” “没了。”薄屹突然打断。 扬筱箐没反应过来：“……啊？” 薄屹淡定地指指自己：“她刚刚发短信把她的男朋友，我，踹了。” 众人：……？？！！ 4 第4章 “男男男男——男朋友？？” 扬筱箐结巴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眼睛瞪得溜圆，温柔知性的学姐形象都忘了维持。 其余几个人的表情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薄屹轻飘飘地扔下炸.弹后，桌上只剩他一个人神色如常的了。坐在他对面的商娴痛苦地低头扶额，紧闭着眼思考薄屹这句话会带来哪些风波和后果。 孙婷然也呆滞半晌，才颤着声贴到商娴身旁，“娴、娴哥，这位小学弟难道就是你那个小、小了五岁的男朋友？” 商娴叹声：“嗯。” 孙婷然憋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憋出两个字：“牛批。” 商娴：“……” 桌上其余男生也终于一个接一个地回过神来了。 和扬筱箐认识的那个林学弟最先尴尬地笑起来：“这，这还真是没想到啊。薄屹你也是，你女朋友就是咱c大研究生部部花学姐……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薄屹轻哼了声：“是甩了我的前女友。” 林学弟尴尬顿住。 商娴终于看不下去，抬脚在桌下轻踢了男生的小腿一下。 对面那双黑漆漆的狗狗眼立刻看向她，哀怨又委屈。 商娴给了对方一个“你适可而止”的眼神。 “狗子”于是更委屈了。 商娴大概是和薄屹好久没相处，忘了这弟弟的脾气，只要委屈劲儿到了某个极致，就能把深藏在根里的那点狼性激出来—— 她踢完薄屹想收回腿，只是刚有离开的势头，就被少年长腿一抵，然后用双腿锁住了。 商娴僵了下。 其余人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在桌下的“交流”。男生那边打着哈哈活跃气氛。 离着薄屹近的那个撞撞他肩膀：“薄哥，你就别生气了，学姐肯定和你开玩笑呢。”说完他还向商娴求证，“是吧学姐？” 商娴扶额叹气，放轻了声音，“别闹了薄屹，短信是误发的，我之后跟你解释。” 那男生立刻笑起来：“你看我说吧，误会误会，不过这样都能碰到一起，你们可真是天作之合的缘分啊。” “是啊……” 桌上气氛消融，商娴的手机却开始不安分起来。扬筱箐和孙婷然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在宿舍群里对她进行信息轰炸。 【小扬扬】：娴哥啊，他竟然是你男朋友！长得这么帅的男朋友你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婷然】：是啊娴哥，你看把人家小学弟委屈的。 【小扬扬】：而且你不是说你男朋友高中肄业？这都本科就考上c大来了，比我和婷然成绩好多了啊。 【婷然】：就是就是，还要和人家闹分手。 商娴好气又好笑，轻戳屏幕。 【娴哥】：你们这前后反差的嘴脸啊，还有，刚刚是谁害我发错短信的？ 群里沉默几秒。 【小扬扬】：神颜即正义。 【婷然】：没错。 【娴哥】：…… 等三人在寝室群里“友好交流”结束，再抬头时，桌上气氛已经和谐很多了。 男生那边，薄屹正被人缠着追问他和商娴的事情：“薄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谁追得谁？” 薄屹懒洋洋又怨念地撑着下巴，晃着一次性水杯，眼皮没抬：“我追她。”他一顿，补充了句，“死缠烂打。” “哦豁，不愧是商娴师姐。薄哥这颜这脾气还得死缠烂打才追得到啊？”有人玩笑。 “死缠烂打也差点没追上。” “哎？那最后是怎么成功的？” “最后……” 薄屹看向商娴。 商娴眼皮蓦地一跳，记忆里刚成年的少年在清吧里那句像哭又像笑的话再次跃入脑海。 【你来睡我吧。】 【……玩具听话。】 薄屹懒洋洋地收回视线，低着头笑起来，“只是说了一句话。” 商娴：“！” 其余人好奇地问：“什么话这么有效果，快说来听听？” 薄屹：“你来——唔。” 坐在对面的女人蓦地起身，细白的手指一把捂住少年的嘴。 众人懵住。 商娴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感觉到下不来台的尴尬。 她强笑：“我突然想起我找他还有点事，先……” 话声戛然而止。 僵了几秒，商娴似乎被什么惊呆了，错愕地看向薄屹—— 被自己捂着嘴巴的少年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眼里似笑非笑地看她。 商娴身体僵硬。 ——掌心濡湿。 5 第5章 十分钟后。商娴和薄屹面对面坐在c大的校内咖啡馆里。 今天是正式开学第一天，除了新生以外的本科生都是隔了一个暑假没见，不乏跑到咖啡馆里坐着聊天的朋友或者小情侣。 商娴原本把人从食堂里拖出来，是想找个清净地方好好谈谈。但是今天新生报到，校园里到处都是人，相比较也只有这一群人一桌的咖啡馆能来了。 从他们进来到坐下，有几桌的目光落过来以后几乎就没离开过。 对这种情况商娴并不陌生，不过今天显然比起以往还有所不同——多了自己对面那位刚进校门第一天，就凭一张脸打开了校内知名度的“新生”。 商娴甚至眼尖地看见，旁边桌的小姑娘已经装作玩手机，把手机摄像头朝着这边慢慢竖起来了。 商娴头疼地收回目光。她看向自己对面——薄屹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商娴冷淡淡地一勾唇，“好看？” “好看。”薄屹毫不犹豫，“而且我都好久没看了。” 商娴：“你怪谁？” 薄屹接得极快：“怪我。” 商娴：“……” 商娴：“所以之前一年你是因为备考，才忙得和我见面、打电话都顾不得？” 薄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忙，但是不能听见你的声音，更不能看见你——不然我要好几天甚至好几个周都心猿意马，完全没法集中精神复习。” “……” 商娴脸上一热。 少年的直球从来都是来得这么无所顾忌，让她经多少次也招架不住。 