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节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作者：有问无答 简介： 【正文已完结，番外更新中】 【接档文《魔王大人是魅魔》详见文案末】 【本文文案】 作为天赋一般的普通人伪装天才需要几步？ 希尔诺答：两步即可。 第一步，将天才们压在脚下。 第二步，收获天才们的敬佩。 众所周知， 亚弥斯魔法大学里， 处于鄙视链顶端的高贵学院是黑魔法学院； 黑魔法学院里十年来， 最优秀的学生是大众偶像希尔诺大师兄； 希尔诺毕业后的亲传导师， 是黑魔法学院院长—— 魔法界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尤珈。 多重buff下，希尔诺毫无疑问被扣上天才光环。 黑魔法学生： 我们天赋要求最高！ 我们的课程最晦涩！ 我们的考核最变态！ 请叫我们卷！王！宫！ 从入学到毕业一直被迫内卷生怕被挤下第一名的希尔诺：…… 黑魔法学院这群心高气傲的法爷， 是生来就比别人多一段慕强的dna。 如果说强大博学的院长是他们仰望崇敬的神， 那么天才前辈希尔诺就是神的代行人， 行走于大地降下神的旨意。 为完成课业拼死拼活熬夜学习每日只睡三小时的希尔诺：…… 只要是那个人喜欢的，哪怕是天才我也能伪装！ （呐喊） 奋斗五年，我要成为老师眼中的唯一！ （握拳） …… “希尔诺，其实我一直挺讨厌天才的。” 多年后，某位黑发的魔法师拥住怀中的人，轻卷手中白发，笑得轻而浅。 | 本文食用手册 | 1.前期师生，中期师徒，后期同事 2.双向暗恋，甜宠无虐，养成救赎 3.未来架空西幻，充满各种私设 4.为便于记忆，人名尽量简短，不出现姓氏 5.两人产生情感均在主角成年之后；两人发生关系在师生阶段结束后 6.请不要在评论区拆逆，共建和谐阅读环境 （希尔诺受，尤珈攻） 2022.10.20文案存证 【预收文案】 《魔王大人是魅魔》 “作为领导者，你应当学会信赖别人。” “可是老师，您当初不就是因为太信任人类，才被害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甚至不得不与您最厌恶的魔族寻求合作？” 年幼的君王仰着张精致的脸，笑得可爱又无害。 唯有一双独属于兽类的冰冷竖瞳，散发着食物链顶端狩猎者的气息。 品味着空气中传来的情绪波动，它笑意更深，语调低沉。 “信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唯有实力才是一切。因为恐惧而屈服，因为屈服而顺从。 “就像我打不过您，所以乖顺地成为您的学生。 “您看，只有在这里，才能让您心安。 “只要抛弃您生前的那些伪善执着，您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啪。 一本书无情盖在了这张宝石般璀璨的脸上。 “这是这周第三次对我使用魅惑能力，罚抄增加到三千遍。” “哎，您真无趣。”它撇撇嘴，乖乖坐好。 “总有一天我会成功魅惑到您的。” 顽劣的学生坐在王座上，身后那颗桃心尖尾巴活泼地摆动。 他移开视线：“拭目以待。” …… 经过十年冒险，勇者小队终于杀死魔王。 回到王国的他们不仅没有被加功奖赏，反而被诬陷与魔族勾结。 亲眼见证队友们被折磨致死的勇者，绝望徘徊于魔界的深处。 “你就是那个杀死了我父亲的家伙？听说他死前将我‘托付’给你，只要我把你抹杀了，这个约定就作废了吧？” 某日，那抹艳丽的红色撞入这片漆黑的世界。 生来不具人性的野兽，拥有着世间精致的皮囊。 道貌岸然的权势者们，也曾说着最动听的谎言。 而在这之中，唯一遵守约定，给他留下活路的，却是那位早已身死，与他斗争十年的魔族旧王。 多么幽默的世界。 这位新继任的年幼魔王身上，隐隐散发着魅魔的气息。 很淡。 他忽然笑了起来，提起手中剑。 “你说的对，我应该先让我的学生明白，何为尊师重道。” 内容标签：强强 甜文 西幻 魔法幻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希尔诺 ┃ 配角：尤珈 ┃ 其它：预收《魔王大人是魅魔》 一句话简介：我要成为老师眼中的唯一！ 立意：天道酬勤。 第1章 天才 年轻人身着漆黑镶银边法袍，不紧不慢向前送出法杖。 顺着他冷静锐利的目光，带着死亡气息的恐怖魔力如箭矢般窜出。 仿佛有生命的魔力一经释放便疯狂鼓动，试图遵循其毁灭和弑杀的本能吞没周围一切生灵。 却在其主人娴熟掌控下，乖顺臣服，一路舔舐着沾染血腥味道的空气，直逼正前方翻滚涌动袭来的兽潮。 只此最后一击，刹那烟消云散。 被围困于中央的年轻人甚至从始至终不打算挥动下一杖，似是敌人的进攻、场上万般变化早已被其计算于心。 不等场下观众反应过来，他便收敛气息，将法杖抵于碎裂开的地面，另一手淡然附胸，向前微微点头致礼。 渺小的人类身躯后，庞大可怖的兽潮投影不甘嘶吼着，眼睁睁望着自己与同伴们被黑暗吞尽，一丝不剩。 烟尘巨浪散开，广阔的演练场上唯余一人一杖。 一致的诡异沉默过后，观众们才像是终于找回了呼吸的方法，声嘶力竭的呐喊震彻高空—— “希尔诺前辈！” “希尔诺学长！” “希尔诺！”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节 浮空环形观众台上，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学生们，无论学院，无论年纪，无论性别，此刻皆用尽自己最大的嗓声，融入这狂热的赞美中。 ——其中当属那统一穿黑袍的座位区叫得最响最真情实感。 而一年级新生区的学生们则是最先回过神。 诚然，他们方才也被这纯粹的强大魔法所震撼，被那一人击溃万千凶兽的场面所折服，情不自禁热血涌动。 这便是他们进入这所魔法大学的初衷，是他们对魔法师的极致幻想！ 可接下来四周此起彼伏越发响亮的重叠呐喊却令他们心颤，这宛如巨星演唱会现场的氛围，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兽潮还可怕。 捂着耳朵勉强分辨，能听出周围的人群喊着的似乎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希尔诺？”有新生喃喃自语。 咻——噗噗噗！ 一串串响亮的窜天噼啪声打断思绪，新生们迷茫左顾右看，见这群学长学姐们已经开始朝天空大放烟花。 高空之上，绚丽的烟花啪地绽放，赫然排出“希尔诺”一串花体字，在魔力的加持下闪着迟迟不褪的光晕，笼罩于场上正中央。 四面八方接连又有更多烟花飞上空，开出朵朵鲜花、细碎星光，旋转在花体字的四周。 “烟花——烟花——一百晶币一支的烟花！魔法阵学院出品，持久无污染！”几个穿着绿袍子的高年级学长学姐抱着半人高的木头箱子穿行于观众席中，一路兜卖，逐渐接近新生区。 “同学，来一支烟花吗？”打头阵的学长笑眯眯地上前。 新生们昨天才来到校园收拾妥当行李，今天方参加开学典礼，哪能见过这场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拒绝，一人来了一支烟花。 拿到手中细看，这些烟花不似外面的普通形式，每一支管壁上都刻有弯弯绕绕的花纹，隐约有流光掩映其中。 绿袍学长示意了一番用法：“催动魔力注入，就能射出去烟花了。原本递交许可申请的时候是能自己操控形成图案，结果有些狂热粉丝放了些过激表白——嗯，你懂的那种发言——于是就被他们院长禁止了，只准放这种简单的小花小星星的图案。” “他们院长？” “就是黑魔法学院的院长。你们应该知道吧？希尔诺他就是黑魔法学院的。这亚弥斯里谁都知道他们黑魔法学院的院长从来不会管学生们的私事，不知道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较真，不然这烟花还能卖得更好。” 绿袍学长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新生们大约明白了这位希尔诺前辈的人气之高，环顾一圈见不少人有节奏地挥舞着法杖打拍子，欢送着演练台上的人影缓步退场。 被视作魔法师命根子的武器，此刻竟成了为偶像打call的发光道具。 几人嘴角一抽，诚恳地问：“这位叫希尔诺的学长很厉害吗？” 几位前辈们面面相觑，露出复杂的神情，站最前面的那位绿袍学长皱起眉头沉思，似乎试图组织起语言。 “我与他同届，虽然不是一个学院，但也听说过他不少事迹。如果一个人能够在怪物遍地走的黑魔法学院里，始终保持年级第一的位置，无论是理论考核还是实战考核……你说这样的人，算不算怪物中的怪物呢？ “毕竟是那个黑魔法学院，里面的学生到底是有几分傲气的，对他们来说永远被稳压一头的感觉大约不好受。可是直至今天，也没谁说赢过了这位希尔诺。黑魔法学院里那群慕强的学生大概也因此喜欢那位希尔诺喜欢得不得了。” 这么说着，绿袍学长呵呵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在新生面前打趣隔壁某学院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经他这么一介绍，新生们对那位明星级学长的了解丰富了许多，不少人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心思。 亚弥斯魔法大学的新生们入学后，需要接受为期两学年的基础课程，第三学年才会根据自身意愿和课程成绩进行分流，去往不同学院。 对刚刚踏入校园的他们来说，所有事物都是那么新奇。 而传闻中强大的黑魔法学院显然是最能刺激心脏的。 强大！无敌！第一！ 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呢？ “学长，可以和我们再多说说有关黑魔法学院的事情吗？” 有人当即兴奋出声，话音刚落反应过来这位学长身上穿的暗绿色袍子，赶紧止住声音：“抱歉！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忘记了您是魔法阵学院的……” 新生脸色涨红，目光带着深深歉意。 亚弥斯统共有四个学院，每个学院都有自己标志性的代表颜色，并反映在制服中。 眼前这位学长一身暗绿色法袍，看似不起眼的深色布料上绣满了繁复的暗纹，晦涩难辨，结合对方先前的吆喝声，显然是魔法阵学院的学生。 在学长面前讨要另一个学院的信息，还一副迫不及待想加入的样子，实在是太没礼貌。 新生们尴尬紧张地缩着脖子。 绿袍学长笑着摇头：“我们学院不在意这种事情，想来的自然会来，不合适的也最好别来。不过你们如果是在考虑将来分流的去处，那我建议别因为所谓的光环就一股脑往黑魔法学院冲。要后悔的。” “后悔？”新生们十分好奇。 来亚弥斯的谁不是怀揣着梦想和期望？ 最强的学院，那当然是最想去的地方！ 眼见着这些新生们还未放弃，绿袍学长正欲继续往下说，一队穿着黑袍子的学生却在这时快步走了过来。 此前为了方便卖烟花，这几个魔法阵学院的学生都站在台阶过道上，这会儿自然挡了别人的路。 “不好意思。”绿袍学长笑着致歉，带着身后同行的几人和箱子退到一边。 这一队黑袍子人看着神情冷淡，向眼前让路的几人点头算作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往演练场中央走去。 路过新生区那几个方才闲聊的学生时，队伍里不知是谁淡淡留了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实力，以为谁都能进黑魔法学院。” 先前还说说笑笑的新生们睁大了眼睛，僵硬地目送着这支队伍远去。 显然这队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亚弥斯魔法大学汇聚了整个大陆最顶尖的魔法人才，说是魔法界的朝圣地也不为过。 来到这里的学生们无一不是个中翘楚，此刻被人如此嘲讽，还是他们人生经历中头一遭。 比起屈辱和愤怒，更多的还是震惊。 “他们……” “他们就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希尔诺的考核结束了，这一队人应该就是接下来上台的学生。”绿袍学长解释道，“他们的话有些刺耳，你们别放在心上太难过。不过话中的内容倒也不算错，你们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不要耽误了自己。” 绿袍学长语重心长，但新生们的注意力却全然被这段话中另两个字勾引住。 “考、考核？这不是开学典礼吗？刚刚的那个不是表演吗？” 新生们结结巴巴，满脸迷茫，连方才被怼的事情都顾不上。 昨天他们从大陆的天南海北赶来到这所梦想中的学府报道，只领到个学生手册大致对学校有所了解，今天便接收到统一的通知，到这恢弘气派的演练场坐下，参加开学典礼。 一开场就是如此惊险刺激的场景。 他们还以为这是学校精心准备的开学表演！ 隐隐约约间，他们似乎抓住了关键，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些学长学姐们对那位希尔诺前辈的“表演”如此惊叹。 “表演？呵呵，不错，对你们低年级的学生来说确实是表演。但对于毕业年级的学生来说，这是返校后非常重要的开学考核。 “今年的开学考核是黑魔法学院首先上台进行，他们院长布置的任务是实战模拟考核，一如既往的地狱级别任务。不过有希尔诺在，后来上去的学生应该能好过一些。” 绿袍学长指向演练场入口处，只见那头被一群黑袍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感兴趣的话可以随我来，在这坐着看下一场考核还要等几分钟。” 最先和绿袍学长说上话的几个学生彼此看了一眼，禁不住好奇心跟了上去。 走近些，终于看到这群黑魔法学院的学生团团围住的，正是刚结束打怪走出演练场，那位传说中的希尔诺前辈。 得知这不是花拳绣腿的表演而是实打实的实战模拟考核后，新生们对方才的发挥有了更清晰的感受。 那样巨大的兽潮，那样危险的攻击，恐怖的威压连坐在观众席上的他们都能战栗感受到，远远超过了他们对“开学考核”这四个字的想象！ 可再一见这位前辈，从上到下干净整齐，一滴汗也没流，面色红润白净，气息沉稳，丝毫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甚至还能对身边其他人有条不紊做着叮嘱。 “刚入场的时候，注意不要因追逐场上布置的气息落入陷阱，这次考核的内容不算太难，只要你们冷静应对，都能够完美通过，切勿急躁…… “本次考核的难点在于，为了躲避攻击不得不打断施法、频繁移动，这对魔法师来说相当棘手。如果你们在假期遵从老师的叮嘱，练习过如何平衡施法和移动，那么便会轻松很多…… “如果没有练习过这方面的功课，可以好好回忆一下我在场上的站位、施法的时机、各个魔法之间的施展顺序、施展间隔…… “上场前可以在心底里设想场上的变化，拆分成几个环节，研究每个环节的重点是什么，你又该如何应对……” 听着希尔诺前辈清晰的讲解，新生们瞪圆了眼睛，更加震惊。 这，这就是天才吗？ 不对，这已经远远超过天才的范畴了吧！ 谁家的天才能够在地狱级别的考核中初见就完美通过后，马不停蹄地为其他人总结出一份“通关攻略”啊！ “天才，真正的天才……”有新生情不自禁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希尔诺，仿佛光芒万丈。 那是他们进入亚弥斯前对魔法和魔法师的想象和憧憬，而今这份想象终于有了切实的具体的形象。 “这下你们明白为什么希尔诺被称为天才，又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吧。”绿袍学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新生们这才注意到，方才对其他人高冷傲气的这群黑袍学长学姐们，此刻满含热切和敬意地认真聆听，时不时举手发问、互相分享自己的思考。 任谁也想象不出几分钟前他们脸上的冰碴子能把人冻死。 ——太双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文案】 《魔王大人是魅魔》 “作为领导者，你应当学会信赖别人。” “可是老师，您当初不就是因为太信任人类，才被害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甚至不得不与您最厌恶的魔族寻求合作？” 年幼的君王仰着张精致的脸，笑得可爱又无害。 唯有一双独属于兽类的冰冷竖瞳，散发着食物链顶端狩猎者的气息。 品味着空气中传来的情绪波动，它笑意更深，语调低沉。 “信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唯有实力才是一切。因为恐惧而屈服，因为屈服而顺从。 “就像我打不过您，所以乖顺地成为您的学生。 “您看，只有在这里，才能让您心安。 “只要抛弃您生前的那些伪善执着，您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节 啪。 一本书无情盖在了这张宝石般璀璨的脸上。 “这是这周第三次对我使用魅惑能力，罚抄增加到三千遍。” “哎，您真无趣。”它撇撇嘴，乖乖坐好。 “总有一天我会成功魅惑到您的。” 顽劣的学生坐在王座上，身后那颗桃心尖尾巴活泼地摆动。 他移开视线：“拭目以待。” …… 经过十年冒险，勇者小队终于杀死魔王。 回到王国的他们不仅没有被加功奖赏，反而被诬陷与魔族勾结。 亲眼见证队友们被折磨致死的勇者，绝望徘徊于魔界的深处。 “你就是那个杀死了我父亲的家伙？听说他死前将我‘托付’给你，只要我把你抹杀了，这个约定就作废了吧？” 某日，那抹艳丽的红色撞入这片漆黑的世界。 生来不具人性的野兽，拥有着世间精致的皮囊。 道貌岸然的权势者们，也曾说着最动听的谎言。 而在这之中，唯一遵守约定，给他留下活路的，却是那位早已身死，与他斗争十年的魔族旧王。 多么幽默的世界。 这位新继任的年幼魔王身上，隐隐散发着魅魔的气息。 很淡。 他忽然笑了起来，提起手中剑。 “你说的对，我应该先让我的学生明白，何为尊师重道。” | 本文食用手册 | 1.主受（魔王） 2.老魔王的死另有隐情，攻受间无杀父之仇 第2章 黑魔法学院 “……总而言之，尤珈老师这次出的考核虽然有一定难度，但凭各位的实力一定能够顺利完成。这是我们在亚弥斯的最后一学年，也是大家作为毕业年级的前辈首次进行开学展示，我们要在所有学院面前、在新生面前，展现黑魔法学院应有的风采。” 希尔诺温和笑着，满意地见到随着自己几番话，周围的同学们逐步被带动起士气和集体荣誉感。 ——不枉他开学前花了一周时间打腹稿，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神态。 正欲继续，希尔诺余光瞥见一抹绿色，往那一瞧，某位友人端端正正站在不远处冲自己招手。 目光再向下移，毫不意外看到对方脚边几个可疑的木箱子，箱子里五颜六色的物件满满当当冒着尖，友人身后几个身穿浅灰色袍子的新生，更是一人举着一支烟花棒。 希尔诺眼皮差点一跳，在人前冷静地抑制住想要抽搐的嘴角。 他从走下演练场开始就不曾往高处抬起过视线，端的是一副不看不听不想的鸵鸟样——任谁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赤裸裸映在天上，也是要起鸡皮疙瘩的。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友人假期里和他提出的玩笑，竟然真的被对方规规矩矩走流程申请上去，而尤珈老师竟然也真的通过了这项不着调的申请。 自己今天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笑场了，这堆烟花脱不了干系！ 见对方似乎只是来看几眼，并没有走近交谈的样子，希尔诺便也只遥遥点了头回应，收回目光做着最后的叮嘱。 等场间休息结束，下一场考核即将开始，他告别了人群，预备回到观众席坐下。 也许是今天的表现太过出彩，又或许是那烟花确实产生了效果，一路上不少别院的学生向自己打招呼、送上赞美。 希尔诺踩着地面上一阶一阶的弹射装置，轻盈地跃过一环又一环座位区，中途不忘与周围人群微笑致谢。 作为亚弥斯标志性建筑物之一的中央演练场，位于亚弥斯浮空岛屿的五千米高空之上，其横截面大约有亚弥斯的十分之一大小，是学校统一展演、召开大会、战斗考核时的首选之地。 中央演练场向外拓开几百米，则漂浮着上上下下大小不一的小型演练场，平时作为学生们私底下练习的场所。这批人工浮空平台群分布上错落有致，设计之初既考虑了来往通行的便利，也有预见性地避免了施法的破坏性扩散。 紧挨着中央演练场的是环形观众席。整个观众席由一圈圈环形浮空台从内向外延伸，逐级攀高，中央成碗状内陷。演练场正上方空中悬有巨大的环形荧幕，场上的细节变化一览无遗。 开学典礼按照惯例，新生们被安置在观众席最内圈，其余学院则抽签选择座次。 这次黑魔法学院的座位区在最外圈，故而希尔诺从演练场回到本学院区域的途中，实实在在将每个学院都路过了一遍，接受了众多或明显或不着痕迹的注视。 谁都不会忘记这位高年级学生在方才惊艳的表现。 强大优秀，优雅高冷，却在眼神对上的一瞬间礼貌温和地回以微笑。 ——这群穿黑袍子的冰山竟然会微笑！ 原本因某些常年积累的学院恩怨而怀有不屑的学生，接收到这位强者颇具反差的灿烂微笑后——当然也可能是为那白发蓝眼的出众颜值所屈服——嘶了一声，沉默半响，深思半响，纠结半响，最终还是咬牙朝那群绿袍子的学生们招起手，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来一支烟花！” 其他人的这些心思，希尔诺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觉得今天的脸都要笑僵了。 出于最朴素的换位思考，他觉得自己应当对别人真诚的赞美回以真诚的笑容。再说，这可是在全校面前的开学典礼，他作为黑魔法学院第一个上场的学生，代表的是学院的脸面，不能够给学院丢脸。 更不能够给尤珈老师丢脸。 经此一战，也不知道尤珈老师有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这份淡淡的忧虑很快就被震惊所取代了，希尔诺回到本学院座位区时，一打眼就见到这群黑袍子的同院同学们正心虚地往宽大袖子里藏东西。 五颜六色的，眼熟的。 希尔诺随便往地上一扫，到处是烟花发射后掉落下的彩带、碎屑。 “咳，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学生放那么多烟花，垃圾都飘到我们这来了，待会离场时还要打扫。”某个学生眼神虚虚挪到荧幕上，一本正经装作自言自语。 “就是就是。”其他学生们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 ……？ 希尔诺第一次发现，自己这群生性骄傲的同学们，在平日里冷淡克制的情绪下，似乎藏有某种另一面。 他倒是有些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羞涩，为这份来自他人的好感。 过去几年里，他常常接受到这群天之骄子们的挑战请求，虽然每每最终都保全了所谓“第一”的光环，但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担心，自己哪一天会不会被人敲晕装麻袋了。 希尔诺觉得自己在黑魔法学院里，大约是不受欢迎的。毕竟学院内大大小小所有奖项、考核，都被他强行承揽了第一的位子。 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漂亮的发挥为学院赢得了来自其他学院的赞美，这些同院的同学们大概因此对自己有了份赞许吧。希尔诺简单地想。 ——虽然他怀疑这群同院的同学们并不在意其他学院的目光。 希尔诺一如既往在空空如也的第一排坐下。 不知道从何时起，每当遇到集体活动，第一排的位置总会被空出来，希尔诺也是后来才发现，这是同学们专为他所留的。 果然是被孤立了。希尔诺沉思。 他不是会沉溺于负面情绪中内耗的人，与周围的同学们问好过后，便专心看起场上的情况。 第二位上场的同学，对于希尔诺而言并不陌生。 他依稀记得过去曾在许多名次表中，见到对方的名字排在自己的下面，那是名副其实的万年老二。 对方的黑魔法狠厉、刁钻，在许多次切磋中都令希尔诺暗暗咂舌，然而缺点是心态不够沉稳，遇到劣势局面便很难掰回局面。 韧性是这个时代的魔法师所必须具有的素质，希尔诺曾多次提醒对方注意这一点。 他相信对方能够做得更好。 只一会儿功夫，场上的事态已经进入白热化，飞沙走石，眼花缭乱。 本该沉稳施法的黑魔法师，被凶兽追得颇显狼狈，甚至找不到施法的空隙，只能一昧地躲避。 汹涌兽潮之下，脆弱的人类身躯一旦稍微失误便会被踩得粉碎。 哪怕所面对的敌人只是投影，自己并不会实际受伤死亡，可当真正直面这可怖逼真的危险，人们心中恐惧的本能仍会被激发，进而造成大脑的空白、手指的僵硬、施法的紊乱。 希尔诺眯起眼睛。 尤珈老师这次所布置的考核任务，其实并不适合用黑魔法应对。 黑魔法终归是一门对魔族特攻的魔法，战场上需要由其他魔法师辅助掩护，进行站桩输出。 这是历来黑魔法师所熟悉的作战方式。 而凶兽这类实体生物既不处于黑魔法师的“食谱”中，其横冲直撞的高频近距离攻击模式，也会令黑魔法师相当难受。 当几个月前尤珈老师布置下去假期的练习作业时，希尔诺立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记得非常清楚，尤珈老师曾经在一次演讲中提出过当今主流黑魔法师作战风格的缺陷。 战场之上，没有哪个敌人会顺着你的心意喂招。 老师鼓励大家走出舒适区。 希尔诺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厚重的笔记本侧腰插了众多标签，里头密密麻麻灌满了文字，字迹娟秀整齐。 他思索片刻，便顺着上次的尾巴迅速落下几笔，一心二用，不忘分析场上的局势。 演练场上，漆黑的魔法师仍旧不断躲避，被毫无理智的兽类追击得丧失了人类的尊严，这对自傲的黑魔法师而言显然是精神上狠狠的打击。 这与先前那位学生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 观众们才恍然惊觉，黑魔法学院的这次考核是多么严酷艰难，绝对不是可以轻轻松松挥几下杖子就能通过的。 ——可那位希尔诺完成得那么完美，就像在喝水一样。 终于，眼见着黑魔法师的气力消耗殆尽，巨大的凶兽抬起足，要为这场考核画下冷酷的句号。 观众们的心揪到一处，随着场上的魔法师一同屏住呼吸。 希尔诺勾起嘴角。 随着巨兽跺下可怖的一击，渺小的魔法师并未被碾碎，自他为圆心赫然爆发出一圈浓郁的黑雾！ 黑雾成几倍系数翻滚几圈便迅速扩大，笼罩了几乎整个场地。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节 待厚重的漆黑散去，巨兽们轰然倒塌，只留下魔法师紧握法杖喘气，待确认了周围再无敌人，才瘫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全场愕然。 黑魔法学院的学生对黑魔法最为熟悉，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同学的一系列行动。对方先前并非徒然躲避追击，而是在一点一滴凝聚大招，只为等抓住机会视线致命一击！ 他们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如果为了通关考核，必须要毫无体面地在地上打滚，在这么多人面前社死，这，这，这…… 现在谎称魔杖断了还来不来得及？ …… 待完完整整将全部的战斗看完，希尔诺这才放松神经，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往洗手间去。 黑魔法学院人数不多，一个年级也不过几十来人，其中更有人申请团体作战，因而全部考核下来也不过三个小时。 即便如此，保持高度注意力去分析每一场战斗，并仔细做好笔记，仍旧是一项相当消耗心神的巨大工作。 脚步虚浮，眉间胀痛，昨晚通宵的恶果一并顺杆爬上来。 希尔诺咬牙咽下胃中的恶心感，冰凉的冷水扑在脸上有效缓解了思维的黏腻阻塞。 ……他待会儿还要去台上代表学院致辞，不能出差错。 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到发丝间，今天出门前特意打理顺滑的白色长发服帖垂于腰间，冰蓝色眼睛因倦乏而稍显冷漠。 希尔诺两手撑在洗手台上，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所学校度过了四年，他很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外形样貌，面容似乎改变了些，又好似仍旧如那年初次踏入校门。 希尔诺打量着，忽然觉得身上这件长袍变大了，显得他身形未免过于单薄。 他捏着宽大的袖口，出神地盯着那没什么好看的细长银边。 黑魔法学院的制服相当简单低调，由于黑魔法师少有近身肉搏或高速移动，法袍设计上便更偏向于传统魔法师袍子，一袭漆黑色正如这所学院的名字。 唯有边角的银色细线，点缀出一抹亮色，与锁骨处衣领上佩戴的六芒星校徽相互映衬，倒显得很有几分简约之美。 ——当然，只有黑魔法学院的学生会这么认为。 黑魔法毕竟是一门破坏性过强的魔法，袍子在制作时着重加强了耐损耗性，布料材质坚韧。这些银边自然也不是学院长尤珈设计时出于美观目的而添加，而是为了增强制服对魔力的抵抗性和耐性。 门外有人声伴随着脚步声接近。 希尔诺转身打算离开，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意愿，但接下来“尤珈”这个词语的出现令他下意识凝神。 “……黑魔法学院的学生可真惨，摊上了这么一个学院长。我还以为那位传说中阴暗恐怖的尤珈老师会对自己学院的学生好一点，没想到还是往死里整他们。” “一报还一报吧，谁让他们平常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嘘，你看——” 见到迎面而来的希尔诺一身黑袍，两个刚进门的学生赶紧噤声。 “抱歉，我们没有嘲笑的意思。”其中一人摆手说。 “我知道，”希尔诺点头，面无表情往外走，“不过你们不该向我道歉，该向尤珈老师道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为我们着想的。” 两个学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露茫然，忽然一人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学生是不是就是黑魔法学院很厉害的那个？” 希尔诺抿着嘴低头走。 他并非不清楚尤珈老师在外界的传闻。冷酷，无情，严苛，危险……似乎所有的负面词语都能按到那人的身上。 希尔诺觉得这很不公平。 视线垂落在脚尖，脑海里胡思乱想，直到被叫了名字，他才抬起头发现碰上了熟人。 是那位总是排第二的同学。 对方没带什么情感地说：“你在场上的表现非常完美。” 希尔诺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收敛起情绪笑道：“谢谢，你也做得很好，不过有些地方还可以做得更好。” “第二同学”下意识一僵，似乎对这后半句话产生过ptsd，沉默一会儿才继续：“哪些地方？如果是作战的风格不够雅观的话，我承认我确实不如你……” “不，这里反而没什么。抛弃掉没有价值的自尊心和骄傲，全心全意为胜利而战，这本身就是非常好的品质。这一点上，你才是胜过我的。” 希尔诺认真说，感受着对方缓缓明亮起来的情绪，转而道：“但是你将全部的力量都赌在了最后一击上，这实在太过冒险，另外……” 他有条不紊地讲述着他观察到的内容，和自己所分析出来的思考。 见此，跟在希尔诺后面从洗手间追出来的两个学生震惊得低了下巴。 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细致的讲解真的是现场观看一次就能做出来的吗？ 最重要的是，传闻里难道黑魔法学院是这么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样子吗？！ 就凭他们那鼻子能够翘到天上去的做派，这位希尔诺同学绝对要被打的吧！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另外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黑魔法学生竟然安安静静耐心听完了全部，没有出手打断。 “……我很惊讶你会看得这么仔细。” 希尔诺理所当然地说：“这也是学习的重要方式之一。” “受教了。感谢你的提醒，今天的这些话我回去后会好好想想。” 希尔诺点点头，补充道：“我注意到你在作战中的心态比以前好了很多，恭喜你。看到中间你所布置的那些伏笔，我就相信，这样的你一定能够顺利通过考核。” “第二同学”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纠结许久才说：“你下场后的那些叮嘱帮了我很多，否则我会打得更加艰难。” 希尔诺笑道：“那是你自己的功劳。这个假期你也按照尤珈老师的指示针对性训练了不少吧？我看出来你已经琢磨出一套自己的打法。” 聊到他们敬爱的院长，“第二同学”语气也轻松起来：“是的，老师布置下的作业确实很有帮助。可惜我那时候对老师的良苦用心理解得还不够，只顺带着稍微练了两个晚上。我的悟性还是欠缺一点。” 听到“两个晚上”，希尔诺轻轻眨了眨眼睛，笑容未变：“这样啊。” 等两人结束对话，站在一旁等候的另外两个学生才赶紧上前来，再次向希尔诺道歉：“之前的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不该私下里诋毁尤珈老师，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不要告诉他。” 希尔诺原本还好奇这两人想说些什么，等听到最后半句话，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低沉下来。 想来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担心想象中尤珈老师的蓄意报复。 “他……” “什么意思？你们之前说院长的坏话时被希尔诺捉住了？”“第二同学”还没走远，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冷笑着快步回来。 “哈？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诋毁院长？甚至还自以为是地认为院长会把你们放在心上，来针对你们，真是可笑。某些目光短浅的蠕虫，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抓紧时间去提升自己，少在背后议论别人。也就是仗着希尔诺心软，他明显不想理你们，你们还要纠缠他做什么？” 一通尖酸话说得两人抬不起头来。 两个学生被嘲讽得面红耳赤，难掩尴尬地边道歉边跑开了，心底里吐槽着：没错！这才是黑魔法学院的正确打开方式！ 熟悉的刻薄！熟悉的毒舌！ 希尔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见这两人飞也似地远去，不禁暗暗叹气。 自己学院的“恶劣”名声这么多年大概就是这样一点点传播出去的。 “第二同学”见希尔诺还巴望着那边，眉头一挑：“你该不会认为我说的不对吧？” 希尔诺想了想，诚恳地说：“我很开心，谢谢你为尤珈老师说话。” “那是当然，别的学院的学生没资格骂我们院长。”对方哼了声。 等略过这段小插曲，希尔诺回到座位上，开学典礼即将进入下一环节。 他趁着间隙重新翻阅今天的笔记，捏着羽毛笔总结这次考核的反思。 “不愧是希尔诺。”后边有人小声和同伴说着悄悄话。 离得不算太远，希尔诺本人自然也听到了。 他缓和眉眼浅笑，在心底里默默说了句谢谢。 虽然这群同院的同学们鲜少展露情绪，第一眼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但希尔诺还是挺喜欢他们的。 无论是对魔法专注的追求精进，还是对有价值建议的虚心接纳，都让他很是欣赏。 虽然直来直去，性子傲了些，但他也正好不喜欢猜测别人心中的弯弯绕绕、表里不同。 这些会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而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想花费在魔法上。 更重要的是—— 中央环形荧幕再次出现了变化，一个人影站于缓缓升起的礼台之上。 紧跟着学院考核后，是该学院的院长致辞。 希尔诺下意识更加挺直了背，感受着心底的期待，耳边是周围同院同学们竭力抑制却仍禁不住溢出的低呼声。 ——更重要的是，大家也都很喜欢尤珈老师。 荧幕中，青年人黑发蓝眼，一身漆黑古典法袍，神情淡漠。 大魔法师尤珈，亚弥斯魔法大学黑魔法学院院长、大陆黑魔法协会会长、大陆对魔族作战副指挥长、亚弥斯魔法委员会六成员之一…… 当今魔法界公认的黑魔法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 希尔诺：他们一定相当讨厌我。 黑魔法学院学生：呜呜希尔诺！（阴暗地爬行）（赶走其他学院的粉丝）（偷偷注视）（被发现了赶紧装看风景） * 希尔诺：真希望尤珈老师能记住我。 某人：猜猜看你为什么被安排第一个上场？（微笑） 第3章 四年加六年 亚弥斯每年开学初的典礼上，毕业年级的学生会分学院依次上台进行开学考核。 这既是检验假期布置下去的功课是否完成，也是向新生们展示的表演，一种另类的学院宣传，方便吸引他们在二年级末分流时选择本学院。 不同学院的考核内容均由院长设计。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节 由于这份开学考核的成绩会影响到毕业评定，再则考虑到不能劝退新生，通常来讲，没有哪个院长会在这个环节故意刁难学生。 ——这种“通常”当然不包括黑魔法学院。 每年黑魔法学院开学考核的难度之大，全校闻名。 吓退一众新生的同时，黑魔法学院“卷王宫”的名头也由此得来。 亚弥斯里一句流传许久的段子说得好：新生来到亚弥斯的第一周，或许不知道离宿舍最近的食堂在哪里，但一定知道最应该避雷的老师叫什么。 在魔法界里，尤珈这个名字不会有人陌生。 其人天资聪慧，自幼展露出超凡的魔法天赋，仅用两年时间便完成亚弥斯全部课程，以优异成绩毕业后，跟随上任黑魔法学院院长深造，并很快接任了院长之职，于同年进入亚弥斯魔法委员会。 可以说这个名字承载了人们对天才的所有想象。 这样的天才，本该冲在战场的最前线，立下赫赫战功；或者如同人们刻板印象中一样，苦心孤诣研究黑魔法学，求索魔法的极致。 可他却选择了来亚弥斯教书。 没有谁知道那位校长是如何说动他的。 也没有人知道这位曾年少轻狂的天才，这位在二十岁时便意气风发说出“亚弥斯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了”的大魔法师，是如何甘愿坐在平凡的课堂里，一遍遍讲那些他眼中基础到乏味的知识。 强大的黑魔法师站在宁静和平的校园里，周身藏不住的危险气息与背景格格不入。 “……经过这次考核，希望各位能够更加注重黑魔法的实战运用，而不是仅将其看作一种炫技的工具。无论私底下将魔法钻研到何种高深熟练的地步，战场之上如若释放不出来，倒不如拿着你的棍子上前去亲自敲人，呵。” 棍子…… 台下的同学们深吸一口气，一溜转头往最后的座位区看。 被当众在全校面前如此嘲讽，许多人扪心自问换作自己，心态估计是要崩。更何况之前的考核里，这群黑魔法学院的家伙可是实实在在的狼狈不堪、大为出丑。 然而只见那群黑袍子们仍神情淡淡，看不出喜色，甚至还有心思凉凉地瞟他们几眼刀子。 啧，这群家伙果然不值得同情。 希尔诺没有注意场下的微妙互动，他只目光灼灼，一字不漏聆听着台上之人的演讲。 当听到接下来尤珈老师对这次考核的讲解，与自己先前所分析的分毫不差时，他嘴角愈发上扬。 在心底里比了个耶。 老师对他分析的每一个认可，都像是一寸寸往他心房里捏了捏，抚慰得平平贴贴、暖暖松松。 自己场上的表现在老师印象里应该不算差，至少待会作为学院年级代表上去发言时，不至于被老师嫌弃…… 学生致辞环节通常是由开学考核成绩最高的那一位学生来负责。 哪怕希尔诺再谦逊也得承认，今年上场的必定是他。 只能是他。 他用六年的时间，从什么也不懂的菜鸟，到顺利通过亚弥斯的统一入学测试。 再用四年的时间，从默默无闻的一年级新生，到现在能够熟练且自信地顶着这份“第一”的名头。 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一天。 站到老师的面前，在老师众多学生中成为最独特的那一个。 任何人都不准抢这个位置。 “……今天唯一让我满意的，是希尔诺这位同学。” 希尔诺原本正胡思乱想的心绪，被猛然定住。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老师的口中。 老师说，自己令他很满意。 名为希尔诺的人像是一尊无生命的雕塑，端端正正伫立在座位上，周围一切私语再不能入耳，一切打探来的目光都与他无关。 他眼睛直直地望向台上那人，灵魂向着无尽的高空蒸腾而去，唯有一颗火热的心脏呜咽喘着粗气，呼啸向前行进，几近脱轨。 随着尤珈继续细致、深刻地赞扬这位学生，从各个角度夸奖对方是如何细腻、优雅地处理好考核中每一环陷阱，他口中的好学生感到自己的身躯逐渐融化在了座位上。 只剩下灵魂在战栗。 演练场的对角处。 某位绿袍学长仍旧在不紧不慢兜售他的烟花，陡一听到黑魔法学院那位院长的话，手中的烟花滑溜掉在了地上。 他没听错吧？那确确实实是希尔诺的名字吧？ 好家伙，他的那位友人该不会要兴奋得晕过去了吧？ 他一边为朋友美梦成真而开心，一边难掩担忧地看向中央荧幕。 这要是在那位院长面前晕倒，友人恐怕要含恨自尽。 随着典礼的继续进行，意料之中，众人见到那位强大优秀的希尔诺走上了礼台，沉着冷静地代表学院发言。 流畅优美的语言，精炼深刻的内容，无不让台下观众们感叹：天才果然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得完美。 唯有场下与希尔诺相知相熟的几个友人，盯着荧幕上那张冷酷的脸扶额。 这家伙紧张到面瘫了啊！ ………… 当希尔诺感觉飘荡的灵魂终于回归大地上的躯壳时，他的手正放在宿舍门的把手上。 脑海里轰然回想起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 他完美完成了老师的考核任务。 他被老师当众夸奖了。 他作为代表和老师站在同一台面上致辞。 他像个木头似的在上午的典礼结束后就径直回到了寝室。 希尔诺眼睛一闭，猛地转开门而入往身后一关。 扑通。 希尔诺四肢着地在宿舍木地板上跪下来，无声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和老师站在一起了！ ——老师在那么多人面前夸我！ ——老师他记住了我的名字！ ——可恶我完全不记得上去后老师有没有对我说什么话呃啊啊啊啊啊！ 希尔诺又激动又痛苦。 激动的是多年来的努力终于在今天得到了第一步的回报。 痛苦的是，他竟然在老师面前完全放飞了大脑！ 脖子上空空如也完全是凭本能在反应！ 都不知道有没有在老师面前出丑！ 一头柔顺的长发被希尔诺扒挠得可怜兮兮，他抽着鼻子，泛红眼眶，抱着膝盖身子蜷缩到一起，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最后关头掉了链子。 人前淡定高冷，人后可怜巴巴。 暖色调温馨小屋中，棕褐色方格天花板上，红铜色吊灯静静悬挂，流淌下来的烛光微晃，为那消沉的人打上阴影。 希尔诺从地毯的一边滚到另一边。 希尔诺哼哼唧唧哭丧着脸捶胸。 希尔诺将头埋在书堆里装死。 希尔诺仰躺在地上，眼眸中烛火透亮。 吊灯上烛火噗噗窜动，映照着屋内高高的书架，书架旁静静悬浮于空中的书堆、摊开的书本、墨水瓶，以及随处可见、写有密密麻麻文字的稿纸。 ——那是他修改过几十版的，专为这次典礼所准备的演讲稿。 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希尔诺长舒一口气，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走到窗边掀开厚重帘子。 都过去了，你要朝前看，希尔诺。他对自己说。 滑轮呲呲滚动，带着窗帘退至一旁，迎接扑面而来的明媚阳光。 今天也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窗外支起的邮箱上，机关小鸟扑棱着小翅膀，从方才进门便一直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显示着邮箱内有人寄送的信件。 希尔诺抽起盖板，意料之中看到内里躺着一封信，以及信上搁着的一瓶药水。 他一并取出来回到书桌前坐下。 书桌的造型与屋内摆设风格一致，像是从高大巨树上横切下来的木桩，一圈圈年轮上压着一摞摞书。 把今早上没看完的书合拢，插入书签搁置一边，希尔诺在空面上摆放好两样东西。 药水瓶没什么神秘感，希尔诺一眼看出那是大陆最近在年轻人间流行的某种饮料。 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喝饮料，不过平常走在路上经常见到别人手里捏着一瓶。 想来是某位友人宅在家里调制好药水后，随手将桌上喝完的空瓶子洗净拿来当容器。 随药水瓶附寄的信件，顶端印有白魔法学院院徽。 说是信件，实际上却只是一张白纸简单折了两道，连信封都没准备。 希尔诺摊开纸张。 “这个假期我再度将药剂改良了一下，应该能够更好缓解长期通宵后带来的疲乏酸痛感。不过你也不要经常喝，对身体发育非常、非常、非常不好。你现在仗着年轻折腾自己的身体，以后有你受的。” 一通洋洋洒洒的熟悉数落后，接下来最后一行字写得很端正，笔压挺重，似乎是斟酌了许久。 “希尔诺，四年了，你已经成功让他看到你。你应该再多为自己的身体好好考虑，我们几个都很担心你。” 落款是“你永远的朋友”。 希尔诺觉得鼻尖发酸。 自己确实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节 他捏着信纸，出神地盯着最后那句话，心头里忽然闪过上午那位“第二同学”随口说的话。 ——稍微练了两个晚上。 他想起了那些烟花，想起了同学们对他的夸赞。 “我可是从早练到晚，练了整整一个假期两个月啊……”希尔诺自嘲地苦笑。 他对整场考核是如此熟悉，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容易失误的点，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 那是数千次的练习，数千次的复盘。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 《就你在无限流副本带恋爱系统？》 柳笑白不明白，他的那群傻逼队友们，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谜题不去解、关卡不去通、boss不去打，偏要凑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话。 “这是我用刷了好几个副本的积分换来的道具，现在送给你，宝贝你感动吗？” 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去兑换关键解密道具，而去换了一把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花？ “快走！我来为你殿后！” 你故意把我卡在密室外，不让我拿boss人头是吧？ “小白，我其实……一直对你……” 啧，你吵到我监听隔壁动静了。 柳笑白怀疑这群家伙是故意不想他拿到积分。 他开始思考下一次进副本时，要不要开局先把随机分配到的队友给噶了。 …… 宗生能听到别人身上的系统声音。 某次下副本，他排到那位榜上赫赫有名的玩家。 对方凉凉扫了他一眼，提着把刀笑得不像好人。 宗生后退一步，无辜举起双手。 下一刻，他听到其他队友们身上叮叮当当的系统声音： “看！那就是柳笑白！无数攻略者为之铩羽而归！无法被人攻略的不败神话、寡王之王！” “宿主别愣着快上啊！没看见小白拿着刀子那么累吗？你快去帮他拿一下刷好感度！” “终于撞进柳笑白的副本了，真不容易……捏嘛！旁边咋这么多竞争对手！这还有个浓眉大眼帅小伙，宿主你要被比下去了哇！” 某浓眉大眼帅小伙·宗生眼皮一跳。 ——不是，兄弟们，咱们这里是无限流设定，你们是不是带错了系统？ | 本文食用手册 | 1.战斗疯批·情感木头·受（柳笑白）&只想摸鱼的咸鱼大佬·攻（宗生） 2.非纯粹闯副本，你将看到的是主角和他眼中的二愣子队友们斗智斗勇，攻略者们互相扯头花，攻在一旁吃瓜 第4章 挺可爱的 开学典礼将持续四天，均在上午举行，下午则是空闲时间，方便学生们采购开学用品、整理宿舍，也方便新生们熟悉校园环境。 希尔诺穿行于热闹的杂货街，身边行人来往。 每年的这段时间是这条街道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路过裁缝铺时，他鬼使神差停下脚步。 裁缝铺门口摆着一扇牵牛花网格架子，上头单脚蹲着一只圆头圆脑的猫头鹰，羽色斑驳，歪着脑袋瞅向街面。 希尔诺与它大眼瞪小眼。 他想起自己的制服，或许需要修改得小一些才更为贴身。 正打算进门，脑海里又浮现出门前读过的信。 ——对身体发育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希尔诺想，自己都22岁了，还谈什么发育。 必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原因才导致身材比同龄人小上一号。 不对，他本来就不矮。 希尔诺心虚地与猫头鹰先生对视几眼，转头打算重新汇入人群。 正待这时，门框上铃铛当当响起，裁缝铺木门咯吱一声推开，里头走出一人。 “希尔诺？你也来改制服吗？真巧。” 莱恩手上抱着绿色袍子，只穿着深灰色里衣，见到友人便笑着快步走出来。 希尔诺也很是意外，犹豫一秒便坚定说道：“不，我只是路过。我的制服很贴身，没有需要修改的。” 后半句显得多此一举而又突兀。 牵牛花架上，猫头鹰先生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在困惑人类的善变。 它尚不能理解人类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莱恩没有执着于这一话题，表情愉快地提起另一件事：“今天上午的烟花卖得非常好，多亏了你。” “说实话，你假期里提起这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希尔诺无奈轻笑。 他知道魔法阵学是一门烧钱的学科。 无论是附有魔力的特殊药水、颜料，还是造价昂贵的练习用皮纸，亦或是参考其他魔法阵时所需支付的专利费用……大量的练习和研究便意味着大量金钱的消耗。 故而，对于友人借助自己的影响来赚钱这件事，希尔诺并不反感，甚至相当赞成。 “怎么会是玩笑，我们可是约好了要用这笔钱一起出去郊游。不过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看来我们到时候能够比原计划过得更享受一点……好吧，假期里魔法通讯时，你是不是又在我们聊天时走神了？” 看着希尔诺茫然的表情，莱恩叹了口气。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希尔诺双手合十诚恳道歉，“但是我这学期很忙，你们说的郊游……” 不给希尔诺拒绝的机会，莱恩难得摆起严肃的神情：“这件事我们讨论了很久，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只要一天，一天就好。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跟着我们开开心心享受一天就好。希尔诺，对自己不要太严厉了。” 希尔诺愣住了。 他想起宿舍里那张信条，上面另一位友人的话，也是让自己别太紧绷着。 希尔诺还没来得及回答，莱恩便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总呆在宿舍里喝营养剂并不是好的生活习惯，如果可以的话，多出来走走，就像今天一样。 “你来亚弥斯四年了，连一次食堂都没有试过，太可惜了不是吗？这学期新开了一家小型食堂，就在你宿舍不远处。 “据说尤珈老师很喜欢，前几天被目睹到出现在那间食堂。” 说完，莱恩果不其然看见希尔诺泛红了脸。 “我，我又不是那种极端粉丝！老师去哪间食堂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在友人一副“我懂你”的注视下，希尔诺辩解得更加苍白。 说是这么说，等告别友人后，用一下午的时间对着杂货清单逛完整条街道，满载而归时，希尔诺路过那间友人口中的食堂，又一次鬼使神差停下脚步。 除了魔法，亚弥斯的美食也是名声在外。 如果到毕业了都没有在学校吃过一次食堂，那似乎确实很是遗憾。 希尔诺在心底里给自己找出百般借口，才踏进院子。 说是食堂，其实确切来讲这是一间带院子的两层小餐馆。只不过餐馆的老板和学校签订了合同，学生可凭晶币付费用餐。 这样的商铺在亚弥斯有很多。 晶币是亚弥斯校园内师生间流通的货币，由学校每月统一发放。学生也可申请将晶币兑换成金币，带到外界使用。 换言之，只要通过了亚弥斯的入学考核，成为学生中的一员。那么大学五年来，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可以享受免费服务。 这是一座真正的学园都市。 希尔诺抬眼看向食堂院子外的门牌，只一支齐腰高的细杆子上挂着小招牌，用充满童趣的稚嫩笔法写有“田园小馆”的彩色字样。 推开低矮树桩栅栏，希尔诺走上院门内的木制拱桥。拱桥下潺潺流水七弯八绕，流向草坪幽静深处。 院子里层层叠叠掩映着红花绿树，透过细瘦枝丫，可见田园风格的木制小屋藏在后头。 顺着高高低低的拱桥左拐右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木屋正门。 门口或挂或摆地错落堆着几排花盆，希尔诺说不上来都是些什么品种，只觉得鲜艳缤纷煞是好看。 还没吃上食物，他便对这里的好感增添了不少。 推开门，既无门铃声响，也无门轴处吱呀声传出。一楼大厅坐了一半人，却很是安静，各自专心享受桌上的美食。 希尔诺不自觉勾起嘴角，不显脚步声来到进门转角的柜台前。 柜台后面的黑板上，罗列有今日提供的餐品，配上卡通图画作参考。每个菜名下挂着一串树叶，闪动荧光。 黑板最上方仍旧用童稚的笔法大大写道： “您好！请自由点餐。 “收款机在左边，留言簿在右边。 “取下点餐树叶，到您心仪的座位坐好，餐品很快送上。 “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希尔诺没有先点餐，而是好奇地翻看起留言簿。如他所预想的一样，上面长长短短写有各种好评，翻页几张。 才开业不过几天，可见学生们对这里的满意度之高。 其中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店主在扉页所写下的留言：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节 “希望你每天开心。” 店主挺可爱。希尔诺想。 于是他将这句话留言在了簿子上。 希尔诺对口腹之欲没什么想法，径直选择了店家用红圈画出、大力推荐的那一道餐品，便提着魔杖向绘有复杂图纹的付款机隔空一点，付好晶币。 点完餐后，他取下树叶往楼梯走。 二楼的人明显要少上一圈，希尔诺环顾四周，坐到了窗边。 ——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 在用餐前还要继续学习，显然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希尔诺并不太担心异样的目光，毕竟他发现这家店坐着的面孔都挺是眼熟，几乎全是同年级的黑袍子学生。 都快要毕业，他们早该习惯自己了。 想到这里，希尔诺淡定翻书的手一顿。 话说回来，这家店空气里的黑袍子含量是不是过多了一点？ 他们学院有这么多人吗？ 希尔诺狐疑地回忆起来，似乎从进门起，一眼望过去都是黑压压一片。 他不是个喜欢猜谜的人。 于是希尔诺右手握着法杖催动魔力，左手手指往空中虚虚画出一道图案，破天荒打开了学院内部的匿名论坛。 略过一条条大红色的热帖——看标题基本上是讨论开学典礼的。 接着希尔诺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想要的关键词：震惊！本院宿舍区旁新开的那家食堂竟是…… 楼主显然很会勾人，只放了个标题便消失几十楼，一路看下来全是路人点进后顺带着夸赞这家店的环境和菜品。 大家在论坛里还挺活泼。希尔诺挑眉。 恰好此时，一只插着鲜花的粗麻篮子缓缓飘来，不偏不倚稳稳降落在桌子正中央。 希尔诺掀开顶上白布，从篮子里取出餐盘和饮品，低声道了谢，目送着篮子沿着楼梯飘回去。 在用餐前，他点开了“只看楼主”的选项，打算看完谜底后，便全心全意开始用餐。 希尔诺并不喜欢吃饭时一心二用，因而大多数用餐时候为了节省时间，都是草草喝下营养剂了事。 仔细想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享受食物了。 他感慨着，目光一凝，整个人呆在原地。 点进“只看楼主”模式后，冗长的楼层迅速清空，只剩下楼主在几十层之后做出的回复。 “昨天去办公室递交文件时，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这家食堂是咱们院长开的！咱们！院长！” 希尔诺指尖一抖，误触屏幕，退出了“只看楼主”模式。 最新楼层里，赫然是某个当下用餐者的回复。 “噫！我看到这家店留言簿里的最新留言了！是希尔诺前辈！他、他、他……他说咱们院长很可爱！” 随着这条回复，参与人数不算太多的楼里，登时炸出一片潜水者。 帖子瞬间荣升当日热帖第一。 希尔诺手中的法杖哐当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退学（不是） 第5章 深夜的练习 希尔诺觉得，他明天便可以向校长先生递交退学申请。 ……开个玩笑。 希尔诺顶着周围炙热的目光，默默从地上捡起法杖，拿出手帕擦拭干净。 冷静，冷静。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是在赞美尤珈老师，这没什么好羞耻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希尔诺佯装淡定举起勺子，将注意力强行凝聚到眼前的食物上。 洁白圆盘上，黄澄澄的蛋皮裹成椭圆形，鲜嫩滑腻，其上用酸甜酱汁画有一张鲜红的简易笑脸，周围随意铺散着一圈圆菇、坚果，下面垫有切成丝的红绿蔬菜。 在笑脸的额头上，甚至还用竹签插上了一只三角小旗。 是蛋包饭。 希尔诺哑然失笑，这样可爱的造型，简直就像是哄小朋友吃饭一样。 厨师还挺—— 脑海里浮现出尤珈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将心底里的“可爱”两个字吞了回去。 不，希尔诺，哪怕是在心里，你也不可以亵渎老师。 希尔诺默默忏悔着。 他捏起饭上的竹签，正打算放在一边，才注意到旗帜上写有小字。 “细嚼慢咽，配上饮品，小心噎着。” 希尔诺目光移向那杯翠绿色的冰镇果汁，有些许心虚。 他本来确实打算速速吃完就走。 但既然尤珈老师嘱咐了要慢慢吃……这真的是老师做出来的东西吗？ 想象着老师系着围裙在后厨忙碌的样子，希尔诺握着勺子的手一抖。 不，当然不可能，尤珈老师只是这家店的所有人而已。 他既不可能去做厨师，也不可能系着围裙……好了！不要再联想了，希尔诺！ 将脑海里某些奇怪的画面赶走，希尔诺红着脸用勺子戳开蛋皮中心。 顺着破开的缺口，粘稠晶莹的蛋液漫出，流淌至盘子上，露出包裹其内的鲜香炒饭。 饱满的米粒裹着酱汁，与青豆、肉丁烩在一起，遇上流动的金黄蛋液，显得更加诱人。 咕噜。 希尔诺感受到胃在蠢蠢欲动。 他今早上喝了瓶营养剂，中午又喝了瓶营养剂……好吧，在学校里，这就是他惯常的一日三餐。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享受食物了。 希尔诺沉默地盯着这盘色香俱全的蛋包饭，良久，挖起一勺送入口中。 很美味，他想。 希尔诺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舌尖久违的味道。 他又小口尝了那杯果汁。 冰凉，酸甜，很好解开了蛋液的浓腻。 不愧是尤珈老师开的店。 希尔诺就这么一勺食物，一口饮料，慢慢享用起这难得的餐饮。 窗口送进来的微风轻轻扑在脸上，携带着黄昏残存的暖意。 学生们三三两两逐渐离席。 鸟叫虫鸣。 …… 将用完的餐盘送回后厨时，希尔诺看到小小的魔法人偶，兢兢业业踩在高板凳上掌厨。 不是尤珈老师。 他眼中很快掠过一抹失望，又迅速隐去。 “欢迎您的下次光临！”魔法人偶说。 希尔诺笑着点头，心里却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样的破例，一次就够了。 回到宿舍时，昏暗的街道上已经亮起了灯。 希尔诺坐到那轮木桩书桌前，翻开今天早上未读完的书，手上羽毛笔不时写写划划。 上午的开学典礼、友人们计划的郊游、他在留言簿上的唐突言论……所有的一切闲杂思绪都驱散开，希尔诺专心致志完成着今日自己定下的功课。 钟盘上的指针安静走过一格又一格，引领着星月挪移。 月明中天。 午夜十二点，希尔诺准时熄了灯。 他提起法杖，临走前看到桌子上那封信，停顿几秒，还是合上门，出了宿舍。 深夜里的亚弥斯，笼罩在清冷的寂静里，聆听着一个又一个好梦。 希尔诺轻车熟路走近道，来至飞行区。 他站上飞行法阵，握紧法杖催动魔力，脚下法阵纹路瞬息被点亮。 绿色的亮光从纹路汇入法杖，希尔诺感受着法杖中被注入的魔力，调动方向，向着高空飞去。 顺着飞了无数次的熟悉路线，希尔诺心下放松，不知怎的回忆起一年级时新生统一上的飞行课。 那一年，正巧原本的飞行课教授因病须修养，不知校长怎么想的，竟安排了黑魔法学院的院长来代了一学期的课。 尤珈老师的名声便是在那一年传遍了全校。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节 仅在第一节课上，老师便定下种种飞行要求，诸如不能在飞行区以外私自飞行，飞行速度要保持在多少以下，不允许在飞行时进行吃喝…… 其中最重要的是，绝对不允许骑在法杖上，将法杖当做物理意义上的载具。 事实上，如果单论飞行本身，自然是骑在法杖上更容易控制方向，也更能够让没有翅膀的走地人类保持有稳稳的安全感。 可一旦习惯运用这种飞行姿态，突遇敌袭时，便难以迅速挥动法杖进行攻击或防御。 “如果你们在战场上，骑着法杖被当做靶子打了下来，那我宁可你们从来没有学会过飞行。” 尤珈老师当年的话令希尔诺至今印象深刻。 他还记得当初毫无飞行基础的自己，是如何每天晚上摔得鼻青脸肿，才终于摔会了所有的飞行技巧。 那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都会蹲在学校的医务室门口，等来值班的人为他治愈好伤口，才摘下斗篷和面罩赶去上课。 校医务室值班的志愿者通常是白魔法学院高年级的学生。 直到后来自己结交了一位白魔法学院的朋友，希尔诺在练习实战类课程时，才不至于天天往医务室跑。 有句老话说的好：人这一辈子总得结交一位白魔法师做朋友。 想起这些过去的往事，希尔诺禁不住弯起眉眼。 脚尖之下是亚弥斯的全景，随着耳边呼啸的风逐渐缩小，缩小。 希尔诺用那只没有握法杖的手，描绘起亚弥斯的轮廓。 待再度踩上地面，眼前是一处僻静的小型演练场。 希尔诺站在演练场中央，脑海里回忆着书上的文字和自己所做的批注，挥动起法杖。 今晚的功课才刚刚开始。 …… 凌晨三点多，希尔诺匆匆回到宿舍，披星戴月。 宿舍区每间屋子相隔有段距离，因而他不必担心每晚的活动惊扰到他人。 迅速洗了个“战斗澡”，雾气腾腾中，希尔诺反思着今晚练习中体现出的不足。 换上睡衣躺下，他闭上眼睛，两手放在腹前，静心等待入眠。 【我们都很担心你。】 【对自己不要太严厉了。】 【希望你天天开心。】 【袍子似乎变大了。】 【蛋包饭很美味。】 【——我只是稍微练习了两个晚上。】 希尔诺翻了个身，排除掉杂念，强迫自己迅速入睡。 “……所谓天才啊。” 小屋内，床上人轻轻一叹宛若梦呓。 床下魔法烛火噗嗤轻晃，静静等候早晨的接近。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相邻而坐 早上七点整，希尔诺准时醒来。 几乎是在闹钟响起的下一刻，他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 一只手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另一只手摁灭床头的闹钟，希尔诺端着脖子上一颗混沌的脑子眯眼下床。 一通洗漱过后，打开橱柜，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营养剂，按照口味逐一排列。 希尔诺曾以亲身实践证明，营养剂不能长期喝同一种口味，否则要生理性反胃，吐得不可开交。 那次惨痛经历后，他便在宿舍里屯了各种口味，每天严格按照科学顺序喝，尽可能满足舌头和胃袋那刁钻麻烦的需求。 今天该喝橙子味了。 他对照着橱柜上贴的便签，取下一支橙色软袋。 拔开塞子，将昨天友人送的药水往里面滴三两滴，摇晃几下，便张嘴叼住，有一搭没一搭吮吸。 空下来的两只手便开始麻利换下睡衣，从里到外整整齐齐穿好制服。 待迷迷糊糊将软袋里的液体喝完，希尔诺感觉神志清晰了许多。 将六芒星形状的校徽别在衣领，最后对着镜子确认着装无误，希尔诺提着法杖出了门。 今天是开学典礼的第二天，与昨天日程一样，上午进行学院考核，下午自由安排。 白天不方便像夜里一样抄近道，希尔诺老老实实走在大道上，随着清晨三三两两的行人，往飞行区走。 这会儿大多数人要么还在睡梦中，要么正在宿舍里洗漱穿衣，或者享用早点，赶去演练场的人并不多。 因而希尔诺没有耗费时间排队，便站上了飞行法阵。 现代飞行法阵的作用，一方面是帮助魔法师减少飞行时的魔力损耗，另一方面则是控制飞行路径，避免不必要的空中交通事故。 简单来说就是无人驾驶。 站到法阵上，输出魔力，傻子都能飞到法阵预设的目的地上。 曾有学生课堂上发问，既然学校到处是飞行法阵，为什么还要辛苦学习最原始最基础的飞行技术。 “说的好，祝愿你战场上也能找到一个飞行法阵，直线逃回亚弥斯。” 尤珈老师当时如此说，皮笑肉不笑。 阶梯大教室里，安静得窒息。 问问题的学生脸色涨红，其余学生低着脑袋默默看课本，大多不敢与这位冷面老师对上眼神。 唯有坐在第一排的希尔诺，噗嗤一声禁不住笑了出来。 希尔诺永远不会忘记，尤珈老师那会儿对自己似笑非笑的一眼。 希尔诺飞在空中，往日的画面在脑海里愈加清晰，脚下的亚弥斯在白日里愈加清晰。 亚弥斯浮空岛屿的最外圈是原生态的森林，森林中自然野生动物繁多，走在校园内经常能遇到迷路进来的动物朋友。 这种时候，往往是白魔法学院的学生，一改平日悠闲的印象，第一时刻火速冲到现场，对这些迷路的孩子抱之rua之，再送回森林。 或许是由于长期使用黑魔法，身上自带了冥界的死亡气息，同黑魔法学院其他学生们一样，希尔诺并不受这些动物们亲近。 他每每只能远远遗憾观看。 被绿色包围于中央的校区内，则是教学楼、宿舍楼、休闲设施和街道鳞次栉比，不规则散落。 据说两百年前学校计划成立之时，委员会对校园的地形规划产生过分歧。 更多人倾向于根据四个学院划分成四大校区，各校区内安排完善的教学休闲设施。 现任亚弥斯魔法委员会首席、亚弥斯魔法大学校长，克里斯托弗先生在当时还只是委员会中普通的一员。 他说，这样将不利于未来学生们之间的团结和交流。 这份理由说服了当时在座的所有人，从此各学院的活动范围被紧密穿插在了一起，延续至今。 来到观众席，希尔诺落下座。 离典礼开始还有段时间，他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于脑海里复盘昨天晚上的练习。 笔记上的文字、图案早已在一遍遍温习中被牢记于心，浮现在他眼前的，是昨晚所做错或是失误了的每一个动作。 枯燥乏味的成百上千次重复练习，换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宝贵的错误。 为什么这里会失误？ 是单纯的状态不对，还是这套起手式容易让人下意识混淆？ 第三次，第七次，第三十次，第八十一次，第一百七十次……这几次都发生了同样的错误动作。 后面有意识地避免了同样的犯错，但是如果面临突发状况，身体本能是否又会踩入陷阱？ 这套连招是不是违背了魔法师的惯常思维方式？ 怎么样可以修改得更加自然？ …… 希尔诺沉浸在思考中，没有注意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热切目光。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希尔诺周围的位置坐下，不去惊扰这位大佬的闭目养神，只面无表情打开学院论坛，套上匿名马甲便开始激情冲浪。 “不愧是希尔诺！哪怕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能够镇定自若坐在这里！” “如果是我当众称院长可爱，大概不用第二天早晨，你们便能够在亚弥斯下面打捞出我含泪跳岛的尸体。” “嘶，今天轮到隔壁学院上台，是不是意味着院长会到咱们观众席这边坐着。” “不会吧，院长他一般不喜欢呆在人堆里，大概只会找个清静位置待着。” “等一下……前排的同学赶紧关掉论坛……你们看那个迎面走来的人像不像……” 唰地一下，黑魔法学院座位区中，每名同学的魔法屏幕瞬间关闭，像是做过专门训练般整齐划一。 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淡淡。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待那位院长不紧不慢走来时，这群学生们纷纷“惊喜”地站起来，打算礼貌问好。 然而院长却只摇摇头，眼神瞟向本学院座位区的第一排。 众人视线随之看过去。 在他们有意空出前两排的情况下，第一排端端正正坐在正中央的希尔诺，分外显眼。 学生们心下了然，院长这是不想吵醒希尔诺。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节 他们便不再出声问好，只左手附在胸前向前倾身行礼。 这是魔法师之间常用的行礼方式，由于大多数人以右手持法杖，因而固定用左手附胸，久而久之便形成习俗。 于是这群学生眼睁睁看着，那位传言里不喜与人接近的，他们敬爱的院长，径直走到希尔诺身旁的座位坐下。 前排的学生们或咬腮或捏脸，防止自己做出什么不该有的惊吓表情，后排离得远的地方则干脆传来阵阵吸气声。 完了，完了！ 院长是不是在为昨天希尔诺说的话而生气？ 一定是了！ 院长这是来找人算账了！ 所有人心下都默认，院长会和希尔诺谈一谈关于“可爱”这个词语的运用。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坐下来后院长却什么也没做，只随意望着演练场上正在布置的场景，仿佛真的仅因为突然来了兴致碰巧坐在这里。 而被无数灼热目光盯着的希尔诺本人，则是浑然不觉。 隐约间，他似乎嗅到若隐若现的清冷气味。 待到播报典礼还有五分钟即将开始，希尔诺才睁开双眼，从练习和思考中回归现实世界。 他余光瞥见身旁新坐了一人，心下一喜。 终于有人愿意和自己坐到一块了。 希尔诺勾起笑容侧过头，满口的问好堵在喉咙里。 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只能远远看着的脸，近距离呈现在眼前。 尤珈老师。 是尤珈老师。 不知是否为巧合，此刻尤珈老师也在同一时间侧头看向自己。 那张英俊冷淡的脸上，一双深蓝色眼睛打量着自己，似笑非笑。 又是似笑非笑。 轰的一下。 希尔诺脑海里的cpu彻底烧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 《呕心创作的主角被穿后作者怒了》 身患绝症的小说家临死前填完最后一个坑， 看着自己这辈子笔下最爱的主角走到幸福结局， 他满意地闭上了眼，此生无憾。 再度睁眼，他穿入此书中。 只见， 他精心编构的世界被外来者穿得破烂， 他费心组建的力量体系被系统外挂碾碎。 而他呕心创作、拥有明亮灵魂、他最爱的主角， 则成了一个被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即将惨死成为穿越者们的积分。 作者怒了。 …… “我给他高洁的品性，坚韧的意志， “我予他友爱的同伴，追逐的理想， “我让他历经磋磨，稳步成长， “我是如此珍惜、如此呵护，小心翼翼等待他最终闪闪发光…… “——你是怎么敢从我手中夺走他的一切？” 作者掐住穿越者的脖子，笑得残忍。 而因此错过被他保护在身后的，那位浑身披血的主角，眼中晦暗情愫。 第7章 我的学生 大多数时候，希尔诺只能够站在台下，远远地望着老师，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 尤珈老师这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扫在他身上时，和扫在其他人身上没什么两样。 进入亚弥斯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那一天。 他还记得一年级飞行课的最后一节课，是作为了当堂考核。 由于整个学期，尤珈老师对学生的学习质量抓得很紧，故而大家也都顺利通过了结课测试。 考核提前结束，回到教室后，这节课还剩下了几分钟时间。 终于结束了被折磨有一学期的飞行课，周围的同学们不再紧绷着神经，轻松收拾起课桌，三两个低声闲聊。 这位总环绕着低沉气息的代课老师，随意背靠在讲桌上，视线扫过下面一圈。 忽然问：“你们还有一年就要分流进入不同学院了吧？” 这个起头引起了相当一部分学生的注意。 他们自然知道这位总是一身黑漆漆的严酷老师，是黑魔法学院那位院长。 真要说来，能够在一年级时上这位老师的课，算得上捡了大便宜。其他高年级的学生——主要是黑魔法学院的学长学姐们——对这届新生不无艳羡。 至于课堂上的心酸便只有当事人知晓。 按照惯常心理，大家都以为这位院长打算在最后几分钟里，说点什么，来为他的学院招揽生源。 他们显然错的离谱。 看到底下瘫在椅子上的学生们全都竖起耳朵，尤珈眯起眼睛。 他凉凉说：“劝各位不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连飞行课这种基础课程都学得费劲，就请别来糟蹋黑魔法这门学科了。” 当时周围人的反应，希尔诺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坐在第一排，正对着老师，脚下冰凉。 老师那双深邃如夜的蓝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却又没有落脚在他的身上。 在没人的深夜抹着泪练习。 每天晚上摔得鼻青脸肿。 克服心中的恐惧。 克服两足人类的笨拙。 克服对自身的怀疑和软弱。 但这次……他好像克服不过去了。 下课铃声响。 刺耳的铃声盘旋在脑内，希尔诺觉得空气窒息得可怕。 ……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在魔法这条路上的平庸？ 大约从很小的时候吧。 乡下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孩子，既没有系统学习过魔法，也几乎没有机会见识到真正的魔法师。 小小的孩子在田园间奔跑，偶尔从城里来的大人口中听到魔法，也只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等年龄稍大，凭纯粹的兴趣开始接触魔法，才知道过去荒废的时间里，丢失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从小打下的基础，他是没有的。 十二岁那年，他发誓将来要到亚弥斯去。 拼尽全力的六年，换来一纸录取通知书。 十八岁，告别依恋的老人，告别承载回忆的乡村，背上行囊，离家求学。 亚弥斯一年，他才真正体会到，何为云泥之别。 那是一条绝望的沟壑。 其名为天赋。 不知道多少次，其他人一点就通的名词、理论，他小心翼翼记下来，回到宿舍到处翻阅、细细推敲。 一年级的周末他常往图书馆里跑。 图书馆里那位和蔼的管理员，总会亲切与他问好：“今天也来的很早。” 希尔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赞许。 他面上灿烂地笑，心中却发苦。 如果管理员先生知道，他所看的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恐怕会失望吧。 他是笨鸟，却也没有先飞。 只是笨拙地一步步在后面追赶，不敢闭上眼休息。 他知道自己一旦松懈，便会彻底掉下去。 希尔诺挺直背坐在椅子上，偌大的阶梯教室，走得仅余下他一人。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节 心中蓦地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放弃吧。 就这样放弃吧。 过一个普通人该过的人生。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希尔诺知道，这种思想会麻痹他自己，使他沉溺于颓废和堕落中。 可他却上瘾了一般把头沉浸在这份自厌自弃里。 或许这样，便能够不去回想，尤珈老师说出那句话时，眼底里的冰凉。 嗒。 嗒。 嗒。 希尔诺僵硬地抬起头，恍然意识到有脚步声接近。 入眼是漆黑的长袍。 他迟钝地轻轻出声：“……尤珈老师。” “嗯。” 对方只从嗓子眼里懒洋洋发出一声回答，从讲台上拿起遗落下的一册纸张，转身离去。 希尔诺一点点缓缓垂下脑袋。 继续消沉。 “还不走？” 极近的低沉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上。 希尔诺惊讶地下意识往后一靠。 本该离开的尤珈老师，站在自己桌前，两手撑在桌面上，俯身打量着自己。 那张削刻完美的脸，像一幅油画摊开在眼前。 太近了。 希尔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样的近距离，希尔诺才发现，尤珈老师的其中一只眼睛，是浅浅的灰色，在另一只明亮的深蓝色眼睛衬托下，显得黯淡无神。 “好看吗？”老师又问。 “好看……”希尔诺下意识回答，回过神来慌忙捂住嘴。 天啊，他都说了什么…… 自己这算不算调戏老师？ 可这是老师先问的。 那就是老师在调戏他？ 不，等等…… 希尔诺大脑混乱，直接卡壳。 他无法理解当下的情况。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笑声过后，老师后退了半步。 这令希尔诺呼吸顺畅了许多。 他后知后觉想到老师刚才的姿势，几乎是将他禁锢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希尔诺下意识晃掉了脑海里这份不敬的想法。 他见到老师随意翻看起手上的册子。 “直线冲刺，满分；弯道速滑，满分；空间想象，满分；高速障碍躲避，满分；高空下落，满分……可惜，模拟实战这一环节只有九十九分。你当时犹豫了，没有第一时间攻击目标靶，为什么？” 听着老师念出那串熟悉的数字，希尔诺意识到这是自己方才考核中的成绩。 “我……在高速飞行状态下的移动靶命中率不够，我担心会射歪。”希尔诺老实说。 尤珈老师盯着他看，用那只蓝眼和那只灰眼。 希尔诺心里清楚，他在考核中所呈现出的飞行攻击命中率是百分百，这样的数据哪怕在面对移动靶时有所下降，也通常会被忽略不计。 大多数人只会视这番解释为自谦的借口。 他以为老师会继续追问。 可老师没有。 “你会进黑魔法学院吧。”老师收起册子，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这句话应当是个问句，莫名地，希尔诺却听出一股理所当然的肯定语气。 希尔诺有些紧张地张嘴：“我不一定能够……” “进入”这个词他说不出口。 “你不喜欢黑魔法？嗯？” 老师眯起眼睛，最后的语气词拖得上扬。 希尔诺连忙证明清白：“不！我很喜欢黑魔法！但是我的能力……” 话到嘴边，他又一次说不下去。 他愚钝，他平庸。 他狼狈，他消沉。 这些东西，希尔诺不想说给老师听。 沉默蔓延开来在二人间。 尤珈只静静注视着眼前年轻的学生。 希尔诺却有一种被剥光看透的错觉。 仿佛对方那双充满阅历的眼睛，透过痊愈后的肌肤，看到了千百次摔跌出的狼狈伤口，看到了一学期日日夜夜的眼泪和汗水。 良久，希尔诺听到老师开口。 “如果连接近满分的第一名都无法成为我的学生，那我这学院还开不开了？” 那双美丽的异瞳，带着戏谑的笑意。 希尔诺睁大眼眶，移不开视线。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鼓动。 几乎要跳出来了。 那个金光灿烂的下午，希尔诺第一次对尤珈产生了，除憧憬外的另一种情感。 …… 希尔诺曾近距离看过老师的眼睛。 他知道那双美丽的深邃的蓝色，并非全然纯粹。 左眼近看是灰色的，令人联想到枯槁的生命，败亡的秋意，以及死寂的严寒。 这抹灰衬得美丽的深蓝色更加夺目。 这抹蓝衬得非人的暗灰色更显妖异。 此刻，这双灰蓝的异瞳再次近距离呈现在眼前。 带着记忆中戏谑的笑意问： “昨天的晚餐合口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你瘦了 传言里总说老师不苟言笑。 可希尔诺却分明觉得老师总在笑，那笑意是在眼里。 在那双亮得仿佛直击心底的眼里。 希尔诺敛了敛神，掐住掌心暗示自己镇定。 “我觉得很棒。波尔奇兽的蛋液烹制得相当丝滑，完全感受不到腥味。酸甜的果酱也很好地增添了风味，不过我尝不出来这是什么水果的酱。” 希尔诺一字一句认真回答，鸦羽般的睫毛安静垂在眼睑。 他再度听到了那声若有若无的“呵”声，这回希尔诺听得确定了，因为空气里震荡的余波震得他耳畔微痒。 呼吸进来的气息都仿佛带上了老师唇边的热度。 微烫。 “马奇果，有醒神的功效，只在南边靠边境的地方才有，你不知道是正常的。这个假期我从那里巡逻回来，顺便带了些。” 巡逻…… 希尔诺知道像尤珈老师这样的大魔法师，从接受委员会任命起，便负有保护大陆的义务。巡逻边境，维护治安，便是其中一项重要工作。 所谓“大魔法师”，既是荣耀，也是一份责任。 令希尔诺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 尤珈老师远行后原来也会带走些当地的特产蔬果。 ——甚至还对烹饪了解不浅。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节 希尔诺在心底里默默加上一句。 “你今天早上没有用早餐。”看着希尔诺逐渐走神的样子，尤珈冷不丁说。 他的学生睫毛轻颤，像是被吓着了。 慢吞吞说：“我走得有些急，就只喝了瓶营养剂。” 没问为什么老师会知道这件事。 希尔诺试探性地抬起目光，这一下便撞进老师深邃的眼中。 他见到老师半合着眼打量着自己，像是把什么都看透了。 “你瘦了。”尤珈老师说。 “……啊？”希尔诺呆呆地应着。 接着希尔诺便见到老师勾起嘴角，像是被什么取乐了。 那人笑时仍旧低下眼，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这笑意很短暂，只一下。 却令希尔诺再次感到耳尖微痒，指尖颤动。 “那家店供应一日三餐，每天菜式都有变化，也接受外送和预定。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一天和人偶说。” 尤珈说完这话，耐心地等待希尔诺的回答。 他像是一点也不急。 希尔诺怔愣地望着老师。 这回他有了拒绝的机会，好像没有谁会推着他往前走，或者替他做出决定。 老师的神情是如此温和，温和得像昙花一现，温和得令希尔诺觉得，哪怕自己表示要违背对方的意愿，也不会令老师皱眉。 可被那双眼睛如此看着，希尔诺却不想拒绝。 “好。”他轻声点头。 尤珈又勾起了嘴角。 像是对这份回答早有预料。 “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议，就先走了。记得好好吃饭。”他站起身，宽大的黑袍子落下阴影，如同将希尔诺拢起。 “老师再见。”希尔诺下意识道。 远远目送着尤珈老师是身影远去，消失。 他没去注意周围人的反应。 只觉得自己恍然在做梦。 这种时候，希尔诺第一反应想到的，竟是宿舍内那一橱柜的营养剂。 以后喝不成营养剂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不能浪费啊…… 他琢磨着不如全部打包，送给那位身处白魔法学院的友人，对方在魔药制作方面挺感兴趣，也许这些能够当做原材料。 希尔诺脑海里七想八想，完全没有思考过要不要阳奉阴违一番。 老师这么说了，那他自然要去做。 不容置疑。 …… 待到典礼开始，希尔诺才压下心底里头杂乱的思绪。 今天进行考核的是元素魔法学院。 与其他学院不同的是，元素魔法学院内部还会细分为四个不同属系：风，火，雷，水。 在入院之初，学生们便要选定自己主修的属系。 其余的属系可以作为兴趣延伸辅修，不过大多数人只会专注主修的那一个，少有元素魔法师能做到四系精通。 希尔诺那位在元素魔法学院的友人，便是打从一开始就立志要成为四系全才。 而对方这么多年来，也确实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从早到晚奔波在不同属系的课堂上，无一缺席。 希尔诺不知道对方未来能否达成梦想，但至少在当前的亚弥斯，敢于将四种属系混着学的，确实只有她一个。 元素魔法这门学科与黑魔法不同，并非纯粹的战斗用魔法。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看到其身影。 譬如中央演练场底座下的浮空法阵，便是运用了大量风系魔法。 当希尔诺看到中央荧幕上显现出的考核内容时，他一颗心梗在了喉咙里。 “……元素魔法的华丽表演？” 他记得那位友人的座右铭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特效，一个魔法球秒了。 战斗上追求极致的快准狠，直接将魔力凝聚成球释放出去。 在魔法招式上愈发追求繁复的元素魔法学院里，堪称清流。 希尔诺暗道不妙。 无论如何，对于观众来说，这种考核确实是一种视觉盛宴。 短短几场考核里，希尔诺便见到了巨浪卷成的游龙翱翔于天，不死鸟扇动着火羽绕场高鸣，甚至还有团队组合技：在雷雨交加的炫酷背景下进行空中歌舞表演。 看得台下观众们直呼过瘾。 希尔诺越看越为友人而担忧。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的考官会认为，一秒撮出的魔法球其实也挺华丽的？ 很快，一身暗红色袍子的友人上场了。 对方镇定站在中央，待到考官发出“开始”的指令，便直接扬起法杖，对着天空噼里啪啦射出四元素连击。 还是那个朴实无华的元素球！ 希尔诺和众人一起仰着脑袋，才发现对方掌控着发射方向，大开大合地在天空中画起涂鸦来。 风，火，水，雷，全部交织到一起，泼开绚丽的图画。 元素球很朴实，但一颗颗元素球画成的动态画卷并不朴实。 尤其是凭一人之力进行四元素连打的场面，展现出一种原始的力量之美。 荧幕上的分数器嗖嗖上涨——考核通过！ 呼。场上一人和场下三人一同松了口气。 心中石子儿落地的同时，希尔诺则是越看这天空上的纹路越熟悉。 他忽然反应过来，先前那批烟花的特效制作出自谁的手笔。 ……这群家伙。 希尔诺无奈摇头。 难掩笑意。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这群友人要把他的名字写到天上。 想让那人看见他的名字，只因这是他的愿望。 只因他们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他抱起他 大多数时候，希尔诺实际上是相当倔强的人。 无论周围人如何劝说，都固执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哪怕友人们轮番再三相劝也不听。 直到四年级时最后的七门连考，希尔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复习得天昏地暗，等出了最后一门的考场，便当场昏倒在偏僻的小道上。 当天在医务室负责值班的是默文。 他见到友人苍白着脸不省人事被送进来时，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波尔奇兽的蛋。 待到看清抱着友人进来的，是那位黑魔法学院的院长，他嘴里登时能再塞下第二颗蛋。 那位浑身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院长，弯下腰轻轻将友人托放到床上，站起身转头看向自己。 默文打了个寒颤，想起来自己的职务，连忙站过去。 见这位院长没有让开身位的意思，默文只能硬着头皮挤在中间，将手搭在希尔诺的额头上，仔细感受。 “他太累了，好几天没有睡觉，身体承受不住。”默文皱着眉，忍不住叹了口气。 裸露在外的肌肤攀上凉意，默文感觉到医务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分。 “……好几天没有睡觉？”尤珈把这几个字咀嚼得很慢。 默文咯噔一下，想起来这位院长还在旁边。 他说漏嘴了。 但对方却没再继续深究下去，只说：“今天的事情请你保密，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他”自然指的是希尔诺。 留下这句话，尤珈便走向门口，打算离开。 默文抿着嘴，看着友人苍白的脸色，想起对方平日里提到这位尤珈老师时眼中的光。 他挣扎之下还是想为友人询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希尔诺很崇敬您。” 尤珈停下脚步，没有出声回答，只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节 那冰凉的一眼看得默文心底里寒意四起，如临深渊，几乎要本能地举起法杖做防御态。 他这才想起，对方并非什么普通的学院教授。 那是位在整个大陆都数一数二的大魔法师。 一位真正亲历过战场的战士。 曾只用一瞬间便使成千上万的魔族大军蒸发殆尽。 近年来民间甚至有流言称，这位无人能压制的黑魔法师，终将走上那位黑魔法始祖的老路，毁掉这片大陆。 他们是不属于人类的怪物。 使用着来自深渊的邪恶力量，与魔族并无不同。 默文僵硬地站在原地。 良久，找回四肢的温度，那位院长早已离去。 “该死。” 默文低声骂着，为自己的怯懦。 .雨延.…… 当希尔诺醒来后，头顶上是陌生的纯白天花板。 旁边是身穿白袍的友人，坐在桌前写写划划，见自己醒，倒了杯水。 “你晕倒了，有好心的同学路过将你送过来。喝水。” 希尔诺坐起身，接过杯子，轻笑：“真巧，今天值班的是你。” 水微甜，他猜测是放了些缓和精力的药水。 “我竟然晕倒了，这要是发生在作战中……”希尔诺很是懊恼，捏着太阳穴满眼自责，忽然转头问，“送我来的那个同学有留下联系方式吗？我想亲自去感谢他。” “他说这只是小事，举手之劳而已。”默文神情自然。 希尔诺摇头：“要是传出去被尤珈老师知道了我这么狼狈的一面，那就糟糕了。那位同学可是帮了我大忙。” 见到友人不说话，希尔诺疑惑地问：“怎么了？” “……嗯，希尔诺你醒来后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心，我好得很，这几天总是没睡觉，大概身体开始抗议了。等我放假的时候补觉就好。”希尔诺轻松说着。 “你是说‘假期里雷打不动地往演练场跑，不然就是窝在宿舍里啃书，像是有人逼你不许睡觉’的那种补觉？”默文直白地拆穿了对方。 “哎，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希尔诺熟练转移起话题。 看着友人没心没肺的样子，默文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奈。 …… 傍晚，他省去了那位黑魔法院长的部分，将希尔诺晕倒的事情告诉给另外两个人。 “他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丽兹情绪激动，一身暗红色袍子随着双手的摆动呼呼作响。 女孩的褐色长发柔顺披至腰际，后脑勺处精心织着复杂发辫。 比发色稍深的深棕色眼眸，瞪得明亮圆润。 她真心实感为希尔诺伤害身体的行为而愤怒、心疼。 “不能再放任希尔诺这么下去了。可这孩子总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要是那位尤珈老师说的话，说不定还有用。”莱恩烦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穿着暗绿色袍子，亚麻色短发齐肩，绿色的眼眸中难掩担忧。 听到这话，默文心里头琢磨起来，面上却只淡淡说：“下次开学给他在药水里再多加点料吧，免得身体太痛苦。” 丽兹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还来？！他要再喝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默文不吭声。 他黑色的眼眸盯着脚尖，一头灰色短发比莱恩短些。 “好了，丽兹，这不是默文的错。你也知道就算没有药水，希尔诺也不会轻易放弃的。至少有默文的药水，他熬夜后能够轻松一点。”莱恩叹了口气。 丽兹几度张开嘴，话就要到了嘴边，却还是闭上了。 她也狠狠叹了口气，皱眉道歉：“对不起，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莱恩想了想，提议说：“不如下学期我们一起去郊游吧。这一次，就不问希尔诺的意愿了，绑也要将他绑过去。一点点来，总能够让他别那么紧绷着。 “至于郊游的费用，我有一个主意……” 默文静静地听着两位友人的商量，脑海里回想着医务室内，那位传说中的大魔法师将希尔诺轻轻放在床上的场景。 ——要是那位尤珈老师说的话，说不定还有用。 是夜，默文悄悄写了封匿名信，声情并茂地讲述着，黑魔法学院里某些内卷过度、成日以营养剂为食的不良风气。 又悄悄投入到黑魔法学院院长办公室的邮箱里。 他前脚刚离开，办公室的门便开了。 金灿的灯光倾泻到门外。 尤珈踩在光影上，望着远去的模糊背影，神色难辨。 “……他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 《你明明只爱我的前世qaq》 魔王在天堂的轮回池边，守望了一百年。 他终于等来了曾死去的爱人。 转世的天使顶着那张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容貌，说： “嗤，就你是我前世的爱人啊？警告你，我可没有转世前的记忆，别死皮赖脸地求我和你在一起。” 魔王：……这欠揍的性格也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爱人死后一百年】 “烦不烦啊？每天跟着我，回你的地狱去好吗？” “哈？上辈子的我竟然喜欢吃这种东西，真是味觉出了问题。” “都说了我不记得，你把这些故事说一百遍我也不会爱上你！” 【爱人死后两百年】 “……你，最近怎么不找我了。不是！我没有讨厌过你。” “喂，你给两百年前的‘那个人’做过的甜品，我也想吃。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了！” “可以给我说一些从前的事情吗？我……想学习你喜欢的样子。”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你看看我啊。” 天使从背后抱住魔王，可怜巴巴像条被遗弃的小狗。 #无论重生多少次，我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 #接吻时，你眼中看到的到底是谁 第10章 vip客人 元素魔法学院的考核结束得很快。 中午，希尔诺没有直接回宿舍。 他去了那间“田园小馆”。 走在田园气息浓厚的院子里，希尔诺不禁好奇：原来尤珈老师也喜欢这种风格？ 至少希尔诺自己挺满意的。 如果未来他自己来设计住的房子，应该就会是这样的风格。 推开门，里面用餐的人俨然多了不少，一群黑袍子齐刷刷看向门口，又齐刷刷低下脑袋，仿佛那些个热切视线并非出自他们自己。 希尔诺越发习惯这群院友了。 点餐时，他又翻开了柜台上的留言簿，相比昨天添加了更多写满的页数。 希尔诺悄悄看了四周，见不再有人注意到这边，迅速往前翻几页，一目十行。 全部都是诸如“打卡”、“合影”、“见证历史”之类的注水留言。 俨然把这里当做朝圣地。 看来只要是匿名发言的地方，这群人相当放飞自我。希尔诺默默吐槽。 直至翻到扉页，看见那句“希望你每天开心”。 老师没有写下什么新的东西。 希尔诺半是失望，半是松口气。 用餐时，他细嚼慢咽，每一口都吃得相当认真。 希尔诺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就像在处理一道复杂的难题。 只要是老师说的，他都会做到。 这是希尔诺一贯的行动方针。 用完餐将餐盘送回一楼，后厨里只到膝盖高的几只魔法人偶正在忙碌。 它们戴着高高的尖顶魔法帽，外形是时下小孩中流行的布娃娃模样，憨厚可爱。 这是近些年研发出来的新技术，希尔诺只在《魔法周刊》上见过。 人偶里面镶嵌有复杂的魔法阵和机关，能根据魔法师预先的设置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节 动作越复杂，价格越美丽。 像眼前这种能相互配合，完成整道烹饪程序，并能根据他人对话做出反应的，那绝对是希尔诺无法想象的天价。 而尤珈老师竟然只用它们来开学生食堂。 这简直就是做慈善！ 希尔诺对老师的财力和爱好有了新的认知。 “请问这里有送餐服务吗？”希尔诺问。 “当然有的。”魔法人偶仰着脑袋，睁着一对灯泡大的圆眼睛说。 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后，希尔诺径直离开。 不过一分钟，又有一名学生进来，问：“请问这里有送餐服务吗？” “没有哦。”人偶答得干脆。 “可是我刚才听到那个同学——” “他是vip客人。” “那我也想——” “抱歉，本店只有一个vip名额。” “……？” 有了送餐服务，希尔诺接下来的生活质量俨然提升了许多。 人偶会提前一天致电询问三餐的想法，只要是希尔诺想吃的，都能做出来。 喝了四年营养液的希尔诺想：自己真是过上了堕落而又奢侈的生活啊。 开学典礼的第三天早晨。 希尔诺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摁灭闹钟，爬下床。 他下意识就要往放有营养液的橱柜走，中途停下脚步，推开窗户。 邮箱上的机关小鸟叽叽喳喳。 希尔诺歪着脑袋盯着小鸟看，半响，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打开邮箱，将里面餐布包着的温热饭盒取下。 他现在可是有送餐服务的人了。 希尔诺相当讲究地把早餐摆放整齐，端端正正坐好，享受着早晨的幸福。 等他赶去演练场后，默文走出来接他。 “不像你，竟然没有提前一个小时到这里。” 希尔诺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将一背包的营养剂递过去：“今天我规规矩矩吃了很丰盛的早餐。” “听起来不错，祝贺你回归正常人生活。”默文随手接过包，下一刻，沉甸甸的重量拖得他登时垮下腰。 ……里面是装了石头吗？ 他回想着方才希尔诺背着背包一脸轻松的样子，开始茫然怀疑自己的身板。 白魔法学院里咸鱼一样的四年生活，终于将他养成残废了吗？ 不，这当然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默文记得希尔诺有定期进行体能训练，嗯，这只能说明对方的身体素质太强了。 他默默挺直身子，装作毫无压力的样子。 希尔诺没发现友人变幻的心路历程，继续说着：“对了，还没感谢你，这次的药水效果相当好！我感觉喝下后每天比以前更精神了，下次要是再连续几天不睡觉也没问题……呃，我就只是说说，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我向你们保证过。” 看到对方变黑的脸色，希尔诺立即压低声音举手求饶。 天知道上学期末他晕倒后，被友人们是如何轮番唠叨了整整一个假期的。 希尔诺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 但他忍不住。 分开到各自座位区前，希尔诺随口问：“你们这次的考核内容是什么？” 默文神情复杂了起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希尔诺狐疑地望着对方不自然的表现。 白魔法学院那位院长可是出了名的和蔼可亲，对待学生们和放养差不多了，总不至于出什么奇怪的损招。 如果全校做一个最喜爱的院长投票，那位女士绝对能永远蝉联第一。 答案很快揭晓了。 “这次的考核不重要，我只希望同学们能尽情感受自然的气息。” 台上穿着白袍的院长温柔地说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双眼，像是聆听着某种遥远的声音。 白魔法学院，是亚弥斯神奇的存在。 更准确来说，白魔法相较其他魔法而言，本身便是一种玄学。 如果说黑魔法对魔法师有着极高的天赋能力要求，无论是对魔法与生俱来的感知力、操控力，亦或是对魔法理论的悟性和记忆。 而元素魔法对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来说，更好入门和精通，大多数人都能够通过后天的努力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那么白魔法便是只有一道门槛线，过了这道门槛线便是生，过不了便是在这个领域被宣判下死亡。 ——对自然与生灵的由衷喜悦。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希尔诺犹记得他的友人当年如是说。 而现在，在全校面前，那位温柔优雅的白魔法学院院长，发出默文耳中恶魔一般的言论：“请各位在这美丽的春天，献上一支独属于你的自然之舞吧！” 希尔诺坐在座位上，眨眨眼。 下一秒，他摸上法杖打开聊天框。 丽兹：我已经打开摄像头了。 莱恩：+1 希尔诺：+1 第11章 舆论 人们说，白魔法师都是自然的宠儿、灵界的使者。 他们能够透过这表象的世界，看到万事万物的灵。 默文说：“都是鬼扯。” 下午，四人走在杂货巷子里，说说笑笑。 “哎，温柔的艾莉西亚院长不是给了你们每个人高分吗？还这么不爽啊？”丽兹拖长着音故意打趣道。 默文嗤了一声，回怼道：“比不上某些人，到要毕业了还只会搓魔法球。” “喂，什么叫‘只会’？我这是大道至简，懂不懂？再乱说，你美妙的舞姿我可就不删了。” 听着后面两人熟练地拌嘴，希尔诺和莱恩走在前头，放缓脚步，习以为常。 希尔诺对照着学院新发出来的课表，清点着需要购置的书籍。 《魔法总论·高阶》，《遗失的黑魔法》，《论黑魔法实战》，《大陆风俗鉴赏》，《黑魔法的防范与安全》，《魔族详解》，《亚弥斯校史》，《野外生存守则》…… 希尔诺下意识分析起尤珈老师安排课程的用意。 还未分流的前两年里，学生们会统一上综合基础课，如飞行课、魔力掌控课之类。分流后的三年里，除了几门全年级必修的通学课程，便由各院长自己安排教学内容。 在三年级和四年级，尤珈老师便给他们安插满了各种深入细致的课程，从主流黑魔法到大陆各种分支流派，从刁钻晦涩的理论课，到大胆创新的实操课，几乎是涉及到黑魔法的方方面面。 而现在，最后一学年里，却又返璞归真，回到了看似简单的三门课。 遗失的黑魔法。 黑魔法的防范与安全。 黑魔法实战课。 希尔诺盯着实战课那一排，后面附带着任课老师的名字：尤珈。 老师很忙，通常只会给毕业年级的学生上课。这么多年来也从来只开一门课，黑魔法实战课。 换言之，黑魔法实战这门课，在亚弥斯从来只有尤珈老师一人教。 ——至于一年级的飞行课，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 谁也没想到，忙得不见人影的这位黑魔法师，会跑去教新生，甚至教授的内容和黑魔法毫无关联。 希尔诺心情愉快，一格一格数着日期。 实战课被安排在了周五，今天是周六，也就是说…… “再过五天就又能上尤珈老师的课了，对吧？”走在旁边的莱恩笑眯眯说。 希尔诺险些被吓了一跳，无奈问：“我的表情就这么明显？” “嗯哼。” 拐过两个拐角，四周人流逐渐减小。 一行人进入间看上去相当冷清的书店。 这家店内外的布置，远没有外面热闹街道上的吸引人，但只要是上课用到的书，都能在这里买到。 书的价格便宜，店家进货也快，高年级经验老道的学生都爱在这里挑货。 “老板，还是老样子来一套。”希尔诺边说着推开门，往柜台一瞧，不是熟面孔。 没见过的中年人坐在那里说：“老头有事回家了，我是他侄子。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那不麻烦您了，我们自己去挑好书再给您清点。”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节 店员点点头。 四人间不需要眼神，有默契地分开，挑拣起自己想要的书。 春季总是个慵懒的时节，收音机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令人昏昏欲睡。 店员打了个哈欠，调换到午间新闻频道。 【近日，南边频频出现恐怖组织的踪迹，遭受委员会清缴后，残余势力正在向北边转移。请有相关线索者及时上报给委员会……】 店员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低声骂道：“那群玩意儿还没死干净呢！妈的，别人在战场前线牺牲，他们这群败类就在后方捅自己人刀子，呸！” 声音有些大，引得店内几个人回头。 店员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压低声音，继续自言自语。 希尔诺抱着一摞书来结账时，对方还在嘟哝。 “那群该死的东西已经开始在民间洗脑了，甚至拿一个村子的人当人质。听说上个月委员会派人赶过去的时候，每个村民都自发挡在前面，不许别人靠近，有够恶心的……” 希尔诺听得认真，问：“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 店员有些诧异，看着面前一脸学生气的年轻人：“你不知道？就是上个月的新闻，当时可火了呢。” “我平常不看新闻。”希尔诺老实说。 “不愧是亚弥斯的学生，一心只学习去了。”店员并无恶意地说道。 看店的时光总是无聊的，难得遇到有人愿意搭话，店员赶紧抓住机会，开始有声有色地讲起当时的情况。 “上个月那群恐怖组织啊，可不是以前那些小兵小将，这回是有备而来。他们搞了个什么邪恶的法阵，据说能够连通来自深渊的力量，把好端端的人变成怪物。你们这些好学生课上应该学过，比我懂得更多，魔族就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希尔诺点点头。 其余几个人也找好了书，站过来。 店员继续讲：“这招真够损的，把村民都变成了定时炸弹。要是放他们出去了，走到哪哪就要被感染成怪物。可要是把他们关在村子里，那群恐怖分子就混在里面，趁机就能搞个传送法阵跑了。委员会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希尔诺定定地听着。 他没有亲临过这种危险，前半的人生都在学习中度过。 战火，硝烟，怪物，恐怖组织……这些似乎都离他很远。 希尔诺换位思考地将自己放在决策者的位置，却无论如何想不出解决办法来。 “后来怎么样了？”他又问。 莱恩扯了扯他的袖子，默文突兀地咳嗽了几声。 丽兹急急忙忙说：“好啦，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故事以后再说。” 店员却并未被打断兴致，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指头：“委员会的成员有六个人，猜猜看当时带队过去清缴的是哪一位？哎，看你这打扮，是黑魔法学院的吧？当时在场的就是你们院长！他直接扬起法杖，把整个村子灭了！” 哐当。 旁边一个挑书的路人撞掉了架子上的书。 一众视线转过去。 “不好意思！”那人连忙捡起来，看上去也是听故事听得吓了一跳。 唯独希尔诺没有动，缓慢重复着店员的话：“……把整个村子灭了？” “对呀！当时几大报刊争相报道这件事，说早该卸了那位黑魔法师的职。还有人说，黑魔法就是这种邪恶的东西，越学越没有人性。哎哟，我只是重复他们的话，绝对没这个意思。当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黑魔法很酷，可惜考不进亚弥斯……” 啪！ 丽兹重重将手上一摞书撞到桌子上，清脆喊道：“结账！” 店员被这响声震得一愣，从刚才的思绪里走出来，开始忙活。 手里边清点着东西，没一会儿功夫，嘴里又闲不住地讲起来：“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新闻上的，和咱们离得太远了。像你们这样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孩子，哪里知道魔族的恐怖呀……” 莱恩终于忍不住皱眉：“我们这里有同伴的父母就是被魔族杀死的，可以请你不要再讲了吗？” 店员震惊地抬头，看见那个白头发的学生低着头，神色低沉，同行的其他人则瞪着自己。 “对、对不起！”他结巴着说，注意到这批书里少了一本，“你们开学后是不是还有门黑魔法实战课？我看你没拿，是不是拿掉了？就你们院长前段时间刚出的最新修订版，我帮你去……” 希尔诺摇摇头，付好款：“尤珈老师出的书我都会第一时间买了。” 店员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怔怔地目送着一行人走。 半响，待到店里走空了，他骂了自己两句。 出了书店，一行人笼罩着低气压。 丽兹小心翼翼打量着希尔诺的表情，见对方神色无异样，才撇撇嘴说：“希尔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那人说话太难听了，一点礼貌都没有。以后他看店的时候咱们就不来了！” 默文在后头补充道：“那大叔说的也不全对，大部分人都能够理解尤珈老师的决定，舆论没他说得那么糟糕。” 两人说完话，将目光看向莱恩。 莱恩叹了口气，冷静分析着：“当时情况紧急，犹豫一秒就可能酿成大祸，没有谁能够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至于将活生生的人变成怪物的邪恶力量，我们此前从未听说过，也没有治疗方法，未来能否恢复他们都不确定。可以说，在那些村民变成怪物丧失理智的一刻起，便不再是人类了。 “而当他们试图维护恐怖势力，将全大陆人的安危置于不顾，便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敌人。于情于理，尤珈老师做的都没有错。” 丽兹和默文默默给莱恩比了个大拇指。 希尔诺走在最前面，隔了一会儿，噗嗤笑出声，转过身来。 “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易碎品了？我没那么脆弱，真的。我只是觉得，老师真不容易。” 而他真是弱小，离得那么遥远。 …… 回到宿舍，希尔诺将新买的书放到书架上。 书架中央的一排，专门放有尤珈老师出版的各种书籍，以及在各类杂志刊物里发表过的文章，希尔诺一并摘剪整理了出来。 里面的每句话，希尔诺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倒背如流。 抽出那本夹满了书签的《论黑魔法实战》，希尔诺坐到桌前。 这学期的课程大多轻松，也许是考虑到了毕业年级的学生，总会有各种繁忙的事务。 唯一一门学习负担较重的，便是这门黑魔法实战课。 希尔诺打算在正式上课前，重新阅读一遍，整理笔记，作为预习。 翻开扉页，他失神了一瞬。 扉页只有一句话。 “黑魔法，绝对不可以对着同伴释放。” 这句话同样是黑魔法学院手册里的第一条，希尔诺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这次再看到，他心里产生了别样的感触。 强大的黑魔法，晦涩的黑魔法。 它是魔族最害怕的武器，是人类与之抗衡的砝码。 它也同样能对人类造成无法逆转的重创。 人们乐得与白魔法师做朋友，却不愿意与黑魔法师同行。 谁能保证那恐怖的力量不会对准自己？ 希尔诺想起了外界流传已久的，对老师的种种质疑和污蔑。 想起了那种酸甜的果子，老师说是这个假期从南边带回来的。 “在那个村子举起法杖的时候，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希尔诺抚摸着扉页上的那行字，自言自语道。 寂静中，无人应答。 希尔诺深深吸了一口气，专心沉浸于今晚的功课。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哦，今天开始每晚双更。 第12章 未来 如果要问亚弥斯哪个学院的考核最不具观赏性，魔法阵学院必然名列第一。 甚至在许多人的偏见里，魔法阵学根本不能算作一种魔法学。拿支笔写写画画，就能算作魔法师啦？他们嗤之以鼻。 黑魔法学，白魔法学，元素魔法学，这三类大陆主流魔法学，均是研究魔法的提取、掌控、运用。 唯独魔法阵学，并不研究魔法本身，而是琢磨如何通过符文、法阵，辅助魔力的流动，甚至增强其力量。 简单来说，就是提前开阵，给友方上buff。 当下魔法在大陆的普及，少不了魔法阵学的盛兴。大到远程通讯、异地传送，小到日常生活用品，都能看到魔法阵的存在。 曾有人说，魔法阵学真正让魔法走入了民间。 它是如此的随处可见，却又往往不被人看见。 就像作战时，人们注意力的焦点会聚集于放大招的人，聚集于拿下人头的人，却很难聚集于默默在后面辅助的人。 进入亚弥斯的学生们，很少有人甘愿去学魔法阵学，每天坐在桌前对着文献干瞪眼。 一杯茶，一支笔，坐一天。 一辈子成为“幕后人员”。 如果说黑魔法学院是因对天赋的极端要求，将一众普通人避之门外；白魔法学院是只招收体质特殊的珍稀人才，自娱自乐。 那么人数同样稀少的魔法阵学院，便是反过来被学生们嫌弃的“书呆子聚集地”。 任何大型活动都难见他们活跃的身影。 ——除了赚钱的时候。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节 典礼进行到第四天。 希尔诺坐在观众席上，见到不少人昏昏欲睡，或者聊天打发时间。 台上，绿袍子的学生们逐一上前，介绍自己假期所设计出的魔法阵。 屏幕上的魔法阵要多清晰有多清晰，观众席上的哈欠要多悠长有多悠长。 就连魔法阵学院的学生们自己，也都捧读得相当敷衍。 对他们来说，魔法阵展现出来，便已经将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内行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讲解，外行的人说几千字也根本不懂。 一切都只是走个过场，反正院长是按照魔法阵打分，又不是按讲稿打分。 希尔诺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些图案。 他心下忽然产生一个念头。 要是开学考核第一的学院会奖励经费，隔壁学院这群学生恐怕会做得比谁都起劲。 这倒不是偏见，毕竟魔法阵学的烧钱众人皆知。 能让这群甘愿沉下心来坐冷板凳的学生们，去摩拳擦掌主动拼命挣钱的，也就只有那流水般哗哗消耗的昂贵材料了。 等漫长的考核结束，希尔诺回到宿舍，用完魔法人偶送来的午餐，便继续昨天的功课。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希尔诺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窗外暗淡的暮色倒映起他伏案的身影。 打开通讯，友人们已经在催促。 今天是正式开学前的最后一日，晚上会有庆典。 希尔诺回了句马上就到，伸了个懒腰，熄灭水母台灯，带上门走入街道。 这片宿舍区名为“十字街”。 中央是一片巨大的方形浅水池，横竖两条水上长廊呈拱形架于其上。水池边是杂灰色方砖铺就的小广场，一座座单层小屋环绕广场散落。 街道两旁，细瘦的黑铁路灯直直向上穿刺，细碎的亮光像是从星空中掰下来，撒在灯尖上。 白天的十字街显得阴冷空旷，到了入夜，高高的路灯仿若顶着天幕发亮，远远望过去，不知是星光还是灯光，别有一番趣味。 水面倒映着天上的月亮，随着晚间的微风荡漾。 希尔诺踏在砖块上，踩出哒哒响。 水中的月亮，天上的月亮，被屋檐分隔开来，眼眸对望着眼眸。 走出十字街，便逐步从清冷走向了热闹。 学校主干道上，人群涌动，流向同一方向。 结束了为期四天的考核，今夜的中央演练场装点得多彩。 环绕着主舞台的悬浮观众席全部拆开来，分成一片片游动的拼图。 拼图在空中缓慢移动，有时撞上其他拼图，连接成一大片，有时又从大片拼图中分离出来，流向相反方向。 学生们可以随自己喜好站在拼图上，在各个角度欣赏今晚的庆典表演。 这回不再按照学院划分座位区域，学生们可自由走动，与朋友结伴，或者结识新的朋友。 希尔诺很快找到了友人们在通讯中留下的方位。 “这边！”丽兹远远看见了希尔诺的身影，伸长胳膊招手。 旁边，莱恩手上拎着一大袋烤串，脚下放着几罐饮料。默文则蹲在地上铺起餐布。 他们所站着的拼图不算太大，四个人在上面刚刚好。 从清冷走向热闹，从独行走向朋友，希尔诺勾起嘴角。 吃着烤串，喝着饮料，欣赏着台上载歌载舞，旁边偶尔靠近的拼图上传来各种八卦。 莱恩坐到希尔诺旁边：“比在宿舍里闷着要有趣得多吧？” 希尔诺笑笑。 待到吃饱喝足，节目也接近了尾声。 丽兹将垃圾装入袋子里收紧，见到台上作为收尾的烟火表演，感慨着：“不愧是学校准备的烟花，可比咱们那个简陋的小玩具华丽多了。” “你之前对你那个烟花不是挺骄傲的吗？”默文把几个垃圾袋捆到一起。 “什么叫我的烟花？那是我们四个人的烟花！结合了我做的特效，你设计的图案，莱恩做的烟花棒，和希尔诺打的‘广告’！”丽兹笑嘻嘻说。 一声长鸣，最后一束烟花划上了夜空。 学生们仰着头，看到夜空中五颜六色的光芒散开，最终凝聚成六芒星的图案。 那是亚弥斯的校徽。 熄灭的中央荧幕再度亮起，出现校长先生的脸。 掌声掀起。 希尔诺放下清理垃圾的手，一同鼓掌，向这位先生致以最真挚的敬意。 亚弥斯魔法大学的校长，克里斯托弗先生，同样是也是魔法委员会的首席。 “各位同学们好，我很荣幸代表亚弥斯，欢迎你们的到来。感激你们选择了亚弥斯，作为你们未来无尽旅途的起点。 “曾几何时，魔法是一种自由的存在。学徒跟随着导师，游历大陆，见证奇观，将数不尽的神奇魔法传承。那是魔法的黄金时代，也是我们回不去的家园。 “直至两百年前，深渊中的魔族爬上大陆，人类面临着从未有过的严峻考验。数不尽的大魔法师牺牲于此，无数珍贵的魔法失传于此，那是人类难以忘记的黑暗岁月。 “亚弥斯军事委员会便是在这个危难的时刻成立，我们以亚弥斯这块大陆中央浮岛作为根据地，终于在全人类的努力下击退了魔族。” 克里斯托弗收起了轻松的笑容，语气转而严肃起来。 “可危难却并未就此消亡。北境通往冥界的深渊仍敞开着大门，被击退至南边的魔族余孽仍蠢蠢欲动，我们的同胞之中甚至产生了对魔族的崇拜…… “为了挽回战时的损失，为了修复失传的魔法，为了培育新的人才，为了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迎接魔族的卷土重来，亚弥斯军事委员就此改建重组，成为了你们所熟知的魔法委员会。 “亚弥斯魔法大学便是肩负着这一使命而成立。‘亚弥斯’在古魔法语中，是希望的意思。