但是关键性的原则问题面前，绝对不能心软。 商娴这样告诫过自己，连忙绷起神情：“参加社会高考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从头到尾没有跟我说一个字？” 薄屹一顿，放下手向后直起身，“我又不是你们商家的孩子。” “什么意思？” 薄屹撇开脸，“你们兄妹三个就算天天玩也能指哪儿考哪儿，我不一样。c大的分数线这么高，万一我提前告诉你却没考上，那多丢人？” 商娴噎了好一会儿，无奈：“你就因为这点面子？” “才不是一点。” 薄屹转回来，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女朋友，长得漂亮，头脑聪明，家世又好，专业成绩和各方面的能力都很杰出——我好像没有哪一项比得过你，这没什么，但我也不能被你落得太远了——c大的本科对你来说易如反掌，那我如果考不上，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这一席话听得商娴发怔。 几秒后，她莞尔失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这种问题的？” “从你读了c大的研究生开始，”薄屹说，“我奶奶以前说过，感情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原本很合拍的两个人越走越远，什么话题都再也说不到一起去。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在我们之间发生。” 商娴沉默地听。 等薄屹说完，她掀掀眼皮，“说完了？” “嗯。” “那你奶奶就没说过，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一年才更可能导致感情破裂、甚至误会分手么？”说着，商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被提醒想起那条短信，薄屹顿时黑了脸，前一秒还一本正经的眼神也立刻哀怨下来：“你真要跟我分手？” 商娴：“这么大的事情你都瞒着我，而且是整整一年，我不应该？” 薄屹低下头，不说话了。 商娴有心让薄屹记得隐瞒原则性问题的后果，所以也不急着说话，她端起桌上进来时点的咖啡，抬到唇边啜了口。 然后她听见对面的人低声问：“几次够？” 商娴：“什么？” 对面少年抬起头，严肃而真诚：“在一起要睡一次的话，原谅几次够？” 商娴：“？” 6 第6章 商娴懵在这话里。 而忍到此时，少年那双狗狗眼深处偷藏的狼性终于没按捺住冒了点尖：“我查过了，离学校最近的酒店在c大西门，我们现在去吗？” 商娴终于回神，低头扶额，微微咬牙：“你查得挺清楚啊。” 薄屹：“可能因为我做好了随时认错的心理准备？” 商娴气笑了：“你管这叫认错？” 薄屹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看着她。 商娴总在这种时候最无奈。 明知道眼前这人是跟着她弟弟越学越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实际上腹黑程度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小奶狗向老狗比进化…… 但她还是被那双可怜巴巴的狗狗眼一盯，就毫无办法。 商娴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要和薄屹认真谈谈这件事。 可惜她这边刚在心里过了一遍开场白，耳后一声惊喜的笑：“商娴？怎么在这儿也能遇见你，太巧了吧？” 商娴不必回头，太阳穴已经抗议地猛跳了下。 作为一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却已经很熟悉了，这对商娴来说十分难得。 而这人能做到这一步的原因也很简单…… “我刚刚看背影像你，过来一看还真是，太意外了啊！”穿着格子衫牛仔裤的男人在话间已经走到桌旁，“我看咖啡厅里位置不多了，我们能坐在这边吧？” 商娴保持微笑，抬头：“学长随意。” ……纠缠。 这就是扬筱箐口中追她那个“法学院研究生院唯一一根草”能让她印象深刻到听见声音恨不得转身就走的原因。 偏偏这个叫孙瓒远的还是她的同门师兄。一个导师带着，想躲都躲不开。 为了融入到国内校园环境里，商娴实在已经把自己那副商家遗传的脾性收敛太多。 再加上孙瓒远确实不会做什么过分事情，商娴也实在没道理伸手打人笑脸。 所以虽然或明或暗地提醒过对方很多次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但和其他人一样并不相信这一点的孙瓒远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在学校里更是一遇到商娴就立刻热情地凑上前。 不过今天，情况显然不太一样。 孙瓒远原本就是奔着商娴过来的，根本没注意到商娴对面坐着的是谁，等他拉前椅子坐下了，这才看见薄屹。 薄屹今天一副少年感十足的休闲打扮。那张短短半上午就闻名校内的脸自然不用说，敞着两颗扣子的白衬衫露着漂亮凌厉的锁骨线，衬衫半透，顺着往下掠过胸腰腹的线条向下，两条长腿懒散支地，一副得天独厚的…… 小白脸模样。 孙瓒远皱着眉在心底下了判断。心底的危机感拉响警铃，孙瓒远扭头问商娴：“这位也是我们学校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商娴抬眸看向对面。 薄屹从孙瓒远打招呼过来开始，就已经瞬间从之前可怜巴巴的模样脱离出来，此时没什么表情地靠在那儿，一双黑漆漆的眼冷淡厌世似的低着。 从头到脚的低气压和生人勿近。 其实这模样，看起来比刚刚那副可怜样还要戳她心底最柔软的地儿。 商娴心里一软，抬脚踢了踢少年直勾勾戳着的长腿。 “自我介绍。” 商娴是想给他个验明正身的机会，也是想让泡进醋缸里开始狗刨的狗子开心开心。 她说完，对面薄屹眼皮掀了掀。 “我来？”少年问。 “嗯。”商娴答。 “哦。” 薄屹支起靠在座椅的上身，往前，胳膊肘抵到桌上，没睡醒似的，眼神动作里都透着股子懒倦的劲儿。 他朝孙瓒远伸手，“你好。”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还戴着个素圈戒指，怪好看的。 但再好看，也没妨碍商娴心头一跳。 她警觉地看向薄屹：对上明显是潜在情敌的，她可没见过他这么有涵养的时候。 ……除非要搞事。 商娴立刻决定收回他的自我介绍权，然而为时已晚。 “我叫薄屹，是商娴的——” 少年和人握着手，头一歪，视线晃过来。 下一秒，他笑了： “玩具？” 孙瓒远：“…………？” 7 第7章 商娴：“……” 她该知道，自己就不能对这只披着奶狗皮的狼有什么恻隐之心。狼是不懂什么见好就收的，他只知道得寸进尺。 商娴给了薄屹一个“你女朋友没了”的冷瞥，然后她转过头，在孙瓒远惊愕望来的目光里保持微笑：“小孩玩笑起来没个轻重，学长别介意。” “哦，哦哦，这样啊。”孙瓒远掩饰住自己没跟上玩笑的尴尬，犹豫了下才谨慎斟酌地问：“那他是……？” 商娴介绍：“经济法专业的大一新生，他叫薄屹。” 听到商娴说的“大一”，孙瓒远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他反应过来，意外地看向薄屹：“大一的新生啊，竟然还是同专业的学弟？” “……” 被商娴眼神警告了，薄屹不敢继续作妖，早就又没精打采地耷拉回眼皮去。 听见孙瓒远这句，他半点喊声“学长好”的意思都没有。 孙瓒远尴尬地等了一会儿。 商娴面上微笑，心底却忍不住皱眉——薄屹跟她在一起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还记得第一次在“极光”清吧里见面的时候，吧台后的少年笑起来阳光灿烂，极富感染力，而且很有礼貌。 现在…… 果然是被那个非人弟弟带坏了吧。 商娴轻眯起眼。 此间，低头掩饰尴尬的孙瓒远却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望向薄屹：“啊，我想起来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听几个师妹提起过，你是不是就是经济法一班的那个新校草？” 商娴微挑眉。 薄屹没动静地停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掀起眼帘，撑着颧骨没什么情绪地和商娴对视：“是吗，不知道。反正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是不是新校草有什么用。” 孙瓒远僵了几秒，尴尬扭头：“你弟弟挺、挺有个性的。现在小姑娘就喜欢这一款。哈哈，挺好，挺好……” 商娴从薄屹那里收回视线。 几秒后，她笑了笑：“学长不用昧着良心夸他，他什么德行我还是清楚的。” “……”对面薄狗子眼神更加哀怨。 “不过。” 商娴停顿了下。 在孙瓒远茫然望来的视线里，她展颜一笑：“我也挺喜欢他的。” 孙瓒远：“？” 商娴：“学长刚刚误会了。他不是我弟弟，他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很多次的，我那个异地恋的男朋友。” “？！” 桌对面，一点熠熠的光从少年黯淡的眼底亮起。 然后慢慢转成狼性。 . 下午四点。 厚重的遮光帘和刺绣窗帘层层叠叠地盖着，将酒店的房间掩得一丝光都不透。 套房的卧室里，浓雾似的昏暗被纠缠的呼吸拉扯着，空气被晃荡出无形的纹路和韵律。 久战未歇。 商娴没了惯有的强势，在那好像没尽头的攻挞下溃不成军。 “停，”她喑着声音服软，试图挂上免战牌，“停一会儿。” 可惜还未脱离，就被身后的人重新缠上来，再次拖回战场。 “……不行。” 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抵在她耳旁那声音沙哑磁性，又满染着不掩藏的情.欲。 商娴气笑也无力：“你疯了，啊。” 薄屹听她气息被自己晃得发碎，他吻着她的长发慢慢阖上眼。 “那也是因为你。” 8 第8章 浓得如墨的黑暗里，床头的矮柜上亮起一片方形的光块。与它同时，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这震动声持续数秒后，床头矮柜旁边柔软的大床上，被子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摸索着按到光块上，将震动的手机抓回了被窝里。 “娴哥吗？” “嗯。” “你现在在学校吗？” “我在校外。” “……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哑，你刚刚是在睡觉吗？” 商娴头疼地趴回身，敷衍地应：“嗯。” “额，你不会是把全老师布置的任务给忘了吧？” 商娴一顿：“什么任务？” “下午他发到群里了，你没看见啊？” “我下午……”商娴把身后缠上来那只赤.裸有力的手臂推开，叹气，“有点事情，没看消息。” “那你赶紧看看吧。全老师他们今年不是带了大一的班做班主任嘛，在群里安排研究生去新生班里代他们开班会呢。我看你们寝室那个扬筱箐替你答应了，还以为她通知你了呢。” “好，我看看。” 挂断电话后，商娴在黑暗里适应着手机的光，打开微信。 比导师群的群消息先跳入眼帘的，是扬筱箐发给她的私聊消息。 【小扬扬】：娴哥，全导他们在群里布置任务了，这学期咱课题组里要一人带一个新生班，我替你应下了啊。 【小扬扬】：哎哟，竟然可以自己选班哎。 【小扬扬】：哈哈哈哈哈果然大家都想抢经济法一班，谁都不想让，最后还是我把你推举上去了！我厉害吧？ 【小扬扬】：你想想，之后一整个学期，你都能假公济私去你小男友的班里做迎新学姐，还能亲自监督他有没有勾搭小学妹或者被班里的小学妹勾搭——全是我的功劳，感动不感动！？ 【小扬扬】：[狗头.jpg] 商娴：“…………” 商娴面无表情地打字：“我感动得想捶爆你的狗头。” 刚点完发送，商娴耳边一点热气扑上来，然后她整个人被从后抱进怀里。 