同学们，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曾是上一代人拼死抵抗的最后阵地，也是承载着无数希望的人类的未来。 “这是一所毋庸置疑的军事学校，倾注了全大陆之力，只为保留有人类最后的火种。未来你们或许不会走上战场，或许会成为我们平凡中的每一个，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个大陆贡献自己的力量。 “我希望在亚弥斯的这五年，带给你的不仅仅是魔法的传承。希望你走出亚弥斯时，仍能坚定你为之奋斗的理想……” 克里斯托弗的这番话在寂静的夜里回响，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为之奋斗的理想。 希尔诺默念着这句话。 丽兹仰头望着月亮：“未来啊……真难以相信，我们竟然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四年。还有一年我们就要分开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真难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丽兹不想毕业吗？”希尔诺问。 丽兹摇头：“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可就是最后的那张毕业证书。有了它，我才可以去参加见习魔法师的考核，然后再跟随导师历练一年，获得委员会认可，最后成为我梦想中的大魔法师！” 说到后面，她眼中闪闪发亮。 大魔法师，是一名魔法师的最高级称号。 当前大陆仅存的大魔法师仅有两百多名。 一个人想成为大魔法师，首先需要先从亚弥斯毕业，拿到毕业证书，再通过每年由委员会统一举行的见习魔法师考核。 最后找到一名愿意带学徒的大魔法师作为导师，跟随其历练至少一年，得到其承认，方能被委员会授予大魔法师的称号。 在两百年前，没有什么魔法大学，也没有什么统一考核。 学徒想要学会魔法，便得找上一位愿意带自己的前辈。人们把这种师徒关系称为亲传导师与亲传学徒。 到现如今，魔法的学习更加体系化、效率化，这种称呼却也流传了下来，延续至今。 莱恩补充道：“其实见习考核的那段时间，我们也可以组队报名，一起参加。只可惜我们四个都是不同学院，不然之后还能找同一名导师。” “真要是一个人同时带四个学徒，导师会哭的。”默文开玩笑说。 带学徒这种苦差事，除了某些乐于带后辈的魔法师，基本上没人愿意做。 委员会不得不每年发放一定额度的福利，以此鼓励大魔法师们踊跃收徒。 即便如此，也有某些个别人常年称公务繁忙，不肯收徒，比如大魔法师尤珈。 这位大佬肯进亚弥斯当老师就已经惊掉了一批人的下巴，不愿意收亲传学徒这种事才更符合人们对他的印象。 希尔诺吹着晚风，坐在拼图边缘，两只脚悬挂下来晃悠。 耳边是友人们轻松的闲聊，头顶上是绚丽的烟花和皎洁的明月，正前方是校长先生振奋人心的演讲。 未来啊，未来。 尤珈老师十八岁进入亚弥斯，二十岁毕业，二十一岁成为亚弥斯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大魔法师。 此后十年，从未收一名亲传学徒。 他凭什么能够让老师破例？ 凭什么能让老师对他正眼相看？ 又凭什么……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这很难。 很难。 难到有时候希尔诺会觉得，哪怕自己拼尽全力了，也还是触碰不到一点。 自己这点努力，这点成果，完全无法获得老师的认可。 所以自己必须更努力，更优秀。 直到毕业那天，他可以堂堂正正挺直腰站到老师的面前。 对他说：“我想成为您的学徒。” 头顶的烟花簇地在空中漫开，消散，落下火光，隐入寂静的夜。 像是一株绽放的美梦。 第二天七点，希尔诺准时醒来。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节 新学期的第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 《九尾狐是九命猫的崽》 下山前，小狐狸的祖母告诉他，城里的狐狸可只有一条尾巴，务必要将多出来的八条尾巴藏好，否则是要被道士捉了去剥皮的。 路途遥远，小狐狸小心翼翼把那八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揣进兜里。他此行要投奔的，是祖母一千多年没见的闺蜜。 “她可是位大美人，你一眼就能认出来，记得要叫姐姐。” 那确实是位样貌非凡、气质出众的长发大姐姐。 尤其是对方身后明显是精心保养过、丝绸般顺滑的九条雪白长尾巴，让山里没见过世面的狐狸崽，直接看呆了眼。 …… 姜溪最近心烦得很，这个月的漫画怎么修改都不合心意，编辑部那边日日催夜夜催，而他的“狐朋狗友”们还天天喊他出去玩。 “害，我们也知道你宅，可别人宅在家里起码还会养只猫猫狗狗，你这人也不见宠物也不养的，日子久了心里要憋出病来的。” 呵，我要是在人群里呆久了，才会突发恶疾——资深死宅姜溪冷漠地挂断电话。 满世界旅游的母亲前几日说过，这段时日会有朋友家的小孩来借住。各种熊孩子摔手办的新闻在脑海中如走马灯浮现，姜溪只觉得这间屋子命不久矣，而他本人也是大限将至。 那只赤色九尾狐崽子摁门铃时，他正躺在沙发上做这周的尾巴保养。 也许是因为紧张，对方藏在幻术里一看就十分好摸的蓬松尾巴不自觉地晃来晃去，令姜溪联想到了楼下宠物店里的那只明星布偶猫。 他心中正松动了几分，就听到对方脆生生地问：“姐姐，为什么您不把那八条尾巴藏起来呀？您这么好看的皮毛，要是被剥了该多可惜。” 姜溪八条尾巴一紧：坏了，碰到傻子了。 第13章 开窍 希尔诺进教室前再次核对了遍课表。 周一上午，团队实战模拟课，全年级通修，综合楼顶楼大教室。 嗯，没走错。 希尔诺随便找了中间一排坐下，摊开书看。 紧跟着来的是默文。 对方在门口站定，后退几步看了几眼门牌号，往里面扫了一圈，等瞧见了希尔诺，才放下心来坐到旁边。 “这教室怎么摆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以为走错了。” 亚弥斯教学楼中，绝大多数教室的桌椅都是悬浮于地板上，可自由活动。教师上课前可以用魔法将其指挥成合适的排列方式，便于接下来的教学。 像这种全年级通修的大课，通常会一排排紧密摆成阶梯状。 而不是现在这样分成一圈又一圈的小型圆桌。 默文数了数，每个圆桌都围着四张椅子：“我们四个坐倒是刚好。” 希尔诺：“我有不好的预感。” 默文：“？” 等丽兹和莱恩也到了，教室内差不多坐满人，学生们自发分成了四片颜色的区域，可谓字面意义上的泾渭分明。 有些没地方坐的，便只能和别的学院拼桌，彼此间沉默。 像希尔诺这四人一样黑白红绿和谐坐到一起的，稀奇得很。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丽兹打开了个人课表，兴冲冲说：“看看我们的选修课有没有一样的。” 希尔诺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 亚弥斯内一周的课表安排得很清晰。 周一和周二的课程，是全年级统一上的通修课。 周一，上午团队实战模拟，下午魔法总论，晚上战斗心理学。 周二，上午魔族研析，下午亚弥斯校史，晚上是魔法师道德与伦理。 周四和周五，则是学院内部的课程。 周四，上午遗失的黑魔法学，下午黑魔法的防范与安全，晚上黑魔法思想史。 周五全天是黑魔法实战课。 至于中间的周三，则由学生自行安排选择。 希尔诺上学期末的时候，给这学期的自己安排了三门选修课，分别是风物与自然，野外生存，以及…… “我的天，希尔诺你竟然抢到了恋爱心理学这门课！”丽兹惊叹。 哪怕她下意识震惊地喊出口，也立即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保护好友人的隐私。 希尔诺咳嗽了一声。 “恋爱心理学？就是那个这学期新开的，全校学生都哄抢的那门课吗？”默文感兴趣地转过头来，小声问。 希尔诺咳嗽了两声。 “哎，我当时也选了，结果没抽到。不过希尔诺你竟然会选这门课……难不成有喜欢的人啦？”丽兹随口一说，听到希尔诺咳嗽了第三声，终于意识到什么。 “……等一下，真的有喜欢的人？”她双眼嚯地亮了起来。 作为在场唯一知晓希尔诺暗恋对象的人，莱恩站出来岔开了话题：“好啦，老师进来了，等下课再说。” 话音刚落，铃声响起。 一位头发稍都打理得相当精致的老师走了进来。 丽兹等人暂且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端坐起身。 希尔诺感激地看了眼莱恩，在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 他并非想隐瞒友人，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选择恋爱心理学这门课的原因。 在此前许多年里，希尔诺一直是把尤珈老师当做自己仰望追寻的目标，将其视为自己黑魔法道路上具象化的引路牌。 尤珈老师很强大。 自己希望成为那样的人，希望成为能够站到对方身边的人，希望成为对方身边唯一的人……等希尔诺意识到自己的目标稍微发生了那么亿些偏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希尔诺，你在想些什么不敬的事情！那可是你的老师！ ——你今年22岁，尤珈老师今年32岁，你们相差了整整10岁！ ——你是在校生！！！ 彼时希尔诺在内心里狂轰乱炸，拼命否定心里头冒出来的不妙念头。 那是上学期最后的复习周，他正因为学界某个有分歧的理论，在图书馆里查阅著作。 正巧遇见了莱恩也在图书馆，便一起坐下复习。 对方摞起的书中，有一本粉红色的封皮，吸引了他的注意。 “《恋爱心理学》，最近学生间挺火的一本书，你要看看吗？”莱恩笑着说。 以希尔诺的性格，本不会在紧张的复习周看这种闲书。 但他偏偏却在那时点了头。 偏偏翻看了几眼。 偏偏看着看着，神情逐渐凝固起来。 书上说，想要成为某个人身边唯一的人，是恋爱中很常见的占有欲。 书上说，为了心中的那个人，而想要提升自己，努力成为更好的人，是恋爱中很健康的心理。 书上说…… 书上里里外外都在说，自己动心了！ 暗恋了！ 喜欢的对象还是他的老师！ 希尔诺如遭雷击。 “……你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莱恩不动声色问。 希尔诺恍惚地摇头，只说自己没事，继续回到复习中。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声叹息。 莱恩摁住了他的笔。 希尔诺回过神来，看见自己面前的稿纸上，写满了“尤珈老师”几个字。 莱恩定定看着自己，问：“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她下学期会开一门恋爱心理学的课，要试试看吗？” 那之后，或许是出于逃避的心理，希尔诺试图用夜以继昼的复习来麻痹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 结果麻痹过了头，出了考场便昏倒在地。 自己对尤珈老师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 憧憬？敬佩？仰望？ 还是说，在某些不知不觉间，就已然变了质？ 希尔诺不知道。 但让他放下一直以来的追逐，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在魔法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看得更多，是他此生的理想。 而尤珈老师，既是这份理想的起点，也是终点。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节 …… 希尔诺收敛思绪，将目光拉回到眼下的教室里。 讲台上，这位老师看起来很年轻。 站在讲桌后面有些羞涩，像是刚入职没多久。 有些学生不免有些轻视，松懈下心神。 希尔诺注意到前排几个黑魔法学院的学生，已经开始看后面课堂的书。 真卷啊。 希尔诺感慨着，将手上做了整整齐齐笔记的习题册又翻了一页。 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在这带头开卷。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热切的目光，抬头，看见那位老师正望向自己这一排。 希尔诺眨眨眼睛，将习题册合上了，对着老师笑笑。 但他显然没有和老师对上思路。 只见这位老师赞许地开口说：“请同学们向第三排的那四位学生学习，调整自己的位置，组成多人小组，每个小组内的成员必须包括四个学院的学生。超过四个人以上的小组，我会为你们添加桌椅。” 希尔诺眼皮一跳，先前的担忧果然成真了。 这位老师说完后，学生们没有动，只窸窸窣窣，和旁边相熟的人低声说着悄悄话。 年轻老师站在讲台上，有些为难。 她又将要求重复了一遍，说是这门课会涉及到许多小组合作的内容，需要大家一起配合。 台下仍是一阵沉默。 人群中，一个黑袍子学生举手，冷静说：“老师，我们学院的学生人数太少了。按照您这样划分，一个小组里元素魔法学院的学生会是我们学院的三倍。这不利于组内的沟通。”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会欺负你们吗？”另外一个方向，有红袍子学生当即不耐烦地反驳。 “呵。”几声嗤笑从黑袍子区传出，像是觉得对方在开什么莫大的玩笑。 那个提问的黑袍子学生说：“好可怕哦。” 声调不高不低，配上那冷淡的脸，一度将嘲讽拉满了。 他们是懂阴阳怪气的。希尔诺扶额。 黑魔法学院和元素魔法学院，这两家学院的关系本就不算多好。 上学期的马拉松飞行比赛期间，两院之间甚至有学生在中途打了起来，双双送进校医院。 本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事故。 有名元素魔法学院的学生，为了避开飞行路径上的飞鸟，往后撤了几步。 结果这一撤没有控制好力道，直接在空中连翻了几个滚，撞飞了紧跟在后头的某位学生。 如果事情到这里也就罢了。 那被无辜撞飞的学生，若是白魔法学院的，兴许会和善地说没事，甚至主动询问对方是否受伤。 若是魔法阵学院的，也许会不甚在意地继续往前飞。 哪怕是同学院的学生，道个歉，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 可惜的是，那偏偏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 希尔诺犹记得，当时那位黑魔法学生说的话被传得沸沸扬扬。 “残障人士都来飞马拉松了，真励志。” 于是两人互相将对方扭打进校医院。 据说校医院当时将他们两个安排到同一间病房，相邻着躺在两张病床上。 两个人吊着腿没事做，每天就你来我往地怼着没营养的垃圾话。 这件事被搬到论坛上，又是一通不见硝烟的混战。 那段时间，两院间的气氛压抑到极点，脾气那是一个比一个冲，一点就着，属于是两院养的狗走路上撞见了都得吠几口。 希尔诺四人走在路上时，经常被以看外星人的目光看好几眼。 “咱们这回头率简直是什么大明星了。”丽兹啧啧称奇。 眼下，台上的年轻老师显然对当前的情况不知所措。 她轻咳两声，努力拿出属于老师的威严来，说：“五分钟内没有组好的同学，要扣学分！” 声音不算太大，台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却立即静了。 很快，学生们挪动起来。 希尔诺感慨，看来再骄傲的人也会为学分低头。 中途有几名红袍子学生前来，问同院的丽兹，能否加入进来。 丽兹直接伸手指向希尔诺：“这是我们小组的组长，你问他。” 那几人见了希尔诺，立即想起来对方在开学考核上的表现，犹豫几下便挨个后退，去找其他组。 希尔诺：？ 难不成他长得像什么猛兽吗？希尔诺不解。 等到全部组好了队，老师满意地环顾了一周，布置起了今天的课堂作业。 “每个小组需要齐心协力做出一份手工作业，下课前交。” 说罢，一筐筐篮子从门外飞进来，落到每一张桌子上。 希尔诺见到篮子里面，什么彩纸、剪刀、胶水之类，一应俱全。 教室内又陷入了沉默。 不少人打开了课表，核对自己是否走错了教室。 嗯，很好，团队实战模拟课，没有问题。 ——所以，那就是老师走错了教室？ 学生们刷刷看向台上年轻的老师，面露迷茫。 第 14章 开卷 等到这群握惯了法杖的学生，经历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漫长自我追问后，中午的下课铃终于打响。 他们看着桌子上惨不忍睹的作品，陷入沉默。 “……果然，就是因为你浪费了太多纸张吧？” “啊？难道不是你负责的那块位置丑陋得像个怪物吗？” “都别吵了，你们都一样烂！” 手工作品是做不得的，但推锅给隔壁学院什么的，那可真是太熟练了。 大教室内，几乎每张桌子都陷入了争吵和指责。其中以红黑双方对骂得最为激烈，白绿稍作旁观，偶尔忍不住也加入到争辩的队伍中。 年轻的讲师站在台上，为当前超出预料的混乱而迷茫。 手工作业不是锻炼团队合作能力的吗？ 她的学生们似乎武德充沛了亿点点？ “老师，这是我们组的作业。”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身侧传来。 转过头，是那位令她印象深刻的学生。 对方双手捧着一张硬纸板，其上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纸翼天马。 高扬前蹄，振翅将飞。 她眼前一亮：“太棒了！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东西！” “谢谢老师，这是我们小组成员共同的努力。”希尔诺熟练地道谢，摆出完美的微笑。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真好，这才是青春啊。我上学那会儿，学院之间的矛盾明明没有这么深的……不好意思，你的朋友们在等你了，我耽误你时间了吧。” 希尔诺转头看向在门口等待自己的友人们。 他们正提着法杖闲聊，见状摆了摆手，做口型：我们不急。 希尔诺笑着看向老师，稍微加快语速：“其实我觉得老师今天的安排很好，就像您说的，不同学院学生间的矛盾太大了。未来我们这些学生终归是要走向社会，一起建设这片大陆，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有问题。 “手工作业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人和人之间总要慢慢磨合。如果连这点团队协作能力都做不到，更别提团队实战模拟了。我在《魔法周刊》上拜读过您此前发表的文章，您对团队作战的见解我认为相当有建设性。 “老师您按照您的教学方案继续往下走，我相信这学期过后，一定会有成效的。您只需要表现得更威严一些，比如今天您用学分来约束学生，就得到了很好的反馈。” 年轻的老师怔怔地看向眼前温润的学生。 他的声音静静流淌，像是有魔力一般，浸润到心里，让人觉得舒缓。 这番话说完，就连希尔诺自己也愣住了。 他竟然下意识用对待同学的态度，来对待这位老师，对待这位魔法道路上的前辈。 未免太没礼貌。 “对不起，我说得太多。您也有您自己的安排……” 年轻老师摇了摇头，舒缓了眉眼，吐出苦笑。 “不，你说的很好，我很感谢。我确实还太稚嫩，面对学生完全不得章法，你刚刚表现得比我还像一个真正的老师。” 她忽然想起什么，“咦”了一声：“你是不是就是那位叫希尔诺的学生？” 希尔诺点了点头。 果然，开学典礼上的烟花让他在全校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节 但这位老师的下一句话却否认了希尔诺的猜测。 “果然是你，我刚进门时就觉得有些眼熟。我在学校陈列室里见过你的画像，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 老师的声音变得轻快，像是在线下见面会遇到明星一般，热切盯着希尔诺瞧，把希尔诺看得耳尖泛红。 “抱歉，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只是有些惊讶，你的眼睛看上去比画像上还要漂亮……难不成学好黑魔法的前提，是要有一双好看的蓝眼睛？”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自言自语，却被希尔诺敏锐地抓住了。 “黑魔法？蓝眼睛？” 自己随口的调侃被学生听到了，年轻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拨弄着发梢。 “正式任职前，克里斯托弗校长先生带着我参观了一圈学校陈列室。在黑魔法学院展示区，优秀学生代表的表彰墙上，只挂了两幅画像。一副是你们的院长，另一幅就是你。你们都是蓝眼睛，不过你的蓝色要更为透亮些，当时我就觉得这份巧合很有意思。” 希尔诺下意识说：“我怎么可能和尤珈老师比，我远远……” “听克里斯托弗校长先生说，学院陈列柜都是各院长自己摆放的……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年轻老师继续说着话，注意到希尔诺开口，停了下来询问。 “……不，没什么。” 希尔诺闭上嘴，心脏砰砰跳。 尤珈老师将自己的画像放在了优秀陈列柜里，和老师他摆在了一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老师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注意到自己了……吧？ 可自己根本还达不到老师当年的万分之一！ 这份惊喜来得太过突然，甚至让希尔诺觉得，“惊”的成分要远远大过于“喜”。 直到下午上课前，他脑子里乱哄哄仍在想着这件事。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一年级时，老师给他们代的飞行课。 诚然，自己拿了接近满分的第一名成绩。 但是老师自己也说了，飞行课只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 这样的成绩根本入不了老师的眼。 希尔诺又想起了尤珈老师每次开演讲会时，自己总早早坐在离演讲台最近的位置。 “黑魔法在当下的革新之路”、“黑魔法与邻接魔法的交叉运用”、“当代黑魔法师的困境”、“论黑魔法的战斗精神”…… 老师很忙，公开的演讲不多，希尔诺相当珍惜每一次聆听的机会。 可以说，尤珈老师每一场演讲的每一句话，他都烂熟于心。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 这大陆上崇拜老师的人可多了去，老师的演讲也自然、应当被反复欣赏、琢磨，无可置疑！ 台上聚光灯里的老师，不会关注到台下无名的学生。 希尔诺扬起的嘴角又弯下去几分。 到了最后，他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只有这“第一”的名号。 可说到底，第一又有什么用？ 每年每个学院总会有第一。 亚弥斯两百年的校史中，来来往往培养了多少学生，多少个第一？ 校门口那支璀璨的六芒星校徽，见证了多少优秀的天才，多少不败的神话？ 可他们都淹没在了漫长的时间里，唯有亚弥斯依旧闪烁着那颗六芒星，等待下一批的人才。 唯有尤珈老师站在整个大陆黑魔法的顶端，平等俯视着他们每一个人。 希尔诺更加忧伤了。 他像棵蔫了的菜花，给自己埋上最后一捧土，在座位里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其他学生见了，只默默避开几个座位坐下。 ——大佬不愧是大佬，真高冷。 …… 魔法总论课的老师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位白头发的学生坐在中央，自他为圆心划开一圈真空地带，哪怕旁边角落里坐满了人，也没谁去这学生旁边坐下。 魔法总论课是随机抽签，分几个小班教学。这样的小教室里，当中的空旷显得格外扎眼。 嗯？校园霸凌？他决不允许！ 这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既不爱听八卦，也没兴趣看什么开学典礼，但仍保留着一颗拳拳之心，势要把“教书育人”进行到他生涯的最后一课。 “大家坐这么后面做什么？前排还有这么多位置。这样弄得好像老头子我会吃人似的，我看起来应该不算太严厉吧？来，都往前坐，这样子热闹些。”老先生呵呵笑道。 与学生多年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不要直接点出问题，免得处于焦点的学生敏感受伤。 要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不着痕迹地缓和气氛。 如果能够让那位学生发自真心地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这个老头子把人给吓跑到后面去了，而不是什么自己被欺负了，那就更好。 再说，这也不能就确定是孩子们闹了矛盾。说不准只是误会，他不能贸然让小孩尴尬。 等教室里重新坐好，老教授才满意地开始了今天的课堂。 他递出预先准备好的问题，作为引子抛出来，打算等会儿接上今日的主题。 答案自然是能够在书中找到，不过今天这才第一课，他并不强求学生们做了预习。 再说，这些问题其实还挺刁钻，哪怕是学了一学期的学生，都不一定答得清楚。 老教授问完问题，扫视一圈，刚想自问自答一番，却见坐在中间的那个白发学生端端正正举起了手，神采奕奕看向自己。 多么有进取心的好孩子啊。 老教授笑着点头，准备等会儿无论对方说了什么，自己都要表扬一番。 能够积极跟随课堂思考问题，有勇气发表自己的观点，这就已经很好了。 希尔诺站了起来。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需要回顾我们曾在一年级时所学习到的基础知识。我们知道，这个世界分为生界，灵界，以及冥界。包括我们在内的一切生命均活在生界中，也就是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个世界。 “灵界与生界重合，但是大多数身处于生界的生物看不见灵界。人们生存于生界，灵魂存在于灵界，死后肉|体在生界消亡，灵魂从灵界去往冥界，等待洗净的灵魂重新回到灵界，肉|体重塑于生界，开启下一次轮回。 “魔法，便是提取这三界的能量为自己所用。黑魔法是纯粹的攻击魔法，从冥界提取力量，对来自冥界的魔族有特攻效果。同时能够对生界的生物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白魔法是治愈魔法，通过影响灵界从而影响生界，治愈精神、心理、灵魂甚至肉身。元素魔法是通用魔法，从生界直接提取力量，将空气中的元素凝聚，既可用于攻击，也可用于日常生活。 “这是我们所熟知的常识。但在这常识之中，有学者提出了新的问题……” 希尔诺侃侃而谈，旁边的学生们将书翻得飞快，试图跟上节奏。 老教授从起初的惊讶，再到震撼，最后是听得满面红光，心情舒畅。 那本《魔法总论》从低阶到高阶均是由他所编写，自己的观点能够被学生讲得如此透彻，甚至由浅入深，由表及里，颇有教学的架势。 再没有欲延欲延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了。 坐在希尔诺后头，某个黑袍子学生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翻阅课本。 他同桌戳了戳问：“听傻了？” 这位黑袍子学生缓缓开口：“我早就看完了整本《魔法总论》，但无论哪个犄角旮旯里都没有讲到他后面说的这些内容。我记得这位教授只在他出版过的另一本书里有提到过，但我从来没想到过把两者结合，仔细研究。是我输了。” 同桌的表情也逐渐木然了起来。 ……你们黑魔法学院真就人均这么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误会 也许是被希尔诺带起了斗志，这节魔法总论课其余时间里，黑魔法学院的学生，那是发言得一个比一个积极。 一个比一个超纲。 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自由辩论会，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对学界最前沿的发现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那位和蔼的老教授，对这种热闹的氛围很是欣慰，笑眯眯地站在一边，感慨着后生可畏。 其他学生内心疯狂呐喊：那群黑袍子好装啊！ 这才第一课！ 希尔诺则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着其他学生的见解，时不时微点头。 对他而言，因为尤珈老师而产生的低落心情只是一时的，对魔法和老师的追逐才是永恒的。 因而几乎是上课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便自动转换了心绪，调整好状态。 待下课，希尔诺刚一起身，便被班上的同院学生围了个遍。 这群一身漆黑的学生面无表情，活像是来打劫。 然而仔细看，每个人望向他的眼中，都闪烁着渴望。 希尔诺微愣，很快反应过来，熟练地笑道：“好的，我刚刚说的那个理论其实是……” 站在讲台上收拾课本的老教授，吞下了刚想制止的话。 他原以为这位白头发的学生是被孤立了，可这么一看，分明是被当成了老大嘛！ 用他的孙女说的话叫什么来着……偶像？ …… 晚间，战斗心理学课上。 希尔诺与默文大眼瞪小眼。 半响，还是默文轻咳两声：“咳，真巧，咱们被分到了同一节课堂。”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节 “我的朋友，问题不在这里。”希尔诺好笑地摇摇头，“你怎么会来实务课？你们院长不是一向不鼓励你们接触这种‘暴力’活动吗？” 战斗心理学这门课分为理论课和实务课，学生可择一上其中一种。 希尔诺自然毫无疑问选择了实务。 这个班上的学生也全都是或黑或红的袍子，少许掺点绿。 默文一身纯白袍子，在一群红黑绿中像是夜晚的明星般发亮。 刻板印象里，白魔法学院和战斗这个词是没什么关联的。 哪怕是沉迷画法阵的魔法阵学院，由于本身不擅长使用攻击类魔法，往往也会主动去锻炼些体能方面的身体素质。 ——方便紧急关头时，快速逃命。 但白魔法学院不同。 那位温柔的院长认为，白魔法是治病救人的奇迹，她的学生手上绝对不可以沾染暴力。 对这位院长，希尔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所设计的学院制服。 其余学院的制服或多或少考虑到实用意义。 比如黑魔法学院在制服上点满耐性，通体漆黑方便隐蔽，制服边角上镶有附魔的银色法纹。 元素魔法学院制服统一为镶金暗红色，款式设计注重行动上的轻便性，尽可能考虑到学生们施法时的动作。 魔法阵学院统一制服为藏绿色，绣有暗纹，内里夹层口袋用来装卷轴。暗纹由学生们自己所画的魔法阵，算是一种独特的签名。 该学院的学生之间互相认识时，往往先注意到对方制服上的魔法阵图案，再记住对方的脸。 唯独白魔法学院，将“实用”这个词语抛掷九霄云外。 学院制服统一为轻薄纯白色，衣摆处缀有棉线手工编织的繁复花边。据说每一件制服的花边都是学院长艾莉西亚亲手所缝上，花纹样式各有不同。 每年新生开学期都能见到该院学生置换、拍卖制服的神奇景象。据传言称，前几年有一件天价制服曾被院内哄抢。 最后那件制服被院长没收。 艾莉西亚当时生气称：“每一种花纹都应当被好好对待。” 经此过后，这种狂热氛围在近几年才稍有收敛。 为什么希尔诺对这件事记得如此清楚？ 因为某次闲聊中才得知，当年那件“天价制服”的源头，正出自于他身旁这位友人。 无数人哄抢的独特花纹，在这人眼里就是一堆线，随手便同意和别人交换了。 “如果在一年级入学时，就和默文交上了朋友，我这五年的经费就不用愁了。”当时莱恩开玩笑说。 而此刻，面对希尔诺的疑惑，默文只耸耸肩。 “你知道的，我在我们学院向来是个异类。” 希尔诺狐疑地盯着他。 “好吧，实际上是上学期选课那一整天，我都在研制我的新药水。等我开始选课的时候，只剩下没人要的实务课了。”默文只得说出实情。 希尔诺这才点头。 他的好友确实不算典型的白魔法学生。 相比起白魔法，这位友人更愿意去钻研魔药。 据说友人的父亲便是一名药剂师。 …… 自从上学期末，在校医务室撞见那不可说的一幕后，默文一颗心七上八下，迟迟无法落地。 他看到他昏倒的友人被抱进了医务室。 哦，这没什么，最终检查出来只是身体过度劳累而已。 他看到抱着友人的是某位老师。 哦，这没什么，路过的好心老师出手相助，这很正常。 他看到那位好心老师长着那张黑魔法院长的脸。 哦，这没——这很有问题吧！ 默文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那位在希尔诺口中相当忙，根本见不上几面的学院长，为什么会突然降临到校园内的角落里？ 还正巧碰上了昏迷的学生，好心送到医务室。 哦，不应该用“送”这个字眼，应该用“抱”。 默文总觉得自己撞见了某个天大的秘密。 可他不敢说。 耳边上课铃很快响起。 老师要求两人组成一组，抛开法杖，开始对打。 每个人的四肢和腰部上都绑了感应带，率先击中对方全部感应带的一方获胜。 默文一半的脑回路仍在纠结希尔诺的事情。 另一半的脑回路则在下意识吐槽：大家不都是柔柔弱弱的魔法师吗？谁会肉搏啊？不都是菜鸡互啄？ 下一秒，他听见希尔诺说：“我准备好了。”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空气中一股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过来。 ！ 默文惊得两条脑回路同时断电，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友人是个怎样的狠人了！ 那可是在飞行马拉松、极限攀岩、剑术、长泳等一系列体能比赛中，每学期定时打卡拿下冠军的海陆空全能王！ 希尔诺对付他那就像切豆腐一样丝滑！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们这一组是最快结束的，完全的单方面压制。 希尔诺甚至没把他打倒在地，三下五除二便把身上的绑带全部击中。 老师向他们点点头，示意到墙边坐下休息。 默文坐在整洁的地板上，叹口气说：“谢谢你没让我吃苦头。希尔诺明明看上去和我没什么区别，结果身体素质却这么强。” 希尔诺挑眉：“我可是有坚持锻炼身体的，不像你整天宅在屋子里，对身体发育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话，希尔诺扬起嘴角。 默文被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怀疑对方在回怼自己几天前寄送的信。 他默默地转头观战别组的进展。 啊，那个家伙平地摔了。 这个家伙打架跟打棉花似的。 这两个家伙僵持了得有好几分钟了吧？ 再使点力气啊？ 默文看着看着，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同他所想的一样，离了法杖那就是菜鸡中的菜鸡。 肉搏？那是什么？ 堂堂魔法师为什么还要锻炼体术？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吧。 “所以说，在魔法上面卷也就罢了。作为魔法师到底为什么还要在肉搏上卷啊？希尔诺你也太不给人留活路了。”默文禁不住吐槽。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 毕竟希尔诺拿下太多第一了，如果对方在某个领域做不到同龄人第一，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却听到希尔诺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尤珈老师曾在一次演讲中提到过，作为魔法师绝对不可以过度依赖自己的法杖，要时刻准备法杖无法使用的情况。他说，一名顶尖的魔法师，应当同时是一名顶尖的近战体术者。” 真是标准的希尔诺式答案。 作为希尔诺的友人，那位黑魔法学院院长的名字，自然是听得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这一次，从希尔诺口中听到“尤珈”两个字，默文却心头一颤。 他终于意识到，事态恐怕比他之前想象的更为严重。 希尔诺是如此地仰慕那位尤珈老师，夸张点说，几乎是三句不离“尤珈老师”。 这样的他，如果发现老师可能对他产生了某种越距的、不单纯的心思，恐怕会伤心的吧？ ——在默文的想象里，那位黑魔法学院的院长，显然是单方面暗恋他的好友。 医务室里看见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位院长抱着他好友的姿势是如此标准、轻柔，生怕对方不舒服了。 就连放在床上时，都慢得像是怕打碎了瓷娃娃。 哈，瓷娃娃，指一拳能打翻四个他的瓷娃娃。 默文一张脸都要绷不住了。 …… 希尔诺靠着墙坐，百无聊赖地观看其余组的对打。 这实在没什么学习价值，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希尔诺眼中慢放，漏洞百出。 希尔诺叹了口气。 这要是全部养成了重度法杖依赖的性子，以后走上战场可怎么办呐？ 他越发赞同尤珈老师的观点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节 近战法师才是王道！ 希尔诺刚想转头和友人说些什么，就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张脸变幻莫测。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迷茫呆滞。 最后甚至抿紧了嘴，努力憋着笑。 ？ 这些打斗这么有意思吗？ 希尔诺也开始迷茫起来。 他端端正正盘腿坐好，试图找寻到这些对战中的奥妙。 …… 默文直觉认为，那位老师不像希尔诺说的那样，对希尔诺毫不在意。 至少当时那位尤珈老师抱着希尔诺的样子，让默文无法不去深思。 单纯只是看到有学生晕倒了，所以来帮忙？ 那位尤珈老师会这样抱其他学生吗？ 就这么巧，希尔诺一倒，那位老师就看见了？ 有问题，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作为希尔诺的友人，自己理应提醒对方，小心这位意图不轨的老师。 可一想到这个念头，默文冷不丁就会打个寒战，脑海里浮现出那日，那位院长最后看他一眼时，冰冷的目光。 他当时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被灭口。 哪怕理智上不断告诉自己，这可是亚弥斯，对方不敢做什么。 但属于动物的本能和嗅觉，仍让他的大脑不断发出预警。 危险！ 危险！ 危险！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绝对强大的生物！ 绝对不可以与之为敌！ 更何况…… 默文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友人，对方正专心观看其他组的打斗。 他的友人是如此单纯又纯粹，绝对想不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如果那位院长暗恋的事情是真的，友人不知道是否会因此而一蹶不振，伤心抑郁。 而如果是假的，那他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的恶人？ 万一希尔诺因此去质问那位院长，对方恼羞成怒，开始恶意给希尔诺穿小鞋怎么办？ 默文脑子里浮现出友人被退学的凄惨未来，心中更加沉重。 ——这种沉重感在几分钟后便烟消云散。 战斗心理学课的老师：“接下来由方才获胜的同学们继续混战。” 于是，默文眼睁睁看着，他那位“单纯的”、“柔弱的”、“需要被保护的”友人，在人群中快刀斩乱麻，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嗷呜！” “痛痛痛！” “救命啊！” 此起彼伏的叫声衬得他的友人，活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第16章 警告 回到宿舍，希尔诺冲了个冷水澡，将一身的汗洗净。 他发现战斗心理学这门课着实不错，一个晚上的时间便能将今天的锻炼量完美完成。 这样待会儿就可以挤出更多的时间用来巩固魔法。 希尔诺满意极了。 又是一通长夜里的独自练习，时间来到了周二的早晨。 距离周五还有三天。 再过短短三天，就能够上尤珈老师的黑魔法实战课了。 想到这里，希尔诺觉得本就美味的早餐，变得更令人幸福。 既然希望在毕业后成为对方的亲传学徒，那么除了在亚弥斯五年间内，尽可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外，还要努力引起老师的注意，在对方心中留下好印象。 呼呼，黑魔法实战课，黑魔法实战课…… 希尔诺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入今天上午的教室。 魔族研析课。 讲台上的老师是一位看起来挺斯文的消瘦青年。 对方对着荧幕念着稿子，没有太多的动作，但稿子本身便写得有趣，希尔诺津津有味听着。 “……我们所生存的这片大陆东西相通，南边是无尽之海，北边是传说中人类所无法踏足的深渊。没有人知道深渊是什么时候形成，又是如何形成的。我们只知道，这座一眼望不尽的深渊，连通着冥界与生界，而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冥界生物，便是我们一直与之战斗的魔族。 “这些无血无肉的生物，既没有能与之沟通的智慧，也没有与其他生灵共存的善心。它们只会遵从恶的本能，掠夺生命，毁灭事物。那是人类最黑暗的年代，无数人流离失所，文明几乎毁于一旦。就连我们引以为傲的魔法，对这些怪物竟然也丝毫起不到作用。 “直到两百年前，那位黑魔法的开创者——伟大的大魔法师阿方索，发现从冥界中提取出的力量，能够对这些冥界生物造成重创。他将这种力量命名为黑魔法，人类自此拥有了对抗魔族的筹码……” 希尔诺一直有追读对方发表的有关魔族的研究，知道这位看起来内敛的青年，实际上是亚弥斯研究所里，魔族研究科的一把手大佬。 亚弥斯研究所是委员会在几十年前建立的，坐落于亚弥斯校园内一处僻静的人工湖上，其内部主要是进行各类和魔法有关的研究。 作为委员会的首席、亚弥斯魔法大学的校长，那位克里斯托弗先生对这些研究者们给予的经费和设施向来宽裕。 其唯一要求是，每个科室每年都必须至少给学生们上一门课。 如果说希尔诺在魔法上最崇拜的是尤珈老师，那么在整个大陆的现实范畴内，他最敬重的便是那位克里斯托弗先生。 自从两百年前的战争，大陆损失惨重。没有这位英明的首席，这片大陆的魔法不会恢复到如今的样子。 “……两百年前，无数前辈们为了对抗魔族、保卫家园，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可两百年后的今天呢？短短的两百年，涂抹掉了多少仇恨和恐惧？现下活着的人们，还有多少人清楚魔族的恐怖？” 荧幕上的课件翻过一张又一张，这位青年学者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单薄的身躯下，斯文的语调下，希尔诺感受到了老师心中火热的情感，那是愤怒和悲哀。 “多少人已然忘记了伤痛，以为自己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里。可是北部深渊的裂口从未闭合，南部的魔族残余仍旧时不时侵犯大陆的边域，不时有偏远的村庄遇害。 “可笑的是，我们的社会中竟然开始产生了对魔族的崇拜，将尖刀对准人类自己。上个月的新闻，那些恐怖分子已经开始想要残害我们的同胞……” 希尔诺立即想起了在书店里听到的新闻。 那些人对村民进行了洗脑，并将他们变成了怪物。 委员会赶到后，将整个村子清洗了。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舆论风暴，许多人在斥责委员会的暴力和无能。 而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尤珈老师。 台上的青年学者深吸一口气。 “当时如果不是尤珈先生及时赶到，迅速判断出那所村庄的情况，做出果断的决定，那块村庄周围的城镇将在一天之内尽数遭殃！无数人将被感染为怪物！而紧挨着这片城镇的，便是大陆南部重要的交通枢纽，不出三天整个南部都将沦陷！ “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在指责尤珈先生，指责委员会，指责黑魔法。甚至有人认为是魔法将我们变成了冷漠的存在，呼吁我们废弃魔法，回到原始。我的天……我们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社会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这难道还不够诡异吗？” 这位学者的情绪是如此激动，哪怕极力控制声音，也难掩脸上的涨红。 想来这通话是忍了许久的肺腑之言。 台下的学生们茫然地望着他。 对生活中只有学习和休闲的他们来说，这些东西还太过缥缈，离课堂是如此之远。 看着这一双双纯净的眼睛，青年那颗愤怒的心忽的就熄灭了。 他对学生撒什么气呢？ “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不对。我们继续上课吧。这学期我首先会讲述关于魔族的弱点……” 青年平静下来，对着教案一板一眼地讲着预备的课程。 …… 下课了。 青年学者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 走廊上，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老师。 青年学者转身，见到一位白发的学生走近，以为对方在课上有什么没听懂的知识点。 “老师，您好！您过去发表的那些关于魔族的文章，我都一期不落地看完了。您对魔族的研究，真的让我受益匪浅。” 接着，对方简单串讲起自己的那些研究，聊起其中的要点，显然是相当熟悉。 这或许是这位学者第一次在工作之外，在现实之中遇到粉丝，甚至还是这样年轻的学生。 他不甚熟练地表达着感激：“谢谢你，是不是写得有些无聊？” “不，您写得非常好，浅显易懂，生动有趣。哪怕是对魔族和魔法不太了解的人，也能够没有门槛地看下去。”白发学生说。 “……门槛？”青年学者有些困惑。 “我想，在老师您看来，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魔法的世界里，生活中几乎处处离不开魔法。但老师您知道吗？在有些偏远的地方，比如我从小生活的那里，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见识过魔法的。我们还保持着旧时代的生活习惯，‘魔法’真的是一个很遥远的词。 “但即使是这样，当我接收到亚弥斯的录取通知书时，抚养我长大的爷爷奶奶非常开心。他们不知道亚弥斯在哪里，也不知道亚弥斯在古魔法语中是什么意思，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学习魔法的很厉害的地方，而他们最亲爱的家人，就要去这里读书了。” 说到这里，白发学生的眼神更加柔和，似乎想起了美好的往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1节 “像这样的人在大陆里有很多。平凡地活着，朴素地活着，对魔法抱有纯粹的好奇和向往，对生活抱有纯粹的热爱和感恩。那些发表文章、大肆报道的，终归只是少数，别有用心的少数，和被带偏了的少数。” 后面的话，这名学生只稍微点了一下，没再继续。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委员会清缴恐怖分子后，铺天盖地的报道均是指向委员会的处理问题，而对那些恐怖势力没有半点提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青年学者默然。 这些话本不该由自己课堂上的学生来提醒。 是最近连轴转的工作把他的大脑都搅得迟钝了吗？ 他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间，看着面前年轻人眼中纯粹的光亮。 对方拥有着这个年纪难能可贵的心性，和对世界的观察、体会。 更重要的，是一颗剔透的干净的心。 “……看来我也不能整天只闷在亚弥斯里，偶尔也要出去多看看现实世界。”青年学者感慨着。 眼前的学生浑身散发着才华所带来的自信，却又不过分张扬。 似乎将光芒都谦逊地收于己身，只在与人接触时自然流露。 他忽然起了心思。 “我可以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吗？我最近的研究遇到了些阻力，也许和你聊聊会开阔些思路。你有什么困惑的问题，如果我有所研究，也可以一起讨论。” …… 结束了这周在亚弥斯的课程，青年学者回到研究所中。 走过幽静的林间小路，踏上长长的一条木桥，穿过开阔的湖面。 他站在研究所正门，等待验证身份。 【滴——魔族研究科科长，欢迎您回来。】 将属于讲师的长袍脱下，换上研究所内的白褂。 走廊上，路过的研究人员一一向他问好。 他随便点了头，进入其中一间研究室。 这间研究室内并排着三只培养罐，周围的实验人员围绕着培养罐和工作台记录着数据。 罐子内，颜色各异的培养液包裹着不同的细碎肉块。肉块的颜色青黑，透露着腐败的气息。 青年接过实验数据查看，眉头越皱越深。 右手的法杖微微发亮，有人发来了通讯信息。 点开，是那位黑魔法大佬，他的顶头上司。 【怎么样了？】 青年聚起魔力，输入文字回复：“不行，这是一种全新的污染。已经找过艾莉西亚了，无法用白魔法化解，这种力量只可能来自冥界。那些人和魔族有接触。” 【你的研究报告里说魔族没有智慧。】 “……他们进化了。这些还不能让民众知道，否则会引起恐慌。” 【克里斯托弗说的？】 “是的。” 【呵，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畏畏缩缩。其他人都把他的委员会骂成那样了。】 青年学者忍不住说：“民众骂的最多的是您。” 【哦，原来是这样。】 这话说得是如此轻巧，仿佛讨论的对象不是其本人一样。 青年学者想，大佬的思维真是不寻常。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糟糕。包括这次带队去围剿，也是这位主动要求的。 他去之前恐怕就预料到了后果。 承担了一切骂名。 或许大佬的世界里，一切名声都是浮云吧。 青年叹了口气，汇报起这周的工作进展。 末了，也许是出于商业吹捧，又也许是某种神奇的危机预感，青年提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我今天在课堂上遇到了您学院的一个学生。他不仅将我的那些著作都看完了，还独有一番见解。最后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因为一个月前的新闻而难过。我发现您的学生确实很优秀。”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很久。 久到青年几乎以为大佬有事离开了，才发来消息。 【奥古斯特，如果你将他拐到你研究所里干活，我们的合作立即终止。】 ？ 奥古斯特不解。 奥古斯特大为震惊。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这位大佬莫名的脾气。 虽然大佬在外界名声不好，但合作起来实际上相当爽快，不会过多干涉他的研究，只要定期汇报，便会给予经费和人手。 奥古斯特并不想触了对方的雷点。 只不过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够让对方一反常态，对自己提出警告。 他清楚这位的脾气，工作上从不开玩笑，说停止合作绝对是认真的。 而且，什么叫“干活”？ 这么难听，把他说得跟个黑心老板似的。 他确实起了爱才的心思，打算毕业后可以收对方为徒。 但是，这关这个大佬什么事？他不是从不收徒吗？他们学院那么多学生，他带一个走怎么了？ 奥古斯特忽然意识到对方用了“他”这个字眼。 难不成大佬猜到了是哪个学生？ 他陷入深深地困惑。 就这么几句话描述就能够猜出来？ 奥古斯特打开通讯，找到了那个学生的名字。 希尔诺。 添加上好友后，对方已经礼貌地发了问好。 奥古斯特纠结了半会儿，还是将询问对方毕业去向的想法，紧紧扼制在了手里，掐灭。 ——算了算了，大佬看中的人，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好！ 之前接档文那本的文案今天大改了一下。 相对应的人设、剧情也会有所变动。 感觉新的这一版更有意思些，这里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进专栏提前点个收藏，感谢！ 【预收文案】 《魔王大人是魅魔》 “作为领导者，你应当学会信赖别人。” “可是老师，您当初不就是因为太信任人类，才被害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甚至不得不与您最厌恶的魔族寻求合作？” 年幼的君王仰着张精致的脸，笑得可爱又无害。 唯有一双独属于兽类的冰冷竖瞳，散发着食物链顶端狩猎者的气息。 品味着空气中传来的情绪波动，它笑意更深，语调低沉。 “信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唯有实力才是一切。因为恐惧而屈服，因为屈服而顺从。 “就像我打不过您，所以乖顺地成为您的学生。 “您看，只有在这里，才能让您心安。 “只要抛弃您生前的那些伪善执着，您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啪。 一本书无情地盖在了这张宝石般璀璨的脸上。 “这是这周第三次对我使用魅惑能力，罚抄增加到三千遍。” “哎，您真无趣。”魅魔撇撇嘴，乖乖坐好。 “总有一天我会成功魅惑到您的。” 顽劣的学生坐在王座之上，身后那颗桃心尖尾巴活泼地摆动。 他移开视线：“拭目以待。” …… 经过十年冒险，勇者小队终于杀死魔王。 回到王国的他们不仅没有被加功奖赏，反而被诬陷与魔族勾结。 亲眼见证队友们被折磨致死的勇者，绝望徘徊于魔界的深处。 “你就是那个杀死了我父亲的家伙？听说他死前将我‘托付’给你，只要我把你抹杀了，这个约定就作废了吧？”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2节 某日，那抹艳丽的红色撞入这片漆黑的世界。 生来不具人性的野兽，却拥有着这世间最精致的皮囊。 道貌岸然的权势者们，也曾说着最动听的谎言。 而在这之中，唯一遵守约定，给他留下活路的，却是那位早已身死、与他斗争十年的魔族旧王。 多么幽默的世界啊。 从面前这位新继任的年幼魔王身上，不知为何嗅到了魅魔的气息。 他忽然笑了起来，提起手中剑。 “你说的对，我应该先让我的学生明白，何为尊师重道。” | 本文食用手册 | 1.主受（魔王） 2.主线为怨种师生相爱相杀，前勇者将毫无三观的魔王教成优秀青年 3.沧海桑田，人间已然进入现代社会，后期会有在都市的剧情 第17章 他超爱 午休时间，希尔诺没有回宿舍，顺路去了趟图书馆，打算找本魔法书，推敲昨天晚上没弄懂的问题。 每一本魔法书中的文字，都蕴含着魔法师记录时的魔力，无法通过摄像或者拓印而转移。因此，每一本魔法书都是魔法界一笔珍贵的财富。 也正因为如此，两百年前的大战中，损失了太多的魔法书，许多古老的魔法就此失传。 希尔诺听说，当年的混乱中，许多魔法师在逃亡的路上，哪怕舍弃所有财物，也要拼命保存好自己的魔法书，包括那些友人、甚至是陌生人无法再亲自保管的书。 战后，委员会废了很大功夫，收集这些幸存的魔法书，存于亚弥斯图书馆中。 这里于是成为了大陆魔法书典藏最齐全的地方。 图书馆坐落于亚弥斯中央，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 与亚弥斯建筑物的纯白主基调不同，图书馆外墙是深邃的褐色，拔地而起，连绵起伏，巍峨肃穆。 整个图书馆由一座主馆和环绕着的几座分馆接连组成。主馆顶上挂着一轮巨大的时钟，钟面上刻有精密的刻度，繁复花纹蜿蜒其中。 充当指针的，是一双金银的长短剑。每当金色与银色汇合于整点，时钟便会传出悠扬的两道清响，回荡在整个亚弥斯的上空。 据说这对金银剑来自于一位牺牲的英雄。其人是亚弥斯军事委员最初的成员之一。 亚弥斯建校后，克里斯托弗校长将这两柄故人的剑置于此地。 有人说，他是为了学生们铭记历史。 也有人说，他是在怀念故人。 这样的遗物在亚弥斯里还有许多。 希尔诺早将《亚弥斯校史》翻得熟透于心，他清楚地知道，委员会的最初创立者们，几乎全都丧生于两百年前那次大战。 克里斯托弗先生是当初的同行者中，唯一存活至今的人。 或许校长先生也想让当初的同伴们，看到亚弥斯如今的盛况吧。希尔诺有时会想。 来到图书馆内部，漆黑如夜。 唯有千千万万点星光在头顶上漂浮，散发温润光亮。 每一只光点，都是一本珍贵的藏书。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镂空回旋楼梯，在这片浩渺的星海中逐级向上。 顺着阶梯向上走，抚摸眼前一颗颗星光，仿佛在攀登人类文明的历史。 无论多少次，每当希尔诺走进这所图书馆时，总会被这样庞大的书籍群所震撼。 他感慨于人类茫茫的历史上，竟然涌现出这样多灿烂的智慧。 抬头仰望，群星闪烁。 “它们真美，对吧？”有人在身旁长叹。 希尔诺转头。 来者有一头卷曲的棕色中长发，随意搭在肩头，未经多少打理。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整个人气质平静如湖水，透着一股散漫的作风。 他穿着图书馆内部人员的统一制服。 是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 希尔诺和往常一样礼貌打了声招呼。 管理员先生大多数时候会在某个书架后面翻阅书籍，偶尔躺在图书馆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看上去颇为闲适。 有的时候，希尔诺会找这位管理员先生问书中的难题，对方的阅读量之广总令希尔诺暗暗吃惊。 也是在一年级时，对方将图书馆阁楼禁室的钥匙给了自己，自己才得以翻阅更多禁密的魔法书。 他对这位管理员先生相当感激。 管理员先生说：“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一年级，现在竟然已经五年级了。想好毕业后的计划了吗？” 希尔诺笑着说：“想好了。”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达成你想要的。” 希尔诺摇摇头：“不，我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会尽全力去争取的。” 管理员先生看上去有些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毕业后的目标吗？或许我能够帮上忙呢？” 希尔诺犹豫了下，没有说。 尤珈老师成为大魔法师后十年，从未收徒。 这几乎是魔法界人人皆知的常识。 如果自己说，未来的目标，是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 希尔诺毫不怀疑，自己绝对会被认为是不自量力。 他清楚目前的自己，确实还很难抵达尤珈老师的期望。 尤珈老师，是真正的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他未来如果真的收徒了……那得是多优秀的人，才能被他看重呢？ 希尔诺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同一时刻，他听到管理员先生也叹了口气：“如果你是魔法阵学院的就好了。” “诶？”希尔诺不解。 结果对方却仿佛突然来了兴致，继续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 “有没有兴趣毕业后接触魔法阵学？现在的年轻人太多心浮气躁，难以沉下心来做研究。但我知道你可以的。你阅读的魔法书籍之多，哪怕在我们学院也算得上相当优秀了。” 希尔诺呆呆地思考了一秒。 原来管理员先生从前是魔法阵学院毕业的学生啊。 这也确实挺符合管理员先生平时里的做派。 希尔诺笑了笑说：“谢谢您的建议，不过我这辈子只想在黑魔法上钻研下去。” 气质散漫的男人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学生。 打量许久后，忽然说：“你们院长并不适合做老师。他一出生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能够先释放基础的魔力了。这辈子就没遇到过需要克服的挫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学生需要什么呢？” 希尔诺心中稍微有些吃惊。 管理员先生这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或许是这样吧。所以，想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必须要非常、非常、非常优秀，能够跟上老师的步伐，让老师不需要费心。这是我努力的目标。” 说到最后，希尔诺轻笑了起来，这笑意如此自然，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那家伙哪来的这么大魅力……”管理员嘟哝着。 “什么？”希尔诺没有听清。 “啧，”管理员最后问了一遍，“真的不考虑一下魔法阵学吗？你们院长看人很挑剔的，万一他还是不肯收徒，白白耽误你的时间了怎么办？” 希尔诺有些苦笑：“您说的对，大概尤珈老师只会欣赏最优秀的天才吧。” “……天才？”管理员微微一愣，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一只手捂住了嘴，笑得肩膀颤抖，笑得眼泪都几乎要出来了。 希尔诺从没有见过这位管理员先生如此失态的样子。 “天才，对！他确实是一个十足的天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在整个大陆横着走都没人敢上去招惹。但，你说他喜欢天才？哈哈哈……” 梅纳德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尤珈听到这种话后，更加低气压的神色。 谁能想到，这位站在整个大陆最顶峰的天才，却是实打实地讨厌“天才”这个词语呢？ 真可惜，要是那家伙也在场，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这位魔法阵学院的院长——兼亚弥斯图书馆管理员——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眼前茫然的学生。 他看着对方在这里阅读了四年。 对方在哪些时间段，借阅了哪些书，他一清二楚。 他当然知道，这位在全校学生们心目中的天之骄子，只不过是一个勤能补拙的乖孩子罢了。 只不过，这份“勤勉”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多好的孩子啊，要是能拐来自己学院，那可真不错。 怎么偏偏就要去学黑魔法呢？ 梅纳德止住了笑，眼眶蓦地睁大。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3节 怪不得，怪不得。 当初尤珈让他把阁楼禁室的钥匙给这个孩子，他就该察觉到的。 ——他的好同事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一款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哎，我知道尤珈老师不会喜欢我这种靠努力拼命爬上去的人。 梅纳德：拜托，他超爱！ 第18章 身体的极限 希尔诺从图书馆走出时，整个人仍旧感到茫然。 图书管理员先生始终不肯解释，只神秘地说，他忽然有事需要向某位朋友询问，就先行离开了。 希尔诺只得保持着这种困惑，带出了想找的书籍，回到宿舍翻看。 按照他的习惯，中午通常是不会返回宿舍，直接从上午课堂的教室转到下午课堂的教室，显然有效率得多。 至于午餐则是在路上用营养剂解决。 但现在，有了尤珈老师的嘱咐，希尔诺自然需要每天中午回到宿舍。 午休时分的十字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安静而祥和。 到了宿舍，小小的魔法人偶已经提着餐盒，站在门口等待。 “谢谢你。”希尔诺蹲下来，摸了摸人偶的脑袋，笑着取过了餐盒。 人偶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挥挥手，便哒哒哒迈着两条小短腿，沿着原路返回。 在亚弥斯，魔法人偶并不算太少见。许多资深教授均会给自己配备一只，用作日常工作的辅助。 但像尤珈老师这样随手便能拿出几只的，确实惊人。 希尔诺再次感慨老师的出手不凡。 要是自己也有魔法人偶，每周清扫宿舍的时间就能够省下来了。 自从一日三餐这种“任务”需要按时按量用心完成后，希尔诺只觉得时间愈发不够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瓣用。 还有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郊游…… 希尔诺叹了口气。 他知道，尤珈老师是为了自己好。 他也知道，友人们也是为了他好。 如果他能够再聪明一点，再厉害一点，或许就能够不让他们操心了。 说到底，将自己压得这么累，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匹配不上目标。 还不是因为，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得到老师的认可。 关上门，希尔诺顺着墙边滑落到地上，蹲下。 温热的午餐盒被他抱在怀里。 他把下巴搁在盒子上，下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眼睛，浓郁的惆怅压得这双漂亮眼睛无神。 【但，你说他喜欢天才？哈哈哈……】 果然，哪怕是一般意义上的天才，老师也根本看不上的。 不，应该说，目前的这片大陆上，除了尤珈老师还有谁能够配得上“天才”这个称号呢？ 希尔诺一直保持着广泛阅读的习惯，魔法界各个领域的书刊他从来第一时间找来阅读，不允许在任何时候让自己掉队。 其他前辈们的理论著作、实际成果，希尔诺总会下意识对比起来，如果是自己，花费多少年能够追赶上。 这个时期的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魔法领域的新人，甚至能够坦然接受来自他人的赞美。 唯有大魔法师尤珈，每一篇文章，每一条成果，都只让希尔诺看到一堵遮天蔽日的高山。 单只看一眼便令人心生畏惧。 希尔诺爬过太多太多高山了。 当他回望过去，那些仿佛永无尽头的山崖，现如今不过成为自己脚下的土堆。 希尔诺会觉得自己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可尤珈老师这座山，他看不到攀爬的希望。 他知道这位优秀的黑魔法师在整个大陆的地位。 大魔法师尤珈，是这两百年来萧条的魔法界唯一诞生的，能够与两百年前那些陨落于战争的前辈们相媲美的真正天才。 这样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够接触的。 这样的人来亚弥斯教书，给他们这些学生上课，就已经是莫大的奇迹。 最后一年了，这一年过去后，如果无法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往后就再没有机会近距离与对方接触了吧。 好像，是有点不甘心。 很不甘心。 这种情感就是大家所说的喜欢吗？ 喜欢…… 希尔诺想起了尤珈老师叮嘱自己吃饭时，那双眼睛中的柔和。 想起了一年级飞行课上时，对方称赞着自己的成绩，那双眼里的戏谑。 ——以及十二岁那年，年轻的尤珈老师与他初次相见。 那时的老师还用着一只漆黑眼罩，遮住自己的左眼。 尤珈老师是他魔法这条道路上仰望追逐的终点，也是他开始的起点。 这句话没有半点夸张。 自己完成约定进入了亚弥斯，但老师大概已经不记得十年前的事情了。 还有一年…… 希尔诺叹了口气，扯出一抹笑，站起身自言自语。 “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了？不像我呀。” 无论如何，用尽全力去做就好。 在这期间，哪怕一丁点的忧愁和郁闷，都是在浪费时间。 希尔诺将餐盒里的正餐、甜点以及饮品依次摆好在桌上。 今天又是享受美食的一天。 希尔诺吃着东西，回忆着尤珈老师对自己的特殊嘱咐。 尤珈老师专程来叮嘱他，让他好好吃饭。 这是不是就是一种关心？ 意味着自己其实在尤珈老师眼中，也是有点分量的？ 为这份小小的猜测，希尔诺小心翼翼捡起心中那份失落。 有些开心。 …… 下午的亚弥斯校史很是简单，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亚弥斯的历史。 对于希尔诺这样早就将校史熟记于心的人来说，完全不需要花费多余的精力去记忆，纯粹坐在座位上放松大脑。 老师的声音很是舒缓，希尔诺端正坐在座位上，一双眼睛逐渐扑闪，脑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下挪去。 直到下课铃声响，希尔诺惊醒。 他仍旧端正坐在桌前。 老师收拾讲桌，同学们开始离开，没发现他曾几乎睡过去了。 希尔诺揉揉眼角，跟随着同学们走出教室。 魔法，真是神奇的东西。 注入魔力，选取特殊的材料，调制出的药水，便能够超越人类的极限，让平凡的人类获得更多精力，拥有更多的可能。 只不过，肉|体被魔药短暂地麻痹了，忘记了休眠，可精神上的疲惫和难受仍旧无法消解。 希尔诺轻轻捏了捏脸颊。 为什么醒神的魔药这么有效，但是魔法师们却不经常用呢？ 也许是因为太痛苦了，无法坚持下来吧。 那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大概这是他唯一的优点了？ 哎，怎么最近总是患得患失。 希尔诺晃了晃脑子，感觉从刚刚开始，思维就有些混沌，发散得无边无际，远不如平日灵敏。 可今天也喝过药水了呀。 难不成身体产生了抗性？ 希尔诺有些懊恼地再次捏了捏眉间：坚持住啊，希尔诺，就差最后一年了。 …… 晚上，希尔诺走入魔法师的道德与伦理课。 这门课的老师相当严肃。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4节 站在讲台上，讲述着一名魔法师，应当如何注意自己的行为，不可以给普通人带来危险和恐慌。 听着老师几乎没有起伏的讲解，希尔诺感觉眼皮更困了。 眼睛一闭一睁，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台上的老师忽然出现在眼前。 “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希尔诺自然是没有听到的。 他面色如常起身，看了眼荧幕上的课件，脑海里回顾起书上有关这段知识点的讲解。 这段地方的重点会是…… 希尔诺流畅地回答出来。 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 希尔诺一如既往在掌声中坐下，心中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身体该不会撑不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 《告白是我向你告别的开始》 江孚尹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 在意识到这份情感的一个月后，他告白了。 那人说：“对不起，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江孚尹笑笑：“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 裴覃恩拒绝过很多份告白。 可这一次，他有些后悔了。 几个月后。 这位从来都是被人追捧的男神，不太熟练地倾诉起真心： “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们可以在一起。” 那人有些惊讶，温柔的眼眸里满是为难： “抱歉，我喜欢的是我幻想中的你。” …… 江孚尹的爱人，活在他的脑海里。 他珍重地将对方藏在记忆的盒子中，包装上缎带，扎好鲜花。 舍不得打开。 他的爱人将于回忆中长存。 那抹鲜亮的色彩永不磨损。 直到有一天，盒子破开了口，从里面钻出来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小狗扑到他的怀中。 热情舔舐着他的脸颊。 “我很好的，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快乐。 “和我说说嘛，你喜欢我身上哪一点？ “我保证我会让你更加喜欢我的，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江孚尹被扑倒在地上，抱着温暖的小狗。 那双平静的眼中难得泛起慌乱。 他好像，被一只小狗强行认主了。 | 本文食用手册 | 1.校园甜宠，双箭头 2.攻是假小狗，他装的 3.受是真猫猫，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单恋 4.产生情感开始于大学时期，涉及中学时期回忆 第19章 失眠 希尔诺是个理智的人。 他不会放任自己过多沉浸于负面情绪。 在发现身体已到极限的下一分钟内，脑内便做好了关乎未来的决定。 不能再熬夜了，这样下去会影响白天的思维，盲目损伤身体不可取。 但如果晚上不加班加点地去努力，以后可怎么保持这份“第一”呢？ ——对希尔诺来说，这是眼下第二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前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立即，迅速，及时，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调整过来。 在白天如果连最基本的专注都保持不了，这会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 他把利弊权衡得很明白。 为了确保休息充足，今天希尔诺早早地就在晚上九点钟上床。 松软的被窝温暖贴合着肌肤，沐浴过后清凉的气息环绕鼻尖。 柴火堆发出噼啪的微响，魔法仿制的火光为屋内镀上昏光。 真安静。 静得希尔诺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似乎曾听过一个说法，当人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后，反而会掌控不了自然呼吸的节奏。 大脑真奇妙。 蜷缩在床上，希尔诺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杂乱的碎片。 往事浮现在眼前，重要的，不重要的。 仿佛说好了今天要一齐来上他这拥挤。 睡不着。 睡不着。 完全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哪怕大脑已经胀痛，突突地弹跳着神经，哪怕眼睛干涩得沉重，哪怕感觉心脏衰竭得像是要从胸腔里掉落到地上，也无法入眠。 为什么？ 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屋内断断续续的柴火噼啪声，像是烧在心口上似的，随着心跳响动。 这是魔法柴火，只是仿照着普通柴火的样子，充当照明和室内温度的调控。 许多人为了体验一下田园的生活，会在家里放置这种仿原生态的家具。 但对希尔诺来说，这并非什么新奇的体验，而是孩童时期最熟悉的感觉。 小时候，他每天晚上就是躺在床上，听着屋子角的火柴噼里啪啦响，听着奶奶的睡前故事，安心进入梦乡。 两百年前那次战斗后，大陆不同地方的生活方式、魔法水平，被拉扯得极大。 越靠近中心亚弥斯的城市，越是发达，而越靠近边境的地区，越是贫瘠而原始，甚至不时会遭受遭受魔族的侵扰。 住在边境的人们，几乎永远活在搬迁和逃难的路上，躲避无法预料的袭击。 这片大地是如此辽阔，哪怕委员会尽可能派大魔法师们维护边境治安，也难以保全所有人。 希尔诺自己的双亲便是在二十二年前被魔族杀死的。 他想起了在书店那里，友人们为自己说的话。 他们真的是相当在乎自己的感受。 希尔诺由衷地感激。 不过，其实没有必要的。 他几乎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 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说，当年村庄遭遇袭击时，他还是个很小的婴儿。 人们四散着逃亡，几乎没人有余力去关注那个掉在地上的，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我们拼命地跑呀跑呀，忽然看见路边一个婴儿裹在包袱里。你当时可安静啊，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扔在路边。老头子说，这么小的孩子，一定没有气了，父母估计也已经遇难。他牵着我就要跑。 “可我却在那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觉得你还活着，我希望你还活着。就是那一瞬间的选择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未来。抱起你时，你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笑，我那时就想，这辈子不会抛下你不管了。” 还是小孩子的希尔诺抽着鼻子问：“我当时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在那个慌乱的岁月，两个不会魔法的老人，要带着一个累赘婴儿逃难，搬迁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定居，这无疑是巨大的困难。 “哎，小爱哭鬼又哭鼻子啦。你可不是什么麻烦，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有了你，我们的生活才会这么幸福。是不是呀，老头子？当时听了我的话，现在你就偷着乐吧。” 爷爷在一旁架着眼镜看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惯会美化自己。当初说要看看这孩子还活着没的，不是我吗？” “你又老糊涂了，是我。”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5节 “不，是我……” 看着两个老人像孩子一样斗气，小小的希尔诺坐在床上，挂着眼泪的大花脸扑哧一声笑了。 真怀念啊。 希尔诺躺在床上，猛地起身。 他从床头桌子上抽出纸巾，擦干眼角的泪水。 出去走走吧。 或许走累了，就能睡着了。 …… 晚上十点的亚弥斯，还很热闹。 希尔诺走在十字街上，看到绝大多数屋子还亮着灯。 有人坐在中心小广场的长椅上看书。 有人三三两两同行散步。 这还是希尔诺第一次，以这样悠闲的视角，看着夜晚的街道。 晚间的风带着凉意吹进鼻息。 希尔诺裹紧了出门时随手带上的披风。 不知不觉逛到了教师宿舍区。 亚弥斯很大。无论是长期任教的教授，亦或是研究所里偶尔授课的研究者们，均由学校统一配备了宿舍，方便休息。 几乎每间房屋的窗格上，都亮着澄黄的光芒，夜晚中汇聚成一片，像是降落于地面上的群星。 唯独其中一栋漆黑无光，冷清无人。 这个时间点了，还有老师没有回宿舍休息吗？ 希尔诺有些好奇，路过时随意瞥了眼门牌： 尤珈。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 尤珈老师的屋子。 老师他住在这里。 希尔诺抬起头，眺望着二楼与夜色几乎融为一片的卧室窗。 这么晚了，老师还在外面忙碌。 作为这片大陆最优秀的大魔法师，尤珈老师身兼数职，每一个职务都承担着不言而喻的责任。 老师不常出现在校园里人们的视野中，并非仅仅因为传言里喜静。 在各个繁忙的公务之间连轴转，奔波于大陆最繁华和最贫瘠的地方，每天遇到许许多多的人，处理许许多多的事…… 这样的老师，会记得十年前遇到的平凡的孩子吗…… 会记得十年教学生涯以来，无数学生中的其中一个吗……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坐在老师屋外街道的长椅上，在这空荡的室外也不知吹了多久的风。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希尔诺轻轻敲了敲额头，苦中作乐地想，吹吹风也好，把这混乱的脑袋瓜子吹醒了那才好。 呼，确实有些冷了。 回去吧，说好今天要早睡的。 他正拢好披风的衣襟，打算起身，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希尔诺转头，看到方才脑海里心心念念的人。 对方穿戴整齐，一只手握着法杖，另一只手提着木箱子。 像是刚从某个地方匆匆赶回来。 低头俯视着自己。 第20章 牵手 夜晚的风很凉。 希尔诺一只手仍旧抓着衣襟，坐在长椅上，沉默而僵硬。 他仰头看着老师，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 又或许是干脆自暴自弃，心脏停止了跳动。 被老师当场抓包了。 他像个变态一样坐在人家门口这件事，被老师知道了。 希尔诺听到自己冷静开口说：“晚上好，尤珈老师。” 然后，等待老师作出审判。 但也许是神明这次终于眷顾了他，老师并未开口质问什么，只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出什么事了吗？” 出什么事……因为长时间的恶劣作息，身体终于撑不住了，这种事情能够和老师说吗？ 不能的。 希尔诺希望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能够稍微好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低下头，错开目光。 被风吹得冰凉的手指，捻着披风领口上的缎带。 “有些睡不着，想着散散步或许会好点。结果没想到走到老师您的宿舍这里来了。” 这说的都是实情。 希尔诺正犹豫着要不要补充一句，解释自己绝对没有偷窥的心思。 老师却说：“先进屋。” 希尔诺怔怔抬起头，望着老师的背影朝着屋子走去。 门自动打开，漆黑的屋内刹那涌出暖黄的光亮。 老师正在这光中行走，修长的身形被勾勒得笔直，衣摆随风后扬。 像是黑白画面中唯一彩色的剪影。 老师站在灯光里，而他坐在夜色中。 明亮与灰色之间，隔着的那一道线，是什么？ 师长与学生之间，隔着的那只尺度，是什么？ 他远远落在身后，望着老师渐行渐远，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平行不相交的人生轨迹。 站起来呀，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他僵硬地坐在冷风中，遥望前方那点似乎触碰不到的温暖。 但是，他心软的神明又一次眷顾了他。 神明转过头来，静静凝视着自己。 “坐太久，站不起来？” 他迟疑地摇头，又点头。 那道好看的剪影于是迎面走了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站定。 “拿着。”老师将一只手的法杖递给自己。 希尔诺下意识双手接过，微沉，比自己惯常用的那柄长许多。 感受着掌心间的木纹，以及残留的体温，希尔诺抬眼。 瞳孔微颤。 老师弯下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牵起了他的一只手。 希尔诺感受到，老师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 也许这个动作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 他却恍然有种被一寸寸覆盖的错觉。 几乎是在肌肤触碰肌肤的下一刻，希尔诺便放松了原本手心的力道。 顺着老师的动作，被轻捏，被紧握，被牵起。 从长椅上被轻轻牵动着起身，水平线逐渐上移，仰视的角度缓缓减小。 这分明只是一段寻常的站起动作，希尔诺却感到自己仿佛在云端起飞。 一段垂直的高度差，被轻松消抹掉了，由老师他亲手。 站直身体后，希尔诺才发觉，自己的头顶堪堪与老师的唇角相齐。 “能走路吗？”老师又问。 希尔诺不敢回握掌心相连的那只手，只虚虚地搭着，害怕任何一丝越界的举动，泄露了心底里暂且不可说的秘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6节 他小声说：“可以的。” 于是老师带着他向前走。 那只相牵的手没有松开。 亚弥斯的街道向来宽敞。 此刻，从街一边的长椅，走到另一边的房屋。 希尔诺却觉得，这街道还是太狭窄了。 他清楚地听到耳边的风声，虫鸣，以及更远处公园若有若无的人声。 他清楚听到了自己胸腔中那颗东西扑扑跳。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自己的心跳声是这样响，尤珈老师会听到吗？ 那柄看上去年代久远的法杖，被希尔诺小心翼翼提着，以免触碰到地面。 他一步一步跟着老师的步伐，缓慢走着。 路中央，猛然惊觉，他们走路的速度似乎太慢了些。 仿佛老师也在迁就他行进的频率。 希尔诺低着头，不知道身旁人的神色。 只觉得时间其实可以流动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门前，老师迈入了门框。 只要再走一步，就能从黑夜迈入温暖明亮的室内。 希尔诺忽然停下脚步。 手臂被拉直，牵连的掌心正正好悬停在门框中央，像是一道分界线。 尤珈侧身，看着低头的学生，没有说话。 在心底里组织好语言，希尔诺才扬起笑脸，歉意道：“抱歉，老师，这么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就不打扰您了。” 尤珈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对方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只套了件不算厚的披风，不知道在风中坐了多久。 指尖都凉了。 “我看起来很可怕？”他问。 希尔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只垂下眼眸，看着那只仍旧相牵的手，缓缓说：“您很好。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了，您的学生深夜到您的宿舍里来，会给您带来困扰的。”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接着，希尔诺看到尤珈老师松开了手。 温暖的触感消失了。 “在这里等我。”对方转身往屋内走，隐没身影。 两只手抱着老师的法杖，剩下自己孤零零站在门口。 希尔诺想，他是不是惹老师生气了？ 他很有一种立即逃走的冲动，趁老师还没有回来。 但，不可以。 老师将魔法师最重要的法杖，托付给他暂时拿着，他必须亲自递还给老师。 今晚好像是有点太冷了。 希尔诺打了个喷嚏。 尤珈再度回来时，看到他的学生仍旧乖乖站在门口，保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 那柄跟了自己许多年的法杖，被对方稳稳抱在怀里，像是护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他眼中稍微扬起一抹兴味。 接着，看见他的学生鼻尖泛红，眼角晶莹。 尤珈眯起眼睛。 “你这是打算生病，逃我的课？” “诶？”希尔诺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漫天的温暖盖下来，遮蔽了今晚持续不断的风。 是一件厚实的毛绒大衣。 希尔诺紧紧抱着怀中的法杖，盯着法杖上蜿蜒的木纹，不敢抬头。 尤珈老师正近距离为他系上胸口的绳结。 余光瞥见对方一双白净修长的手，灵巧地在黑绳间翻跃。 希尔诺感觉打过喷嚏后的鼻尖更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他想要的 等尤珈仔细打好一只漂亮的绳结，确认其端端正正。 就见他的学生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法杖，两只手攥得紧，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呼吸。 他饶有兴趣问：“这么喜欢，不如送给你？” 意料之中，他平日里聪慧的学生，此刻如同受惊的仓鼠，急急忙忙将护得紧的法杖双手递出，耳尖泛红。 “抱、抱歉，给您！” 尤珈忽然很想再逗逗眼前的学生，再问一遍自己是否很可怕。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转了转，便打消了。 他随手接过法杖，搁在一旁的架子上。 “你之前说你睡不着？” 不等希尔诺回答，他拿出来一只小巧的黑木方形盒子，巴掌大。 之前进屋子便是主要去取这样东西。 “三色太阳草，泡茶喝有助眠的功效。睡前可以泡一杯，喝下后通常十几分钟后就能入眠。不过不要泡得太浓，这种茶很苦。要是怕苦可以放点糖。” “我不怕苦的。”希尔诺下意识反驳。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小时候爷爷哄自己吃药时，总会故意激他说，小爱哭鬼最怕苦了。 他总会不服气地说着自己不怕苦，然后皱着眉狠狠灌下一大碗，逞强地表示自己早已是个勇敢的大孩子。 这种习惯竟然到现在还没改。 “真可惜，那这盒糖就浪费了，本来打算一起给你的。”尤珈慢悠悠又拿出来一只大些的红木圆盒子。 见眼前的学生倔强抿着嘴不吭声，他又说：“这种糖在市面上没流通，算是地方特产。外形像是冰块，刚入嘴时冰凉带着清香，被口腔的温度融化后，会化成蜜一样的糖浆，甜而不腻，理论上来说很符合小孩子的口味。” 面前学生的眼神明显有了松动，却仍旧嘴硬：“不，真不用。老师您可以留给自己吃。我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喜欢吃糖。” “真巧，我也不爱吃糖，那就扔掉吧。” 希尔诺没料到老师会接上这么一句。 他眼巴巴望着那只红木盒子。 有些心疼。 “噗。” 希尔诺听到老师好像在笑，抬眼望过去。 对方却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只正经说：“算了，浪费不是件好事，还是给你。” 于是希尔诺得到了两只盒子。 盒子看上去不大，捧在掌心里却沉甸甸。 上面均刻有复杂的图案，隐约有魔力流动的气息，猜测是用于保存风味和品质。 “老师，这些东西是不是很贵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包括上次尤珈老师所说的，具有醒神功效的马奇果，希尔诺从未在哪本书中了解过。 如果早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水果，他一定天天把这当正餐吃。 前些天去请教来送餐的人偶时，小小的人偶仰着圆脑袋说，这种水果一旦离开了当地环境，过段时间就化成水了，失去效用。 当时希尔诺吃的，是尤珈带回来那些中，唯一仅存的一批。 后来希尔诺也问过默文，默文致电去询问了他那位药剂师父亲，得到的答案均是：不了解，不知道，没见过。 希尔诺想，这么稀有的东西，一定相当珍贵。 他那天吃的或许不是蛋包饭，而是金子。 掌心忽然发烫，他觉得他拿不起。 太沉重了。 “哦，这些都是我路过时随手采的。”老师这么说。 原来如此。 希尔诺一颗心正要放下，就听到尤珈老师停顿半会儿后，吐字清晰继续补充。 “三色太阳草只生长在戈加环型山的顶峰，那里终年云雾缭绕，凶兽遍布。阳光下，这种草能发出三种光亮，由此得名。据说每年都有冒险者前去，却从没听说有人回来。我除外。 “从戈加环型山出发，越过梅根山谷，穿过法迪尔哈瀑布，是传说中拥有“人间仙境”之称的阿兰湖。湖面常年积冰，水下有人鱼。那种糖结在湖下某种水草上，学界还没有为其命名。成年人鱼会搜集这种糖给幼崽吃。”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7节 说到“幼崽”这个词，尤珈看着自己学生。 对方一双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望着自己，像是全身心沉浸在聆听中。 他好心情地勾了唇角。 希尔诺津津有味听着。 这些传说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地名，让他觉得兴奋极了。 更别说尤珈老师始终用一种平淡的语调讲述着，仿佛这些都再寻常不过，令希尔诺有一种幻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老师您见过人鱼吗？” “见是见过，不过和你想象的大概不一样。没有你看过的童话故事里那种美丽外表，人身鱼尾，倒不如叫‘丑人鱼’更为恰当。这种生物本身就是凶兽的一种，嗜血残忍，捕食时喜欢玩弄猎物。 “它们在水下攻击力极强，单只成年人鱼能轻松杀死一名普通魔法师，群体配合下甚至能通过围猎，耗尽一名大魔法师的体力，让其溺水身亡。绝对不能轻敌。” “这样啊……”希尔诺稍微有些失望，接着意识到，“那老师您当时在水下去采那些糖，岂不是相当危险？” 尤珈老师先前说是路过时随手采的，他还以为很轻松。 现在看来，这手上的东西，哪一个不是冒险者九死一生、普通人抛掷千金，都无法得到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老师竟然想要扔掉。 ……危险？ 尤珈微微一愣，下一秒顺势点头。 “你说的对，太危险了。所以你要好好使用，不能浪费，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希尔诺认真点头。 他捧着手中两只沉甸甸的盒子，像是接取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不过这么说起来…… “老师，您似乎很喜欢冒险，也很喜欢收集这些稀奇的东西。” 也许是今晚的闲聊拉进了彼此间的距离，又或许是屋内喷洒而出的灯光太过温馨。 不知不觉间，希尔诺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尤珈老师面前没有那么拘谨了。 尤珈眯起眼睛，想起不快的事情：“不，是某位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头子，永远将各种烂摊子扔给我。” 两百多年？不会是校长先生吧…… 可校长先生外表看上去还和年轻人一样，要是知道了被老师叫老头子，会生气的吧？ 希尔诺选择装作没听见这句称呼，为老师保护好秘密。 “听起来好辛苦。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旅行其实也很有意思，见证这片大陆的各个奇观，走到那些人迹罕见的地方……如果我像老师您这么厉害，未来也想来这么来一场漫长的旅途。” “你很喜欢旅行？” “嗯，不过目前也只能想想。” 尤珈看着希尔诺，若有所思。 “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明天你还要上课。” “诶？好。” 希尔诺依依不舍地和老师道别。 他其实还挺想继续听尤珈老师讲述。 那些经历过的探险。 那些日常生活之外的，多彩的世界。 从老师的屋子回到熟悉的宿舍，像是从梦境回到现实。 唯有身上那件厚重带有淡淡香气的大衣，以及两只沉甸的盒子，暗示着这场午夜的童话，并不会随着钟声敲响而化作泡影。 希尔诺仔细将大衣挂好，确认没有一丝褶皱，才打开盒子。 ——他首先打开的是那只盛满冰糖的红木盒子。 方块糖呈半透明，透过光看得到里面雪花般的立体纹路。 希尔诺用勺子尝了一颗。 “好甜！”一双眼睛亮晶晶。 感受着冰凉的方块在舌尖滑动，牙齿轻轻一咬，整颗糖如同巧克力球般裂开，流出内里浓稠的汁液。 希尔诺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甘甜。 小时候自己还挺爱吃糖的。 至于长大后…… 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柜子的营养剂，希尔诺蓦地睁开眼睛。 他今晚浪费了太多时间。 既没有学习，也没有练习魔法，甚至连睡眠补觉都没有。 盯着眼前盒子里晶莹剔透的方糖，希尔诺默默将盖子合上。 又将那只黑木盒子打开。 红白黄的三色花瓣被细细分开来，填满了盒子里每一丝空隙。 希尔诺轻嗅，觉得这股清香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泡花茶时，希尔诺不打算放糖。 他不是小孩子了。 ……但，这是尤珈老师布置下的任务。 他在心中说道。 飞快地从那只红木盒子里取出一块，丢到茶杯里。 像是生怕自己反悔。 剔透的方糖在水中下沉，下沉。 穿过柔嫩的花瓣，逐渐与水化作一体。 那股熟悉的清香更浓了。 希尔诺捧起茶杯，凑到杯沿深深吸了一下，小口小口饮尽。 微苦，留有余甜。 那股暖意顺着喉腔灌进胃里，很快浸满了全身。 希尔诺想到了许多年前，他在某个和风煦日的午后，躺在田野间花圃中小睡。 阳光正好，睡意正浓。 倦意上涌。 希尔诺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感受大脑着久违的舒缓。 迷迷糊糊间，记起了这股香味的熟悉源自哪里。 尤珈老师身上便是这种味道。 花茶。 助眠。 意识消散前，心中产生一个困惑。 老师的睡眠质量不好吗？ …… 深夜。 尤珈坐在桌前，处理着今天最后的文件。 点开克里斯托弗的聊天框，全部打包送过去，顺便发送了条消息。 “说起来，这十年里我从来没有休过假。” 几乎是下一刻，对方的回复便过来了。 显然，深夜里办公的不止一位。 【你要是休假了，我会累死在办公桌前的。qaq】 “哦，好可怜。” 尤珈喝了口凉水，喉头微动。 他随意举起一根指头，在空中徒手描绘起大陆的版图。 指尖划过之处，残留下魔力凝聚成的浓墨。 山川平原，城镇荒野，一一具现。 这份纯粹凭记忆绘制的地图，与市面上流通的别无二致，甚至更为精确。 其中包括有许多不为大众所知的“无人区”。 他托腮扫了几眼，又随手勾勒一两笔。 一条鲜丽的曲线，从亚弥斯出发，绕了大陆整整一圈，再回来。 这条线途径的几个地区被重点打上了圈。 现在是三月份刚开学，再过九个月便是十二月份的期末。 也即现在五年级学生的毕业季。 每年的见习魔法师考核，紧挨在期末后，也即第二年一月初开始。 为期大约一个月。 换言之，在明年的新学期开学前，还会有一个月的时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8节 ——一个月的话，差不多能够把大陆横穿一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后来。 其他人：呜呜当年做学徒的时候，我导让我给他打了一年的下手，我做梦都是在实验室里照看魔药坩埚，呜呜。 希尔诺：诶？你们的导师没有带你们去游历世界、四处冒险吗？ 其他人：……或许你说的那个东西叫“公费旅游”？ 2 希尔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当年学生时期吃过的那顿蛋包饭，是尤珈研究了很久厨艺，才设计出来的。 要满足一个嗜甜小孩的口味需求，吃起来要健康营养，最好带点醒神的功效。 他给魔法人偶下了指令，只有某个学生来点餐时，才可以用马奇果做饭，其他客人一律用普通果子。 马奇果存放不了很久，绝大多数都化成水了。 好在最后一批果子消逝前，终于等来了它们的客人。 当听到学生评价说味道很好，这位站在整个大陆魔法巅峰的大魔法师，心中想的是： 早知道当初多带点果子回来了。 第22章 所谓暗恋 早上起来时，希尔诺感受到大脑久违地清醒。 没有一丝沉重感，或是混沌。 他伸了个懒腰。 明媚的春光从窗户外热情地喷涌进来，洒在脸上，微暖。 坐在床上，眼神迷茫。 过会儿，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门牌，相遇，牵手，大衣，花茶，以及那种甜丝丝的糖。 冰蓝色的眼睛从迷茫转为震惊，从震惊转为惊慌，从惊慌转为困惑，以及夹杂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欣喜。 饶是希尔诺再迟钝，也得承认。 尤珈老师对自己，似乎好过头了一点。 ……但，也许只是老师很温柔呢？ 所以在看到自己的学生在屋外吹冷风时，才提出先进屋；在学生说睡眠质量不好时，送出助眠的花茶；在学生好奇地提问时，耐心地解答。 老师对别的学生，也会这样做吗？ 唉—— 希尔诺歪倒在枕头上。 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无论如何也绕不出来。 …… 下午的恋爱心理学课。 希尔诺进教室前，有些犹豫。 早知道就戴口罩了。 总觉得一旦坐在这间教室，就意味着泄露出来，自己心底里藏有某个人这件事…… 不，别瞎想了。 这只不过是一门普通的选修课程而已，用不着这么警惕。 他踏进教室，明明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教室内却几乎坐满了人。 不少人带着口罩、面罩，甚至还有戴着面具，仿佛处于某种隐秘组织的聚会中。 不是吧…… 希尔诺原本打算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尽量缩减自己的身影，免得被熟人看见。 但有这份心思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 最后两排的座位早已满满当当坐满人，不留一点空位。 他无奈找了个中间的位置，扎在人堆里。 坐下时，明显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隐隐注视。 很久没有过这种坐立不安的感受了。 早知道大家也都这么干，他就戴个口罩和帽子来了。 现在只能祈祷快点上课。 他余光扫见前排学生们的桌上，都摆着某本眼熟的粉色封皮书。 希尔诺没将这本书带来。 书中的内容他记得都很清楚，不需要再度翻阅。 虽然将恋爱相关的书记得如此之牢，令希尔诺感到些许羞耻。 全书的第一章 节是讲述暗恋。 “恋爱的起点，便是暗恋与被暗恋。” 那位气质成熟优雅的女士，站在讲台上如是说。 自上课后，教室内便很静。 所有人都专注地听着，没有谁走神。 她讲得很认真，仿佛不是在教授什么恋爱的学问，而是正在进行自己主业课程的教学。 又或许在这位女士心中，二者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暗恋之中，人们总是会患得患失。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其实也有一份地位。有时候又觉得，不，对方完全没有看到过自己。 “处于这个心理时期的人，总会将暗恋对象在心底里神化，将其无限美化，究其原因是没有勇气去接触对方，因而无法深入细致地了解对方。 “我们说暗恋是最甜蜜的，因为这份求而不得；我们说暗恋是最酸涩的，也是因为这份求而不得。所求无法满足，因而更加渴望；所求无法满足，因而患得患失。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心理，没有谁需要为这份喜欢而感到羞耻。喜欢，仰慕，怜爱，欣赏……是我们最纯洁的情感之一。 “我想，我们所有人需要的，只是再多一点点勇气。尝试去触碰你心中的那个人，去看到真实的那个人，去表达你的喜欢……” 表达自己的喜欢。 希尔诺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沮丧地将脸埋进臂弯里。 怎么可能说出口。 他们是师生。 师生。 这是一道不能越过的线。 …… 这两天，希尔诺尽可能缩短晚上的功课时间，将睡眠时间延长。 尤珈老师的花茶很有效，让他能迅速进入深度睡眠，度过安宁的夜晚。 但这并不代表他还能和从前一样，压榨自己的身体。 药水没有效果了，那就只能靠身体自己的意志力。 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够，那就延长到四个小时。 总有办法的。 源自于这几年一直坚持的体能锻炼，哪怕长期睡眠不充分，他的身体素质也不算太差。 白天努力打起精神，努力凝聚专注力，晚上抓紧好每一分每一秒。 再加上过去几年的储备和积累，哪怕接下来整整一年自己都停滞不前，与周围其他人对比起来，他也不会落后多少。 但希尔诺想要的，不是仅仅胜过其他人而已。 他要追赶的是一个遥远的目标。 一个用尽全力也许也抵达不了的终点。 希尔诺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这是他近几日养成的习惯，感觉神志不太清明时，就这么捏一捏。 用处也许不大，但能够成为一个有效的心理暗示，让自己不要无知无觉地就陷入困倦中。 台上的老师讲解着黑魔法思想史。 讲到黑魔法的发展和演变，自然是从那位黑魔法的开创者，阿方索大师讲起。 大魔法师阿方索，活跃于两百年前。 他是黑魔法的开创者，亚弥斯魔法大学的初任校长，黑魔法学院第一代院长，也是亚弥斯军事委员会的原主席。 这样的魔法师本该永久受人敬仰。 可他却在生前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份错误使他至今遭到质疑，毁誉参半。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9节 两百年前的战争时期，阿方索大师作为委员会的主席，隐瞒委员会其他成员，私下里研究“冥界魔法”，并在对魔族的最后一战中使用。 所谓冥界魔法，即是超越黑魔法的极限，打开那扇通往冥界的大门。 没有谁知道冥界魔法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一日的壮观景象终究没能流传下来。 因为所有在场的战士、魔法师，全部都死了。 阿方索击退了魔族的大部队，换来了大陆两百多年的休养生息，但也同样使得所有战场上的同伴遭受死亡。 包括他自己。 所有惊才艳艳的魔法师，所有还未传承己愿的前辈，所有历史悠久的上古魔法，都随着那扇冥界大门的开启，被永久从这个世上抹除。 有人说，他对魔法界造成的重创，比魔族更甚。 大魔法师阿方索，这辈子只犯下过一个错误。 这一个错误，彻底改变了大陆的未来。 没有谁知道，如果当年那场战斗，他不使用出那属于魔鬼的魔法，这片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在那些优秀先辈们的带领下，大陆早已恢复往日的荣光；又也许战争彻底失败，人类文明就此不复存在。 过去已然发生，没有谁能看到那份如果。 近年来，有传闻称他并未死亡，只是去往了冥界成为冥界的生物。 有恐怖势力宣扬，冥界才是天堂，是灵魂的归处，称阿方索大人是先一步飞升去往冥界。 也有民间组织大力渲染黑魔法的恐怖，要求禁止这项反人类的魔法。 流言飞起，民心惶惶。 本该作为武器保护同伴的黑魔法，成为了众矢之的。 但至少在当前的亚弥斯，在课堂之上、书本之中，在老师和学生们心里，黑魔法仍旧只是魔法的其中一种。 魔法本身并无错。 克里斯托弗先生，是当年的委员会中唯一幸存之人，原因无他，那次战争中校长先生没有上战场，仅此而已。 因而主流观点里，也不乏对这位首席地位的质疑。 希尔诺在亚弥斯见到过许多遗物，那些属于校长先生故人的遗物，被校长先生用心安排在亚弥斯各个地方的遗物。 但唯独没有这位阿方索大师的。 或许这两百多年来的无数个日夜，校长先生也想质问那位当初的同伴，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要隐瞒他们。 但终归只是，斯人已逝。 无人能回答。 同校长先生一样，当年那日没有上战场的，也有其他人。 比如上任黑魔法学院的院长，他是那位阿方索大师唯一幸存的徒弟，也是尤珈老师的亲传导师。 这份传承或许也是尤珈老师始终遭受诋毁的原因之一。 猜疑，忌惮，恐惧，诋毁。 仅因为弱小者对强大力量的本能畏惧。 希尔诺坐在课堂上，忽然想明白了。 …… 晚间，他向那位恋爱心理学的老师，回复了消息。 “感谢老师您课后愿意和我谈论这些，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份想法藏在心里。” 【这没什么，我很愿意有学生来咨询。不过我可以进一步询问为什么吗？你之前和我说，对方是你一直以来追逐的目标。我想，难道是因为分不清敬仰和喜欢，所以不愿意莽撞告白吗？】 “不，我分得清。那些情感里，哪一份是喜欢，哪一份是敬仰，我都明白。只不过，对方的身份很特殊，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有些特殊。我……” 希尔诺出神地望着桌子上那一红一黑的两只盒子。 望着那件被洗干净后，打算明天归还的大衣。 他眼神逐渐坚定，输入心中真实的想法。 “我不希望他为难，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让他受到非议。”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为他着想 早上七点半，办公室内。 “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起要求卸了你职的联名上书了，你就一点也不膈应？” 梅纳德靠在办公桌前，晃了晃手中提着的文件袋。 几分钟前他去校长办公室，首席便顺路让他把这些联名书带给尤珈。 要是那些上书者知道，这位首席看也不看这种东西，直接将联名书丢给被投诉之人，恐怕得气得跳脚。 “卸我的职？卸我的哪个职？ “委员会成员身份？学校里的黑魔法学院院长？大陆里的黑魔法协会会长？写作副指挥、读作总指挥的对魔族作战副指挥官？还是那一箩筐被划分到归我管理的研究所？ “呵，卸了我的职，他克里斯托弗再上哪找这么任劳任怨的苦力？” 梅纳德听着同事幽暗的语气，深刻体会到，再冷静的人也会被社畜生活逼疯。 “哎，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你这么直呼首席的大名，你又得被骂上一个月了。” “真可怕。”尤珈凉凉地说。 梅纳德无奈。 这位好友的性子就是这样，真要说来根本不坏，甚至称得上感动大陆十佳好公民。 但那张得罪人的嘴就是这么容易遭人记恨。 他学院的学生甚至也有样学样，一个个活成了“小尤珈”。 真见鬼。 “想起来了，再过几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马拉松飞行赛。啧，一想到还得作为院长去坐观众席，我就烦。” 这位魔法阵学院的院长，日常行事那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上课时永远只放送配好音的视频，绝不露面；就连开学典礼，也是摆的一个投影上去，投影的脸自然也是随手捏的，反正和他本人相去甚远。 尤珈算是他唯一从小长大的损友。 当初对方让他把图书馆禁室的钥匙给某个学生，他都是踌躇了许久，观察那个学生许久，才戴上面具不情不愿上去搭话。 虽然后面也发现，这学生着实令他欣赏就是了。 想到希尔诺的事情，梅纳德神情一变。 “兄弟，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学生了吧？他还前途无量那么年轻，你别毁了人家好孩子。” 看到他同事冷冷看过来的一眼，梅纳德心中瑟缩了一下。 仗着自己从小和对方的交情，他继续说：“他真的不错，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一个好苗子被你糟蹋了，说实话，我也挺喜欢他的……” 尤珈的眼神陡然变得危险。 梅纳德赶紧自证清白：“我说的喜欢，是指老师对学生的单纯的欣赏!不像你，啧。” “你脑袋里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尤珈嘲讽着。 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 老天，总不能是这位大兄弟忽然产生了那种感人的师生情了吧？ 对方不是一向看人跟看猴子一样么？ 梅纳德不理解。 看着尤珈仍然不肯搭理自己的样子，他难得正色。 “我没有开玩笑，兄弟。你之前让我盯紧论坛上的发言，想必你也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却又不敢直接招惹你。如果你们之间传出什么，顶着巨大舆论压力，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你的学生。” 整个亚弥斯的校内论坛，都是梅纳德一人管理。 在前几日某个帖子火爆后，他的这位同事兼发小，便在第一时间严令他时刻盯紧各个板块，一旦有任何不妥当言论，立即删除。 还不放心他用人偶来审核，必须得亲力亲为。 这么些年对方在论坛上的名声都差成什么样了，也没见他上心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梅纳德皱眉问。 像是终于忍受不了同事这几天的再三骚扰，尤珈转过身来看着梅纳德。 “我想做什么？我想让他成为魔法界的第一人。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么？” 看着梅纳德呆滞的神情，尤珈转身走向门口。 “现在，我要去给我亲爱的学生上课了，再见。” 梅纳德看着自己的发小，第一次产生了无法理解对方的感受。 不，这不是第一次。 自从十年前那场事故后，对方就已经做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他的好友竟然真的选择了来做这院长。 明明他们毕业时，首席劝了那么多次，对方都不肯留在亚弥斯任教。 当年这位好兄弟拒绝那位首席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废物教了一百遍也还是废物，魔法的世界不欢迎废物。 这话说得是真刺耳，真难听。 他站在一边，一句话不敢说，生怕那位首席兼校长迁怒于他。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0节 他的好兄弟要不是实力够强，早就被套了不知多少只麻袋了。 当然，这几年对方的脾气好了很多，也许成为老师后心境有了改变。 至于对方究竟为什么要来做这老师，接手这院长的位子。 梅纳德一直没问，也不敢问。 怕对方又想起当年的阴影。 【让他成为魔法界的第一人。】 “……你真的想成为一名好老师？” 梅纳德望着友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 黑魔法实战课被安排在了周五的全天。 上午在室内进行理论授课，下午则在室外。 希尔诺早早地来到教室，坐在离讲台最近的位置。 等到了教室才发现，他来的其实也不算很早。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 但最靠近讲台的那个位置却空了出来。 当他走进教室，许多道视线扫向他。 希尔诺自然地走到这个位置坐下。 没有迟疑。 上课铃响。 他与其他穿着黑魔法学院统一制服的学生一起，看向了那扇推开的门。 这门期待已久的课，终于开始了。 在众人视线的追逐下，尤珈走了进来。 他只拿着一柄法杖，其余什么也没带。 那双有些冷的眼睛随意向第一排扫去，迅速锁定了坐在离讲台最近的，某位学生。 ——就像他每次做演讲时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入v，感谢大家的支持！ 再推推下一本就开的文： 《魔王大人是魅魔》 “作为领导者，你应当学会信赖别人。” “可是老师，您当初不就是因为太信任人类，才被害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甚至不得不与您最厌恶的魔族寻求合作？” 年幼的君王仰着张精致的脸，笑得可爱又无害。 唯有一双独属于兽类的冰冷竖瞳，散发着食物链顶端狩猎者的气息。 品味着空气中传来的情绪波动，它笑意更深，语调低沉。 “信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唯有实力才是一切。因为恐惧而屈服，因为屈服而顺从。 “就像我打不过您，所以乖顺地成为您的学生。 “您看，只有在这里，才能让您心安。 “只要抛弃您生前的那些伪善执着，您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啪。 一本书无情盖在了这张宝石般璀璨的脸上。 “这是这周第三次对我使用魅惑能力，罚抄增加到三千遍。” “哎，您真无趣。”它撇撇嘴，乖乖坐好。 “总有一天我会成功魅惑到您的。” 顽劣的学生坐在王座上，身后那颗桃心尖尾巴活泼地摆动。 他移开视线：“拭目以待。” …… 经过十年冒险，勇者小队终于杀死魔王。 回到王国的他们不仅没有被加功奖赏，反而被诬陷与魔族勾结。 亲眼见证队友们被折磨致死的勇者，绝望徘徊于魔界的深处。 “你就是那个杀死了我父亲的家伙？听说他死前将我‘托付’给你，只要我把你抹杀了，这个约定就作废了吧？” 某日，那抹艳丽的红色撞入这片漆黑的世界。 生来不具人性的野兽，拥有着世间精致的皮囊。 道貌岸然的权势者们，也曾说着最动听的谎言。 而在这之中，唯一遵守约定，给他留下活路的，却是那位早已身死，与他斗争十年的魔族旧王。 多么幽默的世界。 这位新继任的年幼魔王身上，隐隐散发着魅魔的气息。 很淡。 他忽然笑了起来，提起手中剑。 “你说的对，我应该先让我的学生明白，何为尊师重道。” | 本文食用手册 | 1.主受（魔王） 2.老魔王的死另有隐情，攻受间无杀父之仇 * 点击专栏进去可提前收藏~ 第24章 黑魔法实战课 “既然大家坐在这里, 想必都看完了我写的那本书了。” 尤珈说的自然是那本《论黑魔法实战》。 学生们自信地点头，眼中毫无惊讶。 在座每一个人都将这本书研读了两遍以上。 《论黑魔法实战》是这位大魔法师的代表著作。 十二年前发表，从十年前开始每年都会有所修订、发布新版本。 全书包括黑魔法战斗的基础、提升、进阶知识, 并按照个人作战和团队作战分开详细讲述，面面俱到，由深入更深。 ——这部书如果有缺点, 那就是太过深奥晦涩, 读起来有一种意识到自己智商缺失的美感。 大佬眼中的基础知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难以琢磨透。 当然，黑魔法学院的学生, 这群院长的忠实簇拥者自然会说：不, 你读不懂是你的问题，不是书的问题。 