压在耳边的少年声音低哑带笑。 “她说的对。” “？” “你已经把我睡了，当然要负责的——所以这个学期，就请你一定好好保护我不被勾搭了，学姐。” 商娴：“……” 造孽啊。 9 第9章 夏天的晚上8点，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商娴踩着树叶子间漏下来的路灯的琐碎灯光，一脚一脚慢吞吞地往c大的西门走。 今年新生里被学姐们笑着评为“颜值王”的少年，就戴着棒球帽，跟在她身斜后二三十公分的距离外。 眼见着快到学校门口。这个时间点，这段路上的学生最是多的时候，商娴走在披着夜色灯火来往的学生间，神情肃穆。 她正在反省自己今天色令智昏、白日宣淫的罪行。 冷不防身后少年跨步上来，突然在她耳后吹了口热气：“我饿了。” “……！” 沉浸在反思里的商娴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跳开两步。 对上商娴防狼似的眼神，少年露出无辜灿烂的笑：“肚子饿，不是别的，你在想什么。” 商娴眼神狼狈了下，很快就藏起情绪，她故意轻咳了声调整声线稳定：“我想什么了？只想了今天的午饭吃得那么晚，又有下午茶，你未免饿得太快了。” “正常应该是不会，”薄屹点点头，“大概就是傍晚在酒店里体力消耗得太……唔。” 来往的学生投来的诧异目光里，商娴一把捂住了薄屹的嘴巴。 对着自己手背上面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眸，商娴气得微微磨牙：“你这两年没少跟着商彦长进啊？” 薄屹也不挣扎，乖乖巧巧地被捂着，又乖乖巧巧地点头——倒显得商娴像是个要当街强抢民男的。 在一众加身的目光下，商娴无奈，收手前她凑近了“警告”：“已经进学校了，不许乱说话。” “唔。”薄屹继续点头。 商娴这才把手放下来。犹豫了下，她还是侧转身，调整到和薄屹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注意到这点细节，站在她身旁的少年眼眸明显地亮了亮。 商娴自然察觉了，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八点半你们新生是要开班会的，你如果要吃晚饭，那就自己尽快去食堂吧。八点半前你们要到教室那边才行。” 薄屹笑意一淡，皱了眉：“那你要去哪儿？” 商娴额角轻抽了抽，似乎在按捺某种想把某人海扁一顿的冲动：“多亏扬筱箐给我揽的好差事——负责一个新生班，尤其在他们的第一堂班会前，我们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被交待吗？” 薄屹叹气：“可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商娴本想直接拒绝，但还是没忍心。她低头看了眼手表，随即无奈道：“时间来不及。我今晚没晚餐，最多是夜宵。” 薄屹笑：“好，那就夜宵。” 商娴回头：“你不是饿了吗？” 薄屹：“唔，之前一年没怎么见你，见了也要忍着——‘饿’一年都没事，这点算什么。而且从今天看，饿得越久，越能饕餮。” 商娴：“…………” 三秒后，商娴面上绯红如霞，倒不妨碍她摩拳擦掌：“薄、屹。” 薄屹凭仗着长腿优势溜得极快，早在说完那话就跑到几米外去。 此时不忘回身挥着少年人流线感极强的手臂，一边和商娴打招呼一边退着跑向后。 路灯下那笑容灿烂得晃眼。 “待会见啊，学姐。” 10 第10章 关于商娴和薄屹的关系，扬筱箐这些知情人士的保密工作显然做的还是不错的——至少晚上经济法一班新生的第一次班会前，在商娴走进教室里时，除了薄屹宿舍的几个知情人外没人拿目光把他们联系起来。 商娴走上讲台后，自觉地压着视线没往教室后面飘一眼。她公事公办地主持班会、票选班委，尽力把这个陌生而散乱的新生团体拼凑到一起。 从自我介绍环节开始，新生班里的多数女生的视线就都集中到了薄屹身上。 生得好看的人到哪儿都是焦点和中心，比多数人更容易获得理解和容忍，这是被实践检验过无数回的真理。 所以即便薄屹的自我介绍比谁都显得简短敷衍，女生们也依然把这看作有个性的表现。 至于男生们…… 他们就直白多了。除了薄屹宿舍的同学知道台上这个名花有主、主人家里还随时能放出条“恶犬”来以外，经济法一班的每个男生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前那套窈窕的身影上。 这大约也是导致薄屹连自我介绍都臭着脸的根本原因。 商娴的目光瞥过某人在的角落里几次，无一不是触到那双哀怨又竭力藏住了狼光的狗狗眼。 临近班会末尾，再次感受到那不被理睬而愈加幽怨的眼神后，商娴低了低头压住笑意。 然后她轻咳了声，抬眸扫视教室里：“班委竞选就只有这部分同学参加吗？” 学生们互相看看，没人说话。 商娴：“我看过大家交上来的信息表，我记得你们中有同学的中学阶段在班委职务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履历也很精彩——不考虑参与竞选吗？” 教室里响起一点窸窣的议论声，大家都在讨论商娴说的这个人是谁。 唯独角落，泡在醋缸里哀伤的狗子不为所动。 商娴好笑又无奈地收回目光：“好吧。如果没有，那我们就进入投票环……” “学姐，如果选上班委，那是不是就能和你多见几次了？”教室里突然有男生嬉笑着问。 商娴抬眼：“什么？” “……”被商娴似笑非笑那么一盯，开口这个男生突然觉着这燥热盛夏的教室里，空气温度莫名降低了几度。 他面上灿烂的笑容僵了两秒，尴尬而含糊地说：“我、我想班委刚开始对学生工作不熟悉，肯定还是要和学姐你……您多多学习的。” 商娴面上仍旧没什么情绪变化，就那么“温柔”地笑望着那个男生，直到对方再扛不住这目光里的威压而低下头去，商娴这才淡定开口：“还有其他人有问题吗？” 出头鸟已经半死不活，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搞事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的时候，教室的最后排突然有人坐直了身：“我也参选。” 商娴一顿。 几秒后，她轻眯起眼：“选班委不是小孩过家家，你们考虑清楚。” 被她盯着的薄屹表情严肃地站起来：“我小学中学一直都是班长，期间获得过多次校级和市级的优秀学生干部荣誉，并且…………” 等薄屹说完，班里已经有女生忍不住笑着捧场了：“学姐，我看都不用投票了，这履历完全碾压的。” 商娴心里偷偷白了薄屹一眼，这才正色：“不行，不记名投票是必须流程。现在我每人发一张投票纸，你们来选你们最想要的班委班子。” “好。” 五分钟后，唱票结束。 不意外的，班长的职务还是落进了薄屹的手里。 几乎拿了全额选票的薄屹被叫上台和其他班委站在一起时，还酷酷地插着口袋。唯独走过商娴面前，他没藏住的眼神一角，露出那点骄矜幼稚的得逞劲儿。 “是我赢了。” 商娴瞥他：“站好。” “……哦。” 新生班会终于结束。 商娴站在讲台前收拾东西，经济法一班的新班长已经晃到她面前来。 而见薄屹上前，教室里不少人也转过注意力。 少年停到讲桌前，手肘撑到桌上，上身趴下去，他下巴垫在手臂上，懒洋洋地望着桌后的商娴：“学姐，晚饭吃了吗？” 明知故问。 商娴终于忍不住翻了他一眼。 见商娴剥掉那层伪装温柔的面具，露出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的代表亲昵的表情模样，薄屹堵了一晚上的心窝总算松了口。 他很轻地笑了下：“我想请你吃夜宵。” “……” 听见这句，后面不明真相的男生们已经从惊讶里回神，转而向薄屹的背影投去看勇士一般的目光了—— 为了追学姐“不畏生死”，令人佩服。 而下一秒，差点惊掉了他们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讲台上的漂亮学姐凉飕飕地瞥了薄屹一眼后，语气无奈地开口：“还是我请你吧。但是班委交给你，之后如果出问题，那你会在我手里死得透透的，懂？” “嗯。” 眼见两人背影就要并肩离开，班里有男生陡然回神：“学姐，我也想被请客吃夜宵！” 商娴头也不回：“那就也去找你女朋友。” “……？！” 教室外，薄屹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 商娴走了一步，没拽动，回过头就见自己身后的少年站得像只傻掉的狗子。她好气又好笑，抬起手来晃了晃：“怎么一副手都没牵过的纯情样？” 薄屹回神：“我以为，在学校里你不想……” “不想什么？” 薄屹哑然。 商娴拉着他往楼梯里走，对那些偶尔路过的惊讶目光视若未见：“我是说要你别乱说话，表明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难道也要算？” “……” 狗子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他立刻跟上去。 “既然公布关系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喊你学姐了？不如就喊——” “不行。” “？我还没说呢。” “你以为我没听到你是怎么和商彦称呼我的？” “……” “那么肉麻的称呼，背地里喊我听不到就忍了；当面，你想都别想。” “那我要怎么喊？” “嗯，就学姐吧。” “‘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之间，是这样称呼的吗？” “你有意见？” “……没有。” “嗯。” 商娴满意点头。 望着身旁她清丽的笑，薄屹嘴角也勾了起来：“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请多指教了……我的，学姐。” 商娴莞尔：“好。” 【大学篇，完。】 11 第11章 “喏，今天我请客！” 苏荷走到高高的小圆桌前，豪气干云地拍下了一杯拿铁。 踩着高脚凳横杆的商娴抬了抬头，盯着面前那杯拿铁，她气得发笑：“苏大明星，我可是不远几十里路跑来给你解决了一场合同纠纷——你就拿一杯星巴克的拿铁，”她一顿，瞄了眼咖啡杯，“还是中杯的，来打发我啊？” 苏荷无辜地眨了眨眼，往后侧让出半个身位，露出收银台：“要不……我去给你换个超大杯？” “去去去。”商娴嫌弃完又笑了起来，拿起拿铁润了一口。 苏荷隔着小圆桌，坐到商娴对面：“跟你家那个发消息呢？” “嗯，”商娴刚想点头又觉不对，再次抬头，“没领证，还不是我家的，别乱说啊。” “不是迟早的事情么。” “那也得等到了时候才好换称呼。” “行，听你的。自从我们娴哥转行学了法律，这措辞要求可是越来越严格了。” “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不考究跟剧组签的那份合同里的措辞，今天这纠纷都省了。” 苏荷没指望嘴皮子上能说得过一位律师，所以第一时间就投降了：“是我的错，我们商大律师今天辛苦了，您那位还没领证的男朋友也辛苦了。” 商娴一怔：“他辛苦什么？” 苏荷打趣地笑：“以前你走哪里能不见他黏着啊，这次忍着没来，难道不是很辛苦了？” 商娴：“……” 苏荷话头一转：“说真的。你这研究生今年也毕业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商娴：“干嘛，你英年早婚，还想拖我一起跳火坑？” 苏荷一愣，随后失笑：“我们能一样么。你哥出国都有三年了，我这婚是有名无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怎么犯得二我可是亲眼见证的。”提起这事商娴就想白她一眼，只是最后还是忍了。她没想再戳苏荷痛处，所以抬起手机晃了晃：“实不相瞒，我今天被你一通电话拎过来之前，就是在和薄屹商量旅行婚礼的事情。” 苏荷一惊。 过去好几秒，苏荷才从震惊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连忙压低声往前凑了凑：“薄屹不是还有半年才到法定结婚年龄么？娴哥你可不能知法犯法。” 商娴气笑了，嫌弃地推开她：“我就算真想知法犯法，那也得有机会——民政局能同意么。” “那你们？” “只是旅行婚礼，定下名义。