这片大陆不会有哪一个黑魔法师没有看过这本书。 它几乎是黑魔法学界的圣经。 而当初这位院长先生写这部著作时，也才20岁，比他们这些学生现如今更年轻。 这本书是他当初的毕业论文。 学生时期的毕业论文，被无数魔法师奉为经典。这种事, 也不过是这位大佬传奇履历的其中一件罢了。 现在，院长先生提出这个话题，一定是想要摘取其中的知识, 来考验他们。 当然没有丝毫问题。他们想。 尤珈扫了他们志在必得的眼神, 点点头：“很好, 我希望你们讲述这本书的最初版，也就是十二年前那版的缺陷和不足。” ……缺陷？ 学生们信心满满的神情一致迷茫起来。 让他们去找这位大魔法师代表作的缺陷，这怎么可能？ 再说了, 既然都有修订版了, 谁还会去看十二年前的初版？ 在座的学生都把这几年新修订的每一版看得仔仔细细。 但是初版？ 抱歉, 真不熟。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这本书的初稿，只不过是一个在校生的毕业论文而已。它当然是漏洞百出。现在我不需要你们写出同样水准的东西，找出其中的缺陷就行了。” 尤珈毫不在意地贬低着自己当初的论文。 学生们很惊讶。 哪怕是初稿，一经发表便已经震惊了整片大陆，正是那部初稿定下了这位黑魔法师的神格。 人们开始承认，他并非仅仅是一名天资聪慧的后辈。 在魔法这条路上，这个年轻的孩子，是他们毋庸置疑的前辈。 看着院长认真的样子，学生们知道他并非开玩笑，不得不开始思考。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1节 这群学生确实都很聪明，纷纷打开搜索引擎，比对起这十年来每部修正版，相比初稿版有什么不同。 这显然是正确思路。 尤珈看着眼前学生们的思路都步入正轨。 其中，唯独离他最近的那个学生——希尔诺没有翻阅任何东西，坐在课桌前，对着白纸，似乎是构思了一会，便提笔开始轻快书写。 没有停顿。 尤珈挑眉。 他说：“今天上午的课结束时，每个人必须交上来一份答卷，一万字以上。交不出来的，今天下午的室外课，可以和我来练习一下对战。” 话音刚落，学生们立刻提笔起来。 也不管脑袋里究竟有什么可写的，总之先把字数堆出来再说。 那可是一万字！ 没有谁想和这位大佬对打。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有当沙包的癖好。 见学生们都开始写作，尤珈干脆走下讲台，绕整个教室一圈。 见到他下来巡视，学生们显然紧张了许多，提着的笔迟迟下不去。 也有学生硬着头皮写下去。 尤珈有时站在某些学生身后停下，看着对方的书写，也不说什么。 有时会点出某些人的明显问题。 比如—— “立体防御魔法在从前叫作反弹魔法，五年前才被统一更改名字。显然，你并不了解，并将其当做书写的错误。你的魔法史课成绩是通过死记硬背得到的？” “迄今为止的记录下，黑魔法的最远射程……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多写了一个零？不妨现在打开你的搜索引擎看看，那个最远记录的保持者是谁。” “请问你是没有修习过战斗心理学这门课程吗？这学期刚上？那么请问你在预习中有注意过最基础的第一章内容吗？” 一圈下来，被点名的学生都暗暗叫苦。 真要说起来，他们在黑魔法上的学习绝对算得上优秀，成绩也都是一顶一的好。 但想要在这种大佬的书中找出纰漏，并且给出一番自己的见解，光靠那些课程考核的知识显然有些不够用了。 听说越是无用的边角知识，越能显现一个人学识的边界。 现在，许多人才发现，他们在黑魔法上的钻研大多仍停留于课程学习，而缺乏主动的钻研和思考。 提笔发言便容易被真正的大佬发现错误。 当然也有部分学生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 至少第一圈巡逻下来，没被指出错误。 但这份庆幸显然来得太早。 转完一圈后，尤珈开始转第二圈。 这一回，教室里的声音几乎从未间断。 到了第二圈，学生们书写的白纸上多了许多内容。 越多的文字，意味着越多出错的可能。 尤珈每到一个座位，看了几眼，便开口简要指出错误。 就那几眼的时间，甚至让人觉得对方根本没看清文字的内容。 可对方指出的错误确实是一根见血，毫无失误。 相比起上一轮的肤浅错误，这一轮的更为刁钻、深刻。 一开始，学生们都觉得，这位院长的声音其实可以低一点，再低一点，犯不着传得整个教室都听见，至少给当事人留下点脸面。 后来，当尤珈指出前面学生的错误时，后面的学生赶紧涂涂改改，奋笔疾书，将相同的错误改正。 再到后面，他们逐渐回过味来了。 尤珈老师的声音在教室中接连不断，说出的那些内容不是书上翻烂的知识，也不是什么成体系的讲解。 ——这些东西通过看书就能自己学习。 这位院长在一对一给他们指出这几年学习中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也许在很多人身上都有共同体现，为其中一个学生指出来，其他人也都能听见。 尤珈老师让他们指出自己十二年前毕业论文的漏洞，可最终下来，漏洞百出的却是他们。 要是在平时，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写出这样稀烂的文章。 “一万字”的极速限制，让他们无法慢慢悠悠冷静思考，只能想到什么抖出来什么。 生死极限下，脑子会下意识地写出最本能的东西。 而这份本能所传递出来的错误，便能代表很多东西。 是他们黑魔法生涯中所必须认真反思的东西。 于是学生们不再抗拒或羞耻，坦坦荡荡地写起论文来。 遇到尤珈老师来指正时，虚心认真地聆听。 等快到中午，每个人的论文都大体成了雏形。 算不上有多创新，但至少没有那种看起来相当可笑的低级错误了。 ——对尤珈来说。 他终于将视线移到距离讲台最近的那个位置。 方才的几遍巡视下，他始终没有看希尔诺的文章。 此刻，希尔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同样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扫过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稿纸，似乎在做最后的检查。 “写完了？”他问。 希尔诺点头。 尤珈站到希尔诺身后看着。 希尔诺感受着老师站在身后的气息，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不知道老师会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对于这份论文，至少希尔诺自己是相当有信心的。 或许不算完美，但绝不会让老师失望。 每年尤珈老师新修订的书出版时，他都会第一时间买来看。 细细比对不同版之间的不同，分析那些删减、修正、补充的文字段落，体会其所蕴含的深意，揣测尤珈老师每年的心路变化。 在这之中，那份初稿自然是作为重中之重，被反复阅读多次。 一年又一年，一遍又一遍，这份在常人眼里枯燥乏味的工作，希尔诺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便一直坚持。 说来也巧，从他十二岁那年开始，尤珈老师便开始了每年的修订工作。 《论黑魔法实战》这本书至今修订了十年，希尔诺便研究了这部书十年。 每一版相比上一年增添了多少，删减了多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倒背如流。 在这个大陆上，希尔诺不认为有谁能够比他更了解这部著作。 在这方面，甚至连尤珈老师本人都不一定能胜过他。 希尔诺曾听说，文字能反映著作者最真实的内心。 这部书的初版，和两年后的第一次修订版之间，整体风格差异极大。 这两版也是所有修订版间，修订内容最多的。 每当对比起这两版书时，希尔诺都能感受到尤珈老师在这两年之间，思想所产生的巨大变化。 触碰那些文字，仿佛在探寻老师当年的内心…… 指出初版的不足和缺陷，这种最初级的事情，对希尔诺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他站在十二年后尤珈老师的肩膀上，审视十二年前尤珈老师的想法。 何其流畅。 希尔诺不认为这份论文有什么大的不足。 原本是这样的。 但尤珈老师始终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 希尔诺感到有些不安。 难道这份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不可能。 “老师？”他试探着问。 过了许久，身后才传来声音：“你念给大家听。” 希尔诺没有犹豫，站起身，认真清晰地读着这份论文。 清亮的声音在教室内回响。 每个学生都停下了手中的笔。 听着听着，有的学生情不自禁将自己的论文揉成团。 ——待会儿还是扔到垃圾桶去吧。 等希尔诺念完，教室内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 尤珈老师的声音从身后再次传来，很近。 “这是一篇优秀的范文……”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2节 下课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连绵不绝。 希尔诺轻微皱眉，他没听到尤珈老师后面说的话。 又或许，老师原本也没打算再说什么。 等铃声结束，尤珈老师已经走向门口。 只留下一句话，让他收齐所有人的论文，截止期限延长，下午的课结束后送至办公室。 希尔诺点头称好。 他转过视线，见到不少同学默默地将桌子上的纸团摊开，试图恢复平整。 有些甚至正从垃圾桶里打捞着什么。 …… 下午的课程在室外进行。 希尔诺提前到演练场，随便找了个绿荫地等待。 后来的学生们到了，纷纷朝着他走来，以他为排头，在后面站成几列。 希尔诺怀疑自己这是被当成课代表了。 上课铃响起时，尤珈准时来到。 见到学生们已经整齐排成几列，微不可查点了头。 算是赞许。 没有开场白，没有寒暄，他直接说：“你们进入黑魔法学院后，学会的第一个魔法是什么？”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人举手说：“远程射击黑魔法。” “课下用了多长时间练习？”老师又问。 这一次，大家的回答没有那么迅速。 彼此之间暗流涌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传递着无声的交流。 ——我用了三个小时，你们该不会都是随便几分钟就练会了吧？ ——我大约练了五个小时左右，不过我肯定是不会举手的，肯定有人跟在我后面回答四小时、三小时，哼。 ——两小时绰绰有余，待会儿要是有人回答三个小时，我再回答好了。 ——这种基础魔法不是一个小时就够了？花费一个小时以上的那该有多蠢？ 每个人都在心底里暗暗揣测着别人的答案，每个人都不愿意率先出头，做那被比下去的炮灰。 不过想也知道，最后练习时常最短的，肯定是希尔诺吧。 像他这样的天才，估计真的是几分钟之内，有手就行。 希尔诺站在队伍的最前排，神色自然，没有回答。 尤珈见众人保持沉默，也没有继续追问。 只让他们依次上前，瞄准远处的定向靶，释放远程射击黑魔法。 人群中又是一阵茫然。 这样的基础魔法再简单不过，早在三年级时他们便掌握得炉火纯青。 此刻周围没有环境影响，那只靶子距离不算多远，也不会移动，想要击中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即便心中保持有困惑，他们还是依次上前。 瞄准。 施法。 完美击中。 每一个人都正正好击中了红心，没有一丝差别。 尤珈点头，没有评价，只继续做出指示：“下一组，连续释放十次远程射击黑魔法，射击间隔不能超过一秒。” 十次。 人群中产生了些许躁动。 这一次，有一个人在最后一下射歪了。 “下一组，二十次。” 有三个人在中途便射歪了。 “三十次。” 二十二人没能全部击中。 十三人起手便严重偏离靶心。 还有两个人紧张地向尤珈报告，魔力耗尽了，实在释放不出来。 尤珈没有批评他们，也没有惩罚什么。 只看了眼人群中最后剩下的几个人。 “继续，五十次。” 这一次，几乎全军覆没。 前面的那几人都失败了。 甚至连前二十次连击都做不成，方才不间断的魔力消耗，已经让他们无法再继续下去。 希尔诺看了眼身旁另一个还坚持到现在的学生。 是那位总排第二名的同学。 希尔诺朝他笑了笑，便走到射击圈内。 利落流畅地完成五十次射击后，退下来。 见状，“第二同学”压力陡然上升。 又是这样。 如果希尔诺这次也失败了，那也就罢了。 可对方偏偏完美完成了，甚至看不出一点勉强的感觉。 但自己已经很累了，连法杖举得都吃力。 上一组的射击，也是咬牙好不容易才稳下来的。 这一次他还能顺利完成吗？ 哪怕这组完成了，下一组又要继续和希尔诺一起竞争。 那个家伙到底还能坚持多久？这样的耐力也太恐怖了…… “第二同学”感觉心底里一片阴影。 果然，在第三十四下，他失手了。 并且射偏得相当严重。 凝聚成拳头大小的魔力，带着死亡的气息，直直朝着下方飞去。 演练场的下方，是亚弥斯校区。 “第二同学”心中刚升起不妙的惊慌，就见空中另一抹黑影掠过。 更快，更浓稠，精准击中自己所释放出的魔力。 两团魔力撞到一起，彼此消融、散去。 他惊讶转头，见到那位院长收回法杖。 对方没有看向自己，只朝着唯一站到最后的希尔诺淡淡道：“你可以休息五分钟，接下来一直进行连续射击，直到你的极限为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希尔诺身上。 极限…… 难道这还不算是极限吗？ 其他人心中的震惊，希尔诺并不知道。 他只认真地点头，听从尤珈老师的指示，进入休息。 原地放松站立，眼睛闭合。 两只手握住法杖，感受着魔力在身体内缓慢流动，运转。 凝神吐气。 早在一年级时，希尔诺便认真练习过快速恢复魔力的方法。 他需要在短暂的夜晚尽可能做更多的练习，那么就必须缩短不必要的休息。 希尔诺毫不犹豫相信，在整个亚弥斯的学生当中，他是最常体会魔力枯竭是什么感觉的人。 大多数时候的夜里，他都会把自己的魔力在练习中尽数耗尽，再通过几分钟的休息，一口气恢复上来。 这样最高效，也能顺便锻炼对体内魔力运转的掌控。 魔力耗尽的滋味不好受，但对希尔诺来说，这不重要。 在心中默数五分钟，他睁开了眼睛。 “我准备好了。” 他看见尤珈老师点头。 希尔诺站上射击区，深吸一口气，吐出。 他举起法杖。 一次、两次、三次……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3节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众人眼见，这位强大的同龄人，甚至将射击速度保持得比先前更快。 施法与施法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他方才释放过的魔力加起来，便已经超出了寻常魔法师的极限。 短短几分钟的休息，竟然能够完全恢复过来？ 何等恐怖的素质！ 当第一百五十一次时，希尔诺暗暗咬了牙，一滴冷汗从背后流下。 他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不似先前那样轻松。 等完成第两百三十四次，希尔诺停下了射击。 两百三十四次射击。 两百三十四次命中红心。 无一偏离。 “为什么不继续？”尤珈淡淡问。 这句话问出了在场许多人的困惑。 “这是我的极限，如果再接着释放，我的状态将无法保持魔法的百分百成功率，无法再准确控制落地点。” 尤珈短暂笑了声，问：”那如果这是在战场上呢？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等你累了就停止攻击。” “战场上，会有我的战友接替我的位子，继续作战。如果说军队中，没有考虑到魔法师的轮换替补问题，那么这是指挥官的失责。”希尔诺一字一句说。 “谁教你的？” “是您教给我的。‘黑魔法绝对不能对着同伴释放’，这句话是黑魔法学院手册的第一条，也是您所作的《论黑魔法实战》这本书中，自第二版来一直保留在扉页的话。 “所以，要么不释放魔法，要么就必须完美释放出魔法，绝对不能有丝毫意外的可能发生。这是我一直以来坚守的信条。” 这份理由，也是希尔诺曾用来回答过，当年飞行课考核后，尤珈老师的问题。 ——你当时犹豫了，没有第一时间攻击目标靶，为什么？ ——我在高速飞行状态下的移动靶命中率不够，我担心会射歪。 强大的黑魔法，杀伤性极强的黑魔法，几乎无法通过白魔法治愈的黑魔法。 它最重要的，并非向上无限攀登难度的极限。 而是要稳。 永远不出错的稳。 永远不会误伤同伴的稳。 当年，希尔诺回答出那句话时，尤珈老师没有再继续追问。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 这份“正确”希尔诺一直坚持到如今。 成百上千次重复练习，成百上千次枯燥乏味，无数个日夜，无数的时间，换来的是绝对的“正确”。 从十二岁开始正式学习魔法。 这期间除开练习，希尔诺从未释放失误过一个魔法，哪怕是最微小的方向偏差。 练习中每一次失误，都是对他而言宝贵的经验。 严格要求，不断复盘，直到抵达那份“百分百成功率”的标准。 站在后面的学生们，看着希尔诺和院长一来一回的问答，紧张得屏住呼吸。 拿院长的话来回答院长，这股勇气太过惊人。 希尔诺的发言也太过震撼。 但谁都揣测不出那位院长的心思。 尤珈深深看了眼希尔诺，继续问：“这个魔法，你练习了多久？” 希尔诺沉默。 几声心跳过后，他说：“一个月，每天两个小时。” 死一般的寂静。 尤珈视线扫过一圈，看着这些呆滞的学生，语气严肃：“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了吗？” 这些学生还停留在方才的震惊中，尚不能理解这位院长的话。 天才如希尔诺，也需要练习这么长时间，为什么？ 差距，练习时间的差距，这份差距意味着什么？ 难道魔法……不是学得越快越好么？ “还不明白吗？呵。”尤珈又短暂笑了声，相比起之前对希尔诺的笑，冷了许多。 “你们花了多长时间练习？十分钟？几十分钟？几个小时？看到自己射出几个不错的魔力后，就认为自己完全掌握了，不需要再练习了？ “你们在练习中，有多少人以百分百释放成功率来要求自己？有多少人去思考过，在对战中精疲力竭之下，如何稳定自己施法的准确率？ “在你们看来，魔法释放失误，不过就是日常中的小事。是否思考过战场之上，你的那份失误便可能击中你的队友，甚至对整个队伍造成严重损害？ “在这里的学习对你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黑魔法对你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你们是否花费时间思考过？ “……” 等这位院长毫不留情地批评一通后，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这群始终保持着优异成绩的学生们，从未有哪一天如此期盼过下课。 目送着尤珈老师离去的身影，希尔诺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要将收好的课堂作业交给老师。 他转过身，正想去催促那几个先前还在大力修改论文的学生，就见到周围的同学们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比从前更火热，甚至有几个眼泪汪汪。 不像是在看人，像是在看神。 饶是希尔诺见惯了这种大场面，也有些受不住。 他无奈地说：“好啦，各位，我还得将你们的作业交给尤珈老师。” …… 等收集齐所有作业，希尔诺进入办公楼。 他在一楼的指示牌上，找到了尤珈老师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站在升降法阵上，握紧法杖，持续输入魔力。 很快，升入该楼层。 轻轻扣响门，门内传出尤珈老师的声音。 “请进。” 希尔诺推开办公室的门。 尤珈老师已然坐在办公桌前，褪下长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室内的温度调控得很足，希尔诺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周身被包裹在温热中。 窗户外的残阳斜斜扎进来，澄黄中渗着些微的红色。 配合着室内若有若无的香味，希尔诺感觉脑海里倦意又泛起。 香味？ 似乎是那种花茶的清香。 希尔诺顺着气味看过去，见到办公室墙壁上挂着许多篮花盆，里面种植着鲜艳的植物。 阳光轻轻搭在它们身上，散开艳丽的三色光芒。 那种醒目的颜色，令希尔诺第一时间认出来。 三色太阳草。 老师说有助眠的作用。 几乎在他心中疑惑的同一时刻，尤珈老师的声音适时响起。 “除了助眠，也有缓和精神，减轻压力的效用，所以我在办公室里放了些。不过你最好不要这么做，长期接触容易犯困。” 相比起今天课堂上的神情，现在的尤珈老师声音温和许多。至少希尔诺这么认为。 “这样呀。”希尔诺点点头，“老师，课堂作业我都带来了，全部收齐了。” “放在这里吧。我大概需要花费半个小时时间批改，这段时间顺便和你讲讲，你在开学考核里面所犯下的错误。” 希尔诺一愣，转瞬惊喜地说：“好的，谢谢老师！” 尤珈老师愿意细致地指导他，纠正他的不足之处。 这整件事，无论是“被老师教导”，还是“能进一步提升”，都令希尔诺由衷感到开心。 双倍的快乐，双倍的满足。 “坐下吧。” 希尔诺坐到了老师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 不同于开学典礼时尤珈老师对他的夸赞，这一回，老师一针见血指出了许多问题。 那些都是希尔诺没有想到的点。 他原以为自己的这次表现还算完美，没想到在老师眼里仍旧有很大进步空间。 看着低头安静接受批评的希尔诺，尤珈懒洋洋又抽出一张作业，快速批改着。 “被老师批评生气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4节 希尔诺诚实地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没达到老师的要求很遗憾。我之前竟然还沾沾自喜，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么你可以继续开心，我不会昧着良心夸奖别人。” 看着希尔诺明显亮起来的眼神，尤珈勾起嘴角。 “我今晚要与其他院长开会，明天上午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下午听院内其他老师的课程报告，晚上继续我手上的研究。周日的白天则需要去确认边境巡逻的任务交接。 “周日的晚上是我能够留给你的时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会在这个时间段等你。看看这两天之后你的进步。” 听着尤珈这详细的日程报告，希尔诺微怔。 下一刻，他明白了过来，欣喜地点头：“我明白了，老师！我会在周日晚上前将您指出的错误重新练习好，周日晚上给您过目。” “好。”尤珈又取出下一份作业批改，“我还需要几分钟批改，你可以先看看旁边的书刊，待会儿还需要麻烦你将这些作业带回去。” 闻言，希尔诺转过头，看向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 老师书架中的书籍，与他自己的基本上相差不大，都是些魔法界最新出的书刊杂志，以黑魔法居多。 获得这一认知，令希尔诺有些小雀喜。 他从中抽出了一本自己最近正在看的书。 翻到中间的页数，安静看起来。 办公室内很静，唯余笔尖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流尽。 批改完最后一份，尤珈收起笔。 抬眼望向桌子的对面。 他的学生安静地伏在桌面上，气息平稳，似是睡着了。 一双蓝灰的异瞳里，罕见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室内三色太阳草的香气，还远没有浓烈到如此见效的地步。 “希尔诺？” “希尔诺？” “……希尔诺？” 尤珈叹了口气，轻轻从桌前起身，小心不发出碰撞的声音。 将熟睡的学生打横抱起，一只手勾住腿弯，一只手托起背。 比上学期更轻了。 他稍微一顿。 走到办公室内隔开的休息室，将消瘦得过分的学生缓缓放在床榻上。 掖好被角，熄灭灯，合上门。 尤珈坐回到办公桌前，把玩着手中的笔，眯起眼睛。 ——有些睡不着，想着散散步或许会好点。 “睡不着？” 他玩味地咀嚼起这句话。 点开通讯。 “梅纳德，十字街宿舍区街道的监控发我一份……嗯，我确实从来不管这些，不过今天忽然发现，有某个小孩很不乖。” 梅纳德，这位魔法阵学院的院长，兼图书馆管理员、学校论坛管理员、学校监控网络管理员，效率一向很高。 作为尤珈的发小兼同事，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发来一段打包视频。 尤珈点开数个，同时播放，快进。 每个视频中，某个白头发的学生，同一时刻半夜出门，又在凌晨同一时刻摸回来。 四年来风雨无阻。 尤珈几乎要气笑了。 他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学生，暗地里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的。 尤珈向后一靠，出神地盯着桌上论文的最上面一张。 那是希尔诺课上所写的。 “你还真敢写。”他自言自语道。 这份论文写得好么？ 写得太好了。 好到如果是十二年前的自己，看到了这份分析和评价，恐怕得纠缠这个“没有半点黑魔法素养的小子”至少一个月。 以绝对的实力差距，挫败对方的一切信心和骄傲。 直到对方肯乖乖低下头道歉。 灯光下，那双异瞳幽暗了几分。 暗灰色的眼睛隐隐作痛，像是勾起了某些不快的回忆。 …… 希尔诺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 他摸了摸四周，自己躺在床上。 床？回到宿舍了吗？ 他摸向床头熟悉的灯，那里空无一物。 不是宿舍。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身上盖着被子，衣服也没有脱下来。 希尔诺下床，推开房间内唯一的门。 瞬间，光亮从外面涌入，刺得他短暂闭上了眼睛。 “你醒了。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关于你的作息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时忽然想到，等完结番外的时候，写师生身份颠倒的年下if线，也就是假如希尔诺当年是尤珈的老师，应该会很有意思。 狂妄自大桀骜不驯的天才后辈，遇到那个温柔包容的优秀前辈，逐步被磨平尖刺和棱角，并产生占有欲和越界的情愫。 尤珈：希尔诺老师是独属于我的老师，谢谢。（微笑） 尤珈：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师吗？（笑容逐渐勉强） 尤珈：老师，你说过这辈子只收我一个徒弟的。（眼神晦暗） ———— 总而言之，今天开始入v啦！ 这几天的更新时间可以见评论区置顶。 等下了夹子，下周一就开始努力日六！ 再次恳求，希望不要养肥我qaq 第25章 身体检查 希尔诺握住门把的手下意识握紧。 “……作息？我的作息很好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师？” 带着一丝侥幸心理，他冷静地辩解起来。 脸上是完美的笑容。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我刚才睡着了？甚至还麻烦老师您将我送到床上去, 真是太不应该了。可能是新学期开学，我的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不过老师您不用在意这种……” 希尔诺语速极快，像是一旦停下来, 便会露怯。 他的话语突兀地止住了。 因为尤珈老师伸手, 在空中张开了一段影像视频。 画面中，是自己深夜出门的身影。 希尔诺闭上嘴，沉默。 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你在向我撒谎。” 他听到尤珈老师说。 “对不起。”希尔诺低下头, 尾音禁不住发颤, 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大脑燥热，像是在充血。 浑身冰凉，像是抽去了生机。 老师知道了。 他每晚几乎是彻夜不归的事情，被老师知道了。 他学习效率低下得可怕这件事，老师知晓了。 他刚才向老师撒谎了。 被老师当场揭穿。 老师……会怎么看待他？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5节 希尔诺不敢去想。 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 仿佛冻在了上面，没有知觉，僵尸一般与门融为一体。 另一只手紧攥, 发抖。 希尔诺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世界也在抖。 天旋地转, 晕得他窒息, 喘不过气。 他明明从来不会对老师说谎的。 他从前没有对老师说过一次谎。 老师说什么，他会去做。 老师的话，他会用心听。 他真的……没有向老师撒过谎…… 这是第一次, 唯一一次, 并当场败露。 “对不起……我, 我不是……有意要欺、欺骗……” 希尔诺结结巴巴, 嗓子发堵，就连声音都变得不像是自己。 他一次又一次停下来，深深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却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能，不能掉眼泪。 会被讨厌的。 他不是…… 尤珈垂下眼眸，静静看着自己的学生颤抖得几乎要哭出来。 准确说来，眼眶大抵已经浸出泪珠。 对方将头埋得太低，他看不见。 不过耳中传入的，那掩饰不住的哭腔和气音，倒是明显。 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爱哭。 不仅爱哭，而且不乐意让人看见。 ——越是这样，越是想细细欣赏对方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 梅纳德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性子恶劣。 尤珈移开视线。 “给。” 泪眼模糊中，希尔诺看到眼前递来一块手帕。 老师知道他在哭。 这一认知，让希尔诺觉得更加难堪。 “谢谢老师。”他有些哽咽，痛恨自己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情绪失控。 鼓起勇气抬起脸，他以为会看见老师失望的眼神，或是嫌弃的眼神。 但出乎所有意料，尤珈老师并没有看向自己。 只侧着身子，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递着手帕。 看着窗外的漆黑夜景。 室内温度很足，尤珈老师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袖口扎到小臂中央，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灯光下苍白得晃眼。 希尔诺吸了吸鼻子，双手接过。 他在心里再次说了句谢谢。 狼狈地擦着眼角的泪水，希尔诺看见尤珈老师已经穿起外衣。 也对，这么晚了，老师本该早就下班的。 如果不是为了照看自己…… “待会儿和我去个地方。”老师说。 希尔诺诧异地睁大眼睛。 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乖乖地跟在老师身后。 出门时，忽然想起什么，低声说：“抱歉，等一下，老师。” 转过身，登登登小跑回去。 再度踏出门，手上抱着一沓纸。 “您让我送回给同学们的作业，我差点忘了。”希尔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夜晚走廊的灯光不算多亮，昏暗中衬得这抹笑更加干净。 很难想象这样笑着的人，方才还在可怜地抽泣。 尤珈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 与尤珈老师一起站在狭小的升降法阵上，希尔诺感觉周围空气太过稀薄。 本该几秒钟迅速落地的法阵，这会儿像是出了什么故障，攀爬得吞吞慢慢，时间几乎停滞。 终于，出了法阵，周围瞬间开阔。 希尔诺长长舒了一口气。 走出办公楼，他默默落在尤珈老师一个身位之后，随着对方的步调走着。 今晚的风不算太凉。 希尔诺感到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他开始设想待会老师问起缘由时，自己该如何作答。 ——喜欢您。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 ——对不起，我的虚荣心太重了。 这话会让他在老师心中的形象迅速下跌。 但是，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偶尔望着老师的背影，希尔诺只觉得心愈发沉重。 尤珈走在前面，没有强行要求自己的学生并排而行。 路过一扇落地窗时，瞥见他的学生像是个小尾巴，亦步亦趋缀在自己身后。 脑袋一点一点垂着，完全不看路，只跟着自己左转右转，完全信任。 尤珈无声低笑了一下。 这条路很长。 等见到老师停下脚步，希尔诺才从胡思乱想中抬起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们似乎走进了一座巨大的花圃，四面八方皆是花海。 唯有中央一条砖块铺成的小路，通向前方一座小木屋。 风格有些像老师的那间食堂。 这是希尔诺的第一反应。 看着自己学生亮晶晶的眼睛，尤珈自然明白对方立即爱上了这里。 他知道他的学生喜欢这种田园式自然风格。 那间食堂的装修便是他拜托这里的主人设计的。 心中微微升起些不快。 尤珈上前，敲响了木屋的门。 “艾莉西亚，我有事请你帮忙。” 听到老师喊出的名字，希尔诺有些惊讶。 是那位白魔法学院的院长。 这么晚了，老师来这里做什么？还带着自己。 没有等待很久，门便开了。 来开门的是一位淡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士，身着轻盈的素色裙子，浅紫色眸子清澈宁静。 “晚上好呀。咦，这是……你的学生？你好呀！” 艾莉西亚原本礼貌地问着好，丝毫没有夜里被人打扰的不快。 她忽然看见尤珈身后的白发孩子，笑容于是更加灿烂。 “您好。”希尔诺立即回以问好。 这位院长和传闻中一样，总是这样热情、阳光，似乎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令她皱眉。 尤珈单刀直入：“请你给他做个身体检查。” “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同时一愣。 希尔诺没有想到，尤珈老师远远地忽然将他带到这里，竟然是要给自己做检查。 艾莉西亚则是好奇地打量起希尔诺，笑着说：“先进屋吧，我给你们倒茶。”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6节 尤珈轻蹙眉，看了眼身侧的希尔诺，还是点了头。 “好的，我们不急，希望你能检查得细致点。” 希尔诺规规矩矩地跟着尤珈老师坐下，两只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手。 艾莉西亚端着一盘点心和茶出来。 她坐在了对面，没有拿起法杖，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只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白发的孩子。 浅紫色眸子逐渐深邃、缥缈。 希尔诺恍然间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变得灵动起来，仿佛拥有了生命。 过了几分钟，艾莉西亚收回了那样严肃圣洁的神情，轻松开口。 “放心吧，这孩子身体很好呢。虽然睡眠不太充足，但有坚持锻炼身体。他对体内魔力的流动掌控得很好，这也反过来强化了身体。 “身体里虽然有魔药的残留，不过药性都很温和，对身体没有刺激性，制作魔药的人看起来相当细心。 “你来我这里，是担心他长期睡眠不足，依靠魔药维持精神，造成身体的负担吧？由于我上述说的这两点，身体并没有造成多少损害，不过凡换一个差一点的身体，或者运用刺激性过强的魔药，这孩子现在可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听着自己的情况被艾莉西亚全部抖出来，希尔诺有一种被老师请家长的错觉。 而尤珈老师就是那个被请的家长。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问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吗？”艾莉西亚好奇地问。 希尔诺看向尤珈老师，对方没有反应。 他老老实实回答：“四年。” 艾莉西亚显得很是诧异。 “四年啊……”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忽然朝尤珈灿烂一笑，“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先回避一下吗？我和这孩子有些悄悄话需要说。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 尤珈眯起眼睛，下意识想拒绝。 但是前不久，他因为拜托对方设计那所食堂的风格，刚欠下人情。 方才又欠下一份。 他于是说：“最多只有半个小时。” 说完，走出门口。 临行前，希尔诺看见对方拿起了自己放在门口的那摞作业。 他眨了眨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呀？”艾莉西亚亲切地问。 “希尔诺。” “希尔诺……真是个好名字。我看见，你有一个很干净的灵魂。” 这回轮到希尔诺诧异。 传言这位学院长天生能够看到灵。 两百年前的白魔法师们都能够通灵，等到现如今，连看到灵都是一种珍贵的天赋了。 没有等待希尔诺接话，这位始终笑意盈盈的学院长，拍了拍手。 “你愿意毕业后成为我的学徒吗？” “诶？” …… 今晚的十字街并不太平。 黑魔法学院的学院内部匿名论坛上，一个神秘的帖子逐渐加热。 “今晚十字街宿舍区的大家，记得都呆在宿舍哦，会有惊喜。楼主我呀，几分钟前已经收到惊喜了呢。（微笑）” “？是有人打算炸宿舍区吗（吃瓜）” “要是没有惊喜，楼主要把自己挂在十字街路灯上吗？” “十字街宿舍区住的，都是咱们学院五年级的学生吧。” “哇！真的是好大的惊喜呀！大家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出门！楼主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收到惊喜了。（微笑）” “哈哈，收到惊喜前，我骂了一句谁这么晚还来敲门。现在正在挑选哪个教学楼的楼顶风景最好。（微笑）” “+1（微笑）” “？这是什么最近流行的梗吗？你们为什么都要微笑？” 某个学生一边刷着牙，一边不解地看着论坛。 他第一次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难不成是他们所说的“惊喜”？学校组织送东西？ 该学生没有多想，打开了门。 院长那张冷酷的、能止小儿夜啼的脸，猝不及防近距离呈现在眼前。 “你的作业。” 啪嗒。 嘴里的牙刷掉在了地上。 两只手颤颤抖抖接过自己生产的那份垃圾。 眼睛目送院长离去，走向下一户宿舍。 他吹着风，看着地上的牙刷，感受着满嘴的泡沫，以及刚洗完头发后随手扎在头顶的冲天发髻。 陷入沉默。 良久，点开论坛。 “我作证，楼主说的惊喜是真的。大家不要太紧张，用自己最自然的状态去迎接惊喜就好啦，最好什么睡衣拖鞋通通穿上。（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你们是都没有自己的学生是吗？ 第26章 您很好 每个人自母体中降临这个世界时, 体内都携带有一定的魔力。 体内魔力的浓度、含量，决定了一个人对魔法的感知力和操控力，极大程度影响其未来在魔法这条道路上的发展。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天赋。 天赋究竟因何而来？学界主流看法分为了两派。 概率学说的支持者认为, 魔力的多少均是与生俱来，随机分配，纯凭运气。 轮回学说的支持者则坚信, 是灵魂从灵界飘往冥界清洗的过程中, 魔力未能洗涤干净，于是在下一次重塑肉胎之时，携带了上一世积累的恩惠。 前者认为天赋是一种天赐的好运, 后者认为天赋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因果。 两种流派争执至今, 截止目前看来还没有分出胜负的苗头。 但这种争论从来与白魔法师们无关。 如果说一个魔法天赋再低下的人，也能够通过后天的训练，走上通常魔法的路——虽然多半无法成为优秀的魔法师。 但没有谁能够通过后天的定向努力，来迈过白魔法那道门槛。 一个人能否成为白魔法师，并不取决于体内的魔力, 而仅要求对灵的亲和力。 世间万千生物皆有灵，深受灵界宠爱的体质特殊者，能够感受到这世间的灵, 并施展进一步的调动、影响。 据说天赋极佳的白魔法师, 甚至能够看到传说中的灵界生物并与之沟通, 比如精灵。 希尔诺这辈子没感受到所谓“灵”的宠爱，也不觉得哪一天自己这双普通人的眼睛，能突然开窍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他自认为这辈子与白魔法无缘。 对于艾莉西亚老师的话, 很是不解。 “感谢您的好意, 但您应该知道, 我一直学习的是黑魔法。我并不是白魔法师, 没有这份资质。”希尔诺直言。 相比之下，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的邀请，至少还算有一定可行性。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艾莉西亚轻轻摇了摇头。 “我始终觉得，作为一名白魔法师，最重要的是对自然和生命的喜悦，是那份虔诚的干净的心，而不是那份施展出的魔法。” “可如果施展不出白魔法，有再好的心也无法救人。”希尔诺下意识说。 这话刚说出口，他蓦地想到了自己的某位友人。 对方拥有白魔法资质，身处白魔法学院，却鲜少使用白魔法，反而更对魔药研究更感兴趣。 魔药学是白魔法学院内部专修的一门课程。 并非主干课程，仅仅算作一种可有可无的选修课，大多数学生并不会去选。 有了方便快捷、时髦值拉满的白魔法，还要去研究原始的草药做什么？ 在白魔法学院遭到冷落的魔药学，在亚弥斯之外却并没有成体系的教学资源。 野生药剂师通常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路子。 希尔诺有时甚至怀疑，他那位友人便是冲着这一门魔药学，才来白魔法学院的。 他缓缓说：“如果魔药学这类课程，能够向那些没有白魔法资质的普通人开放，或许有更多的人能够实现他们的心愿，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艾莉西亚神色微动：“或许你说的对。”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7节 她轻笑说：“你看，我们才聊了不过短短几分钟，你就让我看到了白魔法的另一个未来。如果我们成了师徒，说不定你会让我看到更多的惊喜。” 希尔诺没想到话题又转回到自己身上，颇有些无奈。 “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的，您的学院中有更多比我优秀的人，他们更值得成为您的学徒。让我跟着您，只是浪费您的时间而已。” 艾莉西亚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小黑魔法师。 在她眼中的世界里，这个白发孩子的灵魂如此清澈。 很难得，太难得了。 她见过许多人，许多人的灵魂在这世间逐渐染上尘埃。 年龄小的孩子，灵魂还保持着转世洗净后的通透，越是年岁稍长，越是蒙尘。 这样干净的灵魂，能够保持至如今，可以说是一种奇迹。 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呀。 “我原本一直以为，越明亮的灵魂，越能得到灵界的赐予。你打破了我的这一认知，甚至去学习了黑魔法……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你确实与我接触过的那些黑魔法师们不太一样。” 艾莉西亚接触得最多的黑魔法师，自然是那位黑魔法学院的院长。 黑魔法自带的那种死亡气息，总略微让她感受到不适。 长期浸于黑魔法中的魔法师，又真的能适应这种压抑的气息吗？ “黑魔法意味着无尽的危险与压力，有时也伴随着被误解的痛苦。他们的灵魂总是疲惫而沉重的。在你之前，我也见过一些黑魔法学院的孩子，他们像刺猬一样，神经绷得太紧了。 “但你的灵魂很轻盈，我能感受到你的愉悦和积极，你……” 艾莉西亚忽然陷入沉默。 她想起了对这个孩子的身体检查。 那是持续四年的高压生活。 两双眼睛茫然地望着对方。 半响，艾莉西亚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会白魔法吗？会不会是梦游的时候一直在给自己施加精神治愈类魔法？” “真的没有。”希尔诺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而且我已经有关于未来的方向了，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非常抱歉。” “是尤珈吧，看得出来你是他很珍重的学生。”艾莉西亚感慨着。 心中有些酸溜溜。 要是这样的孩子能来她的学院该多完美呀。 希尔诺有些不好意思：“您误会了，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尤珈老师才会带我来找您的。” 艾莉西亚打趣道：“我们成为同事这么多年，可没见他带过哪些学生来找我，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校医院又不是摆设。看来他很喜欢你呀。” 喜欢…… 哪怕明知道此“喜欢”非彼“喜欢”，希尔诺脸上还是觉得滚烫。 艾莉西亚仿佛没发觉对面人的异样，继续说着：“作为同事，他的能力很强；但作为老师，恐怕很多学生不敢靠近他。这也难怪，毕竟……” “老师他很好。”希尔诺反驳着，试图挽回尤珈老师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真的，他会很用心地指出每个学生的错误，引导他们往正确的方向走，也会担心他们在未来遇到的危险。” 尤珈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件事情，从第一天遇见对方，希尔诺便知道了。 “如果能够听到这些话，我想你的老师会很开心的。毕竟绝大多数时候，他听到的大概都不算什么好话。”艾莉西亚意有所指。 老师也会因为那些流言而伤心吗？ 希尔诺此前并未想到过。 “好啦，你的老师在外面等你了。今晚和你聊的很开心，以后有时间也可以来这里找我聊天呀。” 希尔诺微愣，转而意识到这是艾莉西亚老师对环境的感知力。 他起身道谢：“今天很感谢您的帮忙，打扰您了。” “没关系，我那时正好打算休息几分钟。” 关门前，希尔诺回望一眼。 看见艾莉西亚老师坐回到桌前，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厚重的书，几本笔记。 椅子旁边摆着一架半人高的木板，上面钉满了各种纸条。纸条上画满了文字符号，之间用或明或暗的魔力线牵连。 希尔诺看不懂。 但他忽然明白了，对方今晚开门前正在做什么。 白魔法学院素以学风散漫著称。 这位艾莉西亚学院长总是鼓励学生们多亲近自然，多放松自我，体会生命和自然的愉悦。 希尔诺记得默文总是被迫去参加各式野外露营、手工活动。 再勤奋的人到了白魔法学院，也会成为躺平的咸鱼。 现在看来，艾莉西亚老师并未同样如此要求自己。 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已经洗漱上床了。 联想到上次在尤珈老师的屋子外，也是很晚了，对方才回来。 希尔诺发现，老师们也都很辛苦。 走出小木屋，隔着一段距离之外，尤珈老师站在月色下。 一望无际的旷远花圃，显得他独自一人充满寂寥之意。 见到自己来了，那人影才仿佛从这种厚重的孤独中活了过来。 “走吧。” …… 回去的路上，尤珈老师一直没有提起先前在办公室里的事情。 希尔诺思考了很久，等到分叉路口，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这里分开吧，我就不送你了。记得不要在路上逗留，也不要到处乱跑，回去乖乖睡觉。” “老师，等一下。”希尔诺叫住了正打算离去的对方。 尤珈停下脚步，看向自己一路沉默的学生。 “老师，我一直、一直、一直很仰慕您，将您视作前进的方向。我想要成为老师您这样的人，成为一个能引导他人的人，像您一样帮助大家成为更好的人。 “所以，我一直在拼命努力。您真的，非常好。希望您不要因为那些负面流言伤心，学院里的大家也都很敬仰您。” 希尔诺努力将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并不着痕迹将“喜欢”换成“仰慕”。 学生仰慕老师，是一种很正常的情感吧？ 但，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尤珈重复了一遍，冷笑。 希尔诺心下一颤。 今晚的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尤珈老师接下来的话并非想象中的指责。 “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值得成为的。 “至于那些别人的看法，这些都不重要。你想在魔法上走得更远，就不要去思考这些魔法之外的事情。 “这是你人生中的关键时期，不要让无谓的情感占据你的脑子。只有魔法才是你该追逐的东西。” 无谓的情感…… 希尔诺心跳漏了一拍，有一种被老师看透的错觉。 仿佛自己方才是在告白。 仿佛这份告白被老师毫不留情拒绝了。 “这几天你必须好好睡觉，不准在夜里外出。周日晚上我会看你练习的成效。” “好，好的，老师。”希尔诺小鸡啄米般点头。 慌乱压下心中那份异样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控制欲 这一年, 尤珈十岁。 在同龄人中已然出众，才华初显。 他的玩伴梅纳德问：“在魔法这条路上，你觉得天赋和努力哪一个更重要？” 尤珈：“为什么我不能既有天赋又有努力？” 梅纳德：“只准选一个。” 尤珈：“我选天赋。” 梅纳德：“可大人们都说努力很重要。” 尤珈：“绝大多数人的所谓‘努力’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方向不对的努力没有丝毫意义。至于那种能够比肩天赋的努力，我不信这世上谁能有。” 梅纳德：“那如果一个人，拥有人类极限的意志力, 和超强的执行力, 能够完完全全按照那些天才——比如你——的指示去努力，你觉得怎么样？” 尤珈：“我不信存在这样的人。” 许多年后，他真的见到了这样的人。 在他人生最绝望的黑暗时期。 ……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8节 欣赏着门后小家伙们一张张精彩的表情。 尤珈觉得挺有意思。 被排除在“悄悄话”之外的不快, 有效得到疏解。 等作业全部送完,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他开始往回走。 四下无人的环境里，突兀听到了艾莉西亚的声音。 空灵，缥缈，像是从及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是对方借助灵界生物传来的声音。 “他的身体长期处于魔力枯竭的状态。更准确来说，像一只松散的木桶，一次又一次被粗暴地灌入魔力, 又毫不爱惜地尽数倒出。 “体内运转魔力的脉络, 承受不了这样频繁剧烈的冲击, 这对身体和精神的负担非常大。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不认为正常人有这样的意志力坚持四年。” 尤珈脸上本就淡到看不出的笑意，彻底消散了。 没有出声，他知道空气中那位看不见的生物, 会将心中的想法传递过去。 【如果我说我什么也没做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是指责你施加了某种精神控制, 作为白魔法师, 在精神魔法方面的造诣, 我比你更深。我指的是普通人也能做的事，比如，你在利用他的情感。” 【……】 “作为老师，作为前辈，你失格了，尤珈。” 漆黑的魔法师缓慢行走于街道间，他停靠在墙边。 低头看向手中的纸张。 那是最后一份作业，希尔诺的。 真要说来，尤珈自己也看不上十二年前那份初稿。 一个恃才而傲的年轻人，一个从未正眼看过别人的家伙，对真正的战斗乃至战争，能有多深刻的看法呢？ 不过是一些自以为是的纸面功夫罢了。 通篇是炫技，通篇空无一物。 魔法界竟然将那份初稿奉为宝典，疯了。 但希尔诺看出来了。 他这么些年，到底把自己写过的东西研究得多深？ 真令人惊讶。 “尤珈，你是天才，可其他人不是。你只想要结果，觉得过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从来不关心过程。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要求的那份结果太难了，大多数人会倒在过程中的。” 论文上的字迹娟秀，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顶头的签名相较之下显得随性一些，工整之下带着点张扬的气息。 很自信。 指尖细细磨蹭着“希尔诺”这个名字。 想象着对方在书写这份论文时的信心满满、流畅肆意。 【他的回答是什么？】 “……他说他只想跟着你。” 【呵，看来你的‘感化’并没有成功。】 “我还是认为他当前应该需要静养。如果跟在我身边，我能慢慢修复他身体里的脉络，他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精神压力。这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身体永远应该放在第一位。” 【真可惜，他只愿意跟着我。】 “就是因为你的纵容和牵引，他才会陷得这么深！你是老师，他是学生，你的一句话就能够影响他的想法。我知道你不会在现阶段做出荒唐事，但‘不作为’也是一种错误！我问你，你敢不敢将话说清楚，直接拒绝他？” 【好，今晚我会给他一次机会。】 清冷的路灯下，分叉口。 尤珈没有看向自己的学生，只随口说：“在这里分开吧……” 毫不犹豫抬脚便走，没有给对方留下说话的余地。 “老师，等一下。” 背后，他的学生叫住了他。 如他所料。 尤珈慢吞吞侧过身来，看向他一路沉默的学生。 多么坚定的眼神，似乎要说出很好听的话。 他耐心地等待着。 “我一直很仰慕您……” 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 “我想成为老师您这样的人……” 笑意僵硬住。 神色晦暗。 他缓缓闭上眼睛。 再度睁眼，重新变为希尔诺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引导者。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希尔诺并未察觉，只全身心将注意力投诸话语之上。 努力向倾慕之人，传递那份善意。 尤珈静静地聆听，感受这份由自己的学生亲手捧出的，最真挚最热切的情感。 等终于结束了，乖巧的学生开始期待着自己的回答。 注定要失望。 尤珈干脆顺着心底里那丝被压下的阴郁，冷笑着说：“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值得成为的……” 他其实还可以说出更伤人的话。 说得他的学生当场掉眼泪。 说得他的学生崩溃得无法再做独立的思考。 从此只能乖顺听从他的指示。 但，他舍不得。 所以到了最后，也不过一句“无谓的情感”。 点到这里，就可以了。 不愿意戳破那层隔膜，不想让对方难堪。 这样就足够了。 ——我后退了，你要前进吗？ 他的学生显然被吓坏了，整张脸空白了一瞬，又凭借良好的心理素质镇静下来。 “好、好的，老师！” 那双灵动的冰蓝色眼睛，那微颤的睫毛，那轻轻抿起的唇角，一切的细节由高位者尽收眼底。 尤珈的视线落在对方紧攥的手上。 他的学生又打算作鸵鸟样了。 试图蒙混过关，自欺欺人地否定那份猜测。 可惜，今晚不可以撒娇。 “如果一种情感，会让你伤害你自己。这样的情感还有保留的必要么？”他问。 希尔诺定在了原地。 老师没有戳破那抹脆弱的薄膜。 只是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打着转，揉搓。 以示警告。 一种彻骨的寒意爬上四肢，首先从心脏出发，冻住了血液。 而后击毙了大脑与神经。 酸麻。 微开合着嘴，发不出声音。 那份说不出口的情感，被老师知道了。 现在连自我欺骗都做不到。 灵魂宛若从躯壳里脱出，仿佛坐在台下的观众席，旁观着一场默剧。 他看见老师望着自己，静静等待自己做出回答。 他看见老师那双漂亮的异瞳，看见那只深蓝色眼眸中倒映的自己。 这种时候了，按照自己的性格，应该会相当慌乱才对，就像从前那几次一样。 但那深邃如夜的蓝色中，自己似乎还算体面。 他看见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无力，看见自己将脊背挺得很直。 感受着那份飘荡于空中的自己，伸出手拽住那颗颤抖的心脏。 努力克服上升的引力，一点一点爬回来。 那份自己终于落回到地面，与大地上的自己合二为一。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39节 温热随之回归了心脏与身躯。 希尔诺当然明白，尤珈老师在委婉地劝自己放弃。 不要试图去想那些，不该奢望的东西。 不要去触碰那道红线。 如果想一直做老师心目中那个听话的乖孩子，那么此刻的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已经很清晰了。 但，他舍不得。 “老师，您说的我都会照做。您希望我按时用餐，我做到了；您希望我好好睡觉，我也会做到。但是，唯独这一件事……我不认为这是无谓的情感。这是我的选择，与您无关。” 希尔诺将视线抬起，眼睛明亮。 声音不算多大，甚至有些软，但语气间态度坚定。 “与我无关？” 尤珈闷声短促笑了两下，向前走了一步。 希尔诺下意识浅浅后退两步，两只手交叉紧握垂在身后。 像是保护着一份最宝贵的东西，不被夺取。 “哪怕是您也不能否认我的情感，我会好好地把这份情感埋藏在心里。不会让您遭到牵连，不会让您需要费神来处理这份麻烦。在我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将这份情感呈现到您的面前，不会让您心烦。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下它的……” 希尔诺犹自据理力争。 一只手掌轻轻盖在了他的头顶。 “好。”他听到老师说。 【艾莉西亚，你说大多数人会倒在过程中，但很可惜，我的学生不是那大多数人之一。你将我的学生看太低了。你们总是这样，只看得到情和爱。】 “我不希望你伤害自己的身体，以后做这样的事情之前，要先取得我的同意，明白了吗？” “我明白。”希尔诺乖乖地点头。 【我的学生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这种情感而已。在魔法这条路上，他会走得很远，他生来就该走得远，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而我，只不过是他当前阶段对魔法的寄托。】 “对你心中的那份情感，我不做评价，也可以视作看不见。但是，你不能将这份情感展现给其他人，可以做到吗？” 希尔诺迟疑了片刻，继续点头：“我会做到的。” 【你说的对，我利用了他的情感。但只要这份情感在消失之前，能引导他走正确的方向，让他走得更快、更稳，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尤珈抚摸着希尔诺手感不错的发旋。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轻轻笑了。 看，他给过机会了。 但他的学生不要，不是么？ …… 这一年，尤珈二十岁。 正在撰写那份未来将震撼魔法界的初稿。 他的发小梅纳德说：“今天又帮你婉拒了一份告白。真是的，临近毕业，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就不能让我清静一点。连告白都要别人转述，这份心意怎么可能得到回应呢。” 尤珈：“你学着我的语气回复他们不就好了，保证再没人来找你。” 梅纳德：“人家是暗恋你、喜欢你，又不是你的仇人。你每回都把别人说哭，这样竟然还有人锲而不舍地喜欢你，世上稀奇事真多。” 尤珈：“慕强罢了。他们喜欢的是那个年级第一，而不是我本人。” 梅纳德：“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彼时距离尤珈毕业，还有半年。 梅纳德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忽然有些感慨。 “很难想象你未来喜欢上一个人的样子。” “喜欢？哈。”尤珈转起手中的笔，笑得轻蔑，“你会喜欢你眼中的猴子吗？” “……我说真的，兄弟，要是你哪一天失去了这份实力，想要暴打你的人，能够排满一整个中央演练场。” “嗤，失去这份力量变成猴子？那还是杀了我吧。” 那双完整的深邃如夜的蓝眼睛，盛满了属于天之骄子的肆意。 彼时距离尤珈决定自杀，还有两年半。 离他第一次见到希尔诺，还有两年半。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一个两个的都用爱情来侮辱我的学生，你们懂我的学生么？你们根本不懂。你们说他喜欢我？别逼我发笑。只不过是我这份唯一拿得出手的实力，暂且吸引了他而已。这不是喜欢，这只是他对魔法的追逐而已。但是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帮他成为更好的他。我的学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谁都不配和他站到一起，他是最好的……（省略一万字） 艾莉西亚：（他一直这样吗？） 梅纳德：（……他是有那么一丁点大病，请你见谅。） ———— 明天开始每晚九点更新，努力日六！ 第28章 笔记 十年前那次与尤珈老师的初见, 希尔诺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这位看起来不爱说话的大哥哥，来到他所在的小乡村，随手解救了一次危机, 并好心地教他魔法。 那时候，老师的左眼上还带着一只漆黑的眼罩。 这位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大哥哥，在这里逗留了一两个月, 随后便离开了。 给他留下了一本笔记。 尤珈老师很温柔。 这件事, 希尔诺从一开始就知道。 与老师告别后，他回到宿舍。 推开门，一眼看到那件还没有送回去的大衣。 啊, 周日的时候得送还给老师。 既然与老师做好了约定, 那么今晚，他也会好好地上床睡觉。 泡好清新的花茶，希尔诺坐在桌前，缓慢饮着。 过去那点有些模糊的记忆，缓慢浮现上来。 他从上锁的抽屉里, 拿出一本漆黑的魔法书。 魔法书的封皮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质，摸起来又硬又厚，看上去被黑魔法攻击也不会受损。 当然, 希尔诺是绝对舍不得弄坏一点的。 这本魔法书, 便是尤珈老师当年交给他的笔记。 那个时候, 希尔诺还没有“魔法书”的概念，只觉得这本笔记似乎很是厉害。 每一段文字在阅读时，都能油然感受到魔力的运转趋势, 仿佛一名优秀的魔法师, 在面前做着魔法的展示。 但与其他魔法书不同的是, 这本书一点也不成体系, 更像是一部随性的日记。 日记里记载着，一个起跑线便远远高过其他人的天才，在从小到大的魔法学习中，所产生的感悟与思考，以及那些自创的魔法。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笔记中的字迹逐渐成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优雅潇洒。 在这些字句符号之外，还另有一份文字量巨大的注解，那是当年尤珈老师临别前，花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在上面新增加的。 这本笔记对希尔诺的意义显然非凡。 既是他魔法道路上的启蒙书，也是他进阶的最好“老师”。 由大陆上最优秀的魔法师所亲笔书写的魔法书，是任何教科书所无法比拟的。 没有它，希尔诺相信自己哪怕不眠不休，也绝对不能够在六年的时间内，通过亚弥斯的统一入学测试。 他花费了六年的时间，将这本笔记上的内容，吃透了三分之一。 进入亚弥斯后，又花费四年的时间，再吃透了三分之一。 还剩下的三分之一，大多是尤珈老师自创的一些魔法。 希尔诺没在任何其他地方见过，只能自己对照着老师的讲解琢磨。 他完美记住了理论知识，但一到实际操作，凭借他当前对魔力的掌控和感知，仍然无法完成出来。 希尔诺自然是遗憾的。 不过，通过一年一年的积累，那份与生俱来的极限，总有被打破的一天。 希尔诺期待自己终有一天，将这本笔记上所记载的魔法，全部掌握。 到时候，他想给老师一份惊喜。 不过也可能，老师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毕竟当初尤珈老师说的话，希尔诺没有忘。 ——这样的笔记我还有很多，送了很多人。你不用表现出这副感激得要哭了的样子。 希尔诺叹了口气，顺着羽毛书签，翻开到其中一页。 眼神怀念。 这是当年尤珈老师教给他的第一个魔法。 也是希尔诺施展得最熟练的魔法。 …… 周六早上。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0节 用过早餐，希尔诺开始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老师点出的只是些关键性东西，剩下具体的思路，还得他自己去推敲。 那场考核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回放。 他不断复盘、复盘。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今天的午餐上也画着一张笑脸。 希尔诺想起了第一天吃的那顿蛋包饭，想起了那家店堪称童稚的字迹。 那当然不可能是尤珈老师亲笔写的，老师的字迹可是相当好，有一种希尔诺不太懂的飘逸艺术感。 大概是人偶写的。 至于为什么要特意模仿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字迹，希尔诺想不出来。 不过他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看到这种可可爱爱的字，内心像被触动了一样。 心情都变好了。 至于自己的字，就是那种平平无奇的端正了。 如果有时间，希尔诺也挺想学习一下那种看上去很有个性的字。 用完午餐，打开群聊。 友人们正聊着关于下周六，马拉松飞行赛的事情。 丽兹：正好周六比赛，咱们可以周日去郊游，庆祝希尔诺拿下冠军！ 这份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 没有人怀疑，为什么比赛还没开始，就能够笃定冠军的归属。 郊游啊…… 希尔诺想，他是该学习回归正常生活了。 或许，尤珈老师也希望如此。 午餐后，大脑显得有些乏累。 希尔诺晃了晃脑袋，拿起那本《恋爱心理学》翻开，打算转换一下思维模式，充当休息。 【……暗恋中，对自己产生怀疑是很正常的。担心暗恋的对象不喜欢自己，担心自己不够优秀，担心自己得不到回应，这都没关系。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勇敢地表达出这份喜欢，就是很棒的你了……】 【……也有一种不算健康的暗恋。长期的压抑过后，甚至连“接受喜欢”都做不到了。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家伙，认为没有人会来爱自己，认为自己不配得到暗恋之人的喜欢，一味地否定对方所传达出来的情感……出现这种心理的时候，同学们可以来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或者元素魔法学院的学院长办公室……】 不健康的暗恋…… 希尔诺有些唏嘘。 单是想想，就觉得这样的心理也太让人难过了。 下午，希尔诺照例先去了生态模拟馆。 在这里进行每周的体能锻炼，包括游泳、攀岩以及长跑。 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毕竟下周还有飞行马拉松赛，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亚弥斯岛屿上空，有一块广阔的飞行区。 一颗颗彩球排成望不到边际的长列，划分出来一条条通道。 在这里练习飞行的学生不算太多，毕竟飞行马拉松赛的赛道并非这里，届时会穿过亚弥斯周围相当一片区域的上空，以及低空。 森林、湖泊、山岳、城镇…… 更多的人会在这个周末实地飞行一番，熟悉飞行路径。 每年的赛道其实大差不差，作为连续四年的冠军，希尔诺对亚弥斯周围的空中环境不算陌生。 再加上这周末的时间紧张，索性就只在这里稍微练一下长途飞行的手感。 等感觉练得差不多了，希尔诺顺路到那家餐馆用起晚餐。 晚间，他没有去演练场。 既然晚上还要早睡，那么练习的时间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小时，算下来中途在路上耗费的时间不太合算。 希尔诺干脆就在屋内练习。 屋子里自然不能使用黑魔法。 于是希尔诺只是闭上眼睛，空空挥起法杖，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魔力释放出的样子。 有时，他会停在某一步，打开当时的录像，不断回放某些细节，仔细揣摩。 力求做到完美。 他会向老师证明，不用去熬夜，他也能做到最好。 他必须做到。 自己那场考核的录像视频，自然是在论坛内有人发帖分享。 这一周以来一直挂在首页热帖上。 快到入睡时间点时，结束了练习。 希尔诺躺在浴缸里，一边难得地进行泡澡，一边继续看着自己那段不过几分钟的录像。 每重看一遍，都有新的收获。 直到看无可看，想无可想。 希尔诺躺在温热的水中，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听听别人的看法，更有利于自己的提升。 就像当初开学考核时，他指出另外一名同学的错误一样。 在魔法这方面，自己似乎从来只听尤珈老师一个人的话。 这样是不是一种缺点？ 希尔诺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快毕业了才发现这个问题。 他打开帖子下面的回复。 前排大多数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 “谢谢楼主！爱来自希尔诺的呆毛。” “楼主好人！爱来自希尔诺怀里。” “前排！爱来自口口口口口口。” “哇，楼上是说了什么？竟然被屏蔽加禁言套餐了。” “各位如果不想这个帖子挂掉，就请收起你们变态的想法好吗？（心累）” 希尔诺原本舒缓地躺在浴缸里，看着看着，逐渐坐起身来。 眼神呆滞。 ……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继续向下翻，每层的回复倒是显得“有营养”了，但是逐渐朝着很诡异的方向一路奔去。 和希尔诺想看到的评价，显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他脸红地关掉了论坛。 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回忆，是不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好像，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受欢迎的？ …… 科伦娜叹了口气，面露忧愁。 艾莉西亚给她倒了杯茶，放了盘点心。 “我这小屋子最近还真受欢迎，一天天的总有人来。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怎么了？” “没事，我这学期不是开了一门恋爱心理学的课程吗？有个学生课后找我咨询。唉，我很为他担心。”科伦娜尝了口饼干，“很好吃，甜度刚刚好。” “谢谢。你具体烦恼的事情，我可以听听看吗？可以把涉及隐私相关的内容都去掉。”艾莉西亚关切地说。 科伦娜犹豫了下，将那个学生本就省去了一堆关键信息的描述，又打上了层层厚码。 “他喜欢的是一个比他年长很多的人，而且两人之间相处不多，只在很多年前相处过一两个月。” “嗯？！这不是很危险！”艾莉西亚低声惊呼。 她总觉这种描述很像新闻上常见的骗局。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知道，年长的人最会用那种多了几年的阅历，来哄骗后辈。年轻的后辈会以为那种仰慕就是喜欢。举个例子，这种不健康的关系在师生恋中会尤为凸显。”科伦娜又叹了口气。 这位元素魔法学院的院长，有着赤红色长卷发，气质成熟优雅。 为了学生们的心理健康着想，科伦娜在业余时间里学习了很多相关知识。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都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产生什么样的心理，容易走向哪些歧途……她会像研究魔法一样，用心研究这些事情。 科伦娜亲自开设过许多德育方面的课程，这学期的恋爱心理学便是其中一个。 哪怕那个孩子不是她学院的学生，她也很担心对方。 听到“师生恋”几个字，艾莉西亚端着茶杯，差点呛到了。 “哎，小心点，你还好吗？” “嗯……科伦娜，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我真的有个朋友！这个朋友不是我！” 在对方狐疑的目光下，艾莉西亚清清嗓子，也给出一堆马赛克来。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是老师——不过不是亚弥斯的老师，你不认识他。他呢，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他的学生也很喜欢他。你觉得他们……” “保持距离。”科伦娜斩钉截铁说道，“以及，你确定你的朋友没有问题吗？根据我的研究，师生恋的责任多半是在老师身上。”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1节 艾莉西亚原本准备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面对科伦娜坚决的态度，她试图为她的那位同事解释几句。 “嗯……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的那个朋友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坏。他其实是挺好的一个老师，挺为学生着想……”说着说着，艾莉西亚搬出了希尔诺的那套说法。 科伦娜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下来，但只有一点。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可能对方只是在演戏，你知道的，这都是为了博取学生的好感。”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艾莉西亚也皱起眉。 “我的那个朋友，他确实是喜欢他的学生的，但是他自己不承认。他的学生喜欢他，他也不承认。他只想……呃，只想将他的学生培养成更好的人。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我想问问你的看法，我有点为那个朋友担心。” “可是我只研究学生们的心理问题，你说的这种……等一下，我这两年确实开始学习恋爱心理方面的东西了。”科伦娜忽然想起来。 “你有喜欢的人啦？” “别。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学生们，正处于对爱情好奇的阶段。我觉得如果我自己能够把这个问题研究清楚了，再去教给他们，就能够避免他们走很多弯路。”科伦娜认真说。 “哎，科伦娜，你真的是很好的老师。做你的学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艾莉西亚由衷赞美着。 科伦娜淡淡苦笑着，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 她转移话题说：“如果你的那个朋友有需要，也可以来心理咨询室找我。哦，不过你说他不在亚弥斯，那也可以线上找我。只有亲自和对方聊过，知道了具体的情况，我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话说到这，艾莉西亚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了。 见状，科伦娜越发怀疑了：“你真的没骗我？如果是艾莉西亚你的话，只要看一眼不就知道对方的精神状况如何吗？完全不需要来问我呀。你才是精神方面的专家。” “不不不，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随便探查别人灵魂的状态是很不礼貌的。”艾莉西亚紧张地又喝了口茶。 她绝对不能把尤珈的事情给捅出去。 “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可以直接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该不会你说的那个‘师生恋’的朋友，到头来还是你自己吧，艾莉西亚？” 科伦娜眯起眼睛。 “还是说，你的那个朋友，是我认识的人？我们学校的老师中……” “咳，对不起，科伦娜，我骗了你。是我，我在从前似乎爱上了我的学生，可我不能够告诉你那个学生是谁，我想保护对方。对不起，科伦娜，我想要听听你的看法。虽然现在我不爱了——这是重点——我还是想要知道这份心理的缘由。” 艾莉西亚含泪收下了这份猜测。 科伦娜终于笑了：“哎，你完全可以早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呢？来，我给你讲讲我那本书的第一章内容，关于暗恋……” …… 那年的入学考核，梅纳德抽签成为了主考官。 他苦着一张脸，向同事兼发小双手合十。 “拜托拜托，兄弟，大哥，义父，父亲大人！可以请你代替我去吗？我真的不能见到那么多人，我会死掉的，真的。你也不想这周的新闻头条，是亚弥斯入学考核的考官，在人群中昏倒吧？” “你几年前读书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有病。”尤珈左眼上带着一只眼罩，那只露出来的右眼里面满是嫌弃。 “哎，你知道的，人越独处得久了，就越是没办法和别人待在一起。自从毕业后不用再天天和人打交道，除了你和首席他们，我已经开始对人类过敏了。” 嫌弃归嫌弃，尤珈还是应了好友的请托。 也许做好事真的会获得回报。 他在考核中见到了当年的那个孩子。 六年过去，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对方的样貌。 有时连尤珈自己都会怀疑，脑海里的那份回忆，是否是他潜意识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编构出来的幻想。 可当对方再次出现在眼前，尤珈却一眼认出来了。 那双冰蓝色眼睛，很清澈。 当年的孩子长大了，站在人群中，气质出众，神色淡淡。 看起来不会再像六年前一样，打着哭腔追在自己后面喊大哥哥。 他真的做到了，用六年的时间来到这里。 尤珈拿起那份理论考核的成绩排名，对方的名字摆在第一个，相比之第二名遥遥领先。 实战考核，首先考察的是魔法的掌控力。 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 但基础却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那个孩子做到了满分。 接下来是自由展示环节，展示任意一项魔法。 有的考生选择求稳，中规中矩选择了基础常见的魔法。 也有的考生为了留下好印象，选择了一些难度较高的魔法。 不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掌握得最熟练的魔法。 轮到那个孩子。 起手很利落。 几个副考官点头。 希尔诺用出了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魔法。 很特殊，很新颖。 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份魔法对使用者的感知力、操控力以及熟练度，要求极高。 几个副考官禁不住鼓起掌来。 哐。 身侧发出巨响。 他们一齐转头，见到那位黑魔法学院的院长，蹭地站起来。 椅子被带得差点倒在地。 “我去趟洗手间。”声音有些沙哑。 桌子上留下的考核表中。 那位名为希尔诺的考生后面，勾上了满分。 ——过了整整六年，看见自己所创造出来的魔法，再次在这个世界上展现出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尤珈说不上来。 等考核全部结束，他回到魔法阵学院办公室，将成绩单交付给梅纳德汇总。 “谢啦，好兄弟，今天请你吃饭。等会儿，你刚才是不是哭了？谁能把你惹哭啊？我的天……需不要你好兄弟坚实的臂膀？” 尤珈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转身就走。 “等一下！” 梅纳德飞奔到发小跟前，震惊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终于肯摘下眼罩了！” 他有些欣慰，或许这意味着友人从此能够，彻底从六年前那次事故中走出来。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只暗灰色的左眼，还是同六年前一样，没有恢复。 “这只眼睛……” 尤珈沉默地看着好友，对方一脸担忧却又不敢贸然询问。 他的这位发小虽然日常跟个木头一样，对周围人的情绪毫不关心——事实上也感知不出来——但至少在这种时候，还算有个人样。 “呵。” 尤珈笑了声，笑得有些嘲讽。 “我特意保留下来的，看起来不错吧？” 梅纳德果然没有任何察觉，拍拍他的肩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问题了。没有你坐镇，咱委员会都得玩完。你还别说，现在好像很流行这种异瞳，这么看确实挺酷……” 听着好友喋喋不休的话，尤珈摆了摆手，走出了门。 ——是啊，他们没了自己可怎么办呢？ 所以，他必须永远，永远做那个首屈一指的，狂妄的，自大的，恶心的，站在所有人之上的“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1 希尔诺：尤珈老师很温柔。 梅纳德：噗。 希尔诺：十年前，他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耐心指导我走上魔法这条路。 梅纳德：噗。 希尔诺：老师当年随手给了我一本笔记，说这样的笔记他多的是，送了很多人，不要放在心上。 梅纳德：（救救我，笑得肚子好痛） 2 希尔诺：在魔法这条路上，一直以来我都只听尤珈老师的话，我终于发现这样不好。人是要吸收各方面的意见才能进步的。 尤珈：停。你从前的想法很好，现在的想法很危险。（警觉）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2节 第29章 赛前准备 尤珈老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希尔诺隐隐感觉到, 老师对自己似乎抱有某种期望。 让老师注意到自己，让老师觉得自己很特殊，让老师将目光更多地投诸自己身上……这些他似乎做到了。 他感觉, 老师在考察自己。 如果未来这一年下来，他的表现能够通过老师的考核，能够完美达到老师的期望, 最后是不是就真的有可能获得老师的认可, 成为对方这辈子的第一个学徒？ 希尔诺觉得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无比光明的大道。 未来从未有如此清晰过。 他必须要用力抓住这份机会。 至于自己的那份小小心思…… 希尔诺垂下目光，落在昨晚睡前看的那本笔记上。 他原以为, 自己四年来夜不归宿的行为被发现后, 老师会相当生气。 可最后老师也不过是带他去做了身体检查。 他原以为，自己学习效率低下这件事被知道后，老师会相当嫌弃。 可老师却还是愿意亲自一对一教导自己。 他原以为，老师看穿自己的那份情感后，会远离他, 抵触他，甚至指责他。 但老师只是说，不要把这份情感展露出来。 以及, 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希尔诺无法理解,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 用那些负面的词汇来形容尤珈老师。 那明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他越是接触，越是喜欢。 希尔诺双手举起那本笔记。 在窗前映着阳光，封壳流光溢彩, 仿佛魔力在其上平稳滑动。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全部吃透。” 希尔诺拉开抽屉, 抽屉里垫着绒质软垫。 他把笔记轻轻摆放到正中央, 连一丝偏差也没有。 ——以及, 总有一天我会向你的主人告白的。 希尔诺在心底里悄悄说着。 仔细锁上抽屉。 他打开通讯，在群聊里回复了句“我开始出发了”。 走出宿舍。 这周日上午约定的地点是一间咖啡馆。 咖啡馆距离四个人各自的宿舍区差不多远。 希尔诺赶到的时候，莱恩已经在那等候，坐在露天撑伞的圆桌里。 对方一如既往按照大家的口味，提前点好了饮料及点心。 再过几分钟，丽兹也匆匆忙忙赶来。 等默文最后也赶到，人便齐了。 “今天天气可真好，听说下周六马拉松飞行赛那天，也是和今天差不多的天气。”丽兹抿了口吸管，笑着转头，“哇，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喜欢多放糖的？” “上周典礼前采购零食时，听你提了一嘴。”莱恩说。 希尔诺很是感慨：“莱恩总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原本几个人是打算在群里谈一谈下周比赛的事情，一问得知今天上午大家都难得有空，便干脆出来聚在一起。 当时希尔诺说今年就不去实地探查赛道了，没想到剩下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表示自己已经在周六飞过一遍现场了。 希尔诺：你们今年也打算参赛吗？ 默文：拒绝。我会在中途累死的。你是不知道，我昨天慢悠悠飞了一圈，用跟老头子散步一样的速度，回来后骨头都觉得散架了。 莱恩：我对这种活动兴趣不大，奖品不值钱。（发出一张耿直的表情包） 丽兹：参加这种比赛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太费时间了。再说我耐力和飞行能力都不算太好，最终肯定得不了什么好名次的。 希尔诺：……所以，你们去探查什么？ 默文、莱恩、丽兹：当然是为了你！ 虽然三个人是一个赛一个地不感兴趣，也不愿意参赛，他们还是兴冲冲地为希尔诺调查好了各种东西。 哪怕是永远忙于和时间赛跑的丽兹，也放下了手头的各种东西。 作为学生会会长，她每天不是穿梭于四个魔法系的学习中，就是多线程处理着学生会事务，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带风。 参加这种比赛对她来说没多大意义。既不能提升魔法能力，对她未来的理想来说，也刷不了履历。 但是给友人提前做好参谋，节省时间，帮助他更稳妥地获得冠军，显然相当有意义。 ——当然，每天提前半个小时起床，配合着当日的天气，给自己精心编织一份发型，让自己永远明丽灿烂，也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从内到外，都要闪闪发光。这是丽兹在心目中排行第二的座右铭。 “今年再次夺冠，希尔诺你就是连续五年冠军的全冠选手了！你都不知道，飞行社社团的招新海报，年年都挂着你的头像！”丽兹显然很是兴奋。 默文吐槽着说：“等一下，希尔诺他又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拿他来吸引新生入社团，也太卑鄙了吧。进去后发现货不对板，那些新生会不会哭啊？” “默文说的对。丽兹你可以找飞行社社长，帮希尔诺向他们索要广告费，否则不能白白挂着希尔诺的脸。”莱恩若有所思，又点了下头，“听说飞行社是我们学校社团里面，经费最多的，对吧？” 丽兹愣了愣，恍然大悟：“你说的对！怪不得他们社团招新季时，每年那么火爆……” 她转头看向希尔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希尔诺对这种事情，其实不算多在意。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别人打了广告，听起来有些微妙。 不过他自己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损害。 但既然朋友们主动提出帮忙，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适当向对方说明一下就可以了，感谢你的帮忙，丽兹。” “没事，安心，我有分寸的。说到底，社团长进行这种‘不良竞争’，本身也在我的管理范围内。” 得到希尔诺的同意，丽兹迅速打开了通讯，直接私聊起那位尚且浑然不知的社长。 看着这位学生会会长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其余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我说，莱恩你真的是什么话题都能转到钱啊。”对这个话题一转诡异的走向，默文很是震惊。 莱恩温和地笑着：“来我们学院，你就懂得贫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据说魔法阵学院的学生，人均兼职两个以上的工作。 赚进来的钱，不多一会儿就会在研究练习中花费掉。 每天不是在赚钱，就是在烧钱的路上。 狠狠打破了绝大多数人对于“书呆子”的认知。 很快，丽兹便搞定了那边的沟通。 “不愧是希尔诺，对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甚至还问我能不能邀请你进飞行社，哪怕只是挂个名。” 丽兹感慨着，将那位社长的联系方式转给希尔诺，让他亲自和对方谈一谈“广告费”的具体事项。 “那对方大概要失望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希尔诺摇摇头笑道。 “说起来，感觉今天希尔诺好像气色好了很多。”默文“咦”了一声，忽然发现。 其他两个人也好奇地打量起来。 “哇，好像确实是。之前的希尔诺总有一种太清冷的感觉了，像是一片安静的湖水，一个石头丢过去也只能激起一点涟漪。又感觉像是一面镜子，很容易碎裂……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丽兹发现这一桌的视线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默文怀疑道：“丽兹之前有这么细腻吗？” “感觉几天不见，从小孩长成大人了。”莱恩点点头。 丽兹不满地抱起双臂：“我承认这学期蹭了门文学鉴赏的课，稍微熏陶了那么一点点。你们也不用这么损之前的我吧？” 开学典礼的那个所谓“华丽表演”，差点就让她翻车了。 她痛心疾首，决定得弥补一下短板，生怕以后又碰上这种花里胡哨的考核。 莱恩笑了笑，适时拉回了话题：“还是说回希尔诺吧。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感觉希尔诺你看上去确实更开心了一点。” 以前的希尔诺，对于旁人来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眼睛好像永远在看一样很遥远的事物，视线没有落在周围。 虽然作为朋友，他们明白，对方只不过是用尽全力在追赶那位黑魔法学院的院长而已。 现在的希尔诺，单是站在那里，就很鲜活。 仿佛终于愿意停下来看看周围的风景了。 希尔诺不知道友人们的想法，只在心里小骄傲了一下：“我这几天三餐都有认真吃，也开始保持早睡早起的优良作息了。” 他停下来，满是期待地等待他们继续询问原因。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担忧。 “那位尤珈老师，是批评你了吗？”丽兹难以想象，希尔诺会放弃四年来的坚持。 莱恩也小心地组织起语言：“不用太在意那位院长的，希尔诺你已经很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遇到的人。” 默文紧张地说：“是不是那个老师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对这件事情，三个人各自有着不同的认知。 希尔诺只感到一阵茫然。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3节 “因为尤珈老师说希望我这样。”他说。 丽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她松了口气：“真好，看来尤珈老师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呀。” 至于默文和莱恩，则是根据各自的认知，继续困惑着，思考着，头脑风暴着。 见闲聊差不多了，丽兹开始切入今天的正题。 “今年参赛的人可非常多，比以往每年都多。”她打开了官网上公开发布的报名表。 “校长先生也很看重这次比赛。我听说到那一天，会在体育频道实时直播赛况。甚至会请来当今大陆飞行马拉松的明星选手，为冠军颁奖。至于具体的通知消息会在下周一发布。” 明星选手？ 莱恩和默文从先前的困惑中抬头，又转入新的困惑。 他们对飞行马拉松毫不感兴趣，坐在这里唯一参加过校内比赛的，便是希尔诺。 两双眼睛看向希尔诺。 希尔诺也困惑地回望着他们。 他只是每年定时去参加校内比赛而已，至于校外的那些大型赛事，不看，不懂，不知情。 “你们呀，真的需要好好恶补一下常识了！大陆上最受欢迎的体育赛事，就是飞行马拉松……”丽兹悄咪咪背诵着刚搜索出来的百科。 或许因为人类天生没有翱翔于天际的翅膀，魔法却打破了这一生物的极限，使得人类有了触碰那片蓝天的可能。 全大陆对飞行马拉松的狂热，是有目共睹的。 “至于那位明星选手，等我再搜搜看……” 默文切了声：“什么嘛，丽兹你自己不也完全不懂吗？” “我哪来的时间看这类比赛。”丽兹嘟哝着。 等四个脑袋凑到一起，差不多了解了那位明星选手，在大陆的人气有多高之后，他们一起产生了最终的困惑。 下周六的飞行马拉松，终归只是在校生们的比赛，其含金量当然远不及外面那些职业选手所参加的职业比赛。 校长先生为什么这么重视？ 丽兹托着下巴想了想。 “毕竟亚弥斯可从来没有过连续五年冠军的参赛选手。即使是那位尤珈老师，当初读了两年也就毕业了，只拿到过两年冠军。也就是说希尔诺你将成为第一个！校长先生也许觉得这是很好的一次宣传机会吧。”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件重要的事情。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打破希尔诺你全冠的可能。今年参赛的人真的非常多。不少从前对马拉松飞行赛不感兴趣的学生，都来参加了。 “比如这个人，我认为是你今年最需要警惕的竞争对手。你应该认识吧？他是学生会里黑魔法学院分会的副会长。” 说着，丽兹点开了报名列表中记录的资料。 亚弥斯学生会统共包括一个总会长，和分别来自各个学院的四个副会长。 希尔诺记得，丽兹便是在三年级时以绝对领先的票数，成为了学生会里元素魔法学院的副会长，又在四年级时迅速接任了总会长的职务。 他低下头看了眼丽兹点开的照片。 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 贾森。 那位总排第二的同学。 希尔诺的神色微妙：“嗯，我确实认识。” 默文凑过来随便瞟了一眼，皱起眉头来：“好熟悉的脸，这是不是三年级时那个讨厌鬼？” 他看向希尔诺。 希尔诺不解：“……讨厌鬼？” 默文叹了口气：“你那时候果然没记住他的脸。” 那还是三年级开学时，刚分流后不久。 他背着大罐小罐的药水，正准备回宿舍，就听到路过的某个比赛场馆里爆发出惊天的呼声。 正好身上这堆东西太沉，默文于是走进去，打算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顺便看看比赛。 等好不容易挤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才看清台上是两个黑袍子学生拿着法杖在切磋。 学校自然是不允许用黑魔法互殴的，两个人用的都是相当无害的基础魔法。 他看得昏昏欲睡。 毕竟连他这样对战斗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出来了场上的局势完全是一边倒。 那个白头发的学生压着对方，打得又快又狠，一点反击的机会都不给。 竞技比赛不都是有来有往才够有趣吗？ 这周围的人叫得这么起劲做什么？ 等再看几分钟，观察清楚周围的人都举着各式的名牌，写着同一个名字，叫着同一个名字。 他懂了。 这是追星来了。 默文开始后悔自己踏入这里面。 坐在人群里，他显得格格不入。 事情的转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默文一抬眼，正巧看见那个被一直压制的学生，摔倒在地，释放出一个歪到离谱的漆黑魔箭，直直射中了头顶的光源。 魔箭射出去，迅速反弹，朝着释放者本人飞来。 电光火石之间，默文还没来得及产生“完了”的想法，那个白头发的学生立刻便扑了过去，将另一人拉倒在地。 远远望过去，多亏了那一拉手，魔箭没有射中要害。 但情况似乎仍然并不乐观。 那个白头发的学生迅速背起受伤的人，向场外跑来，边跑边焦急大喊。 “这里有没有白魔法学院的学生？他受到黑魔法攻击了，在老师们赶来前，需要及时稳住侵蚀！” 所以说，默文真的很讨厌黑魔法师。 随随便便就能够差点弄出人命来。 不过也还好，那魔箭看上去就没太大杀伤力，估计那个学生也才刚学黑魔法不久。 侵蚀应该很好解决。 这么大的场馆，不至于连个白魔法师都没有吧？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应那个白发的学生。 默文神色一凝。 ……不是吧？ 他环顾四周，发现在场真的只有自己一个穿白袍子的。 要命，他两周前才穿上这套袍子啊！ 而且这两周一直在学习那些什么“感悟自然”的大道理！ 背着人的白发学生在台下到处穿梭，终于走来了这里。 目光扫到自己身上这显眼的白色袍子，迅速跑来。 速度快到默文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人不是刚经历过激烈的切磋吗？ 背上还背了个人！ “你好！我刚刚已经联络了老师，可以请你帮忙一下吗？只要最基础的防治魔法就好！” 对方看上去相当焦急，脸上全是汗。 “抱歉，我穿上这身袍子才两周，这两周里连法杖都没挥过几次。你说的那个魔法，我完全没听过。”默文实话实说。 白发学生的眼神暗淡下来了。 默文忍不住说：“放轻松，黑魔法虽然很危险，但刚才那个魔箭很明显不成气候，他死不了，也不会有什么身体的损害。” “但在老师们来之前，他会很痛。”对方担忧地说。 那不是他自作自受吗？ 默文在心理吐槽着。 他举起手说：“我这里有止痛的药水，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只要让他别发出这种像是被砍了脑袋的声音，就没问题了吧？” 白发学生背上的那个人，瞪了自己一眼。 默文耸耸肩。 “药水？” 默文放下背包，从里面翻出来一细瘦瓶子。 在场其余人纷纷露出怀疑的目光：“真的不会出事吗？” “啧，那就让他疼死在那吧，别用。” 白发学生皱了皱眉，轻声问背上的人：“你要试试吗？” “……好。” 于是对方接过瓶子，从上倾倒下来，隔着空气喝了几口。 “喂，你……”默文震惊。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但是现在他精神状况不太好，疼得要昏迷了。既然我要给他喝药，我就得为这份药水的安全性负责。” 默文闭上了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4节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背上那个家伙。 想说其实对方还没到“精神状况不太好”的程度，这会儿估计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脑袋清楚得很。 喝下后没有异样，希尔诺确认了药水的安全性，开始拿着瓶子给这位同学灌药。 很快，对方急促的痛呼声缓解了。 “真厉害。”希尔诺赞美着。 默文有些不自在地扭开脸，小声说：“谢谢，我还有事，得走了。” “好的，感谢你的帮忙。我是希尔诺，黑魔法学院三年级学生。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默文，白魔法学院三年级。” …… 等各自七嘴八舌，向希尔诺分享了实地探查的结果后，已经快到中午。 几个人匆匆分别，去做自己的事情。 与大多数朋友不一样，他们四个很少聚在一起用餐，毕竟每个人都很忙，有着各自的事情要做，时间上并不好安排。 不过倒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友谊并不需要通过经常相聚来维持。 回宿舍的路上，默文正巧遇到了那位贾森。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脸色看起来相当臭。 明明当初自己还算是有“救命之恩”，后来几年他们却经常偶遇，因为各种鸡皮蒜毛的小事，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我刚和希尔诺分开。”默文说。 贾森停顿了下，哼了声：“你和谁刚刚在做什么，关我什么事？” “以前我其实还挺讨厌你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有点可怜。”默文继续说。 贾森捉摸不清这人想说什么。 这个白魔法学院的家伙，一点学院气质都没有。 什么温和，什么友善，什么热情……没有，通通没有。 默文悠悠说：“你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说实话，我劝你放弃，喜欢希尔诺的多了去了……” 贾森脸色涨红：“你、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对、对……很多人喜欢他，我当然知道！” 说到后面，他开始有些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啊对对对，你只是把希尔诺当竞争对手。我真劝你早点放弃，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谁竞争。” 默文语重心长地说完这句话，便沿着既定路线离开了。 留下贾森在原地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总结一下，目前两人各自的朋友，对他俩情况的认知。 艾莉西亚：同事心理好像有点问题，他学生身体好像也有点问题，很担心，但我不可以泄密。 科伦娜：我不允许任何人哄骗我课堂上的学生，很担心，但我不可以泄密。 莱恩：希尔诺暗恋他的老师，很担心，但我不可以泄密。 默文：希尔诺的老师暗恋希尔诺，很担心，但我不可以泄密。 梅纳德：好兄弟喜欢上他学生了，虽然偶尔会犯点病说些怪话，不过问题不大。（←社恐永远没机会泄密） 丽兹：发生什么事啦？（清澈且迷茫的脸） 第30章 一对一指导 希尔诺觉得, 自己总是幸运的。 无论是在很小的时候，被爷爷奶奶捡到抚养，还是十二岁时遇到尤珈老师, 又或是进入亚弥斯后结识了许多友人。 上天总是在眷顾他。 包括一年级时的马拉松飞行赛。 每年校内飞行赛的举办时间并不固定。 一年级时，恰巧比赛被设定在学期中的时间段。 如果同今年一样，在开学初便举行, 希尔诺是绝对无法参加比赛的。 别说冠军了, 能不能飞完全程都是问题。 但那年，当马拉松飞行赛的消息来临时，希尔诺已经上完半学期的飞行课。 总算不是菜鸟了。 希尔诺想趁这个机会, 好好锻炼自己的飞行技术。 于是他报名参赛。 一遍又一遍飞过那段赛道。 将尤珈老师在课上的讲解反复琢磨。 每天走在路上, 脑海里都在想象一个个弯道，一个个下降，一个个盘旋。 结果，那一年就成为了一匹谁都没能预料的黑马，拿下冠军。 当时站在颁奖台上, 是克里斯托弗校长先生给他亲自戴上奖牌。 那位校长温和地照例询问他的感想。 台下人很多。 无数闪光灯亮起。 希尔诺一双眼睛也同样亮晶晶。 “我要感谢我的飞行课老师尤珈老师……” …… 在宿舍里泡了一下午的书。 眼看快到晚上，时间差不多，尤珈老师也应该忙完了工作。 希尔诺向老师发送信息, 询问起今晚检查考核内容的事。 “老师, 我已经准备好了, 请问您什么时间方便？” 那天过后，他拿到了老师的联系方式。 看着自己设置的特别关心中，顶着尤珈老师的名字, 希尔诺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可以先一起吃晚饭。】 希尔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微张着嘴, 眼睛眨也不眨, 将这串文字从头到尾看了三遍。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字。 没过多久, 老师又发送过来一句。 【很多学生帮老师做事或者讨论东西时，会一起用餐，这很常见。】 希尔诺显然很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有多么突兀。 他删删改改，仔细检查，才终于发送出回复：“还没有，我正准备去吃。如果不打扰您的话，我很愿意的！” 尤珈老师于是发送过来一个位置信息。 希尔诺连戳三下，保存好位置，看着导航图上从自己所在的宿舍，弯弯绕绕一条红线指向老师的位置。 他双手握拳，小声喊了句耶。 一路上，希尔诺哼着没有节律的调子，情不自禁幻想着和老师坐在一起用餐的场景。 他到时候是会坐在老师的对面，还是旁边？ 点餐时是应该自己来点，还是老师来点？ 又或者各自点想要的东西，不需要询问对方的想法？ 老师的口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等到距离尤珈老师越来越近，导航图上的线路越来越短，这份难以平复的喜悦和激动，却逐渐转变为淡淡的紧张。 脚步越走越慢。 上一次和老师一起用餐，还是在十年前。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 记忆里和那个温柔的大哥哥坐在一起，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自在。 现在自己不是小孩了，尤珈老师对自己也没多少印象。 希尔诺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自己有时和老师站在一起，都会觉得心跳加速，说不上话来。 一起用餐……这会心慌成什么样？ 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在老师面前会不会很僵硬？ 老师会不会认为他太沉默，不自然？ 旁边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 抱着种种忧虑，希尔诺踏入了导航上那间餐厅。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5节 周围环境很陌生，他没来过。 里面也几乎没有人。 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希尔诺按照老师发来的信息，进入其中一间包厢。 尤珈老师坐在里面，桌上空荡荡，唯有面前展开了一张张发亮的屏幕。 希尔诺甚至连老师的脸都看不见。 没有料到是这种场景，他握住门把手，愣住了。 很快意识到老师在办公，希尔诺轻轻关上门，坐到老师对面，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候，他才透过半透明的屏幕，隐隐看清对方的脸。 尤珈老师微蹙着眉，锐利的眼睛迅速扫过一张张内容，苍白的脸色随着屏幕的变换，而映着不同的反光。 希尔诺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盯着老师办公的样子，有些发呆。 很难得见到老师这种神情，他想。 在大多数时候学生面前，对方永远是游刃有余的。 又过了几分钟，看样子老师短时间内没有忙完的可能。 希尔诺于是也打开了张屏幕，打算做起上次没完成的功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阵滴滴声忽然响起。 希尔诺疑惑地抬起头，意识到似乎是老师那边的闹钟。 透过半透明屏幕，他看见老师揉了揉眼角，神色有些许疲惫，又拉开一张新的屏幕，在上面点了几道。 下一刻，希尔诺自己这边的屏幕跳出来新信息。 【还没有到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来接你吗？】 ……诶？ 希尔诺震惊地看着对面的尤珈老师。 对方仍盯着聊天框，眉头未舒展。 “老师，我已经到了。”他举起手轻声开口。 于是，希尔诺完整地看到尤珈老师整个人停滞了一瞬。 那道目光终于穿过了一张张屏幕，看向自己。 “……你什么时候到的？你就一直坐在这里？” “大概在半个小时前，我以为您知道我来了。”希尔诺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语气温软。 “对不起，我刚刚太专注，没有注意到你来了。你坐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尤珈叹了口气。 希尔诺摇摇头：“没关系，我刚刚也在做自己的事情。” 他发现此时此刻的尤珈老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软和一些。 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疲倦中，一点尖刺都舒展不起来。 希尔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名大魔法师，哪怕再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也不会对周围魔力的波动无知无觉。 这是长期接触魔法后，对环境中魔力的下意识感知。 更何况是尤珈老师这样顶尖的大魔法师。 他压下心中这份困惑，询问：“老师，您是不是很忙？您可以先做您的事情，今晚不用检查我的考核。” “没事，工作永远也做不完。你先点餐，帮我也点一份，和你一样就可以。” 希尔诺看见尤珈老师拖动着一张张屏幕到旁边，直到两人之间终于能够清楚地看见彼此。 听见老师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这间餐厅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用餐的人通常不多。特色菜是烤鱼，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试试。” “好的。老师，您喜欢甜一点，还是辣一点？”希尔诺翻看着菜单。 “随你喜欢。” 等菜上齐了，希尔诺见到尤珈老师终于关掉所有屏幕。 那双倦意未减的眼睛，望向自己。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叫我就好。工作是永远也做不完的，你的事情更重要。” ——你的事情更重要。 希尔诺在心中默默把这句话念了一遍，点头称好。 真正到用餐时，希尔诺发觉，先前的担忧完全是不必要的。 他既没有感受到紧张，也没有任何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尤珈老师用餐时也很安静，只专注于餐点，吃得斯文且缓慢，丝毫没有注意自己。 这顿饭，希尔诺吃得很轻松。 唯一的小插曲是临近结束时，一个通讯打了过来。 他看见尤珈老师皱起眉，咽下食物，擦拭好嘴角，才接听。 希尔诺没有特意去辨别谈话的内容，但尤珈老师也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因而他大致听出来是关于黑魔法协会那边的事情。 老师真的很忙。希尔诺再次感慨。 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检验自己，自己一定要用心完成，一次通过，绝对不能浪费老师的时间。 尤珈抬起头，就看见他的学生两只眼睛湿漉漉望向自己。 像是某种小动物。 “打扰你吃饭了吗？”他问。 希尔诺摇摇头：“老师，我有什么可以帮您做的吗？您帮了我很多次忙了，我觉得我该做点什么。” “帮忙？”尤珈低笑了声，打量着眼前的学生。 “你应该知道吧，学校里老师们的助教，都是他们所带的学徒。” 希尔诺点头：“这个我知道。” 学徒要跟随导师历练至少一年以上，得到其认可，才能由委员会授予大魔法师的资格。 几百年前，“历练”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师徒两人游历四方，历经种种冒险。 到了这个时代，世界上没那么多原始的地方给大家探险了。 更何况大魔法师们大多聚集在城市里，各有重要职务在身，也不可能经常带学徒出去。 于是大多数导师会让学徒跟在自己身边，以助理的身份，分担些简单的工作。 “所以，你这是想要提前预定我学徒的位置？”尤珈从喉腔里又笑了声，捏起杯子，抬到嘴边。 “可以吗？”希尔诺看着老师，认真问。 “嗯……看你表现。”尤珈没有直接应下，补充道，“生活作息也会是我看重的一点。” 希尔诺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没有想到老师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很是欣喜。 “我会努力！” 老师松口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等用完餐，希尔诺跟着尤珈老师出餐厅。 走着走着，他发现方向不太对。 这不是往演练场的方向，更像是老师自己的宿舍那边。 等到了地方，看见熟悉的屋子，希尔诺的脑袋更是发懵。 尤珈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了，侧头看见自己的学生呆呆站在原地。 有些可爱。 “呵，又不是去偷情，这么紧张。”尤珈习惯性说了句，嘴比脑子快。 他刚说完，身子便僵硬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这是希尔诺，不是梅纳德。 不是他能够随便开这种玩笑的。 尤珈一点一点转过身来，看见他的学生站在自己后面，睁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干净地望向自己。 不仅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样子，甚至看上去还挺好奇。 ……好奇什么？ 尤珈抿嘴，有些懊恼。 不该在学生面前说这种话。 ——还是在希尔诺面前。 看出了老师的不自在，希尔诺立即体谅地说：“没关系，老师，我成年了。您不用把我当小孩子，这种玩笑我能接受的。” “……以前也有人这么对你开玩笑？”尤珈眯起眼睛。 “没有，您是第一个。”希尔诺实话实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6节 “……” 尤珈沉默了。 他转过身去，加快语速，继续向前走。 “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种话，这次是我的错。我进去拿投影的控制器，你在这里等我。另外，你应该生气才对，以后有任何人对你说类似的话，你都该生气。包括我。” 希尔诺乖巧地点头，站在原地：“好的，我会记住的。” 他发现老师私下里还挺可爱的。 …… 巨大的中央演练场上，观众席空荡荡，唯独一人站在第一排。 等场上敌人的投影尽数被消灭，他走了上去。 这是今晚的第五次。 “没有别的错误了。不过，你握法杖的位置需要改正。”尤珈说。 但这是标准握法呀。 希尔诺看着手中细长的法杖，在心里惊讶着。 他没有开口反驳。 既然是尤珈老师说的，那自然有他的深意。 “每个人的身高、施法习惯不同，就连法杖的长短、粗细也各有不同，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用法。” 尤珈点出了希尔诺心中的疑惑。 他伸出一根指头，轻敲在希尔诺握法杖的上方。 “试试这里。” 希尔诺听话地将手上移了一寸。 “感觉如何？” “不太习惯。”希尔诺坦然陈述着内心的想法。 “试着释放一个基础攻击魔法。” 希尔诺转身，对准场上远处一个石头，聚力。 石头碎得很均匀。 “现在呢？” “调控方向会更轻松一点。我理解了，老师，我会尽快熟悉这种握法。” “私下里练习的时候，可以用这种新的握法，但在完全掌握之前，释放魔法时仍然需要用你最熟悉的那一种，明白了吗？”尤珈叮嘱道。 “我明白。” 