我们恋爱都四五年、老夫老妻了，领证只是走个形式，等明年再补就是了。” 苏荷赞叹：“真爱啊。” “嗯。”商娴承认得很自然——商家人骨子里自带的不以物喜云淡风轻的魄力，偶尔看起来就有点不要脸。 苏荷：“那你们就不准备办个酒宴，走走过场了？” “我们俩和你跟我哥又不一样，两家的圈子完全没交集，硬要往一起凑会尴尬的。” “也是。”苏荷点头，“不过你忘了，我和你哥也没办。” 商娴：“回头让他补给你。” 苏荷笑起来：“别，那种场合太危险了，万一漏出一张照片去，我会被x光踩成地毯的。” 商娴想象了一下，目露同情：“那就算了，狗男人不值得。” 苏荷莞尔失笑。 两人轻松闲聊的时间没能维持太久——苏荷那个小成本网剧的杀青仪式临近，她被经纪人一通电话拎回剧组去了。 临走之前，苏荷想起什么，从计程车车窗内露出乌黑的眼：“你们那个蜜月，啊，不是，旅行婚礼准备去哪？” 商娴没犹豫：“丽江。” 苏荷：“嗯？为什么？” 商娴正在组织理由。 苏荷突然小狐狸似的笑了起来：“难道是因为，客栈比较多？” 商娴：“……？” 几秒后，对着已经绝尘而去的计程车背影，商娴少有地恼羞成怒了—— “苏、荷！” 12 第12章 薄屹和商娴的旅行婚礼提前一个月便规划好了全部的行程。 按计划，他们会在商娴取得硕士学位证书毕业后的第二天先到达昆明，然后再转丽江…… “等等，你毕业了我知道，但你那小男朋友不是应该还有一年才能大学毕业吗？这还没到6月呢，他也能出去旅行？” 听商娴说出详细计划，电话里的苏荷表示茫然。 “我没告诉你？” “告诉什么？” “唔，薄屹去年已经办理休学了。” “又休学了？？” “嗯。” “你们学霸，”苏荷有点牙疼，“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商娴莞尔：“他之前的自创品牌这两年做得颇有成绩，涉足的几个行业都打下了一定的市场。再加上他也认真考虑过了，所以我是支持他的。” “好吧。那祝你一路顺风。” “凭我们多年交情和我对你那乌鸦嘴的了解，听了你的祝福以后我突然就有点不安了。” “……呸。” “哈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啊苏大明星。” 一个月后，卡在旅行计划的前一天，商娴笑不出来了—— 作为商家三个子女里唯一一个勉强能跟“听话”俩字搭点边的，她在去年就已经按照父亲安排，进入集团总公司的法务部门开始熟悉公司业务。 而就在旅行前一天，她收到了公司的临时加班通知。 “肖总，我都提前请好假，您也批准了，我现在真的有安排，明天一早的飞机就该出发了，公司里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次是紧急情况，你请假的时候还没发生啊。” “公司人才千千万，法务部前辈大拿也有的是，再紧急也不该缺我一个螺丝钉才对吧？肖叔叔，您就帮帮忙，这可是婚假啊，哪有这种日子还叫人回去加班的？” 对面中年人苦笑着叹了口气：“叔叔也没法。这公司里，叔叔上头不还是有人管着呢？” 商娴一噎，反应过来：“我父亲安排的？” 对面不说话。 “他有什么不满就跟我说，耍这样的小孩子手段算什么。” “他说了，你听么？” “他说不说是他的事，我听不听是我的事，这有什么关系？”商娴理直气壮。 中年男人笑着叹气：“商董还说了，只要你肯按他的安排办婚宴婚礼，你现在立刻走也可以。” “……不要。”商娴撇嘴，“不就是加班吗，谁还没加过了。三天内不解决任务，我原地辞职。”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倔的脾性？” “…………” 商娴第一时间把这计划变动告诉了薄屹，让她意外的是，薄屹远没有她想象中的不满。 商娴好奇：“你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伯父本来就对我的年龄不满，能支持我们在一起我已经很高兴了。这次婚礼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举行，这点为难不算什么。” 商娴异常感动：“突然有种我儿子长大懂事了、老怀甚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薄屹：“……” 对面的狗子磨了磨牙，发出危险的警告：“娴娴。” 商娴现在已经对这个肉麻的称呼免疫了，闻言仍笑：“好吧，是我比喻不当。那计划更改，你等我两天再出发？” “不要。” “嗯？” “我先去昆明，在那边等你。” “为什么？”商娴不解地问，“在哪里等不一样吗？” “在那儿我可以先探探路。” “说实话。” “……” 太被了解显然也不完全是个好事。 沉默许久后，薄屹才开口：“我怕会有别的变故，然后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去了。” 商娴一愣。 不等她说什么，对面又笑起来：“所以我就先过去了。如果你不去，那就等我在那儿风化成望妻石吧。” 商娴微皱起眉。 她想说什么，只是最后还是按捺下去。然后她认真地说：“你过去以后就把下榻酒店的地址发给我。后天，最晚大后天，我一定会到的。” “好，我等你。” 大约是为了这句话，分配给商娴的原本至少需要半个周精力的“加班任务”，让她在两天内就给高效率解决了。 把那一摞文件夹摞在了董事长的办公桌上，商娴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下我可以继续我的婚假了？” 商盛辉淡定地抬了抬眼：“怨气很重？” “哪敢。” “和那小子在一起后，你是越来越叛逆了。你们年轻人管这叫逆龄生长？” “……”被老父亲暗讽了的商娴在心底偷偷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敢继续挑战权威。她只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 商盛辉：“你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也来得及，我安排人负责接送你们……” “哎，别，我们说好了的。