尤珈抬眼看了下天空：“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点回去睡觉。记得以后每周末去艾莉西亚那里，让她看看你身体的情况。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好的，老师。”希尔诺点头，甚至没有询问为什么。 尤珈打算离开的脚步轻微一顿。 视线扫过他的学生。 他今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好的，老师”，以及“明白了，老师”。 这孩子看上去就像不会拒绝似的。 自己说什么都信，自己说什么都照做。 过了十年，还是没有长进。 ——享受这种被全然信任的感觉么？ 当然。 尤珈无法不承认。 但，那种明亮的真诚的目光，太烫了。 好像自己不管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对方都会温顺答应下来。 仿佛自己是对方眼中的全部。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说，“你完成得很出色，想要什么奖励？” 希尔诺很意外，他没想到还会有奖励。 在他看来，今晚老师的教导，本身就是奖励了。 “您愿意抽出时间指导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应该是我感谢您才对。”希尔诺诚恳地说。 尤珈盯着他那双干净的眼睛，叹了口气。 “好，那我们来奖罚分明如何？以后你要是做得不合我的期望，会有惩罚。但今天，你达到了我的要求，所以你该得到奖励。” “这样的指导，以后还会有？”希尔诺抓住了他心目中的重点。 “对，所以你要习惯老师的奖励。想要什么？”尤珈慢吞吞将话题拉回去。 希尔诺微微皱起眉，思索起来。 他忽然眼睛一亮。 “下周六的马拉松飞行赛，我会参赛，我想请您看我比赛。” “……就这个？我作为院长，本身就会去观赛。”尤珈很是意外。 希尔诺抿起嘴，过了几秒，才低声继续说。 “我一年级和二年级夺冠时，您没有出现在观众席上。我三年级和四年级夺冠时，您坐在观众席上处理文件。这一次，我希望您的目光能全程放在我身上，可以吗？” 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尤珈愕然。 他的学生认真地抬头看着自己。 “今年再获得冠军，我就是连续五年的全冠了。我的飞行技术，全部都是您教授的。我想请您见证我夺冠，这就是我想要的奖励。” 希尔诺目光灼灼，紧张期待地等待答复。 他知道老师很忙，他不该任性…… 但，老师说，他可以要奖励的。 这一次，老师沉默了很久。 希尔诺一点一点垂下视线，软下声音：“我明白了。您如果那天有事情的话，那就不用……” 老师打断了他的话。 “工作永远也做不完，你的事情最重要。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答应你。那天我会认真地看你比赛，我向你保证。” …… 回到宿舍，尤珈坐在桌前， 脑海里仍旧想着希尔诺的话。 ——您没有出现在观众席上。 ——您在观众席上处理文件。 他难以想象，一个飞完了几个小时长途的人，还有余力注意这样的事情。 自己在希尔诺心目中…… 尤珈向梅纳德发送了条讯息。 【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比我从前以为的还要糟糕。】 一如既往，梅纳德秒扣了个问号过来，然后不再有什么反应。 他的发小就是这点好，什么也不会多问，是个很合格的树洞。 尤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今天意识到了一件事。 只要他想，他可以很轻松地毁了那个孩子。 真可怕。 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怎么会这么可怕？ …… 那一年，飞行马拉松赛。 赛后第二天，尤珈匆匆从外赶回来，将寻访的结果整理好，递送给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怪不得你之前向我申请，要把今年的飞行赛延后至现在才举行。” “哦，为什么？”尤珈不咸不淡地问着，手中笔没停，看上去没多大兴趣谈论这类事情。 “不用装傻。你这几天出差，没有去看比赛，真是可惜。今年的飞行赛冠军被一个一年级的新生拿下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尤珈神色未变：“我刚回来，连口茶都没喝。” “所以我说很可惜，你没有亲耳听到那个孩子在台上的感激发言。” “……感激？”尤珈的笔停下了。 克里斯托弗好笑地说：“我学校里的飞行课教授请了一学期的假，整个一年级的飞行课都是由某个学院长在上。这整件事我居然是在颁奖礼台上才知道的，你说我这个校长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一点？” “是有点。”尤珈继续运笔。 “我询问了那位飞行课教授，他说这学期的工资你仍然划给他了。免费上班，这么喜欢飞行课？” “……”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7节 “或许以后的飞行课都该由你来教授，毕竟你带出来的学生，只用了半年时间，便拿下了冠军。” 尤珈落下最后一笔，将装订好的文件册留在桌子上，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我对飞行课没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老师总能够看穿我的一切，老师什么都知道，老师只是不说出来而已……老师好温柔，想靠近老师……不行，老师已经太包容我了，我不能任性……老师真的好温柔…… 尤珈：好亮，好温暖，想靠近一点……不行，他会被我吓坏的，他会被我弄脏的，他会被我毁掉的……挪回阴暗的角落……好亮，好温暖，想靠近一点…… 第31章 特别关心 ——那件大衣还没有送回去！ 回到宿舍, 推开门一抬眼，便看见那件挂了几天的衣服，希尔诺手中的法杖差点掉在了地上。 老师也一直没有提醒他还回去。 他该不会要被当做变态了吧…… 偷偷收藏老师的衣服这种事情, 他绝对不会做的！ 希尔诺慌忙看向时钟。 十点。 老师应该已经回到宿舍了，不知道有没有开始洗漱。 希尔诺赶紧点开通讯，发送出信息。 【老师, 打扰您了！这几天我一直想着将您的衣服还给您, 但一直忘了，非常抱歉。您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我给您送过来。】 希尔诺焦虑地原地转圈走动。 实在不行，待会儿把衣架堵到门口, 他就不信这样了明天出门时还会忘记。 走了一圈又一圈。 几分钟后, 尤珈老师还是没有回复。 希尔诺心中有些失落。 【您现在不方便的话，我下次再询问您。】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给明天早上的自己定了个闹钟。 闹钟名为“把衣服还给老师！！！”。 然后利索地开始搬起衣架来。 …… 尤珈躺在浴缸里，仰面望着头顶上的照明灯。 照明灯是球形，纯白。 让他联想到了人体的骷髅脑袋。 灯内徐徐转动的花纹, 虚幻缥缈。 扩大的阴影投射在浴室内，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水中。 他无神的眼睛随着灯光流转, 毫无波澜。 灯光中阴影几度变换, 看不分明，看得人晕眩。 就像他二十二岁那年，在那扇门前所看到的景象。 好像有人说过, 人死后, 意识并不会直接消散。 灵魂刚转入冥界里时, 仍然会保留有活着的记忆。 直到这份脆弱的灵魂逐渐磨损、磨损, 所有的痛苦与绝望，所有的脏污与阴暗，通通被混乱的魔力涌动碾碎。 直到化为黑暗的一部分，直到成为那些冥界中生物的养料。 直到不再保留有生前的一切，灵魂便洗干净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要洗很久吧。 他想。 这样的话，他死后，是不是还能在失去所有记忆前，有机会找到老师的灵魂？ 老师会记得他吗？ 哪怕记得，估计对自己也是满满的怨恨与失望。 十年了。 更大的可能，老师已经被那些冥界生物吃干净，连渣都不剩。 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 老师活了那么久，灵魂太老，脑袋又糊涂，人家嫌他不好吃，留了下来。 记忆里的那个老头子，总是吹着白胡子，在身旁叨叨个没完。 如果听到自己这样说，恐怕会将法杖在地上连碰两下，喊着：“尤珈，你要学会尊重老人！” 老师的忌日是在哪一天来着？ 忘了，记不清了。 他连这都能忘。 他果然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有通讯声音传来，是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尤珈没有动，只缓缓闭上眼睛。 将头搁在浴缸边沿。 他知道，克里斯托弗又要给他派工作了。 好累，真的好累。 十年了。 竟然已经过了十年了。 好奇怪，他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又呆了十年？ 他什么也没有了。 他早就是个废物。 废物为什么还会活着？ 胆小？怯懦？羞愧？自厌？恐惧？ 他沉入水中，感受着呼吸逐渐消散。 感受水流逼入鼻腔。 感受着窒息。 终于，呛了几口水。 挣扎地破开水面起身，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 水珠顺着眼角流下。 人到临死前，却还是会软弱地产生求生的欲望。 很可笑。 他抬起另一只手，带起一束水花。 看着灯照下苍白的手腕，看着手腕上细碎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打在水面上，破碎，融入。 荡开波纹，又归入沉寂。 就像人的这一生一样。 如果是鲜红的颜色…… 好冷。 他缓慢地又将身体埋进温热的水中。 只留下脖子以上在外露出。 特别提示音又响起了。 好烦。 他终于将手从水中伸出，一路带着水珠，握上墙边架子上搁置的法杖。 空中，通讯栏伸展开来，显示出来信人的名字。 是希尔诺。 ……希尔诺？ 尤珈微愣，猛地在浴缸里坐直，手撑在浴缸边，带出哗哗响的水声。 那双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亮。 如梦初醒。 他甚至来不及回想方才自己的状态，就先匆忙点开了聊天框。 【老师，打扰您了……】 衣服？ 尤珈蹙眉思索了片刻，想起了那晚的事情。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8节 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衣服这回事。 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十点。 从对方的宿舍赶过来到这里，再返回去，路上一个来回就浪费掉一个小时了。 再加上洗漱和一些琐碎的事情。 很好。 今晚又是打算几点睡觉？ 尤珈长长叹了口气。 他忽然发现希尔诺有时候确实不太聪明。 太傻了。 为什么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我刚刚在洗澡，没有听见你的消息。现在太晚了，你可以在下周的课下后，交给我。】 希尔诺正坐在浴缸里，仔细给头发打着泡沫。 听到特别关心提示音，眼睛一亮。 他忙将满是泡沫的手在水中迅速甩一甩，拿毛巾擦干，握上旁边搁置的法杖。 先前担心老师会在自己洗澡时回消息，所以特意将法杖带进了浴室，这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点开老师发来的消息。 下周？ 希尔诺眨眨眼睛。 他算了算，也就是差不多还有五天。 这样总共加起来，老师的衣服在自己这里存放了一周的时间。 这一周里，每天起床见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衣架上那件老师的衣服。 每天回宿舍后见到的第一样东西，也是老师的衣服。 衣架的高度比希尔诺自己稍高一点。 老师的衣服挂在上面，洗干净后甚至仍旧还带着老师的气息，那种淡淡的香气。 仿佛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老师本人，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感觉自己真的很像个变态。 希尔诺晃晃脑袋，红着脸把这种暧昧的想法晃出去。 【好的，那到时候我是用什么装起来比较好？】 用什么装起来？ 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尤珈看着空中的屏幕，脑袋还有些迟钝。 他开始努力回忆当时拿的是哪件衣服。 好像还挺长，有点重。 估计不太好拿。 用箱子装会好一点。 但是，提着箱子去上课，会不会有些累？ 他记得从十字街宿舍区到那栋教学楼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可难不成就让希尔诺直接抱着衣服吗？ 这样看起来很不雅观，对希尔诺的个人形象不好。 尤珈迟疑了。 见老师没有这次没有立即回复，希尔诺仍犹豫不决。 肯定不能随便拿张袋子往里塞，会把老师的衣服揉坏的。 用箱子吧？ 可是提着箱子去见老师会很显眼，其他人说不准会怀疑他们在做什么交易。 抱着老师的衣服？ 不行，要是被人看见了，以后老师再穿这件衣服，会被人说闲话的…… 希尔诺缓缓窝在浴缸里，有些为难。 这时候，尤珈老师终于又发来了消息。 【明天早晨你上课前，我会顺路去你宿舍找你。你平常早上什么时间出门？】 【七点半，我会好好在宿舍等您的，老师。】 希尔诺迅速输入回复。 接着他立刻拉出来亚弥斯的平面地图，对比起路线。 十字街宿舍区通向主干道的只有一条路，他平常要在这条路上走十分钟才能到分叉路口。 也就是说，明天早上，自己会和尤珈老师一起从宿舍出发，进行十分钟的同行，然后自己去上学，老师去上班。 感觉就像一家人早上出门一样。 不，等等，联想得太远了。 希尔诺揉了揉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都和老师共进晚餐了，还和老师牵过手，被老师一对一指导过，现在区区一起走路算得了什么？ 别这么没志气！ 【老师，那明天需要我帮您将衣服包起来吗？】 【不，我自己来取。快到时间了，记得早睡，不要熬夜，晚安。】 【好，晚安，老师！】 哪怕听不到声音，单是看到文字，就能想象出对方活力满满的样子。 尤珈从凉了的水中起身，慢条斯理擦干身体。 期间不经意看到镜子，见镜子里面自己噙着一抹浅笑。 ……他刚刚一直在笑？ 尤珈还没来得及收回这抹笑意，就听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他轻快地点开，猜想着希尔诺还有什么没说完的事。 映入眼帘的，却是克里斯托弗。 果不其然，又在给自己委派工作。 【下周六的马拉松飞行赛，我请了一位客人来做特邀嘉宾。到时候希望你能去接送他，保证他的安全。】 尤珈盯着这串话，又看着被挤到下面的希尔诺的聊天框。 默默地将克里斯托弗从特别关心中踢出去。 现在自己的特别关心里，只有希尔诺的名字了。 他觉得顺眼许多。 …… 第二天一早，希尔诺便将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 他甚至有闲心将自己的长发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自己的发质还挺不错的，每天早上起来，头发都披散得相当自然，完全没有乱糟糟的样子。 即便如此，希尔诺还是郑重地将每一根发丝梳齐了。 今天不比以往。 这可是早上，是理论上一个人一天当中最得体的时间。 他不能让尤珈老师认为自己是个邋遢的人。 坐在座位上左等右等，期间希尔诺翻开书来看，却也看不进去。 眼睛不住地往窗外扫。 终于，他看见老师的身影了。 希尔诺从椅子上蹦起，登登登几步跑去将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抱在怀里。 他靠着门站在屋里，静静等候老师发来消息。 【我到了。】 听到提示音，希尔诺数了几秒的数，然后才接收，并回复。 【好的，老师！我刚收拾好东西，马上就来。】 ——才怪，他半个小时前就坐在那里干等着了。 希尔诺小声在心里说着。 他不能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太激动，太莽撞。 这样不好。 又在心里默数了大约有一分钟，希尔诺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今天阳光正好，他的老师站在门口的几步之外，背对着自己，望着广场上的喷水池。 阳光洒在老师身上，明媚灿烂。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49节 似乎听到开门声了，老师转过身。 那双眼睛带着很浅的笑，但希尔诺还是看出来了。 他总能看出来。 今天的尤珈老师只穿着单薄的内搭衬衣，与以往相比，看上去轻盈了一些，显得有活力很多。 像是自己的同龄人一样。 希尔诺一开始稍微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看见尤珈老师好奇地望着自己，安静等待自己走过去，他才赶紧小跑过去。 “老师早上好！”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老师淡淡回应，目光移向自己怀中的衣服。 希尔诺瞬间明白了，老师今天为什么没穿外衣。 他左右环顾，见四周没有人看见，立即递上：“给您，我已经洗过了。我可以帮您拿着法杖。” 尤珈原本伸出的手一顿，看着他的学生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他默默将手中的法杖递出，又默默将衣服穿上。 希尔诺就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他发现老师不管做什么都是相当优雅，就连简简单单的穿衣服，也能像是在表演艺术。 赏心悦目。 尤珈低下头，当做没有注意到旁边热切的目光，手指拨弄绳扣，系起绳结。 等到衣服整理好，他下意识想对照着镜子，整理后颈的领子。 很显然，这里是没有的。 注意到老师眼中闪过的懊恼，希尔诺立即贴心开口：“老师，您后面的衣领折起来了，我可以帮您整理一下吗？” 尤珈迟疑了一秒，点头，从学生手中接过法杖。 得到老师的允许，希尔诺微微踮起脚，将老师细碎的黑色发梢拨开，仔细地将那道叛逆的衣角抚平得整整齐齐。 完美。 感受着希尔诺拨弄着后颈，微痒。 尤珈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你有洁癖吗？” 希尔诺手上的动作变得缓慢，最终停下了。 他后退两小步，整个人蔫了下来。 “对不起，您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您？” 希尔诺承认，他刚才为老师整理衣领，是很开心。 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进了许多。 但如果老师不喜欢这样的话…… “我以后不会……” “我的意思是，一件外套而已，你都要洗一遍？”尤珈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啊？”希尔诺茫然地回了一个音节。 “下一次这种情况可以不用洗。” “还有下一次？” 老师不说话了，径直朝前走。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赶紧跟上去。 这条路上行人不多，哪怕令他们走得这样近，也没什么人投来目光。 希尔诺望着老师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从前无论如何不敢想的事情。 他在和尤珈老师一起散步诶。 虽然只是他单方面这么认为，毕竟认真说来，老师只是和他顺路而已。 但仍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这几天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直至分叉路口，老师侧头看向他道别。 “走了。” 希尔诺压下心中的恋恋不舍，打起精神挥挥手：“老师再见。” 走入教学楼，希尔诺整个人步伐都相当轻快。 坐下来，一旁先到了的默文问：“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呀。”希尔诺赶紧收敛起笑容。 默文狐疑地在他身上看了看。 忽然问：“你最近开始用香水了吗？” “没有呀，我身上难道有什么气味吗？”希尔诺也伸出手来，嗅了嗅。 什么也没闻到。 “好像是草药的味道，很清新，不过我以前没有闻过。”默文困惑地说，“周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闻到一点了，我还以为是丽兹喷的香水。” “……啊。” 希尔诺猛然想起，这大概是三色太阳草的气味。 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睡前都有喝一杯花茶。 难道这就腌入味了吗？ 怪不得他之前每次靠近老师时，都能闻得到淡淡的清香。 希尔诺翻书的动作一停。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现在他和老师身上是不是带着相同的气味了？ “你脸上好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默文继续问。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希尔诺努力镇定下来。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份情感。 他答应过老师。 见友人没事，默文便开始收拾手上的东西。 忽然，他感觉到有人戳了戳自己。 转头，希尔诺望着自己，神色紧张。 他不禁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对香水有了解吗？” “？” 中午。 希尔诺做贼一样走入一间商铺，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从货架上找到了默文推荐的一款香水。 等付完了账，赶紧溜回宿舍，按照丽兹的简要教导，对着自己上下开始喷。 万一哪一天被人察觉到，自己和尤珈老师身上有着同样的香味，那可是相当不妙。 毕竟依据老师的说法，这种香味非常罕见。 一种罕见的气味，同时出现在学生和老师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正常人一定会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 就像他和尤珈老师之间…… 希尔诺喷香水的动作越来越慢。 ——可他和尤珈老师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呀。 哪怕有，也只是自己单方面地暗恋老师而已。 希尔诺软塌榻趴在桌子上，沮丧。 暗恋好难，怎么这么难。 他担心老师介意自己，还特意将衣服洗干净了，保证自己没有一丝一毫不妥当的越界行为。 但是老师却问自己是不是有洁癖。 他就算有洁癖，也不可能对着尤珈老师犯洁癖的。 “好难啊……” …… 尤珈走入办公室，见到梅纳德在里面等着。 “快！这里有样东西需要你签字。” 尤珈随手抽出一支笔，勾下名字。 梅纳德拿起纸张，正要走，“咦”了一声：“你今天这件衣服从没见你穿过。” 尤珈凉凉扫了他一眼。 梅纳德嘀咕着：“一大早这么生气做什么……” 走出了办公室。 生气？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0节 他哪有生气。 尤珈转着笔，回忆着希尔诺说的话。 ——我已经洗过了。 自己特意拿了件没穿过的衣服，免得对方介意。 但知道希尔诺真的很介意后，他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只是有些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刀子：我来——（被捏断） 希尔诺：无所谓，我会出手。 第32章 喜欢 恋爱心理学课堂上, 希尔诺总觉得自己被格外关注了。 科伦娜老师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扫过来，尤其是讲到某些关键点的时候。 “在爱情中，勇气当然是必不可少的魔法。但是我们在做出实际行动前, 也应该谨慎思考：这份情感真的是喜欢吗？对方真实的样子真的如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一样吗？ “最重要的是，这份情感会不会最终伤害到我们自己？同学们，我们要明白, 爱情不是我们生活中的唯一, 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值得我们注意……”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希尔诺发现科伦娜老师这次课的基调，与上次截然不同。 很快, 这份困惑便解决了。 下课后, 老师邀请他去了心理咨询室。 “放轻松，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希尔感受着科伦娜老师努力放温柔的语气，笑着答应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室内统一为浅绿色基调，摆放了许多绿植，空间设计上大片大片地留白, 毫不拥挤。 透过正对门的一整面玻璃墙，清清楚楚地看得见干净的蓝天。 像是从天空中截下一片时光，剪裁到屋子里。 科伦娜老师请他坐到了玻璃墙边的藤编摇篮椅上。 希尔诺陷在弧形的摇篮椅中, 将原本放在椅子上的玩具毛绒熊抱在怀里, 两只腿因触及不到地面, 而腾空垂下，微微摇晃。 他抱紧毛绒熊，感受着柔软的触感, 忽然有些紧张。 见状, 科伦娜赶紧说：“不, 你不用害怕, 我只是想要调查一下这门课的教学情况。你知道的，这是我这学期新开的一门课，除了你之外，我还另邀请过其他同学。” 希尔诺没有放松怀中的毛绒熊，他只是安静地回望着老师，轻声说好。 “你……对我今天课上的那些话，有什么看法？”科伦娜腿上搁着一张白板，手中握有笔，低头没有看向希尔诺，仿佛在记录什么东西，随口问道。 希尔诺也垂下眼眸：“您讲的很好。很多人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分不清什么是喜欢的。您的这门课开设得很有必要，我想您的课和您写的书，都会帮助到很多同学。” 科伦娜滑动的笔尖停了下来。 “……我其实还没有谈过恋爱。很意外吧？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了，甚至还去教学生们如何谈恋爱，但我自己却从来没有过恋爱。恋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科伦娜望向玻璃墙外远处的浮云，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像是自言自语。 希尔诺听着科伦娜老师的声音，心中涌起淡淡的难过。 他其实听丽兹谈起过，科伦娜老师在学生们之中风评不算好。 甚至许多学生表示宁可要尤珈老师，也不愿意科伦娜老师做自己学院的院长。 ——虽然希尔诺觉得说这话的人相当过分，尤珈老师才不是可以被冠以“宁可”的人。 “科伦娜老师花费了很多自己的时间在我们身上，但更多的人只觉得老师在管控我们的思想和言行。”丽兹当时生气地说。 希尔诺正思索着怎么样安慰老师，就见到对方转过头来，笑着看向自己。 “你呢？你之前和我说心中有喜欢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 不妙，火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希尔诺已经能够熟练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不露出异样。 他猜的不错，科伦娜老师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找自己。 是知道了他喜欢的是尤珈老师？ 不，不可能，他没有透露出一丝线索。 最多最多，只是表露出对方比自己年长。 结合今天课上的内容，希尔诺大约有了猜想。 “是的，但是对方不让我在这个阶段表露出来这份感情。他说我现在最重要的是魔法的学习。” 听到这番话，科伦娜微微有些惊讶。 这原本是她今天打算劝说的话。 “他说的确实是对的。也许我能理解为什么你会喜欢那个人了。” 希尔诺立即接话：“对吧。” 看着眼前孩子灿烂的笑，科伦娜忽然觉得她被绕进去了。 不，冷静点，科伦娜，自己今天不是来当情感催化剂的。 “你分得清什么是仰慕，什么是喜欢吗？”她又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 人们仰慕于他人身上的闪光点，同样也喜欢于那些灵魂上发光的东西。 仰慕和喜欢，哪能分得那么清呢。 可眼前的孩子却认真地说：“我分得清。” “哦？”她笑道，觉得这只是逞强。 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希尔诺知道对方不相信自己，于是一字一句继续认真解释。 “我仰慕他的才华，我喜欢的是他的温柔。” “……你怎么能够肯定那份温柔是真实的呢？” 希尔诺双臂环绕，抱紧怀中的玩具熊，整个人更加蜷缩进摇篮椅内。 科伦娜见到对方沉默下来，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处，正想试图安慰。 但这个孩子却闷闷地开口了。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说过的话，他写的书，他发表的演讲……他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看了十年，我一直在看着他，我不需要和他拥有物理意义上的距离，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他。这些年，他一直很温柔……也很累。” …… 走廊上。 尤珈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艾莉西亚。 过去几年里，他和艾莉西亚一直不算太熟。 如果不是因为希尔诺，他应该一直都和对方保持着，普通同事之间的点头之交。 但毕竟希尔诺的身体状况还需要麻烦她，所以尤珈很是难得地向她释放了一个善意的问好。 艾莉西亚也向他问好，停下脚步。 尤珈挑眉。 “今天天气可真不错……”艾莉西亚起了个常见的话题。 接下来，这位和自己没太多交情的同事，说了很多话，很多没有意义且零碎的话。 让人完全抓不住重点，尤珈感到略微烦躁。 可他还是得保持住最基本的礼貌，耐心听对方的讲话。 ——在希尔诺身边，明明就很自在。 艾莉西亚咕噜咕噜把准备的一大串话题抛完，也看出了尤珈不愿意继续交流下去，她于是下定决心切入正题。 并尽可能自然，不着痕迹。 “听说科伦娜这学期开了一门恋爱心理学的课。” 科伦娜是那位元素魔法学院的院长，是学校里四个院长中，唯一不在委员会中的人。 可以说，除了一些开会之类的必要事项，尤珈基本上和对方没有过接触。 所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她同样也在我们学校开了间心理咨询室。”艾莉西亚缓缓牵动着话题的导向，“如果你有类似的烦恼……” “我为什么会有类似的烦恼？”尤珈不解。 艾莉西亚有些被噎住。 她呼吸几口气，继续顺着原来准备的思路讲。 “科伦娜的咨询室里，有单独的特殊隔间，还有变声处理，她不会知道你是谁，也绝对不会将你的隐私泄露出去。” 尤珈看着自己的同事，联想到上次接触，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你认为我喜欢希尔诺？” 艾莉西亚眼皮一跳，立刻闭上嘴。 她准备好的一环套一环的话题派不上用场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1节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我的学生？”尤珈好笑地说。 ——对呀，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学生呢？ 艾莉西亚反问：“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 经过科伦娜的熏陶，现在的艾莉西亚已经不是从前的艾莉西亚了。 她知道她的同事这叫死鸭子嘴硬。 直戳戳地问：“那如果有其他人喜欢希尔诺呢？” “其他人喜欢希尔诺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尤珈理所当然地说。 他当然知道希尔诺在学校里的人气。 希尔诺那么好，谁会不喜欢他？ 艾莉西亚没想到尤珈会这么说。 她想了想，又问：“那如果别人向希尔诺表达了这份喜欢呢？” “我不在乎。” “那如果希尔诺喜欢上别人呢？” “……” “尤珈，我对师生恋没有偏见。我之前因为误会你，而对你说了不好的话，我向你道歉。你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哄骗自己学生的人。但是作为同事，我认为如果你的心理压力很大的话，你……” 艾莉西亚仍旧在旁边说话。 至于具体说的是什么，尤珈听不清了。 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如果希尔诺喜欢上别人呢？ 尤珈当然知道，希尔诺对自己怀有仰慕。 对这份实力，对这份学识，对这份阅历。 他的学生是如此单纯，单纯到将这份纯粹的仰慕当做了喜欢。 而他卑劣地利用了这份情感，试图将他的学生塑造成他想要的模样。 就像在某只饥饿的小动物面前，垂钓着一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 勾引它不断前进，前进。 可这份食物是假的。 只是闻起来很香而已。 等到行至目的地，等到那只一路饥肠辘辘的小动物，满足地咬下这份食物。 等到它发现食物一点也不美味，内里早就坏了。 那只拼命努力向前跑的小动物，还会用那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吗？ 在它的眼里，自己会是什么？ 尤珈当然知道，那只小动物不会永远跟着自己的。 等到达了目的地，它就会离他而去。 去转头寻找另外一份更加诱人的食物。 去找寻一份真正美味的食物。 这没有关系，这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不在乎。 他只不过是，不希望那份埋藏在地下的宝藏，烂在泥地里而已。 他只不过是，想要牵引着那个孩子挖出那份宝藏而已。 他只不过是不甘心，在这个世上几十年的创造和钻研，随死亡一并被抹去而已。 他只不过是希望，有人能分享自己人生前二十二年，所看到的风景。 他只是觉得，好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 ——如果希尔诺喜欢上了其他人呢？ “尤珈！尤珈！你醒醒！” 他听到一个人在耳边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同事惊慌看着自己，手中举着法杖。 眼睛在痛。 胃在抽搐。 手脚发凉。 胀痛，抽痛，刺痛，酸痛。 晕眩，恶心，反胃，窒息。 这副身体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破破烂烂的样子的？ 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来着…… 艾莉西亚看见尤珈醒了，很是惊喜，停下了施法。 刚刚明明正常聊着天，尤珈忽然就捂住左眼，靠在墙边痛苦地滑下来，瘫坐到地上。 对方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流着冷汗。 艾莉西亚眼睛虚幻起来，下意识想要看看眼前人的灵魂状态。 感受到灵魂在被审阅，尤珈用力喊道：“别看我！” 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哪怕喊得几乎要虚脱了，声音也不大。 艾莉西亚被瞪得一愣，赶紧闭上了眼睛，再度睁眼时恢复正常状态。 她知道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只能释放一个又一个白魔法，尽可能缓解对方精神上的痛苦：“好，好，你放轻松，我不会看你……” 并再次拨通梅纳德的通讯：“梅纳德，你到哪了？他终于醒了……” ……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 希尔诺走在林荫道上，和友人们打着通讯，聊着下周郊游的计划。 耳边很是热闹，几个人在通讯里说说笑笑。 忽然看见眼前的路上站了一个人。 是贾森，那位总在第二的同学。 对方神情严肃，看起来要和自己说相当重要的事情。 希尔诺赶紧止住对方的开口：“不好意思，我正在和朋友们通话，我先掐掉……” 贾森微微一愣，接着摇摇头：“不需要，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希尔诺于是点头：“好，你说吧。” “我喜欢你。” 耳边朋友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即消失了。 通讯里全都变得安静，仿佛一瞬间都有了各自正在忙的事情。 希尔诺看着眼前的贾森，面色平静。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 他听着贾森缓缓讲述如何喜欢上自己。 从三年级时的切磋，救助。 再到一次又一次指导、鼓励。 讲述如何因为自己而更加努力，变得更加优秀。 这种事情希尔诺遇到不止一次了。 每一个人的说法其实都差不多。 每当这个时候，希尔诺会有一种，自己真的帮助了其他人的幸福感。 就像尤珈老师影响他一样，他也影响着其他人。 他感谢他们的喜欢。 也会认真地拒绝他们。 他说：“很抱歉。”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的。我只是想在毕业前告诉你这件事而已，再过不久我们都会很忙，我可能没机会告诉你这件事了……我这学期上了那门恋爱心理学的课程……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影响。我也知道，你眼中只有魔法，不会喜欢上别人……” “不，我有喜欢的人。” 希尔诺打断着说，眼神柔和，像是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我很喜欢他，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告白。” …… 梅纳德看着尤珈安静地睡过去了。 他走出来，轻扣上门。 看向外面分外担忧的艾莉西亚。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2节 “放心，他没事。就是老毛病又犯了，睡一觉起来就好。”梅纳德显得很无所谓。 “这叫没事？！你们不是朋友吗？他这样子怎么看都很严重吧！” 艾莉西亚无法理解。 她觉得她这辈子诊治过的最具心理创伤的战士，也没有这个同事这么严重。 这便是她觉得最不妙的地方。 尤珈的身体没有问题，没有丝毫问题。 那只看上去是诱因的左眼，除了颜色奇怪之外，也是健健康康没有任何毛病。 但对方先前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了精神上。 或者是灵魂。 可对方清醒时坚决不让她查看。 艾莉西亚不能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 作为一名白魔法师，他们可以轻易地影响一个人的灵魂，并由此影响肉身以及精神。 这份治病救人的能力，稍有邪念便能成为最可怕的魔鬼。 任何白魔法师在拿起法杖，学会第一个白魔法前，便得牢记一件事。 不能在他人拒绝的情况下探触对方的灵魂。 这是每一名白魔法师的信条。 对于艾莉西亚的问题，梅纳德也是真心实意地不理解。 “只要还活着，不就很好了吗？” 看着艾莉西亚更加惊恐的神情，他“哎”了一声。 “说真的，他这样子我见多了。你是不是在他面前说了‘天才’之类的字眼了？他以前最严重的时候，听到这个词就开始犯病，近几年才好了很多。不过今天竟然又复发……” “不，不是，我没有在他面前说这些。”艾莉西亚赶紧说。 她是近几年才来到亚弥斯的，并不清楚同事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作为理应最了解情况的梅纳德，说出来的猜测和现实不太一样，让她觉得不安。 “我只是说了……”艾莉西亚回忆起尤珈倒下去前，自己说的话。 忽然愣住了。 她有些犹豫，看着梅纳德。 她不该随便泄密，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容许她守住秘密。 “对不起，我好像是说了些刺激到他的话。梅纳德，尤珈有一个喜欢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呀，希尔诺嘛。” 梅纳德随口说道，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 贾森没有想到希尔诺会有喜欢的人。 他以为像希尔诺这样的人，应当是独自站在高峰上，应当永远眺望着远方，应当是远离所有人的。 心中微微有些苦涩。 “这样啊，那祝福你们。” 他看到希尔诺保持沉默。 “……对方没有回应你吗？” 希尔诺也会喜欢上别人。 但那个人似乎没有回应。 是因为希尔诺没有表达出来，还是那个人拒绝了？ 那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他知道，很多人向希尔诺表达过喜欢。 他们并非想要寻求一个结果。 他们只是想要传达这份喜欢。 他们知道，希尔诺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喜欢。 希尔诺永远就该是希尔诺，不会属于任何人，不会看向任何人。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平等地被拒绝。 但现在，希尔诺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嗯……”希尔诺将眼神落到随风吹起的绒花上。 这枚绒花的灰色，有些像尤珈老师的左眼。 不过没有老师的眼睛好看。 “那如果他明确拒绝了你，你还会喜欢他吗？”贾森心中微微燃起了一抹希望。 “会呀。”希尔诺毫不犹豫。 “即便他一辈子也不会回应你？”贾森惊讶。 “你描述中的我显得很可怜的样子。”希尔诺开了个玩笑，缓和当下的气氛，“是的，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改变。” “你就没有想过喜欢别人吗？如果他一辈子不回应你，你就一辈子这么一个人等下去？” 希尔诺微微有些愣住。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辈子等下去…… 想象着未来的自己，希尔诺蹙起眉。 神情迷茫。 “我想象不出来自己喜欢其他人的样子……” 尤珈老师，早就占据了他这辈子所能产生的，全部的喜欢。 怎么可能还会有比老师更好的人，值得他去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1 十二岁那年遇到的人，惊艳了余生。 往后再遇到其他人，都无法激起涟漪。 总觉得缺了什么。 ——希尔诺的青春伤○文学日记 2 尤珈：我的精神状态很好。 梅纳德：（点点头）你看，我的好兄弟都说了，他很好。 艾莉西亚：。 第33章 探病 第二天上午。 希尔诺坐在座位上, 听着台上老师讲述那些遗失的黑魔法。 自从两百年前的那次战争，太多太多的魔法失传。 其中包括有那项绝对的禁忌魔法，当代的人们给其取名为“冥界魔法”。 冥界魔法, 据说能推开那扇从生界通往冥界的大门。 届时，人类将不再停留于调动那个世界的力量，而能真正触碰到那个死亡的世界。 随着阿方索大师的离世, 这份代表着黑魔法最高境界的魔法, 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痕迹。 那是一代天才最后的绝唱。 是人类跨越世界规律，走向神明的第一步。 两百年来，人们诋毁他, 指责他, 怒骂他，排斥他。 可又没有谁不想成为他。 冥界魔法，理论上是每一名黑魔法师的终极理想。 这条不断向上求索的路，为的就是一看那最顶端的风光。 两百年来，不断有地下消息称, 找到了那位阿方索大师的手稿，无数人争相抢夺，无数人抛掷重金, 无数人趋之若鹜, 但每每都是虚假的流言。 希尔诺坐在教室里, 托着脸有些无聊。 他对那位活在传说里的阿方索大师，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崇拜之感。 对其唯一的感想是：尤珈老师的老师，也就是上一任黑魔法学院的院长, 便是这位阿方索大师的学生。 尤珈老师成为大魔法师后不久, 便接任了黑魔法学院院长的位置, 那位前任院长于是避世隐居, 不再出现于人们的视野中。 老师的老师，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午休时分，他没有立即用餐，而是先去到了图书馆中。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3节 顺着盘旋的阶梯，一步一步向上，最顶上漆黑一片，挂满细碎的垂钓式星型灯。 希尔诺轻车熟路地拿出钥匙，往其中一只稍大的星型灯中插入。 漆黑的帷幕缓缓揭开，露出暗门，以及更深的台阶。 希尔诺爬进暗门，仔细关好帷幕，借助墙壁微弱的灯光，沿着台阶上上下下。 终于，推开末路的小门，来到一间阁楼。 阁楼里散落着漂浮的魔法书，以及成堆的烛台。 像是上古巫师的住所。 这里存放着的，是许多外界以为遗失了的禁忌魔法。 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将钥匙给他时，专门叮嘱过，此处的书只能在这里翻阅，绝对不能带出去。 四年时间，足够希尔诺将这间阁楼的书全部看完了。 不过今天，课上又联想到一个新的问题，他需要找到某本书重新翻阅一遍。 禁阁里很乱，但除了希尔诺之外也几乎没有人来，每一本书的位置他都心中有数。 那本书应该是绿色封皮，被放在某个桌子底下…… 忽然，他的视线凝固了。 烛台旁边的书架上，静静搁置着一本他从没看到过的魔法书。 这本书的装订十分奇怪，边角有长有短不齐整，书页颜色有白有黄不统一，像是强行将不同时间的手稿整合到一起。 希尔诺确信，这里所有的书，他都翻阅过一遍了，从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外观。 难道是图书管理员先生新放进来的？ 希尔诺好奇地想上手触碰。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 这是梅纳德今天第三次挂断艾莉西亚打来的通讯了。 麻烦，真麻烦。 他开始后悔了，不该对那个同事说那么多的。 早知道对方问起来时，就该直接说尤珈有胃病，不定时会发病。 总比现在被追着关心情况要好得多。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的人，总是对情绪这么敏感。 一个人要是太过痛苦，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不就很轻松了吗？ 既然还活着，那就证明状况挺好的。 至于尤珈…… 他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小病，不过问题也不算多大吧？ 梅纳德想起来了十年前事故发生时。 他急急忙忙赶到时，将他叫过来的那位校长先生，正从房间内出来。 校长先生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着说：“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你不要刺激他。” 梅纳德担心地走进去，看到他的发小茫然坐在地上。 尤珈的左眼变成了灰色。 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脊柱，靠在桌角。 “我把马库斯老师杀死了……” “马库斯老师死了……” “马库斯老师被我杀死了……” 他那个不可一世的、永远骄傲的发小，此刻脆弱得像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或许也确实是。 他和尤珈都是孤儿，在同一所孤儿院里长大。 尤珈和那位黑魔法学院院长的师徒生涯，说起来不过短短几年。 但恐怕这短短几年，也让他体会到了难得的亲情。 自己的发小是个缺爱的孩子。这点他一直明白。 梅纳德其实一直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需要从他人那里获得情感。 就连强大如尤珈，心灵上却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加弱小。 他觉得他的发小完全就是个又拧巴又敏感，还浑身是刺的麻烦家伙。 而现在，他的发小连那最后用来保护自己的刺，都被拔掉了。 或许很痛，他猜测。 可惜，这种沉重的情感，他这辈子都是体会不到的。 梅纳德环顾四周。 这间实验室很整齐，没有什么混乱。 不像是行凶现场。 而那位在尤珈口中被杀掉的院长，他也没见到尸体。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大脑里迅速思考起来，怎么帮发小推卸掉责任，让其安安稳稳脱身。 想起来进门前，校长先生从这里刚走出去。 梅纳德蹲下来，托着腮，皱起眉望着眼前的发小。 尤珈现在看起来神志都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校长先生知道这件事吗？他怎么说？” 校长…… 校长…… 梅纳德看见他的发小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瞳孔微缩。 那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的灰色左眼，隐隐在向外面流血。 “他说我是个废物……” …… 几声敲门声过后。 希尔诺看见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推门而入。 他刚想礼貌地开口问好。 就见管理员先生说：“你的老师病了，你要不要去探病？” 希尔诺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第二时也没反应过来。 “哪个老师？”他茫然地问。 “还能是哪个老师，当然是你喜欢的那个老师。” 梅纳德又补充道：“他从昨天睡到现在，打通讯没人接，估计还没醒。” 信息量好大。 希尔诺呆呆地望着管理员先生，不知道该先接哪一句话。 “尤珈老师他病了……是什么病？”希尔诺担忧地问。 是太累了吗？ 梅纳德盯着希尔诺，露出一抹笑：“胃病。” “诶？” “不要继续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来，这是他屋子的钥匙。也别问我为什么有，或者你能不能进去之类的问题…… “总之，他现在需要你在旁边照顾，除了你之外，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很忙。他只有你了，你不能放着他不管，对吧？” 目送着希尔诺离去后，梅纳德终于给艾莉西亚回了信息。 【好了，别来找我了。我已经让希尔诺赶过去照看他了。请让我今天安安静静地度过一天，好吗？】 一切终于都清净了。 他终于能够安心下来看书。 梅纳德哼着小调，刚准备离开阁楼，忽然瞥见烛台旁的书架上，有一个明显的位置空着。 格外突兀。 那里之前放着一本书吗？ …… 希尔诺一边小跑着，一边给下午课程的老师发送信息，申请请假。 等终于赶到了尤珈老师的屋前，他稍微平复了呼吸，却变得犹豫起来。 屋内透过窗户来看仍旧很暗，没有开灯。 唯有二楼卧室那边正对街道的窗户，敞开着。 老师真的在里面吗？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4节 他想起来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曾经评价过老师“狂妄自大”。 其实从那时候起，他就对这位管理员先生，稍微有些抵触了。 虽然对方对自己很好，还给了他禁阁的钥匙。 现在，希尔诺忽然有些怀疑，对方刚才的说法说不准在欺骗自己。 管理员先生和尤珈老师的关系，或许并不好。 如果自己贸然闯进老师的屋子…… ——他只有你了，你不能放着他不管，对吧？ 希尔诺再次打开了通讯。 看着他先前给老师发的信息，仍旧未被回复。 打过去的通讯也一直未被接听。 老师或许真的生病了。 “老师只有我了。” 希尔诺默念着这句话，鼓起勇气踏入院子。 他余光看见一根棍子醒目地倒在草坪里。 棍子正上方，便是那扇二楼卧室的窗户，打开着。 尤珈老师的法杖，希尔诺曾不止一次上手摸过，他记得很清楚。 老师的法杖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老师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了吧？ 希尔诺顾不上一丝一毫的忧虑了，他迅速插入钥匙打开门。 迈进去一步后，又撤出来，将老师的法杖捡起，抱在怀里，再小跑回去。 进屋后，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是三色太阳草的味道。 希尔诺心中晃过一个念头：老师是有多累，才会在屋子里放置这么多的，据说有缓和精神功效的植物？ 他焦虑地扫视一圈，没看到人。 找到楼梯，上了二楼。 敲门，没有回音。 希尔诺推开卧室的门时，屋内一片黑暗。 明明是白天，窗户也打开着，室内却暗如黑夜。 他想起有些人为了帮助睡眠，确实会专门购入有黑夜效果的特殊室内灯。 希尔诺不抱希望地扫视一圈，结果真的在床上看到了尤珈老师。 老师坐在床头，眼睛看着窗户的方向，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希尔诺顺着老师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普通的蓝天白云，没什么别的东西可看。 他有一个猜想。 那根法杖或许是尤珈老师自己从窗户扔下去的。 可是，为什么？ “谁允许你进来的？我说过我很好，不需要你同情。” 尤珈老师的声音很冷漠，希尔诺没见过这样的老师，也没有听过老师对他用过这种声音。 他匆匆忙忙赶来，得到的是老师的冰冷拒绝。 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老师感到被冒犯也是合情合理。 他仍然，难以抑制地产生委屈的感受。 “对不起，老师，打扰您休息了。我现在就走，您要保重好身体。这是您的法杖，我放在门口这里了。” 沉默。 沉默。 希尔诺放下法杖，脚刚踏出房门，听到尤珈老师的声音在身后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他熟悉的老师的声音了，但是带着颤音。 “……希尔诺？” 希尔诺抓着门框。 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对发出这样声音的老师，撒手不管。 叹了口气，收回脚步，他在黑暗中望向尤珈老师的方向。 嗯，看不清。 “抱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在说你……我以为是……” 嗒。 灯亮了。 希尔诺看见老师侧过身，背对着自己，摁亮了床头的开关。 他仍旧看不见老师的脸。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 老师穿得很单薄，似乎才睡醒不久。 希尔诺这时候才发现，尤珈老师的背影看上去也是如此消瘦。 老师让自己好好用餐，可他自己似乎也没有规律饮食。 更没有按时好好睡觉。 希尔诺觉得方才消散的不舒服，又涌上来了，以另外一种原因。 “图书管理员先生让我来的，老师您和他是朋友吗？”他问。 希尔诺看见老师整个人僵硬了。 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自己，面色苍白。 “……梅纳德他和你说了什么？” 梅纳德是那位魔法阵学院院长的名字。 希尔诺一瞬间忽然明白了，这么几年来的很多困惑。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尤珈老师说这句话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空洞，寂静。 像是要碎了。 希尔诺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在短暂的几分钟里，他见到了老师许多自己曾经没见过的样子。 他轻声说：“他说，您有胃病，需要我来帮忙照顾。” 老师怔愣地看着他，良久，才闭上眼睛向后靠在床头，嘶哑地笑了两声。 那笑声太轻，太轻了，像是在费力地喘息。 “谢谢……谢谢。” 希尔诺站着，看见他的老师靠在床上。 他忽然发现，尤珈老师好像也没有那么遥远。 老师也会病，会伤心，会劳累。 会需要人关心。 “老师，我今天请了一下午的假，您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都可以直说的。当然，这绝对不会耽误我的学习，课上的内容我会私下里补齐的。” 希尔诺来之前，甚至做好了尤珈老师病得下不了床的准备。 他甚至打算临时抱佛脚，搜索学习照顾病人的重难点。 但现在看起来，老师除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安心了许多。 “照顾我？呵，你打算怎么照顾我？”尤珈收敛好情绪，掀开被子，扶着墙站到地面，随口问道。 希尔诺为难地皱起眉。 他确实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 “嗯……比如，我可以帮您做点家务，给您跑腿，给您读书，给您擦汗，给您倒水，还可以给您做饭。” “做饭？你是说把食盐当做砂糖，给我做蛋糕吃么？”尤珈扯起嘴角瞥了他的学生一眼。 十年前那个“蛋糕”的味道，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而那个信誓旦旦要让大哥哥尝尝手艺的小孩，甚至还期待地望着自己等待评价。 换做其他人，尤珈绝对会把蛋糕扔在对方脸上。 希尔诺呼吸一滞。 他睁大了眼睛。 “老师，您还记得我。” 尤珈撇开了眼神，没有回答。 希尔诺把这当做了默认，他立即凑上前来，眼中充满惊喜。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5节 “老师，您真的还记得我！” “有点印象。”尤珈淡淡说。 感受着身旁的孩子越发高涨的热情，他随手拢上一件外套，低头缓慢别上纽扣。 “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 “诶？可是，是我要照顾老师您……” 尤珈终于看向了希尔诺：“在你入学前，学校里常年拿下各种体能比赛冠军的，一直都是我。我身体好得很，有什么需要被你照顾的？” 亚弥斯的一系列纯粹体能比赛，比如游泳、攀岩等，一直都是师生均可参与。 希尔诺之前一直遗憾，自从自己入学后，尤珈老师就没有参加过这些比赛了。 他露出灿烂的笑。 “原来我这些年参加的比赛，老师您都知道。” “……” 尤珈发现，希尔诺这孩子，是真的很会抓重点。 “走了，下楼我给你做点吃的。以后不要随便进别人家里，很危险。”尤珈叮嘱道。 希尔诺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念道：老师不是“别人”。 “我可以给老师您打下手！这次我绝对不会弄混盐和糖了！我手工能力进步很大的。” 尤珈听着身后欢快的声音，微不可察笑了笑。 “希尔诺。” “我在，老师。” “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来找我。”他轻声说。 听到这句话，希尔诺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他望着老师的背影，渐渐抿起笑。 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走到老师的身侧，与他肩并肩。 “所以老师今天要做什么感谢我？”希尔诺抬头望着老师问。 “想吃什么？” “想吃老师您亲手做的蛋包饭！” “好。” 作者有话要说： 雕塑家小心翼翼雕刻着，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 作品纯洁无瑕，干净剔透。 他时刻注意不让自己身上的脏污直接触碰到作品。 在他肉眼所看不见的另一个维度，他的作品也正仔仔细细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 虔诚又专注。 第34章 蛋糕 希尔诺跟着老师走进厨房时, 发现周围很干净，很多东西都像是崭新的一样。 有两种可能。 尤珈老师相当爱干净，每天会花费许多时间清理厨房。 或者, 老师并不经常下厨。 结合图书管理员先生，也就是梅纳德老师所说的胃病，希尔诺有理由怀疑, 尤珈老师的饮食习惯不比从前的自己好上多少。 “老师, 您是不是经常不按时吃饭？” 尤珈老师正弯下腰从橱柜里取食材，很自然地说道：“我的厨艺还算不错，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您有胃病。”希尔诺抿起嘴, “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压力太大？” “这种小毛病很轻松就能用白魔法治疗。” 尤珈老师的回答避开了所有的问题。 希尔诺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老师, 您之前嘱咐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您是不是应该给我做榜样？” 尤珈老师开始清洗工具。 水流哗哗。 “如果我不给你做榜样，你就不听话了？”老师的声音懒洋洋的。 “我还是会听您的话，但我同样希望您好好的。您说过的，工作永远也做不完。既然这样, 您的身体更重要，不是吗？” 希尔诺扶着桌台，紧挨在老师身边, 仰头望着对方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 可以看清老师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尤珈老师低下头, 专心处理着水池里的任务，视线没有分给自己。 希尔诺出神地想到，上周他还会因为想象老师下厨的样子, 而脸红心跳。 而现在, 老师就站在这里, 近距离做着饭菜。 为他一个人。 “这么喜欢看我？” 他听到老师低低发出的笑意。 说这话时, 尤珈老师的视线，仍落在那双搓洗水流的手上。 希尔诺一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指向自己。 过了几秒，大脑才反应过来，老师到底在说什么。 脸上有些燥热，他忙低下头，端起老师方才挑拣出来的一篮子蔬菜。 “这个我来洗。” 不算太大的厨房，静静地被水流声占据。 希尔诺甚至忘记了原本谈论的话题。 等事前的清洗全部完成，他退到一边，默默欣赏起老师的刀工。 希尔诺一直觉得，老师的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白皙清瘦。 现在这双手的其中一只，搭在红润饱满的蔬果之上，另一只轻捏着刀，在空中灵巧翻动，落下残影。 砧板上细细散开红色的薄片，像是慵懒地绽放出一朵花。 尤珈老师做什么都很厉害。他想。 欣赏得差不多了，希尔诺自觉帮忙打起蛋液，并按照老师的指示加入些食盐之类的佐物，搅拌均匀。 期间尤珈老师看过来一眼，评价道：“还不错。” 等希尔诺终于完成了手中的一碗澄黄蛋液，老师那边也已经切好了各式蔬菜丁，分别盛放到小碗中。 “会做蛋皮吗？”老师问。 希尔诺诚实地摇头，又赶紧说：“不过老师您不用现在教我，我不想浪费您切好的那些蔬菜。” “好。” 将碗递给老师后，希尔诺的一双眼睛，就再没从那蛋液上离开过。 他一直觉得蛋包饭的蛋皮，是一种非常神奇的食物。 简简单单的蛋液，在有些人的手中，轻松摇晃几下，便能铺匀成那样完美的形状。 尤珈老师一只手端着白净的碗，手腕斜斜转了一圈，那澄黄的浓稠液体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流畅服帖地自半空中落下，均匀盖在锅面。 像是叠了层蓬松的小被子。 接下来，随着老师掌锅的手腕轻微晃动，那抹亮黄色的小被子缓慢挪移，乖巧翻动，逐渐将自己卷得可可爱爱。 每当锅轻轻颠一次，希尔诺的脑袋便跟随着抬起一次。 看得目不转睛。 最终，软塌细滑的蛋皮终于成型，倒进盘子里。 “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他下意识点头。 “要不要试一试？” 希尔诺有些犹豫。 他不算那种一遍就会的人，仍担心会浪费材料。 “放心，我在旁边看着你。”老师说。 希尔诺这才尝试着上手，接过老师新打好的一份蛋液。 旁观时觉得很轻松的动作，自己做起来却相当吃力。 那看起来轻薄的锅一点也不顺手，握在手中沉甸甸，完全无法想象尤珈老师方才是如何操控得那么细微。 蛋液也像是忽然大变了姿态，傲娇得可怕，丝毫不听话。 希尔诺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蛋皮，即将逐渐朝着不太妙的形状奔去。 这时候，老师的手伸了过来。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6节 相邻着他的手，握住了锅柄。 在老师的调控下，蛋皮又变得乖顺起来了。 “记住这个手感，晃动的幅度不要太大。” 希尔诺感受到尤珈老师站在自己身旁，侧过身来几乎要环抱住自己。 整个人似乎都被老师的气息所覆盖。 盯着锅柄上，老师那只几乎要紧挨自己的手，他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 ——如果锅柄再短一些，老师是不是就只能亲自握住自己的手了？ 这个令他脸红的想法，在出现的下一刻，便被希尔诺自己打消了。 他知道，如果锅柄再短一点，老师便绝对不会上手操作了。 等两份蛋包饭都做完，希尔诺望着其中明显卖相不佳的一盘，稍有失落。 如果不是尤珈老师最后抢救了一番，自己这一盘只会比现在更加难看。 他刚端起盘子，便听到老师说：“这是我的午餐，你的在那边。” 希尔诺惊讶地转头。 “可是我做的这份……” 老师从自己的手中端走了盘子：“说好的今天由我来给你做饭。” 希尔诺有些愣神地望着老师走向餐桌。 他低头看着被留下来的，那份相当完美的蛋包饭，端起来跟上了老师的脚步。 …… 尤珈望着餐桌对面，希尔诺一勺接着一勺认真吃饭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这么喜欢吃？” “因为老师您做的很好吃。”希尔诺咽下食物，真诚赞美道。 尤珈指了指嘴角：“饭粒。” 希尔诺赶紧拿桌上的纸巾擦拭。 “现在好了吗？” “好了。” 尤珈其实挺喜欢看希尔诺吃饭的样子。 对方眼中像是只有面前的食物，完全不会被外界干扰注意力，吃完一口便接着下一口。 但食物真正送进嘴里后，进食的速度其实很慢，每一口都在用心咀嚼，细细感受。 等全部吞咽下去，再迎接下一份。 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他吃得很香。 哪怕是如此简单的蛋包饭，都吃出了幸福的感觉。 尤珈尝了口裹着酸甜酱汁的米饭。 他在饮食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是忌口。 食物这种东西，对他而言能吃就行。 前段时间费心思钻研了这方面的内容，让自己的厨艺精进了许多。 现在看着希尔诺享受的样子，他觉得相当值得。 感受着口腔内的酸甜，记忆飘回到那段时光。 上一次吃希尔诺做的东西，还是在十年前。 …… “大哥哥，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呀？” “过几天。” “哦。大哥哥你多大啦？” “二十二。”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也可以变得和大哥哥一样厉害吗？” “不可以。” “大哥哥的眼罩好酷。” “……” 尤珈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这几天跟个牛皮糖一样跟着自己的小孩，眯起眼睛。 “你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你的父母呢？他们准你一个人到处乱跑，跟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聊天？” “我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只想跟着大哥哥你。我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他们现在这个时候也很忙。大哥哥你救了我，救了大家。大家都很感谢你。你不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小孩很认真地回答起他的每一个问题，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嘲讽。 尤珈冷笑了声。 “哈，你搞清楚一点，我是自卫。谁会知道当时你也在那堆凶兽里面？” “可大哥哥还是把我送回来了。”小孩仰着头说。 “真厉害，是不是还要给我颁个奖？像你这样的小孩，哪怕不被凶兽吃掉，也迟早得被拐走。人贩子最喜欢你这样长得漂亮的笨蛋了……你哭什么？” 尤珈原本是皮笑肉不笑地讥讽着，忽然看见眼前的孩子蓄起眼泪。 他皱起眉，最后一句话放得很轻，颇有些无奈。 “没有人陪我玩，大人们都很忙。只有大哥哥你愿意陪我聊天。” “亲爱的，刚刚这叫骂你，不叫聊天。我警告你，你再哭下去，我就把你扔出去喂鱼。” “八岁的时候，爷爷就不会这么吓唬我了。大哥哥，我十二岁了，我不是傻子。”白发的孩子边掉着眼泪，边小声说。 “……你是专程来气我的吧？” 尤珈简直要气笑了。 这小孩真的就像牛皮糖转世，每天就在自己后头做小尾巴。 不吵不闹，但就是要跟着自己。 如果不是担心这个村子的安全，打算多呆几天清理一下周边的凶兽。 他早就离开了。 说这孩子傻吧，偶尔还挺机灵。 说他聪明吧，脑袋却有一种没开智的美感。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这样的呆瓜。 小呆瓜边哭边盯着自己看，忽然笑了起来。 “和我聊天之后，大哥哥是不是心情变好了一些？和几天前相比，大哥哥你说的话越来越多了。” 看着眼前的小孩眼角还缀着泪水，脸上却干净的笑，尤珈忽然骂不出口了。 他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哦，棉花甚至还哭哭啼啼地喊他大哥哥。 “算了，你就在那边呆着吧。别烦我就好。” “好——” 小孩软软地应了一声，凑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显然一点也不明白“那边”这个词怎么写。 “大哥哥在写什么？我可以看吗？” “遗书，不可以看。” 说完这句话后，耳边没再传来那小孩的声音。 尤珈在心底里冷笑了声。 看，被吓坏了吧？ 真好笑，天天跟在自己后头喊着什么温柔大哥哥，待会是不是就要害怕得跑走了？ 他转过头看了眼。 看到那个精致的小孩安静地看着自己，脸上全是泪水。 那双明亮的冰蓝色眼睛完全蓄不住这么多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尤珈眼眶微微放大。 他其实很讨厌小孩，记忆里孤儿院的那些孩子，哭起来总是很吵，撕心裂肺。 但眼前的孩子说话总是清亮温吞，就连哭都是安安静静的。 所以，为什么要哭？ “大哥哥为什么要写遗书？” “你说呢？” “大哥哥原本来这里，是想找一个遥远的地方，离开这个世界吗？” “……为什么这么说？” “有些动物会在临死前，选择独自离开群体，人也是一样的。” 哭成花脸的小孩，声音却还是温软，说出来的话也相当冷静。 这个孩子真的很奇怪。 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很迟钝。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7节 但在这方面却又异常地早熟、聪慧。 尤珈叹了口气，拿出手帕。 “闭上眼睛，给你擦擦脸。” 小孩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尤珈心想，自己临死前却还要当保姆，照顾这样一个小孩子，还真是匪夷所思。 …… “大哥哥，你今年的生日蛋糕吃过了吗？” 那个小孩又来了。 “我不过生日，也不记得自己生日是哪一天。”尤珈淡淡说。 “那大哥哥，我来给你做一次蛋糕吧，就当做是你今年的生日蛋糕。” 尤珈手中的笔停下来了。 他的声音很冷。 “我还没有废物到让一个小孩来给我做东西吃。” 这个孩子像是真的完全感受不到恶意，仍旧用那样干净的眼神望着自己。 “但我想吃蛋糕，大哥哥待会儿可以尝一尝我做的蛋糕吗？” 很拙劣的借口，很直白的台阶。 但尤珈却觉得自己没法继续拒绝。 拒绝这样明亮的眼神。 “随便你。” …… 希尔诺第一次见到那个大哥哥时，就觉得对方身上很沉重。 大哥哥很厉害，一下子就干掉了那些怪物。 他在森林里不敢乱跑，便跟在大哥哥后面。 大哥哥没有理他，但是也放缓了脚步，避免他跟不上。 大哥哥很温柔。 解决了村子里的大麻烦，大哥哥被邀请到旅馆里住下。 这几天，希尔诺看到大哥哥不时外出，解决了很多怪物。 每次大哥哥都会发现跟在后面的自己，然后很凶地警告自己回去。 不许跟着出来。 希尔诺知道这是大哥哥害怕自己遇到危险。 所以他每次只是很远很远地望着。 绝对不会添麻烦。 希尔诺其实还没有独自做出来过东西吃。 以往他都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帮助做一些很简单的家务活。 但希尔诺觉得，既然大家都能做，那他也能做。 不过是蛋糕而已，他每年都看到爷爷奶奶如何给自己做蛋糕吃。 感觉也没有那么麻烦嘛。 …… 尤珈靠在厨房的门框，冷眼看着小孩子手忙脚乱。 “你根本就不会做蛋糕吧？” “啊？”小孩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尤珈眼疾手快，提着他背后的领子，把他给拎回去。 “喂，你之前说你几岁？” “十二岁了。” “嗤，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哇，大哥哥好厉害。” 尤珈看着面前的小呆瓜，觉得今天自己答应过来，完全就是个错误决定。 生日蛋糕？ 别太好笑了。 尤珈转身就想走。 他的一只袖子迅速被拉住了。 “大哥哥……” 听着这几天最熟悉的声音，尤珈不用往回看都知道，这小孩一定是又哭了。 对方一天天的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 尽会在这博取人同情。 ——而他竟然还真的吃这一套。 再次忍下心烦，尤珈冷冷说道：“这一次听我指挥，要是让你自己做，你在这待一天我都看不到个蛋糕胚。” “好！”小孩欢快地答应着。 这孩子真的很奇怪。 上一秒还能蔫得像棵被打湿的菜，下一秒给点回应，就能立刻阳光灿烂起来。 真好养活。他想。 …… 希尔诺小心翼翼地将那盘小小的蛋糕端上桌。 期间大哥哥数次表示他自己来端，希尔诺都拒绝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做东西吃呢。 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开心地在空中晃来晃去，期待着大哥哥的评价。 他看见大哥哥尝了一勺蛋糕，然后狠狠地皱起眉来。 希尔诺有些茫然。 “……你知道盐和糖的区别吗？” 希尔诺立刻明白了。 他抓紧袖子，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这次他努力忍住了不哭。 “对不起，我浪费了东西……” 他听到大哥哥叹了口气，接着大口大口将那份蛋糕吃完了。 大哥哥说：“算了，我也不喜欢浪费。” 希尔诺默默在心里想着，还好自己这次做的蛋糕很小很小。 否则大哥哥得吃得多难受啊。 他抽了抽鼻子，在对方喝水的时候，小声说出准备好的话。 “大哥哥，你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生日蛋糕。” “怎么，想可怜我么？” 希尔诺用力摇了摇头。 “那你从前一定也想不到，今年会有人给你做蛋糕吃。如果大哥哥你在一周前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体会不到，吃生日蛋糕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了。” 这次大哥哥沉默了很久。 “希尔诺。” “我在。” 这还是在他说出名字后，大哥哥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对方的声音很疲惫，就像希尔诺几天前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上全都是你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好，很好。而我这样的人，是不被需要的。” 希尔诺跳下椅子，走到大哥哥旁边，抓住对方的手，认真说道。 “可是如果没有大哥哥的话，我已经被那些怪物吃掉了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本文的一款碎刀子超人。 第35章 戳破 周五的午间, 某间甜品店内。 自从那天收到贾森的告白后，希尔诺总觉得自己的这帮友人，开始用一种诡异的态度对待自己。 像是拼命忍着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要从自己这里询问什么，又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好贸然开口。 “唉,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 我暗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希尔诺叹了口气。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8节 “可以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希尔诺，我想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真的可以告诉我们吗？”丽兹脱口而出，像是早就等待着希尔诺这么说。 果然她当初猜的不错, 恋爱心理学这门课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不可以。”希尔诺微笑。 “诶——”丽兹失望地坐了回去, “如果不知道希尔诺喜欢的到底是谁，我感觉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了。” “丽兹你要是提不起精神，其他人就该睡大觉了。”默文习惯性吐槽着说。 丽兹轻飘飘瞪了他一眼，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难道只有我很好奇这件事吗？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好奇？” 被点出来, 默文和莱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希尔诺喜欢那位尤珈老师，这件事莱恩是在上学期便知道了的。 过去几个月，他自觉应当为友人保守这份秘密, 也为友人看起来并不会顺利的感情路而担忧。 但直到那天为止, 他都以为希尔诺的喜欢, 只是很普通的后辈对前辈的仰慕。 这没什么，那位尤珈老师确实很优秀。 希尔诺喜欢对方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我想象不出来自己喜欢其他人的样子。 可这句话太令人震撼了。 莱恩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希尔诺是认真的。 希尔诺是这样喜欢那位尤珈老师，到时候如果被拒绝了, 该得有多伤心。 他开始在内心里盘算起, 那位尤珈老师回应希尔诺的可能。 可能性微乎其微。 且不说老师喜欢学生本身就是不常见的事情, 单说那位尤珈老师, 莱恩便不觉得对方会喜欢上什么人。 经过昨天的一天时间，他甚至开始搜索起来：如何安慰失恋的好友？ 而默文的内心戏，则是和他截然相反。 原本在他的设想里，这顶多是一部单恋的苦情剧本。 他可怜的毫不知情的好友，被那位老师惦记上了。 只要在希尔诺毕业前，那位尤珈老师都只是默默地暗恋，那么这份剧本还算轻松。 一旦那位老师决定做点什么，他的好友又宁死不从…… 私下里看过许多狗血爱情小说的默文，早就在脑海里脑补出一场又一场大戏，什么小黑屋，什么合约，什么强制…… 咳咳。 但现在看来，这竟然还是一个狗血三角恋！ 那位老师喜欢希尔诺，而希尔诺自己也有喜欢的人！ 剧情扭曲起来了！ 果然当初不把这件事告诉给希尔诺，是一项绝对正确的选择！ 否则的话，三个人之间扭转起来，你来我往，暗流涌动，不知道会碰撞出多么激烈的争端，而他好友的名誉恐怕也会就此受到牵连。 默文和莱恩均沉痛地看了一眼希尔诺。 眼神里满是怜悯。 希尔诺只觉得他的两个好友，今天似乎眼睛不太舒服。 这时候，号码终于排到了他们这一桌。 这家自助甜品店相当火爆，外面坐着一圈人均是等待取号。 莱恩主动站了起来：“我去确认。” “我陪你一起，我有个一直想试试的套餐。”默文也跟着走了。 等两个各怀复杂心思的人离开，作为唯一身处旋涡当中，却无知无觉的丽兹，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感慨。 “真好，希尔诺也有喜欢的人了。这么看来，你瞒得可真好，连我们都没有透露。完全猜不出来希尔诺是什么时候有的喜欢的人。” 希尔诺感到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并不想隐瞒你们的。一开始我只是不确定自己的这份情感，后来则是因为我答应了对方，绝对不会将这份情感告诉给其他人。” “……啊？” 丽兹眨眨眼睛，表情逐渐迷茫起来。 “希尔诺，你之前说你是暗恋，没错吧？” “对呀，暗恋。”希尔诺点点头，表示肯定，“不过以后总有一天，我会向他告白的。” “你确定暗恋是这样子的吗？” 丽兹觉得她和希尔诺之间，一定有哪一个人，搞错了暗恋的定义。 “你说你答应了对方不告诉别人，那也就是说他回应你了？” 希尔诺摇摇头：“不，他暂时不让我向他表露这份情感。他说对我的喜欢不做评价，也会视而不见。” “原来这就是暗恋吗……” 短短几分钟内，丽兹感觉自己的整个认知都被颠覆了。 …… 刚上完上午的课，尤珈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见到梅纳德早已在里面等候。 “请你立刻，马上，现在，就告诉艾莉西亚：你很好，非常好，好得能立即绕着亚弥斯飞两圈都不带喘，完全不需要别人来关心。” 看着对方有些抓狂的样子，尤珈大致猜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待会儿发消息告诉她，感谢她的关心，让她不要担心。” 梅纳德原本做好了迎接尤珈毒舌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一口答应了，半点不带犹豫。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的？”他怀疑地问。 尤珈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收整起桌面。 半响，才淡淡开口。 “昨天，希尔诺来找我了。他说你告诉他，我有胃病。” 梅纳德耸了耸肩，看上去并不打算领下这份难得的感激。 “猜猜看，昨天咱们的同事给我发了多少条消息？该说不愧是白魔法师吗？这也太热心了。” 等来这的目的达成了，梅纳德从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望向他这位一看就没有吃午饭准备的发小。 “尤珈，我还是很欣慰，你能够有喜欢的人。” “都说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因为这种事情犯病。啊，艾莉西亚怎么说的来着。‘希尔诺喜欢上别人了’？兄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了？” 梅纳德一副看稀奇生物的眼神，盯着尤珈瞧。 “这是个意外。”尤珈用手抚上额头。 “哦，意外。” 尤珈抿嘴，转移起话题：“今天晚上的材料，你帮我交接一下。我需要去接个人。” “接人？” “就是明天比赛的特邀嘉宾，克里斯托弗不放心对方的安全。” 梅纳德眯起眼睛。 看着发小已经开始专心手头上的工作，他仿佛开玩笑地随口说着。 “为什么首席连这种事情都交给你做？他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点？上到任何危险的现场，下到这种做保镖的杂事，他老人家是真的觉得你不需要休息啊。” 尤珈头也没抬，低声说：“除了我，也没人可以做了吧。” …… 下午的课结束后，希尔诺站起身，正想上去问尤珈老师课上的某个问题。 但几乎在同一时刻，他被周围的同学们围住了。 看着这些同学们一个个热切的目光，希尔诺无奈只好一一回应他们的问题。 等到终于结束了答疑解惑，他才朝着尤珈老师离去的方向，匆匆赶上去。 追了一段距离，正当希尔诺怀疑对方已经走远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尤珈老师正背对自己，和另一个人说着话。 是校长先生。 校长先生是一名白魔法师，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哪怕已经活了两百年，外表看上去仍旧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 校长先生正对着自己，希尔诺于是远远能够瞧见对方紫色的眼眸，金色的长发，以及那长发束成一条，垂在肩头的发辫。 由于校长先生英气的外表，这样的发型并不会让人感觉到过分柔性。 看着看着，希尔诺忽然看见校长先生朝自己这边暼了一眼，笑了笑。 他下意识抓紧了法杖。 但校长先生也只看了这么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和尤珈老师谈着事情。 这样的距离之外，希尔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等到尤珈老师离开后，那位校长先生久久注视着老师离开的方向。 然后转身看向自己，朝着自己走来。 希尔诺不好离开，只能够站出来。 “校长先生您好。”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59节 “你好呀。” 希尔诺原本以为这只是寻常的打招呼，准备继续去追赶尤珈老师。 但校长先生却继续留着他聊天。 “你是希尔诺吧。” 希尔诺只得停下脚步，看着校长。 “我是。” 他并不奇怪校长先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时常出现在各个“第一名”中，校长先生对他有印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希尔诺……你觉得你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校长先生的声音很温和。 我的老师…… “我的哪一个老师？” 希尔诺再次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这个潜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校长先生仍旧保持着那份温柔的笑意，这份笑令希尔诺感到很熟悉。 他看着校长先生的淡紫色眼眸，忽然明白这份熟悉来自哪里。 艾莉西亚老师也是这样的金色长发，紫色眼睛。 他们同样是白魔法师。 但艾莉西亚老师的笑容要更加让人感觉到舒适和真诚。 而校长先生的…… 希尔诺强行将脑海里的想法压下去。 这不对，校长先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自己不该质疑对方，也不该在心底里产生揣测。 “尤珈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是我建校两百年以来，遇到的最有天资的学生。” 希尔诺听着校长先生温柔的话，越发紧张。 校长先生为什么会提到尤珈老师？ 不，没事，没什么。 刚刚校长先生正在和尤珈老师说话，想起老师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校长先生问自己对老师的看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都很正常。 “我给了他很多权力，让他拥有了很多自由。我让他担任黑魔法协会的会长，让他成为对魔族指挥的指挥长，让他加入委员会……外界经常会有人质疑，为什么我不忌惮他。 “说这话的人，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学生。尤珈是个好孩子，和你一样。那么，希尔诺，你了解你的老师吗？” 希尔诺感觉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二三月份的春意阳光，照在身上很冷。 校长先生说的话没有什么问题。 校长先生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什么问题。 校长先生没有问题。 “我……” “你知道吗？你一年级时的飞行课，是尤珈自作主张来代课的，因为你在那里。那一年的比赛罕见地被延后到学期中，往后每一年的比赛都被打乱时间，为了掩饰那一年的特殊。 “你二年级末分流时，本该负责考核的是另外一名老师，但尤珈却主动去了，因为你在那里……对了，前不久尤珈向我申请开办一间食堂，你见到那个食堂的位置了吗？” 校长先生一件一件地点出来，语气徐缓。 希尔诺睁大了眼睛。 他感受到心脏鼓鼓地跳动。 但这不是因为羞涩，不是因为惊喜，不是因为激动。 握住法杖的那只手，有些发抖。 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你看，你的老师为你做了那么多。希尔诺，我很好奇，如果这些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如果尤珈为了你滥用职权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猜猜看，你的老师会面临什么样的非议？” 校长先生的话落在耳边，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声调自然。 克里斯托弗意味深长，看着脸色苍白的学生。 突然，捂住嘴笑了几声。 “好啦，只是逗逗你而已。不要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你的老师需要你来保护，需要你来关心。他似乎很累的样子，需要你多给予一些温暖。 “但是有一点，我的好孩子。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和你的老师呆在一起，和他做任何事情。但是绝对不可以向他表达你的这份喜欢。” 希尔诺僵硬地吐出回答：“但是我……” 克里斯托弗将一根食指竖在了唇边。 “嘘。我不是要你永远不传达出来。只是这几年，这几年而已。至少等再过几年，等你追上了你的老师的脚步，这种时候你再表达你的喜欢，难道不是更好吗？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像是有魔力，感染着内心的情绪。 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到老师。 希尔诺缓缓点了点头。 “好孩子。”克里斯托弗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眼前孩子的头顶。 “希尔诺！” 希尔诺浑身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 转过头去，看见远远跑来的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也就是梅纳德老师。 被打断了，克里斯托弗的那只手于是没有落下，只是收回到身侧。 梅纳德小跑着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希尔诺……啊，首席您也在这里。不好意思我找这孩子有事，您和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谈的吗？我可以在旁边等你们。” 克里斯托弗缓缓看向梅纳德，淡紫色的眼眸还是那样平静、温和。 “没有了，你带这孩子走吧。” “好的，首席再见。” 梅纳德神情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看向希尔诺：“走吧。” 希尔诺还没有从方才的感觉中回过神过来，茫然地被牵着走。 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回过头，看见那位校长先生仍旧望着他们。 淡淡的笑容依旧。 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得更加灿烂。 希尔诺感觉身上发冷。 从前他也是见过校长先生很多次，但这一次，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不一样。 像是终于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注意到了自己。 ……不，他在想什么？ 梅纳德拉着希尔诺走了很远，才在一个无人的偏僻地方停下，松开手。 他双手环臂在前，靠在一棵树上。 “他和你说了什么？” “校长先生说……”希尔诺说了个开头，便顿住了。 自己和尤珈老师的事情，梅纳德老师知道多少？ 梅纳德沉默地低头看着希尔诺。 看着对方闷得跟个葫芦一样，禁不住“啧”了一声。 “听着，我不管克里斯托弗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听别信，别往心里去。希尔诺，我很欣赏你。尤珈是我第一个欣赏的人，你是第二个，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的。 “我不管你们是想玩地下恋，还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搞校园恋，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地活着。” 希尔诺的脸蹭一下红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烧起来。 “梅纳德老师，您误会了，我和尤珈老师之间……” “是是是，你们是最单纯的师生关系，就是单纯的‘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么一个关系。你们两个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嘴硬。该说的我都说了，劝你小心点克里斯托弗。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尤珈。” 梅纳德从树上站起，转身便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希尔诺的声音。 “梅纳德老师，您说尤珈老师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活着的理由 早些年, 梅纳德曾向尤珈问过很多次，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当尤珈试图回忆起来时，就会开始发病。 看着尤珈痛苦的样子, 梅纳德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他那个骄傲的发小，被彻底毁掉了。 梅纳德拿到了校园内所有监控的管理权。 梅纳德拿到了校园内所有论坛的管理权。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0节 他试图找出那位校长的任何马脚。 可那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家伙，在任何镜头下, 任何人的转述里, 总是和传言中一样。 温和，友善，甚至作为领导者来说有些软弱。 呵, 软弱？ 直到有一天, 梅纳德在监控面板上看见，那位校长朝着镜头笑了一下。 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看见屏幕反光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像是见了鬼。 第二天，梅纳德找上了克里斯托弗。 “当初在那间实验室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托弗看着他，眼神怜悯。 “尤珈之前有段时间消失了，你和我说他只是去散心。其实他当时是想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我们, 对吗？虽然后来竟然回来了, 让我有些意外……不过能够看到他好好地活着，这比什么都好，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梅纳德后退了一步。 克里斯托弗笑得依旧温和。 “真奇怪, 他为什么会去自杀呢？他明明一直好好的, 当时只是一个很小的意外而已, 他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在想……你该不会一直在问他那件事吧？梅纳德, 我的好孩子，我告诉过你，不要刺激他。 “尤珈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并努力为他曾经犯下的过错而赎罪。他还好好活着，这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你，梅纳德，你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还想要追寻过去的真相。真相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还是说，上一次没有成功，于是你决定再把他杀死一遍？” 他听到那个校长这么说。 “尤珈老师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他听到那个孩子这么说。 梅纳德忽然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是疯了。 他竟然会来做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 别去管这些东西，和那个克里斯托弗牵扯上关联准没好事。 自己这辈子就安安静静地过好普通的一生，不就可以了吗？ 他本来就不喜欢和人接触。 他为尤珈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已经尽了朋友的本分。 他试过很多次了。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差点把尤珈逼死了。 人活着不就很好了吗？ ——你决定再把他杀死一遍？ 梅纳德看向眼前的学生，对方神色认真。 他想起那日在图书馆内，对方也是这样坚定，坚定地想成为他好友的徒弟。 “十年前，尤珈曾经消失了几个月。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那个时候，我遇见了老师。”希尔诺说。 “果然是你。” 梅纳德叹了口气。 做出了选择。 “希尔诺，我想我大概不算是个合格的朋友，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尤珈最好的。但我明确知道的有两件事。 “第一，克里斯托弗是个脑子有病的疯子。他说的任何话你都可以当做废话。你既不用顺着他的意思做，也不用特意违背他的意思，你就干脆忘掉。 “第二，如果十年前尤珈消失的那几个月，他确实是和你呆在一起的。那么我告诉你，对你的老师来说，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只要你活着，那么他就会活着。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你的老师最大的治愈。” 看着希尔诺一张脸更加红，梅纳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对师生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纯情。 “梅纳德老师，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如果我说我想告诉尤珈老师，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您是怎么想的？” “关我什么事？”梅纳德皱起眉。 “可是校长先生说……” “停。我说了，别管那家伙。试图去理解他说的话，你就已经上套了。” 梅纳德制止了希尔诺的话，并迅速甩掉了未来可能存在的麻烦事。 “至于你们之间发展到哪一步，这是你俩的事情，别想找我做情感顾问。” 他是救不了尤珈，但是，总有人可以做到。 梅纳德想。 …… 临睡前，希尔诺翻来覆去入不了眠。 白天的事情仍旧清晰映在脑海里。 在从前，校长先生和梅纳德老师，都是希尔诺很尊敬的人。 但现在，他们说的话截然相反。 该相信谁？ 对这个问题，希尔诺其实很明白，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绝对相信的，只有一个人。 脸颊贴着枕头，在心里默数几声，数到十时做下决定。 一咕噜翻身起来。 希尔诺取下床头的法杖，打开通讯，找到那个唯一的特别关心。 通讯很快就被接起了。 那边有些嘈杂。 …… “我出去接个通讯。” 尤珈说着，走到包间的阳台上，关上玻璃门，隔绝室内的嘈杂。 “老师，您那边在忙吗？”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参加别人的庆功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尤珈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轻捻着法杖上的木纹。 就连数木纹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都比参加一群年轻人的聚会好得多。 他今晚把他的法杖有几根横条几根竖条，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哈。 “老师，梅纳德老师和校长先生对我说了完全相反的话，您认为我应该相信谁的话？” 尤珈的手指顿住。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宿舍里。” 尤珈松了口气，但又很快产生新的担忧。 “我才离开几个小时，你就接连遇上他们两个？” “老师，您不在亚弥斯吗？” “嗯。” “那明天的比赛……” “放心，我今晚就会赶回来，不会错过你的比赛。”尤珈很清楚他的学生在想什么。 “好。” 接下来，对面短暂地沉寂了一会儿。 见状，尤珈只能主动提起上一个话题，并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平常一样自然。 “你说克里斯托弗和梅纳德找你说什么了？” “是暂时不能和老师您说的事情，需要您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们对我说了完全相反的话，您觉得我该相信谁？” 尤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他们两人脑子都有病，你如果觉得他们让你不舒服了，就不用理会。” “好的，老师。”希尔诺立即答应下来。 想了想，又问：“梅纳德老师和您是朋友吗？” “是。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是个好人，对你没有恶意。”尤珈皱起眉。 “老师，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 听到希尔诺那边低低的笑声，尤珈略微不自在地侧开了头。 他忽然发觉，现今的通讯技术可真不错，隔这么远都仿佛听到对方在耳边说话。 “知道您身边有朋友，我很开心。” 尤珈总觉得今晚的希尔诺不太一样。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1节 “老师，您说您还记得十年前的我。” “对。” “是因为我，您才活到今天的吗？” 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着晚风，看向包间内。 隔着一扇玻璃门，隐隐约约听得到里面热闹的模糊声音，看得见年轻人欢聚在一起，笑得开怀。 像是一只细密的网，过滤掉了一个世界。 “老师？” 唯一清晰听到的是希尔诺试探的声音。 真近。 像被凑到耳边说悄悄话似的。 尤珈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很重要。如果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今后可能会被其他人骗的。我只相信老师您亲口说的。” 他还真是从来都懂得，怎么让自己开口。尤珈想。 “希尔诺。” “我在。” “当时给你的那本笔记，你学了多少？” “唔，差不多有一大半了。至于剩下的，我有信心在三年之内全部掌握。” 三年啊…… “到时候你应该是二十五岁了。当年我遇见你的时候，也才二十二岁。” 玻璃门内，喝得上头的年轻人们，已经开始将那位今晚的主角举起来，一下一下地抛起。 像是抛起他们的青春。 “希尔诺，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 听着老师认真的语气，希尔诺稍有些紧张，坐在床上，抱紧自己的双腿，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 他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那本笔记的第一页，记载的是我小时候学过的第一个魔法。最后一页，是我这辈子所学习过的最后一个魔法。” 最后一个魔法…… 希尔诺无法不去猜测这个短语的深意。 他感觉鼻尖发酸，静静地听着老师继续说下去。 “那本笔记，是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对魔法的全部理解。希尔诺，我只有这一本笔记，我把它交给了你，我把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交给了你。我希望你能代替我，这辈子在魔法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所以，如果有任何人对你说任何事，想让你伤害你自己，委屈你自己，利用你自己，你都不要相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开心地学习魔法，就像你十年前说的那样。 “对我来说，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 刷拉。 玻璃门打开，又合上。 那位一整晚都相当冷淡的先生，眉眼间终于带上些许温度。 安布罗斯想，方才那通电话，恐怕是来自家里人的关心。 那位先生坐回了原位，离他们所有人都相当远。 整个晚上都只端着一杯果汁。 “你们喝完了吗？喝完了我们就该启程了。”那位先生问。 “不要啊！我们的庆功宴才刚刚开始！” “再让我们多聚一聚嘛。安布罗斯刚刚夺冠，要不是明天被请过去做什么嘉宾，我们本来可以嗨上一天一夜的！” “今晚是年轻人的世界！” “跟着我喊：安布罗斯就是天空的王！” 安布罗斯忍不住捂脸。 映着他脸的海报，正张贴在酒馆的大厅和每一个包间内。 这间酒馆的老板和他们是老朋友了。 每次和队友们打完比赛，都会在这里开庆功宴。 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街边小酒馆里，某间包房内，坐着的正是当红明星安布罗斯。 “抱歉，大家都很激动，耽误您时间了。”安布罗斯到那位先生旁边，在隔着三个位子的距离坐下。 “再等半个小时，我就会送你走。” 好冷漠…… 安布罗斯其实很紧张。 这位尤珈先生是他学生时期最害怕的那种老师，听说对方在魔法界也是个大人物。 他小时候，超害怕这种老师的！qaq 安布罗斯局促地打算找个话题。 未来几天，自己的安全都是这位尤珈先生负责，他还是得搞好关系。 “刚刚给您通讯的，是您的女朋友吗？” 他看见尤珈先生喝着果汁，轻微地呛了呛。 “我没有女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安布罗斯连忙道歉，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是您的男朋友，对吧？” 沉默，沉默。 看见这位先生没有否认，安布罗斯在心中松了口气。 啊，还好，这回没说错话。 “真的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昨天的比赛结束后，我终于完成了我的大满贯梦想，所以我的队友们都很激动。希望您能谅解……” 安布罗斯看见那位先生又看了眼时间。 他默默闭上了嘴，祈祷队友们能快点尽兴。 …… 艾莉西亚和往常一样，独自呆在小木屋内，用心做着手中的研究。 这里周围一片都是花海，被植物环绕的自然气息能给白魔法师带来心灵上的宁静。 原本这片花园及内部的屋子是用做她个人的工作室，后来逐渐成为临时的过夜场所，再到现如今成为了真正的居住地。 毕竟从这里到教师宿舍太浪费时间。 艾莉西亚有时候会想，换做从前，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勤勉。 敲门声响起。 她打开门，看见来者是亚弥斯的校长。 “叔叔您来了。”艾莉西亚笑着说。 克里斯托弗走到沙发上坐下，递出一个盒子。 “给你的礼物，最近怎么样？” “谢谢，挺好的。”艾莉西亚说，“叔叔您来这里，是想问关于上次那种污染的研究情况吗？” 克里斯托弗不置可否，听着艾莉西亚聊了几句。 他尝了口新端上来的饼干，笑着赞美：“哎呀，你做的点心还是这么好吃。” “嘿嘿，叔叔喜欢的话，我可以给您再打包一份带回去。” 艾莉西亚很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亲手做的点心。 每当难得有客人来访，都会热情地给对方端来保存完好的新品。 克里斯托弗喝了口茶，随口问着。 “艾莉西亚，你最近是接触了一名叫希尔诺的孩子吗？” “是呀。叔叔您怎么知道？” 克里斯托弗望着自己的侄女。 对方拥有和自己同样的淡紫色眼睛，同样的资质。 这是一位天生优秀的白魔法师。 假以时日，会比自己更加出色。 克里斯托弗轻轻摇晃手中的茶杯，看着橘红色茶水中，自己的倒影。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持续的精神治愈魔法。这种程度的治愈魔法，我想亚弥斯内只有你能释放得出来。” 艾莉西亚愉快地接受了这份赞美：“那孩子太用功学习了，我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压力，所以在检查他的身体时释放了治愈魔法。不过您放心，这件事他本人是知情的，我绝对没有私自施加魔法。” “这样啊。艾莉西亚，你可以将那份魔法停下来吗？” 艾莉西亚怔愣地看着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笑着解释。 “我只是觉得，一直保持这种魔力的释放，对你来说负担太重了，不是么？这段时间，你也很累吧，一直在研究那份污染……” “我不累！”艾莉西亚打断了克里斯托弗，神采奕奕，“我很高兴能够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叔叔您放心，这点儿魔法的维持，对我来说就像海中的一朵小水花而已，完全不会影响到我自己。” 克里斯托弗安静地看着艾莉西亚。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2节 “说起来，那个孩子是怎么找到你的？他肯定不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吧。” “这个呀，是尤珈带他来的。当时吓了我一跳呢，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尤珈很关心他的学生，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尤珈呀。” 短暂的沉默后，克里斯托弗忽然又问：“艾莉西亚，你给那孩子施加的只是简单的治愈魔法吗？” “哇，叔叔你看出来啦。那是我自己改良出来的魔法哦，可以有效抵抗精神类攻击，并能使被施加者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攻击。” “感受到正在被攻击？” “就是会感觉到危险，身体发冷。” 克里斯托弗看着喝了口茶。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梅纳德/克里斯托弗：另外两个人有病。 第37章 护短 尾椎靠在硬滑的床头木板上, 松软的枕头夹在小腹与大腿间。 希尔诺蜷曲着双腿，脸靠在膝头。 他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遥远之外, 尤珈老师的声音。 想象着对方现在的样子。 如果他在老师身旁就好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抱抱他。希尔诺想。 等到老师说出那句“只有你是最重要的”，希尔诺感觉心脏颤动了一下。 这份细微的颤动, 像是拉上了一根导线, 点燃火花，为整个身体带来了无穷的勇气。 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夜色下, 明亮皎洁的月亮。 月亮高高挂在空中, 映在他的眼里。 月光洒在他的窗沿，也会洒在不知身处何地的老师身上。 “老师，这次比赛结束后，我拿下奖杯，会和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不能说吗？” 希尔诺听着老师单纯的困惑语气, 笑出了声。 “您现在都不在我身边。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希望至少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在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面对面和您说。” 他听到老师轻声说好。 希尔诺第一次意识到, 尤珈老师总是这样, 自己想要的，都会答应。 这么看来，自己似乎是有些迟钝。 希尔诺坐在床上, 回想起梅纳德老师说过的话。 回想起尤珈老师说过的话。 自己对老师来说, 是很重要的人。 老师是因为自己, 才活到今天。 他想起了十年前老师教给自己的第一个魔法。 自己那时候真的很笨, 花费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施展出第一个魔法。 这是他在魔法这条路上学会的第一个魔法。 他那时候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在练习这个魔法。每天晚上和爷爷奶奶道了晚安，便悄悄地窝在被子里练习施法。 法杖自然也是尤珈老师暂时借给他的。 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在屋子里出事故了怎么办，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施展不出来魔法。 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终于，在一个月后，向那个温柔的大哥哥施展出来了。 其实按照希尔诺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那份稚嫩的魔法，施展出的力量真的很小，像是一簇暗夜中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但这份小火苗点亮了那只暗淡的深蓝色眼睛。 在那段时间的相处中，希尔诺第一次在那个大哥哥眼中看到了光亮。 他感觉那个大哥哥像是要哭出来了。 但大哥哥终究是没哭。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自己这样爱哭。希尔诺想。 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的希尔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大哥哥你可以给我演示一遍吗？看过你的施法过程后，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大哥哥说：“我做不到。” 那天，大哥哥和自己说了很多话，很多他听不懂的话。 说还会在这里呆上一个多月。 一个月后，那本魔法书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上面写有密密麻麻的崭新注释。 大哥哥说，未来可以去亚弥斯找他。 “等你再遇到我的时候，我或许会是一名教师。” 临别前，希尔诺用尽全力憋着眼泪，听到大哥哥这么说。 尤珈老师当年的状态不太对劲，希尔诺一直都知道。 可那次分别后，他在这遥远的地方，有意识搜集起对方的各种消息。 听说大哥哥仍旧是那么强大，并真的成为了一名很厉害的老师，做了许多许多令人敬畏的事情，于是放下心来。 他一直觉得，尤珈老师当时只是暂时地受了某种伤而已，暂时地陷入某种心绪上的低谷。 可现在看来，老师那句“最后一个魔法”让希尔诺觉得很不安。 老师很累，他一直知道。 但现在，希尔诺忽然意识到，老师不仅很累，而且看起来随时要消失了的样子。 如果不趁现在抓紧老师…… 希尔诺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 他必须得将告白的计划提前，绝对不能像校长先生说的那样再过几年。 这不是为了故意违背校长先生的话。 这是今晚和尤珈老师谈话过后，凭借他自己的意志所确定的事情。 他对老师而言很重要。 希尔诺觉得，自己必须尽快告诉尤珈老师一件事：尤珈老师对自己而言也很重要。 这算告白吗？ 他不确定。 老师或许会接受，或许会拒绝。 这都没问题。 本来自己也没期望在这个阶段就获得老师的承认。 如果老师不接受，这在他的计划之内，他还可以继续成长，直到获得对方的欣赏、认可，以及唯一的那份喜爱。 老师总是纵容自己的一切行为。 即便老师婉拒了自己，他相信尤珈老师也不会抵触自己。 毕竟，自己拥有老师的偏爱。 而如果老师接受了，如果这份偏爱真的是出于“喜欢”，那么这算是意外的惊喜。 无论老师是否接受，他必须告诉尤珈老师，老师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他很喜欢尤珈老师。 将这些推断全部理清楚，希尔诺才做出了方才的决定。 得到尤珈老师的答应后，他轻声说了句“晚安”。 尤珈老师也回复了晚安。 挂断通讯，打开群聊，向友人们宣布一件事。 【大家听我说，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 …… 第二天一早，希尔诺是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作为今天比赛的参赛选手，他早早设定了六点的闹钟，可现在才五点半，外面便已经锣鼓喧天。 希尔诺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下床，穿衣洗漱。 期间看了眼群聊，999+的红色提醒惊得他很快清醒。 昨天说完情况后，希尔诺便安心入睡了，没想到他们一个晚上竟然聊了这么多。 【我先去候场啦，等比赛结束再和你们详细聊。】 来到屋外，街上挂满了彩旗装饰，以及飘于空中大大小小的气球。 希尔诺抬头甚至看不见多少蓝天，整条街道的上空都被五颜六色的彩球所占据。 街道上很是热闹，各种穿得奇形怪状、猎奇扎眼的人穿行其间。 成群结队的粉丝高举着名牌，为他们喜爱的选手做宣传。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3节 也有不少人推着简易小摊，卖些玩具、零食，路边有人分发气球、花束。 马拉松飞行赛的这一天，对于学校内的其他学生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节日。 无论是奇装异服，还是开办路边小摊，都被得到允许。 这一日，学校会对外开放，允许外界人士进入参观，共同感受盛大的气氛。 当然，这份参观的名额也是有限的，需要提前预约，进入前做好周密的安检。 哪怕已经起得很早，避开了人流最大的时间段，一路上希尔诺仍被许多人认出，夹道欢送。 甚至有同学追着向自己要签名。 希尔诺平日里，自然是感受不到今天这样的热情，只当大家真的很爱看飞行赛。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许多学生正是借助这个特殊日子，大胆向他们的偶像表达喜爱。 等好不容易来到候场区，进门前，希尔诺朝着约定好的地方往外看去，见到莱恩和默文已经在那里等候。 候场区的门口，自然是人山人海。 观众们挤在这里，想要在比赛正式开始前，近距离送上加油。 他的朋友们也站在那里，高高挥着手，大声给他助威。 凭借优秀的视力，希尔诺隔着一排排脑袋，看见了那两人脸上浓厚的黑眼圈。 丽兹急匆匆在路上飞奔，于人群中钻来钻去。 “抱歉，抱歉，借过一下！” 她昨天和那两人激情聊到深夜，今早上差点没被闹铃叫醒。 出门前，负责今天值勤的风纪委员不知怎的联系不上，她只能临时赶紧调度其他人手。 太倒霉了，希望能赶在希尔诺比赛开始前送去加油。 似乎有这么一个说法，人倒霉的时候，越是不想来什么，越是会来什么。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眼睁睁看着一支穿着统一粗麻袍子的队伍，缓慢地横跨路面，挡住了前路。 远远望过去，看不到尽头。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丽兹有些着急，向着其中一人说道：“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让我先过去？我有急事。” 没有人搭理她。 只有被问话的那个人，缓慢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丽兹有些愣怔。 这群人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生机一样，好奇怪。 她只能边欲哭无泪地原地等待，边问那两人希尔诺进场的情况。 等到丽兹终于赶到，候场区门口的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 心下暗道不妙。 果然，默文说：“你终于到了，希尔诺已经进去了。” “我就知道！”丽兹耸拉着脑袋。 “既然丽兹到了，那我们现在去中央演练场吧。”莱恩看了眼时间，“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比赛时，每位选手身旁会跟随有摄影器，届时会在演练场中央荧幕上实时播放。 空中赛道旁也有观赏道，观众们如果愿意也可以全程在观赏道上随行。 希尔诺的速度太快，他们三个人自然是不打算跟随的，最多在最后阶段去跟飞加油。 等开场期间，他们继续聊起昨天晚上没聊完的话题。 “希尔诺喜欢的竟然是那位院长！我的天啊，我真的是怎么也猜不到这种事情！你们昨天说知道点内情，是什么意思？” 丽兹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转移。 “关于这件事……我其实在上学期就知道了，恋爱心理学这门课还是我推荐的。但没想到希尔诺竟然这么有勇气，决定今天去告白。”莱恩咳嗽两声。 “哈？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们？” “抱歉抱歉，希尔诺毕竟有他自己的决定。不过没关系，我昨天晚上准备了很多安慰朋友的语录，正好我们明天会去郊游。这一路上刚好让他散心，给他开导。” “希尔诺还没有告白呢，你就已经开始觉得他会被拒绝了？” “丽兹，希望太渺茫了……”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默文，顶着三人之中最大的黑眼圈。 他以为的狗血三角恋剧本，现在竟然走向了纯爱路线。 “那个，大家，我其实也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们……” 希尔诺在休息室内穿上比赛服。 整款设计相当简约，线条流畅，方便选手在空中做大幅度动作，并按照不同学院保留有各自的代表颜色花纹。 走出休息室后，和另外一名选手迎面相遇。 对方看了自己一眼，眼神挺冷。 希尔诺有些意外。 对方穿着的是黑魔法学院的比赛服，他还是头一回被自己学院的同学用这种眼神来看。 黑魔法学院的人挺少，希尔诺感觉差不多都认识。 可能是新生吧。他想。 …… 尤珈盯着那位嘉宾安安稳稳地坐上观众席，转身便走。 “咦，比赛很快要开始了。您这是……” 尤珈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说道：“接完你，我再去‘接’我们亲爱的校长。” 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那个人还坐在椅子上，正对着自己笑。 “早上好呀，尤珈。” 克里斯托弗两只手交叉，拱在下巴下。 他眼神微动，随着话音落下，脸侧的一根发丝被削掉了。 克里斯托弗看了眼桌面上被削下来的发丝，又抬眼看向对面那位黑魔法师。 尤珈甚至很有礼貌地关上了门，站得轻松，神情淡漠，像是每次向自己汇报任务进程时一样。 除了手上的一根法杖指向自己。 这一次，克里斯托弗没有笑。 “该说真不愧是曾经的‘天才’吗？即使感知力下降得连个废物都不如了，还能够保持住这样精准的操控力。” 脸上微痛。 克里斯托弗伸手摸了下，有血。 大概是擦伤的程度。 “……真令人惊讶，你变得像个正常人了，不会再因为这种可笑的关键词而犯病。祝贺你，是那位希尔诺改变了你？” 这一回，被射中的是左眼。 克里斯托弗闷哼了一声，一手捂住自己的左眼，一手握上法杖，凝聚起魔力。 “即使这样都只放基础攻击魔法，不愿意使用黑魔法。你还真是孩子们的好榜样。” 嗒。 嗒。 尤珈一步一步走来，在桌前站定。 那支法杖的一端抵上了克里斯托弗的额头。 “如果你想对希尔诺出手，我可以让你现在去见马库斯老师，用你最害怕的方式。” 克里斯托弗感受着额头的冰凉，以及对方的杀意，举起了双手。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昨天只是打算试探一下，没有成功，我没有想到你们会获得艾莉西亚的帮忙。” 克里斯托弗感受到额头的冰凉逐渐变得滚烫。 有魔力在尖端凝聚。 “哇，你这完全是将法杖当近战武器来用呀。” 下一刻，血花喷涌而出。 克里斯托弗整个人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一枚窟窿横贯头颅。 可即便是这样，这副身躯还是在动。 他躺在地上，感受着脑袋上狰狞的伤口缓缓恢复，嘶哑着咳嗽了几声。 “尤珈，我手上可比你干净多了……我这辈子从没有杀过人……你大可以再朝我补几刀，让你的学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珈笑了笑，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射了两发基础攻击魔法。 克里斯托弗身上又多了两个窟窿。 “我又不奢望他真的喜欢我，我害怕什么？” 克里斯托弗感受到喉咙在漏风。 这个疯子不知道打中了哪里，腹腔疼得像是裂开了。 “哈哈……我懂了……你还是有病，你根本就没好……只不过病因转变了，转变成了你的学生……” 这一回，真的打中了喉腔。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4节 克里斯托弗说不出话来了。 他闭上眼睛，调转起潜藏于灵界中的生物。 【放心，我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真的。我改变主意了。我发现在你和艾莉西亚的保护下，我很难像当初对待你一样，来对待他。】 【这次我会帮你的，我会帮助你将你最喜欢的学生，培养起来。怎么样？这是你活到现在唯一的目标了，我猜的不错吧？】 【等到他终于追赶上了当初的你，再由他来打开那扇门。当然，这次绝对不会让他出意外，毕竟有你护着他。即便出问题，那也只会是你，而不会是他。】 尤珈垂眸抚摸着法杖上的木纹。 用马库斯老师的法杖，来攻击这个家伙，还真不错。 可惜老师没法亲眼看见。 【不过我真的很意外，你竟然能够意识到当初的事情里，有我做的痕迹，按照你的精神状态……】 尤珈笑出了声。 “呵，你该不会觉得你那低劣的魔法真的对我有效吧？ “当年做出选择的是我，自以为是的是我，制造出意外的是我，害死老师的是我，所以我需要负责，需要承担这份罪恶。至于你，你和你那令人作呕的魔法什么都不是。 “劝你别惹我，再苟延残喘地多活个两百年，说不准还能等到你想要的天才。” 门再次合上。 室内恢复安静。 克里斯托弗脑袋歪倒在一边，僵硬得像是一具尸体。 唯有体内的魔力缓慢运转，身上的损伤逐渐修复。 【马库斯，你们师徒护短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校长：（往尤珈的杯子里投毒） 尤珈：（清醒地看见老登西投毒的过程，但仍旧抱起杯子就是猛灌，一边喝一边emo） 校长：（视线移向希尔诺的杯子） 尤珈：（举起法杖）别惹我。 ———— 呜呜真的不用担心发刀子，刀子都在回忆里啦。 本文不管是主要配角，还是路人，或者反派，都是上赶着来助攻的。 反派：？ 第38章 悸动 今年亚弥斯的马拉松飞行赛获得了空前的关注。 一来, 比赛时间正好设定在全陆飞行马拉松一级比赛的后一天。 看完了大陆含金量最高的赛事，许多忠实观众还意犹未尽，连带着对这所顶级学府的校内赛事产生兴趣。 二来, 那位顶尖选手、当红明星安布罗斯，刚拿下了职业生涯的最重要一冠，奠定神格, 至此为他的飞行梦想划上了完美句号。 有小道消息称, 安布罗斯今年或将决定退役。 亚弥斯此回请来他做特邀嘉宾，或许会是粉丝们最后一次在荧幕上见到他们的偶像。 无数人守着实况转播。 荧幕上，安布罗斯挥手笑得灿烂, 为所有的参赛选手送上诚挚的祝福。 等他坐下后, 镜头终于转走，开始切换着每一位选手的赛前准备状态。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时间。 一幕幕影格之中，有人最后检查起法杖和衣物，有人冲着观众们微笑，也有人趁机对着镜头, 朝着熟人问好。 身后，安布罗斯的队友们大大咧咧调侃起来。 “安布罗斯，刚刚要是镜头再晚切走一分钟, 你就要绷不住了吧。” “哈哈哈, 做明星可真难, 谁能知道‘空中之王’安布罗斯私下里腼腆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喂喂，你们再说，小心回去被队长加练啦, 专心看比赛。” “哎, 小孩子的业余比赛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啦。” 听着队友们你一言我一语, 安布罗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刚想转过身说点什么，余光瞥见那位大佬，整个人吓得立刻正襟危坐。 那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佬，哪怕和自己中间隔着一个空座位，都让安布罗斯觉得相当危险。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魔法师吗！ 像他这样只会用飞行魔法的小菜鸡，何德何能与大佬坐在一起啊！qaq 在来的路上，安布罗斯差不多对这所顶尖学府有了大概的了解。 也弄清楚了护送自己的这位黑漆漆的魔法师，是魔法界多么有名的大人物。 那可是绝对的top0级别！绝对的断层第一！ 他前几年读书那会儿，是真的读不进去，就算勉强学进去的那么一点点，在开始职业生涯后，也完全还给老师了。 这种魔法界的常识，他之前还真不知道。 安布罗斯紧张地盯着荧幕看，只期望身后跟着前来看热闹的队友们，不要说出什么冒犯大佬的话才好。 “我刚刚看了介绍，那个白头发的小孩，听说在这所学校里面，连续四年夺得了冠军耶。” “哇，人家看起来就好有大佬风范。他就只用站在那里，那个气质，那个神态，我的天，怎么可能不是冠军呢？” “得了，你就是颜控吧。” “咦，还有几分钟就开始比赛了，他在给什么人发送信息吗？” 安布罗斯看向他们说的那个白发孩子。 无数人的目光注视在那孩子身上，对方却也毫不关心，站得笔直，低下头安静地敲着张开的屏幕。 这孩子气质确实好，饶是他这几年打比赛出名后，见多了各种明星人物，也觉得这个孩子的相貌尤为出色。 原谅他文盲，说不上来到底有多特别。 但就是感觉，比这孩子清冷出挑的，没这孩子自带的那种强者自信。 比这孩子狂的傲的，又缺乏那种沉稳的剔透感。 比方说，同样看起来有些冷淡，那孩子却比身旁这位大佬多了份柔和感。 如果大佬是一座恐怖的冰山，那小孩就是冰山上一朵迎风飘扬的小花。 小花看上去第一眼让人觉得很可爱，但是能开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花呢？ 他很期待这个孩子飞起来的样子。 魔法什么的自己是不懂的，但一涉及到飞行技术，安布罗斯兴奋了起来。 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几年，真想和对方切磋切磋。 太难得了，这种气质。 真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 身后的队友们显然也舍不得移开视线，继续讨论个没完。 “哎呀，你们这都没看出来，这小孩肯定是给他的女朋友发消息呢！” “哈？为什么不是朋友或者家人？” “笨，你这种单身人士不懂了吧。老四他每次比赛前和女友腻腻歪歪发消息时，就是这孩子这种眼神。” “我去，真的！” 嗯？ 安布罗斯惊奇地发现还真是。 他又想转过头去和坐后面的队友们说话了。 一侧头，就看见那个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的大佬，这会儿饶有趣味地望了过来，像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安布罗斯想起来，按照比赛服上的花纹颜色来看，那孩子好像就是这位大佬的学生。 他们竟然在别人老师面前，议论人家的情感关系…… “咳咳，你们几个！好好看比赛，谈论别人的私事太没礼貌了！” 安布罗斯板起脸，努力将他的队友们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听到队长出声了，后排的队员们于是不再继续。 安布罗斯收回视线，见到那位大佬朝自己点了点头：“我替他向你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这本身就是我们的问题。”安布罗斯忙堆起笑。 果然，这位大佬很在意这种事情！ …… 希尔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轻点，等待回复。 【我正在观众席上看着你，安心比赛。】 看到这句话，他开心地在屏幕上双手弹起来，说了声好。 关上通讯。 站他旁边起飞道的，正好是那位贾森，总排第二的同学。 “是你的暗恋对象？”对方的声音很低，以保证不会被收音。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5节 被这么一下子点出来，希尔诺有些意外，也压低了声音反问：“很明显吗？” “我没见过你这样子的笑……”贾森心里面有些酸溜溜，止住话题，“不提这些了，比赛要开始了，你好好准备。我这次一定会追上你的。” “好，我们一起加油。”希尔诺点了点头。 最后一分钟，希尔诺闭上了眼睛。 在心中默数，感受着气息的平稳，感受着空气的流动，感受空气中魔力的波纹。 随着他睁开眼睛，前方的闸口骤然下降，一排红灯转变为绿色，耳边传来“开始”的震动声。 同一时刻，希尔诺稳稳握住法杖，率先飞了出去。 身后是迟了一步的其他选手们，以及观众席上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从起点飞出，按照希尔诺的时速，大约一分钟左右后，会穿过中央演练场正上方。 这份设计算是一种亮相。 届时，场中央的所有观众，都能近距离围观选手们的英姿。 每年比赛的开场一分钟时，希尔诺都会将视线移向观众席，看向最前方的那一排位置。 其实认真说来，选手在高速飞行期间，最好是不要东张西望，以避免降低飞行速度，又或者与其他相邻的选手发生碰撞事故。 所以，为了每年能看上这一眼，希尔诺起飞后的一分钟内，会维持在一个惊人的速度。 所有的选手都会被远远落在后面。 这么做其实挺消耗耐力的。 希尔诺曾听过很多人猜测，为什么自己要在比拼耐力的长途飞行中，用这么一个不讨好的开场飞法。 有人说，他是为了凝聚注意力。 也有人说，他是为了给其他选手心理压力。 希尔诺总是微笑着不说话。 现在，又到了那个时候了。 他屏住呼吸，从上空划入演练场。 穿过呼啸的风，穿过喧哗的呐喊，穿过烟花与彩带，穿过喊着自己名字的无数重叠声音。 在距离那个座位最近的时间点，余光看了一眼。 目光相对。 希尔诺笑了。 他低下头，抿住上扬的嘴角，继续提速。 全力冲出了演练场，只留下魔力残余的淡淡尾烟。 全场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希尔诺刚刚是不是笑了！” “希尔诺在笑！他在冲我笑！” “救命！我心跳好快！我要晕过去了！希尔诺啊啊啊！” “妈妈！我看到了天使的微笑！” “天啊！他怎么做到的，他竟然还能提速！他以前原来还没有用尽全力！” “希尔诺！希尔诺！” “我的天，这孩子太强了吧！”安布罗斯禁不住也惊呼出声。 忽然意识到这是公众场合，他连忙捂住嘴，看了眼周围。 发现大佬看上去也有些怔愣，久久望着那孩子离去的方向。 ——看见希尔诺的微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换做以往，尤珈不会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意思。 希尔诺在自己身边时总在笑。 灿烂的笑，羞涩的笑，紧张的笑，试探的笑，单纯的笑，干净的笑，仰慕的笑…… 回想起来，脑海里全是希尔诺的各种笑容。 但这一次，尤珈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看着那个孩子以无可置疑的实力，全速飞来。 那张自信闪耀的脸上，在经过自己时露出幸福的笑意。 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那一刻，尤珈感觉心中颤动了一瞬。 等到终于看不见那孩子的影子，他沉默地垂下视线。 茫然地感受着这份陌生的悸动。 前几年的每一次，那孩子也是这样满怀期待地看向这里吗？ 那双好看的眼睛，会涌上浓厚的失望，又会被它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掩饰起来，做好当前的事情。 就跟希尔诺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尤珈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悔。 …… 希尔诺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 就连吹来的风也像是在轻声哼唱。 尤珈老师正在看着他，而他今天会以最完美的姿态，首个冲向终点，拿下冠军。 身体轻盈，气息平缓，魔力充沛。 希尔诺轻松地在脑海里画出赛道图来。 今年的比赛分为五个阶段，分别为湖泊，森林，山脉，城镇，荒原。 冲出亚弥斯后，会先进入一片广阔的无名湖泊。 作为整段比赛中最轻松的路段，希尔诺预备在这里继续保持高速冲刺，尽可能与其他选手匀出更多的距离差，以防备后续路段的突发意外。 穿过无名湖泊，紧接着的是妖精之森。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整座森林宛如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宁静美丽。 白魔法学院的学生们经常组织来这里游玩。 据说森林中真的存在妖精，不过希尔诺知道，就算有，自己也是看不见的。 森林很安全，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它是“活着”的。 不同人在不同时间段进入这片森林，都会踏入不同的路，只有保持内心的宁静，才能走出森林。 心绪不宁者，会被困在林间。 希尔诺打算在进入森林前降下速度，消除急躁，维持内心的安宁，平稳地驶出这环路段。 飞出妖精之森，眼前是连绵的蜿蜒山脉。 山脉本身并无稀奇，但从亚弥斯出发，行进到这里时，正好日上中天。 正午的阳光火烤一般落在身上，就连法杖都会变得滚烫。 光秃秃的山脉，几乎避无可避，这是最考验毅力的一环。 如果全程高速飞过，或许会在中途便晕倒退场；而如果耗费许多时间寻找阴凉的山背歇息，则可能被其他人趁机超越。 如何做出取舍，将会是重难点。 等驶出山脉，来到临近的城镇，便是进入了低速路段。 根据大陆飞行管理法规，城镇上空的飞行速度需要严格控制在一定之下。 于是城镇赛道段便成为了选手们默认的补给站。 在这里，选手可以暂且放下心来缓慢行进，充当休息。 如有必要，甚至可以下落到地面，就近找商铺摊位，临时补充水分、食物。 当然，还是那个问题：在时间与身体之间，需要谨慎做出选择。 马拉松飞行赛里获得优异成绩的选手，或许不一定是飞行时速最高的，但一定是最了解自己身体的。 “量力而行”是这项比赛的美德。 最后的路段是无边的荒原。 等比赛行进到这里，选手们的体力都磨损得差不多，意志也已消耗殆尽，天上的太阳落到十分贴心的角度，不再燥热。 大脑中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叫嚣着，要全速冲刺，要迅速结束掉比赛，要舒舒服服躺下休息！ 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荒原的尽头是一根细细的地平线。 那根线就在前方，似乎只要再冲刺一会儿，再一会儿，再多一会儿，便能触碰。 但实际上，这片平平无奇的荒原，是整个比赛中最长的路段，几乎占据了全程的三分之一。 每年都有许多选手，在荒原之上拼命冲刺，结果倒在地上，不甘心地被救护队接走。 飞行赛中时刻等待着准备接人的，自然是白魔法学院高年级的志愿者学生。 ——有课外志愿服务学分加成。 与其他学院不同，白魔法学院的学生毕业前，必须修满课外志愿服务这项学分。 亚弥斯内对白魔法学生“乐于助人”的良好印象，其实大多也来源于此。 很多时候，所谓的学院气质、学院印象，实际上是不同学院长的教育方针不同。 希尔诺还记得，默文在每年的长假里，都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奔波于各种志愿活动中。 今年的赛道和往年没什么太大不同。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6节 上午九点出发，按照希尔诺自己的速度来判断，大约会在下午三点结束，也就是全程六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出发前，他已经喝过了比赛统一发放的营养剂。 这种营养剂能够满足选手身体的必要需求，尽可能减小对身体的损害，避免生命事故。 终于，他进入了那片无名湖泊。 湛蓝色的湖面静静呼吸，窝在同色的浅淡薄天之下，匆匆看过去甚至找不准水面线。 细碎的阳光随意抛洒其上，像是彩妆时最后点上的金粉。 真美。 希尔诺疾飞在蓝天之下，水光之上，感受徐徐清风，暖暖晨光。 他忽然有些遗憾。 这样的景色不能和老师一起看到。 寂静中，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不和谐的声响。 希尔诺感知着周围的魔力波动，意识到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追上了他的速度。 诶—— 他也开始有些兴奋。 拥有了绝对的实力后，再与同水准的人较量，其实是一件很舒爽的事情。 希尔诺从没对别人说过，他其实也挺享受和学院里的大家切磋的过程。 没有回头，握紧法杖，他继续提速。 …… 尤珈坐在观众席，看着他的学生飞得畅快且肆意。 荧幕上切了许多窗口，中央最大最醒目的位置，自然是放送着排在第一位的选手。 名为希尔诺的飞行者，像是徜徉在蓝色调的静态油画之中。 唯有被风拖拽向后的衣角与发梢，显示出他正以多么恐怖的速度前进。 那头柔顺的白色长发在空中飞扬，被阳光打上暖色。 天空很蓝，湖水透亮，但都比不过那双明亮干净的冰蓝色眼睛。 任何人都能从中感受到，那份由衷的愉快。 他在享受飞行，享受竞赛。 “他简直是天生的飞行选手。”安布罗斯喃喃道，懊恼地抓着头发，“可恶！为什么我不能晚出生几年，或者他早出生几年，这样子我们就可以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了！” 尤珈听着旁边人聒噪的声音，心中觉得好笑。 他们都不了解他的学生。 他的学生从来不是天生的任何人。 所有的成就，所有的光芒，都是他的学生一步一步努力取下的。 他的学生可以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 因为那是希尔诺。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没有人比我更懂希尔诺。 梅纳德：我考考你，希尔诺他喜欢你吗？ 尤珈：不喜欢，他只是分不清什么是喜欢。 梅纳德：6 第39章 双人行 希尔诺在湖上飞行, 感觉到身后人逐渐追上了自己。 逐渐超过了安全距离。 身后那人的脸进入了他随飞的摄像装置，清清楚楚映在大荧幕上。 尤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旁边的安布罗斯被这声响吓得一抖，很是不解。 他见大佬往外走, 向旁边另一人留下一句话。 “梅纳德，我出去一趟。你看着这家伙，别让他乱跑。” 安布罗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指的是自己。 拜托！他是特邀嘉宾, 又不是囚犯！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面说。 尤珈有些焦虑地飞出了演练场，在内心计算着他和希尔诺的速度，以及两人间的距离, 朝着对方即将到达的地方全速飞去。 他没想过自己是一名好老师。 但至少, 学院内每个学生的脸，他是认识的。 哪怕是三年级刚分流后进来的孩子，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穿着黑魔法学院比赛服的家伙，不是自己学院的学生。 空中，他听到了消息提示音。 果不其然, 是克里斯托弗。 【先别管你的学生，他自己能解决。赛道上应该埋伏了不少他们的人，你处理一下, 要带着活人回来。】 很有克里斯托弗的风范, 什么都不会事先说明, 永远只会在最后关头，将烂摊子扔给他。 尤珈握紧法杖，指根捏得发白。 几秒后, 缓慢松开。 转弯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 希尔诺感受到身后的人越追越猛, 想起了上学期某两个学生间的事故。 “同学, 旁边还很空, 可以不要追这么紧吗？容易出事的。” 希尔诺大声喊着，没有人回答他。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握住法杖，陡然提升速度，并迅速调转身体朝后看去。 这是个绝对的高难度动作，一边进行一百八十度回转，一边保持身子整体仍旧向前高速前进。 就在他转身后，看见了那个之前让他有些不舒服的学生。 对方也看见自己，咧开嘴笑了，像是一直等待着这一瞬间。 一枚漆黑的魔法团近距离抛射过来。 希尔诺瞳孔骤然紧缩，战斗意识快过了大脑的思维，整个人蜷曲身体，垂直下落，像一枚炮弹高速坠入湖水中。 魔法团在空中轰然炸开，余波震得那名施法者自己都被掀开十几米远。 随身的摄像装置未能幸免，当即被销毁。 转播上两人的屏幕骤然漆黑。 “发生什么事了！？” “选手之间好像打起来了！” “那是黑魔法吧！那个学生竟然用黑魔法进行攻击！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育人的吗？” 一时间，观众席上，转播台前，各式惊慌质疑的声音响起。 梅纳德立即打开控制面板，那两枚摄像装置均失去了响应。 他下意识想询问尤珈的看法，见到空荡的位置，才想起来对方几分钟前就离开了。 “真敏锐。”他不禁感慨。 而至于那位被托付给自己看管的嘉宾，此刻苍白着脸，显然是吓呆了。 这人从前恐怕最多也只见过在空中撞击的恶劣选手，没见过朝对方扔黑魔法的家伙。 “您、您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问题嘛…… 梅纳德托腮想了想：“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尤珈已经赶过去了，艾莉西亚也……” 说着，他看向几个座位之外，见到那位白魔法学院的院长也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刻离场了。 而那位元素魔法学院的院长，已经开始冷静地发送广播和通知，维持现场秩序。 “哎，有这么些靠谱的同事真好。”梅纳德自言自语。 “那个被攻击的学生，会不会有危险？”安布罗斯关切地问。 “放心，他很强的。黑屏前你也看到了吧，那小孩钻到水里去了，挺机灵。再说有尤珈在呢。” 他拉起面前的嘉宾，就朝着洗手间方向走。 朝着后排对方的队友们笑笑说：“不好意思，他吓得憋不住了，你们先在这里继续看比赛，我们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安布罗斯被一头雾水地拉到洗手间里。 接着见到面前的人伸手在脸上扒拉一下，从脑袋上撕下来一张完整的皮。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7节 他骤然惊恐。 “面具而已，不是真的。来，你戴上这个。” 安布罗斯眼前一黑，感觉什么东西罩在自己脸上。 等视线恢复，看向墙上的镜子，发现自己变成了面前人的样子。 ——当然，是对方先前带着面具的样子。 而那位穿着绿袍子的人，此刻顶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开始脱衣服。 “好啦，再把衣服换一换就可以了。待会儿出去后你什么也不用说，就安静地坐在我的位置上，懂了吗？” …… 希尔诺握着法杖，潜在水中。 为了不被水面上的人捕捉到魔力波动，他尽可能减少魔法的使用，单靠身体的素质，在水下憋气。 那个黑魔法师不是学校里的人。 尤珈老师的学生不可能对同伴使用黑魔法。 果然有问题。 进入水下后，希尔诺便迅速切断了通讯网络，避免任何信号透露自身的位置。 他放松身体，静静感受着水面上那人飞行的轨迹。 对方在排查自己的位置。 可惜，对魔力的控制还不够成熟。 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泄露出这么浓烈的气息。 希尔诺此刻和对方玩起了躲猫猫，对方往哪飞，他就回游到另一边。 一边默数着时间，计算自己憋气的极限，一边冷静地分析起来。 这个黑魔法师的飞行技术很强，相较之下，黑魔法的运用太过粗糙。 方才那么近的距离，希尔诺在心中想象，换作自己，绝对不会让对方跑掉，能够迅速给出致命一击。 感觉像是个初学者，比他的同学们要差很多。 一对一战斗的话，希尔诺有信心轻松干掉对方。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将对方打败，而是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没有惹过什么人，他友爱的同学们也不可能真找人来给自己“套麻袋”，这人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自己特殊在哪里？ 因为自己飞在第一名。 那个人在赛前准备时似乎就盯上了自己。 为什么？ 因为自己曾连续四年夺冠，今年有很大可能继续夺冠。 那个人是冲着第一名来的。 想要通过不正当手段获胜？ 不可能，所有观众都看着。 这样的家伙别说获奖了，恐怕一回去就得被抓起来。 嗯……那人只是想把第一名杀死。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希尔诺发散的思绪忽然停下。 他感受到了其他魔力的波动，第二梯队的选手也要到达这里了。 糟糕。 空中的那个家伙果然停止了搜寻，悬停在一个地点，似乎打算捕捉下一个猎物。 希尔诺眯起眼睛。 他缓缓将法杖对准斜上方。 这片湖确实很美，水中似乎因为某些自然矿物质的存在，终年保持着蔚蓝。 希尔诺什么也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他攻击。 一发几乎无声的简单攻击魔法。 扑通。 那家伙掉下来了。 攻击落点和力度都刚刚好，待会儿回去扔给校医院就可以了。 希尔诺游过去，拎着对方后背的衣领，有些嫌弃地用魔法将血迹推开。 真的好弱。他想。 继续沉在水中，感受着大部队从头顶上飞过去了，希尔诺才打开了通讯网络。 消息爆炸。 他的朋友们焦虑地给自己发来了许多消息，看内容已经在观赏道上飞过来找自己了。 希尔诺赶紧回复没事，并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简要解释起这次比赛的问题。 被压到最下面的，是尤珈老师的消息。 【我在森林入口等你，必要时不用管那个人的死活。】 希尔诺有些惊讶。 从消息发送的时间来看，尤珈老师很早就猜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遭遇。 而且，老师很相信自己的实力。 回忆了下参赛名单的选手数量，判断全部人都已经超越了自己目前的位置，希尔诺拽着昏迷的人破出水面。 从头发到衣服，全部都湿透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打了个喷嚏，向尤珈老师发送回复，便拎着累赘全速往前飞。 …… 尤珈抄近道来到了妖精之森。 如果想要进行埋伏，这里是全程第二适合隐蔽身形的地方。 他降落在森林入口，看了眼通讯。 他的学生还没有回复。 轻轻皱起眉，将法杖抵在地上。 整片森林的魔力波动都相当复杂，难以确认敌人的藏身之处。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感知力也没那么重要。 尤珈握紧法杖，凝聚力量。 自他为中心，散发出很淡的一股波浪。 波浪徐徐向外散开，轻得像一阵抓不住的微风，吹进森林的深处。 尤珈在心里默数，确认魔力已经穿透了整座森林，才退到一边，打开通讯。 【艾莉西亚，可以带着你的学生们来森林“捡尸”了。】 得到对方的答复，尤珈将身形隐蔽在入口处不远的巨石后，看着一个又一个选手飞进森林。 没有他的学生。 他沉默片刻，打开直播回放。 见到希尔诺被黑魔法攻击的那一刻，手中的法杖哐当歪倒在了地上。 直到视频转入黑暗。 他看着漆黑的屏幕，眼神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弹出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好的，老师，我马上就到。】 尤珈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慢吞吞从地上捡起法杖。 …… 希尔诺落到森林入口处，将昏迷不醒的人放到地上。 他环顾四周，寻找起尤珈老师的身影。 “我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希尔诺开心地转过身，快步跑到老师跟前。 “您放心！我迅速解决掉他了，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 他看见老师的视线直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希尔诺低下头，这才想起浑身还湿着。 一路飞过来，衣服上的水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那股黏糊糊的湿冷感仍旧紧贴着身体，一举一动都相当不舒服。 “唔，我之前为了躲他，潜到水里去了。” 这么说着，希尔诺感觉鼻子挺痒，又打了个喷嚏。 他看见老师将手虚虚停留在自己的头顶上方，顷刻间，自上而下感受到暖意。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8节 “这是什么魔法？”希尔诺好奇地问。 “入门级别的火系元素魔法，这种日常性质的魔法你也需要掌握，在野外生存会很有用。” “我明白了。”希尔诺赶紧记下。 衣服逐渐烘干，期间希尔诺见老师微蹙眉，似乎思索着什么。 “希尔诺，如果你实在不舒服……” “不，老师，我很好！我身体素质很强的，这点事情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老师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我帮忙？” 这孩子真的很敏锐。 尤珈上下打量了一圈，确认对方浑身都暖融融的，没有丝毫湿意，才简要说明了情况。 “比赛里有危险的组织混进来了，我认为他们的下一个埋伏点是在城镇赛道。为了不打草惊蛇，其他学生仍旧会照常比赛，而我们两个需要穿过这片森林，抄近道去城镇，在学生们到达前探查清楚情况，并解决问题。” 这也就是希尔诺在这里，他才会耐心讲明白。 换做其他人，尤珈只会说：别废话，跟我走。 希尔诺点点头，没有问那个危险组织相关的问题，也没有问尤珈老师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我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说着，希尔诺凝聚起力量，准备飞入森林。 但尤珈老师却站在原地没动。 希尔诺困惑地望向老师。 对方沉默地看着自己，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希尔诺，牵着我的手。” 诶？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 想起这片森林的特殊，他很快意识到，老师这是怕自己飞得太慢。 整座森林本身就像一座迷宫，在这座森林的“挑选”下，越是心绪不宁的人，越无法飞过去。 只有平静的内心，才能被施以最便捷的通道。 哪怕两个人同时飞入妖精之森，也会立即被这里的神秘力量分隔开。 只有手牵着手，才能全程呆在一起。 “不、不用的，老师，我飞得过去。去年的森林赛道也是被设定在这里，我飞得可快了。” 希尔诺赶紧摆手，语气自信。 他要在老师面前展现出独立强大的样子。 “嗯……”尤珈将目光从希尔诺泛红的鼻尖移开，声音仍旧很轻，“我飞不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绝对不能让老师觉得我是个很柔弱的人！ 真正柔弱的某人：…… —— 今天晚上很忙，更新短一点点啦。明天试着多更新一点。 这里再放一个今天刚想出来的预收文案。 【预收文案】 《告白是我向你告别的开始》 江孚尹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 在意识到这份情感的一个月后，他告白了。 那人说：“对不起，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江孚尹笑笑：“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 裴覃恩拒绝过很多份告白。 可这一次，他有些后悔了。 几个月后。 这位从来都是被人追捧的男神，不太熟练地倾诉起真心： “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们可以在一起。” 那人有些惊讶，温柔的眼眸里满是为难： “抱歉，我喜欢的是我幻想中的你。” …… 江孚尹的爱人，活在他的脑海里。 他珍重地将对方藏在记忆的盒子中，包装上缎带，扎好鲜花。 舍不得打开。 他的爱人将于回忆中长存。 那抹鲜亮的色彩永不磨损。 直到有一天，盒子破开了口，从里面钻出来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小狗扑到他的怀中。 热情舔舐着他的脸颊。 “我很好的，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快乐。 “和我说说嘛，你喜欢我身上哪一点？ “我保证我会让你更加喜欢我的，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江孚尹被扑倒在地上，抱着温暖的小狗。 那双平静的眼中难得泛起慌乱。 他好像，被一只小狗强行认主了。 | 本文食用手册 | 1.校园甜宠，双箭头 2.攻是假小狗，他装的 3.受是真猫猫，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单恋 4.产生情感开始于大学时期，涉及中学时期回忆 第40章 牵引 这座森林原本也有一个冗长又绕口的名字。 但它是如此特殊, 每一个穿过森林的人，都确信其中必定住着成群的妖精。 于是“妖精之森”逐渐取代了它的原名。 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 每一年这座森林里闹出的灵异事件数不胜数。 什么听到躲不开的嬉笑声，什么身上带的小零食离奇失踪，或者乱扔垃圾后, 沿途走过的树都开始往自己脑袋上砸果子…… 唯有白魔法学院的学生把这里当做后花园, 时不时组织前来游玩。 去年的马拉松飞行赛里，白魔法学院的选手们在这段赛道的平均用时，也是最短的。 身为一名黑魔法师, 希尔诺当然不会觉得这座森林会同样善待自己。 他原本会用最虔诚最平静的心态, 飞过这片绿色的汪洋。 但现在，尤珈老师说，牵住他的手。 希尔诺其实很想拒绝。 万一自己牵着老师的途中，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心思，被这座森林狠狠“敲打”一番, 他该怎么面对尤珈老师？ 尤珈老师是要赶着去处理大麻烦的，如果因为自己的这点私心而被困住了，岂不是会有很多人遭殃？ 可是老师说, 他自己一个人飞不过去。 希尔诺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 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慌乱, 强行镇定下来。 “好的，老师，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带您飞过去。” 但那颗心仍旧跳个不停, 似乎已经预想到闯出大祸后, 老师失望的眼神了。 他抓住了老师伸出的手, 想要捏紧, 又不敢捏紧。 感受着掌心间的柔软和温暖。 错开目光，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尤珈垂下眼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地方，感受着手上传递来的轻微颤抖，开口低声解释。 “这座森林不欢迎我，它很聪明，能够感受到人类察觉不到的气息。其实最好是由一名白魔法师做向导，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也可以。我想你去年在这片森林飞行的时间，也是最短的，对吧？” 希尔诺点头。 “所以，它也很喜欢你，不用害怕。你可以试试看全速飞行。”尤珈安慰道。 希尔诺感觉到自己的手逐渐被完全握住。 他吐出一口气，试探着回握过去，小声说：“那您抓紧了，我会飞得很快的。” “好。”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69节 希尔诺全神贯注凝聚起力量，在脑海里迅速计算起多出一个人之后，需要额外平衡的魔力。 先前拖着那个昏迷不醒的累赘时，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飞行，不用照顾对方的感受。 但现在，被自己带着飞的是尤珈老师，他绝对不可以让老师感觉到不舒服。 调整好姿态，飞入森林。 漫天的绿色眨眼间从四面八方涌现，头顶上极远极远的彼端，才隐隐约约看到几丝蓝天的痕迹，细得像森林随手拨开的缝隙，逗弄着它偶尔拜访的客人们。 任何试图从它上方绕路的飞行者，都会被它嬉笑着拖下来，好好把玩一番。 希尔诺按照老师的意思，全速穿行在繁密的翠绿海洋间。 视野所及之处，高大的古木如同行走于大地的巨人，支撑起天幕，汇聚成此方世界中唯一的暖色调光景。 脚下透明的水流肆意蜿蜒，清澈映着无边的绿意，环抱起丛丛奇异的花草，偶或在途径的某一处坑洼歇脚，团成池水。 房子大小的艳丽菌菇懒洋洋窝在路中央，随着呼吸起伏，轻微颤动，像是活着的巨兽。 希尔诺一路飞来，见到两旁开得极好的花花草草，不停闪着光点晃动，如同朝着自己招手。 那些漂浮于半空中的绿色光点，不知是虫类还是什么，有的探出头在他不远处飞舞，有的围成一群掩映在枝叶后方。 他记得去年来这里时，这些绿色的小点会欢快地跟在自己后面，织成绿色的飘带，上上下下随他穿梭。 对于今年不一样的情景，希尔诺感到有些奇怪，但不多。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前方的道路，以及身后的尤珈老师上。 ——抱歉，我今天有很要紧的事情，可以请您让我迅速通过吗？ 心中诚恳地默念这句话，森林如同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没有做过多阻拦，一路畅通。 而至于尤珈老师…… 希尔诺分不开视线往后看，他相信老师也不希望他分心。 但哪怕仅仅是透过对魔力的感知，他也察觉到尤珈老师真的如同出发前所说的一样，几乎完全没有释放出任何魔力，仅仅被自己拉着高速前行。 老师真的好相信自己。他想。 飞着飞着，希尔诺甚至觉得自己牵着的，是一只软绵绵的大型布娃娃。 布娃娃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飞行技术，一点儿也不乱动。 可惜要真是布娃娃，自己就可以抱着对方飞了。这句话，希尔诺只敢悄悄在心里说。 尤珈紧紧握住希尔诺的手，一路上扫视着周围一圈。 没有看到其他参赛选手，估计这条路是“它”给希尔诺开的特别通道。 那群被自己弄晕的埋伏者也没有看见，应该是被“它”藏起来了，待会儿艾莉西亚和“它”沟通一下就好。 说起来，今天自己也算是帮“它”清理了一群讨厌的垃圾吧？ 即便如此，尤珈也清醒地知道，只要希尔诺此刻松开手，自己立即就会被拖入最深处的陷阱里，轻易无法逃脱出来。 “它”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类的同理心，只会凭着本能行事，智商还不如三岁小孩。 遇到喜欢的人就热情地围着对方转，遇到讨厌的人就使劲折腾，麻烦至极。 呵，讨厌的人。 尤珈半合着那只暗灰色的眼睛，竭力控制住魔力的外泄。 将飞行完全交付给希尔诺后，他开始思考起今天的事情。 克里斯托弗那家伙是个恶心的疯子，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 再无能的蠢货活了两百多年，也总该不会一点儿领导能力都没有。 今天的事情一定在对方的意料之中，那家伙放任了敌人进入学校，放任他们对学生们可能造成的危险。 为了钓鱼？为了勾出幕后的黑手？ 前不久的污染事件刺激到那老家伙脆弱的神经了？ 他这个校长当得是越来越不合格了，竟然开始拿学生当诱饵…… 苍白的脸上，暗灰色的眼睛逐渐阴冷下来，浓厚的情绪在里面积蓄，眼见即将滚成风暴。 忽然，他感觉身体整个向下坠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朝下拽住自己，感觉到相握的那只手被更用力抓紧了，甚至感觉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拱进自己怀里。 “老师，小心！”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尤珈立即捂住左眼，切断身体向外散发的一切魔力，避免事态发展得更加恶劣。 等调控好情绪，他才打量起周围的新环境。 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刚才应该是被“它”察觉到那股力量了。 尤珈有些懊恼，自己原本应该更加小心才对。 “老师，您没事吧？” 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熟悉的温软声音，带着点平时不常能听到的焦急情绪。 重点在于，这声音真的很近，像是贴着自己胸口发出的。 尤珈身子一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方才到现在，怀中一直感受到的温暖是什么。 “……希尔诺？你抱着我做什么？” “我怕您受伤，刚才掉落的时候那么危险，您竟然一点魔法都不用！”希尔诺闷闷地说。 他明明一直飞得好好的，突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拉力，将他和尤珈老师往下拖。 希尔诺自认为他的飞行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可此时那根法杖却仿佛完全变成了一根普通的棍子，毫无用处。 脚下梦幻的植物乐园，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漆黑的狰狞巨口，似乎连通着无尽的地底，要把他们吞没。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老师即将摔入漆黑中，而尤珈老师甚至切断了所有魔力。 希尔诺吓得赶紧抱住对方，并尽可能施放浮空魔法，减缓他们下落的速度。 幸运的是，最终他和老师都没有受伤，平稳地落到了不知是什么的地面。 “老师，对不起，都怪我飞的时候没有保持内心的安静……” “……不是你的原因。” 听着尤珈老师的安慰，希尔诺更自责了。 “您不用安慰我的，我做错了事情，给您添麻烦了。” 听着自己的学生内疚得要哭出来的声音，尤珈感觉头皮发麻。 他要怎么和他的学生解释，他才是那个“元凶”？ 希尔诺甚至还在紧紧抱住自己，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将对方推开吗？ 还是应该拍拍对方的背说没事？ 尤珈感觉大脑有些卡壳，还没有等他想出此刻正确的反应，便感受到怀中的温暖离开了自己。 “对不起，老师，我抱您太久了。” “等一下！” 趁着希尔诺还没有彻底抽开身，尤珈抓紧了对方准备松开的手。 “老师？”希尔诺困惑地问。 “在离开森林前，不要松开我的手，可以吗？”他听到老师这么说。 希尔诺一直觉得，尤珈老师进入森林后的反应很奇怪。 但只要是老师说的，他都会去做，老师不愿意说的，他也不会多问。 因此，他乖乖地抓住了老师的手。 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彼此间安静的呼吸。 视觉被屏蔽后，其余的感官更加敏锐。 希尔诺甚至闻到了老师身上淡淡的清香。 三色太阳草的味道比以前更浓了。 他于是笃定，这段时间，尤珈老师的生活作息一定是变得更加糟糕，加大了草药的使用剂量。 ……要么就是，老师变得更累了，睡觉也不安稳。 希尔诺抿起嘴，听到尤珈老师询问起自己。 “希尔诺，能帮我联系一下梅纳德吗？我需要向他了解外面的情况。” “好的。” 他也没有问为什么老师不能自己联系。 等打通后，尤珈甚至都没有解释，为什么希尔诺的通讯里是自己在说话，直接进入正题。 “其他选手出去森林了吗？” 【没有，所有人都被困在森林里了，一直在来回飞，找不到出去的路。至于观众这边，先前的骚乱已经解决了。我第一次发现，科伦娜的公关能力这么强。】 “好的，要是后续你那边出现状况了，直接联系希尔诺，我和他一直在一起。” 【行。你那边也当心点，今年的森林赛道好像格外长，我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恶心东西把“它”给刺激到了。】 “……希尔诺，可以挂断了。” 希尔诺于是摁灭了法杖，漆黑中想象着老师现在的表情。 “老师，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等。等这座森林气消了，放我们出去。” “好。” 手牵着手，寂静中，尤珈又开了口。 “希尔诺，刚才的坠落确实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我……在那时候想了些非常负面的东西。”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0节 “真的吗？” “真的。” “老师，您之前说这座森林不欢迎您，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是。” 希尔诺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起来，从前进入森林时，所听到的那些孩子般的欢声笑语，这一次全都不见了。 静悄悄，像是被什么东西吓跑了。 老师说，这座森林不欢迎他。 “这次的事情解决后，如果下次老师您还想来的话，也可以继续叫上我的。您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您。” “希尔诺，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尤珈其实想说，希尔诺真的很会说情话。 “我没有安慰您，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 又是一阵沉默。 “你，也对其他人说过这些话吗？”尤珈状似不经意问。 “我对我的朋友们说过。”希尔诺老实说。 “哦。” 沉默中，这次轮到希尔诺引起话题。 “老师，您之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 “可是我感受到周围有你的魔力气息诶。” “怎么可能，我的……”尤珈说到一半，语气古怪起来，“你确定？” “嗯，我确定，是老师的魔力。” “希尔诺，你会点火吗？” “对不起，老师，我不会。” 希尔诺脸红起来。 这是今天第二次，体现出自己对这种日常生活魔法的空白。 他听到老师叹了口气。 “你不用道歉，这是我的问题。当初给你的那本笔记里还是欠缺了这些常识类的魔法。亚弥斯的课程也没有教授这些……你需要补课。” 一二年级的学习安排，说是基础课程，但也仅仅只是相对于分流后更加高深细致的学习而已。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始终保持年级第一的学生，一不会烘干，二不会点火。 “好的。”希尔诺立即应下，开始思考怎么补这些常识。 “你周末一般什么时间有空？” “都有空，但是明天我需要和朋友们出去郊游。” “郊游？” “嗯，他们想让我放松一点。” “……你，除了对魔法的学习外，生活中没有别的休闲爱好吗？” “有的，我还会坚持锻炼身体。” “……” 希尔诺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老师的欲言又止，笑了笑。 他轻松地说：“老师您不用担心我，学习魔法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虽然过程辛苦了一点，但看着自己熟练掌握一个又一个魔法，我很开心。” 接着语气变得迟疑：“倒是老师您……您明明也没有自己的休闲爱好吧？您看上去每天都很忙。” “我？这是大人的责任。”尤珈老师答得很干脆。 “您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可我已经成年了。” “可你还是学生，成年后从没有走出过校园环境。” 希尔诺反驳不了。 他暗暗在心中发誓，要尽快成长起来，未来帮老师分担责任。 “总之，以后周末我会找时间给你补课。现在先教你点火。” 听到尤珈老师要亲自给自己补课，希尔诺下意思捏紧了握住的那只手，又慌忙一点一点放松，掩饰自己的兴奋。 他听到尤珈老师轻声笑了笑。 希尔诺装作没听见，认真听着老师的讲解。 几分钟后，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窜出。 小小的火花逐渐变得明亮，照清了周围的一片区域。 “老师，我做到了！” 火红的光亮映在这孩子的脸上，衬得对方的笑容更加灿烂。 明明掌握了那么多高深的魔法，却会为了这样一份基础中的基础魔法，而真情实感地感到快乐。 尤珈也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做得很好。你现在感知一下周围的气息，我们找找看你所说的那股魔力源自哪里。” “好！” 希尔诺仔细探查起来。 收起了那份笑容，他眼神变得认真，专注时甚至带着一丝冷意。 尤珈低头看着这样的希尔诺，忽然意识到，等再过几年褪去了稚嫩，这孩子恐怕会变得相当受人欢迎。 嗯，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了。 “老师，那边。”希尔诺摇了摇相握的那只手，指向某一边。 尤珈没有使力气，因而那只手完全任由希尔诺晃来晃去。 他点点头：“好的，我们去看看。不用太担心，我大致猜测到了那股魔力是什么。” 希尔诺于是一手举着化作火炬的法杖，一手牵着老师，往更深处走去。 他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十年前，老师也是这样牵着自己，一步步往前走。 现在，换成他牵着老师朝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奇怪，是有什么猛兽把这里的小精灵们吓跑了吗？ 小精灵：（看了眼希尔诺牵着的某个人，迅速挪开视线，抱住小小的自己） 森林：噫！有不干净的气息！（赶紧埋到小坑里） 埋伏在后段的敌人：人呢，怎么还没到？ 第41章 手稿 走了一段距离后, 属于老师的那股魔力气息越来越浓厚。 希尔诺逐步放缓了脚步，谨慎地向前递出法杖。 火光靠近，终于看清了前方地上躺着的一堆人。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简陋的粗麻袍子, 不省人事。 唯有凝滞在脸上的痛苦神色，证明着其昏迷前似乎共同经历了一段噩梦。 “你来之前，我放倒了埋伏在这里的人。现在看来, 这座森林把我们两拨人都赶到这地下来了。” 希尔诺观察着他们的神情, 对尤珈老师的“放倒”方式产生了好奇。 “老师的意思是，我们都被这座森林讨厌了？” “大概是的。” “可之前如果有人在森林里产生了恶意，也只会被困在路面上。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被赶到地下了。” 希尔诺皱眉。 他开始担心自己和尤珈老师的安全。 “或许是这座森林最近心情不太好。”尤珈缓缓解释着, 顿了顿, 又提出另一种猜测，“也有可能是这群埋伏者的恶意刺激到森林了，我们于是也被迁怒。” 听着老师和往常一样的平静声音，希尔诺没有多想，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老师, 您知道他们的身份吗？”希尔诺指了指地上这群人的衣着，“这是不是他们的标志性服装？这样岂不是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 尤珈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是近几年来兴起的一个组织，自称‘归黯者’。他们统一穿着简陋的麻衣, 认为行走于大地上是一种苦行, 不能有过多的享受。 “至于认出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行事高调，试图将他们那套理论传播给所有人。不过由于时常受到委员会打压，他们这身打扮对于大众来说仍旧很陌生。 “他们说, 人们灵魂的真正归处就该是冥界,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人生都是一段考验。所有人最终都会回到死亡的拥抱, 获得心灵的宁静。 “以我过去和他们接触所获得的情报来看, 归黯者的内部成员均为黑魔法师，并且狂热崇拜着那位阿方索。这次来到亚弥斯，恐怕也是为了得到他的手稿。” “手稿？”希尔诺很快反应过来，想起了在课堂上学过的内容，“是阿方索大师那份记录有冥界魔法的手稿？可不是说已经随着他的死亡一同消失了吗？” 这一次，希尔诺没有立即听到尤珈老师的讲解。 其实他挺喜欢听老师向他介绍起这些大段的知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1节 尤珈老师平常说话不多，只有在这种时候，希尔诺才能安静地享受老师有些冷淡的声音。 只为他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大概是某个人故意放出了手稿的消息。”尤珈没有直接回答起希尔诺的问题，转而进入下一个话题，“希尔诺，你仔细感受一下他们法杖上的魔力。” 法杖上的魔力？ 这是希尔诺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从来都只会感受自己身体内的魔力，以及外界环境中的魔力。 捕捉到学生眼神中的一丝茫然，尤珈补充道：“法杖上残存的魔力，可以让你辨别出施法者的很多细节，这是你往后需要形成习惯的技巧。” 这些东西，课堂上并不会有谁讲解，书中也不会有哪里会写。 尤珈老师似乎很喜欢给自己讲这些私人性的知识。 希尔诺再一次将老师的话记在心里，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起来。 “是黑魔法的气息，但是很微弱，很稀薄，感觉……好弱。” 他迟疑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老师。 尤珈老师也安静地看着自己，那双异瞳中没有丝毫焦虑，似乎在耐心等待进一步的回答。 联想起老师方才说过的话，希尔诺逐渐有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他们真的都是那位阿方索大师的忠实信徒，法杖上的黑魔法力量不可能这么微弱，哪怕是野生的黑魔法师……” “所以你想到了什么？” 希尔诺看到老师边问边轻微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思路做出肯定。 他于是继续回顾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打扮成归黯者在众人眼中的样子，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潜入学校，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运用黑魔法对学生进行攻击。可他们实际上却并非合格的黑魔法师，对黑魔法的使用太过稚嫩和粗糙……” 希尔诺垂下视线，法杖上窜动的火光幽幽映在他的眼中。 他看着火光照映下，这群人身上显得不太和谐的袍子。 看着他们身下层叠的阴影。 如果是那群信奉苦行的人，应该会将一件袍子穿很久。 袍子上会有时间留下的破损，也许还会有缝补的痕迹。 但眼前的这些粗麻袍子，脏是脏了点，表面上看穿了很久，但实际上完完整整，没有一丝残破或者旧的污痕。 像是把一件新衣服专程染上点脏污，装作穿了很久的样子。 他想起了魔族研析课上，那位奥古斯特老师所说的话。 在当前的大陆里，不少人厌恶着黑魔法师，甚至有极端组织试图抹消黑魔法这样反人类的存在。 希尔诺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老师，他们恐怕属于极端排斥黑魔法的那类人，想要将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嫁祸给归黯者，进一步毁掉他们的名声？” 尤珈老师给出了认可：“和我猜测的一样。” “可是，这也太弱了。”希尔诺再次忍不住说。 他这话说得是一点嘲讽之意都没有，真心实意地感到困惑。 专程潜入亚弥斯，却连自己这个学生都打不过。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尤珈老师的对手呢？ 希尔诺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气。 “希尔诺，你很强，你周围的人也都很强。但当你走出亚弥斯后，才会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其实是很弱小的。弱小，却又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而你，希尔诺，你不能以你为基准，来衡量他们的强弱。如果你以后成为了领导者，这会造成你决策上的失误。” 领导者？为什么自己以后会成为领导者？ 希尔诺心中有不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应下老师的叮嘱，一如既往。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弱，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希尔诺下意识询问。 “你可以自己尝试思考。”老师的态度很认真，像是在给自己讲课一样。 没有办法直接从老师那里得到答案，希尔诺只能继续转起大脑。 他其实对这类问题并不擅长，这么多年来的学习中，也并不需要掌握这类思维能力。 但是，老师正在温和地看着自己。 那么自己得努力给出一份优秀的答案来才行。 今天是学校的马拉松飞行赛。 这些人趁机作为观众混进来，想要制造混乱，嫁祸给归黯者组织。 为什么是今天？ 今天的特别之处在于，校长先生难得将此次比赛向全大陆转播，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会立即被送上本周的新闻头条。 这是一次难得的嫁祸机会。 仅仅是这样吗？ 那个陌生的学生，应该不是黑魔法学院的人，伪装成黑魔法师，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使用黑魔法。 外面……是不是已经开始质疑同学们的魔法师素养了？ 希尔诺握住尤珈老师的手，不知不觉捏紧。 如果自己当场被杀死了，那么亚弥斯尤其是黑魔法学院的风评，应该会立即受害。 而如果自己没有死，为了自保开始用黑魔法和那人对打……这本身已经是违反校规、违背魔法师素养的行为了。 更别说，有可能误伤到其他选手，造成更严重的混乱。 到时候，哪怕查清楚了那个人并非亚弥斯的学生，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选手也脱不开干系。 他们盯上自己，因为自己是第一名，自己的飞行影像会在最醒目的位置播放，并受到最多双眼睛的注视。 希尔诺一时之间有些庆幸，他受到攻击时的第一反应，是迅速潜入水中躲避，并谨慎观察起周围的情形。 根据尤珈老师的说法，后面的路段还会有其他敌人埋伏。 意思是更强劲的敌人还在后面，处理前方的同伙处理不了的麻烦？ 不，不对…… 希尔诺深深地将自己的思绪掩埋在分析中，并没有注意到，他思考时习惯性捏起手中的东西。 尤珈感受着手心被身旁的学生有节奏地按捏着，一下一下。 他诧异地侧头，见到他的学生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盯了一会儿，撇开视线。 任由对方捏得越来越起劲。 希尔诺在心中把今天的赛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校园内，同学们可以自由穿上任何奇异的服饰，这给了那群人混进来的机会。 选手进行身份认证时，为什么没有查出来那个人的身份？或许负责核对身份的同学也被掉包了…… 老师说，除了森林赛道外，下一个存在敌人躲避的赛道区，会是城镇。 对，从地形上来看，这两个赛区最适合隐蔽。 城镇，里面的居民…… 最后，冠军会由那位特邀嘉宾来颁发奖牌…… 希尔诺逐渐睁大了眼睛。 “老师，他们的目的是……是那位嘉宾！他们想要吸引走你们的注意力，趁机在所有观众面前，杀死那位嘉宾！” 到那时，所有观众的怒火都会被点燃！ 尤珈感受着掌心间的力道骤然加重，配合着对方激动的情绪。 希尔诺的手劲不算小，他被捏得又禁不住低头看去。 对方的眼睛里全是焦虑和急切，似乎正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嘉宾而担忧，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上的动作。 要是被指出来了，估计又会羞耻得脸红。 尤珈默默将准备提醒对方的话吞了回去。 感受着希尔诺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他吐出早在心里准备好的回复。 “你猜测的很对，他们今天的目标确实是观众席上的嘉宾。不过那边有梅纳德看着，不会出现意外，你可以放心。” “梅纳德老师？他不是应该不擅长战斗吗？”希尔诺很是意外。 …… 梅纳德看到那位元素魔法学院的院长走过来，坐在了自己旁边。 身后一排原本有些急躁的某些小动作，立即安分了下来。 他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嘀咕：这群家伙还真是做充分了情报准备，自己坐在这时，就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人家来了就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几分钟，似乎终于按捺不住。 “安布罗斯，你快过来，我有话要找你说。”身后传来笑嘻嘻的声音。 梅纳德转过头，看见对方走出了观众席座位，站在另一边的过道上，热情地招呼着自己。 他又看向另外一边，那位科伦娜专心低头敲着屏幕，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来啦！”他也笑着迎了上去。 几乎就在走过去站定的一刻，对方从身后掏出了一支法杖，朝着自己凝聚起漆黑的魔力。 梅纳德没动。 他看着对方露出得意的笑。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2节 看着对方的表情骤然变得惊恐。 看着对方倒了下去，肩上穿刺着一发冰箭。 那根自始至终没有派上用场的法杖，掉落在了地上。 梅纳德在周围的尖叫声中转过身，看见他的同事正皱着眉收起法杖，继续坐下敲打屏幕。 “你把他带去校医务室，艾莉西亚去找尤珈了，校长联系不上，我在这里把后续的舆论处理一下。” 梅纳德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觉得，就只用我们四个，都比校长管理得好一些。” 科伦娜有些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感谢你的配合。” …… 既然尤珈老师说没事，希尔诺也就放下心来。 他感觉站得有些累，小声问起老师：“我们可以坐下来吗？” 尤珈蹙眉看向地面，黑漆漆的泥土，看起来和干净二字沾不上边。 “站不住了？” “我刚才全速飞了好久，想休息一下。老师，也可以我坐下，您站着，这样我们仍然可以牵着。”希尔诺出起主意。 不过那样子自己的手臂应该就要一直向上吊着。 他见老师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地面盯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袍子，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我也有些累。”老师说。 顺着尤珈老师坐下的牵引，希尔诺被带着往前走了两小步。 他从意外转为惊喜，紧挨着老师坐了下来，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交握的那只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希尔诺想了想，准备垂在地上。 但尤珈老师却在这个时候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不许它往下走。 “……不要放在地上。” 希尔诺见到老师用另一只手随便将袍子在地上铺了铺，然后握住自己的手放在袍子上。 希尔诺忽然想起来，尤珈老师之前好像问过自己有没有洁癖。 “老师，您是不是有洁癖？” “没有。”老师答得相当快。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里默默说：老师骗人。 他弓起腿，将另一只手的法杖夹在膝盖间，放松起身体。 思绪又飘向几分钟前，老师说过的事情。 “归黯者……为什么他们会想要那份手稿呢？如果只是单纯地崇拜那位阿方索大师，我能够理解，毕竟那是位很厉害的前辈。 “但是，记录有冥界魔法的手稿，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不是吗？当年害死了那么多人，让它消失了才是最好的。” 希尔诺这话说得相当理所当然。 尤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希尔诺，人的欲望，是会在追求欲望的过程中，逐渐胀大的。花费了如此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学习这个世界上最晦涩深奥的魔法体系，时刻绷紧神经以免被反噬，忍受其他人的排斥和污蔑…… “无法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黑魔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强化自己。可如果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到战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黑魔法师们的精神状态大多如此。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只能被自己逼着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开始将‘强大’作为人生的唯一目标，作为其心灵上的支柱。谁都想在这条路上看一眼那最高处的风景，那是他们不断向上求索的终点。” 尤珈老师的话很冷，仿佛评价的对象不是黑魔法师，而是另一个遥远的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事物。 明明自己也是黑魔法师的一员，但老师说这些时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纳入其中。 希尔诺忽然想到尤珈老师当年在新生们面前说的话。 老师他，好像一向不欢迎别人来黑魔法学院。 “老师，您也是吗？”希尔诺抬头问。 “我不知道。”老师回答得的声音很平静，像是预料到自己会这么问。 “那您想看最高处的风景吗？” “你呢？”尤珈反问。 希尔诺没有做过多犹豫，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看。” “为什么？我还以为希尔诺很喜欢‘第一’的感觉。” “可是那个魔法很危险。” “如果……不会对你造成危险呢？” “嗯……”希尔诺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如果一点危险也没有的话，那我确实还挺想感受一下。” 他听见尤珈老师轻轻笑了笑。 “好。” 希尔诺感觉老师的语气很温和，就像从前每一次答应他的请求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希尔诺对尤珈老师，那是对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尤珈老师也是一样。 只要是他想要的，老师都会给他拿到。 第42章 第一次告白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 无声中, 头顶上逐渐传来窸窣的响动。 一道裂缝劈开了黑暗，倾倒下光亮，而后继续扩张, 延展开来。 “你们在下面吗？可以上来啦。” 希尔诺听到了艾莉西亚老师的声音。 他看向尤珈老师。 老师仍旧牵着他的手，但似乎并没有立即飞出去的意愿。 希尔诺听到老师平静地开口。 “艾莉西亚，可以请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一直安抚这座森林吗？可能是这群埋伏者的气息刺激到‘它’了, ‘它’对我们的魔法有些抵触。” 艾莉西亚没有怀疑，双手握住法杖，自她为圆心扩散出去一圈淡淡的白光, 逐渐笼罩整座森林。 希尔诺感受到了圣洁的气息, 身心都仿佛得到了洗涤。 接着感受到身旁尤珈老师缓缓散发出魔力，似乎是在做试探，确认没有发生异变后，才牵着自己飞出了地底。 艾莉西亚看见了两人相牵的手，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转移了目光，并没有过多关注。 “尤珈，我联系不上首席, 他会不会遇到……” 尤珈打断了对方的话, 学着克里斯托弗之前的句式说：“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他自己能够解决，我们要相信他。” 艾莉西亚迟疑地点头：“好。科伦娜说学校内部的问题已经控制住了，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下面那群人还昏着, 你唤醒后, 可以诱导他们说出背后的实情。” “我不能这么做。”艾莉西亚很是惊讶, 无法理解自己的同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完全违背了白魔法的原则。 尤珈一顿, 想起来面前的白魔法师不是克里斯托弗。 “嗯，那你待会儿可以把这群人带到首席那里去，等他处置。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希望你继续和‘它’沟通，把其他人在这里多困一会儿，等我解决完麻烦。” 希尔诺听着听着，发现尤珈老师的安排中，没有自己的存在。 “老师，那我呢？”他问。 “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等一会儿继续比赛。”尤珈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 “我可以给您帮忙。” “我有什么可以让你帮忙的？” “可您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不就得到了我的帮助吗？” “……” 避免自己的学生继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尤珈只得应下来。 “好，希尔诺，你跟着我。艾莉西亚，我希望你能让‘它’安静点，放我们两个人出去。” 艾莉西亚的目光又移向了面前两人相牵的手，以及他们自然的神情。 感觉她的同事似乎已经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了。 “待会儿我会飞得很快，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直接说，不要忍着。”尤珈举起法杖，起飞前叮嘱起希尔诺。 看着希尔诺点头，他才利落地飞了出去。 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遮天蔽日的枝叶急匆匆自发拨开，似乎害怕被他的高速飞行撞到。 随着自己魔力的大肆倾泻，整座森林都隐隐颤动起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忍住不把这个家伙拍落下来。 看着“它”敢怒不敢动的样子，尤珈勾起嘴角笑了笑。 希尔诺感觉到老师现在的心情挺好。 他看着自己仍旧被老师紧紧牵着的手，想说其实他自己可以努力跟上老师的速度。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3节 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默默地将手掌愈发握紧。 该说不愧是尤珈老师，希尔诺感觉对方的飞行轨迹相当流畅，无论是转弯还是下冲都很迅猛，不带一点迟疑。 飞行速度的差距，很多时候就是靠着这一点一滴的细节积累起来的。 逐渐适应了老师的飞行速度，希尔诺询问起方才疑惑的事情。 “校长先生会遇到什么危险？您不是说学校里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吗？” “他既然敢用手稿的消息来钓鱼，就得做好自己成为鱼饵遭遇危险的准备。估计这会儿正被真正的‘归黯者’组织堵在某个地方。” 希尔诺逐渐理解了今天这些事情的脉络。 “可这样的话，校长先生真的没关系吗？他是白魔法师吧？白魔法师自身没有作战能力不是吗？” “没有作战能力……”尤珈玩味地念着这句话，在学生面前忍住了冷笑的冲动。 “只要他们自己突破得了那根道德底线，杀人对他们而言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可惜，偏偏就是这最简单的事情，大多数白魔法师做不到。” 除了某个心理已经扭曲的家伙。 “希尔诺，没有我的允许，你以后不可以单独接触克里斯托弗。一旦他主动接触你，你要立刻告诉我。” 这是尤珈老师第一次对自己使用如此强硬的口吻。 希尔诺立即理解了老师的认真态度。 “好的。校长先生不是好人吗？” “好人？”尤珈这回没忍住笑。 “我一直以为，校长先生是很好的人，我其实从前很尊敬他的。听说他为这个学校付出了很多心血，也建立了很多孤儿院……我有点不明白，这全都是伪装吗？” 听到孤儿院这个词，尤珈眼中嘲讽的笑意逐渐消散。 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对于大陆绝大多数人来说，他或许确实是好人。但是，希尔诺，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有的人做很多的好事，只是为了消除最后做那件坏事时，所产生的罪恶感。人就是这样伪善的生物，你不可以心软。” 顺着近道直线冲刺，很快眼前出现了城镇的影子。 尤珈带着希尔诺降落在城镇外区，将希尔诺拉到其中一棵树后，叮嘱他在这里藏好，不要露出身影。 “我可以帮上您的忙，现在的我已经不会给您添乱了。” 尤珈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住了，他看着自己的学生，有些无奈，轻轻拨开了对方的手。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解决。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们的目标也根本不是制造危险，只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你不可以露出脸，明白吗？” 不可以露脸…… 希尔诺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 老师想要保护自己。 而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希尔诺抿起嘴。 在见到尤珈老师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他低声问。 “那老师您呢？您对我一直以来都很好，难道您最后想对我做什么坏事吗？” 尤珈感觉到希尔诺叫住了自己，但对方的声音实在太细微，无法听清后续的话。 他转过身，看见他的学生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带着点试探的味道。 “希尔诺？”他困惑地问。 “没什么，老师您注意安全。我会在这里等您的。” 希尔诺也看清了老师眼中的困惑，有些失落地垂下目光。 …… 尤珈走进城镇，城镇内没有人。 昔日繁华的街区，死气沉沉。 他抬起头，看着毫无遮蔽的天空上，用彩带挂起一条又一条赛道。 原本，选手们飞到这里后，应该会迎接欢呼与掌声。 不过今天，如果他没有来，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发又一发的黑魔法了。 哪怕是自己现如今的到来，也不过是对方计划之中的一环。 尤珈叹了口气。 现在的情景和几个月前是如此相像，没完没了。 脚步声逐渐从四面八方的巷子中传出，他举起法杖，准备迎接一张张异变的狰狞脸庞。 可转过身后，看见的却是一个个愤怒的普通人。 ……还没有被污染？ 尤珈有些意外，轻巧地飞到空中，躲避开背后突来的某个袭击。 朝他射来的是一发黑魔法。 那人藏在袍子中，看不清面容。 他直接射落了对方的兜帽，见到一颗流着脓血的乌青脑袋。 “怪物”一颗眼球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脸上被生生抓下几道血痕，露出血肉，血肉之上布满肉瘤。 明明看起来已经失去人性，却仍旧紧握着法杖，朝自己发射黑魔法。 “能不能别侮辱黑魔法……”尤珈自言自语道。 他飞在空中，迅速洞穿了对方的身体，摧毁掉其行动能力。 “你们安全了，可以带我去找一下这群怪物……” 他话还没说完，便突兀地飞开数米远。 而原本所悬停的地方，爆炸开一团火。 尤珈看向地面。 那几个率先出头的几个人中，有个举着法杖，见偷袭不成功，神色一时有些惊慌。 但很快恢复自然，大声朝着其他同伴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们这群家伙，把我们的家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举着武器，大声辱骂。 似乎有人说，一个再胆怯的人，混在了人群里也会变得勇敢。 尤珈看着地面上的闹剧，感到有些无聊。 他时不时躲避着地上射来的攻击，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做。 靠自己的感知力，是找不到剩下的污染源了，要找希尔诺吗？ 当然不行。 扫着周围一圈，尤珈神色一凝。 忽然看见在自己来的方向，某个屋子后，有个不乖的小孩用衣服上的兜帽严严实实裹着自己的脑袋，鬼鬼祟祟往这边看。 这孩子…… 尤珈哑然失笑，全速反方向飞走，甩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一批人。 等转了一个大圈，他飞回到起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希尔诺？” …… 等终于处理完全部的麻烦，尤珈随着通讯上的位置消息，赶到了综合楼的地下层。 进门，他看见克里斯托弗浑身是血，看起来挺惨，正拿着法杖用力甩向地上某个人的脑袋。 被击打的人脑袋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嘴里仍旧咒骂着。 说得太过混乱，没法辨认。 “他骂你了？你这么生气。”尤珈随口问，对于克里斯托弗身上的伤毫不关心。 甚至觉得伤得还不够重。 “他说阿方索是反人类的罪人，说他这种人就该永世不得转生。” “哦。” 尤珈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这句话倒是让他知道了，这里躺着的这一批仍旧不是那群归黯者。 “他们是？” “自称苍白使徒，这次的混乱全是他们引起的。好消息是，上次的污染也是他们做的，没有勾错人。” “你在学校的安检做了手脚？”尤珈问。 “不这样子的话，他们可进不来。”克里斯托弗抹了抹脸上的血。 “你没有想过学生们的安全吗？” “大家都很厉害呀，就当是危机演习了。” 克里斯托弗说得很轻松，甚至还笑了起来。 尤珈看着他这副恶心样子，就想握住法杖再给对方添上几道伤。 “克里斯托弗，你活得太久了，久到连你们的初心都忘了。你当初的那些同伴，如果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只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我是个好人，尤珈。两百年来，我可没有杀过人，我救了很多人。”克里斯托弗握起法杖给自己疗伤。 尤珈嗤笑起来：“你每次让我去做那些事情，不就是为了保住你那虚伪的名声吗？” “反正你也不在乎这些，不是吗？对了，我听说你清理麻烦时耗费了太多时间，不得不让比赛中途取消了。真遗憾，你的学生很伤心吧，这可是他的最后一年。” 尤珈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脑海里回想起了一路上回来时希尔诺的消沉。 他眯起眼睛，缓缓开口。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4节 “克里斯托弗，我知道，只要不把你完全杀死，任何的伤痛你都不在乎。” “过奖了。”克里斯托弗笑笑。 “你说，要是你之后真的见到了那位阿方索，对方会怎么看你呢？他毕生的心血，他最爱的学生们，被你毫不珍惜地利用。 “他唯一活下来的徒弟，被你诱导着去送死。他徒弟的徒弟，被你诱导着毁掉了天赋和未来。 “过了这么多年，你拼命持住当初的样貌，可你的内心早就变成一个怪物了。你是个怪物，猜猜看，阿方索见了你，会不会直接一个法杖把你给灭成灰？” 这番话说到最后，尤珈禁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得很冷，笑得优雅又轻蔑。 克里斯托弗的一张脸迅速扭曲了起来，在年轻和苍老之间几经变换，像是因为精神遭受冲击，无法再维持魔力。 见状，尤珈那只灰色的眼睛愈发暗沉，向外渗出浓厚的死亡气息。 似乎这只眼睛也同他的主人一样，感到畅快。 感受着空间内恐怖的气息，克里斯托弗捂着脸，握紧法杖，撑在地上咬牙放起防护罩。 这个疯子又开始发疯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梅纳德的声音。 “喂，尤珈，你的学生蹲在角落里好久了，你要不去看看？” 尤珈脸上的笑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 再度睁眼，恢复平静。 “我很快出来。”声色如常。 临走前，尤珈前去克里斯托弗身旁，看着脚边的人说：“我告诉了希尔诺，让他远离你。” 克里斯托弗有些烦躁：“我都说了，我不会再对他……” “结果他说他从前一直很尊敬你，认为你是个好人。我很好奇听到这句话后你的感受，‘好人’先生？” 克里斯托弗那张有些扭曲的脸庞，静止了一瞬，又轻微颤抖起来。 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 尤珈知道自己的话起效果了。 “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尊敬。至于你之前的提议，我接受了。我会让他开启那扇门，让你获得你想要的。与之相对应，克里斯托弗，到时候你也该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了吧？” “……你不是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吗？” “我不感兴趣，但我的学生或许会感兴趣。在那之前，还会需要你教给他一些东西，好歹你也是活了两百多年。” “所以，请你努力活着，不要在我眼前做小动作。免得我哪一天忍不住把你提前杀了。” 尤珈走出门，看见梅纳德靠在墙边。 “停，我没有听到你们任何谈话。我站在这里，只为等你出来，告诉你一件事。”梅纳德举起手，制止了尤珈的话，“你的学生在那里蹲很久了，建议你去看看。” 尤珈走出综合楼，看见街道对面，希尔诺蹲在一张长椅旁。 他进楼前对方站在哪里，这会儿还是站在哪里。 路面已经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昏暗，街灯照射在那头白发上，在黑夜里显得明晃晃。 尤珈走近，看见他的学生将脑袋埋在双臂中，听到小声抽泣的声音。 “被吓到了吗？”尤珈问。 今天他们处理了很多污染。 希尔诺猛地抬起头，眼中泛泪。 “我说过要让您亲自看我夺冠的！结果……结果……” 尤珈站在原地，听着他的学生哽咽的声音。 也跟着蹲了下来。 “希尔诺得了很多冠军，不是么？缺少这么一个，不要紧的，你还会有很多别的冠军。” “不一样，这不一样……您从来，都没有看过我夺冠的样子……” 希尔诺知道自己不该哭。 今天的事情不该对着尤珈老师哭。 尤珈老师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也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老师看。 可他还是忍不住哭。 他看见老师蹲了下来，对方的手拨开自己的手指，牵住了自己。 或许是今天白天在森林里的经历，现在尤珈牵起希尔诺已经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希尔诺边走边努力憋住眼泪，不让自己太过难看。 泪眼婆娑中，他跟着老师走进了综合楼的某个房间。 这是陈列室。 经过某一面墙时，希尔诺抬起头，看到了曾经听说过的，自己和老师紧挨的画像。 尤珈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我的画像是我的老师挂上去的。他挂上这副画时，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 “马库斯老师是不是很厉害？”希尔诺止住眼泪，问起来。 “厉害？”尤珈笑了笑，摇摇头。 一定要说的话，马库斯老师其实没什么黑魔法天赋。 甚至还说自己做他的学生，是耽误了自己。 这条道路很残酷。 “感觉老师您很敬重那位马库斯老师，提起他时，您的眼神很柔和。”希尔诺眼角挂着泪水，轻轻笑着。 尤珈有些惊讶：“或许吧。” 转过一块又一块陈列区，希尔诺跟着老师进入一间小门，小门里面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灯亮起。 他在里面看到了许多奖杯、奖牌，以及证书。 尤珈老师松开了他的手，走到其中一个玻璃柜前，翻找着。 希尔诺看向自己身旁最近的一个桌面，上面摆放着的所有证书，都写着老师的名字。 他再看向老师时，对方已经走了回来，摸上自己的头。 “好啦，抬起头，老师要给你颁发奖牌。” 希尔诺感觉哭红的鼻尖微痒。 感受到被老师的手拂过的脖颈间同样微痒。 “这是……” “这是我读书那两年获得的飞行赛冠军奖牌。你今天失去了一枚奖牌，但获得了两枚，这么算下来你还赚了一枚。” 希尔诺怔愣地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奖牌。 看着尤珈老师，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抽着鼻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全部涌了出来。 希尔诺抱住了老师，将自己整个人陷进了老师的怀里。 尤珈微微一愣，感受着怀中陌生的感觉。 很温暖，也很痒。 他缓缓将手放在希尔诺的背上，悬停在空中一会儿，才落下来，轻轻拍着怀中呜咽的孩子。 安抚，笑得无奈。 “怎么这么大了还要撒娇……” 希尔诺闷闷地说：“我真的好想让老师您看到我夺冠的样子。” “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冠军啊。”尤珈说着。 希尔诺安静地抱住对方，感觉一颗心跳得更快。 他的两双手抱得越来越紧。 终于，开口问出那句话。 “老师，您喜欢我吗？” 希尔诺将脑袋从老师的胸口上抬起来。 “我很喜欢老师，那老师您喜欢我吗？” 眼前的孩子眼角还带着眼泪，鼻尖通红，或许是因为哭过，明亮的眼睛更加湿润透亮，专心地看着自己。 仿佛眼中只看得到自己。 对方的手仍旧紧紧怀抱着自己，身体紧贴着自己，尤珈有一种被小动物缠上了的感觉。 很近。 在这个角度，只要他轻轻一低头，就能吻上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回忆（1）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5节 天才, 是什么？ 是还未学会走路，便已经能够释放初步成型的魔法。 是感知环境中的魔力，就像感知自己的双手一般自然。 是控制魔力的运转, 就像调控声音的起伏一样自如。 魔法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只配用来做解闷的玩具。 随便看一眼便能理解，随意试一下便能完美施放, 魔法就是这样任他摆布的东西而已。 ——那些苦苦钻研的家伙, 是有多蠢啊？ “尤珈，我打算去学魔法阵学，你呢？好吧, 不用问也知道, 你肯定会选择黑魔法。” 十八岁，收到录取通知书。 看着封页上的六芒星图案，忽然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些无趣。 正如他的发小所说，自己会毫不犹豫走上黑魔法这条路。 因为热爱或者责任？ 别开玩笑。 只不过是因为，这是现存的魔法体系中, 最难最具有挑战性的而已。 但很快，这份挑战性也荡然无存。 两年的时光，足以让他自学完亚弥斯的全部课程, 吃透了图书馆的所有藏书。 二十岁, 破格毕业。 那个传言里伟大的校长, 微笑着问他将来愿不愿做黑魔法学院的院长。 “马库斯虽然确实是个糊涂得不行的老头子了，但他还没到退休的时候吧？”尤珈毫不在意地拒绝了。 教学生？ 拜托，废物教了一百遍也还是废物。 那些根本没有魔法天赋的家伙, 到底为什么还要不自量力地走上这条路啊？ 他看着面前这位活了两百年的校长, 就像在看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好人。 据说自己所在的那间孤儿院, 也是对方出资。 如此耗费心血地建设学校, 又乐此不疲地广开孤儿院，收养那些在动乱中成为孤儿的孩子。 做老师的人，都是这么具有利他和奉献精神的吗？ 他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另一种生物，一种与他截然不同的物种。 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这种人的。 令他意外的是，这位校长也没恼，只温和地给了他一把钥匙。 这是图书馆禁阁的钥匙。 他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于是，他不得不继续留在亚弥斯，每天不是窝在禁阁里看书，便是帮马库斯老师打打下手。 作为老前辈以及自己的导师，马库斯老师也丝毫没有那种麻烦又令人作呕的耻辱心，倒是很乐意向作为学生的自己，询问各种黑魔法上的问题。 “马库斯，你这家伙还真是奇怪。” 他见过太多太多无能的大人，因为被毛头小子超越了而恼羞成怒。 再小一点的时候，他和梅纳德经常被孤儿院里的大孩子们排挤。 梅纳德总说，自己这种人要是落单了，肯定是会被人暗地里套麻袋报复的。 他没有告诉发小的是，其实这种感觉他私下里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 只不过是展露了头角，于是被恶意地嘲讽和辱骂。 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于是被一伙人堵在巷子里殴打。 无所谓，反正他后来一个一个打回去了。 再到后来，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人类就是这样软弱又可笑的生物，因为嫉妒和恐惧，因为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和废物，于是要摧毁掉别人的才华。 但只要自己表现得稍微恶劣那么一点点，那群虚张声势的家伙，就又会用畏惧和讨好的眼神看着自己。 嗤。 “尤珈，你拥有很珍贵的才能。你未来一定会做出一番成就的。” “老头子，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帮你上课的。” “真的不想试试看吗？尤珈，我觉得你会是一名好老师的。”记忆里，马库斯老师乐呵呵地笑着，那把白胡子笑得一颤一颤。 “你是指望我能理解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不懂那些常识，还是指望我手把手教他们怎么走路？” 正如其他人不理解自己，自己也无法理解其他人。 人活着注定是不被理解的，只能孤独地走完这段通向死亡的道路。 马库斯老师看着自己，那时候的自己理解不了那双沧桑眼中的情绪。 “尤珈，你活在人世中，注定要和人打交道的。你不能够因为害怕而逃避，不能把自己围在孤岛之上。你要学会融入这个社会，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受伤的。我很担心你。” 咚。 记忆里，自己重重地摔上了门，走出了房间。 那次不欢而散，似乎是他和马库斯老师最后一次好好谈话。 记忆逐渐走向下坡，隐入黑暗。 很快，禁阁里的书全部被他掌握了。 无趣。 他打算把钥匙还给校长，忽然看见某个显眼的书架上，静静躺着一本未曾见过的魔法书。 呵。 他举起法杖，作势要将这本魔法书毁掉。 “你不想看看里面的内容吗？”那位总是温和笑着的校长，忽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我讨厌被人利用的感觉。”他冷冷地说。 “只是一本书而已。你这么强，没人能利用得了你，所有的选择都会由你自己来做。翻开看看吧，里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是……一直觉得人生没有挑战性吗？” 他最终还是翻开了那本书。 那是噩梦的开始。 该说那位传说中的阿方索确实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解读着这份手稿，难得产生了兴趣。 仿佛透过两百年的时光，与那位天才对话。 超越黑魔法的极致……这条路的终点，会是什么？ 后来的日子里，那位校长再没有出现在眼前。 似乎真的对他的选择毫不关心。 梅纳德说，他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马库斯老师似乎也一直想找自己说些什么。 “尤珈，你是不是暗地里在研究什么？” “请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把注意力放在你那些愚笨的学生身上，别管我好吗？” 当年的他，无药可救的他，自以为是的他，愚蠢至极的他，固执己见的他，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有一次，他看见马库斯老师在和校长争吵。 有时候，镜子里的人，冷漠得连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出。 也许是那份手稿里残余的魔力所带来的影响，又或许是那个伪善的校长所施加的精神诱导。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打算解读完这份手稿后，就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命运给了他这份才华，是想让他看一眼那个终点，触碰那份人类攀登的极限，那么他很快就要做到了。 这段短暂又无趣的生命，这条孤独又冷暗的路，很快就要走完了。 至于那些没机会花费的财富，就留给梅纳德好了。对方打算在魔法阵学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话，钱总是不够用的。 这一年的他，二十二岁。 马库斯老师冲进来时，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施法成功了。 他打开了那扇门。 门内的景象化作了晦涩复杂的符号，光怪陆离，扭曲惊悚，像是邪神恐怖的呓语，强行灌进他的大脑。 他感觉到属于那个世界的气息冲出了门。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被以另一种形式填满。 他听到了马库斯老师的声音。 马库斯老师在喊着他。 于是，他将法杖指向了老师。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阴冷，所有的痛楚，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随着那扇门一同消失不见。 随着老师一同消失不见。 周围很静。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如同钟鼓敲击着耳膜。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6节 这个世界似乎忽然变了样子，和以前相比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好像缺失了一种感官。 模糊的视线里，有人靠近。 一双脚出现在眼前。 【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 大脑如针扎般刺痛，他下意识捂住左眼，另一只手听从着脑海里那个声音的指示，颤抖着举起法杖。 释放不出来。 为什么…… 好安静，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 模糊的视线里，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对方的眼神很冷，很嫌弃，很厌恶。 “感知不到魔力的存在了？” 什么意思…… “告诉你吧，这扇门只要打开了，就必须得由施法者献祭一条生命来关门。当年阿方索献祭了他自己，而你，你献祭了你的老师！ “为什么不等我来再开始？！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结果你这个废物把自己的老师给杀死了，又把你自己给毁了，我上哪再去找一个有可能开门的黑魔法师…… “你这个废物！废物……” 左眼骤然抽痛，似乎有某种阴冷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说话。 【他好吵，把他杀了，好吗？】 谁在说话…… 他努力抑制住心中浮现的杀意，与脑海里那个声音作斗争。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成为废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不知道。 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每天醒来，过完这一天，然后闭上眼。 什么感觉也没有。 周围的人还是会叫他天才，每当这个时候，记忆就会断层。 再次恢复意识时，就会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梅纳德沉默地看着自己。 再到后来，梅纳德就会把他扔在床上就走，等他自己清醒。 “要不要找个白魔法师看看？” “不要。” 他很果断地拒绝了。 也许是那个伪善的白魔法师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灵魂的模样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有时候，遇到克里斯托弗，对方会用讥讽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他想，克里斯托弗已经疯了。 他也疯了。 不知道在克里斯托弗眼中，自己的灵魂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残破得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吧。 不过克里斯托弗毕竟也只是个普通的白魔法师，看不到更深处更隐秘的东西。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那只暗灰色的左眼，明白自己这一生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段时间，他尝试过很多次，无法再感知到魔力。 那只左眼里被灌满了属于那个死亡世界的气息，他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去抑制住这股气息的外泄。 他再也没有余力去感知别的魔力了。 他对魔法的掌控力已经连普通人都不如了。 他成了自己从前口中的猴子。 这算不算一种报应？ 无所谓，他害死了马库斯老师，这是他应得的。 无所谓…… 也许是身体逐渐适应了那股陌生的气息，这一次，再次听到“天才”这样的字眼，他没有昏过去。 就是，有点疼。 浑身上下都在疼。 可他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借口去了洗手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很白，在发抖。 这副可笑的样子，到底是在做什么？ 当初轻松地做出了离开世界的决定，结果到这种时候了，反而失去勇气了…… ——他连普通人都不如了！ ——他连自己曾经创造出来的魔法都无法使出来了！ ——他现在就是个掉到泥地里的废物！ ——他的二十二年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带着全世界一起投入死亡的怀抱，不好吗？】 镜子里的那只左眼，从灰色逐渐变得暗沉。 浓郁得近似漆黑。 他猛地将脸埋在凉水中，驱散那些阴暗的想法。 第二天，他上了路。 这趟行程并没有什么计划好的终点，只不过或许是人性中软弱的那一面占了上风，终归是想在死前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然后在一个遥远的没人认识他的地方，独自离开。 随身携带的唯有一本魔法书，那是他前二十二年坚持记录的笔记。 是他所失去的过去和未来。 仔细想想，他这短暂的一生似乎总是在失去。 出生时便失去了毫无印象的父母。 然后失去了一心培养他的老师。 再是失去了自己唯一算得上优点的天赋。 很快，他就要失去这条没什么用的生命。 失去才是人生的常态。 失去是他必然要接受的命运。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他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这条路是如此漫长，短短几个月，他走过了无数的城镇，走过了无数的乡村。 他如同马库斯老师所说的那样，走到人群里去。 但现在，似乎有些晚了。 遇到的人都避开他，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说他是很强的黑魔法师。 说他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哈，死亡的气息。 再走过下一个村庄，差不多就够了吧。 他走在林间，突兀停下脚步。 一个东西从旁边的灌木里窜出来，撞到了他的怀里。 温暖的感觉。 很陌生。 这似乎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有活物靠近他。 低头看了眼，是个小孩。 这小孩似乎也是被撞懵了，迷茫地抬起头，看清到底是撞到什么东西后，立即牵起自己就跑。 “快跑！后面有怪物！” 他被一个比自己矮得多的小孩牵着，跟着抬了几步后，回过头看了一眼。 后面的身影显然是某种凶兽，体积有些大，对于这附近的村庄来说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存在。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7节 他忽然感觉到手中空荡荡。 收回视线，看见那个拽着自己的小孩，似乎是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跤，咕噜咕噜沿着前方的下坡路滚了出去。 这片树林很茂盛，地上铺满了厚软的落叶。 因此那小孩并没有发出痛呼声，而是搞不清楚状况地迷茫喊叫。 “诶？诶？诶——” ……哪来的傻子。 他没有追上去，法杖一挥，朝着后面释放了一发浓郁的魔法。 嘶吼着逼近的声音，在惨叫中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大片树林。 微微睁大了眼眶。 他没想释放范围这么大的魔法的。 哈，废物。 好了，废物要继续启程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又一阵嘶吼声在前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想法，是那个小孩滚去的方向。 显然，这座山上不止一只凶兽。 可某个废物却感知不到。 脑海里回想起那个小孩牵着自己就跑的样子，他沉默地追了上去。 等顺着滚落的痕迹，找到对方时，那个孩子正把自己紧紧缩在一个树洞中。 树很大，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还挺机灵。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外面徘徊的三只凶兽将其围在中间，大概再过几分钟就能把里面的“食物”掏出来。 他举起法杖，对准那一窝凶兽。 手臂在颤抖。 额头冒出冷汗。 他想起了方才被自己毁掉的一片树林。 想起了深夜里每一个失败的魔法。 想起了那个小孩扑到自己怀里是温暖的感觉。 想象着那个小孩变成一团血肉。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很快。 