这次旅行婚礼不要你们插手。” 商盛辉面上翻起点恼怒，最后隐忍地摆了摆手：“随便你们。” 商娴莞尔：“遵命。”转身她就溜了个没影。 一路计程车转飞机又转计程车，劳顿之后，商娴按着地址到薄屹下榻的昆明酒店时已是傍晚。 酒店院内停车场外略有点堵车，商娴没耐性等，付了钱便拎着小行李箱下了车。 绕进院内，隔着远远的瞧见那金碧辉煌的门廊，商娴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进门时，站在门口的保安目光古怪地打量了商娴两眼，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架势。 商娴微皱起眉。她刚踏进那边框漆金的玻璃大门内，手机就震动起来。 商娴接起电话：“薄屹，我已经进酒店了，你在……” “别动。” “？” “就停在那儿，别动。” “……”商娴一个努力藏住的小呵欠僵了僵，她皱眉，环视四周，“你看见我了吗？” 没等到薄屹说话，商娴察觉到一点不太对的状况。 前面不远处就是安检门，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们表情严肃地审视着她，安检门里外还站着几位衣着非常“清凉”的女士。 商娴：“……？” 现在住酒店都要过安检了吗？ 没等她那被缺觉搅得混沌的脑袋想明白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一个壮汉保镖就已经站到她面前，指着她手里的行李箱严肃开口：“小姐，我们这里不建议您带行李箱进入——” “抱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然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快步进来，站到商娴身旁。 望见那人模样，安检门处那几位嘲笑戏谑地望着商娴的女士露出惊艳的目光。 商娴茫然地想回头，却已经被薄屹拉过行李箱，护进怀里：“对不起我迟到了，现在走吧。” 商娴：“？” 不等商娴问出疑惑，薄屹已经将她带出了那个门，并且迅速向门后绕走了。 走出几米去，商娴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大脑转速：“我刚刚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薄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站在旁边树下等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你，就看见你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我连阻拦都没来得及。” 商娴：“那里难道是……” “夜.店。” “。” “你刚刚穿着一身职业装，拉着拖杆箱走进了一家夜.店里。” 商娴：“…………” 人生污点就此达成。 13 第13章 薄屹引着商娴，绕过整栋楼体向后走了大约两百米的路，便又来到一处门廊下。 从整体装修风格来说，这里的门廊显然比方才那个要更大气也更亮眼一些。 商娴觉得自己很无辜：“我跟司机报的是酒店名字。” “嗯。” “是他把我送到那个门的。” “我知道。”薄屹笑起来，“酒店这里的入口刚好在重铺，司机大概是忘记提醒你了。” 商娴叹气：“难怪进门前那个安保人员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个疯子。” “他一定是第一次见拖着行李箱进夜.店的女人。” “他就不应该让我进去。” “可能是被你美色所惑……” 薄屹本来是开玩笑，自己说到一半却怎么想怎么有可能。 他笑容消失，机警地回头眺向方才的来路方向：“哪个安保放你进去的？” 话未说完，被一只清秀的巴掌糊到了眼前。 半明半暗的路灯下，或远或近的虫鸣声里，女人的笑声宛然动听。 “别丢人了。走吧。” “……” 薄屹这才不甘心地，像是要找隔壁那只挑衅自己地盘的同类逞凶却遭到阻拦的狗子似的，被领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 提前约好的专车将薄屹和商娴送去了石林景区。他们在这里只安排了一天的旅行计划，选的地方就是这片蔚为奇观的石林。 路上，专车司机给两人介绍：“这石林里分正路和野路。走正路的话就能够按景区的旅游观光标识牌，以比较短的路程看过重点风景。” “那野路呢。”商娴问。 司机笑笑：“那就不好说了，就好比进了迷宫，一个分岔路口三四个选择，下一个分岔路口还是三四个选择，组合起来就是无数种方案——有些人在里面绕来绕去，最后还得靠景区特设的sos电话亭才能出去呢。” 商娴点点头：“听起来挺刺激的。”她回头看向薄屹，弯眼笑问，“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薄屹也笑：“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不敢的？” “肉麻。”虽然这样说，但商娴笑得还是更开心了。 司机确实没说错。 石林景区顺着主路初走进去，客流量还非常大，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而在商娴和薄屹选了一条细窄的偏路，弯腰从两块巨石的缝隙下踩着流水边沿穿过去，又翻过一条陡峭的山径后，他们的身周就见不到人影了。连声音都罕有能传过来的。 目之所及，只剩下奇形怪状成各种模样的山石，偶尔遇见的流淌过岩石汇聚成一泊的泉水，以及那些没有经过太多人工雕琢而更多满布着自然痕迹的山石小径。 从一条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石板小径上一阶一阶地走下来，商娴和薄屹停在无数道高耸的山石围起的山谷间，这里是石林内也少有的遮天蔽日的去处，四周幽静而昏暗，只有他们的头顶漏下来一方天光。 