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法杖。 从腰间抽出匕首，闭上眼猛地扎入手臂。 闷哼一声，看着鲜血涌出来，流淌到地上。 那几只徘徊的凶兽，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兴奋地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他甩着疼痛的手臂，开始往反方向跑。 多亏他从小有被追着逃跑的经历，这副没什么用的身体好歹还能坚持一段距离。 等到确认离那个小孩很远了，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轰出一团魔法。 粗暴的魔法很快销毁了眼前的一切。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所造成的大规模破坏，默默地沿着原路返回。 那个孩子仍旧窝在树洞里，听到脚步声，才冒出一颗白色的脑袋，露出一双湿润警惕的眼睛。 见到自己，欣喜地跑了出来。 “大哥哥！是你解决了那些怪物吗？” 他后退了几步，避开对方打算黏上来的动作，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小孩看见自己的动作，于是停下脚步，安静站在一边，一双眼睛很是好奇。 “大哥哥，你是魔法师吗？” 他没说话，转身就走。 听着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他恍然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诱拐小动物似的。 连诱骗的话语都不用说，也不用准备吸引的食物，对方就会乖乖地跟在后面做小尾巴。 真好骗。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这几章会展现一下希尔诺对尤珈的意义，再接他面对告白的反应和选择。 第44章 回忆（2） 愧疚, 他害死了自己的恩师。 耻辱，他成了这世上最自以为是的小丑。 绝望，他从顶峰跌落, 这辈子的上限被定格在了二十二岁那年，再也无法回去。 他在整个大陆游历，见到了很多此前未闻的事情, 触碰到了距离魔法最遥远的那些土地。 在他看来相当简单的魔法, 却是别人眼中不可思议的才能。 他以为他想象中的他们，已经足够愚笨，无法与之沟通。 经此一遭, 才知现实更为荒谬。 他将再也没有可能抵达这条路的最高处, 他一生的终点已经一眼望尽。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群比自己弱得多的家伙，为什么每天都能傻乐。 不知道这群人连最低级的魔法都要学习几个月，到底有什么意思。 而在这之中，那个傻子中的傻子，那个每天笑得莫名其妙的呆瓜, 对这样的他说—— “大哥哥，你这么厉害，肯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孩子。 心想, 如果不是带了副眼罩, 自己此刻左眼的样子, 恐怕会当场将对方吓哭。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声音沙哑。 “为什么……因为大哥哥你很厉害呀。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唔, 虽然除了大哥哥你, 我也没见过其他魔法师。” “呵。” 他忽然觉得这几天看起来挺顺眼的小孩, 也变得聒噪起来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跑到他面前说这些话？ 能不能让他静一静…… “大哥哥, 你心情又变差了，是因为我吗？” “我心情很好。” “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只是想和大哥哥你聊聊天。” 彼时他坐在田野间，将自己的身影埋藏在随风晃荡的一片金黄中，视线落在不远处追逐的两只白鹅身上，又好像只是单单地放空，什么也没看。 那小孩几分钟前灵巧地钻了进来，凑到自己身旁坐下。 现在又低垂着脑袋，似乎因为做错事而很是自责。 “……希尔诺，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很累，我不想听到这些话。” “好，那大哥哥你可以躺下来睡一会儿，在这里吹着风睡觉很舒服的。我会在旁边守着你，免得那些坏鹅跑过来咬你。” 说着，这小孩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几乎贴上了自己的胳膊，警惕地看向远处的鹅群。 “你被它们啄过？”他稍微有些好奇。 “嗯！不过是我小的时候了，我现在可不怕它们。” 想象着这个一丁点大的孩子，被一群凶猛的鹅追得眼泪花花的样子，他笑出了声。 “很好笑吗……” 他低下头看去，果真见到对方脸红了。 真单纯，心思也很好猜。 言寓兎　十二岁啊。 现在十二岁的家伙都这么孩子气吗？ 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渐渐收起了笑。 好像是有些累。 缓缓靠下来，躺在了柔软的草坪上，闭上了眼睛。 确实很舒服。 “希尔诺，我睡一会儿。你不用守着我，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再睁开眼，已是黄昏。 似乎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 他支着手肘，想爬起来，却感受到手臂上被缠绕上什么东西。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8节 蛇？ 浑身僵硬，保持手臂的姿势不动，一点点挪过去目光。 有个孩子挤在自己身旁，睡得香甜，自己的手腕被对方牢牢抱在怀里。 ……十二岁的小孩睡觉时，还需要抱着东西吗？ 他不理解。 是不是该庆幸这孩子没有做梦时啃东西的习惯？ 有些无奈。 他又躺了下来，将自己的手腕伸回去给对方抱着，就当是哄小孩睡觉了。 傍晚的天空，像是被胡乱泼了几罐油彩，暖色调的澄黄与火红，撞上了冷质的蔚蓝，互相缠绕于彼此之间，交融，却又未彻底混合成一体。 有些夹角缝隙处被添了几痕纯白，那是压低的云。 风很静，驱散走季节的热气。 他又想起了这孩子的话。 ——你这么厉害，肯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 努力，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没有谁觉得他会有什么努力，所有人见了他都只觉得，这是个自大又狂妄的幸运儿。 只不过是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何谈努力…… “希尔诺，在魔法这条路上，你首先需要有天赋，才能够有资格努力。”他自言自语说着。 声音很轻，随时会被风吹走。 “为什么？”耳畔处炸开一道清脆的声音。 他惊得一颤，转头看见身旁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大哥哥你叫我名字的时候。” “醒得比我还晚，这就是你说的会守着我？” “我刚刚有点困……再说是大哥哥你先说的，不需要我守着。” “哦，那我似乎没说过让你抱着我的手臂。” 听到这话，小孩才缓缓抽开了手，圆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这边，像是在判断自己有没有真的生气。 “算了，下不为例。” “好——”对方立即欢快地应下，尾音拖得黏腻，“那大哥哥，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天赋很重要而已。”他随口带了过去，不打算继续深聊。 “可是你说，只有拥有天赋，才有资格努力。” “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这话不对。” “行啊，请问某个什么魔法都不会的小朋友，对这个话题有什么高深的见解呢？” 这句话的语气轻飘飘，带着些许嘲讽，些许恶意。 等说完后不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旁边躺着的这个家伙，只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呆瓜。 他不该说这种话的。 呆瓜可能又要哭了。 “对不起，希尔诺，我……” “大哥哥，对魔法来说，天赋是什么？” “……是起跑线和转化率。” 小孩茫然地看着自己：“什么是转化率？” “你还真的是呆啊，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叹了口气，自从被这家伙缠上后，他感觉自己心累的次数多了许多。 “转化率，就是你的努力能够得到多少比率的回报。至于起跑线，这个你总该懂吧？是你一开始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收获。” 小孩愣愣地看着自己，就在他以为对方还是没听懂时，那张精致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什么嘛，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哥哥你刚才说的确实不对。哪怕一个人没有多少天赋，只要一直一直努力，仍然可以走得很远呀。” 他冷笑声：“你凭什么认为那些比你有天赋的不会去努力？你在努力，别人也在努力，别人每走一步所获得的回报还比你多，比你更有动力。你的努力算什么？” “可我不需要和别人比呀，我只需要比之前的自己走得更远就好了。再说了，只要我一直坚持努力，而走在前面的人哪一天没办法继续努力了，那我不就……” 眼前的孩子忽然停下了话，瑟缩着后退了一步，用那种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被吓到了。 见到这副场景，他才回过神来。 沉默地将脸埋在膝头，环抱双腿。 “大哥哥？” 他没有回答。 好了，现在这个孩子也感受到自己身上那股气息了。 自己又成为孤零零一个人了。 走吧，离自己远点，别靠近自己。 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温柔大哥哥”。 “大哥哥，你还好吗？你刚才好奇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个孩子靠了过来，揪住了自己的袖子。 为什么这家伙还不走？ 自己身上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非得让他把对方骂哭吗？ 听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自己，像是幼崽呼唤监护者一样，用那轻软的、黏腻的、像是羽毛扫过耳尖的声音，叫唤着那句“大哥哥”。 被压抑在内心的那些阴暗，被竭力控制住的那些恶意，再一次涌现上来。 “希尔诺。”他忽然开口，语气温柔。 “我在。” “我教给你一个魔法吧。你来向我证明，你可以用‘努力’来将它学会，好不好？” 既然不走的话，那就留在他身边感受一下绝望的滋味吧。 他很期待，这个碰一下就开始抽鼻子的小孩，到时候会哭成什么样。 在这个小村庄里，他又停留了一个月。 他给了那个小孩一个月的时间，等待对方的结果。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那孩子能把这个魔法掌握到什么程度。 他只是想要打击掉对方那莫名其妙的自信。 想要让那张脸上碍眼的笑容消失。 努力……哈，努力…… 旅馆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感觉左眼又开始疼痛了。 “你到底有什么可疼的啊？是哪里有什么伤口吗？嗯？没有？那你能不能别给我在这矫情，别给我在这试图掌控我的情绪！” 他对着镜子又是笑又是骂，提起匕首，对准摘下眼罩后左眼的位置。 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阻止自己。 那是他自己。 “怎么？怕疼了？哎呀，好可怜，你也会这么软弱啊？” 空荡荡的房间内，他一个人独自扮演着他自己。 愤怒的是他。 悲伤的是他。 恐惧的是他。 空洞的是他。 他不想带着这只眼睛去死。 至少，他希望自己是作为完整的人类死去，而不是…… 恍惚中，听到了敲门声。 一阵阵的敲门声几乎连绵不断，似乎已经在耳边响了很久。 他看着手中的匕首，忽然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松开手，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 匕首掉落在了地上，脆响声像是打在他脸上的巴掌。 他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匕首，看着刀片上的自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不是已经决定去死了吗？ 这里是哪里？ 他在做什么？ 他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记忆一点点回笼。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79节 有个蓝眼睛的很乖的孩子，对着他笑。 有个白头发的个子很矮的孩子，叫他“大哥哥”。 有个很温暖的很柔软的孩子，对他说：“我需要你。” 希尔诺…… 他猛地转过身，冲向门口，将门拉开。 他要去找那个孩子。 吱呀声随着手臂的用力撕扯开来。 他还没能踏出一步，一只手敲在了他的腰腹上。 “大哥哥你终于开门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诶，大哥哥你……” 他看着眼前依旧在笑的孩子。 看到那双眼睛仍然和记忆里一样干净明亮。 他颤抖着跪在了地上，抱住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希尔诺……对不起……” 他感受到滑落到嘴角的冷液，那是泪水。 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在哭。 在一个比他小得多的孩子面前哭，在一个比他干净得多的孩子面前哭。 他紧紧抱着怀中温暖的孩子，像是抱着他的心脏。 颤抖，哽咽。 他感受到对方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个孩子当然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哭。 这个孩子只是单纯地学着大人安抚对方的样子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他眼前的视线更加朦胧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复了情绪，终于感受到膝盖生疼。 待会儿恐怕都站不起来。 “希尔诺，我骗了你。你不可能学会那个魔法的，它对感知力和操控力的要求非常高，不是初学者能够掌控的。那不是你的问题，对不起……” 他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沙哑。 他在脑海里猜测着这个孩子的反应。 推开他？埋怨他？恶心他？ 还是说…… “我学会了哦，大哥哥你一个月前教给我的那个魔法。” “……什么？” 他看见那个孩子举起法杖，举起他的法杖，释放出他所创造出来的魔法。 一颗种子大小的魔力团出现在半空中，逐渐凝聚成一根流动的细丝，从细丝分裂、自发缠绕，编织成一根指头粗的魔力流。 这股魔力流的顶端忽然绽放开来，散开一道道细丝，在空中有节律地回旋。 最终盛开出一朵花。 这是他第一个自创的魔法，盲目追求难度，毫无实用性，只能用于炫技。 那个孩子将手伸出，像是将这朵花递给了自己。 “但是，我开不出大哥哥你说的那种手臂长的花，只能做出这么一点点……中间编织的细节很粗糙，最后的花瓣看起来也不完整……对不起……” 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自下而上看着眼前的孩子，看着那只魔力凝聚成的花。 “怎么做到的？”他轻声问。 “怎么做到的……就是一点点练习呀。这一个月我什么也没做，每天就是练习这个魔法。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偷偷藏在被子里练，对了，大哥哥你不要告诉爷爷奶奶他们！” “以你对魔力的感知和操控，不足以完成这道魔法。”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眼前的孩子皱起眉思考起来。 “怎么说呢，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每失败一个步骤，每做错一个步骤，就再重复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就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式，并且通过一次又一次练习，牢牢地记住！然后一点一点来，直到每一个小步骤都掌握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个月。”他冷不丁提起这个时间。 “对，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很慢？” 他轻轻地笑了笑：“是啊，很慢。当时的我应该还比现在的你小一点，用了半天的时间推敲出可行的理论，然后花费了三分钟的时间一次就释放成功。” “哇，大哥哥你好厉害！” 他静静地看着那只掌心中的花，像在看一簇微弱但竭尽全力绽放的光芒。 他听到那个孩子问：“大哥哥，你又要哭了吗？我可以继续抱着你的。” “……我没哭。” “哦。那大哥哥你可以给我演示一遍吗？看过你的施法过程后，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他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我做不到。” 那孩子于是困惑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眼前的孩子，这么几个月来，内心久违地感到平静。 “希尔诺，你知道为什么我认为在魔法界，天赋是努力的前提吗？” “我不知道。”那孩子摇摇头。 “因为这是一条残酷的路。魔法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超越生物的规律，它不会安静地等待谁来坐上去，人人体内都有魔力，可不是人人都有可能成为魔法师。 “想要抓住它，唯有拼命地向前追赶，在这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会在绝望的看不到希望的付出中倒下来，认为自己的前方是黑暗的死路。他们会放弃继续付出，他们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 “是的，理论上每个人都有可能施放出每一个魔法。但是谁能知道你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达到那份‘可能’？几十年？还是一辈子？软弱的人性会促使你放弃，让你走向更为普通的看得见的路。 “那么，天赋是什么？是起跑线，是转化率，是让你能够看到些微的但真实的希望，让你能够自信地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让你疯狂地努力，因为你感受到了一点一滴的回报，你知道你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是冷静，冷静之中带着点信徒的痴狂。 他感受到自己的脸很热，猜想是因兴奋而有些泛红。 “希尔诺，但是你不一样。你会坚定地走下去，毫无畏惧地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希尔诺，你拥有比天赋更宝贵的品质。”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很期待那小孩会哭成什么样。 还是某人：在小孩子面前哭得颤抖，并且还需要小孩子安慰。 ———— 再过几章会使用时间跳跃大法，把这次的一系列事情处理完毕后，咱们就快进到毕业。 毕业了，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一些事情了（） 第45章 回忆（3） “希尔诺, 你对魔法感兴趣吗？” 他在这里又呆了一个月。 这段时间，他开始着手整理那本笔记，那份原本应当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随葬物”。 时至今日, 他对黑魔法仍旧谈不上有多热爱。 可这么些年与之相伴后，他不得不承认，黑魔法已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除了学习和研究黑魔法外, 他这一生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这算人们口中常说的“勤勉”吗？ 还是他灵魂的无趣？ 不知道, 无所谓。 现在，他决定将这份“生命的一部分”，转交给另一个人, 一个与他认识才不过一个多月的人。 魔法书从来是很私人性质的东西, 被烙上了魔法师们个人的字迹、行文习惯，以及魔力残余。 当他把这本书摆在那孩子面前，问：“看得懂吗？” 那孩子清澈且迷茫的表情，立即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仅要做保姆, 还得做某个小呆瓜的“启蒙幼教”。 说实话，这项工程很是艰辛。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耐着性子询问那个孩子, 到底哪里看不懂, 到后来干脆埋头自己整理笔记。 他曾解读过很多本魔法书, 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解读自己的。 从最开始学会的低级魔法，到后来的逐步进阶，一点一点成长为如今的样子。 他一字一句做着批注, 像是翻阅着自己的人生。 该说人真是奇妙, 从前被他认为没多大吸引力的黑魔法, 现在竟然在重新浏览的过程中, 被赋予上了一层奇异的美感。 他看着自己用一辈子的时间，所创造掌握的这些魔法，忽然感觉到手中这本笔记的沉重。 他的生命轻薄空虚又乏味。 但这本魔法书却洋溢着璀璨的光亮，这或许是他灵魂上唯一的颜色。 是他来到过世界的证明，是他在这个世界所留下的痕迹。 是他毕生的心血，是他再也触碰不了的顶点。 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0节 ——如果他真有这种东西。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期间，抚养那孩子的两位老人，经常邀请他前去做客。 旁观着一家人温馨的日常，他于是明白，那孩子为什么能成长为如今的样子。 迟钝，因为鲜少感知到恶意和危险。 温暖，因为拥有无穷无尽的爱。 羡慕？倒也没有。 每个人生来便有着自己的命运。 他垂下眼眸，递出那本终于整理好的笔记。 “这样的笔记我还有很多，送了很多人。你不用表现出这副感激得要哭了的样子。” 他这样说着，不打算领受那份过于炙热的情感。 如果不这么明确拒绝，他敢打赌，那个小家伙能扑到他身上，黏糊糊地不让他走。 他当然得走。 他不属于这里。 那么，他属于哪里？ 看着那孩子紧紧抱着他的魔法书，他忽然问：“你愿意进入亚弥斯吗？那是一所魔法大学。” “可是我没有魔法基础，也不够聪明。” “不，你可以。亚弥斯招收十八岁的学生，你还有六年的时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真的吗？” 他蹲了下来，视线与那孩子齐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希尔诺，亚弥斯需要你，黑魔法需要你。像你这样的人，才是魔法界真正的未来。 “到时候，如果我们能再见面，或许……我会是那里的一名教师。”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略微有些不确定。 那孩子笑了。 “那大哥哥，到时候我会喊你‘尤珈老师’！” “……好。”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曾以为，被赋予才能的这条生命，是用来攀登人类的极限。 但，他失败了。 他落到了漆黑冰冷的地底，再也无法得到飞翔的可能。 天上的月亮，是他再也触摸不到的幻梦。 但是，或许，说不准。 他可以将他曾站在高处时所看到的景色，分享给其他人。 他可以给其他人指出那条通往月亮的路。 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的上限，已经永远被定格了。 但这个孩子还有无尽的可能。 他已然被定格在了过去，未来将遥望他的学生越走越远，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他的学生，那团温暖的光亮，他的太阳，将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到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会没入黑暗。 到时候，这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 回到亚弥斯后，首先迎上来的是他的发小。 对方看着自己，像是看着孤魂死而复生。 “我在你的房间里，没有找到你的那本笔记。我还以为你带着它去送死了。” “想象力真丰富。” “那本笔记呢？” “丢了。” “这笑话不好笑。” 他叹了口气。 “梅纳德，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没那么脆弱。今年你就要毕业了，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年，你该多为自己想想。” 他的发小于是真的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自己。 “……尤珈，你从六岁开始，嘴里就吐不出人话了。” 他凉凉地扫过去一眼。 对方这才放心地笑起来。 “这才对嘛。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遇到了些事，遇到了些人。克里斯托弗呢？我打算找他说一些事情。” 再到后来。 他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普通人。 像普通人一样咬着牙努力，一遍又一遍试错，一遍又一遍练习。 咬着牙一点点将失去的那些东西拿回来。 咬着牙将曾经烂熟于心的魔法，再一次跳动于手中。 不过是失去了感知力而已，只要记住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他施法时自然就不需要感知了。 这很难。 但如果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能打破常理，那么他也应当做到。 明面上，他仍然是那个天才。 他开始学会紧绷着那根弦。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片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早就陨落了。 他必须和从前一样，恰到好处地表露出那份惹人生厌的傲慢。 必须在任何公开场合，表现得和从前一样强大。 直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自己，有一天被另外一个人替代，就像他替代马库斯老师一样。 这是他的赎罪。 又过了些年。 克里斯托弗的压榨越发过分。 他知道，这个早已扭曲的人，在用这种方式实施报复。 他接受了。 他的名声越来越差。 他也接受了。 这样的生活还需要过多久呢？ 有的时候，他会感到恍然。 几年前的记忆，像是虚幻的梦，很不真实。 这么些年，他也尝试过很多次，再次释放出那个魔法。 那个盲目炫技的，毫无实用性的，对施法者要求极高的，开花的魔法。 可他的感知力甚至不足以他完成第一步。 还真是讽刺。 直到那天，他在考场里，再次见到了那个魔法。 时隔六年，见到那个孩子。 他想，这段漆黑的孤独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有一天，梅纳德问他：“为什么你要和那孩子保持距离？” 为什么？ 那孩子已经成长得极为闪亮。 那孩子用一股强大的信念，正执着地学习。 学习，是人类从出生就开始做的事情。 学着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学着走路，学会奔跑。 这是人类自出生到死亡都不会割舍的东西。 但是，人类同样是有思考的生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再厉害的人，哪怕是生育他们的长辈，也不能掌控他们的人生。 没有谁会全盘接受别人的意见。 他教了这么多届学生，他们仰慕他，敬佩他，畏惧他，但他说过的话，他做下的指示，他们也只是选择性地听取。 有些因为做不到，有些有着自己的想法。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1节 但是那孩子不同，他说的话，那孩子会听。 他布置下去的任务，那孩子会完成。 那孩子永远不会忤逆，永远不会敷衍，永远会按照他的要求行动。 所以，那孩子会是最好的学生，会走得比谁都快，走得比谁都远。 “所以，如果狼狈的、阴暗的、残破的我，这样的我，有一天给他下了错误的指示……希尔诺是不是就会被我亲手毁了？” 这个时候，他的发小早已因为他的沉默，而无所谓地走开了。 只留下他独自低声，自言自语。 回忆的片段走向了终点。 终点处，缥缈的记忆与鲜活的现实重合。 他看着他的学生，看着那双冰蓝色眼睛。 这真的是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 【你最喜欢的人在你面前哭得让人心疼，紧紧窝在你的怀里撒娇，那双干净的眼睛虔诚注视着你一人，用带着哭腔的温软声音向你表达爱意，你不心动？】 喜欢……心动…… 他刚才，心动了吗？ 喉结微微滚动。 “希尔诺，你答应过我的。”他轻声说，语气平静。 “我知道，我不会为难您的。我只是想要告诉您一件事，您对我很重要。所以，您不能擅自离开我，可以吗？” “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反问，熟练露出自然的困惑。 他看见他的学生盯着自己，像是在仔细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他没有避开，坦荡地接受这份打量。 “老师，我很快会追上您的，总有一天。但如果您消失了，我会很伤心，所以……我是因为您才坚持到现在的，在我未来追到您之前，您不要离开我。” 眼前的学生眼中含泪，似乎与记忆里个子矮小的哭包重合在了一起。 但对方的眼神却很亮，细看有些锐利。 向来温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而那眼中的自己，却有一种成为猎物，被牢牢锁定的感受。 又好像是错觉。 眼泪，颤音，轻软上钩的尾音，这分明是撒娇。 是乞求性的撒娇，还是强制性的命令？ 他此时甚至欣慰地想着，自己的学生真的长大了。 开始学会将命令和要求，掩饰在温和柔软的外表下，藏进讨人喜欢的神情里。 ……可希尔诺真的懂得这些吗？ 还是说，这是他自己无法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 他一时怔住了。 …… 希尔诺紧紧盯着尤珈老师的神情。 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对他的触碰，对他的越界，对他的告白，老师没有产生厌恶或者抵触。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尤珈老师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这样就可以了，之后他们还会有很多时间，现在只要老师答应他不要消失…… “希尔诺，成年之后你一直呆在学校里，你从来没有步入过社会。你对我的喜欢源于你的崇拜，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什么？ 希尔诺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看见尤珈老师的嘴唇一开一合，说着让他听不懂的话，让他逐渐愤怒的话。 “您认为我分不清什么是喜欢？在您看来我就这么愚蠢？您凭什么否认我的感情！” 他努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声音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方才竭力抑制的眼泪也彻底流了出来。 希尔诺感到有些懊恼，为什么他的眼泪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出现。 他是要向老师表达他的不满，他的愤怒，他的想法，他的意愿。 深深呼吸几下，控制住那毁掉气氛的软弱声音，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强硬起来。 “我到底为什么要拿到这些第一……老师您明白吗？我这么些年……我在意的从来不是第一！冠军也好，第一名也好，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我可以一个个都拿到，这份第一，和那份第一……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我只是想要……只是想要…… “我是真的很喜欢您！” 他用力瞪着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哪怕视线前早已模糊。 看不清老师的表情，看不见老师的动作。 感觉到一张脸仿佛被泪水洗净一遍。 自己在老师眼中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可是他真的，控住不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 脸颊上的泪水在逆向滑动，是风？ 不，这是…… 希尔诺惊讶地感受着肌肤上的触感。 那是老师的指尖擦过他的脸，似乎轻拂着那些软弱的水珠。 细微的感触一路来到了眼角。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眶里储蓄的泪水被挤压了出来，也许会沾到老师的手指上。 “为什么哭？” 希尔诺听到老师如此低声问。 “因为老师您否认我的情感，认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愚蠢的笨蛋。”他抿了下嘴，才赌着气说。 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叹气。 “希尔诺，我不是认为你愚蠢。只是……” 老师又要来那一套说法了。 他立即打断了对方的话。 “可是我想让老师您明白我的想法！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喜欢您，我想要您明白！我不能接受您和其他人一样，把我的感情当做仰慕。 “您可以不接受，您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您必须承认，我对您的，是喜欢！” 希尔诺一点不带停顿地倾泻出全部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尤珈老师面前，会如此勇敢，如此不顾一切。 可听到老师的声音那样冷静地否认这一切，他真的无法平静。 眼角被轻微触碰的感受消失了。 老师的指尖离开了。 就在以为自己要被推开时，希尔诺感受到脸颊正被擦拭。 柔软的触感，是手帕。 “别睁开眼。” 他听话地紧闭双眼，感受着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也一点点被擦干净。 就像小时候一样。 “希尔诺，你对我的……” “喜欢，是喜欢！”他立即提醒起对方。 老师沉默了半会儿，才缓缓说道：“好，喜欢。” 眼泪已经被擦干，希尔诺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尤珈老师的样子。 对方也低垂着眼看着自己。 他于是又问了一遍：“老师，您说，我对您的情感是什么？” “……是喜欢。” “我喜欢谁？” “……你喜欢我。” 虽然老师回答得总是慢半拍，显然不情不愿，很是迟疑，但希尔诺仍旧开心。 他完成了今天的第一个目标，让老师感受到他的情感。 接下来是第二个。 “老师，在我追到您之前，您不可以擅自离开我。” 尤珈老师轻微皱了眉，似乎终于忍不住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2节 “希尔诺，‘追到’这个说法很有歧义，你可以换一个更……” “不，我就是这个意思。”希尔诺再次打断了老师的话，语气坚定，“各方面，我都会追到您的。您可以拒绝，但如果您不拒绝……那在这个过程中，您就不可以离开我。” 这句话说完，连希尔诺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尤珈老师纵容着他，他却提出了一个又一个要求。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师的表情。 嗯，看不出来。 于是只能默默地补充了一声恳求：“好不好，老师？” 他由下自上直直地看进老师的眼里。 那双漂亮的异瞳也在看着他。 希尔诺忽然想到，可惜自己还不够高，否则就能更近地欣赏那双眼睛。 “好。” 嗯？ 希尔诺专注地想着眼前的那双异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老师方才回答了自己。 “真的吗？”他亮起眼睛。 “真的。” “老师拉钩钩，这是我们的约定。”希尔诺伸出一根手指，在老师面前晃了晃。 尤珈老师没有看向那根手指，只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拉钩钩。” 感受着自己的手指与老师的缠绕在一起。 希尔诺感受到一种满足。 …… 由于遭受到袭击，那位特邀嘉宾需要在亚弥斯停留一晚，平复心情。 当听到尤珈老师打算带对方去到学校里的客房，希尔诺试探性地问：“我可以跟着您去看看吗？” “跟着我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听到尤珈老师的语气很是不解。 “可我想跟着您看看，我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大明星，好不好嘛？”希尔诺继续问。 “那跟完后，你要立刻回去睡觉，不可以在外面乱跑。”尤珈老师还是应了下来。 “好！” 希尔诺感觉到，老师似乎相当纵容自己。 见到那位特邀嘉宾时，对方正在休息室内，坐在椅子上怀疑人生。 听到声响，朝着他们看过来，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快步接近。 希尔诺原本以为对方想找尤珈老师，结果眼见着这位明星跑到了自己面前。 “你就是希尔诺！” “我……我是。”希尔诺甚至怀疑，自己难不成什么时候惹到对方了。 “安布罗斯，你吓到他了！”坐在旁边的队友们无奈道。 “哦哦，抱歉，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认识你。”安布罗斯紧张地摆起手来，又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 “看，我不是坏人！我是正经人，呃，正经的飞行赛职业选手。” 这还是希尔诺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这样的当红明星。 他接过名片，感觉眼前的人要比想象中平易近人得多。 “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去门外联系一下客房那边。”尤珈老师说。 “好——” “好、好的！您慢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希尔诺好奇地回头，这位嘉宾似乎对尤珈老师格外敬畏。 等尤珈老师走出了门，对方才松下来站得僵硬的背。 “呼，呼。”安布罗斯拍了拍胸口。 “不好意思，可以请问您为什么害怕尤珈老师吗？” 安布罗斯看着一旁比自己小几岁的人，连忙摇头：“不不，不是害怕。就是那种……哎，我原本以为今天就是来做嘉宾的，谁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要不是大佬，说不准我今天人就没了。” 虽然最后救下他的不是大佬，但是他明白，都是大佬预先和同伴做好了安排。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竟然会在那几个小时内被掉包，“真货”竟然在某个休息室里睡了一天。 “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聊聊别的。希尔诺，今天看了你的比赛，我就一直想认识你……” 希尔诺被拉着在椅子上坐下。 他发现这位嘉宾非常健谈，自己几乎不用说什么，对方便能滔滔不绝聊许多。 短短几分钟内，他就了解完对方职业生涯的全过程。 也更深刻地理解了，对方为何能获得如此巨大的人气。 数次负伤，又数次返回赛场，最终一步一步重回他的王座。 竞技比赛中，不败的王者会让人敬佩向往。 但摔倒低谷后又重新爬起来，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这份永不放弃的精神，就是竞技比赛的魅力哦！” 希尔诺点点头，笑着说：“我也很喜欢这种精神，您真的很厉害。” “嘿嘿。”安布罗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很快就要退役了，因为手上的伤。这次大概真的不行了。” “诶，您受伤了？可您不是才刚获得了一次比赛的冠军？” “其实就是刚赢下的这场比赛，牵引了旧伤。唉，虽然这么些年，努力竞争过了伤病，但也只是赢了那么一下。大概今年最多再飞一次，我就要和粉丝们道别了。” 希尔诺安慰道：“一次也很好了呀。我听说很多人以为您赢下这场比赛后，就会直接退役。能再多看您比赛一次，他们也会很开心吧。” “哇，原来你是我的粉丝吗？哈哈，开个玩笑。其实我也知道，现在直接退役是最好的，嗯，怎么说呢，可以保持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吧，所谓的‘完美的天才’？” 安布罗斯笑着摇摇头。 希尔诺逐渐感觉到对方活泼的性格下，属于冠军常客的那股清醒。 “确实很多人说我是天才，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呢？我想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和我一样，在其他人所看不见的地方，咬着牙拼命努力，把那些血啊泪啊用力咽进去，只将最后那份光鲜展示给这个世界。 “当然啦，天赋肯定会有差别的，但是不会直接影响到那样巨大的差别。很多时候，比别人其实只多出来那么一点点的悟性。 “但是在大家的赞美和夸奖中，说着说着连自己也信了，所以拼命地努力，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认为自己一定要保持领先的水准，绝对不可以松懈……于是，‘天才’就这么诞生了。 “我根本没有他们吹得那么好，我也不是他们心中的神。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完成每一场我可以上场的比赛，而不是为了保持最好的成绩，而临阵脱逃。哈哈，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傻？” 希尔诺缓缓摇头，认真地回答：“您对‘天才’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但我觉得您这样也很厉害，这种精神一点也不傻。” 安布罗斯愣了愣，好奇地问：“在魔法这条路上，现在关于天赋的说法，有两种。一种认为天赋是起跑线，一种认为天赋是将努力转化成回报的效率。你更倾向于相信哪一种？” 希尔诺听着这两种说法，记起来好像听谁说过。 他想了想：“我觉得两种都有可能。” “都有可能啊……”安布罗斯靠在椅子上，有些感慨，“单靠与生俱来的天赋就能够碾压所有人的天才，那应该是神一样的存在吧。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概终其一生也看不到那个层次的世界。” 希尔诺原本打算接话，看见尤珈老师已经打完通讯，走了进来。 于是他简短地向安布罗斯说：“今年您的最后一场比赛，我会去看的。” 安布罗斯有些意外，开心地坐起身：“好呀，到时候就让你看看，这个大陆最强的飞行马拉松选手。” 临走前，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今天一直很困惑，为什么你们学校的学生都不骑在法杖上呢？这样飞起来更好控制吧？” 希尔诺解释了原因。 “原来如此，你们的老师真是负责。” 安布罗斯率先走出了休息室，呼吸新鲜空气，身后他的队友们稀稀拉拉收拾起背包。 那位大佬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感谢你对我的学生说的那些话。”身旁的大佬忽然说。 “啊？啊，对，您是希尔诺的老师。”安布罗斯又一次想起了小时候被老师支配的恐惧，再加上对大魔法师的敬畏，更加紧张。 “这是我的一点点见解，我想鼓励点他，因为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可能说得不太对。” 尤珈摇摇头：“你说的很好，他确实需要一些精神上的引导，不能太累……你说的这些话，我给不了他。” “啊？”安布罗斯没能理解。 “不过，你说的那种‘单凭天赋就能够碾压一切’的天才，曾经确实是存在的。” “曾经？” “嗯，曾经。” 安布罗斯一头雾水，看见希尔诺也跟着其他队友们走了出来。 “走吧。”那位大佬对着他的学生说。 “好。”希尔诺点点头。 安布罗斯忽然发现，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一股别人插不进的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渝衍渝衍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3节 第46章 在意 等送完安布罗斯先生和他的队友们, 街道上又只剩下了自己和尤珈老师。 几十分钟前，当尤珈老师说出需要送嘉宾休息时，希尔诺立即表示也想要跟上去看看。 当时的理由是想要近距离见见大明星, 但只有他自己内心清楚，这都只是借口而已。 想要和老师再多待一会，不想这么快分开。 希尔诺承认, 自己是贪心的。 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 而抱住了老师，这是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当尤珈老师将那两枚奖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当老师的手轻轻划过他的后颈, 当老师说用这两枚奖牌来换自己失去的一枚…… 希尔诺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了烟花。 他难以自控地扑进尤珈老师的怀中, 感受着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温暖，紧紧拥抱住心心念念的人。 记忆里作为小孩子的自己，似乎也曾拥抱过年轻的尤珈老师。 但那只是孩子，是最单纯的不参一丝杂念的拥抱。 而现下时隔多年的拥抱，是不纯粹的, 是饱含着私欲的，承载着一名学生对他毫不知情的老师，越界的想法。 等吹着晚间的凉风, 走在路上, 希尔诺看着尤珈老师有些消瘦的身影, 忽然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唾弃。 利用眼泪来博取老师的心疼，心安理得地偎依在那份温暖中。 如果真正了解到了这样的自己，尤珈老师会不会厌恶他？ 那双眼睛是不是再也不会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可是, 老师没有拒绝他, 没有推开他。 如果尤珈老师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他都会立即逃得远远的, 绝对不会再靠近。 可老师没有。 希尔诺看着老师的背影，想起了对方细细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这份一直以来困扰他的体质，竟然也会有帮到他的一天。 当他试探性地提起想要跟来看看，老师也答应了。 就仿佛只要是他坚持想要的东西，老师都会给他。 ——那如果是老师自己呢？也会给他吗？ 希尔诺将这份异想天开埋进脑子里，轻轻叹了口气。 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将这些暧昧的想法通通清理干净，把胡思乱想的自己好好警告一番。 空置的思绪飘散到别的角落，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安布罗斯先生的那些话。 天才，天赋，努力。 安布罗斯先生已经站到了他所在领域的顶端，却仍旧笑着说自己不是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啊…… 希尔诺又将视线凝聚到老师的背影上。 像尤珈老师这样真正的天才，会肯定安布罗斯先生的说法吗？ 他心中产生了好奇。 “老师，您觉得‘天赋’和‘努力’，哪一个更重要？”寂静的街道上，希尔诺的声音显得清亮。 “为什么这么问？”尤珈老师停下了脚步。 “我现在才知道，那位安布罗斯先生并不认为自己是天才，哪怕在职业飞行赛场上，他明明已经这么厉害了。”希尔诺谈起了先前的话题。 尤珈老师转过身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希尔诺，你小的时候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困惑。” 希尔诺有些意外，按照这个说法，尤珈老师似乎对小时候的自己印象很深刻。 小时候啊。 小时候的自己是不会深入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的。 “嗯，因为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长大后，越是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越是发现这条路很难走。也许事实真的和安布罗斯先生说的一样，每个人光鲜的背后，都有着各自的心酸。” 希尔诺笑了笑。 笑容背后，他有些伤感地想，大概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吧，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却永远在私底下狼狈不堪。 “你后悔吗？”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重复起老师的话：“后悔？” “你很累。”尤珈老师指出。 老师……这是在关心自己？ 希尔诺嘴角的笑真诚了一些，轻快地说：“可我很喜欢魔法呀。学习魔法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老师，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 “在您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希尔诺紧紧盯住尤珈老师，却还是看不出神情的变化。 对方只是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但很多时候，这份迟疑和停顿，便能透露出许多情绪。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老师反问。 “很重要。老师，既然您还记得小时候的我……” 说到这里，希尔诺脸上微烫。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些幼稚的举止，也不知道老师还记得多少。 有些不自在地左右摇晃身子，将重心挪移到一条腿上，另一条腿的脚尖在地上轻轻摩擦。 “那您也一定知道，我其实不算很聪明。”希尔诺边说边继续细细打量尤珈老师的表情。 他看见尤珈老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被喜欢的人这么看待，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小伤心的。 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纠缠在一起，捏紧。 “所以，老师您是怎么看我的呢？我不是您欣赏的那类天才，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您，麻烦您……您是怎么看待我的？” 反驳他嘛……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夸一夸他，拜托了老师…… 希尔诺有些紧张地等待尤珈老师的话。 他从前隐隐约约感觉到，老师并不讨厌自己，甚至还有些偏爱。 这是事实，还是他的幻想？ 希尔诺从来不喜欢猜测这些东西。 他需要老师亲口说出来，而不是他一个人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尤珈老师看着他，难得面露惊讶。 “……希尔诺，我发现，我十年前和你说过的话，你是一点也没记住。” “啊？” 希尔诺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复。 十年前，老师和自己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吗？ 他感到很是茫然，在模糊的记忆里尽力搜寻，完全找不到相关的回忆。 “您说了什么？” “我……” 他看见老师张了嘴，却又变得迟疑，不肯继续说下去。 希尔诺发现今晚的老师总是这样，有些顾虑，有些困惑，有些纠结。 当然，这些并不是直接在老师脸上展现出来的。 尤珈老师的情绪管理做得很好，但希尔诺总能从那些最细微的地方，品出一点点大致的猜想。 老师是因为自己才产生这些情感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希尔诺稍稍有些雀喜。 自己牵动着老师的内心，正如老师牵动着自己一样。 但很快，这份下意识涌现上来的喜悦，便被清醒后的理智所替代。 他明明不想让尤珈老师感到为难的。 今天自己的告白，已经开始让老师不舒服了吗…… “老师，如果您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没有那么需要这个答案。”希尔诺垂下视线，一如既往挂上笑。 但这回笑得有些勉强。 他感受到尤珈老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于是短暂的沮丧过后，希尔诺打起精神来，用自认为相当完美的神情，迎上老师的目光。 尤珈老师安静地看着自己，希尔诺判断不出来这份注视背后的含义。 “希尔诺，你是在伤心吗？” 他忽然听到老师这么问。 嘴角强撑的笑散开，希尔诺无意识地微开合着嘴，脑袋空白。 “还在为丢失了冠军而不开心？还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或者……因为我承认你小时候不太聪明？”尤珈老师停顿了一会儿，轻声笑了笑，“还真的是因为这个。”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4节 “我、我看起来很明显吗？”希尔诺有些结巴地问。 “嗯，你从小就把情绪写在脸上了。虽然现在进步了不少，但还需要再练练……不过保持这样倒也不错。” 尤珈老师的声音听上去比先前轻松许多。 因为被自己愚蠢的样子逗开心了？ 希尔诺不是很想承认这个猜测。 他听到老师也叹了一口气。 “希尔诺，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刚才点头也不是打击你。我只是觉得，你小的时候……” 又来了，那种迟疑和犹豫。 希尔诺很想听到老师内心想说的话，可老师却偏偏卡在了这里。 他隐约产生了一个或许可行的主意。 “老师，我刚才真的很伤心。我以为您在嫌弃我，觉得我很笨。”希尔诺幽幽地说。 短暂的沉默过后，老师真的开口了。 “其实你小的时候……我觉得挺可爱的。”尤珈老师慢吞吞地说出这个词后，又立即补充道，“当然，我指的是小时候。” “我小时候在您眼中很可爱？”希尔诺复读了一遍，激动地往前走了两小步，“真的吗？您没有骗我？” “……嗯。” 希尔诺握紧了手，又问：“那现在呢？现在的我，在您眼中是什么样子？” 担心老师又避而不谈，他继续用那种夹杂难过的声音说：“我很害怕您会嫌弃我。” 紧张与期待中，他听到了尤珈老师的回答。 “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的学生。” …… 等目送希尔诺进入了宿舍，尤珈转头前往了校长办公室。 这个点，对方同样也还没休息。 “两次的污染，都是这个自称苍白使徒的组织引起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大众渲染黑魔法的可怕。甚至不惜假冒归黯者…… “不过，据我的调查，学校里今天真的进来了归黯者的人，只不过在事故发生的同时，便察觉了情况，趁乱撤离了出去……” 尤珈听着克里斯托弗的说法，时不时点头。 等对方终于吐露出所有情报，他才直接进入此次前来的目的：“这次的事故是你引起的，你应该负责。” “负责？又没有人员伤亡，我负什么责？”克里斯托弗不理解。 “因为你的计划，比赛被毁了，你是不是应该在今年重新举办一次？” 克里斯托弗被这句话给震住了。 良久，他才点头：“可以。你还真为你的学生着想。” 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的人还未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 “希尔诺说，他喜欢我。” 克里斯托弗僵硬了。 “喜欢？”他念着这句话，眼神沉了下去，神色难看，“祝贺你，有了人生的意义，是不是觉得活着是一件很棒的事情？跑来这向我炫耀……” 尤珈打断了他。 “我们的交易不会作废。而在那之前……我会为他做好一切准备，将整个魔法的公式推演到最完美，避免一切对他可能产生的危险。” 克里斯托弗眯起眼睛扫视着眼前的人，像是在判断话语的真假。 “我该说感谢你的守信吗？我很意外，以我对你的了解……” “克里斯托弗，你很会把控人心。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确实了解清楚了一个人的全部。” “你想说我不了解你？” “也许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 这世界上了解自己的人很少。 他不了解，希尔诺也不了解。 所以希尔诺才会将仰慕…… 尤珈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孩子哭的样子。 哪怕是心声，他都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不该践踏对方的情感。 “总之，他需要我，那我自然会站在他身后。当他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克里斯托弗看着他，终于露出一抹微笑。 “看着你还是一副想死的样子，我真的很欣慰。我原本觉得，如果他告诉你他喜欢你，你会丧失牺牲自己的决心。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尤珈，你果然是一个愿意为学生付出的好老师呀。” 听到这句话，尤珈没什么反应，转身离开。 他向梅纳德发送了条通讯。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希尔诺了。” 【哈？兄弟，别告诉我，你以前不喜欢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他。” 【好棒哦，恭喜我们的尤珈小朋友从幼儿园毕业，懂得什么是喜欢了。】 【喂？说话呀？】 【该不会你发现自己喜欢他后，他又不喜欢你了吧。】 “他向我告白了。” 【恭喜呀。】 “我拒绝了。” 【你有病？】 “梅纳德，我也许真的很喜欢他。” 【……哦。】 梅纳德不回自己了。 尤珈也没打算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建议或安慰。 他只是想找个树洞而已。 他开始害怕了。 害怕希尔诺讨厌他的样子。 害怕希尔诺失望的样子。 害怕希尔诺离开他的样子。 但只要不得到，就不会失去了吧。他想。 “……如果希尔诺当初没有遇到我，他也许会更加快乐。”尤珈自言自语地说。 通讯来电响起。 他看了眼，是那位安布罗斯。 接听。 “您好！我们队长刚才说，要是希尔诺毕业后能来我们队里就好啦……” “喂！我就开个玩笑……啊，大佬，您别误会，是他们非要起哄……” “就是就是，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学生，就别耽误人家啦！” “说不准呢！刚好安布罗斯要退役了，可以全心全意培养那个孩子！” 通讯里的声音很嘈杂，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喝醉了。 尤珈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冷冷回绝。 “想都不准想。” 那是他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1 尤珈能这么犹豫纠结，全靠希尔诺给他的安全感。 但凡希尔诺的箭头射向了别人，某人第一个黑化，直接来到小黑屋环节。 被喜欢其实心里开心死了，但就是不承认，就是要嘴硬说着那一套气死人的话，就是要否认自己的情感，否认对方的情感。 一旦这份喜欢真的被夺走了，又要拼命抱住人家说不准走。 尤珈：我的！是我的！不准抢！（炸毛） 2 以及不要站错攻受啊各位！ 床下撒娇喊着要做，结果床上被快感弄得受不了哭哭，对方无奈地俯身亲吻泪水，温柔地问要不要今天就到此为止，但自己仍然边哭边紧紧抱着对方要求继续，真的很香的！ 第47章 梦想 在之前的想象里, 向尤珈老师告白后的这天晚上，自己应当会彻夜不眠。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5节 事实却与之相反。 经历了一天身体上的劳累，以及精神上的冲击, 夜里希尔诺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清早，他自然睁开眼睛，感受着透过窗帘飘散进来的淡淡晨光。 大脑清醒, 浑身轻松。 离闹铃响起还有五分钟。 希尔诺欢快地点灭闹钟, 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踩上拖鞋。 蹭蹭蹭冲到桌前, 从左到右流畅推开窗帘, 享受湛蓝的天空一瞬间展开的惊喜。 天气真好。 这是今天让人觉得开心的第一件事。 他终于养成了一份良好的生物钟，这是今天让人觉得开心的第二件事。 第三件令人开心的事是，他要和朋友们去郊游了。 此前的一周时间里，他们已经针对郊游的路线和事项，做好了种种准备。 现在, 希尔诺边刷着牙，边翻看着备忘录，难掩兴奋。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朋友们郊游。 将自己由上到下打理得清爽, 他挑了件米黄色轻薄风衣, 又蹲在地上, 把上半身体埋进衣柜最内层挑拣，翻出配套的黑色内搭和长裤，最后蹬上双漆黑哑光短靴。 镜子里的自己, 看起来非常有青春和活力, 完美。 他对穿搭没有太深的研究, 但是这种大众简单的搭配, 总不会出错。 在学校里呆久了，整天穿着仿巫师式的复古长袍制服，忽然穿回现代休闲款服装，希尔诺甚至还有些不太习惯。 踏着轻松的步伐，往学校的大门走去。 中途顺路进去广受好评的那家甜点店，再出来时手上提着一篮子满满的零食。 今天轮到他负责小零食，莱恩负责饮料。 在门口的小桌前最后清点了遍大家的需求，希尔诺便提着篮子上路了。 四人在校门口集合后，搭上了出岛屿的校车。 一辆巨大的南瓜车飞驰而来，停在站台。 “哇，今天值班的是南瓜校车，好幸运！”丽兹开心地钻入车厢，“据说如果能够遇到南瓜校车，这一整个学期都会心想事成哦。” 希尔诺坐在窗边，将手撑在窗沿上，感受着南瓜车起飞时风吹来的涌动，闻言笑着说：“那就希望我们都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 这次郊游的路线整合了每个人想去的景点，包括有主打恐怖解密的情景剧主题小镇、高空漂流山谷、珍稀鸟类生态馆，以及火山公园。 “郊游这种事情，应该是在悠闲的自然风格中，一起露营、享用美食吧？丽兹和希尔诺提出来的根本和郊游沾不上边。”默文吐槽着说。 “可是，我真的很想试试高空漂流。”希尔诺诚恳地说。 “就是就是！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情景剧小镇有多火！”丽兹跟着应和。 等到在小镇里被工作人员扮演的鬼怪吓个半死，又在高空漂流项目中嗷嗷叫个不停，默文表示，他以后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两人选择郊游项目了。 “可是，默文明明也玩得很爽吧。”希尔诺指出。 “就是就是！”丽兹小鸡啄米般点头。 莱恩笑出声来：“你们再说下去，默文的脸就要气熟了。” 接连玩了两个刺激项目，中午短暂地在空中游廊上享用午餐。 聊起昨天发生的事故，几个人心中仍心有余悸。 “希尔诺你是不知道，当时看到你出现意外，默文都要哭出来了。”丽兹指着旁边的友人嘿嘿笑道。 “我哪有！倒是丽兹，要不是我和莱恩拼命拉住她，她早就去找你了……她力气大得和一头牛一样！” “莱恩也是啊！不要只说我！如果不是我提出要找希尔诺，他一定会瞒着我们偷偷去看情况的。” 三个人互相揭露着彼此当时的“丑态”，希尔诺在一旁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只不过还是很可惜，原本今天是要庆祝希尔诺夺冠的。”莱恩有些遗憾地说。 希尔诺赶紧摆手：“我没事的，大家能都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 对他而言，校园内没有谁遭遇不幸，恐怖组织的阴谋没有得逞，这一切都要比冠军更有价值。 再说，昨天成功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尤珈老师，这份喜悦早已冲淡了失去冠军的伤心。 丽兹此时正翻着通讯消息，忽然惊喜地抬起头。 “今天上午刚出来的消息，比赛会在这学期重新举办，至于具体的通知会在下午，并且到时候会再次邀请那位安布罗斯。希尔诺，你的比赛还没有结束！” “真的？”希尔诺手中的三明治停在了嘴边。 “哈？那位嘉宾还要来？他不害怕吗？”默文有些惊讶。 “这次比赛，他差点就被恐怖组织杀害了，多亏了老师们及时救场。看来这位安布罗斯真的很喜欢飞行比赛。”莱恩很是感慨。 由于校园内并未发生人员伤亡，官方对外也及时做出了有力的解释，这次亚弥斯的风评并没有遭到损害。 “真好！希尔诺的五连冠可以保住了！”丽兹笑吟吟。 希尔诺在惊喜过后，想起了昨天晚上，尤珈老师给自己亲自戴上的两枚奖牌。 这么说来，今年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奖牌。 那老师给他的那两枚…… 希尔诺想了想，决定到时候换成他，来将自己的五枚奖牌亲自戴给尤珈老师。 五枚呀。 脑海里浮现起老师脖子上挂着五枚金块的画面，他一时笑出了声。 “哼哼！想到什么好事了！”丽兹发现了希尔诺的小动作，立即凑到对方跟前来。 默文若有所思：“我记得希尔诺有说过，要去找那位尤珈老师告白吧？”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三人又一齐将视线热切地移向希尔诺。 希尔诺倒是没有隐瞒，坦荡地说：“老师没有回应我。” 闻言，丽兹和默文同时将头甩向莱恩，莱恩则是立即埋头翻开笔记，准备搬出那份安慰语录。 他还没来得及念出第一句，就听到希尔诺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真不用这么担心，这些在我的预想之内。本来尤珈老师也不可能在这个阶段答应我的，这对他的影响不好。我只是想要告诉他这份情感而已，我已经很满意了。” “你不伤心就好。”默文松了口气，一边的莱恩也默默收起了语录。 “想要告诉他啊……真的是好纯粹的情感。哎，就像我最喜欢的那部小说一样呢。”丽兹两只手撑着下巴，很是感慨。 “哦？丽兹也会有喜欢的小说？” “丽兹会看小说？” 默文和莱恩第一时间提出了质疑，希尔诺也以震惊的目光看向说出话的友人。 被这么打量着，丽兹插起双臂。 “你们可以质疑我的文学素养，但是不可以质疑我的小说素养。我可是从小看了很多冒险小说的！” “你刚才不还是在说爱情吗？”默文呵呵笑了声。 “冒险小说里怎么不可以有爱情了！” 丽兹放下了手中的饮料，清了清嗓子。 “咳咳，英勇的南希小姐，拒绝了众多爱慕者的追随，独自一人走上冒险之路。在这段旅途中，她遇到了一名善良温柔的药剂师，两人结为同伴，继续旅行，历经种种险阻……最后，他们在一个童话般美丽的小镇上，过上了童话般幸福的日子！” “可是这到最后还是一个爱情故事呀？”希尔诺感到困惑。 “是冒险啦！冒险！南希小姐的游侠小说，可是冒险故事里将爱情写得最好的，也是爱情故事里将冒险写得最好的。” 莱恩注意到了丽兹话中的特殊：“咦，你是说，这位作者和冒险故事里的主角一样，都叫南希吗？” “对哦，所以会更增加代入感，仿佛真的是作者亲身经历过一样！就像是南希小姐写的自传。南希小姐的故事，特别的真实。她一定也是一位喜欢旅行的人！”丽兹一说起这位南希小姐，语调便明显上扬。 “丽兹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南希小姐一样的游侠，走上冒险吗？”希尔诺问。 丽兹眉飞色舞的神情局促了起来，一点点坐回端正。 “你们……猜到了吗？” “有一点。”这回说话的是莱恩。 丽兹环顾一圈，见到三个人都没有太过惊讶的表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理想。 “我、我要是说出来，你们不要笑话我。” “不会的。”希尔诺温和地鼓励着。 “我想成为一名赏金猎人。”丽兹一口气说出来。 希尔诺歪了歪头，琢磨起这个名称：“赏金猎人？听起来很酷。” “真、真的吗？我……我其实一直不敢对别人说。” “为什么？”希尔诺继续单纯地表达着困惑。 这回莱恩替丽兹做出了解释。 “赏金猎人这样危险又总是奔波在外的职业，很少有人愿意正视它。到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将它当做一种不务正业的娱乐而已。 “这项职业在近几十年来也得到了规范，每一名赏金猎人都需要通过猎人协会的认证。赏金猎人毕竟是很小众的一个领域，猎人协会更加注重团队的‘精’，而不在于人员的‘多’。 “想要进入猎人协会，竞争相当大。” 希尔诺点了点头，又看向丽兹：“可是，丽兹这是你的梦想。你不需要看别人的眼光。” 丽兹支支吾吾着，在希尔诺鼓励性的目光中，继续一点点说道：“其实我已经制作好简历了，但一直不敢投给猎人协会。我害怕被退回。” “为什么？丽兹，你很优秀啊！不管是魔法课成绩，还是学生会事务，你都做得很好。”希尔诺真诚地赞美着。 “呜哇，希尔诺夸起人来也太……我很开心你这么说啦，但我其实很胆小的。当初加入学生会也只是想锻炼一下我自己……”丽兹感动不已。 “丽兹还有胆小的时候？”莱恩有些好奇。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6节 “嗯……这件事希尔诺应该知道的。一年级时候的新生辩论赛里，我们两人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希尔诺当时发挥得很好，而我……”丽兹难为情地用手指缠绕着发梢。 “不会呀，丽兹你当时为了那个辩题准备了很多材料和思路。因为你，我们队才能一遍又一遍地做好赛前模辩，最后顺利拿下冠军。” 希尔诺完全没想到，丽兹竟然会认为她当时做得不够好。 在他看来，当初的新生辩论赛里，队伍里的大家都配合得相当融洽，于是整个团队齐心协力拿下了冠军杯。 这是属于团队的荣誉。 被希尔诺这样大力夸夸，丽兹更不好意思了。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希尔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可能最擅长的还是这些幕后工作吧。即便是作为学生会会长，我也总是在幕后做工作，在幕后协调好大家的工作，做那个带动大家出发的人，以及最后定下选择的人。 “可一名赏金猎人真正需要的冒险经历和冒险精神，我一点都没有。我也没有像希尔诺你一样凝聚大家的能力，他们听我的安排只是因为我是会长，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但是，希尔诺不一样，哪怕希尔诺什么职务也没有，大家也还是会愿意听他的领导和建议，这是希尔诺自己的人格魅力。 早在当初的新生辩论赛里，丽兹便发现了希尔诺的特殊。 当初的辩论队伍，一开始仅仅是随机抽签出来的草班子。是大家逐渐信任起希尔诺，愿意听从希尔诺的领导，他们才凝聚成一股力量的。 听到丽兹不自信的话，希尔诺皱起了眉。 “丽兹，不许这么贬低你自己！默文和莱恩一直以来也都看见了，你明明为了那份最终的简历，用大量的课余时间填充你的实践经历。 “大家都是从零开始的，冒险精神这种东西，等丽兹你以后成为了赏金猎人，自然就会产生了。丽兹你崇拜的那些冒险家，在学生时期也只会是普通的学生。 “再说了，丽兹你当初打算用学生会事务锻炼自己的时候，一定也想不到今天会成为一名相当优秀的会长。” “什么相当优秀啊……”丽兹一张脸被夸得通红。 见到丽兹有些动摇，莱恩也加入了夸夸的队伍里。 “希尔诺说得对，丽兹你可是众望所归。要是连你都过不了猎人协会的门槛，其他人就更没可能了。你要相信自己。” “没错！不试一下，你永远会遗憾的。最多就是简历被退回而已。丽兹你今年才刚刚进入五年级，你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成长。哪怕他们拒绝了现在的你，也一定无法拒绝将来的你！”希尔诺握紧双拳，继续认真输出。 “你们……我、我会鼓起勇气尝试的！” 丽兹也学着希尔诺的样子握紧了双拳，心中充满了勇气。 她余光注意到默文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默文，你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很沉默，在想什么心事吗？” “丽兹，你……是那位‘南希小姐’的粉丝？”说到“南希小姐”这个名字，默文的语气有些古怪。 不过丽兹并没有发现，一提起偶像，她的情绪便高涨起来。 “对哦！她的游侠系列小说，我可是从小看到大的。就是因为她，我才会走上元素魔法这条路。南希小姐就是一名自学元素魔法的四系全才！” 莱恩无奈地指正：“这只是书中虚构的故事啦，丽兹。这世界上很少有能熟练掌控四种元素魔法的人，这太难了。哪怕是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的丽兹你，不也有自己更擅长的魔法系，和不擅长的魔法系吗？” “不要让我童年的幻想破碎啊！南希小姐就像仙子教母一样，肯定是真实存在的！”丽兹捂住耳朵，朝着莱恩座位的反方向迅速撤离。 “好好，真是的，在这种时候，丽兹会变得比希尔诺还要单纯。”莱恩更加无奈了。 “我哪里单纯了？” “我当然比希尔诺成熟啦！” 两个人同时出声。 下一刻，希尔诺觉得更加不对了：“等一下，你们为什么要默认我很单纯？” 这时候，罕见地一直保持沉默的默文开口了：“丽兹，今年你生日的时候，要不我送给你一份她的亲笔签名？哎，算了，这种礼物感觉很敷衍……” 他砸了咂嘴，感到很是纠结。 丽兹却下意识惊喜地呼出声：“真的吗！……不，还是算了，南希小姐很低调的，哪怕是我这种十年老粉，也完全不了解她私底下的任何情况，更别谈签名了。默文，你不用费那么大力气……” “怎么说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力气。”默文皱起眉，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实情。 莱恩盯着默文看了半天，冷不丁说：“我记得默文的父亲是一名药剂师吧。” “呃，是的。”默文眼神躲闪。 “嗯……”莱恩看着默文紧张的样子，在丽兹看不见的角度狡黠眨了眨眼睛，才笑着说，“那默文毕业后打算做什么？也是做一名药剂师吗？” 听到这个问题，默文才将支棱起来的背缓缓靠回椅子上。 他连着改变了三个坐姿，才消除掉先前的不自在。 “也许吧。我打算通过见习魔法师考核后，就跟着我们学院那位魔药学教授学习。更后面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快呀，还有一年，默文已经联系好导师了吗？”希尔诺有些意外。 “对，那位教授对我的印象还不错，大概是因为魔药学在我们学院真的很冷门。你们呢？我建议最好早点开始找，好的导师总是不缺学徒的。”默文善意地提醒着。 “我的话已经找好科伦娜老师了。这些年在学生会里的工作，让我和她私下里的接触多了很多。这也算一种隐形的福利吧？”丽兹很快加入到了新的话题，将先前的南希小姐抛之一边。 “看来你们都找好了呀，我是打算到时候看看，我们学院哪些老师空闲，再去联系他们试试。”莱恩说。 “莱恩做事情总是不急。”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只不过我们学院的教授们都挺低调的，教学风格也没有很明显的差别，跟着谁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丽兹看向了没出声的希尔诺。 “那希尔诺你呢？还是要等你们院长吗？我建议你最好提前询问看看他的想法，免得到时候他不乐意收徒，浪费你的时间。” 希尔诺想了想，将他和尤珈老师之间的事情略了又略，最后只说：“尤珈老师说过，我是他最好的学生。” “对那位院长而言，这还真是相当高的评价。也对，毕竟是希尔诺。” 在他们眼里，希尔诺做到什么都不奇怪了。 吃饱喝足，丽兹伸了个懒腰：“希望到时候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梦想啊……莱恩和希尔诺还没有说呢，你们将来的打算是什么？”默文问。 莱恩没什么犹豫，显然早就做好了打算：“能找一份清闲点的工作，继续研究魔法阵学，对我来说就很好了。至于工作本身，我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清闲的工作……嗯，很有莱恩的做派。快，希尔诺，就差你了！”丽兹兴冲冲地看向希尔诺。 三个人的视线再次聚焦于一人。 梦想。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希尔诺发现自己竟然感到有些茫然。 从小时候起，他的目标便是朝着尤珈老师所指的方向努力，再到后来想要追赶上尤珈老师。 但是，说起梦想…… 他却感到有些空白。 大家似乎都有着自己所坚定走着的路，那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 追上尤珈老师，这算梦想吗？ 好像和大家的梦想不太一样。 除了尤珈老师之外，自己喜欢的就是魔法了。 魔法，确实是一件令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 所以，他的梦想会是和魔法有关吗？ 选择和魔法有关的事业……好像对他来说，并不讨厌，也并没有特别的激情。 梦想…… 这份困惑和迷茫，一直持续到了整个郊游的结束，也没能理出个头绪。 …… 经历了充实又精彩的一天，与友人们在十字路口分别。 晚上，希尔诺推开了宿舍的门。 提着一袋从火山公园带回来的特产糖果。 尤珈老师说过，以后每周末都会给自己补课。 那下周，就把这些糖果分给老师吃吧。 …… 经历了充实又忙碌的一天，从尤珈老师那里补课归来。 晚上，希尔诺推开了宿舍的门。 提着尤珈老师给自己批改好的一袋子作业。 这一年来，老师给自己的周末补课，逐渐从常识性问题，拓展到一些高阶深入的东西。 拨开老师照例随手送的糖果，希尔诺感受着舌尖的甘甜，将作业放在书架的其中一层。 整个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老师给自己布置过的作业。 整整一个学期啊。 看着自己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作业稿纸，希尔诺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跳跃大法，开启！ 第48章 毕业 回首昨日, 五年的时间弹指飞过。 第一次踏入这所学校，第一次在胸前佩戴上六芒星徽章，第一次独自一人生活。 紧张, 担忧，害怕，焦虑, 这些丰富的情感仍依稀在记忆里回荡, 又像是定格在了一幅幅画框中，褪下一切躁动，只安静记录着行过的足迹。 人们总说, 临到离别, 再有嫌隙的两人间，也会意识到对方的可爱。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7节 每年的毕业季，校园内总是很静，就连冬风吹过枯瘦的枝干，也轻悄悄不发出恼人的声响, 像是害怕打搅了那些伤感的思绪。 不同学院的争吵与摩擦，在这个时节暗自消失。 能看见身着不同颜色制服的学生，各自躺在同一棵树下, 也许在回忆这棵树曾见证过的鲜活场景。 也能看见有学生拜托路过的邻院人, 为其在雕像旁、图书馆钟楼下、宿舍街道前, 拍下其与这所学校最后的合影，最后的留念。 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拒绝这样的要求。 往年, 希尔诺都是帮其他人摄影的那一方。 今年, 他终于成了相片中的人。 向路过的学弟真诚道了声谢, 打开对方传来的图像, 看见照片中的自己笑意浅浅，背景是图书馆上方巨大的钟面。 今天晚上举行有毕业晚会，白天留给学生们自由地在校园内闲逛。 当夜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们便真正要离开这所学校，收拾行装，开启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许多人选择在今天与朋友们相聚，随便吃一吃，玩一玩。 哪怕只是沉默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心照不宣看向同一棵单薄的树，看树上最后一片落叶踩到大地之上，回味起过去一同经历的时光。 结束了学生时代，这段最纯洁最深厚的友谊，也许会永久珍藏在记忆里，又或许会随着彼此旅途的忙碌，越品越淡，直至消散于一个又一个身影中。 但今天，希尔诺与他的友人们没有选择相聚。 毕业不会是终点。 哪怕将来果真朝着各自的方向，独行前路，渐行渐远，但至少在未来的一个月里，他们还会共同参加那场见习魔法师考核。 离别的话语，就留到一个月后再讲。 希尔诺原本不打算在今天拍多少照片。 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一定会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一定会继续留在这个校园。 他和亚弥斯的缘分，还没有尽。 但今天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看到这所图书馆时，他驻足下来，忽然萌生了与之合影的想法。 五年的时间里，除了自己的宿舍，他最熟悉的便是这座巨大的图书馆。 馆内的藏书他几乎都翻过了，除了一些希尔诺认为这辈子都不会涉及的领域。 而最顶上的禁阁，则是完完全全掌握了。 自从那一次在禁阁内，看见了奇怪的魔法书后，希尔诺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灵异出现的神秘魔法书，往往是某些惊奇历险的开始。 他其实挺喜欢那些刺激的活动，喜欢体验各种新奇的事物，如果有机会，也相当愿意去亲自探访世界上各个神奇壮丽的景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在魔法这条路上，他正在稳步前进。 在追上尤珈老师的路上，眼见着他终于要望到了终点。 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希尔诺都不想要。 幸运的是，自那次过后，希尔诺确实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再次见到那本魔法书的身影。 渐渐地，他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寒风吹来，稍有些冷。 希尔诺用带着皮革手套的两只手，胡乱揉了揉脸颊，踩着短靴在原地低低蹦了两下，吐出热气。 入冬后，制服款式厚重了许多，大体上仍旧保留着原本的设计，统一增配了深褐色同材质的保暖手套和短靴，外加一条针织围巾。 黑魔法学院的围巾，是灰白两色穿插的粗线款式。 今晚似乎是要下雪。 路对面走来一个认识的人影。 那位教授恋爱心理学的科伦娜老师，搬着一摞比她头顶还高的纸张往这边走。 希尔诺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科伦娜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科伦娜费力地歪过头，看见了希尔诺，那张稍显冷硬的脸柔和了下来：“麻烦你了，真的是帮了我大忙。” 她将手上的纸张分了一半给希尔诺。 “没关系，正好我闲着也没有事。”希尔诺小心接过这摞东西，稳稳托在怀里。 “您今天还是这么忙吗？我记得您的课程已经结课了。” 毕业年级的课程大多会提前结课，希尔诺记得恋爱心理学这门课，早在半个月前就结束了。 “我这学期除了恋爱心理学，还开授了其他年级的课。”科伦娜老师解释道，“不过这一摞东西和课程无关，是学校里的老师们所递交的师徒申请书。” 希尔诺的脚步缓了下来。 科伦娜朝后看了眼：“怎么了，希尔诺？” “原来现在已经开始递交申请书了吗？见习魔法师考核还没有开始呀。”希尔诺问。 “嗯，所以现在申请的导师，都是已经有了满意的学徒人选，并且相信学生能顺利通过考核的。申请材料暂时在我这里汇总，等考核结果出来了，再予学校的通过意见，上交给委员会那边。” 科伦娜对希尔诺的印象挺好，她记得这孩子的结课论文写得相当用心。 字里行间都体现出，曾细细理解过自己所著的那本书。 而至于论文的选题…… 科伦娜禁不住又看了眼身旁的学生。 她想，或许自己对这孩子的担忧并不必要。 在对感情的认知方面，这孩子相当清醒，没有一点迷惘。 “科伦娜老师明年会带学徒吗？”希尔诺又问。 这一学期里，他经常进出科伦娜老师的心理咨询室。 虽然大多时候都只是闲谈，甚至有时候轮到他来为老师解答某些问题，但这也让希尔诺发现，这位总是在学生面前保持威严的老师，私下里其实很亲和。 “会的，今年有学生找我了。我挺欣赏她的，明年打算少开点课，多留些时间带她。”科伦娜笑着说。 “那个学生是丽兹吗？” “对呀，你们是朋友吗？”科伦娜有些意外。 “嗯，是的，我以前听她谈起过。” 得知其中一名友人的去向，已经明确定下来，希尔诺安了安心。 他犹豫了下，又问：“我可以问问其他院长有没有递交申请书吗？” 科伦娜这次没有看向希尔诺，只抱着手中的材料笔直走着。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抱歉，并没有。希尔诺……你是想问你们院长的申请书吗？” “是的，您猜到了。”希尔诺没有隐瞒。 科伦娜想了想，建议道：“或许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尤珈从来没有收过徒，或许他并不清楚流程呢？” …… 希尔诺站在尤珈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有些紧张。 如果尤珈老师想要带徒弟了，毫无疑问，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只可能是自己。 但，万一呢？万一老师仍旧不肯带徒弟呢？ 万一这学期每周末的补课过程中，老师已经对这种一对一教学产生了厌倦，改变心思了呢？ 希尔诺靠在墙上，弓起一条腿，在脑海里一件一件细数着，这学期里有可能引起老师嫌弃的事情。 四月份的那个周六晚上，学校里刮了好大一阵风，自己走在路上弄丢了老师辛苦批改的作业。最后害得尤珈老师又凭借记忆给自己重新写了份批改评语。 五月份的第一周，默文被研制失败的魔药炸红了头发，整整一周顶着红色爆炸头，他们三个于是轮流帮他去做志愿服务的轮班工作。那个周末自然也鸽了老师两个晚上，虽然老师当时说没关系。 七月份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尤珈老师问为什么不找他询问论文初稿的意见。当时老师表面上说不是很在意，但是希尔诺听出来对方相当不开心。虽然他是不想太麻烦老师，毕竟从那个月开始老师也常常不在学校，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越到下半年，尤珈老师看上去越忙，也更加疲惫。以至于每周末接受老师的补课时，希尔诺都有一种很强的罪恶感。 如果不是他，老师原本应该用这份时间来休息。 有一次，他主动提出了要不要终止这份每周的补课。 当时尤珈老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才问是不是觉得浪费了时间。 “才不是！我是觉得我在浪费老师您的时间！”希尔诺当时这么说。 ——希尔诺，每个周末给你补课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休息。 老师说这句话时，揉了揉眼角，整个人有一种浓烈的困倦感。 希尔诺记得自己当时呆呆地回了一句：“那我会继续努力让老师您休息的！” 所谓的说话不过大脑，大概就是他这种人了。 这句话说完，他就发现有多蠢，红着脸抱起老师留下的作业，结结巴巴道了声别，就赶紧离开了。 明明老师大概只是想安慰他，不让他太过自责。 这么回忆起来，希尔诺发现，如果尤珈老师真的不想收徒了，那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收徒对老师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在心中默数到一百，他终于敲了门。 听到老师说“请进”，他推开沉重的门，看见尤珈老师仍旧坐在办公桌前，就像他每次见到的一样。 “怎么了，希尔诺？”老师没有抬头，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东西。 “嗯……我可以和您合一张影吗？”希尔诺发现自己脑海中的那句话竟然问不出口。 他看见尤珈老师眼神顿了顿，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今天是毕业典礼。可以。不过需要你等半个小时，可以吗？” “没问题，老师。”希尔诺点点头，又吞吞吐吐地说，“我已经报名了见习魔法师考核。”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8节 “记得注意安全。” 老师都不问他有没有把握…… “对了，希尔诺……” 希尔诺眼前一亮：“什么事情，老师？” “可以帮我拿一下那边架子上的文件吗？盖了学校红色印章的那个。” “好……”希尔诺有些失望。 他弯下腰从一排架子中取出来一张，却发现这张纸的下一张也是盖着红色印章。 “老师，您说的是……” 诶？ 希尔诺止住了话，看见第二份纸张上面，排头大大写着的“师徒申请”。 尤珈老师已经在上面签了名。 ——而在学徒那一栏出现的是自己的名字。 只要自己在文件上签名，这份师徒申请便生效了。 而落款时间，是在……这学期的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接下来的两个阶段。 目前已经走过了全文的三分之一内容，也就是第一阶段学生阶段。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会是为期一年的见习期，希尔诺会以类似助教的身份，跟在尤珈老师身边。 第三阶段则是成为大魔法师后的同事阶段。 我的意思是，毕业了，不是师生了。 咱们魔法世界观里这导师和学徒的制度，更类似于现实里某些行业的实习制度，老前辈带新人，也算半个职场了。 我的意思是，身份一点也不敏感了嗷，可以解锁更多深度互动了（ ———— 今天更的有点少，明天多补点。 第49章 初雪 看见这份申请书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老实说, 一开始，希尔诺根本没将其与尤珈老师联系到一块。 身为委员会的一员，老师这里存放有其他人上交的申请书, 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直到视线下移，看见了希尔诺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看见了绝对不会认错的签名。 那一刻, 心脏随呼吸一起, 停滞下来。 视线也变得沉重，似乎连一分一毫的挪移都相当费力。 希尔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瞎想。 老师他填好了师徒申请书，默默地, 悄悄地, 隐瞒地，无声无息地，将自己排除在外，让自己毫不知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还没来得及产生更加绝望的情感, 希尔诺就看到了更下一行的名字。 那是他的名字。 签名处空了出来，显然是等待某个人落笔。 最底下的落款时间则表示，这份等待持续了将近一年。 希尔诺呆呆地捏住这张纸的一角, 觉得自己抓住的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现在, 梦却主动扑进他的怀中, 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绝对不是什么奢望或幻想。 “希尔诺，怎么了, 找不到吗？” 老师的声音适时让他回神。 希尔诺发现他保持着弯下腰的姿势, 持续了很久。 “没有, 只不过看到这里有两份文件, 都盖上了印章。老师，您要的是哪一份？” 他蹲了下来，语气自然地回答着老师，看向更底下的一摞纸。 拿起方才那份封页后，现如今显露出来的是长长的目录，目录上一排排仔细分类好了他的在校成绩、奖项情况。 也就是说，这厚厚的一整摞纸，全都是有关自己的证明材料。 连希尔诺自己都感到惊讶。 原来他五年的大学经历，能够积攒成这样多的成果。 更令他惊讶的是，老师全都整理记录下来了。 希尔诺没有擅自翻开更下面的内容，只一行一行扫过目录。 目录上的很多东西，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原来他还参加过棋类比赛，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一年级？还是二年级？ 宿舍里好像是有一本教材书，一直放在书架的最里面，原来是那个时候产生的兴趣？ 希尔诺蹲在架子前，感受到带着凉意的丝滑长发，随着头颅的前倾，从腰间滑落至脸颊边。 他从前一直以为，尤珈老师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自己的事情，毕竟老师很忙，而他们两个也不过是在十年前相处过几个月。 像老师这样的人，在几十年的时光里，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很多优秀的人，很多比自己更加优秀的人。 他们都有可能在老师的脑海里留下明艳鲜丽的印象。 而自己大概只会是老师生命中的过客，匆匆走过，留不下痕迹。 尤珈老师曾经历过什么？他有哪些朋友？他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这些东西，作为老师众多学生中的一员，希尔诺同其他人一样，没有资格知道，也没有途径知道。 他没有参与老师过去的人生，他又该怎么样插入对方未来的生活？ 但如果能够成为对方这辈子唯一的学徒，是不是就能够不一样？ 希尔诺知道，尤珈老师一直保持着单身，身旁从未有谁能够以恋人的身份靠近。 这在亚弥斯不是什么秘密。 也不是没有人向老师抛去好意。 哪怕在许多人眼里，尤珈老师显得过于冷漠，又总是给周围人产生压力和恐惧。 但这个世界上总不乏畏难的勇士，更何况越是难以接触的高岭之花，越是容易让人萌生亲手摘下的欲望。 自己能够发现老师的好，别人自然也能发现。 可时至今日，尤珈老师仍旧孤身一人。 除此以外，老师似乎也没有家人，唯一的朋友是魔法阵学院的那位院长先生。 如果能够顺利成为老师的学徒，那么理论上自己就能够站到离对方最近的距离。 先让物理意义上的距离保持缩减，增加接触，彼此了解，然后在长年累月中逐步升温情感…… 希尔诺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看着面前的师徒申请书，他像是好不容易摆好了整套拼图，却发现手上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了一块。 茫然又无措。 “两份盖了印章的文件？我记得最近没有别的东西积压在这里了。”尤珈老师轻轻拖开椅子，一步一步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希尔诺的心脏上。 站在自己身旁，老师也蹲了下来，伸出手接过那份申请书：“我看看这是……啊。” 希尔诺注意到尤珈老师也僵硬了，但又很快若无其事地将这页纸放了回去。 “你快要参加见习魔法师考核了，我就顺便提前写了份申请书。我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原来是放在了这里。”老师说着又从自己手中接过另一份文件，站起身走回桌前坐下。 如果不是看到了申请书上的日期，以及架子上满满当当的证明材料，希尔诺恐怕真的会相信“顺便”这个说法。 尤珈老师“顺便”整理了一份长长的材料，“顺便”签好了名字，“顺便”用学校的印章盖了通过，所有的所有都准备妥当了，只剩下自己签名。 该不该追问下去呢…… 希尔诺在心里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顺着老师的想法，将这件事翻篇。 很多事情没必要问个清清楚楚。 他抿唇笑了笑，轻快地走到老师对面坐下。 一年的时间里，他都快将这间办公室当做自己的宿舍了。 老师宿舍和办公室的钥匙，他手上都各有一份。 在无数个周末的夜晚，他们分享着同一张桌子，分享着同一片灯光。 尤珈老师会在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后，批阅他做好的作业，并耐心给他讲解。 而在这之前，希尔诺就会安静地做其他功课，或是看书。 他时不时会将宿舍里自己的书带来，又将办公室内的书带回，一来二去，两个房间内的书架混合得也就差不多了。 有时候，希尔诺在自己宿舍里找不到记忆里的书，就会到老师的办公室来翻找。 对这种情况，尤珈老师表示了默许，并会及时在书架上添置新出的书刊。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实在是有些太晚了，希尔诺主动提出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内过夜。 毫无疑问，被尤珈老师当场回绝。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89节 按照尤珈老师的意思，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睡觉，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虽然希尔诺在心底里思考着：这世界上难道真有人，敢在晚上潜入尤珈老师的办公室？ 但他还是乖乖地点头，收回了这份心思，并在老师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那天晚上，与尤珈老师在门口告别前，希尔诺听到对方告诉自己：除了家人之外，不要毫无防备地在别人面前睡觉，这非常危险。 那天晚上，希尔诺窝在被子里冥思苦想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理解到老师的意思：所谓的危险是指老师自己。 那天晚上，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时，希尔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匪夷所思，第二反应——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不觉得老师会是半夜里来撬办公室门的那种人，更何况这样根本没意义。 说实在的，要是他真和尤珈老师躺在一张床上，希尔诺觉得半夜里梦游动手动脚的绝对是自己。 到时第二天早上，尤珈老师就会发现，他的学生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推都推不开。 对老师的告诫，希尔诺不以为然，但既然办公室的真正主人不乐意，他于是也就没坚持要求。 回忆起这些过往，希尔诺很是感慨。 那些在老师面前感到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时期，像是很遥远的一段记忆了。 现在坐在老师面前，甚至抱住老师，他都不会产生脸红心跳。 ……不，抱住还是会的。 将上次没看完的一部分翻完，希尔诺起身将书放回书架。 透过朦胧的玻璃，隐约看到窗外顶头的黑色背景下，街灯的光晕模糊成一团团，像是夜空点出的抽象画。 细密的水汽覆盖了整个落地窗，为夜景拉上半透明的轻纱帘。 这是希尔诺在亚弥斯度过的第五个冬季，是他与尤珈老师一同见证的第一个冬季。 他玩心涌起，用指头在玻璃内侧画起图案。 冰凉的触感啃噬着指腹，随着手指的滑动，指尖沾上水珠。 被手指划过的一道道痕迹，清晰映出窗外的景色。 最终，希尔诺涂抹出两张紧挨着的笑脸，笑脸上不断有白色的绒球下落。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撑在窗前向外张望。 整个漆黑的世界都在朝下洒落白色。 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老师，下雪了！”希尔诺禁不住惊喜地叫出声。 他又随即用指腹捂住嘴，唇尖感受到沾染上的水渍，声音压低：“抱歉，是不是打扰您了，您还在忙吗？” 尤珈老师正低头将文件收拾整齐：“要紧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都可以之后慢慢做。你之前说要合影对吗？现在就可以。” 合影。 希尔诺才反应过来先前随便找的借口。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合影这回事，毕竟在他的计划里，尤珈老师会一直鲜活地存在于他眼前，而不需要用相片来定格与记忆。 但方才画出来的两张笑脸，以及笑脸上纷纷扬扬的雪花，给了他新的灵感。 “老师，我们可以堆两个雪人代表我们自己，然后在雪人面前合影。”希尔诺整个上半身倾到桌子上，两只手撑在边缘，语气兴奋。 他看到尤珈老师轻轻蹙起眉，于是熟练地换上软软的声调：“好不好嘛，老师……” 可这回，老师并没有接受，微微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抬头看向自己。 “希尔诺，等到这场雪下到可以堆雪人的程度时，你应该正在参加今晚的毕业晚会——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这件事。” “啊。”希尔诺呆滞地看了眼时间。 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老师提醒自己，恐怕他会直接错过。 “可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他有些委屈地低声说着，说给自己听。 以及，这是他和尤珈老师这辈子，共同见证的第一场雪。 “这么想堆雪人的话……”尤珈老师停顿了一会儿，“待会儿中途的舞会环节，我可以和你一起出来。你应该没有找好舞伴吧？” “……还有舞会？”希尔诺更加茫然了。 这也不能怪他，临近毕业，前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整理各种繁琐的材料，再不就是和友人们讨论即将开始的见习魔法师考核。 今天白天在校园里闲逛，都是他专门给自己放的假，尽情体验一回作为毕业生的伤感。 毕业晚会这种事情，实在没办法在他的脑海里占据多少空间。 而他的友人们也全都和他一个样，根本没谁讨论起这回事。 希尔诺估计他们四个，恐怕都是匆匆去打个卡，喝几口饮料鼓几下掌，就匆匆赶回来。 尤珈老师撑着下巴望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所以，到时候要和我一起从舞会里‘逃’出来吗？” “要要要！”希尔诺立即应下。 “好。走吧，现在出发，时间刚好。” 熄灭办公室内的灯，关上门锁好，这是每个周末晚上的固定环节。 有时是尤珈老师来做，有时是他。 有时……希尔诺甚至会觉得，他和老师正在同居。 和尤珈老师走出综合楼，街道上的雪花自夜色中漫天落下。 希尔诺摊开手掌，迎接上其中一朵。 “老师，送给您一朵花！”希尔诺笑着举起手，递到尤珈老师面前。 老师侧过头随意瞥了眼，便也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在他的掌心上轻点。 雪花化成了一小团水渍，恋恋不舍地缠绕上老师的手指。 尤珈老师冬天里没有带手套的习惯。 于是希尔诺就看见，随着自己掌心间的触感，老师冻得微红的指尖上，沾染上了晶莹的水珠。 就像是老师真的接过了自己送的雪花。 “别眨眼。”老师轻声说。 下一刻，老师指尖的水珠凝聚到一起，弹开一张拇指大小的水花笑脸。 笑脸被递到了自己眼前。 在老师默许的眼神下，希尔诺又是惊喜又是好奇地上手触碰，于是笑脸从老师的指尖滑到了自己的指尖。 “哇，老师您看到我在窗户上画的图案了。”希尔诺开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笑脸，“但我画了两个，您这里只有一个……我也给您做一个好不好？” “好。” 朝着晚会大堂前进的路上，希尔诺便低着头不断尝试着手中的水花。 他既没有看路，也不担心撞到什么，只要视角里一直存在有老师的身影就可以了，关键时候老师也会牵起他的衣角，带离障碍物。 就这样埋头走到了大门前，希尔诺抬起头给老师也捧出了一张笑脸：“看！” 尤珈老师接过了他的笑脸，点头：“学得很快，不错。” 进门后，希尔诺与老师各自走向了不同区域。 他很快找到了等在小阳台的友人们，神神秘秘地朝着他们画出新学来的笑脸：“看，这是今年初雪送给你们的礼物！” “好棒！我也想学。” 旁边也有其他同学注意到了这边，于是这份笑脸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整个大堂内全部都是。 今晚的毕业晚会，被一种水花笑脸给席卷了。 每个人打招呼时，都会朝着对方弹出一份笑脸。 这份操作简单却又思路新奇的小魔法，给晚会带来了别样的趣味。 尤珈注意到这件事时，保持着沉默，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他旁边的发小笑个不停：“我的天，你昨天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惊喜’，就这么成了全年级的‘毕业礼物’。” “他开心就好。”尤珈只说。 与希尔诺的猜想差不多，接下来的几个环节，是那位校长先生和其余的院长们轮番做着演讲。 再继续便是一些经典的表彰和颁奖，以及优秀代表发言。 现如今，希尔诺已经完全不需要背演讲稿了——过去的几年里，尤其是最后的五年级，他实在是发表了太多太多的感言，练就了满腹的出口成章。 他熟练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对过去的总结，对未来的展望，以及对其他人的鼓励。 下台后，他立即悄咪咪溜到花园的侧门，等待尤珈老师也跟着溜出来。 靠在门框上，看着花园内已经由厚实的积雪满满铺就白色的世界。 零星的几种冬季花朵陷在雪堆里，像是洒在奶油蛋糕上的糖果碎。 门内的音乐隐隐传来，由小到大，逐渐热闹、急促，预示着一场舞会的开幕。 真好呀，可惜自己完全不会跳舞。 希尔诺对舞蹈没有太多的兴趣，也不会专门参加这类才艺比赛，没有机会锻炼自己的舞蹈能力。 如果自己会跳舞的话，今晚是不是可以邀请老师共舞？ 他有些脸红地在内心想象着画面，有些遗憾地将画面不舍地擦去。 “等很久了吗？抱歉，他们留我聊了些事情。”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希尔诺从门框上站起来，立即抓起了老师的手。 “没有哦。走吧，我们今天要堆两个超大的雪人！” 尤珈看到面前的学生双眼亮晶晶，脸颊被风吹得泛红，不禁也笑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0节 “好，堆两个大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纯洁的小朋友对喜欢之人最大的幻想，就是亲亲抱抱了。 希尔诺是缺了些性教育在里面的，不碍事，以后会有人教他的。 ———— 今晚还会有一更，补昨天的量，等我慢慢码。 对了，还有一句，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50章 堆雪人 大堂侧门通向的小花园, 此时静悄悄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人们聚集在大堂中，起舞，闲聊, 欢笑。 希尔诺牵着老师的手，看着眼前茫茫干净的世界，听着若有若无的细碎音乐, 恍然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味道。 “老师今天找了舞伴吗？”希尔诺问。 “没有。” “老师不想跳舞？”希尔诺又问。 “我每年都没有跳。” “老师也不会跳舞？”希尔诺尾音上扬。 尤珈瞥了他一眼, 品出对方那股发现小秘密的兴奋，被勾起了些坏心思。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教授我舞蹈的私人教师说, 我完全可以出去自己教学生了。哎呀, 怎么回事呢，有人不会跳舞吗？” 经过一年的相处，面对希尔诺时，他不会再刻意收敛情绪了，有时也会放开逗一逗对方。 当然, 这都是把控好了程度，确信不会逗得对方难过。 果然，希尔诺并没有觉得伤心, 反而更加激动了。 “我想看老师跳舞！” “那你今晚的雪人就没有了。” “哎——”希尔诺有些犯难。 一方面, 他想看老师跳舞, 另一方面，他也想和老师一起堆雪人。 尤珈欣赏够了自己的学生委屈又纠结的样子，才懒洋洋问：“今晚和你堆雪人, 等下次再有舞会时, 我提前教你跳舞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希尔诺欢快点头, 又想到了什么, 小心地问，“老师今天是因为要陪我才没法跳舞的吗？” “嗯，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希尔诺没想到老师承认得这么爽快，他捏着笼罩住整个手指的袖子，苦苦思考。 接着他听到老师叹了口气。 “我说什么你就都信了？我今天本来就没有跳舞的打算，除非……” “除非什么？”希尔诺有些好奇。 “没什么。我不喜欢和别人跳舞的感觉，学跳舞也不过是为了有些必要场合的需要。你不用觉得我在委屈自己。希尔诺，不要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希尔诺点了点头。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可是接受老师所谓“不要相信老师”的话，不也是“相信老师”的表现吗？ 这是一个伪命题，所以他可以悄悄地假装没听见。希尔诺在心中愉快地做出决定。 看，这就是不接受老师想法的行动，老师会原谅他的。 “老师，我学成之后，可以在正式场合和您一起跳舞吗？”希尔诺忽然问。 这回，老师没有立即回答。 希尔诺看出了对方的些微迟疑。 一年以来，他发现尤珈老师经常会在涉及到自己的事情上，产生迟疑。 大多数时候，他可以通过撒娇来获得老师的接受。 但有的时候，就连撒娇都没法让老师立刻做下肯定的决定。 希尔诺在感受到老师的迟疑后，便会冷静地放弃。 他不希望尤珈老师太过为难。 所以，他只会在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上，拜托对方的同意、接受与肯定，比如今晚的堆雪人。 至于在公开场合里共舞，希尔诺感受到了尤珈老师更深的迟疑，那份摇摆不定的情绪是如此浓稠，令希尔诺立即做出了放弃的决定。 “看，老师！那块阶梯上的雪堆好白，我们可以去那里玩！”他捏紧了老师稍凉的手，扬起灿烂的笑容。 尤珈安静地看着他，感受着手掌被温暖所包裹。 “好，走吧。” 希尔诺并不会让消极的情绪长时间填充胸腔，更何况方才本来就是他在试图让老师做为难的选择。 所以这会儿他很快就忘掉了关于“共舞”的事情，全身心投入到堆雪人的大业中。 希尔诺自认为他的堆雪人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 小时候每年的冬季，都是他负责家门口的雪人。 他会先将爷爷奶奶堆出来，然后再堆一个小小的自己放在中央。 当然，有件事情，尤珈老师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一年的冬天，他在家门口悄咪咪堆了一个“尤珈老师”，放在“自己”的旁边。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保持如此。 爷爷奶奶只当自己是在怀念玩伴，毕竟这个村子里基本上并没有他的同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每年冬季，希尔诺会堆出一个尤珈老师陪着自己，这份陪伴会持续整整一个冬季。 待初春来临之际，“尤珈老师”会逐渐消融，沉没于大地，就像是回归了虚无的怀抱。 希尔诺会安静地趴在房间的窗沿上，望着“尤珈老师”一点一点离开自己。 每年与雪人形态的尤珈老师相遇，又在短短的几个月后与之分别。 想起这份本该欢乐的记忆，希尔诺忽然感觉到心中空荡荡。 小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现在竟然开始回味出一丝伤感。 稍有些诧异。 希尔诺默默地蹲下来，脱下手套放在衣兜里，赤手从地上捧出一团纯白的雪。 他轻轻揉捏着手心间的雪团，感受着冰凉贴近肌肤，渗进骨子里。 “不带手套吗？”他听到尤珈老师问。 希尔诺摇了摇头：“我喜欢直接接触雪的感觉，戴着手套总感觉隔了一层。不过老师您放心，我身体很好的，不会冻伤。” 尤珈点了点头，蹲在一旁，看着希尔诺手上的动作愈发利索，跟着也捧起了一团。 希尔诺专心为眼前的“尤珈老师”塑造着身体，中途随口说着：“老师，我来堆一个您，然后您来堆一个我，好吗？” “嗯……”老师的声音很低沉，很轻飘，带着点心虚的味道。 希尔诺一开始并没有细想，仍全心全意构思着他的雪人版尤珈老师。 小时候，他会给堆的雪人左眼处戴上布条，现在可以不用了。 其余的设计可以不做太大改变，过了这么些年，自己的手指也更加灵活了，做出来的老师会更加精致。 在快要完工的时候，他开心地朝旁边看了眼。 这么随意的一眼，就看见了老师面前的一堆不可名状的东西，以及沉默地注视着这堆东西的尤珈老师。 “……老师，那是我吗？” “或许。” “老师之前没有堆过雪人？” “嗯。” 希尔诺的视线在老师和雪堆之间来回运转，一阵沉默后，才小声地学着尤珈老师说了句：“哎呀，怎么回事呢，有人不会堆雪人吗？” 尤珈抬起头，看见他的学生模仿着自己的语气，圆润的眼睛湿漉漉，俏皮地笑着。 牙尖这时候有些泛痒，他忽然很想捏一捏希尔诺的脸。 手感估计会很好。 “那你要负责把我教会，怎么样？”他说。 “好呀好呀。”希尔诺立即挪了过来，指着这堆不可名状之物便开始讲解，“老师，您看您的雪人都散了，完全没有凝聚起来，边缘也很尖锐……” 希尔诺指导着老师，一点一点将“自己”塑成形。 天色终于完全暗沉了下来。 小道边昏黄的灯光骤然熄灭，草丛间点亮起一环环花灯。 鲜亮的灯光打在两只纯白的雪人身上，像是为其挂上衣裳。 希尔诺举起法杖，拉着老师站到雪人身后，各自站在对方样子的雪人身后。 摄影前，他试探性地问了句：“老师，我们可以一人比一个半心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爱心。” 