商娴扶着这里唯一的现代化物品——金属栏杆，环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这里太幽静了。”她情不自禁地说。 “嗯。” 到薄屹开口应声，商娴才想起什么，回过身去看他：“你好像进来一段时间后就完全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薄屹走到她身旁，“一个玄幻故事。” “什么故事？” “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嗯，我做好听你讲很久的准备了。” 薄屹有点意外地垂下眼来看她。怔了几秒后，他垂眸笑：“有一个不会变老的仙人住在幽静的山洞里，他一个人生活了很长很长时间。每天都有不同的鸟雀停在从岩石缝里长出来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他出来看看这世界。但是他从来不出去，因为春去夏来，秋收冬藏，他的世界一直在变化又从未变化过，万物生长，繁荣，衰老，死亡，那些过程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商娴听得发怔：“这个故事听起来更适合一个老人讲，你今年才21，这样说出来的诡异感让我总觉得自己要嫁给一个披着年轻人外皮的老妖怪。” 薄屹知道商娴只是在逗他笑，也配合地笑起来。 商娴主动上前，抱住了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的那人的腰身，问：“那仙人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薄屹想了想：“他住得很高，那里很荒凉很幽静——就像这里一样。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就算有，后来那些人也离开了。” 商娴眼神黯了黯。 薄屹还在给那个故事添加最后的细枝末节：“他可能还养过小鹿，或者是只山兔，只是它们很快就死掉了。一个人会很难过，从不是一个人变回一个人会更难过，他觉得后者无法承受，所以就不再去尝试了。” “……可他很渴望的，是吗？” 薄屹微怔，许久后他笑了起来，低下头去：“嗯。他当然很渴望。” “那最后呢，那个仙人怎么样了？” 薄屹皱了皱眉：“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只是突然想到这样一个故事，但还没有想到结局。” “唔，那我告诉你结局吧。” “你知道结局？”薄屹惊讶地低头看她。 商娴仰了仰头，眼神里露出点骄矜：“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薄屹莞尔：“没有。那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后来有另一个仙人来到了这里。她把那个仙人从他的山窝窝里拎了出来，跟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就不准他再回去了。原来的仙人打不过新来的仙人，迫于暴力只能屈服，所以也就再没有一个人过了。” “……” 薄屹听完愣足了十秒。 十秒后，他忍不住笑起来，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我说的可不是我的故事。那个仙人也不是我啊。” “我说的也不是。”商娴瞥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故事里迫于暴力只能屈服的小可怜？” 薄屹笑：“如果你是另一个仙人，那我只会羡慕那个能获得‘迫于暴力’这个待遇的人。” “嗯？”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可是我求着你你才没有离开的。” “……”商娴顿住。 沉默几秒，薄屹笑容消失，少有的慌张浮现在他的面孔上：“我没有别的意——” 商娴抬手，很暴力很不留情面地捂住了薄屹的嘴巴。 薄屹眼神惊慌地望着她。 然后他听见商娴轻叹了声：“对不起，薄屹。如果知道那件事对你的伤害会有那么大……如果知道你只是看起来很坚强无所畏惧，那那天我一定不会转身要走的。” 薄屹愣住了。 他们已经相爱很久了。 那些他想掩藏住的曾经，还有那些曾经给他烙下的疤痕，在这些年里商娴全都一点点看到了。 或者应该说，从改变他们关系的他成年的那天晚上，他说出那句话开始，藏在他阳光无畏的外表下，他的性格里深埋的那一点自卑与缺爱就已经出现在商娴的眼里。 逃无可逃。他也不想再逃避。 薄屹慢慢阖紧了眼。 他把面前的女人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他埋下头去，嗅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搅动着他满心的酸涩，酵出醇浓的无法代替的情绪。 在穿过山谷的风里。 在幽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天空和山谷之间。 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声音哽咽又坚定。 “娴娴。” “嗯？” “我爱你。” “嗯。”商娴轻笑起来，回手抱进面前的大男孩，“我也爱你。” “……” “其实我的故事结局里藏着一个彩蛋。” “嗯？” “那个后来的仙人带原本的仙人离开之前，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说什么了？” “她说……” 不要怕啊，薄屹。 我不离开。 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我都站在这里。 我会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