同时仔细观察着老师的神态，一旦有任何不对，就立刻收回这句话。 尤珈老师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做出他想要的动作：“这样？”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1节 “对！” 用力点了点头，希尔诺接上了自己的手，两个半心拼合成一个完整的爱心。 他牵引着尤珈老师的手，将爱心放到两个雪人中央。 “微笑哦！” 按下拍摄键。 希尔诺想，这两堆雪人也会随着明年春季的到来，而消散于这个世界上。 但今天他和尤珈老师一同堆雪人的画面，这份快乐，这份幸福，会永远保存在脑海里。 而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还会一起堆雪人。 一定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追逐的理由 距离见习魔法师考核还有三天时间。 期间, 希尔诺仔细研究着往年的考核项目。 每年的考核为期一个月，分为团队赛、淘汰赛，以及积分赛。 在最终的积分赛环节, 排名前十的参赛选手，将获得见习魔法师资格证书。 每年的报名人数大约有一百来个，换言之, 最终的通过率不到十分之一。 而那十名通过者, 能在一年见习期过后得到导师认可，被授予大魔法师头衔的，也少之又少。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 能够顺利从亚弥斯毕业, 获得毕业证书，已经足以保证将来在魔法领域的发展。 耗费大力气去争那大魔法师的身份，性价比并不高。 更别说，大魔法师所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接受。 希尔诺选择上这条路, 毫无疑问是为了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 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并没有第二个方向。 至于他的友人们…… 希尔诺此前听默文谈起过，那位魔药课教授下定决心, 要把这难得的魔药爱好人士培养成自己的继任者, 说什么都要默文做自己的徒弟。 “我怀疑如果我不答应, 那位老教授能当着我面哭出来。”默文相当无奈。 丽兹则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功利心理：“一名大魔法师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碰壁，这块敲门砖可是金子做的！” 希尔诺怀疑，对方说不准会成为第一位——加入赏金猎人协会的大魔法师。 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 猎人协会会长的名字, 便会变成他这位好友。 至于莱恩的想法, 则很是简单：既然他们三个都打算成为大魔法师, 那么他也跟着好了。 “这可不是平时的玩玩闹闹，这是关乎你人生的大事！不要因为我们的选择而影响你自己，莱恩！” “没错，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你不是只想做点清闲的工作吗？这和成为大魔法师的路完全不相符合吧。” “就算我们走上不同的路，我们也还是朋友的。” 面对大家的一声声善意提醒，莱恩只是笑着说：“人生重在体验。” 人生重在体验。 希尔诺在心中默念了遍这句话。 莱恩在他们四个中，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位。 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默默地帮他们补齐那些容易忽略的细节，或者提供一些建议。 如果他们是一个大家庭，那么莱恩就是会站在他们身后的哥哥，陪着幼稚的他们三个玩耍。 “莱恩在家里也有弟弟妹妹吗？”希尔诺有一次问。 莱恩当时有些惊讶，浅笑着摇头：“不，我是最小的那一个。在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一个二姐。” “可我感觉莱恩你很会照顾人。” “那我就收下赞美了。” 希尔诺记得，和莱恩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里。 当时他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找到想要的书。 踮起脚试图将书从架子上抽下来，拢起的手掌感受到一股反方向的拉力。 希尔诺松开了手，对面那人也同一时刻松了手，书掉落回原位。 他透过架子的空处，见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于是他们便就这本书相关的话题，聊了起来。 那本书算得上小众，不然偌大的图书馆里也不至于只有一本。 与这位新朋友的聊天很是愉快，希尔诺发觉对方说起话来温温和和的，谈起书中的内容，却充满了自信。 根本不需要翻书，便能随口摘引出里面的字句。 “你的记忆力真好。”希尔诺由衷地赞美着。 莱恩当时也是浅浅地笑着，自然收下了这份高评价。 他们在图书馆的聊天室内呆了几个小时，期间希尔诺不时向对方请教些书中的问题。 他发现莱恩的阅读量非常之大，只要是读过一遍的书，就能够牢牢记在脑海里。 目光下移到对方的绿色袍子上，希尔诺发现刻板印象又一次被佐证了。 道别前，他才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黑色袍子，先前看书时，他只穿着白色的衬衣。 那位莱恩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你是黑魔法学院的？” “是呀，怎么了？”希尔诺整理着袖口，随口反问着，没有多想。 “嗯，没什么，只是稍微让人有些意外。”短暂的惊讶过后，莱恩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笑意，“我经常在图书馆里看见你，你每次都没有穿制服外套，没有想到你会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 “你说这个呀，毕竟我们学院的袖子太宽大了，感觉看书时很不方便。”希尔诺解释道。 “原来如此。以后或许我们也可以继续交流阅读体会，我发现与其他人交换想法会比一个人阅读更有趣，你觉得呢？” 希尔诺想了想，答应了：“好，那我们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 在这之后，通过几次交流，他们很快熟悉了起来，希尔诺于是又将莱恩介绍给了其他朋友们。 直到几个人几乎是无话不谈了，莱恩才向他坦言，当初得知自己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时，着实被震惊到了，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一个恶作剧。 “为什么？”希尔诺不解地问。 “我一直以为，黑魔法学院的学生应该会……更高傲一些。但是希尔诺你不一样，你给我的感受是，来自其余任何一个学院都有可能，但唯独不可能是黑魔法学院。” 听到这样的话，希尔诺的第一反应，是试图挽救自己学院的风评：“其实大家也都很友善的，彼此之间也会愿意低下头来请教问题。” “不，不，那只是他们在希尔诺你面前的表现而已。你大概不清楚，他们在其他人眼中有多么……抱歉，这种话题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希尔诺表示理解：“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同学们之间存在有很多误会。我也知道莱恩你说的这些，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感受。” 莱恩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半是叹气半是笑着说：“看，希尔诺，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真的不像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你拥有大众印象里白魔法学院的友善温柔，元素魔法学院的勤奋自律，以及魔法阵学院的低调专注——我个人也很欣赏你对书籍的热爱。 “但是，我唯独在你的身上，看不到属于黑魔法学院的气质。无论是慕强、冷漠、排外、毒舌，还是高傲，你都没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会选择黑魔法这条路。希尔诺，你真的很适合学习魔法阵学。能够静得下心来，这很难得。” 这是希尔诺第一次见到莱恩对自己说这么多话。 他想，或许这些话在对方心中憋了很久。 “莱恩，你和很多人一样，对我的同学们产生了很多误解。你发现了吗？你在形容黑魔法学院的学生时，用的全是一些负面性质的词语。”希尔诺平静地指出。 莱恩微笑着承认了这份偏见：“事实上，在认识希尔诺你之前，我相当讨厌黑魔法学院的学生。我不喜欢太过自以为是的人，但希尔诺你很谦逊，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伪装…… “我向你道歉，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所以我更加困惑了，为什么你会进黑魔法学院呢？你之前和我说你很崇拜你们的院长，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要委屈自己呆在不适合你的地方？” 他们相对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希尔诺明晃晃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求知欲。 委屈，这个词语有些新鲜。 还从来没有人向他表示过，认为他不适合呆在黑魔法学院，认为他在委屈自己。 自己坐稳了年级第一的位置，这份成绩原本会让任何人都无法产生质疑。 但莱恩注意到了其中不和谐的地方，这或许就是对方独有的细腻。 “说不定我就是慕强呢？”希尔诺饶有兴趣地反问。 莱恩笑着摇头：“不，你不是。希尔诺，很多人都以为你有很强的好胜心，总是积极地拿下各种‘第一’。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这样的人，真正慕强的人不会是你这样的。你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一视同仁，你不会因为实力而差别对待。” 希尔诺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可我很崇拜我们的院长呀，这应该算是慕强的一种体现吧。毕竟就像你说的，我确实是为了他才选择黑魔法这条路的。” “那如果他不再这样强大了，你还会崇拜他吗？”莱恩一点一点剖析着，观察出对方微动的神情，继续说道，“你看，你也意识到了，你并非崇拜他的强大。我不知道你到底向往他的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希尔诺，你不是一个慕强的人……” 后面的话，希尔诺听得不太仔细了。 他全部的心神都在想着一件事情：原来他崇拜的，并不是尤珈老师的实力。 他早该意识到的，但从来没有细想过。 那片遮蔽真相的白纱，就这么明晃晃挡在眼前，但他从没有考虑过掀开。 现在经由另一个人的话语，自己才陡然醒悟过来。 白纱褪去，坐在后头与自己面对面的，是他自己。 希尔诺问：“难道你不是为了追逐老师所象征的实力吗？” 对面的“希尔诺”说：【不是，你明明很清楚，我们对所谓的“第一”并不感兴趣。】 希尔诺又问：“那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是为了什么？” “希尔诺”回答：【为了老师本身。】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2节 希尔诺笑着说：“有人觉得你在委屈自己，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一路走来真的很辛苦，不是吗？” 对面的“希尔诺”也微笑着看着他自己。 【你真的觉得辛苦吗？】 希尔诺向莱恩露出了这次聊天中最灿烂的笑容。 “莱恩，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并不觉得委屈。我确实是因为尤珈老师才会选择黑魔法，但在之后的学习中，我已经对这份魔法产生了热爱，并且乐在其中。 “我想，黑魔法是有它独有的魅力的。我的那些同学们，也可以用另外一些词语来形容，比如克制，隐忍，坚定，又比如对魔法纯粹的追逐，对自我严酷的高要求。他们其实还挺可爱的，虽然说出来的话确实有些不好听。” 正处于这个年纪的学生，能够忍得下来冲动，绝对不将日夜学习的魔法，对准任何一个同类。 希尔诺真的很欣赏他们。 如果说，欣赏一个人身上的品质，也算慕强的一种，那么自己恐怕确实是慕强的。 就像他欣赏着尤珈老师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二点前还会有一更。 第52章 考官 距离见习魔法师考核, 还有一天的时间。 考核的具体内容终于通知了下来。 第一场：空中花园迷宫团队赛，在第一周举行。 第二场：峡谷漂流射击淘汰赛，在第二周举行。 第三场：地下古城生存积分赛, 在第三周举行，持续两周时间。 团队赛中，默认四人为一组, 允许报名时自行组队, 未组队的个人会被抽签组成小组。 在这个环节，每年只会有三分之二的队伍晋级。 到了淘汰赛，人员更是会被缩减一半。 最终进入到积分赛环节的, 通常只会剩下五十人以下, 他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尽可能多地获取更多的积分，排名前十的考生将获得今年的资格证书。 除了第一场是团队赛，后续两场均为个人赛。 希尔诺觉得这样的比赛安排很有意思。 一方面，在第一回合鼓励考生们团队合作，通力协作；另一方面, 又在后期进行残酷的淘汰制度和积分制度，让考生之间互相竞争。 几天前和自己一同作战的队友，几天之后便会成为需要提防的对手。 如此一来, 在团队赛环节, 究竟是否向队友们透露全部的实力和底牌, 是否暴露自己的弱点，或者做一定的伪装和欺诈，就是考生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了。 过度的信任可能会导致后续环节的失利, 但隐瞒和欺骗又很可能导致团队在第一场便分崩离析, 被其他队伍夺走晋级资格。 这不仅仅是在考验个人实力, 也是在评判考生的心理素质。 三场考核的具体规则没有公布, 单从名字上来判断，迷宫团队赛考核的是团队协作能力，射击淘汰赛考核的是魔法能力，最后的生存积分赛应当是考核包含生存能力在内的综合素养。 挺全面的，希尔诺想。 今年也是采取的双考官制度，在成绩结果出来前，考生都不会知道考官的名字。 而在每场考核之间的休息期间，考生还会需要在考场内做大量的理论试题。 理论成绩也会影响最终的积分赛排名。 也就是说，他会有整整一个月见不到尤珈老师。 还没有出发前往考核点，希尔诺就已经开始想念老师了。 大概人总是贪心的。 这一年里，他每周末都能拥有和老师独处的几个小时，其余时间也时常主动找老师请教问题。 现在忽然意识到未来一个月的不见面，希尔诺有些舍不得。 想起了老师办公室内那份申请书，他决定一出考场，就立刻飞奔回来找尤珈老师签字。 群聊内，其余三人已经收拾好行装，随时可以准备出发前往考场。 他们的计划是今晚到达，整理好分配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天充满精神地开始第一周的考核。 【不好意思，我这边还需要一个小时，我想要亲自和尤珈老师道声别。】 发出消息后，希尔诺立即跑出宿舍。 毕业晚会过后，十字街宿舍区更加安静，许多学生已经离开了校园，留下空荡的屋子。 再过几个月，这片宿舍区又会被新生们填充起欢快的气息。 希尔诺边跑边注意着老师的通讯栏，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没有回复自己。 有些意外。 以往尤珈老师不管多忙，都会及时回自己的消息，哪怕仅仅只是简短说明他正在忙，待会儿再聊。 等到了对方的办公室，门紧锁着，敲门也无人回应。 希尔诺皱了皱眉，取出钥匙插入。 老师说过，他可以自由进出这间办公室。 里面果真空无一人。 唯有办公桌上有半杯放凉的咖啡，以及一本摊开一半的书。 希尔诺又敲了敲休息室的门，轻轻打开，没人。 眉头皱得更深了。 关门前，他倒掉了那杯凉了的咖啡，洗干净杯子，放回老师常用的杯架上。 这个时间点，老师不应该回宿舍才对，难不成是身体不舒服？ 希尔诺又匆匆赶到老师的宿舍。 早已从老师那里得到房屋进出许可的他，毫无迟疑地搜查起来。 没人，没人，到处都没有。 老师又出去执行任务了吗？ 可是以往老师都会提前和自己说明情况的。 再次打开通讯，属于特别关心的那个头像，仍旧是灰色的。 希尔诺联系起那位梅纳德院长。 【你说他既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宿舍，甚至还不回你的消息？嗯……可能他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放心，我大致猜到了他在做什么，很安全的。】 看着对方发来的长长一段话，希尔诺才稍微安了心。 秘密任务…… 什么样的秘密任务会连杯咖啡都来不及喝完，也没时间去倒，甚至不回自己的消息？ ……不，等等，希尔诺，尤珈老师又不是自己的恋人，没有义务时时刻刻回自己的消息。 希尔诺揉了揉自己的脸，让大脑清醒一点。 没能在出发前再看老师一眼，他还是有些遗憾。 正准备从老师卧室里出来，余光看见了对方床头柜上的相框。 那是他们几天前拍的合影。 他和尤珈老师各站在雪人后面，一起在中央比了个爱心。 希尔诺赶紧收回微烫的视线，目不斜视出了屋子。 飞快赶去与友人们汇合的路上，希尔诺放空的大脑仍控制不住地想，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将这张相片放在宿舍里，没想到尤珈老师…… 那、那他也在卧室里放一张，应该没事吧。 …… 眼睛上的黑布条被取下，冰凉的手铐正被开锁。 尤珈瞥了眼给自己端来茶水的工作人员，问：“现在我能拿法杖了吗？” “对不起，真的不能……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不可以与外界有任何联络，这是每年的规矩。放心，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们的其他需求。” 尤珈冷笑了声：“每年都来这么一套，克里斯托弗也真不怕那些大魔法师们联合起来，把他给打一顿。” “毕竟这是为了考核的公平。真令人惊讶，今年和我搭档的是你，尤珈。”说话的人语调毫无起伏，和所谓的“惊讶”扯不上丝毫联系。 听着身旁平稳古板的声音，尤珈立即猜出了另一个被抽中的倒霉蛋。 是委员会里那位元素魔法师，雅克。 微微侧头，雅克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和从头发丝到衣角都中规中矩、留不下任何印象的打扮，映入眼帘。 不错，这一个月自己会过得相当无聊。 他开始想念他的学生了。 估计对方会焦急地找自己，又会发很多条消息。 因为得不到回复，而陷入更大的焦急之中。 ——克里斯托弗到底什么时候能被群殴一次啊？ 手有些痒。 “真令人惊讶，尤珈你竟然会急躁。”雅克继续无波无澜地搭话着。 “你看错了。” “是因为回不了女朋友的消息？哦？有意思，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不对，是你的……” 尤珈将目光直直地甩过去，对方才终于识趣地闭嘴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3节 如果问委员会之中，他最不想和谁共事，排在第一位的是克里斯托弗，第二位的便是这位雅克。 这位同事是一名风系元素魔法师，能够通过感知人体微表情和微动作产生的细小风流，判断此人的情感。 实际操作起来却神似读心术。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对方就是能够做到。 更让人不爽的是，这位还喜欢把读到的东西念出来。 配上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相当气人。 “你在家里放了一样东西，害怕对方看见？咦，原来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要不要和我切磋一下搏斗技术？” “好的，我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室友 抵达考点, 进入安排给考生休息的大楼，在大厅与友人们短暂告别。 希尔诺提着行李箱，对照着准考证上的信息, 坐上升降法阵，来到五楼。 一路数着房间号，最终在路的尽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 客厅早已开了灯。 看来他的那位随机分配的室友已经先一步到了。 希尔诺将行李箱拉进来, 扣上门，随意扫视了一圈。 客厅大小中等，中央一块大地毯上, 放置有一张矮桌和两座小沙发, 旁边列有书架、橱柜，外面附带着小阳台，从进门处能看到阳台的夜景。 左边是洗漱间，右边紧挨着两扇门，应该是他们各自的卧室。 在出发前得知, 自己这一个月来，需要和一个陌生人做室友，希尔诺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此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对方和谐共处。 从洗漱间传来水声。 希尔诺下意识捏紧了行李箱的手把。 门开了, 他的室友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自己，相当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嗨。我已经检查过了客厅和洗漱间的照明和供水，都没有问题。你待会整理卧室时, 可以再自己检查一下。” 看着对方自来熟的样子, 希尔诺点了点头：“谢谢, 麻烦你了。” 此前他们已经在官网上获得了对方的名字, 便也就省去了介绍的环节。 这位在后脑勺扎着栗色短辫的室友，名叫利奥，是一名元素魔法师。 “不过有一点很麻烦，他们这里只有客厅有书架，卧室里没有。我已经把我带来的书放上去了，给你留了剩下一半空位，你不介意吧？”利奥边说边坐在了沙发上，喝了口桌子上的果汁。 希尔诺这才意识到，书架上被放满了一半的书，竟然不是房间自带的。 “我并不介意，我带的书还算挺少。” “那就好。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带了一个小冰箱来，我就知道他们这里没有冰箱。里面的甜点和饮料，你都可以动的，我不介意。你也可以自己往里面冰一些东西，我也不介意。” 小冰箱？ 希尔诺将视线移向橱柜旁，那里多出来与四周颜色格格不入的长柜，原来是冰箱。 他的室友究竟带了多少东西…… “感谢你的分享，我之后会尝试一下你带的这些零食。” 希尔诺迅速理解了对方的潜在意思，将“不介意”这种话翻译成了主动的示好，于是微笑着表示谢意。 得到感激后，利奥低着头又抿了口果汁，指着阳台上齐腰高的盆景：“这是我一直在养的石头树。它不需要浇水，只需要每晚沐浴月光。我看了看房间的布局图，只有阳台才能照到月光。希望你不要介意。” 希尔诺此刻的表情已经有些呆滞了。 为什么会有人来考试的时候，带着这么大一盆树？ 他原本以为自己带的东西似乎有些多，可和这位室友相比起来，简直和空手出门一样。 “没关系，我不介意。利奥，我没有那么多介意点，你不需要太在意我的感受。”希尔诺觉得他的室友有些礼貌过头了。 “这样啊……”利奥两只手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又抿了一口果汁。 不知道为什么，希尔诺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紧张。 他正打算回房，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猫？ 他们这里是五楼，应该不会听到猫叫才对。 猫咪的声音一阵一阵，接连不断，不像是幻觉。 希尔诺有些困惑地判断了下声音的来源，看向了其中一间卧室的门。 “咳。”利奥低声咳了下，吸引回他的注意力。 “希尔诺，你是叫希尔诺对吧？我看官网上的室友信息里显示，你是一名黑魔法师。” “是的。”希尔诺点头。 “那你喜欢小动物吗？”利奥问，手仍旧紧紧抓着杯子。 希尔诺一时之间竟然判断不出来，这话题前后的关联性。 “我还挺喜欢的。”他说。 接着，利奥看上去便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又问：“我听说黑魔法师一般不太受动物待见，似乎是身上自带的黑魔法气息会吓跑它们。如果我问你是不是这样，你会介意吗？” 这下，希尔诺终于确定了那声猫叫的来源。 他再一次在内心发出呐喊：为什么有人出门考试会带一只猫啊？ “利奥，我说了，我没那么计较。至于你说的，确实有这种情况。不过我不会在客厅里施放黑魔法的，也会收好我身上的气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四周存在有某种小动物，它应该不会产生应激。” 希尔诺委婉地想让对方安下心来，没有直接点出对方的顾虑。 利奥显然也听出来了，沉默了一会儿，又抿了口果汁：“谢谢……它很粘我，我只能把它也带过来了。” 见室友没什么话要再提了，希尔诺这才拉起行李箱，往自己的卧室走。 卧室不算太大，正对门的墙边是一张床，左边是靠窗的小书桌，右边是衣柜。 希尔诺将行李箱放到地毯上，解开锁，首先一件件将衣服挂到衣柜里去。 接着将笔记等零碎物品放到书桌上。 他在亚弥斯的宿舍还没有办理退宿，但希尔诺仍不放心将尤珈老师的笔记留在那里，于是一同带了过来。 最下面放着的几本书，是他打算在这一个月的空闲时间看的。 希尔诺并不打算让考核推迟了他的学习进度。 既然室友提出了客厅的书架是共用的，他便也抱起这些书出了卧室，打算用好书架的位子。 书架上共有四排，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会将其中两排当做自己的，另外两排分给对方。 但他的室友似乎不太一样。 规规矩矩地在中央画了条线，在线的左边放满了书，右边显然是自己的了。 希尔诺一本本将书放好，就听到他的室友有些好奇的声音：“这是你刚才走过去掉下的吗？是照片？” 听到“照片”两个字，希尔诺眼神一动，迅速闪身过去，低下重心，单脚跪地，将一只手用力按在照片上。 他抬起眼皮，看了眼利奥。 “我没看到上面是什么……你反应好大。”利奥声音很小，甚至还将身体往沙发后面挪了挪。 希尔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凶，他放松下身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因为是很隐私的东西，我可能有些着急。” 从地上捡起照片，收进口袋里。 “我先回房继续收拾东西啦。” “好。” 利奥的声音仍旧有些低，像是仍在回味刚才的惊吓。 希尔诺关好卧室的门，取出照片。 照片上，是他和尤珈老师对着镜头微笑。 这张合影不适合给任何人看见。 刚才是拿书的时候一起夹着了吗？是他疏忽了。 也许下次该给照片配个相框。 他将照片放进尤珈老师的笔记里，又将笔记装入带锁的外壳，这才安下心。 说是整理卧室，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整理。 床铺早在入住前被铺好，希尔诺这次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有崭新的生活用品。 真方便。 不过，对有洁癖的人来讲，或许反而称得上折磨。 希尔诺脑海里浮现出尤珈老师的身影，一年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尤珈老师确实是有点轻微的洁癖。 如果是让老师来住这样的房间，估计会相当不舒服。 还好，老师没有来。 也不知道尤珈老师在做什么。 …… 顶层六楼。 雅克从卧室里出来，看向一直坐在沙发上保持沉默的同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4节 “所有东西都被准备好了，真方便，省了很多麻烦，不用像考生那样提一个大箱子过来整理。” 尤珈没搭话。 “啊，对，你有洁癖，他们准备的东西你会不习惯。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被抽中做考官，没办法，这一个月你只能忍一忍了。” 尤珈仍没搭理他。 “想要一个人住，不想要我这个室友？你这样说，我会很受伤的。” 嘴上说着伤心，雅克一张脸却毫无波澜，语气也是没有半点起伏，平稳得能催人入睡。 “或许我一句话也没说。”尤珈终于接了一句话。 雅克直接无视了这话，继续自顾自地聊起来：“这栋楼里每个房间都住了人，可没有多的房间给你单住。我倒是很好奇，你可是我们几个里出差得最频繁的，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你都去过了，也没见你皱眉…… “这样啊，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洁癖可以忍忍。你可以尝试着接受肮脏的环境，但不能够接受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们准备的都是崭新的用品，称不上被用过吧？嗯？你不能接受的是和我共用客厅和洗漱间？真是伤人心的话，如果换成你的学生在这里……” 雅克这会儿终于闭上了嘴，因为尤珈在用一种很危险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知道，这位同事的搏斗技术，是一般人绝对不能轻易领教的。 为了保证未来的几个月里自己的人身安全，雅克诚恳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如果换成你的学生，或许你会好受一点。我的意思并不是诋毁你，认为你想要和你的学生同居。”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又从对面身上感知到一股情绪。 按照他的一贯性格，这会儿肯定要说出口。 但看着尤珈几乎能把自己戳出个洞来的眼神，雅克觉得还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比较好。 要是第一天就被迫露宿野外，这考官当得也太惨了。 他转移起话题：“规则你大致也都看了吧？关于成绩的评定，我们可以抽签划分一下负责的考生，这样省事一点。” “可以。但这个考生要由你来评定。”尤珈立即将考生资料发送了过去，显然准备已久。 雅克接收起资料，看见了第一排显示的名字：希尔诺。 他随意翻看了下附带的履历，产生了些兴趣。 “挺优秀的孩子。要是还没联系导师的话，我可以在考核结果出来后，直接在考场里拦截他，找他签下申请书。” 这话说完，雅克甚至不需要动用魔法来感知，便发现他的同事情绪更差了。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坐在这里，也能感受出来那股威压。 “收一下，收一下，我要晕过去了。”雅克心念一动，一股强风便推开了客厅的窗户，带来清新的气息。 他揣摩着：“你认识他？把他给我评分，是想要回避？他是你的……” “我未来的徒弟。”尤珈堵住了对方打算说出口的词。 雅克点了点头，没打算在这方面和尤珈计较。 看来这位希尔诺就是他同事一点就炸的来源了。 “真令人惊讶，你今年打算收徒了。那你还挺幸运，刚好在今年被抽中做考官。你真不打算亲自给他打分吗？嗯，不希望因为你的原因，让他的考核成绩遭到质疑，你对待他倒是挺上心。” 他的同事对待其他人，可不会如此细腻。 尤珈终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 推门，门被锁住了。 雅克在后面默默解释道：“这会儿考生差不多也都到了，我们暂时不能随意走动。待会儿晚饭会送到房间里来的。难为你了，不得不和我呆在一起。” 尤珈回头看了眼。 接收到这股视线，雅克将风吹得更大了一点，免得自己真被这同事给吓晕过去。 “对不起，忍不住。我们可以继续谈谈正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考虑到离晚饭还有段时间，我们也可以先讨论一下第一周的试题。比如，分半出题，你出一半，我出一半，如何？” 尤珈静静地看着雅克。 “你出题，我来审核。” 雅克立即摇头：“这样我会很累的。再说往年也存在过这样的情况，考官和考生之间存在一定关系。你不用这么刻意避嫌。” 他觉得尤珈的反应着实太大了一点。 谁会去专心揪着人家的见习魔法师考核成绩质疑？ 不过如果是这位同事…… 联想起对方隔三差五被骂的风评，好像确实有这么个可能。 “明年三月份开始，你全年的巡逻任务，都归我。”尤珈冷不丁说。 “噢，我最友爱善良的同事尤珈啊，我当然是非常乐意帮你未来的徒弟，获得最干净的成绩。我保证会以最公正的眼光来看待他，绝对不会让他陷入任何指责中。” 雅克那张终年面瘫的脸，罕见地堆起笑容，虽然这份笑容满满的都是夸张的演技。 “不过这次考核一月份就结束了，你二月份是有什么安排吗？我记得你过去几个月很忙……啊，原来是提前将工作做完了，你二月份是准备和……” 尤珈又看了眼雅克。 雅克乖乖闭上嘴：“我回房间想一想出题的思路，待会晚餐到了还请麻烦你叫我。” 目送雅克关上了房间的门，耳边终于清净。 尤珈坐回了沙发——他的同事没有坐的那一张。 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对方的话。 他从前其实也没多少洁癖，孤儿院的生活可养不出这种娇生惯养的毛病。 但或许就像梅纳德说的一样，孤僻久了就没法和人接触。 这么些年，习惯了自己的空间和用品中，只存在自己的气味，被别的人贸然闯入，确实不容易接受。 ——如果换成你的学生在这里？ 尤珈闭上了眼睛，继续在脑海里推导起魔法公式。 …… 希尔诺扑到床上躺了会儿，感受着身下松软出奇的被子，预想着今晚或许会做一个好梦。 他倒是没有认床的习惯，很轻松便能入睡。 在脑海里默背着昨晚记下的公式，过了一会儿，传来消息提示音。 最后一个人也收拾好了房间，他们四个可以一起下楼用晚餐了。 希尔诺一咕噜从床上跳下来，走出房间。 利奥正站在门厅处弯腰换鞋，见状发出邀请：“要一起去餐厅用餐吗？” “抱歉，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和队友们约好了一起。” 利奥耸了耸肩：“真羡慕你们这些自带队友的人，我现在连我未来分配的队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组队报名呢？”希尔诺好奇地问。 “这世上一个好友或许容易找到，但想要找三个你信得过的同届朋友，可不容易。总之，祝你用餐愉快，我走了。” “好，也祝你用餐愉快。”希尔诺回以微笑。 他其实还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同住，一推开卧室的门就见到另一个人的身影……怎么说呢，有些奇怪。 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日子，那还是在五年前。 这五年里，逐渐习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气息，习惯了在自己的屋子里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凡事都还要考虑另一个人的存在，要注意区分界限，注意保护隐私，注意释放恰到好处的善意和礼貌。 唔，好麻烦。 如果他分配到的室友是莱恩或者默文就好了，果然还是熟悉的人一起住才会舒服。 锁好门，希尔诺走出房间。 走入升降法阵时，法阵正在上行，里面有一位魔法人偶推着餐车。 “这里有送餐服务吗？”希尔诺问。 “没有，这是vip服务。”人偶说。 “这样呀。” 等人偶推着餐车出去时，看了眼显示屏，注意到这是六楼顶楼。 官网资料上，考生最高似乎就只安排到了五楼。 他在内心闪过了这个念头，没再细想下去，静静等待法阵下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猫咪”是魔法生物，能经受得了长途远行，也不会应激，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现实里就不能这样了嗷。 第54章 “猫咪” 虽说在入住房间时, 已经拿回了法杖，但通向外界的通讯网络仍旧被切断，考官们最多只能和彼此沟通。 尤珈倒不觉得他需要和雅克有什么沟通。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听到低低的敲门声，前去开门。 面前只空荡荡立着一架餐车，没有人。 “您的晚餐, 请慢用。”空气中传来瓮声瓮气的话语。 尤珈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将视线下移。 只到膝盖高的人偶抬着圆脑袋，学着人类的样子行礼。 “谢谢。”他轻轻地道了谢, 提起两份沉重的餐盒, 目送人偶哒哒哒推着餐车离去。 尤珈自己在生活中，并不习惯用这种新型的人偶。 对他来讲，在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内，随时看着一个“活着”的生物动来动去，是一件相当不舒服的事情。 想要自己一个人呆着——这点他和梅纳德倒是有些类似。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5节 不同的是, 他的发小是不愿意与人打交道，而他则是不希望被人侵入私人领地。 这么些年，人偶技术不断提升, 每年出新款时, 研究院的那些人总会第一时间送自己几套。 全都被他丢到了亚弥斯外的几处住宅里积灰。 不过在过去一年里, 倒是派上了些用场。 想起了希尔诺，尤珈心情好了一些。 他将两份餐盒放到餐桌上，敲了敲同事的门。 “谢谢, 我差点都忘了还有晚餐。” 雅克匆匆忙走出来, 连卧室门也没关, 一手端着张白板, 另一只手捏着笔，便上了桌。 他将摞成一叠的餐盒随意摆好，一个个打开盖子，又取出支架，将涂画得满满当当的白板立在桌子上，左手握着叉子，右手仍旧捏着笔。 尤珈坐在对面，看着对方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到那笔尖上甚至还冒着墨水，忽然就失去了胃口。 “你可别嫌弃我，我们这些人忙起来，能有空吃饭就不错了。再怎么样也比你隔三差五喝营养液要好。”雅克卷起几根面，吞咽下去。 “你不担心将笔当做叉子送进嘴里？”尤珈忍不住提醒。 “我这是可食用墨水。” “……” 雅克又是埋头送了一大口肉排进肚，咕咚咚消灭了半瓶果酒。 他看着仍未动一口菜的同事，语重心长道：“尤珈，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前辈，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不要对别人有太高的要求。这样下去没人愿意呆在你身边。 “别否认，从上桌开始，你就在心里嘀咕了。说实话，换个人坐在我这个位子，听着你脑海里那些话，绝对会被你膈应得吃不下饭。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在你眼里，边工作边吃饭是一件令人生厌的事情；但在我和我的家人眼里，只用营养液来敷衍进餐，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以往每次共事时看到你喝营养液，我可从来没在心里说你什么，现在你不要打扰我用餐。 “是，你是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你心里头的那些话，像个喇叭一样在我耳边喊，严重影响到了我的食欲。以及，我吃得还算文雅，请你不要盯着那一点溅到桌布上的酱汁了，好吗？” 由于这位同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雅克从前并没有机会和对方私下里接触太多。 只知道这家伙是个有些完美主义的工作狂，最多以为这人在工作方面太认真了一点，连一点小瑕疵都不能接受。 现在算是明白了，岂止是工作，在生活方面也是挑剔个不行。 好的，对方甚至已经开始嫌弃起来，自己拿叉子的那只手上，沾染了墨点。 “按你这挑剔样子，恐怕一辈子都没法遇到令你满意的人。” 家庭美满的雅克，在这方面忽然产生了些年长者的优越感。 没谈过恋爱的小子是这样子的，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包容…… 下一秒，刚抿下的酒呛得喉咙一阵火辣。 雅克好不容易缓和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的同事。 而他的同事则迅速移开了视线，似乎也对刚才在内心的想法有些心虚。 ——这家伙的内心戏里，是三句不离他那个宝贝学生啊？ …… 说说笑笑享受完了一顿愉快的晚餐，希尔诺与友人们道别，回到了房间。 他的室友还没有回来。 靠在阳台栏杆上，目光所及是一片园林。 来时只大致扫了眼，这四周的风景相当不错，可惜现在夜色下也看不大清。 楼外地面上没有设置太多光源，树冠的剪影连绵成群峰，起伏着向外一圈圈铺开波浪，这令希尔诺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童话故事。 银色的月光下，寂静的深林中，往往会发生些异变，比如会变身的狼人，或者在糖果屋里留下陷阱的邪恶女巫。 还记得小时候，和尤珈老师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时常会带着童话书找对方，缠着要求大哥哥给自己读。 希尔诺自己当然是识字的，这些童话故事他也都在几岁时看过了。 但他想要听大哥哥亲自给自己读。 然后，再换成他给大哥哥读。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他还真的挺麻烦。 希尔诺甚至觉得，自己从小就很会“得寸进尺”，察觉到大哥哥不怎么会拒绝后，就开始一点一点让大哥哥满足自己的愿望——那些曾小心压下的愿望。 比如缠着对方陪自己玩，比如想要晚上听着别人讲故事哄自己睡觉。 很小的时候，希尔诺就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孩子。 爷爷奶奶很爱他，但他们年龄已经很大了，没有太多的精力。 两个老人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在很多地方，他们并不会意识到，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需要些什么。 希尔诺选择了压抑各种需求，尽可能不给他们增添多余的麻烦。 他选择成为一个安静的乖孩子，感激着两位老人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直到那个大哥哥的到来。 不愿意给爷爷奶奶添麻烦，于是就可以给大哥哥添麻烦了吗？ 希尔诺知道这样不对，但他还是忍不住。 每天早早地起床，找到大哥哥，跟在对方的后面，坐在对方的旁边。 每晚早早地上床，期待着第二天再去找大哥哥，脑海里想着明天的话题。 如果……如果大哥哥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厌烦和拒绝，他会立刻停下这份惹人生厌的单方面纠缠。 可大哥哥没有。 有一次，他问对方，可不可以给自己读童话故事。 大哥哥以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说：你几岁了？ 他于是回答，记忆里只听过爷爷奶奶给他读过一两个故事，他想要能有人完整地给他读完一整本。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从小就没有听过别人给自己读童话故事。”还很年轻的尤珈老师是这么说的，情绪很低。 但那时候的尤珈老师也没赶自己走，只是让他拿来了故事书，很耐心地给他一字一句念起这些故事。 希尔诺一直觉得尤珈老师的声音很好听，就像今晚的月光一样，冷淡，冰凉，却又柔和。 他鼻尖又有些酸涩。 希尔诺用力眨了眨眼睛，将自己从回忆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也不知道尤珈老师今晚在做什么，不知道那份秘密任务会不会很辛苦，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好好吃饭和睡觉。 也许是因为思念，自己竟然感受到了老师的气息。 “才离开一天而已，就产生幻觉了。”希尔诺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 他关上阳台的门，拉上帘子，回到客厅。 …… 看着喝多了酒后默默掉眼泪的同事，尤珈觉得麻烦极了。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像你这种没有妻子和孩子的人，怎么可能懂我的感受……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啊！他们会不会担心我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呜呜……这是我第六次当考官了，为什么总是我……” 桌子上空了三四个酒瓶，全是这家伙解决的。 平常看着挺正经甚至没有表情的人，喝了酒之后竟然这么脆弱。 雅克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尤珈前去阳台关上了门，免得被人听见。 他看了眼酒瓶上的标签。 嗯，是很普通的果酒，和饮料几乎没有区别。 酒量真差。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位同事喝醉后只会在这哭，倒不会发什么疯，否则他只能用物理的手段让对方睡下去了。 哭一晚上，总能够醒酒了。 这么想着，尤珈打算回到卧室。 结果袖子被一把扯住。 “呜呜……你听我说……” 雅克哭着哭着，忽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面前的人侧过头来，那双眼睛很冷。 他打了个嗝，怔愣着差点直接被吓醒，下意识松开了手。 尤珈收敛住气息，将那句“别碰我”默默收了回去，不打算和醉鬼计较，直接关上了卧室的门。 留下雅克在愣怔过后，继续抱着家人的合照哭。 照片上，他和妻子牵着手，中间站着一个栗色头发的小男孩。 …… 等了很久，室友都没有回来。 希尔诺觉得有些奇怪。 他向对方发送了条信息，只得到对方一张哭哭的表情包。 “怎么了？”希尔诺有些担心。 【我妈说，我爸又消失了，可能又是被抽中来当考官了，我完了。】 “为什么？你的父亲很严格吗？”希尔诺有些不解。 【我是瞒着我爸来参加考核的，而且……】 “而且什么？” 【咳咳，没什么。希尔诺，我可能无法和你做室友了。我正在和我另一个队友商量，看能不能和他换宿舍。不好意思，今晚可能会打扰到你休息。】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6节 “我没事，但为什么要换宿舍？这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吗？” 这回，对方的消息迟了一些才发来。 【这是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整个六楼每年都是留给考官的房间。我觉得我们这个五楼太危险了，我得赶紧转移一下阵地，等我和队友商量好了，我再回来整理东西。】 希尔诺还是没能够理解，为什么离他父亲很近会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如果是害怕偷偷参加考核的事情被发现，可既然是考官，过不了多久自然就能够在评分过程中，注意到他的室友。 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希尔诺倒是不太在意，换一个室友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原来是可以自己换宿舍的吗？ 希尔诺在心中小小地设想了一下，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 虽然他很想找莱恩或者默文做室友，但别人也都整理好了房间，会给他们以及他们的室友带去麻烦。 这会儿离自己的入睡点还有段时间。 希尔诺打算看会儿书再洗漱，便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翻看起尤珈老师的那本笔记。 指尖在一行行优美的手写符文上滑动，感受着魔力的流动，希尔诺很快进入到状态，甚至觉得耳边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呢喃声。 是风吹过窗户发出的响声？ 还是幻觉？ 希尔诺原本没放在心上，直到随着书页的翻动，那阵呢喃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像是就在身边。 他猛地站了起来。 呢喃声骤然停止。 希尔诺握紧法杖，冷静地扫视周围的一圈。 普通的卧室，没有异样。 很安静，安静得不正常。 像是有某种猛兽匍匐在遮掩之后，咧着尖牙盯住自己，只等随时扑上来撕咬。 他没有轻举妄动，一只手将老师的笔记紧紧抱在怀里护住，另一只握着法杖的手做好施法的准备，同时屏住呼吸扩大了对环境中魔力的感知。 卧室内只有自己，没有别的生物…… 隔着一堵墙，在他室友的卧室内，有某个活物，或许是那只猫…… 隔壁的房间没有人，看来还没回来…… 下一层的房间有人，按照位置大致判断是坐在桌子前…… 上一层的房间有人，是…… 希尔诺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尤珈老师的气息。 就在他震惊的同一时刻，只听得耳边轰的一声，面前的墙壁哗啦碎开，崩裂出浓厚的粉尘扑面而来。 细小的石子炸到了身上。 希尔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于是被一股弹射来的重力扑倒在地。 糟糕，露出破绽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方才的错误，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刻分心，这是一个严重的不可饶恕的失误。 试图握紧法杖，手掌却立即被压住，被迫松开了力道。 宽大，柔软，有弹性。 还没来得及辨别那份触感，脸颊又感受到一阵湿润的触感，像是被一种硬得干枯的毛巾撵过。 希尔诺轻哼了声，一半是被这惊悚的感觉吓到，一半是那被扫过的肌肤确实有些刺痛。 忽然，一阵响亮的刺耳的嘶吼声从上方发出，伴随着重物的陡然消失。 “喵！！！” 失去了压制，希尔诺又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中。 方才的粉尘刺激得他睁不开眼睛，希尔诺只抓紧了抱住自己的那人，将头埋在对方的胸前，小声说：“老师真的是您。” 说完，他剧烈地呛了几口。 空气里不知何时弥散着浓郁的异常气息，稍稍呼吸一下就感觉到窒息。 他感觉到后脑勺被摁住，整个脑袋又往老师的胸前陷了进去。 “别说话，尽量憋气。” 老师的语速很快，声音很低，看样子也是尽可能避免吸入这些空气。 希尔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尤珈老师的到来让他安心了很多。 他开始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其他东西。 笔记还牢牢护在怀里，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右手则空空如也，法杖不知道滚到房间的哪里去了。 刚才那是猫叫吗？ 猫…… 这该不会就是他室友所说的“非常粘人”的猫咪吧…… 耳边又是一阵尖锐的叫喊。 希尔诺感受到尤珈老师正在不断释放魔力，不过全都是基础攻击魔法，没有黑魔法。 想起异变发生前，自己正在阅读黑魔法笔记。 想起室友曾有些担心地确认过自己是一名黑魔法师。 这只“猫”似乎对黑魔法很敏感，而尤珈老师显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也就是说，老师对它并不陌生。 希尔诺于是更加相信老师能解决掉这次危机。 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干扰到老师，他只按照老师的话，安静地抱住对方，让自己的鼻腔完全包裹在老师的气息中，不吸入一丝一毫空气。 耳边一阵乒乒乓乓，不时有东西碎了的声音。 那只巨大的怪物似乎被老师逼得不断逃窜。 希尔诺整个视线一片漆黑，从声音的远近来判断，遭殃的应该不止他自己的卧室，恐怕连带着隔壁卧室和客厅都正在经历一场灾难。 他该不会要连累老师赔钱吧……希尔诺猛地惊觉出这个问题。 也是在此时，希尔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他正跪坐在地上，整个上半身靠在老师怀里。 那么尤珈老师现在是什么样的动作呢？ 因为顾忌到自己，所以不方便起身，便也只能一只手抱住自己，另一只手举着法杖，勉强瞄准那只高速移动的怪物。 从那只怪物叫得越来越凄惨的声音来看，尤珈老师正占着上风。 不愧是尤珈老师。 希尔诺一方面在心中为老师鼓掌，另一方面懊恼于自己的弱小。 明明已经意识到周围有危险，他刚才却仍然那么轻易地就露出了破绽，还被击掉了法杖。 如果不是老师及时赶到，那只怪物一张口就能把自己给吞了。 现在，老师也因为自己，而无法全心全意投入到战斗中。 很自责，很伤心。 但希尔诺依旧没有乱动，他努力让挂在老师身上的自己放松下来，变得更加柔软，不干扰老师的施法动作。 那只怪物的嘶吼声逐渐减弱，越来越小，直至微弱得不再像是一只怪物，而是一只真正的幼猫。 “喵~” 像是在朝着老师撒娇，像是乞求着敌人饶它一命。 一声接着一声的甜腻嘤嘤，很容易引起人类的好感。 希尔诺抓着老师的那只手，下意识攥得更紧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背被轻轻拍了拍。 “结束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老师在他耳边问。 “眼睛睁不开。”希尔诺说。 于是他感觉到自己被老师牵着站了起来。 “去洗漱间给你清洗一下。” 眼前看不见东西，只能跟着老师的牵引往前一步步走。 那只猫仍然有一阵没一阵地叫着，直到发现没人搭理它，才停了下来。 水流声哗哗。 希尔诺又一次感受到了湿润的触感，感受到毛巾擦拭着脸。 但这次很温柔。 终于，他勉强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尤珈老师。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有点模糊，不过比刚才好多了。” “我看看。” 说着，老师凑近了脸，仔细观察起自己的眼睛，专注得不参一丝杂念。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7节 希尔诺指尖微颤。 他感觉自己只要踮起脚，就能吻上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后看着宛若经历世纪大战后的客厅。 室友：？ 第55章 轻蹭 如果自己说, 想和老师接吻……尤珈老师会同意吗？ 此刻，狭小的洗漱间内，安静得只听得到老师极近的呼吸声, 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希尔诺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大胆的想法。 意识到脑海中这份想法的瞬间，他屏住了呼吸。 希尔诺此前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就像是一堵严密的墙壁, 在光线下终于露出一抹细微的缝隙。 仔细辨认后, 才恍然惊觉，那里原来从始至终伫立着一扇门。 静悄悄，坦荡荡, 无人察觉。 门上甚至没有锁。 只要自己轻轻推开…… 心跳骤然加快。 尤珈老师的视线, 仍旧落在自己的脸上，那双希尔诺一直很喜欢的眼睛，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视线仍有些模糊，看得不算清晰。 但他知道，老师正在仔细检查着自己的眼睛, 这份专注和温柔只属于自己。 对尤珈老师来说，自己是特别的。 只要是自己坚持想要的，老师不会拒绝。 那么, 如果是来自于学生的, 有些越界的请求呢？ 希尔诺浑身僵硬, 开始觉得洗漱间内的照暖打在身上滚烫，开始感到呼吸有些艰难。 他甚至不敢吐出长气，害怕自己脑海里那份正在进行的、太过恶劣的想法, 随着气流传递到面前人的心中。 害怕自己急促的呼吸会将对方吹跑。 害怕一阵风就能将眼前的人吹散, 飘出窗外, 飞至遥远的天际。 “有一根睫毛掉下来了。”老师忽然这样说着。 希尔诺眼睛轻颤, 感受到对方带着温热的指尖，正在轻触他的下眼睑，微痒。 “忍一下，不要眨眼，很快就好。” 他听话地睁大眼睛，努力抑制住颤抖。 希尔诺其实挺怕痒的，老师的指尖像羽毛挠在敏感的眼睑，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不让自己躲开。 尤珈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魔力一样，轻松将他定在了原地。 等到那只手指离开了，希尔诺的身体仍旧紧绷着。 “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听到老师轻笑。 …… 尤珈觉得他的学生今晚有些呆。 十几分钟前，他坐在卧室里，听到楼下传来的震耳响动，整个房间都晃荡了一瞬。 毫不犹豫拿起法杖，直接选择在角落处，将地板轰出了一个窟窿，一跃跳下去。 入目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巨大的漆黑野兽，它占据了将近半个卧室的空间。 而与隔壁卧室连通的墙壁，则是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他轻蹙眉，将法杖对准这只野兽。 在看清野兽爪下的熟悉身影时，瞳孔微缩。 白色的凌乱长发铺在地上，用来握法杖的那只手，整个被覆满漆黑长毛的巨爪碾压，只露出稍显纤细的一截手腕。 他的学生紧闭着双眼，浑然不知野兽狰狞的巨口逐渐逼近。 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那张脸，正在被带刺的猩红兽舌舔舐。 尤珈眼色沉了下来，手上发力。 一道迅疾的破空声刺向野兽的心脏位置。 它动作一顿，吓得慌忙逃窜，两条铁鞭般的细长尾巴甩向四周，散开漆黑的浓雾。 尤珈迅速从地上捞起了他的学生，紧紧护在怀里，叮嘱其憋气。 另一只手握着法杖，狠狠击打向迎面而来的长鞭。 野兽吃痛地嘶吼一声，撞出卧室，一路碾碎了不少家具，轻轻一跃攀爬到客厅对面的墙壁上，转头对着这边挥出一爪子。 一弯漆黑的影子被挥出，在空中分裂成几道相同的残影，化作野兽的分身，张着獠牙想要一口吞没这片区域。 随着残影的出现，空气中弥漫的毒气更加浓郁。 尤珈更用力摁住了怀中人的后脑勺，确保其不会呼吸进这些气体。 他对希尔诺的身体素质很了解，这点时间的憋气并不算难事。 但尤珈仍然选择了尽快解决战斗。 将法杖向前平划出一道半圆弧线，静止的空气宛若被劈开波纹，空间撕裂出奇异的光影，几道飞奔而来的漆黑残影转瞬消亡。 攀爬于墙壁上的野兽弓起脊背想要逃离，却在残影消亡的同时痛苦地发出同样的哀嚎。 野兽整个身体又膨胀了一倍大，两条尾鞭极速拍打着地面，像是粗壮的两条毒蛇在示威。 那双比人脑袋更大的金色兽瞳，愤恨地望向自己的方向。 尤珈冷静地射出一道道魔法，逼退对方的身体，致使这只野兽不断变换着落脚点，却始终找不到适合发力的角度。 整个房间都被清扫一空，每一张隔离墙都曾被野兽试图当做掩体，又被狠厉追来的魔法粉碎。 唯有尤珈所在的周围一圈还算完整。 终于，野兽无处可避，被接连直直射入最纯粹的魔法攻击。 魔力在它的体内翻滚着，它嘶吼、尖叫、哀鸣，声音越来越弱，那庞大的身躯渐渐蒸腾，漆黑的外边一点点消融。 最终缩回成一只巴掌大的漆黑幼猫。 幼猫睁着双铜铃大小的金瞳，头顶上一双三角耳在尾端破开了两道口子，像是久久不愈的旧伤，两条细长的尾巴环绕在身体两侧。 这是它的本体。 “喵~” 它微弱地叫着，试图唤起敌人的怜悯。 尤珈最后射出一发禁锢魔法，将野兽困在魔法链条凝聚成的笼子里。 他将注意力收回到怀中的人身上。 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希尔诺都软绵绵地趴在自己身上，既没有呼吸也没有丝毫动作，尤珈甚至怀疑对方是否晕了过去。 轻拍背安抚：“结束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希尔诺说他眼睛睁不开。 尤珈打量了会儿他学生的脸，除了被碎石子划开出的一点血丝外，没有其余的伤口，眼睛应该是进了细渣。 轻轻松开对方的身体，牵起来打算领到洗漱间去清洗一下。 将洗漱间的照明灯和照暖灯全部打开，尤珈在柜子里找出一件包装严密的新毛巾，在水龙头下浸湿柔软。 他的学生乖乖地闭着眼睛，等待他清洗。 脸上确实有点脏。 尤珈将对方的发丝拨开到耳后，一点点将这些脏污擦净，小心翼翼不触碰到被划出的细碎的伤口。 看着他学生的脸逐渐恢复成干净的样子。 尤珈还是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他恰好住在希尔诺的上一层，又恰好坐在卧室里，希尔诺现在恐怕不能这样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学生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目光有些虚，落不到实处。 刚才洗脸时，担心弄疼对方，尤珈下手很轻。 可能有些细砂仍没被清理出来，他想。 “我看看。” 他低下头，凑近了瞧，发现他的学生睫毛很长。 那双因为看不清而无神的眼睛，像是眼窝里的两团清水，湿润着浓密的鸦羽。 其中一根睫毛掉在了下眼睑，他注意到。 尤珈在方才湿润毛巾时，便清洗了双手，这会儿便没什么顾忌地直接上手触碰。 小心地试图将那根睫毛点出来。 他发现希尔诺的脸摸起来确实手感不错。 下一刻，脑海里浮现出那只野兽舔舐的画面。 他眼眸微暗，下意识加重了点指尖的力道。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8节 希尔诺眼眶微颤，尤珈立即放缓了动作。 “忍一下，不要眨眼，很快就好。” 在他的叮嘱下，希尔诺颤抖着睁大了眼睛。 明明无法接受这处软肉被异物所触碰，却仍旧听话，努力配合着自己的动作。 他的学生总是乖得让人心疼。 尤珈轻轻笑了下，没有出声。 终于将那根睫毛取出，他垂下目光，轻捻着带着湿意的指腹。 再抬起视线时，他的学生仍旧紧绷着身体。 “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回，他笑出了声。 …… 希尔诺在内心做着纠结，做着煎熬，做着忏悔。 想到只要自己提出来，只要自己坚持要求，尤珈老师将有很大的可能答应。 他就难掩那份欣喜，激动。 这份喜悦并非仅因为一个亲吻，而是他终于意识到，尤珈老师真的会答应他任何事。 但越是如此肯定，希尔诺就越是觉得自己卑劣。 他不该利用老师的心软，来满足自己的这份私欲。 哪怕只是想想，都是对尤珈老师的亵渎。 老师在关心自己的眼睛，而自己却在想着这种事情……这样的自己，让希尔诺有些鄙夷。 他被巨大的惊喜所包裹，也被巨大的罪恶感所席卷。 他听到到老师轻笑，夹杂着笑意所吐出的热气，仿佛近距离轻拂着自己的唇角。 希尔诺脸更烫了。 也是在这局促之中，视野逐渐恢复清明。 于是他终于看清了尤珈老师放大的脸。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全部的细节展现在自己眼前。 那双美丽的异瞳还未消减笑意，希尔诺不禁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踮起脚吻了上去，这双眼中会带上什么样的情绪？ 他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老师不会厌恶他，也不会指责他。 也许尤珈老师会感到茫然，又或许会感到惊讶。 在这短暂的几个思绪间，客厅里又传来了猫叫。 他看见老师轻蹙起眉，嘴角也抿了起来，情绪不太好。 尤珈老师听得懂那只猫的声音？ 希尔诺出神地想着，注意到老师有些冷地看向自己的身后，看向猫叫声传来的方向。 那只灰色的左眼里像是有什么雾气在涌动。 看不清。 如果自己能够再长高一点，或许就能够看得更近了。 希尔诺发誓，他此时此刻真的只是这么想的，没有任何其他暧昧的心思。 可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左眼上时，他的身体却顺着这份想法，下意识踮起了脚尖。 老师的左眼里好像真的有东西…… 诶，尤珈老师的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自己？ 老师在惊讶，在不可思议。 于是，希尔诺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唇边覆上了某样柔软的东西。 他再次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56章 例外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别人接吻, 是在学校的小树林后。 刚完成一年级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尤珈第一个交了卷，准备到他常去的树林里睡一觉。 那座小树林没什么优点, 论漂亮也不算漂亮，论大也不算大，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受。 没什么人会到这里面来。 于是这座小树林成了他最爱的午休场所。 这个年纪的他, 还没有养成洁癖的毛病。 随便挑了棵角度不错的树, 他坐在稍粗的枝干上，施了个魔法隐蔽气息，靠着树干小憩。 耳边很静, 阳光在滑溜的树冠上打转, 慢吞吞溜入林中，只余下一小撮光点温热地洒在脸上，有时会传来鸟鸣。 再次睁开眼睛时，感受到了近距离陌生的气息。 这双深蓝色眼睛刚开始有些茫然，意识到领地被闯入后, 逐渐酝酿起来被吵醒的起床气。 有两人不偏不倚和他选中了同一棵树，不爽。 他没有低头看那两人到底在树下做什么，只习惯性地用魔力感知。 两道身体缠得还挺近。 是情侣？在拥抱？为什么要抱这么久啊？ 他从树干上轻巧地跳了下来, 打算吓这两人一下。 双脚落地, 站起身, 显露气息，看过去一眼。 确实被吓到了，不过是他自己。 尤珈看着这对情侣紧紧贴合在一起, 脸覆盖着脸, 如同畸形的怪物。 用来进食的器官啃噬着彼此, 像是进行着某些野蛮物种的献祭。 有水声, 吞咽声。 尤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他开始恨自己的感知力和视力。 皱起眉，摇晃着后退两步。 又捂住嘴快步跑出了树林。 那对情侣仍然忘我地纠缠在一起，从始至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等离得远了，他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轻捂住嘴，弯下腰，眯起眼睛。 有些反胃。 如果只是纯粹的图像，他不至于如此。 但…… 尤珈开始后悔自己凡事先用魔力探知的习惯了。 也开始懊恼自己的记忆力。 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吃别人的口水啊…… 脑海里又想起那种水声，他腰弯得更深了。 生理意义上的反胃。 当晚用餐时，梅纳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你偷看别人情侣接吻，还怪别人恶心？尤珈，你该不会是……” “什么？”尤珈皱眉问。 “性冷淡。”梅纳德吐出了那个词。 尤珈握着刀叉，在心中把这词语重复了一遍。 性冷淡。 他确实是没有过这方面的欲望，但是…… “你不也没有过性行为吗？”尤珈问。 “……你有没有看过片？或者‘那种’小说？或者……你有没有做过春梦？”梅纳德那种看怪物的眼神更加真切了。 当晚，床上。 尤珈窝在被子里，面无表情地快进看完了几十部“小电影”。 如果看真人电影，他担心自己会吐出来，所以退而求次，选择了完全由魔法合成的虚拟角色。 合成影像的表情挺生动，就是台词有些简单，无意义的语气词占据了影片的绝大部分时长，还有意义不明的镜头晃动。 枯燥，乏味，有一种浪费了他一个晚上时间的美感。 这些合成影像自然是往最完美的方向调整，脸上无一丝瑕疵，身材比例也算优秀。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看这种——肉|体交织在一起的画面。 一块肉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两块肉就会变得吸引人？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99节 为了在大脑里想象那份快感？ 沉溺于这份快感，追求着这份快感，这份低劣的本能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有些无聊，有些恶心。 这天睡下后，他梦见自己被两块蹦跳的肉追着逃跑。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看了一整天相关的书籍。 他确信了两件事。 第一，绝大多数人类确实有够无聊。 第二，他在理论知识方面已经完美。 这件事很快抛到了脑后。 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自己再一次撞见了别人接吻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次是同性。 洗手间。 他站在隔间里，手已经握上了门把，却迟迟无法推开。 因为在他隔壁，有两人正在忘情地接吻。 再一次，尤珈痛恨起自己的感知力。 他发誓，他今后再也不会下意识用魔力感知了。 只不过，原来同性之间也可以。 尤珈有些恍惚。 当晚，他研读了一遍同性相关的书籍，看着一个个动作图解，感到惊奇。 很好，这下自己的理论知识真正达到了完美。 在任何领域，他的知识储备都无懈可击。 再到后来，经历了许多事。 越来越忙碌，没工夫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有时会碰到几对热恋期的学生，此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像学生时代那样，至少学会了些体谅和尊重，默默收敛气息离去。 他当年的心愿倒真的实现了。 再也不用因为过强的感知力，被迫看那些不想看的，听那些不想听的。 呵。 但，接吻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仍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热衷于这些。 不理解啃对方的进食器官有什么意思。 不能理解两块肉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这一切想法，在感受到自己的嘴唇触碰到希尔诺的嘴唇时，烟消云散。 这算一个吻吗？ 他空白的大脑稍有些呆滞。 …… 希尔诺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闯过大祸。 过去所遭遇的任何挫折，他都有信心挽救回来。 但这一次，有一种翻车了的不妙感。 是的，他曾告白了，但老师没有接受。 是的，他不是主动要亲上去的，但他确实踮脚了。 是的，他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但他把老师给强吻了。 他的师徒申请书该不会要就此泡汤了吧…… 希尔诺感觉眼中那条明亮宽阔的大道，砰地一下全碎了。 伴随着唇边柔软的触感，碎得一干二净。 他的追人计划全没了。 尤珈老师看着自己，眼中很惊讶，一动也不动，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要狡辩吗？ 老师会信吗？ 在他早就告白过了的情况下？ 希尔诺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抬起头向前轻啄了一下，立即收回身体，打算后退。 但同一时刻，尤珈老师摁住了他的肩膀。 力道有些重，但又很快放轻了。 这时希尔诺已经落下了重心，他抬着脸，有些心虚地小声叫了句：“老师？” 这一声叫唤像是让尤珈老师终于醒了。 他看见老师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己，又看了眼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他看见老师忽然僵硬了，眼神中逐渐被震惊和困惑所填充。 ——以及贯穿全程的茫然。 老师的心理好丰富。希尔诺想。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没来得及道歉，就被老师拨弄着肩膀转了个身。 诶？ 希尔诺感受到老师很轻却又坚定地推着自己，将自己推出了洗漱室。 然后…… 洗漱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甚至还上了锁。 这次换成希尔诺一阵茫然。 自己难不成被当成变态了？ 虽然可能确实算是…… 洗漱室内很快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水声。 希尔诺睁大了眼睛。 眼中仍旧饱含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洗漱室内【起反应了】的尤珈：…… 第57章 尴尬 该说幸亏这间洗漱室并没有遭殃么？ 细细搓洗着手指, 垂眸望着细密的水流在指根间起泡，感受着身体的燥热被冰凉的水流平息。 明晃晃的灯光打在纯白的瓷砖上反射，映得这双手白得发亮。 青色的脉络蜿蜒于轻薄的肌肤下。 他近乎神经质地揉搓着, 一遍又一遍来回，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撵过。 指尖、指缝、指根，没有放过任何角落。 苍白的肌肤甚至隐约泛起红痕。 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方才的行为。 希尔诺正隔着一面墙站在门外, 而他却在门内做这种事…… 尤珈活了三十多年, 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有些变态。 他竟然就因为这么一个轻轻的吻，而瞬间起了反应。 ——还是在希尔诺面前。 方才的十几分钟里，他靠在墙边轻皱着眉, 用一只手背抵住唇边抑制声音, 另一只手加快速度“工作”。 水龙头哗哗流着清水，嘈杂的声音被用作掩饰，隐瞒真正在做的事情。 视线落在镜子前，看到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祈祷着门外的希尔诺不要在这种时候出声。 竭力驱散脑海里的想象, 保持着内部的心平气和，放空思绪。 每当想起那个白发的身影，就立刻用复杂的魔法公式洗掉画面。 效果不错。 全程下来, 尤珈并没有在眼前成功勾勒出那张精致的脸。 他不希望希尔诺那份干净的眉眼, 被用来做这种幻想。 重新整理好衣物, 仔细清理掉手上残余的气味，将纸巾毁尸灭迹。 等到全部解决完毕，尤珈看着洗漱室那扇紧闭的门, 开始感觉到了头疼。 他要怎么和希尔诺解释, 自己这十几分钟在做什么？ 不可能说出口。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0节 最重要的是, 希尔诺真的没有发出一句声音, 在被自己推出去后，一直默默地守在门口等待。 尤珈想起了那双安静的冰蓝色眼睛。 这会儿或许又是在自责，又是在悄悄地伤心。 他破天荒地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 洗漱间内的水声持续了十几分钟。 开始时，希尔诺是有些疑惑地站着。 等意识到尤珈老师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出来，他缓缓地耸拉下目光，缓缓地原地蹲了下来。 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 老师在洗什么东西吗？ 因为被自己碰到了…… 希尔诺将脑袋埋在膝盖上，紧紧抿起嘴。 想起了那份柔软的触感，想起了老师茫然惊讶的目光。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一段凝滞的寂静后，听到门锁被拨开，听到老师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希尔诺没有抬起头。 他不敢面对。 “你……蹲了多久？”尤珈老师的声音很低。 希尔诺没有回答。 他继续沉默地蹲着。 以往这个时候，老师会牵起他的手，轻轻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但现在没有。 这证明他确实被老师嫌弃了。 因为一个冒犯的吻，他失去了老师的偏爱。 希尔诺将头埋得更深，嘴抿得更紧。 就像一只鸵鸟自欺欺人。 不想回答，不想动，不想看到老师失望的目光。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希尔诺在闯了祸之后一定会当即道歉，冷静安抚好对方的情绪，将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 但面前的是尤珈老师，所以希尔诺只是沉浸在悲伤和郁闷之中。 在自己都没有认识到的潜意识里，他可以永远在尤珈老师面前任性。 他拥有被老师包容的权利。 …… 尤珈垂眸看着蹲成一团的希尔诺。 他想，自己也许该上前抱抱这个孩子。 但他有很多的理由拒绝这个想法。 希尔诺对自己的情感更深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走向。 他们最安顺的未来，应当是希尔诺在能独当一面后，逐渐忘掉自己，将自己这位曾经的引领者，视作生命中的过客。 而不是越陷越深。 自己不应该给出太多的回应。 更何况…… 尤珈感受着指尖的冰凉，落雪的时节里，被冷水不断冲洗后，这份凉意几乎冻到骨子里。 他刚才用这双手做了那种事。 他并不想立即用这双手触碰希尔诺。 那很脏。 尤珈立在原地，盯着白色的发旋。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脸，也能猜想出那双眼睛委屈的样子。 希尔诺从小就很喜欢撒娇，或许这孩子自己没意识到。 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含泪，每一次抿嘴，每一次沉默，都像是撬动着别人的心弦。 一遍又一遍地无声说着，想要被满足心愿，想要被纵容，想要一个安抚的拥抱。 尤珈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个拥抱。 毕竟希尔诺在门外安静地等了这么久。 毕竟是自己什么也没说就将对方推了出去。 毕竟自己让希尔诺伤心了。 又或许……只是他自己想要抱抱这个孩子而已。 或者，哪怕只是解释一句。 解释什么呢？ 说自己方才在洗漱室里究竟在做什么？ 说自己并不抵触对方的吻？ 然后，任由希尔诺再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黏糊糊地缠上来，对自己产生更深的情感？ 尤珈觉得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这是名为希尔诺的陷阱。 …… 雅克顺着尤珈破开的窟窿跳下来，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同事站着，旁边一个白头发的考生蹲着，整个客厅包括卧室宛若经历一场浩劫。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只危险的生物，正缩在笼子里，看起来相当无害。 方才就是这家伙散发出的毒气，顺着那窟窿飘上去，将他的酒彻底醒了。 差一点他就在酒醉中晕死过去。 所以，谁能告诉他，这只被关在特殊研究室里的顶级危险生物，这只由他所负责的研究对象，为什么会出现在考生的房间里？ 在三人的沉默中，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利奥开开心心地踏入房间，嘴里喊着“希尔诺”。 看清房间内的景象后，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他出门前干净整洁的客厅，像是被龙卷风扫荡过一圈。 他从家里带了不少私货塞满的卧室，成了一个大型垃圾场，堆着他不敢仔细辨别的各种碎片零件。 他的室友蹲在地上，柔弱又无助。 室友旁边一个看起来就很强很可怕的人，冷冷盯着自己。 而房间的正中央，是他的老爸。 此刻，对方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手中的法杖已经变换成利奥熟悉的握法，眼看着就要敲上自己的屁股。 利奥拔腿就跑，被他的老父亲揪了回来。 “对不起！我不敢了！呜呜，它当时受伤了倒在路边，我想着说不准是流浪猫……” 昔日的客厅中，如今的战后废墟里，利奥哭得稀里哗啦，坦白着实情。 “流浪猫？你见过两条尾巴的流浪猫？”雅克发现自己家这孩子，被宠得越发娇纵。 什么都会被满足，于是天不怕地不怕，敢瞒着自己养危险生物，瞒着自己来参加考核…… 现在竟然还躲在别人家小孩的背后！ 希尔诺安静地站在几人间，任由室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挡在前面。 在发现客厅里出现了尤珈老师以外的人后，他便收拾好情绪站了起来。 在尤珈老师面前可以蹲着难过，在其他人面前不可以。 尤珈的视线落在希尔诺被抓皱了的衣服上，看着他同事的小孩紧紧贴住希尔诺的后背，眼神愈发冰冷。 “那东西逃跑了两个月，你却一点也不知情。”这话是对同事说的。 “这是我的问题，我手下的人没有向我汇报。但它只会对黑魔法产生应激反应，你的学生是不是……” 尤珈挑了挑眉，打断雅克的话：“如果不是有人私自将它带到这里来，怎么可能会出事？你和你家孩子该为这次事故负责。” 别想牵扯到希尔诺头上。 希尔诺感受到了尤珈老师的维护。 他抿了抿嘴，回想着事故发生前，自己应该是在阅读老师的笔记。 那时候他听到了逐渐增大的呢喃声。 应该就是阅读笔记时所牵动出的魔力，刺激到这只猫。 利奥也确实叮嘱过他，不要使用黑魔法。 这件事的确有他的责任…… 尤珈看了眼希尔诺，轻松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他瞟了眼希尔诺背后的那个小子，将对方吓得一抖，又转头指着同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出声。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1节 “你失职了，雅克。你没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将这只危险的东西放跑到社会中，闯出祸端。如果不是它恰好被带到这里，又恰好被我遇见，猜猜看它会吃掉多少人？ “我的学生当时差一点就被吞了，你又要怎么赔我？这整个房间都被它给毁了，今晚我的学生住在哪里？他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影响了考核，你是不是该给他赔罪？” 尤珈老师的语气很强硬，希尔诺听得一愣一愣。 他意识到老师不仅要维护他，还试图为他寻求补偿。 希尔诺刚想开口说不用，就见尤珈老师轻轻看过来一眼。 希尔诺立即安静地闭嘴，默默充当背景板。 看着老师为自己据理力争，听着自己并不熟悉的老师的强硬语气，以及几声冷笑和嘲讽，希尔诺觉得……这样的尤珈老师很帅气。 一小时后，他提着行李箱，来到了自己的新房间。 六楼按规矩是考官所在的楼层，现在匀出了多余一间房安排给自己。 这一路上，希尔诺大致听明白了，六楼总共只设置了两个房间，每个房间内也设有两间卧室。 如果抽到了异性的两名考官，就会分别住在两个房间内，同性则住在一间，另一间闲置。 “六楼房间的占地面积比下面楼层大很多，你住起来会舒服一些。”尤珈老师站在门口说。 希尔诺点点头，意识到老师这是在安慰自己。 “那么，老师晚安，我现在开始收拾房间啦。”希尔诺笑着告别。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老师似乎忘记了那个唐突的吻。 他于是试探着回归到往日的相处态度中。 “嗯，晚安，早点睡。整理不完的可以明天再继续。”说完，尤珈老师便关上门离去。 希尔诺将自己摔在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晚上可真累。 躺了几分钟后，他一鼓作气爬下来，提着行李箱进入其中一间卧室。 他的室友正在其父亲那里检讨，估计得等一会儿才能搬进来这边。 希尔诺哼哧哼哧整理到一半，就见到室友发来消息。 【呜呜，希尔诺，我会想你的。】 ？ 希尔诺不解。 下一刻，他听到客厅的敲门声。 快步前去开了门，面前的却并非室友，而是尤珈老师。 尤珈老师提着装有那只猫的笼子，眼神没落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些局促。 “我的卧室地板也被震碎了，所以……你的室友会和他的父亲住在一起，而我和你住在一个房间……当然，是分开在两间卧室。你介意吗？” ……诶？ 作者有话要说： 1 和同事共用客厅：摇头 和人偶呆在一起：摇头 和希尔诺同居哦：沉默 同事：“切，你其实……” 尤珈：“闭嘴。” 2 尤珈大多数时候一点都不温柔，冷漠得很。 他只有在面对希尔诺的时候，才会展现所有的耐心。 于是他成了希尔诺眼中的温柔大哥哥。 希尔诺这辈子就没对别人撒过娇，很有自尊心。 从小就在两个老人面前努力成为独立的孩子，直到遇见尤珈。 于是他成了尤珈眼中爱哭又黏糊的棉花糖。 ———— 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58章 第一次同居 手搭在门把上, 嘴唇微张。 希尔诺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很介意？” 似乎是因为迟迟得不到回答，尤珈老师这次终于将目光挪向了自己。 看上去有些可怜，似乎只要被自己拒绝了, 就会默默出去流浪，找一处能遮风避雨的角落蜷缩，舔舐着并不顺滑的长毛, 担惊受怕度过一个晚上。 ……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希尔诺像被烫开似的松了门把手, 慌忙低头后退两步，给老师让出了进门的位子。 但尤珈老师仍然没有动，只是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可、可以。”他两只手交叉在身后, 有些结巴地点头。 “谢谢。有关考核的工作, 我都会在自己卧室内进行，不会干扰到你。”老师解释着，将装猫的笼子放到鞋柜上，换上拖鞋。 这样一个具有生活气息的动作，令希尔诺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的情绪, 瞬间平和下来。 “这只猫？” “它是两百年前从冥界里掉出来的，就在当初阿方索打开那扇门时。后来就在这个世界一直流浪，想要找到回去的路, 怨恨着那时开门的人, 怨恨着黑魔法……它是这么说的。” 尤珈老师的语气淡淡, 说出来的内容却相当惊人。 希尔诺好奇地弯下腰，打量着笼子里不足巴掌大的幼猫，眼中满是兴奋。 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差点被一口吞掉。 “老师您听得懂它的话耶。” “嗯。”尤珈老师换好鞋, 提起笼子, 认真看向自己,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刚才我说的话, 你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包括刚才那名魔法师，包括校长，明白吗？” 希尔诺有些懵懂地点头。 他意识到方才的对话里，似乎隐藏着老师的秘密。 而这份秘密，老师只愿意让自己知道，老师只信任自己。 希尔诺心中升起喜悦。 “我明白！” 尤珈将笼子放到客厅桌子上，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房间收拾好了的话，你可以先去洗澡，我等你洗完再洗。” “好——” 希尔诺不想耽误老师的时间，于是迅速回到卧室，翻出带来的睡衣，抱着进入洗漱间。 没有锁门的声音，里面很快传来放水的动静。 尤珈坐在背对着的沙发上，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 他发现希尔诺是真的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心大过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希尔诺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亲吻。 这很好。 就当那个吻是一个意外，是一个不存在的幻想，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梦。 就当没发生。 听着耳边时而急促时而轻缓的水声，尤珈眼神微动，给自己倒了杯茶，默默饮下。 桌子上的猫幽怨地望着自己。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随口问起来：“吃过人吗？” 两条尾巴啪嗒打在笼子上，它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没有？第一次鼓起勇气尝试时，就被人类捉住了？嗤。”尤珈嘲讽地笑了声，“那希尔诺呢？他是你第二次鼓起勇气尝试？” 又是一阵呼噜。 尤珈嘴角的笑意一僵。 “……你很喜欢他，想要他抱抱你？” 尤珈又想起了跳下来时，所看到的刺眼的一幕。 他的学生被抵在地上，被完全压制住，连法杖都握不住。 那张自己根本舍不得碰的脸，被肆意舔舐着。 那双好看的眼睛紧闭，像是害怕，像是紧张。 柔顺的长发凌乱地散在地上，有几簇缠绕到纤细的手腕上。 尤珈完全褪下了笑意，冷漠地盯着眼前的野兽。 “你如果是人，这会儿已经被我剁掉了舌头和爪子。”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2节 活了两百多年的幼猫，智商仍旧低得可怜，不能理解面前这个同类的复杂意思。 它只感受到强烈的杀意，以及身体对强者的本能臣服。 面前的强者外形上像人类，但里面分明是同类的气味，是它熟悉的属于那个世界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脱离了生存的环境，脱离了族群的养育和教导，这只野兽两百年来既没有增长身体，也没有强化多少智力。 尤珈看出了这一点，知道它对希尔诺的亲近，只是出于兽类单纯的本能。 “你喜欢他什么？嗯？” 这一次，幼猫打起了精神，喵呜喵呜地回应着。 “好看，好闻……你还真是……”尤珈眯起眼睛，舌尖轻磨着齿根，又笑了起来，“哎呀，可惜你现在碰不到他了。他只会抱我，不会抱你——” “老师，我洗好啦！” 希尔诺推开门，抱着换洗下来的衣物。 被打断了话，尤珈身形一顿，收敛好情绪，自然地站起身。 “好，我很快就来。” 从卧室里取出房间自备的睡衣，尤珈皱眉捏了捏布料。 经过客厅时，他状似随口道：“希尔诺，那只猫很危险。你不要太靠近。要是它试图撒娇，那都是在迷惑你，你绝对不能上当。” “好，我记住了，老师。” 希尔诺歪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正用毛巾细细擦拭着滴水的发梢，闻言点头。 尤珈关上门，看了眼浴缸，干的。 希尔诺应该是选择了旁边的淋浴，怪不得会那么快。 褪下衣物，余光瞥见镜子里的那只左眼，想起几分钟前说的话，心中逐渐产生懊恼的情绪。 他为什么会和一只猫较气。 …… 希尔诺哼着调子，将长发一点点烘干。 室内保持着恒温，故而他选择了较轻薄的一套长款睡衣。 干燥柔软的衣料贴合在洗净的肌肤上，浑身被清爽的气息所包裹。 期间，笼子里的那只猫对着他一声又一声叫着，眼巴巴望着他。 希尔诺小声地说：“不行哦，老师不让我靠近你。” 小猫的眼睛顿时幽怨起来。 希尔诺打算在尤珈老师出来后，道声晚安，就回房睡觉。 ——这种像是一家人一样的互动，他在洗澡时就开始期待了。 但等啊等，手上的书翻了好几页，老师还没洗完。 尤珈老师在泡澡？ 也对，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随便冲一下全身就搞定。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靠在沙发边，将摊开的书盖在脸上，遮住了灯光。 书本的油墨香沁入口鼻，席卷来困意。 再次睁开眼睛时，听到老师在轻缓地叫着自己。 希尔诺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看见入眼是客厅，灯光被调得昏暗。 迟钝的思绪逐渐回归，他原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希尔诺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尤珈老师弯下腰看着自己，手伏在自己肩膀上。 刚才好像是被摇醒了。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老师问。 希尔诺又打了个哈欠：“想睡前和您说声晚安。” 他捂住了嘴，闭上了眼，因此错过了旁边之人的惊讶。 “……下次可以不用等我，太晚了。” “好。”希尔诺迷迷糊糊地应着，起身往卧室走去，“老师晚安，我先睡了。” “晚安。” 握上卧室的门把手，正打算进门时，身后又传来尤珈老师的声音，带着困惑。 “希尔诺，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希尔诺感到脑子有些轻飘。 “你这一年里……似乎很喜欢喷香水？” “嗯？嗯……”希尔诺想了想，迟钝地点头，“是的，您是觉得刺鼻吗？” “也没有，你喜欢就好。” 希尔诺又打了哈欠，毫无防备地说出了心里话：“我其实不喜欢。但之前每天喝花茶，身上带着和老师您一样的味道了……得掩盖一下，免得给您添麻烦。” 说完，他就踩着轻飘的步伐，关上了门，一咕噜扑到了床上。 尤珈站在客厅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很难说现在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也许，明天早上自己该叮嘱希尔诺，要学会锁门。 又也许，该对希尔诺说，他身上原本的气味，比香水要好得多。 这句话听起来像变态。 他自嘲地笑了笑。 熄灭了客厅的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了解 早上六点, 自然醒来。 阳光没有透过窗帘洒在脸上，室内有些昏暗，静悄悄像是仍处于深夜。 面对着不熟悉的景象, 希尔诺坐在床上，歪着脑袋思考了两秒。 这不是自己的宿舍。 对了，他来参加见习魔法师考核, 昨天晚上刚刚入住。 理顺思路后, 希尔诺打开床头的照明，爬下床伸了个懒腰。 拉动窗帘，屋外夜色依旧, 低头看去, 零星的几点路灯仍在坚守。 冬季的早晨总是给人以起夜的错觉。 踩着拖鞋拉开衣柜，看着衣柜里少得可怜的衣物，希尔诺又是愣住。 他记得来之前整理了很多衣服才对。 下意识看向床尾摆放的行李箱，希尔诺提了提。 很轻，空的。 ……他的衣服呢？ 迷茫地转过头来, 看向卧室中央的小茶几和小沙发，以及墙角宽阔的书桌书架。 上面也都干净空荡，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自己来之前好像带了挺多东西的。 或许是冬季的早晨容易让人不清醒, 希尔诺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忽然眼神一动, 记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尤珈老师给自己的那本笔记！ 赶紧环顾周围一圈, 最终在床头柜上找到，似乎是睡前放上去的。 也对，这么重要的东西, 自己不会乱放。 抚摸着笔记的硬壳, 他松了口气。 唯独这本笔记, 不可以弄丢。 希尔诺推开门, 打算先去洗漱。 与想象中的漆黑不同，客厅里已经开着昏黄的暖灯。 昨晚难道没有关灯？希尔诺有些困惑。 直到看见坐在餐桌上的人影，他瞳孔微缩，终于想起了一切。 是尤珈老师。 他昨晚和尤珈老师住到了新的房间里。 老师起得比自己更早，正喝着咖啡。 希尔诺不用靠近就知道，尤珈老师那只杯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师早上起来会喜欢来一杯咖啡，不加糖。 希尔诺此前早上到对方办公室去时，经常撞见这样的画面。 不同的是，这一次，尤珈老师并非穿着正式的服装，而是简单身着一套深蓝色的宽松居家服。 这种极具生活气息的打扮，希尔诺第一次见。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3节 “早上好。”尤珈老师也看见了自己。 “老师早上好。”希尔诺笑了起来。 他开始由衷地感谢原本那位室友了。 因为这场意外，自己才能获得与尤珈老师住在一起的机会。 这种想法当然很是自私和变态，希尔诺只敢在内心里悄悄说。 “那我去洗漱啦，老师。” 尤珈老师叫住了他。 “你旁边的那只柜子里，放着的是给你的衣服。我按照你的尺码和喜好挑的，待会儿可以试试。” 希尔诺闻言侧头，才发现卧室门口立着只软布简易柜子，下面附带滑轮。 他上前两步，勾下拉链，翻开门帘，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成套冬装。 连围巾、手套、帽子这样的零碎物件，都分门别类整理在底下的收纳盒里。 “你带来的衣服，昨天大多都被毁坏了吧？这是补偿给你的，不用有心理负担。如果还有其他什么缺失的东西再和我说，我联系这里的工作人员准备。”尤珈解释道。 希尔诺直直盯着这堆衣服，忽然开口：“老师您知道我的尺码。” “这种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尤珈理所当然地回答。 希尔诺过去一年里都在他眼前晃，这种数据都不需要细想，直接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对大小和长度的这点把控，他还是有的。 “哦。”希尔诺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您还知道我穿衣服的风格，明明我在学校里大多数时候都穿制服。” “你喜欢休闲简约一点的。”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后，尤珈又有些迟疑地确认了一遍，“应该没有错吧？” “嗯。” 希尔诺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猛地站起来，低着头进入到洗漱室里。 合上门，靠上墙。 心脏跳动得很快。 他将手覆盖着胸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刚睡醒有些杂乱的长发垂在腰间，睡衣有些偏大，松垮地搭在身上，最上方的纽扣似乎在睡觉时松开了，领口翻开。 比一年前长高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确切的身材数据。 至于穿衣风格…… 既然在学校里没多少穿日常装的机会，希尔诺也就没那个闲心专门去添置。 衣柜里有什么就临时搭一搭，能出门就行。 换做其他人问自己的喜好，希尔诺是答不上来的。 但尤珈老师为他挑选的那几套服装，方才一眼扫过去，他承认确实很喜欢。 尤珈老师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老师在犯规。”他小声说。 等洗漱完毕，希尔诺推着那只衣柜进卧室。 令他更加意外的是，柜子里的衣服都已经搭配好放置，甚至还被细心贴着纸条，叮嘱着某些特殊的配饰解构。 纸条上是尤珈老师优雅的字迹。 老师为他连夜挑选了衣服，甚至还提前做好搭配。 希尔诺抿起嘴，取出其中的第一套。 穿上后，又按照纸条上的说明，调整好细节装饰。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陌生。 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好看，但整体的画风像是从潦草的简笔画，终于一跃升级成为一副精致的彩画。 希尔诺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 显然，尤珈老师在穿搭方面的审美，比他强得多。 想起来黑魔法学院的制服，想起那总被吐槽的简单设计，希尔诺意识到，只要老师想，他所设计出来的服装也能相当精致。 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之处，希尔诺才推开卧室的门。 尤珈老师已经喝完了咖啡，正在小厨房内清洗杯具。 六楼的房间确实大得惊人，里面甚至配套有半开放式的厨房，厨具一眼看过去也是准备齐全。 夜深时，考官们甚至能自己做顿宵夜。希尔诺想。 等到尤珈老师擦干手走出，希尔诺站在客厅里，浅笑着张开双臂，转了一圈。 “好看吗？” 老师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由上到下缓慢打量着他。 这份目光太过细致，像是化成了实体，一寸寸抚摸过自己身上每一个角落。 连发梢都没有放过。 在这份太过漫长的注视下，希尔诺有些紧张地吞咽下唾沫，庆幸今天将头发梳理得很整齐。 他竭力抑制脸上的燥热，因为老师的目光是那样纯粹而又专注，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绝对不能脸红。 终于，尤珈老师点了点头：“很适合你，效果比我想象得更好。” 希尔诺悄悄松了口气。 “今天室外很冷，最好再戴上一条围巾。那条绿色方格条纹的搭配这套应该不错。” 绿色方格条纹…… 老实说，希尔诺自己都不记得有哪些围巾，太多了。 他应了声好，便又回到卧室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尤珈老师所说的围巾。 对着镜子，有些犯难。 他只会一种最简单样式的系法，而这条看上去就很有装饰性的围巾，显然不容许自己如此糟蹋。 希尔诺意识到，他在尤珈老师面前，总是表现出“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愚笨感。 他想呈现出来的“独立”、“成熟”、“强大”，总是在这种小细节上翻车。 慢吞吞推开门，有些心虚地看向等在客厅中的老师。 “老师，您能帮我系上这条围巾吗？您系的应该会比我好。” 尤珈老师坐在沙发上，微愣。 “……可以。” 没等老师起身，希尔诺便乖乖地走到沙发前，递上围巾。 尤珈老师甚至没有多做思考，便直接将围巾拢到自己的肩膀上，熟练地翻手摆弄。 希尔诺屏住呼吸，看着老师的手在自己眼前灵巧地飞舞，嗅到老师指尖未消散开的咖啡气息。 围巾很快束成型。 尤珈老师退开两步，再次打量了自己一圈。 “这次完美了。” 希尔诺摸着细腻的织物，轻声问：“老师您之前给别人系过围巾吗？看上去您很熟练的样子。” “没有，你是第一个。之前学着系围巾的各种样式时，顺带着将正向系和反向系都学了。现在派上用场了。” 老师随口说着，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将帘子拉开。 灰蒙蒙的淡青色天空显露出来。 老师打了个响指，客厅的灯熄灭。 在一片开阔的青色背景下，尤珈老师转过身来，笑着说：“昨晚下雪了，出门时记得注意脚下路滑。” 希尔诺有些失神地望着对方嘴角的浅笑。 作为考官，尤珈老师不能随意走动，这一个月里大多数时间需要呆在房间里。 自己每天早上会和老师道别，出门。 晚上会回到房间，和老师说晚安。 ——有一种在房间里偷藏地下情人的感觉。 “好。”他也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我不能让希尔诺陷得太深。 还是尤珈：无意识疯狂刷好感度。 ———— 年上养成系不得不尝的“给对方搭衣服”、“给对方系围巾”、“给对方吹头发”、“给对方编辫子”……都给我一个一个来！ 见习魔法师考核：摇头 为以后真正的同居做模拟准备：大力点头 老规矩，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4节 第60章 暗流涌动 从六楼下来, 进入餐厅。 希尔诺取了早餐，挑选了张靠窗的桌子。 关于考官的身份，关于出逃的野兽, 关于自己和尤珈老师住到了一起……这些都是不方便透露出去的消息。 所以，自己每餐仍然需要和其他考生一样，下到一楼餐厅来, 而不能够同尤珈老师一起, 在房间内等待送餐。 明面上，他和他的室友仍然住在五层。 用叉子戳破半熟的煎蛋，希尔诺垂下眼眸, 冷静思考起可能露出的破绽。 不能让朋友们到五楼去找自己, 这件事同样也需要叮嘱利奥。 出房间和回房时，需要避开人流量大的时间段，不能和其他人在传送法阵撞见。 可以将起床的时间调整早一些…… 在自己后面赶到的是莱恩，他端着餐盘坐到自己对面，稍微有些惊讶。 “希尔诺, 你的室友还会帮你搭配衣服？” 希尔诺手上的叉子微微一滞，又很快自然地将一片烤肠送入口中。 这份明显高出自身审美水准的服装，似乎成了第一个破绽。 “我临走前, 尤珈老师给我整理好了一箱子衣服, 还附带上了他亲自写的搭配说明。”希尔诺笑了笑。 最高明的谎言, 自然是半真半假。 这确实是尤珈老师为自己准备的衣服，也确实是老师亲自搭配的。 自己此刻的脸上，一定是最完美的微笑, 饱含着恰到好处的幸福和喜悦,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最高明的演技, 自然也是本色出演。 希尔诺在内心为这份隐瞒, 小声说了句抱歉。 毕竟是涉及到老师的事情，自己需要严格保密。 哪怕心细如莱恩，果然也没有看出端倪，只温和地祝贺着：“真好，看来你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等到丽兹和默文也到了，希尔诺差不多已经用完了早餐，慢慢饮着剩下半杯的乳茶。 他注意到利奥一个人在角落里用餐。 整个大厅里，大多是这样单独坐着的，很少有人和他们一样熟人相聚。 偶尔几桌显得热闹，但仔细观察也可以看出，只不过是其中几位核心人物，在努力带动团队的氛围。 “看来比赛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希尔诺若有所思。 莱恩点头：“那几桌氛围较好的队伍，会是我们在第一轮的有力对手。” 丽兹很快也跟上了这两人的思路，皱眉说：“可我们也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对手，以后几天是不是减少聚集比较好？” 希尔诺摇头：“不，刚才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我们了。这个时候再分开反而欲盖弥彰。就这样也好，便于交流，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默文盯着不远处一张桌子，脸色有些凝重。 他将手随意撑在下巴上，自然半遮住口型，目光未收回，低声说道：“柱子旁边的两张桌子，斜对角的两个人身上有伤，应该是昨天晚上打了一架，出手相当狠。” 听到这话，桌上另外三人，神色均是一变。 希尔诺将杯子压到嘴角，抿了口茶，也压低声音：“莱恩，他们是室友吗？” 在出发前，莱恩已经将这一百多人的信息背了下来。 莱恩轻点头。 希尔诺打算收回方才的话。 比赛不止从现在……而是从昨晚入住前就展开了。 一百多个人，每年只有十个名额。 在这种激烈的竞争情况下，还要安排陌生的两个人住在一起。 希尔诺忽然感受到这份考核的恶意。 每年请来作为考官的两名大魔法师，其工作任务真的只是打分吗？ 或许，保障考生们的生命安全，也是需要谨慎对待的问题。 用过早餐，四个人打算先去探查第一轮考核的场地。 第一周是空中花园迷宫团队赛。 从今天开始，会开放空中花园的考场，供考生们提前熟悉。 下午则会公布第一天的理论试题，只要赶在中午前回来，时间绰绰有余。 为了避开外界干扰，考点之间修建有临时地下隧道。 坐上地下列车，上下左右穿行，十几分钟后，重新回到地面上，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似乎是从地下隧道，攀爬上空中走道，现如今站在了高空之上。 目送列车沿着空中隧道返回，希尔诺打量起周围环境。 站台这里是一块巨大的浮砖，形成一片小广场。 前方只有一条路，脚下是苍翠的浮砖，路两旁是生长得比人还高的绿植。 绿色的植物严密贴合，形成一道道墙壁，留出中央狭窄的走道，大约只能让一个成年人伸展双臂。 更远处，路的尽头被另一堵绿墙所截断，留下两旁的拐角。 不用走进去，都能猜得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看来这就是名字里所谓的“迷宫”了。 迷宫的路线如果被记录下来，自然会极大降低难度。 希尔诺不认为会有这么简单，他走到入口处，蹲下来用手指触碰起墙角。 勾起嘴角。 他饶有兴趣地又走了两步，继续蹲下触碰。 灰尘的新旧不一，不像是在一条道路上常年积累下来。 “这些墙壁应该会旋转。正式考核时，迷宫的路会变。”他站起来说出自己的猜测。 默文咂舌：“今天探查时，要是有谁将迷宫路线记录了下来，那就真成大冤种了，白费功夫。” “看来这也算是一种陷阱。”丽兹也蹲下来观察起墙角的灰尘，不过没有伸手触碰，“幸亏希尔诺发现了。” 莱恩忽然捂住嘴笑了笑，这笑声将其余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每次莱恩这么笑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 他们的这位好友，平时看着温和安静，乐于倾听解惑，实际上却有些腹黑。 “你们觉得，正式考核时，起点四周的路，会不会变？” “会吧。希尔诺不是说这周围的路有些奇怪吗？从起点这里就开始了。”默文没太理解。 莱恩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路，已经是变过一次的了。但是，我猜测直到正式考核时，迷宫里面虽然会大变样，但起点周围这一圈仍旧会和今天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呢？”丽兹不解地问。 “意义就在于把人信心满满地骗进去，以为有了地图就万无一失，然后再绝望地发现后续的路段根本不一样。”莱恩越说越笑弯了眼。 几个人沉默了。 “好恶趣味。”默文忍不住感慨。 怪不得莱恩会这么开心，他最爱看这种热闹了。 希尔诺却皱起了眉。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可能发生的预测。 既然第一天已经确定了团队分组，来实地探查的自然会是整个队伍一起。 记录路线时，或许是几个人分工合作，又或许会是由一个人承担。 到时候，如果发现前方的路与地图不一致，如果整个队伍都没有意识到墙壁会动，如果认为是数据记录出了问题…… 无法预料的内讧或许就此会发生。 “团队赛。”希尔诺品味着这个词语，有些察觉出考核的关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那种关系 回到休息点, 一楼大厅正在发生争吵。 人群隔岸观火，空出中央对峙的两人，剑拔弩张。 是早晨用餐时, 身上带伤的那两位。 希尔诺他们也在外围找了个空隙，观察起最内圈的情形。 似乎是因为作息的矛盾，昨天晚上打了一架, 今天看彼此不顺眼, 又翻出旧账。 两人身后站着的应该是他们的队友。 打算上去为新认识的队友帮忙？还是冷眼旁观？ 希尔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双方，看出来都没有惹火上身的闲心。 不算太团结。 眼见着两人间的口角愈演愈烈，法杖分别捏得扬起头, 蓄势待发。 希尔诺盯着两支法杖的尖头, 在其魔力汇聚之前，便下意识开始感知。 左边这位惯常用火，右边这位是水系，并且更偏向于水系中的冰元素。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5节 想射出元素箭？ 不，双方握法杖的姿势表明, 他们并不打算构建复杂的魔法。 几近喷火的眼神，恨不得拿法杖敲对方脑袋的心理，短距离和狭小的空间……会是普通的元素球, 不会有错。 至于落点……他们还未完全丧失理智, 不会直接攻击对方的身体。 左边那位的目标, 是正对着的彩绘窗。 右边那位则是打算击碎柱子。 在希尔诺的意料之中，一发火球和一发冰球先后相对射出，人群惊呼着埋怨着纷纷避开。 大厅的柱子被砸出一窝裂痕, 碎屑掉在地上, 玻璃窗紧跟着哗啦流淌到桌面。 希尔诺没有跟随着人群晃动。 他仍冷静站在原地, 扫了眼柱子裂痕的深度, 以及窗户碎玻璃的纹路，判断起两人的实力。 基础的掌控力比丽兹差很多。 结合两人各自的队友对他们的态度，也就能对两支队伍的综合实力下定论。 终于，有旁观的人站了出来。 “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架！要打出去打，在这里误伤到别人怎么办？” 随着这一句劝架，后面三三两两也开始有人应和。 “这才第一天，没必要大动肝火。” “实在不行，找一位白魔法师跟着你们出去。你们边打，人家边治疗，打得快一点还能赶上下午的理论测试。”有人开着玩笑。 听到这句话，希尔诺有些感慨。 这片大陆上最多的便是元素魔法师，走在路上十个魔法师里有九个都是。 元素魔法对人体的伤害是可逆的，能够通过白魔法轻松治疗。 因此，人们不会对元素魔法产生太多的畏惧，甚至能轻易开出这样的玩笑。 换做黑魔法师，在释放出黑魔法的下一刻，便会被举报，要求撤销考核资格。 希尔诺没再理会接下来的事端，简单和朋友们用过午餐，便彼此告别，上楼午休。 中途又遇见了利奥。 对方正提着两大袋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封口插满了竹签，里面传来诱人的食物香气。 “是烧烤哦。我发现和我爸住在一起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想吃什么都可以找工作人员点。” 利奥伸了伸其中一只袋子。 “你要不要尝尝看？他们家的味道很不错。你要是喜欢就分你一袋，还可以带给你老师吃。” 这位前室友在自己面前更热情了，也许是昨晚的事情，让对方产生了某种战友情。 希尔诺摇摇头：“我吃过了午餐，不打算吃零食。尤珈老师也不爱吃这种重口味的东西。” “那好吧。”利奥收回手，又说，“希尔诺，你要是无聊就可以来找我玩。我爸一直待在他卧室里工作，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他的室友真的是来参加考核的吗？ 联想到先前对方在房间里带来的那堆东西，希尔诺发现他的室友心态好过头了。 他忍不住提醒道：“利奥，你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一点？其他人可能会猜出来你和考官之间的关系。” 所谓的显眼，自然是指这两袋不应该在此处出现的烧烤。 利奥有些费解，他试图理解希尔诺的意思。 “你是说，我应该隐瞒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为什么？” 他问得是如此理所当然，希尔诺甚至怀疑有问题的是自己。 “你是考生，他是考官。你们不需要避嫌吗？” “哈。”利奥笑了笑，下意识想拍拍希尔诺的肩膀，被手上两袋东西拖累，才改用胳膊撞了撞对方的胳膊。 这种热情亲近的动作，希尔诺不太熟悉。 他被撞得差点后退了两步。 “你太小心翼翼了，希尔诺。我和我爸之间有关系又怎么样？别人又不能凭这一点举报我。我爸也尽职尽责不会偏心，就算偏心……凭他的身份，谁敢惹他或者惹我啊？” 利奥笑得很真诚，说出口的内容却是这样强势，甚至带了点讥讽的味道。 那双眼睛里满是不屑。 希尔诺这下终于理解了对方身上的气质。 拥有父母的宠爱，以及长辈身份的优越，于是活得相当张扬。 希尔诺安静地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 利奥脸上的笑逐渐淡了下来，眯起眼睛问：“你该不会也想对我一通说教吧？” “不，这是你的事情，我不会说什么。不过我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假装我们仍然是室友。”希尔诺平静地说。 利奥盯着希尔诺的脸瞧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现在和那位尤珈先生住在一起？” “是的。” 利奥继续在希尔诺的脸上扫了几圈，又看向对方身上穿的衣服。 他这位室友带来的衣服，应该大多和自己一样，被毁了才对。 “哦……你们是‘那种’关系？”利奥轻笑了声。 希尔诺皱起眉。 哪怕并不确定对方的意思，但那种轻飘的笑声，仍旧让他觉得不舒服。 直觉上来看，“那种”关系并非什么好词。 “利奥，你和你的父亲拥有血缘关系，你们住在一起很正常。但我和尤珈老师不是，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希尔诺这次的语气认真了些。 “你说的对。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利奥笑嘻嘻地说。 希尔诺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 他以为他们之间关系还算可以，而利奥也不像是太难说话的人。 这位前室友……似乎并不像展现出来的那样热情。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也露出微笑：“那只被你带来这里的野兽，现在归尤珈老师暂时看管。考核结束后，你的父亲应该会被问责吧？但这件事，目前只有你，你的父亲，我，以及尤珈老师，四个人知道。也许未来并不需要第五个人知道。” 利奥嘴角仍挂着笑，在希尔诺说完后像是思考了几秒，接着话回道：“你说的对，希尔诺。那位尤珈和我爸毕竟是同事，帮一帮忙也没什么。你放心，我这一个月会注意一点的，保证不会给你拖后腿。” 利奥的态度又变回了昨天相遇时的样子，似乎方才表现出的那一点棱角是错觉。 希尔诺忽然产生一个怀疑。 利奥今天对自己更加热情了……是因为知道了尤珈老师对自己的看重吗？ 他感到一阵暗淡的凉意。 等走出了升降法阵，他们又同行了一段路，直至希尔诺自己到了房间的门口。 “对了，希尔诺，你看见一楼大厅的争吵了吗？”分开前，利奥问。 “嗯，不过还好没造成更大的事故。” “放心，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更大的事故’。这种事情每年都有，不少队伍因此会在第一轮正式考核前，失去考核资格。你小心点，别被卷进去受伤。”利奥随口说道。 “这种事情，举办方不管一管吗？”希尔诺问。 利奥这回是真惊讶了。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希尔诺脸上的表情，见到对方真的很是困惑，不似作假。 “这可不是学校，没人会为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你的安危只有你自己负责。至于考官嘛……最多只维持一下秩序。” 这么说着，利奥对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产生了些好奇。 对方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一些出入。 是不是……太单纯了一点？ ……装的？ “你和房间里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希尔诺下意识回答：“他是我的老师。” “只有这样？” “嗯……我几个月后可能会成为他的徒弟。” “然后呢？” 面对利奥的进一步追问，希尔诺有些迷茫。 “你到底想问什么？” 利奥仔细看着对方的脸，那张相当精致的脸，心中的那份猜测飘摇不定。 他再次试探着问：“希尔诺，考官和考生之间恰好有关系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但没有谁会追着关心这种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希尔诺感受到利奥意有所指。 但他猜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能坦诚地说：“我不希望我成为老师的污点。” “污点……”利奥重复了遍这个词，像是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测，扬起一抹笑，继续问，“所以，你们之间真的……嘶。” 利奥被突然打开的门撞到了鼻子，有些吃痛地捂住，咽下了嘴里的话。 他稍有些生气地抬头，见到谈话中的另一位中心人物，正站在门口。 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6节 第62章 鸡同鸭讲 尤珈其实从来都不喜欢小孩子, 尤其是那种特别会讨人喜欢的孩子。 孤儿院里，这样的孩子总是站在人群的中心，获得所有人的拥护。 就连院里的大人, 也会对他们偏心。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这样的孩子总会以讨巧的笑容，逃脱开一切罪责。 他们在大人们眼中是一副模样, 在另外些人眼中又是一副模样。 大人们会说, 他们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天使。 呵。 尤珈牵起了他真正的天使的手，在天使所看不见的角度，露出恶意的冰凉的笑。 “你父亲先前正和我说起你, 真巧。” 利奥的视线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 这次, 他没有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只回以浅笑，语气无奈：“他肯定又说我不够用功了。在外人面前，他总爱损我。” 希尔诺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尤珈老师的出现，像是将自己从一潭死水中捞了出来。 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看着这样的利奥, 总觉得陌生。 希尔诺感受到尤珈老师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感受到对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他知道，这是老师安慰自己的表现。 还不太能理解利奥的那些话, 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在外人面前, 主动牵起自己的手。 但老师的做法, 确实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奇怪，为什么自己方才要紧绷神经？ 自己在紧张什么？ 希尔诺还没梳理清楚自己的内心, 就听到尤珈老师再次开口。 老师在笑, 不是畅快的笑。 “你要是这么说, 他可要伤心了。毕竟, 在你的父亲眼中，你可是他最纯洁的‘天使’。他是个好父亲，尊重你，从来不会探听你内心的想法，不是么？” 希尔诺见到，对面利奥的笑容彻底消散了。 按照尤珈老师过去一年里，曾教过自己的那些课程，希尔诺品味出老师正在威胁对方。 尤珈老师说过，威胁对方时，不需要表现得太过强势，礼貌的微笑配合平静的话语，反而能起到更具震慑的效果。 老师经常会给自己布置情景对话，让自己分析话语中的潜台词。 希尔诺这次也下意识思考起来。 利奥在他的父亲面前，或许是很单纯的样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另一面被父亲知道……另一面，是指先前让自己不舒服那一面吗？ 老师威胁对方的把柄，是这份私下里的另一面。 如果利奥不答应老师的要求，老师或许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给利奥的父亲。 所以……老师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利奥先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希尔诺感觉这套分析遇到了一堵墙，墙上写着他看不懂的符文。 面前的两人在进行着加密通话，而自己缺失了一份解密的规则簿。 他看见利奥缓缓点头，说了声好。 看见利奥走向他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又关上。 期间没有看自己一眼。 希尔诺怔怔地望着对方紧闭的门，感受到尤珈老师也将自己牵进房间，关门。 下一刻，他被老师抵在了门上。 尤珈老师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希尔诺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和认真。 “希尔诺，他是威胁你了吗？” ……威胁？ 希尔诺想了想，坦诚地说：“不是，是我在威胁他。我希望他能保守住秘密，我和老师您住在一起的秘密……” 说到这里，他有些紧张，不太确定地问：“老师，我用那只猫来威胁对方了。我自作主张地说，您会隐瞒下来这件事。这样可以吗？” 尤珈看着他的学生嘴巴一张一合，脑子罕见地停顿了几秒。 他和希尔诺似乎不在一个频道。 “……可以。我教过你，你可以借我的身份说话，不用担心我的想法。这件事你做的很对。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那家伙之前还对你说了什么？” 尤珈的语气有些急切。 与之相反的是，他在脑海里冷静地搜罗起那位同事的相关信息。 不错，雅克据传言相当爱护那个孩子。 如果事态严峻起来，自己想要出手，肯定会受到这个同事的阻挠。 问题不算太大，真到那个时候，他可以让这位同事跟着一起消失。 麻烦的是怎么让希尔诺在事件中隐身…… 阴暗的粘稠想法眼见着即将成型，他的学生又一次开口。 “他问我和您的关系。我自作主张地说，再过几个月，我会成为您的徒弟。您是问的这件事吗？” “……” 希尔诺感觉自己整个人被老师禁锢着。 背后抵着门板，肩膀上是老师的手，前方是老师的身体。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相隔间隙。 这应当是一个极有压迫力的姿势，但希尔诺并未产生害怕的情绪。 对他而言，尤珈老师的身边当然是最安全的。 见到老师用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自己，希尔诺心想：糟糕，好像又回答错了。 他记得每当自己问出些常识性的问题时，尤珈老师就会这样看着自己。 自己又要被当成笨蛋了。希尔诺有些伤感。 他听到尤珈老师叹了口气。 “希尔诺，他询问我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他又说了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害怕，我说我不想成为您的污点。”希尔诺努力回忆着。 尤珈低头看着自己的学生。 这样的近距离下，对方脸上的细节看得更加清晰。 小的时候精致得像个布娃娃，长大后，这份五官变得更加优秀。 谁都无法忽视这份出众的外表。 那些阴暗的，恶心的，猜忌的…… 他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希尔诺跟着他果然会受到这种羞辱。 尤珈深深吸了一口气，摁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更紧了。 “希尔诺，你不需要害怕，你从来不是我的污点。以后有任何人问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直接说你是我的徒弟。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所有的特权都是你应该的，因为你是我的徒弟，而不是因为其他任何的东西！ “有任何人试图羞辱你，你都应该直接打回去，我会为你解决后续的麻烦，你不用有任何顾忌。” 尤珈老师的眼睛很亮，胸腔剧烈地起伏，声音有些颤抖。 希尔诺感受到了老师的愤怒和心疼。 但是……为什么？ 结合老师之前的话，希尔诺稍有些迟钝地意识到，或许方才利奥让自己不舒服的那一面，便是正在对自己进行着威胁。 但他作为被威胁的那一方，并没能理解到。 威胁……威胁…… 希尔诺努力搜寻着大脑，回忆着利奥说过的话。 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了当时一个没听懂的短语。 “老师，他问我们是不是‘那个关系’。这是什么意思？”希尔诺好奇地问。 他感受到老师整个人的情绪陡然凝固住了，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被漫天的暴雨顷刻间浇熄。 接下来，尤珈老师又在用那种复杂的、看笨蛋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这回多了份不可思议和震惊，多了份尴尬和羞耻，多了份无语凝噎。 老师的心理好丰富。他再次感慨。 他听到尤珈老师缓缓开口。 “希尔诺，你接受过完整的系统的性教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7节 尤珈：我的学生受到了人格上的羞辱。（气得要炸了） 希尔诺：（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爱人、恋人、情人还有另外一种身份）（并没有意识到羞辱）（还停留在师生间监考偏心的阶段）（他们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第63章 启蒙 听到尤珈老师亲口承认, 自己是他唯一的徒弟时，希尔诺是相当开心的。 虽然时机不太对，老师的重点似乎也不是师徒关系, 但能够获得这份肯定，心中那只摇摆不定的靴子，终于稳稳踏到地面上。 那份师徒申请书, 正招着手等待自己签字。 希尔诺在心中暗暗比了个耶, 就接着听到老师问他，是否接受过完整的性教育。 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有些小生气。 老师怎么连这方面都把自己当笨蛋。 他明明早就成年了。 “我当然懂这种事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胎儿是怎么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 之前又是怎么在父母的共同努力下成型……这种事情，我肯定明白呀。” 希尔诺不能理解，为什么话题会跳跃到这个层面。 他看见尤珈老师半合着眼眸，垂下目光打量起自己，像是在回忆什么。 “老师？” 抵在背后的门板有些硬, 靠久了不太舒服。 希尔诺试图调整姿势，却发现动弹不得。 他这才意识到，尤珈老师撑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力气相当大。 不会感觉到疼痛, 但也没可能逃脱开。 被迫抬起头, 仰望着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眉眼，呼吸间都缠绕着对方的气味。 等一下，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侵略性？ 尤珈老师又不会攻击自己…… 自上而下将自己学生的神情一览无遗, 尤珈俯下身, 又拉近了些距离。 两人间那点可怜的空气再度被挤压。 “希尔诺, 我用这个姿势将你抵在门上, 你是什么感受？” 希尔诺诚恳地说出了内心想法：“门太硬了。老师，我们可以坐到沙发上说话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下意识将背紧贴上门，下意识想要后退。 老师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一点？ 自己要是又不小心亲上去了怎么办？ 尤珈老师会不会太没防范意识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受到站得不算稳的双腿，被轻松分开。 尤珈老师将膝盖插入到了自己腿间。 “现在呢？嗯？” 希尔诺没有回答，只小心地调整重心，将自己的上半身完全支撑于背后的门板，避免……坐到老师腿上。 “你脸红了，希尔诺。” 希尔诺感觉耳边被吹了口气。 不，不是吹气，是老师凑到了自己耳边说话。 他微倾斜开脑袋，摸了摸耳垂。 “现在呢？” “痒。”希尔诺轻声说。 他抬起眼皮，与老师四目相对。 尤珈老师看着自己的眼神很专注，带着点关心和担忧。 “希尔诺，你之前说你喜欢我，所以你是知道同性之间也会产生情感，对吧？” 希尔诺点了点头，仍然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 “你也知道异性之间会发生性关系……” 尤珈老师在他耳边笑了笑，从唇齿间溢出的热气，细密舔舐着耳垂。 电流酥麻。 那种痒意又来了。 但这回，希尔诺没有摸耳垂。 他不太敢动，因为尤珈老师离他太近了，似乎稍微移动一下，对方的唇角就会亲吻上自己的耳畔。 但他也没有撇开脑袋。 像是也在隐隐期待那份“意外”的触碰。 “希尔诺，你是觉得同性之间都是纯粹的精神恋爱吗？” “……不是这样吗？” 希尔诺有些懵。 自然界里，异性才能通过性行为繁殖后代……没有错吧？ “所以，你是想和我玩精神恋爱。”尤珈老师笑得有些戏谑，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耳尖痒得想要蜷缩。 脚趾已经忍不住开始抓地。 心脏也痒得在轻颤。 希尔诺用手紧攥着身侧的布料，防止自己又扑到面前人的怀里。 尤珈老师的每一声笑，每一个上扬的语调，都哒哒点拨着脑海中那根弦。 他怀疑要是老师再用这个姿势聊下去，自己说不准真的会强吻对方。 “老师，我们要不要去沙发上谈话？” “你终于意识到，这个姿势会让你不舒服了？”尤珈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还好，我感觉挺舒服的。就是……”就是再继续下去，老师就要被他亲上去了。 希尔诺有些心虚，舔了舔嘴唇。 尤珈的视线一顿，迅速移开了。 他问：“你知道你的那位前室友，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希尔诺竖起了耳朵。 这么几分钟里，他感觉差不多猜出来那层意思了。 “他是不是怀疑我们是恋人？” “呵，恋人……” 那小子可不是这么纯情的人。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具有羞辱意味的形容。 但看着希尔诺这双干净的眼睛，尤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只轻轻捏了捏这张脸。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细腻，有弹性。 手感确实很好。 “希尔诺，以前有人像这样摸过你吗？” “有。” “……谁？” “爷爷和奶奶。” 尤珈将心中升起的那点阴郁，又默默地压了回去。 他发现无论过多少年，希尔诺在气他这件事上，仍然是这么拿手。 而他只能无奈地继续手上的轻捏。 “我像这样触碰你，你会产生什么感受？” “有点痒。” “只有这样？” “嗯……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那如果换成别人这样碰你呢？” “会有点烦躁？”希尔诺不太确定。 尤珈忽然有些庆幸。 希尔诺学习的是黑魔法，他周身会自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份气息能很好地掩盖住他的茫然和单纯。 再配上实力和气质，一般人不会不长眼睛地来招惹。 否则，他的学生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多少次……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8节 尤珈身上的气息更低沉了。 “希尔诺，我像这样触碰你，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你应该拒绝，将我推开，或者直接攻击我。” “为什么？” 为什么？ 看看，这是一个被骚扰的人应该说出口的话吗？ 尤珈甚至想晃晃希尔诺的脑袋，将里面的水摇出来。 “因为这代表着对你怀有不好的想法，你应该感觉到不舒服。” “可我没觉得不舒服。”希尔诺清脆地说道。 “哦，没觉得不舒服。”尤珈冷笑了声。 手上的力道想要加重，想要把这抹柔软捏出红痕，想要对方挂着眼泪摇头，想要对方抽泣着收回这句话。 脑海里堆积有很多恶劣的画面。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做，甚至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打算离开这张脸。 “希尔诺，等你真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就迟了。” 希尔诺感受到了老师的生气。 他想了想，解释道：“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您，我才没觉得难受。我喜欢您，也喜欢您的靠近。您要是喜欢捏我的脸的话，可以继续捏的。但如果是别人，我保证我会拒绝，您不用担心。” 为了表面这番话发自内心，希尔诺甚至握住了对方抽回的手，前倾身体，主动将脸蹭了上去，将自己的半张脸贴在对方的掌心。 “……” “老师，您脸红了。” “我没有。” “您要是还想捏……” “我没说我喜欢捏脸。” “您之前说，这些触碰代表着对我有不好的想法，意思是您……” “希尔诺，午休时间快过了。你昨天睡得很晚，今天又起得很早。我的建议是你现在最好回房睡一会儿。” 尤珈老师干巴巴地说了一大串，话题突兀而又跳跃，转身似乎退开，视线却落在了被自己抓住的手上。 “好。”希尔诺笑了笑，松开了手。 等他推开卧室的门，老师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希尔诺，睡觉的时候要锁门，洗澡的时候也是。你今天晚上早点回来，我打算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你需要知道的常识。你很快就要二十三了，不是十三。你不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 希尔诺无奈地应着，默默锁上了卧室的门。 他觉得老师的担心实在多余，这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外人需要防范。 躺在床上，脑海里仍想着尤珈老师的话。 同性之间，除了精神恋爱，还能有什么？ 他翻了个身，搜索起来。 看着看着，整个人一点点缩到被子里。 他锁上了卧室的门，新世界的大门却打开了。 脸红心跳。 漆黑的被窝里，希尔诺紧张心虚地浏览着科普文章。 看到一些稍刺激的绘画示意图时，他将脑袋钻出被窝，看了眼门的方向。 还好，锁门了，尤珈老师不会突然出现。 有些燥热地睡下去。 脑海里仍然是那些字句，那些动作。 如果是他和老师…… 住脑住脑住脑住脑住脑住脑！ 希尔诺强行在脑海里画叉，将漫天飞来的尤珈老师的脸，一个一个请出了画面。 心中默数着数，逐渐进入梦乡。 …… “希尔诺？希尔诺？” 敲门。 “希尔诺，你还在睡吗？” 加重了敲门。 “要起床了，下午的理论测试快要开始了。” 尤珈叫了很久，他有些意外。 希尔诺不像是会赖床的人。 “来了，老师。”过了很久，希尔诺才应声，声音有些沙哑。 睡迷糊了么？ 他看见希尔诺低着头走出来，眼神躲闪。 “没定闹钟吗？”尤珈问。 “做了一个梦，睡得太沉，没听到闹铃。” “是噩梦吗？” 希尔诺的脸更红了。 “……不是。老师我先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送走希尔诺，尤珈换上了正式的服装，敲响了同事那边的门。 “有什么事情吗？”对方开门，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和你探讨一下教育问题。” “哦，你想向我请教如何教育孩子。可以，我很乐于分享。” 尤珈没工夫和对方来这套，直接点明来意。 “别装傻。你听得出来我想说什么。雅克，你自己的家庭事务，我不关心。我只想警告你，看好你家孩子，别把注意打到我家孩子这里来，也别想带坏我家孩子。” 雅克这次罕见地沉默着。 既没有说出恼人的话，也没有反驳。 尤珈盯着他这副样子，在心中冷笑。 听说这位同事很多年前曾经还有一个孩子，可惜没能活到长大。 人类就是如此软弱，而又自欺欺人。 “我告诉他，他的父亲从来不会探听他心中的想法。” 雅克没有应声，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只在尤珈离开时，才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我明年的工作不需要你承担了，我还会额外再帮你做点工作，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祝你二月份和你的徒弟玩得开心。” 尤珈既没有停下步伐，也没有道谢。 他只向身后摆了摆手，表示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一款会课前预习的好学生。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64章 敲打 考场上, 希尔诺看着桌面上浮动的计时器，心脏仍噗噗跳动。 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这段时间内他还可以自由地胡思乱想。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尤珈老师时, 他所感受到的震惊都不及今天。 希尔诺原本从来没想过性取向这种事情。 直到产生了想和老师在一起的想法，他才恍然明白：哦，自己这应该算是同性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既然老师是男性, 自己也是男性, 那么这辈子他就会与性无缘。 亲亲抱抱也很开心不是么？ 只要和老师在一起就可以了。 结果现在却得知，同性之间也可以发生性行为。 老师还说晚上要教自己些东西……教什么？ 教自己同性之间是怎么做的？ 希尔诺将脸埋到双臂间，贴在冰凉的桌面上, 让自己烫得晕晕乎乎的脑袋, 清醒一下。 五分钟后。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09节 随着室内一声滴滴的响动，理论测试开始。 希尔诺迅速坐直身子，收拾好这些混乱的思绪，冷静地看向桌面上的试题。 光屏之上，浮动出几排文字, 右上角显示着该道题的倒计时。 希尔诺游刃有余地划过十几道题目，有时选出正确答案，有时不慌不忙地写下一篇工整的小短文。 很快便摸清楚了今天考核的风格。 题目的难度不算大, 但陷阱还挺多, 需要细心和耐心。 值得注意的是, 每道题所给出的时间略短，如果花费太长时间思考，可能根本做不完便被迫换到了下一题。 不能太快, 也不能太慢。 另外, 按照目前这个循序递进的难度, 题目量估计会相当大。 越往后做, 越接近考试时间的结束，估计陷阱会越多，越容易心浮气躁，踩到坑里。 和尤珈老师的出题风格截然相反。 希尔诺再清楚不过了，老师不喜欢做这些套路和陷阱，只会直接将最难的和最容易忽略的东西依次摆上来。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从一开始就给人绝望。 做下全局的判断后，希尔诺便一鼓作气直接答到了最后一题。 右上角的倒计时被他完全无视了，他自己的做题时间比倒计时少得多。 落下最后一笔。 希尔诺没有回过头检查，平静地点下了交卷。 随着整张屏幕瞬间清空，周围漆黑的空间亮起。 他走出了小房间。 其他人还没有出来。 希尔诺一个人来到了餐厅，一个人取好餐坐到桌子上，一个人用完晚餐。 此刻，才五点。 其他人还没出来。 希尔诺有些焦虑地用叉子敲着餐盘。 一下又一下。 嗯，这才五点……他每晚会在十一点睡觉……也就是说尤珈老师拥有整整六个小时的时间，来教自己生理课程…… 不不，希尔诺，停下你脑海里的画面……老师只是打算给你补课而已，你不要想一些过分的东西…… 但是，既然是生理课程，肯定要讲到一些很敏感的知识吧…… 自己要是脸红了怎么办？ 老师会脸红吗？ 希尔诺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越是期待越是紧张。 尤珈老师好心要给他补上常识，他绝对不能做出什么异样的反应，那是对老师的侮辱。 但自己有把握保持冷静吗？ 希尔诺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的灵魂叫嚣着要冲上楼，兴奋地想等待老师给自己讲课。 另一半表示不可以！太刺激了！会脸红的！会晕过去的！ 希尔诺磨磨唧唧地坐了一会儿，看着飘雪的窗户，起身走向了大厅外。 雪花纷飞中，一切彩色的光景都化为淡影，徒留白茫茫的一片。 有点冷。 不过这也正好用来冷静大脑。 希尔诺揉了揉冰凉的脸，卷起下方衣角，蹲在墙边欣赏着雪景。 午休过后，他忘记戴上围巾了，这会儿感觉到脖子间凉飕飕的。 雪下得很干净，用来堆雪人正好。 希尔诺想起了与老师的那张合影，嘴角不禁上扬。 下一刻，脑海里的画面变成另一幅样子，那张合影掉在了地面上。 当时，利奥说自己没看清。 真的吗？ 希尔诺眯起了眼睛。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了对方那一番弯弯绕绕的话。 自己和尤珈老师之间的关系，被歪曲了。 希尔诺自己倒是不介意，但他不允许有人这样看待尤珈老师。 老师不会对自己的学生做那种恶心的事情。 明天……不，现在他就要去警告对方，把这种自以为是的猜想，从脑子里彻底清除。 希尔诺从地上站起来，走入大厅内，携带着室外的冷意。 …… 利奥仍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餐。 他分配到的这群队友，并没有深交的价值。 不过好在水准不算太差，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 他刚摆放好餐盘，就见到对面坐下一个人，投来阴影。 是他的前室友。 没有端盘子。 “哦？想和我聊天？”利奥笑了笑，轻巧转动着手上的餐刀。 希尔诺托腮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怎么，生气了？”利奥不屑地笑着。 他当然是知道希尔诺的在校成绩的。 否则，第一天他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但在知道这位室友和那位大魔法师之间的关系后，他对这份成绩产生了相当的质疑。 永远的第一啊…… 在师徒制度畅行的魔法界，这种暧昧的利益交换不算少见。 成年人的肮脏就是这样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皮囊颇好、一年级时便小有名声的希尔诺，是在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呢？ 还是说，是他自己主动的？ 嗤笑了声，利奥低下头打算继续用餐，没有将对面的人当回事。 很快，他嘴角的笑凝固了。 餐盘碎成了一张网格，横竖的切痕相当细腻，如果不是自己将刀叉抵上去，根本无法用肉眼发现。 盘子上残留的气息，是风元素。 “你最擅长的风系魔法，用风来模拟刀刃……我学得怎么样？”希尔诺微笑着说。 利奥没有回答。 只沉默地盯着对面。 他擅长风系魔法，这个情报想要调查出来不算难事。 但，用风模拟刀刃……这种技巧，是他前几个月才琢磨出来的，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 “怎么做到的？”彼此对望许久后，他问。 “你法杖上残留的气息。”希尔诺瞥了眼自己身旁斜挂的法杖。 “厉害呀。”利奥笑着鼓掌。 这样的感知力和学习力……原来如此，第一。 希尔诺问：“你打算在第二轮的射击赛里用这招？” “嗯哼。”利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希尔诺打量了自己许久，这份视线令人感到有些窒息，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了。 “如果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那一轮里，我会首先将你狙击掉。” 利奥笑着，眼神里满是困惑：“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希尔诺也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教育 “希尔诺, 你十年来的积累，已经让你走到了同龄人的前端。 “你所锻炼出来的学习思维，你所得心应手的魔力掌控, 你一点点形成的对魔力的感知方法……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0节 “这些是独属于你的财富，是会相伴你一生的宝藏。” 某个夜晚，尤珈老师冷不丁这么说。 希尔诺翻书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 坐在对面的老师并未看向自己, 只是仍旧低头绘制着手上的图纸。 今晚老师需要忙自己的事务，没有空闲给他补课。 于是希尔诺便熟练地坐下自习。 这间办公室里早就印上了属于他的标记：书籍，文具, 心血来潮养的小花, 路过觉得好看便买下的风景画，吃了一半的糖果罐…… 有时，希尔诺早晨起来，找不到那枚六芒星校徽，便会明白是昨晚落在了老师那里。 脱下外套时将校徽一并取下, 出门时却忘记重新佩戴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初见时完全由冷清所装点的办公室，如今连最角落都被覆盖上生活的气息。 尤珈老师坐在其中, 静静地做着他自己的事情, 像是一副寂寞的画卷, 终于被染上烟火的味道。 由自己亲手渲染。 希尔诺欣赏着眼前的一幕，笑着问：“那老师，我要追上你了吗？” “我？你还有一段距离要走。”老师随口说着, 心思全放在手上的工作。 “好吧——” 希尔诺拖长音应着, 细细回忆起这一周的事。 他自己的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 没什么太大变化, 老师似乎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唔。 他又将目光移向侧边的书架。 很快锁定了其中一本没见过的书。 轻轻起身，将这本书抽了出来，书名写着：为什么我们都需要鼓励。 这是科伦娜老师的新书。 原来如此。 希尔诺抿嘴将笑声吞了回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抽出另一本书，坐回到位子上。 这天分别前，他站在分叉路口，站在昏黄暧昧的路灯下，将半年前曾说过的话，曾没说完的话，再次说了一遍。 “老师，我一直很仰慕您，也一直朝着您前进。学院里的大家也都很敬仰您，像我一样将您作为学习的对象。 “您的教学很有效果，您会耐心地分析每一位同学的作业，您总是将工作放在您的私事之前……您甚至没有私人生活。 “您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老师。” 是他最喜欢的老师。 希尔诺不慌不忙将心中的话讲出。 夜晚，交叉口，路灯，相对站立，影子拖得很长，一如开学初。 这一次，尤珈老师没有打断他，安静听完了全部。 “希尔诺，你今天是看了书架上那本书吗？”尤珈老师好笑地轻哼出声，“那是分析年轻人心理行为的，用在我身上可没用。” “可我就想夸夸老师。” “好。但你夸了后，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奖励的。快要入冬了，可以适当增加些衣物，晚上睡觉时好好盖被子。你今天说话都带着鼻音。” 尤珈老师离去前仔细叮嘱着，得到自己的点头后，才挥手走向另一条道路。 希尔诺想，果然每个人都需要鼓励。 几个月前，老师听到自己的夸奖，就开始炸毛。 现在已经能够心平气和，而又习以为常了。 以后还得多夸夸。 他打了个喷嚏，决定过几天就换床厚点的被子。 结果第二天，果真感冒了。 那时候，希尔诺没当回事，起床后便摇晃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赶去校医院接受治疗。 值班的白魔法学生随手一挥，自己便又健健康康、神清气爽，希尔诺登记完治疗记录，便没在意地赶去上课。 当天中午，接到尤珈老师的消息。 【你去校医院了？感冒？】 希尔诺没想到老师立刻就知晓了。 虽然校医院确实有登记，但老师总不能时时刻刻查阅记录吧？ 难道是在学校数据库里搜索自己的名字？ 但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希尔诺从此不得不小心注意起保暖措施，因为老师那个周末的脸色真的相当差，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再也不能在老师面前感冒了，希尔诺当时发誓。 回忆进行到这里。 现在，希尔诺坐在沙发上，等待老师给自己补课，捧着老师倒的一杯热茶，感受着鼻腔熟悉的酸涩和黏腻，他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自己又感冒了？ 是刚刚在门外吹了太久的雪吗？ 完蛋。 心虚地往嘴里里源源不断灌着热茶，迟迟不肯放下茶杯，让温热的茶水沁润心肺，为全身带来暖意…… 也许这样就能赶在感冒正式来临前，将其抑制住。 “你今天都没喝水？”尤珈老师注意到了这边，关切地问，“需要再来一杯吗？” “嗯嗯。”希尔诺将空了的茶杯放到托盘上，伸手将其递过去。 他不太敢说完整的话，担心老师听出来异样。 虽然希尔诺自己完全听不出来，尤珈老师所谓的“鼻音”。 琥珀色的茶水被灯光照得清澈明亮，在瓷白的圆肚杯中荡漾。 不至于烫得无法入口，但也不会因为放凉而削减了风味。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温度，尤珈老师总记得清楚。 希尔诺小口小口抿着，感受着温暖从唇舌间散开，弥漫进心里。 很好，就是这样。 喝着喝着，感冒自己就会跑掉了。 “你要是很喜欢这种茶的话，以后都给你泡。”老师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虽然确实挺甜的，但晚上喝太多不好。” 希尔诺放下了杯子。 他感受着浑身的暖意，觉得自己终于拥有了说话的力量。 “好。那老师，您现在是不是要给我讲课啦？” 他强行将注意力黏在茶杯上，紧张地攥起沙发的一角。 没有听到回答。 希尔诺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去，就见到原本站在一边的尤珈老师，忽然凑近了些，同样困惑地看着自己。 “希尔诺，你是困了吗？” ……自己感冒后的声音难道真的有不同？ “我可能有点困。”希尔诺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好，那我们今天少看一点，你待会儿早点睡。” 说着，老师熄灭了客厅里的灯，在中央投放出一张巨大的荧幕。 黑灯瞎火里，身下的沙发向旁边塌陷了一块，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音，是尤珈老师坐到了自己身边。 对方在自己回来前便洗了澡，穿着宽松轻薄，此刻周身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 希尔诺绷紧了神经，坐得更加规矩，视线也不敢乱飘。 “我会和你一起看，看完后会抽查你一些问题。” 一起看…… 看什么？ 希尔诺暗自庆幸客厅的灯被熄灭了，自己即使脸红也不会被看见。 “不用紧张，不是很难的东西。这一般是十几岁的孩子看的。” ……嗯？ 希尔诺隐约意识到事情的走向，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下一刻，荧幕亮起，伴随着一阵悠扬的背景音乐，一排大字浮现在眼前。 ——青春期自我保护安全教育。 尤珈老师的声音接着从旁边传来。 “听说这部课程一般是给青春期的女孩子看，不过我认为希尔诺你也会需要。不用感觉羞耻，我会陪你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1节 第66章 双双破防 中午, 希尔诺做了一个梦。 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他拿下了飞行马拉松赛的冠军，在比赛重新举办的那一天。 他笑得很开心, 看着不远处为自己鼓掌的尤珈老师。 那位明星选手为自己戴上了金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无论是技术能力还是精神品质，希尔诺都非常敬佩对方。 但他仍旧在心中默默地想, 如果是尤珈老师为自己颁奖, 那该有多好。 比赛结束后，他跟着老师回到了办公室。 老师说，他比赛了一天, 太累了, 今晚就不用上课。 只将准备好的习题拿出来，让自己回去慢慢看。 在老师弯腰翻找习题的空隙，他拿出了准备好的惊喜，将自己的五枚奖牌挂到了尤珈老师的脖子上。 老师很惊讶，转过身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既然老师将飞行赛的全部金牌都给了自己, 那自己也想把全部的金牌给对方。 尤珈老师看着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梦境截止到这里，都还和现实一样。 紧接着, 这份本应单纯的、充满师生情谊的梦, 松软地陷入潮湿幽暗的贪欲。 尤珈老师将奖牌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轻笑着说，比起奖牌，更希望自己送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问题被捂进一个缠绵的吻中。 唇齿间尽是对方的气味。 手腕被轻轻牵动, 视线被缠绕覆盖。 他被带入对方的怀中, 被压向宽大的桌面。 双脚离地, 在空中晃荡。 脚腕被一只手轻松捏住, 又被折向胸前。 疼吗？老师问。 他哽咽摇头，说不出完整的话。 …… 中午，脸红心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人。 晚上，心如止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人。 茫然地看着荧幕上的卡通画面，茫然地听着温柔的机械音讲述着安全知识，茫然地坐在沙发上。 可爱的动物角色模拟着校园的场景，为青春期的孩子们讲述保护自己的常识。 希尔诺开始有些厌弃自己了。 尤珈老师担心他，关爱他，于是为他找来了这样的影片，希望他能够不被侵扰。 而他却做着亵渎对方的梦，却可耻地将对方当做性幻想的对象，却认为对方会给自己亲口讲解那些暧昧的事情。 ——希尔诺，你怎么敢的？ 鼻尖发酸。 是想要打喷嚏，还是想哭？ 有什么区别吗…… 只要他表现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尤珈老师便又会关心地看着他。 他又会获得老师的照顾，又会获得与老师亲近的机会。 老师不会知道他所关爱的学生，心底里原来对他怀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他借着老师的偏爱，满足着自己的私心。 希尔诺开始相当厌弃自己了。 …… 等第一期课程播放完毕，尤珈打开了客厅的灯。 他转过头想考希尔诺些问题。 却见到他的学生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 “希尔诺？” 没有回答。 尤珈心下一沉。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的肩膀。 他的学生后退着避开了。 手悬停在空中，僵硬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你……怎么了？里面是有什么内容，让你感到不舒服吗？”尤珈轻声问。 或许，他单纯的学生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 或许，希尔诺终于回味过来，他的老师是一个危险的值得警惕的人。 或许，自己被讨厌了。 “你如果觉得累……”尤珈的话说到一半，突兀地停止了。 他听到了轻轻的抽泣，来自于希尔诺。 希尔诺哭了。 因为……自己？ 沉默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连视线都收了回来。 希尔诺其实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他知道。 失神地盯着眼前的荧幕，荧幕上的画面定格在最后的互动题目。 【如果一个比你年长的人想要亲近你，甚至暧昧地触碰你，你该怎么做？】 【答案是：远离对方，向父母、老师等人求助。】 那如果这个年长的人就是老师呢？ 尤珈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希尔诺早就成年，虽然希尔诺已经毕业，虽然他们已经不算校园里的师生，虽然希尔诺曾经表示喜欢自己…… 希尔诺终于开始讨厌自己了。 也好，这一天总会来临的。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是么？ 他早就猜到了希尔诺的反应，不是么？ 他本来就没可能让对方一直喜欢自己的。 希尔诺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 当然，现在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一些，希尔诺甚至都还没有成为大魔法师，甚至都还没成为自己的徒弟。 没关系，希尔诺开心就好。 没关系，自己那一堆破知识，本来也不值得希尔诺那么痛苦地去追逐。 没关系，希尔诺才是最重要的，自己的计划根本无所谓。 没关系，只要希尔诺说不想看他，他会做到的。 …… 泪眼模糊中，四周安静得异常。 明明是普通的安全教育课，自己却当场哭了出来，甚至拒绝老师关切的触碰。 尤珈老师肯定生气了吧。 总是不合时宜地哭，自顾自地缠着对方，心里潜藏着窥觊……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希尔诺不敢抬起头，不敢去看老师现在的表情。 生气？失望？嫌弃？ 脑子里发热，浑身没有力气，就连呼吸都觉得费力，手脚冰凉。 自己一天天的到底在做什么…… 等等，好像真的有点…… 希尔诺感觉到头颅轻飘飘，轻得像一枚沉重的西瓜，重得像一轮轻扬的风筝，是西瓜在脖子上挂着风筝线漂浮。 西瓜熟了。 熟得发烫。 “老师……”他呼吸急促，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尤珈老师的方向，发出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口琴，沙哑陌生。 他看见尤珈老师原本如一尊石像的身影，松动了。 老师也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眼中的情绪，由漆黑一片转化得清晰可辨，那是震惊和担忧。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2节 老师原来没生气，真好。 “能抱抱我吗？有点……难受……”希尔诺努力挤出笑容。 自己立即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就是抱得有点紧。 尤珈老师冰凉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很舒服。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多烫。 “希尔诺，你发烧了？” 老师的声音，是希尔诺没听过的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人工呼吸 当希尔诺坐在沙发上时, 他就开始有些后悔了。 如果再晚一个小时上楼，就能及时发现身体的异样，去找默文解决。 等听到尤珈老师惊慌的声音, 感受到老师紧紧抱住自己。 希尔诺彻底后悔了。 他又让老师担心了。 有点挫败感。 “希尔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难受的？现在具体哪里觉得不舒服？身上有哪里疼吗？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尤珈老师难得在自己面前展现这样的慌乱。 也对，毕竟在这个时代, 除了自己还会有哪个笨蛋, 一不留神就感冒发烧呢？ 恐怕老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希尔诺？希尔诺？听得到我说话吗？” 尤珈老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 希尔诺接着感受到老师冰凉的手，捧起自己的脸，他被迫抬起了头, 看见老师仔细观察起自己的样子。 他下意识蹭了蹭这份令人舒心的凉意。 “怎么会这么烫……”老师低声自言自语, 微蹙眉。 希尔诺想安慰对方，说自己没事。 但他却无力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连开口都感觉到费力，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发烧是这样的感受吗？ 好像不太对。 脑子混沌, 浑身发热，整个身躯像是在膨胀、发酵。 眼前的色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散着，越来越淡。 不对, 这不是发烧。 希尔诺勉强撑起思绪, 想要将这件事告诉老师。 但那片“消散”的力量就在这一刻终于席卷了整个视野。 明亮的白光将尤珈老师的身影涂抹掉, 明亮的白光将一切东西都清除。 眼前终于只留下一片纯白。 看不见了。 希尔诺下意识抓住了老师的手腕，因为被荒谬地剥夺视觉而开始心生恐惧。 他睁着眼睛，眼神空洞。 “……希尔诺？” 希尔诺感受到尤珈老师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告诉他不要害怕。 但老师的手明明比自己颤抖得更厉害。 “你看不见了？” 看来, 尤珈老师很快也意识到这件事。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发烧, 那么这是什么？ 不知道。 希尔诺闭上了眼睛, 将脑袋完全埋进对方的怀抱。 尤珈老师的身体很温暖，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对方身体的温度传递给自己，抑制住冻得发颤的本能。 咦，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感觉到冷了？ 希尔诺产生了微妙的兴趣，想看看这身体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忽然，身体腾空。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被老师打横抱了起来。 这回，连攀住对方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 干脆放空大脑，安心窝在对方胸前。 将自己的身体交付给他最信任的人。 …… 尤珈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 希尔诺浑身烫得不正常，既不会说话，也看不见东西。 他将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得到的是一双无神的僵硬的眼睛。 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失去了光彩。 他的学生像是无生命的精致布偶，软塌榻趴在自己的怀中，不会动，不会做出反应。 希尔诺该不会要死了……？ 他感觉血液都在倒流。 凑近了感受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希尔诺还会握住自己的手，这证明他仍保持着清醒。 尤珈用力回握，不知道是在给予对方力量，还是在给予自己。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毫不犹豫击碎了法杖上的限制器，刺耳的警报声还未传出，便又被他利落销毁。 自己会受到惩处，但那也都是后面的事情了，和希尔诺比起来毫无意义。 迅速拨通了某人的通讯。 “克里斯托弗，你在哪里？” 【办公室，做什么？】 “等着，我去找你。” 紧要关头，他发现自己能相信的白魔法师，竟然只剩下了那家伙。 有些可笑。 方圆百里的白魔法师，全都是一群刚毕业的学生，手上恐怕都没见识过真正的生命流逝。 尤珈不可能放心把希尔诺交给他们治疗。 他必须溜出这里，去找真正能查明希尔诺情况的人。 当然，考核期间，考生不能离开考场，否则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这件事要做得够隐蔽。 脑海里唯一剩下的选择，便只有克里斯托弗。 为了那荒唐的愿望，对方现在绝对不可能看着希尔诺去死，也不会拥有什么“恪守规则”的公正心。 将希尔诺小心抱起，朝着阳台走了两步，眼神微动，回过头对着客厅角落的笼子加固魔力。 那只野兽仍在里面酣睡。 迟疑了片刻，将笼子一并提起。 熄灭灯，锁上门。 飞入夜色中。 闯出考场范围时，法杖又发出警报的声音。 尤珈熟练切断。 …… 耳边冷风吹拂。 冻得脸颊疼。 希尔诺又朝老师的怀中拱了拱，贪恋着那份温暖。 老师在飞，是打算找人为自己治疗？ 自己又在给老师添麻烦了…… 更令人伤心的是，身体似乎朝着更加不妙的情况在发展。 呼吸逐渐不顺畅，周围的空气凝滞得可怕，仿佛有一堵屏障包裹着气流，阻止自己吸入氧气。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3节 他不得不微开合着嘴角，尽全力掠夺气息。 这份最简单的动作，如今犹如千斤顶，压垮在脆弱的身躯上。 呼吸。 喘息。 胸腔剧烈地起伏。 颤抖。 近乎窒息中，意识逐渐消沉下去。 耳边的风声停了下来。 也许尤珈老师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了。 希尔诺在脑海里产生了一个令人害怕的联想。 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颤。 如果……他真的就这么在窒息中死去了，在老师的怀中无声无息死去…… 尤珈老师抱着他冰凉的身体……会哭吗？ 希尔诺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哭，但他自己紧闭的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 他不想就这么去死，不想让自己的死亡成为老师的噩梦。 老师那么好，不应该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 活下去……活下去…… 是什么东西在阻止他活下去…… 体内……好像感受到了某股力量……两股力量…… 像风暴一样在自己的体内撕扯…… 其中一股力量甚至有些熟悉……是…… 希尔诺指尖微颤。 脊背中一段电流涌过，酥麻了全身。 脸被轻轻捧了起来，眼角的泪水被擦拭。 老师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熟悉的柔软触感覆盖上唇尖。 一点点缓缓加深。 紧密贴合。 更加柔软的湿润的灵巧的触感顶开了唇齿。 带来珍贵的气流。 希尔诺起伏着胸腔，贪婪地吞咽入稀薄的氧气。 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甚至跳动得更加剧烈，无法平静。 脊背被轻拍，接受着安抚。 他隐约记起了几秒前耳边的声音。 是尤珈老师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希尔诺眼角又渗出了眼泪。 喜悦，并愧疚着。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老师会哭吗？ 会疯。 ————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68章 因为你 也许这算一个吻。 一个漫长的温情的吻。 但只要产生这个想法, 希尔诺眼角的泪就开始止不住地流。 老师很好。 老师只是想要救自己。 老师甚至在开始前向自己道歉。 结果他却无法抑制地感到喜悦，为老师这份纯粹的不含情|欲的接触而喜悦。 希尔诺，你对得起他吗…… 他一边哭, 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 一边感受着尤珈老师细密的触碰，一边聆听着震动如钟鼓的心跳声。 一边内疚得想推开老师，一边享受得头皮发麻。 灵魂像是被分开成两半。 喉头微动, 吞咽下老师的气息。 连同那渡来的几丝暧昧津液。 脚趾蜷缩, 手掌紧攥。 没有意识到力气正在逐渐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 希尔诺忽然猛地吸入大口空气，咳嗽了起来。 视线再度清明。 他下意识做出了先前脑海里一直在想的事情。 ——推开了老师。 也许是刚拿回身体的掌控，力气操控得并不得当。 他推的幅度实在有些太大。 尤珈老师被推得一愣, 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接着, 希尔诺眼睁睁看着这份目光垂下来，再抬起看自己时比先前暗淡了许多。 “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老师的声音很温柔。 “好了很多，没有哪里不舒服。”希尔诺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几乎没有。 “那就好。你的嘴角需要擦一擦……给。” 尤珈老师递出了手帕。 希尔诺看见了，老师原本是习惯性想给自己亲自擦的。 但在短暂的停顿后，改了口。 “……好的。”希尔诺也垂下了视线, 接过手帕。 从未有过的气氛，在他与尤珈老师间蔓延开来。 希尔诺抓着手帕，嗅到手帕上残留的老师的气息。 他低声说：“我刚才是不是把您推疼了？我没有收好力气, 对不起。” 尤珈老师仍然用那种很温柔的语气, 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老师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希尔诺却觉得不安。 他想抱抱老师。 他不敢。 连最单纯的拥抱，都像是一种亵渎。 他不敢触碰。 于是, 他错失了今晚最后一次机会。 一道声音从远处响起, 由远及近。 “你让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又把我叫到这里来, 为的就是让我看你们在小树林里幽会？” 校长先生的脸庞从夜色里浮现，神色不快。 随着话音落下，尤珈老师将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克里斯托弗，麻烦你看一下他的状况。” 克里斯托弗倒没觉得意外。 想也知道，能大半夜将他叫过来，只可能是为了这家伙的宝贝学生。 细细打量着，做出了专业的判断。 “他身体里有两股气息在抢占生存空间。先前，这两股气息在他体内的含量差不多，势均力敌，相撞产生的破坏力侵蚀了他的身体。不过后来，一方的浓度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体内的动荡才平静下来。 “至于这两股力量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来自那个世界的气息，总会想要侵占周围的活物。除非时时刻刻都注意收敛，这很难。至于为什么是他，一来是朝夕相处，距离太近，二来则是——显而易见，这两股气息都很喜欢他。” 克里斯托弗提起了地上的笼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其中的幼猫。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4节 “其中一股气息么，毫无疑问来自它。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看来这里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另一股气息么……” 他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意味深长。 “是我啊。”尤珈笑了笑。 笑意不达眼底。 “有办法取出来吗？你说的那股气息。” 克里斯托弗摇头。 “你当这是洗胃呢？不过问题不大，这么长时间，他身体里早就是你的气息了，不也还好好活着。 “至于新来的确实会比较麻烦，但占上风的气息会把弱的那一方一点点吞噬掉。以后他要是再碰到那个世界的东西，你就像今天一样多灌点气息…… “现在开始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差点害死他的是你，不是我。” 克里斯托弗凉凉地回敬道。 得到全部答案，尤珈转移开目光。 但他也没有将视线分给自己的学生。 只转身朝着夜色更深处走去。 “克里斯托弗，我违规了，会接受处罚的。你换一个新考官来吧。对了，有个房间住不了人，记得让新考官自带帐篷。” 看着尤珈老师远去的背影，听着老师平静到诡异的声音，希尔诺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他抬脚想追上去，喊着对方的名字。 “尤珈老师！” 可老师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放缓。 “希尔诺，能让我回去睡一觉吗？我……有点累。” 老师的声音很轻，轻得绊住了希尔诺的步伐。 他怔怔地看着老师的身影消失。 “他大概是不想让你看到狼狈的一面。”克里斯托弗冷不丁出声。 “狼狈的一面……”希尔诺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开几步，绷紧了身上的神经。 提防着身旁的人。 克里斯托弗无奈地耸耸肩。 “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我，毕竟你的老师都放心地让我和你单独呆在一起了……这么一想，他也许真的撑不住了。” 那家伙先前，可都是当场犯病。 现在竟然还能强撑一会儿。 真感人。 他毫无同情心地感慨着，就见到旁边的小家伙又迈开了步伐。 “你想去找他？我的建议是别。你的老师有他自己的自尊心，不是么？” 希尔诺停下了脚步。 老师……会愿意看见他吗？ 攥紧手心，胸腔里像是空了一块。 空的那一块，明天会回来找自己吗？ 后天呢？ 希尔诺紧紧抿着嘴，转过身走回。 他看见校长先生高高提着笼子，在月色下端详。 笼子里的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与自己视线交错后，慌忙转过身。 只拿着屁股对着自己。 两条尾巴也难过地耸拉着。 似乎听懂了方才的对话。 似乎因为伤害了自己而愧疚。 想要避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窥见伤疤 很多时候, 希尔诺会觉得尤珈老师，像某种小动物。 恹恹的，总在安静的角落蜷缩成一团。 被打湿的毛发不算柔软, 有些杂乱，也许是长期流浪没人为其打理。 小猫自己也不爱打理，明明很爱干净。 就连有人接近都会发出不快的示威, 警惕地打量。 受到一点点抚摸就要炸毛。 是猫咪。 还是那种有些别扭的小猫。 但老师不会主动抓挠, 哪怕被抱得不舒服了，也会小心地收好爪子。 所以，希尔诺能够慢慢地学习顺毛。 一点点梳理干净这身漂亮的毛发, 一点点让其习惯温暖的怀抱。 但现在, 好不容易亲近的猫咪跑掉了。 是因为自己更频繁的触碰弄疼它了？ 还是终于厌倦了被圈养？ 如果小猫想要独自静静呆着，希尔诺不会擅自上去讨嫌。 他愿意放手，让对方回归更自由的从前。 但…… 希尔诺安静地看着眼前笼子里，漆黑的幼猫。 看着对方对着自己的屁股，看着缩成一团的背影。 他没有忘记这只猫方才悄悄的注视, 没有忘记那份注视中的自责，没有忘记被发现后惊慌的转身。 老师真的很像猫。希尔诺想。 现在，老师也是像这只猫咪一样, 因为愧疚而躲着自己吗？ 那明明不是尤珈老师的错。 阿嚏。 希尔诺打了个喷嚏。 终于察觉到鼻子的堵塞。 他想起来了, 自己先前确实是感冒着。 “要我帮你治疗一下吗？”校长先生问。 希尔诺摇摇头, 甚至都来不及回答，便迈出脚步跑了起来。 向着老师消失的方向跑去。 他意识了一件事。 现在是冬天，路面上还有积雪, 深夜中光线很暗, 很冷, 很滑。 而尤珈老师穿得非常轻薄。 老师说, 他想回去睡一觉。 回到哪里去？ 老师都没有飞起来，状态看起来相当差，如果倒在了雪堆里，被冻一个晚上……希尔诺不敢想象。 他要找到对方。 身后的校长先生这次没有阻拦，或许出声了，但希尔诺没听见。 他静心感受着尤珈老师的气息，循着这股夜色中亮得惊人的路标，一路摸索进森林至暗处。 直到今天，希尔诺才意识到，他为什么会对老师的气息这么敏感。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感知力强化了很多…… 自己身体中充斥着老师的气息，这股呼应是最精妙的指针。 希尔诺一直知道尤珈老师藏着秘密，他并不在乎。 但如果老师因为这个秘密而误伤了自己，从此产生愧疚，从此躲开自己，从此又回到那种独自一人的状态…… 希尔诺不允许。 这是一片废弃的森林，希尔诺跑得磕磕绊绊。 树枝太浓密，又几乎贴服着地面，飞不起来。 在小心避免又一次摔跤后，他开始庆幸自己跟了上来。 尤珈老师要是在这种地方睡着了，第二天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算强大如老师，真的能依靠身体的素质撑过一个晚上，希尔诺也并不想对方受这种罪。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5节 太冷了。 他又打了个喷嚏。 哆嗦着，坚定着，朝前走着。 很近了。 在哪里？ 自己身边没有带法杖，有些麻烦。 希尔诺努力嗅着，勉强在一团巨大的阴影中，隐约锁定了目标。 很黑。 触碰上去，似乎是一截横断的树干，一窝干枯的草堆，一堆碎石子……这么些杂乱的东西堆成一片漆黑。 希尔诺有些不敢摸了。 他害怕摸到虫子之类的东西。 咬着牙，将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探，嘴里低声喊着：“尤珈老师？” 手上沾满了潮湿和冰凉，积雪融化。 整个上半身终于都埋进了这团黑暗中，雪融化的积水滴落在身上，像是怪物的涎液。 他闻到了熟悉的清香。 眉梢还未来得及沾上喜悦，整个人便被黑暗所包裹起来。 希尔诺有些惊讶，没有感到害怕，轻笑着说：“真的是老师。” 他感受到自己的腰被紧紧环抱着。 老师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脖颈间呼吸，弄得那一块的肌肤痒得战栗。 希尔诺有些不自在地扬起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跪坐在对方身上。 所以，尤珈老师方才就是窝在这一团脏兮兮的东西里吗？ 这里怎么可能睡觉啊…… 希尔诺感到鼻尖酸涩。 他攀住了对方的肩膀，将自己靠得更近。 “老师，您还好吗？” 没有回答。 希尔诺有些紧张。 他听到布料摩擦的细碎声音，感受到老师的手掌覆盖上自己脖子后方，那块软肉被揉捏着。 对方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颈窝处，冰凉的鼻尖磨蹭着，就像是小动物嗅着熟悉的气味，迟钝地辨别。 真的很痒。 “老师？尤珈老师？我是希尔诺，您听得到吗……” 希尔诺再次开口询问，尾音陡然变调，低声痛呼了出来。 “疼。” 锁骨处传来酥麻的疼痛。 老师在咬自己。 但这份疼痛并未持续，在叫疼的下一刻，希尔诺便察觉出对方的迟疑。 咬在锁骨处的牙齿很快松开了，变为细密的湿润的舔舐。 黑暗中，希尔诺根据经验判断起来，这种疼痛感应该不至于流血，最多留下牙印。 尤珈老师原来喜欢咬人吗？ 老师的脑子坏掉了…… 希尔诺有些难过，开始冷静地思考怎么把这个样子的老师，给带回去。 如果对方昏迷着，自己还能背起来。 但现在，尤珈老师显然不会安静地接受指示，甚至还会在这里给自己添乱。 在对方终于沿着脖子舔到下巴后，希尔诺慌乱地用手心抵上对方的嘴角。 “这里不可以舔。” 再舔就舔到嘴唇了……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希尔诺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被听懂了。 但这显然是错觉。 那股细密的湿润的触碰，延伸到了手心。 眼皮一跳，轻哼出声：“痒，很痒的，老师……”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捉住了，力道很大。 两只手都被反剪到身后，老师只用了一只手便轻松钳制住了。 至于另一只手，则捂住了自己的嘴。 ……？ 希尔诺有些怀疑，老师总不能是用这种方法，阻止自己说话吧？ 有点可爱。 他刚弯起眼睛笑，整个人又僵硬住。 老师开始舔舐自己的耳朵。 含住了耳垂。 用牙尖轻啄，轻啃，间或吮吸。 希尔诺抖了抖，没忍住闷闷地哼了声。 两条小腿下意识夹住了老师的大腿。 在这种暧昧的、温热的、眷恋的、潮湿的、幽暗的氛围中…… 他大大打了个喷嚏。 老师的动作终于定住了。 腰后的两只手被松开，捂在嘴上的掌心也撤走。 就在希尔诺以为老师被自己吓到时，他的脸被捧了起来。 老师将脸贴上了自己的脸，像是笨拙地判断着体温。 “希尔诺，你很冷吗？” 尤珈老师终于说话了。 这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没睡醒，像是困倦着被从床上叫起。 希尔诺生出一丝猜想，一个有些荒谬的可能。 如果不是刚才那声喷嚏，或许老师会试图将自己困在这里，禁锢在对方的怀中。 就这么永远抱在一起，睡下去，长眠。 但，老师醒了。 因为自己打了个喷嚏。 老师问他，冷不冷。 希尔诺摸上了老师的手，老师那触碰着自己脸颊的手。 他用自己的手掌覆盖着对方的手掌，感受对方冰凉彻骨的体温。 真冷。 这样的老师，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的老师，穿得非常轻薄的老师，竟然反过来问自己冷不冷。 鼻尖又有些发酸。 “老师，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睡觉。外面好冷，在这里呆一个晚上的话，我受不了……我感冒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烧的……我会很难受，会头疼，会鼻涕眼泪一起流……” 说着，希尔诺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喷嚏。 “好不好嘛……我好冷……老师您带我回去好不好……” 因为感冒而黏腻的鼻音，让说出的话格外柔软。 一阵沉默过后，希尔诺感觉到自己又被抱住了。 这次，他被抱了起来。 身旁的那些杂物随着老师的起身，而抖落到地上。 尤珈老师抖落下阴影，用沙哑的仍旧困倦的声音低声回答。 “走吧，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70章 怪物 “你被他们抛弃了呀。” 克里斯托弗戳着笼子里小猫的尾巴。 他令猫厌烦的逗弄, 让对方不停地转换蜷缩的姿态，想将两条尾巴藏起来。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6节 “真可怜，他们两个不要你了,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笑着，自言自语。 “那天从门里面掉出来了很多东西，有的活到了现在, 有的早就死了。可过了两百年, 你怎么还是这么一丁点大小呢？是害怕找回到族群后，他们认不出你了吗？” 幼猫干脆将脸埋在爪子下，装作听不见。 不愿意理会旁边这个奇怪的人类。 “我被讨厌了呀。”克里斯托弗托着下巴轻笑。 他这双总是含笑的眼睛, 突兀地变换了情绪。 眯起眼睛, 缓缓看向身后。 那里，执着地要去找回老师的小家伙，走了回来。 身旁跟着一个东西。 克里斯托弗举起了法杖，对准那个东西。 “等一下！您想做什么？！” 希尔诺看见校长先生将法杖对准身后的老师，他惊吓得拦在了尤珈老师面前。 校长先生的手很稳, 那根法杖没有丝毫颤抖，笔直指向着自己……自己身后的人。 “希尔诺，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克里斯托弗盯着那团可怖的气息, 法杖握得更紧。 他看见那东西也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不对, 不是警惕, 而是警告。 似乎只要自己一动，只要惊吓到它牵着的宝物，就会将自己撕碎。 “是尤珈老师呀！您认不出来他吗？” 那个小家伙紧张地望着自己, 想要护住身后的危险东西。 尤珈…… 克里斯托弗从来都知道, 自己并非什么资质出众的白魔法师, 他比别人多的只有两百年的阅历而已。 同样的紫色眼眸, 他所能看见的东西，比那位优秀的侄女，比艾莉西亚要少得多。 显然，尤珈藏了些秘密没告诉自己。 当初对方开门时，并不仅仅只是吸入了些冥界的气息。 还发生了别的什么变异。 于是，他曾寄予厚望的、又给予他绝望的好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是因为今晚受到的刺激？ 丧失理智藏不下去了？ 那小家伙感觉不到吗？ 他紧紧牵着的，可是一个随时能轰平这片土地的炸弹。 作为一名白魔法师，作为人类的一份子，作为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守护者，自己理应毫不犹豫清除掉——这只冥界生物。 真枪实战当然打不过，但对方不还牵着一个“弱点”吗？ 克里斯托弗扬起了笑容。 他放下法杖。 “是尤珈呀，抱歉，我看走眼了。” ——可惜，他早就不是一名合格的白魔法师。 这样子的尤珈，当然能更有把握协助他的学生，成功打开那扇门。 这样子的尤珈，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与他的学生在一起。 真好。 希尔诺颤抖地挡在尤珈老师的身前。 哪怕校长先生表示了一切都是误会，他都难以放松神经。 老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他自己。 希尔诺软磨硬泡了一路，才得以被对方从怀中放下来，站在地上自己走。 尤珈老师身体冻了这么久，抱着自己会吃不消的。 放下来后，老师仍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像是害怕分散。 “希尔诺，我真的只是没看清，天色太暗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校长先生用平常的语气说着，“你似乎感冒了？需要我帮你治疗一下吗？” 希尔诺犹豫了下，点头。 很晚了，他不可能去麻烦默文帮自己消除感冒。 可一晚上不好的话，尤珈老师也会担心自己的。 他看见校长先生扬起了法杖，法杖尖头是温暖的代表治愈的白光。 他感受到尤珈老师握着自己的手更紧。 校长先生保持这份动作，停滞了很久，才无奈地笑着说：“你能不能先安抚一下你旁边那个……尤珈。否则，我可能会在施法的一瞬间，遭遇生命危险。” 希尔诺困惑地抬起目光，看向身侧。 尤珈老师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他，表情很是无辜。 “尤珈老师很好呀。”希尔诺又困惑地收回视线。 “……” 克里斯托弗看着那个“很好”的尤珈，从对方的眼神里，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只要碰希尔诺一下，当场就得失去性命。 真可怕。 “你抱着他，把他两只手都抓住。”克里斯托弗指挥着，“对，就是这样，贴上去一点。最好把重心都放到他身上，让他只要一动，就会把你弄摔。” 这样，这家伙就会安安静静的了。 克里斯托弗在心中嫌弃地骂了一句。 手上迅速施了个小魔法。 这期间，那双冰冷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自己，在他学生看不见的角度，露出危险的眼神。 真麻烦。 “谢谢您。您好像对治疗我这件事很执着？”希尔诺感受着浑身的舒坦，好奇地问。 “有吗？大概因为我当了两百多年的白魔法师？”克里斯托弗自嘲地扯开嘴角。 他将装猫的笼子递给了希尔诺。 “我解不开他的魔法，没办法带走。你先拿着，等他醒了给他。明天新考官会来，你记得和尤珈解释一下。我估计他明天醒了什么也记不得。” 听到“新考官”这个词，希尔诺心中颤抖了一瞬。 “……尤珈老师会受到惩处吗？” “一般是停职几个月处理，我可没法给他开后门，违规记录早就自动上传了。不过对你的老师来说，或许反而会是一段难得的假期。” 克里斯托弗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忽然皱起眉想起什么。 “还真给他弄到一段长假期了……” …… 希尔诺半哄半牵着，终于将老师送回到房间。 温暖的灯光照在疲倦冰冷的身上，这不过住了一晚的房间，竟奇妙地给人以家的感觉。 这是自己和尤珈老师共同的家。 虽然明天就不存在了。 希尔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客厅的荧幕上，还停留着先前的画面。 老师原本是想给他补这方面的常识……那等老师走后，自己就一个人默默地看完后面的课程吧。 希尔诺有些沮丧，将装猫的笼子放回到桌子上。 “明天你也要跟着老师离开了。”他小声地说。 小猫朝着自己咪呜了一句。 希尔诺刚勾起嘴角，紧接着感受到手心被拉了两下。 转过头，看见老师用相当困倦的眼神望着自己。 对了，老师早就困了。 希尔诺于是牵着尤珈老师进了对方的卧室。 他发现老师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手，有点黏人，像怕生的小孩子一样。 尤珈老师这样笨拙迟钝的一面，希尔诺还是第一次见，感到有些新鲜。 老师的卧室几乎没有住人的痕迹。 床上整齐干净，令希尔诺怀疑对方是否整晚不睡觉。 “老师，您身上的衣服都脏了，需要换新的睡衣，不然没办法睡觉。”希尔诺翻出一份干净的衣服，递给对方。 尤珈老师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眼手上的睡衣，又看了眼自己，便开始脱衣服。 希尔诺脸红地立刻转过身，背对。 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响亮。 终于，老师换好了新睡衣，然后……迅速牵上了自己的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7节 像是害怕自己跑掉。 希尔诺有些无奈。 他继续软磨硬泡着，将对方哄上了床，为对方盖好被子。 “好啦，我也要回房睡觉了。老师晚安。”希尔诺轻声说着，试图抽出手。 抽……抽不出。 “老师？” 他不解地晃了晃相牵的手。 “我要睡觉了，我很困，我需要充分的睡眠，您能明白吗？”面对这个状态的尤珈老师，希尔诺已经找到了相处的办法。 果然，尤珈老师的眼神暗了暗，松开了手。 ——然后一把将自己抱住。 希尔诺被这股拉力牵动着，半跪到床上。 他震惊地看向老师。 尤珈老师却仍然用那种困倦的无辜的眼神，用那种又轻又低的声音，像是在自己心尖上挠痒一样，开口。 “不睡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相拥而眠 希尔诺想,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与老师一起睡觉，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想也不敢想的一件事。 单是听到尤珈老师的邀请, 胸腔便已经被心脏烫得发颤。 它在砰砰地喘息，溢出的热流在身体内上涨，灌满了大脑。 大脑被热意迷得发晕, 吞吞吐吐想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哪怕想出来了, 嘴巴也不肯表达出来。 舌尖倔强地抵住上颌，卷走一切它不愿说的回答。 希尔诺想，他的身体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身体不愿意拒绝这样的老师。 嗯……怎么办呢…… 有些为难地压下眉头, 有些酸涩地抿着嘴笑。 他现在脸上的笑大约并不好看。 多么难得的、从未见过的、坦诚得让人心痒的尤珈老师。 如果老师清醒的时候也能这样该多好。 可惜, 可惜。 老师现在的脑子坏掉了。 老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要是答应了，算不算趁人之危？ 他笑得越发苦涩。 苦于这份带着罪恶感的心动，苦于眼前的美梦在第二天就会破碎。 借着笑时的嘴型，希尔诺用侧边的牙咬到舌尖上，微麻的刺痛感很好地缓解了身体的僵硬。 他拿回了语言的机能, 说出他其实不太想说的话。 “老师，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我会睡不着的。 “我整晚都会睡不着觉, 会很痛苦, 第二天早上起来脑袋都不清醒。 “我可能会在路上摔跤, 也可能会将考核搞砸。 “您还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于是，希尔诺看见尤珈老师的眼睛，相当、相当明显地暗淡了下去。 就像是主动在主人身上轻蹭撒娇, 却被毫不留情抱到角落里, 被要求自己呆着。 老师好乖。希尔诺心中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 ——还很好骗。 对方的体温恋恋不舍从自己身上离开。 于是希尔诺忽然发现, 这室内也没那么暖和。 “我去洗澡了, 您要好好睡觉。” 其实尤珈老师也该重新洗一遍澡，毕竟在那脏兮兮的地方，几乎把杂物滚了全身。 但，显而易见，此刻的老师无法做如此精妙的动作。 而希尔诺……也不可能帮老师洗。 会出事的。 他再次按捺下那些画面，那些遐想，熟练地在心中鄙夷了自己一遍。 便关了室内的灯，带上门。 “晚安，老师。” 背靠在门上，希尔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入洗漱室。 淅淅沥沥的水从喷头涌出，温热地舒缓疲倦与烦乱。 这回，他洗得很慢。 待会儿上床睡下，眼睛一闭一睁，尤珈老师就会不在了吧。 这几天的短暂同居，像是做梦一样。 闷热的水汽中，希尔诺把自己捂得有些头晕。 双脚都发软。 胸口发闷，不知是因为室内稀薄的空气，还是因为浓厚的情绪。 他开了墙上的窗，露出一条细缝。 感受着清新的空气流入，感受裸露的肌肤一点点变凉。 该睡觉了。 希尔诺半合着眼睛，很慢很慢地穿上睡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都闷得粉红。 好像确实洗太久了。 推开门。 推……推不开？ 希尔诺困惑地检查起门把，没有上锁。 他又推了推，这回终于察觉出，门另一边有东西堵着。 希尔诺感知了下。 哦，是老师。 ……嗯？ “老师，您坐在这里做什么？” 没人回答。 “老师，我出不去了，您能挪开一点吗？” 一阵细碎的摩擦声过后，希尔诺终于推开了门。 也见到了老师的样子。 对方靠墙随意坐着，一只腿弓起，同侧的手肘支撑在膝盖上。 同一时刻，老师也将脸侧了过来。 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眼中带笑。 “老师您醒了？” 没有回答。 好吧。 “您坐在这里干什么？总不能是等我吧……真的在等我？” 希尔诺有些惊讶。 所以，方才的几十分钟里，尤珈老师就这样靠着门坐着，默默等自己洗完？ “不是让您好好睡觉嘛……” 希尔诺有些无奈。 今晚他无奈了很多次。 将尤珈老师从地上牵起来，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他有些恍然。 从前，老师也很多次像这样将自己牵起。 “走吧，回房间睡觉。”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8节 希尔诺牵着尤珈老师回到卧室，又一次将对方哄上床，又一次盖好被子，又一次说晚安。 关门前，他在门口回头看了眼。 嗯，老师乖乖睡着。 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去。 几分钟后，希尔诺蓦地睁开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循着气息下床，推开……推不开门。 “……老师，能挪一下吗？我想开门。” 于是，希尔诺又见到了尤珈老师，靠在墙边坐着的看起来相当无辜的老师。 “您不睡觉吗？” 希尔诺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 “好，好，我和您一起睡，这样总行了吧？” 希尔诺抱着枕头，牵着老师回到对方的卧室，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哄对方上床，又将自己也放了上去。 躺下来，在黑暗中抓住对方的手，小声说：“您看，我在这里。好好睡觉吧。” 但老师这回并没有安静下来。 希尔诺感受到嘴角被指尖轻触。 老师在描摹他的唇形。 “睡不着？” 不可思议地，希尔诺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先前说和别人躺在一起，会睡不着。 “嗯……换成别人我会睡不着的，但您不一样。您在我旁边，我就能够睡着。因为您不一样，因为……我喜欢您。” 希尔诺轻笑着说。 这是第几次说出口了？ 记不太清。 每回老师都会顾左言他，一边不肯给自己确切的答案，一边温柔地给以希望。 老师好残忍。 但自己却又心甘情愿，享受一次又一次被钓上钩。 如果咬下钩，便能吃到岸上的垂钓者，该多好。 但老师只会用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感觉终点似乎近在眼前，又遥遥无期。 也许永远也听不到那句…… “我也喜欢你。” 希尔诺睁大了眼睛。 温热的气流洒在脸上，很近。 他被抱住了，被抱向对方的怀中。 “……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当理智崩溃，剩下的唯有本能。 ————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72章 断片 僵硬, 失神。 心绪勉强平静下来后，希尔诺意识到自己正被拥在怀中。 尤珈老师又将脑袋蹭在自己的颈窝旁，呼吸间的吐气挠得他微痒。 对方的手臂环绕在自己腰间, 不算太用力，很放松，像是抱着一只布娃娃。 希尔诺感觉自己也在抱着布娃娃。 布娃娃很安静, 也许是睡着了。 ——怎么可以在说出那种话之后睡着？！ 紧张与期待间, 希尔诺分不清刚才听到的，到底是否为幻觉。 怎么会是幻觉呢？他都感受到老师说话时吐出的热气。 那万一，连那丝肌肤感受到的温热, 也是错觉呢？ 希尔诺抿起嘴, 不甘心地小声问：“老师，您睡着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对方悠缓的呼吸。 老师睡得很沉，似乎因为一句话而烦心的只有自己。 “您再睡下去的话，我就走了哦……”希尔诺幽幽地说。 尤珈老师仍旧没有反应，也许真的太困了。 在说出那样的话后, 直接就睡着了？ 希尔诺不相信。 他伸出手戳了戳对方柔软的胸口——并在第一时间脸红了。 又甚至轻轻揪了揪对方的黑发。 老师的头发很柔软，微长，手指陷在其中, 相当舒服。 希尔诺没忍住揉了揉。 这番动作像是将老师吵醒了, 对方将脑袋又往自己颈窝方向蹭了蹭, 蹭得希尔诺用脚趾勾住了被子，痒得颤抖。 然后，老师的两条腿缠上了自己的腿。 腰间的手臂更紧了。 希尔诺意识到, 自己的身体这下完全被老师禁锢住。 连翻身都做不到。 脑海里回想起, 平日里老师那双修长的腿, 脸颊燥热。 “尤珈老师……喜欢您。我喜欢您。我真的很喜欢您。您听到了吗？” 希尔诺低声一遍遍重复着, 希望这句“咒语”能如同方才那样，获得老师的回应。 遗憾的是，这回老师真的睡着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卑鄙。”他嘟哝着。 但心底里又明白不怪尤珈老师。 现在的老师，脑子是不清楚的，是坏掉的，是迷糊的。 老师说的话不能当真。 希尔诺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放松身体，平静内心，希尔诺决定入睡。 不去想这句话了。 他闭起眼睛，两只手习惯性想要放在脖颈前。 但这块位置被老师所占据了。 于是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将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腰上，另一只手窝在对方的胸前。 倦意很快席卷。 …… 尤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颗圆润洁白的棉花糖凑到他嘴前，摇摇晃晃。 挺香，估计还挺甜。 他不算嗜甜，但莫名地很想尝一口。 于是也真的这么做了。 但那颗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的棉花糖，突然就哭了起来，小声啜泣着喊疼。 棉花糖会喊疼吗？ 梦境中，他产生了困惑，甚至有了不真实感。 可棉花糖哭得一颤一颤的，一边哭一边冲他撒娇，要他亲亲它。 人类是不会亲吻棉花糖的。尤珈保持着理智想。 ——但可以舔一舔。 他从中间开始舔起，惊讶地发现口感确实不错。 香软甜腻，入口即化。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19节 忍不住多舔了几下。 期间，棉花糖没再喊疼，乖巧地轻晃着，似乎也很开心。 真甜，想要一口吞下去。 那只单纯迟钝的棉花糖，仍旧黏在自己的怀中，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的到来。 真可爱。 被自己舔到最深处后，被舌头搅弄得乱七八糟后……进入自己的肚子里后，还会这么可爱吗？ 他笑着张开了嘴，还没等伸出尖牙，小棉花糖又开始发出嘤嘤的声音。 “你哭什么？” 他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对方。 棉花糖说冷。这里太冷了，会把它融化的。 棉花糖会因为冷而化掉吗？ 尤珈皱起了眉，觉得这和脑袋中的常识似乎不太一致。 但棉花糖哭得太可怜了，一抖一抖的，像是要把自己给哭化。 “我带你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吧。”他提议道。 于是他抱着小小的棉花糖，走上路。 中途，有一只没长眼的流浪狗跑来了，想要叼走他的棉花糖。 尤珈吓退了对方。 怀中的棉花糖很没安全感，努力往自己胸口蹭。 “我的肚子里很安全，你要进来吗？”他哄骗着。 棉花糖又嘤嘤地说，会化掉的。 尤珈费力地转动起今天莫名生涩的大脑。 原来棉花糖进到肚子里后，就会不存在了。 他不想棉花糖消失。 他只想抱抱它，偶尔尝尝味道。 好不容易，他为棉花糖找到了一处温暖的地方。 松开手。 可棉花糖接着又被风吹跑了。 尤珈于是一遍又一遍地找回了他的棉花糖，不厌其烦。 最后，他抱着他的棉花糖，在温暖中入睡。 嗅着对方的香甜，忍下吞掉对方的冲动。 “你会融化吗？”他问。 棉花糖说不会，还说会永远陪着他。 尤珈感觉胸口缺失的那一块，被甜腻的味道填满了。 他迟疑地开口。 “那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 尤珈醒来时，感觉自己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下意识收缩紧怀中的东西，感触到温热后，后知后觉地产生困惑。 怀里这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抱布娃娃睡觉这样的习惯，触感很陌生。 又好像有点熟悉。 睁开眼睛，揭开更多的感官。 似乎是陷在了一个温暖的窝中。 很软，很舒服。 很好闻。 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 他勾起嘴角，蹭了蹭希尔诺光滑的脖颈。 ……谁？ ……希尔诺？ 整个人浑身一僵，瞳孔放大。 震惊地解锁了剩下全部的感官。 他的学生，希尔诺，软塌榻地窝在自己的怀里。 活的，会呼吸的，身上散发着好闻气味的，抱起来温暖又舒服的，希尔诺。 而自己，四肢完全攀附在对方温软的身躯上，尤其是两条腿不知羞耻地勾住缠绕，肌肤间贴合得没有丝毫缝隙。 包括那里。 紧紧压着希尔诺的小腹。 他，昨天晚上，对希尔诺，做了什么…… 希尔诺，昨天，是不是发烧了…… 他，把还发着烧的，浑身难受的，毫无反抗力的，希尔诺，强迫…… 希尔诺的，锁骨上，那个牙印…… 轰的一下。 尤珈的脑子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鸡同鸭讲2.0 希尔诺是被晃醒的。 准确说来,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尤珈老师正试图拨开自己的手臂，眉眼间着急却又不敢用力, 希尔诺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瞬间清醒。 “……你醒了。” 老师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比往常更冷淡。 但希尔诺注意到了，尤珈老师的视线没落在自己身上。 对方看被子上的花纹, 看窗帘上的花纹, 甚至看墙上的木纹——就是不看自己。 刚睡醒的脑子还不算清醒，没能理解这番奇怪的态度，也没深思。 他打着哈欠, 声音有些迷糊：“老师早安。” 说出口的话黏糊成一团。 这声音像是某种符咒, 透过侧脸，希尔诺清楚看见老师恍惚了一下，才低声回了自己一句。 “早安。” 希尔诺又看了眼时间，发现比自己平常起床的时间点还早了一个小时。 “怎么还这么早。”他嘟哝着，揉了揉眼角。 “希尔诺, 你昨天……没睡好吗？” 昨天晚上？ 希尔诺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想起了昨晚的事故，想起了老师的异常,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找到老师, 又是如何费力地让双方睡下。 怪不得感觉没睡饱。 “唔, 我们昨天确实折腾得太晚了。但沾上枕头后，我很快就睡着了，您不用担心。”希尔诺扬起笑, 试图让对方安心。 但, 掌心相触的地方, 希尔诺感觉到老师抖了一下。 尤珈老师本就苍白的脸庞, 更加失去了血色。 “是我要求……强迫你的吗？” 老师指了指盖在身上的被子。 希尔诺立刻懂了。 “您昨天不肯一个人睡，所以……但我知道您当时不太清醒，您不用觉得自责……呃，如果您是介意我睡在这里，对不起，我……” 听到他的学生开始道歉，尤珈猛地转过头来。 他有什么资格听希尔诺道歉？！ 希尔诺有什么可道歉的！ “不是！我不是介意你，你不用——” 尤珈的话音突兀停下来。 因为视线里，他又看见那枚牙印。 他刚睡醒的学生，没有丝毫自觉地敞开着衣领，也许是一晚的睡眠使得最上方的两枚扣子崩开。 又或许希尔诺从来没有系上面扣子的习惯。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0节 就是因为这种毫无防备，希尔诺才会被自己…… 尤珈不自在地侧开视线，脑海里却难以抑制地回想起画面。 纤细的脖颈光滑且脆弱，似乎一只手便可以轻松握住……尤珈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下方大片的白皙肌肤，晃得人心痒……尤珈又骂了一句。 精致小巧的锁骨，微微突起弧度，情不自禁地想象揉捏的触感，想象被自己亲手染上绯红……尤珈边骂边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变态。 一片白色中，最扎眼的是那枚牙印。 浅红色缀在雪白中，被布料半遮半掩，引人遐想。 过了一晚上仍未消减，当时该咬得有多深？ 希尔诺的身体很敏感，这一点尤珈很清楚。 咬得这么用力，希尔诺当时会颤抖得说不出话吗？还是会努力憋着眼泪？ 锁骨，多么暧昧的位置。 换做以前，知道他的学生身上被打上了印记，尤珈觉得自己肯定会气得抓狂。 但是，这印记是自己打上的，希尔诺身上的是自己的印记。 这份认知，令他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希尔诺，那个，那个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吗？” 希尔诺顺着尤珈老师闪躲的视线，低下头看见了这枚牙印。 竟然还没有消失。 他有些惊讶。 “是的。但是我没觉得疼，您当时只是咬了一下。您看，消得差不多了，颜色比昨天浅了很多。” 为了防止老师内疚，希尔诺微微扬起脖子，将松散的衣领又往下扯了扯，亮出完整的牙印给对方看。 这份坦荡的动作，这张更刺激的画面，烫得尤珈立刻收回了所有视线。 “希尔诺，我……你，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还……疼吗？” 在醒来后的第一时刻，尤珈便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发现希尔诺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他心中稍微放心了些。 他其实还很想检查一下希尔诺的其他位置，尤其是…… 但他不敢，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检查。 尤珈甚至觉得，产生了这个想法的自己，根本就是拿“检查”作为变态的借口。 希尔诺越是坦荡，他越是觉得自己恶心。 “我很好呀，没哪里不舒服。老师您不用这么担心的，我都说了真的不疼，我没那么娇气。” 希尔诺又垂下了视线，指腹在牙印上轻轻摁压。 就像被老师打上标记一样……心中产生了小小的欣喜，甚至希望这份“标记”能消失得慢一点。 希尔诺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听到自己学生的回答，尤珈眼神微动。 没那么娇气……他开始感到心疼。 这房间里连润滑都没有，希尔诺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我昨天给你清理身体了吗？” “啊？啊……”希尔诺摇摇头，看见老师明显紧张了起来的样子，赶紧解释，“我是自己去洗澡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麻烦老师您给我清理。” 说着，他耳尖红了起来。 老师给自己洗澡这种事情……希尔诺连画面都不敢想。 “……你自己去洗漱间，自己去清理，再自己回来睡觉？那我当时在做什么？” 尤珈不可思议地问，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您躺在床上。不过中途又来找我了，在洗漱室的门外等我回去睡觉。”希尔诺老实回忆着。 “……” 尤珈想，这世界上原来真有这种人渣。 这人渣还是他自己。 “希尔诺，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如果生气的话，可以打我。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会补偿你。你，你如果不想再看见我……” 希尔诺皱了眉。 他不理解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自责和慌乱，但“不想再看见”这种话，触发了他的警报。 “您在说什么呀，我们还要做师徒的。我从来没对您真正生气过，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希尔诺的声音很柔软，脸上的笑像根针刺在尤珈心上。 他觉得自己更是个人渣了。 对，希尔诺当前还保持有对自己的爱慕。 于是自己昨晚就顺势将对方给哄骗上床，不需要承担怒火，不需要负起责任。 希尔诺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自己。 怎么会这样…… 昨晚的事情，尤珈隐约记得一点。 记得自己似乎想要为希尔诺找人治疗，记得中途希尔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记得自己想要为对方做人工呼吸…… 然后，希尔诺推开了自己。 尤珈眼色暗了暗。 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只感觉胸口发闷。 所以，当时自己是恼羞成怒，激发了潜意识里真正的想法，直接将希尔诺给…… 他潜意识里原来对希尔诺存在这样阴暗的想法。 他犯病的方式变得更可笑了。 原来如此。 尤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至于希尔诺为什么会推开他，他下意识不愿意去想。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只对你做过，不，我的意思是……” 希尔诺发现，平日里永远冷静的尤珈老师，今天早晨慌乱得像个孩子一样。 刚起床没梳理整齐的黑发，看起来蓬松柔软，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削减了冷意，让老师像是自己的同龄人一样。 令人很想上手摸一摸。 希尔诺想起了昨天晚上偷摸的触感，心里面有点痒。 等回过神来，老师的话题已经扯到了他无法理解的层面。 “希尔诺，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给你……然后，我想……我会帮你联系其他人做你的导师。我会很快解决这件事。你考核通过后，就能立刻跟着对方，绝对不会耽误你……至于导师的人选，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 希尔诺整个人都懵了。 尤珈老师在说什么？ 老师……不要自己了？ 他攥紧了一只手掌，另一只手将相牵的尤珈老师抓得更紧。 这番聊天中，他们竟然一直保持着牵手。 希尔诺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冷静过头了。 “老师，我在您的办公室看到了。您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就草拟了一份师徒申请书。上面写着的是我的名字。” 他改换了坐姿，从床上爬起来，向着尤珈老师前倾着身体。 “那是我要签名的，不给我的话，您准备把它留给谁？” 尤珈感觉希尔诺好像生气了。 他还从没见过对方生气。 “希尔诺，你冷静一下。我不是不要你，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可能会再次发生，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我觉得你还是……” 尤珈睁大了眼睛。 他向后靠着床头板，说不出话来。 ——希尔诺坐到了他的腿上。 两只手撑在他的耳侧。 “我期待了好久……” 声音委屈，又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74章 恍然大悟 希尔诺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尤珈的第一想法是, 幸好冬季的被子很厚。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1节 第二想法是，幸好他们两个都好好穿着睡衣裤。 第三想法是……希尔诺会不会真的太没“自知之明”了？ 他的学生不知道，这种姿势很危险吗？ 自己是一个成年男性, 拥有正常的生理欲望……至少在面对希尔诺时有。 这还是在容易产生反应的早晨。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希尔诺今天走不出这间卧室。 到时候他的学生哭到嗓子哑了，都没办法从他腿上下来。 昨天晚上的生理防范课程都看到哪里去了？ 昨天晚上…… 尤珈心下一沉。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强迫，希尔诺在这方面变得更加无所顾忌, 开始不珍视自己的身体？ 眯起眼睛, 舌尖抵上齿间。 不爽极了。 他突然弓起了双腿，轻得跟个纸片似的学生便从大腿中央滑了下来，跪坐到了他的跨间。 对方脸上满是惊讶, 惊呼了一声, 两只手下意识想要攀住安全物，于是被迫软软撑在了自己的胸前。 尤珈没给对方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捉起了这两只手，锁到对方的腰后。 一只手环抱住对方的腰，轻松钳住两只细瘦的手腕。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对方的额头中央, 气笑了。 “生气的时候，还主动把自己的弱点展露出来。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希尔诺闷不做声，紧抿着嘴唇。 尤珈这份笑意于是更发自内心了。 他的学生大概不知道, 每次对方做出这个表情时, 都像个鼓着腮帮子的松鼠。 可爱到犯规。 让人很想逗一逗。 尤珈稍微直起背, 想开口说点什么，神色微妙一变。 身体的拉动，牵连起那块位置的感官, 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摁压。 ……希尔诺坐在什么上面来着？ 他一瞬间放松了身体, 表情茫然。 自己的手现在是松松垮垮挂在对方手腕上, 希尔诺竟然还安静地保持着被牵制的姿势, 怎么这么乖……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前段时间碰巧看到了这副动作图，当时觉得这姿势很有意思，想对希尔诺这么做，但也只敢想想。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不，这也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原来这副动作图的关键点，在于那个位置吗…… 饶是尤珈凭借优秀的学习力，潇洒利落地复制了动作，也无法事先猜想到如今的窘态。 他现在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将希尔诺哄下来？ …… 被尤珈老师钳住双手时，希尔诺立即想起了昨晚。 当时，失去理智的尤珈老师，也是这样禁锢住自己，然后咬上了自己的锁骨。 暗暗地，他期望此刻恢复理智的尤珈老师，也能做出这个动作。 显然是异想天开。 他抿着嘴，听着老师指出自己的失误，感受着额头上传来老师指尖的温度。 ……才不是失误。 换做其他人，希尔诺根本不会靠这么近。 因为是尤珈老师，他才会安心地爬上来，坐到对方的腿上。 其实也不算是坐，他顶多只是将双腿放在老师两旁，半跪着。 但等到尤珈老师忽然弓起双腿，自己的重心便完全前倾，扑倒到对方的怀中，扎扎实实坐了下去。 老师胸前挺软的。希尔诺有些羞耻地想。 可尤珈老师也没让自己继续撑在对方胸前，迅速将自己的手反剪到背后。 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这个姿势就像审讯犯人一样，老师昨天对自己做了一遍，今天又来。 希尔诺稍有些不开心，挪了挪身体。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看见尤珈老师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老师真的生气了。 因为自己方才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还是因为自己擅自靠得这么近？ 希尔诺那点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尖锐，面对尤珈老师时难得的棱角，迅速蔫了下去。 他有些难过地继续方才的对话：“老师，我真的一直都很期待成为您的学徒。我不想跟着其他任何人，我只想跟着您。昨天我给您添麻烦了，害得您变成那个样子。我会改的，我……”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改。 希尔诺心虚地转移起话题。 “您能不能先不要说这种事情。哦，对了，昨天校长先生还有话要我转交给您。” 希尔诺开始将一字一句，将昨天校长先生的话转述。 他看见老师微蹙起眉头。 希尔诺小心翼翼地变换重心，免得自己的重量压得老师太过难受。 下一刻，他看见尤珈老师的眉梢微挑，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色泽。 “……希尔诺，你要不要先下去用早餐？我想洗澡。” “好。”在这一点上，希尔诺忙不迭点头。 老师确实该洗澡了。 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被迫忍受了一个晚上，现在又被自己拖在这里。 希尔诺自责地站了起来，退开。 接着，就见尤珈老师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下了床，直冲到门边。 老师好急。他想。 希尔诺刚踩上拖鞋，就见到原本出了卧室的尤珈老师，又从门框伸出一个脑袋，认真地看向自己。 “希尔诺，昨天的事情，你不要自责。这完全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至于我们的师徒关系，以及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待会儿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不希望你内疚，你本来就没有任何错。” 希尔诺缓缓点头，低头轻笑：“好。”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真的很喜欢老师。 从自己的卧室换好衣服出来，听见洗漱室内传来不间断的水声。 希尔诺到厨房接了杯水，简单漱口。 便推开门下楼。 路上遇见了他的前室友，利奥。 令希尔诺意外的是，经过了昨天的警告后，利奥并未对自己冷脸，相反却更加热情地寒暄着。 仿佛他们真的是多年朋友一样。 面对这样的人，希尔诺不好拒绝，接受了对方的邀请，一起用餐。 “听我爸说，你那位老师要走了，会换新考官过来？”利奥好奇地问。 希尔诺心情不算好，点了点头。 “你不开心？你果然……停停停！我不会再说上次那种话了！我道歉，我不该这么看你们！”看着希尔诺冷起来的脸色，利奥迅速举起双手。 “真的，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这人其实还挺单纯的，比如像希尔诺你这样的人，我会真心和你交朋友的。”利奥笑着说。 “哦？”希尔诺产生了些兴趣，“我这样的人？” “你很强啊，值得我尊重，也值得我交好。”利奥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势利。 听到这个回答，希尔诺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默默低头用餐。 “你不生我气了吧？那我就继续问了。你果然喜欢你的老师吧！” 希尔诺手中的叉子，在盘中划出刺耳的声音。 他环顾一圈看了眼餐厅。 时间还很早，没几个人。 利奥的声音大约不会被听到。 “小声一点，可以吗？”希尔诺低声说。 利奥挑了挑眉，打量了几眼对方的表情，托着下巴思考。 “据我所知，师徒恋也不算少啊。你这么敏感干什么？总不能是担心被那位知道吧？他不知道你喜欢他？” “他知道。”希尔诺简短地回了句。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2节 “也对，上次他还牵你手呢。看来他也很喜欢你。”利奥皱起眉来，“你脸色这么差干什么？他难不成不喜欢你？他拒绝你了？” 希尔诺开始后悔和对方一起用餐了。 他耐着性子尽量平静地说：“他对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目前是这样。我也不会为难他。” 利奥啧了一声，耸了耸肩。 “你竟然还忧虑这种事情。希尔诺，就凭你这张脸，他不可能拒绝的。哦，对了，像他这样的人对实力也会很看重……这么一看，希尔诺，你根本输不了吧？ “当然，除非他喜欢成熟性感那一款的，那确实比较麻烦。你可以主动找个晚上，躺到他床上，穿那种轻薄一点的睡衣，纯欲一点。 “据我所知，他身边好像一直都没有人，这种常年禁欲的人，根本受不了这种诱惑。第二天你可以以此为要挟……” 利奥的话，被打断在一个拳头里。 他的衣领被揪住了，看见了希尔诺几欲喷火的眼神。 利奥骂了句脏话。 “我难得好心教你，你这家伙……” 他也毫不犹豫打了回去。 两个人很快在餐厅的角落扭打了起来。 默文闻声赶到的时候，就见到那个栗色头发的人坐在墙角，边骂边捂着肿成馒头的脸。 而他的友人，则是脸上被擦破了一角，站在一边，神情很冷。 这双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才重新酝酿起温度。 “不好意思，拜托你帮他治疗一下吧，默文。太感谢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到希尔诺走后，默文才想起来那眼神像什么。 一年前，他在校医务室里，那位黑魔法学院的院长，也是这样的眼神。 冷得能冻冰渣。 …… 希尔诺加快脚步走入升降法阵。 脚步越快，眼眶越红，嘴巴抿得愈发紧。 终于，到了六楼后，周围再不可能有人。 他竭力抑制的眼泪全部滚落。 推开门，冲到客厅，站到沙发上的那人面前。 那人很是惊讶，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闲适的气息。 希尔诺从没哭得这么颤抖过。 他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老师……昨天，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做过……您、您能不能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他关心的 记忆里, 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其实不算勇敢。 “尤珈啊，我其实是个很怕死的胆小鬼。当初那场魔族逼近边境的大战，我逃了, 我狼狈可耻地逃出了战场，躲得远远的。 “所以我活了下来，我成了阿方索老师唯一存活的徒弟。是不是很好笑？我这种人…… “阿方索老师是真正的天才, 这样的他却爱着我们所有人, 不论我们的天赋、勤勉。我是一众徒弟里最愚笨，也是最贪玩的那一个。老师的东西，我其实没学多少。 “但最优秀的那位师姐死了, 天赋最高的师兄死了, 最勤勉的师妹也死了……比我更值得活下来的他们，全都死了。最怯懦的最一事无成的我，却活了下来。 “人生无常，世事无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彼时, 马库斯老师正整理着手稿，那位阿方索大师的手稿。 自从跟着这位白胡子老头子，尤珈每天都看着对方拿着堆破纸, 翻来覆去地研究。 这位马库斯是现今黑魔法领域的第一人, 尤珈本以为对方私下里会有什么特殊之处, 再不济也能陪自己切磋。 但对方永远泡在这间油墨味道的屋子里，永远小心翼翼地抬着盏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在沧桑的眼中晃荡, 晃荡着尤珈所想象不出的两百年。 “都这个时代了, 你还用煤油灯做什么？” “大概因为我是个活在过去的老古董吧。” 那时候, 尤珈其实不算懂自己的老师。 马库斯老师拼尽全力地多活了两百年, 用两百年的时光来研究那位阿方索生前的成果。 想用这两百年的时光，来挽回曾荒废的那些岁月。 老师曾不止一次说过，想要在死前尽可能将他老师的思想和创造，传承下来。 但马库斯老师的愿望，被自己毁了。 尤珈后来也想过，替马库斯老师实现心愿。 但当物是人非，回到这间油墨味道的小屋。 他怔愣地发现，这堆枯黄的手稿，根本不是什么魔法笔记，不带有任何魔力。 只是些最普通的日记、信件、便条，上面是尤珈所完全不能辨别的潦草字迹。 或许这些繁复难辨的文字，只有阿方索和他的徒弟们能懂。 这是他们的回忆。 …… 事故发生的前几天，马库斯老师仿佛预感到什么。 他突然提起了克里斯托弗。 “他是个疯子，一个可怜的疯子。 “两百年的孤独和执念，两百年的挣扎和努力，足以磋磨掉任何灵魂，足以扭曲任何的爱恨。 “他疯了，可怜地疯了。但如果因为这份疯狂，而伤害了其他人，那么他就不值得可怜。 “尤珈，未来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杀了他，不要有任何顾忌。他从没杀过人，可他间接背负着的，可不止一条人命。 “他早该死了。” 说这话时，马库斯老师的眼神很冷。 向来和蔼的老头，忽然摆出这幅样子，任谁都会察觉到异样。 但那时的尤珈一心想着完成那份魔法，已经完全看不清这点东西。 现在想来，马库斯老师看着自己的目光，像是挂念。 那是对孩子的挂念。 可惜，自己从没拥有过父母。 没能看懂。 …… 与希尔诺分别后，去找克里斯托弗。 对方仍旧坐在办公室内，两只手交叉拱在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 “你之前想要我接任院长的位置，我现在答应你。”他说。 “我为什么要一个废物来做院长？”克里斯托弗笑着问。 又是这个词。 尤珈吃痛地捂住左眼，大脑的神经一跳一跳。 自从那天过后，他的脑子一直在痛。 每时每刻都分心压抑着身体里的爆炸，每时每刻都清晰感受着身体的抽痛。 这么长时间，痛觉已经开始麻木，变成了呼吸的一个环节。 尤珈几乎要忘了原来自己在痛。 但克里斯托弗显然明白，怎么让自己想起来。 这家伙故意的。 额前滑下一滴冷汗，坠入眼角。 咸辣，刺激着敏感的眼睑。 尤珈紧闭着左眼，咬牙将背挺得笔直，不让自己倒下。 “我会回到之前的状态。哪怕不能回去……我也会比其他任何人都强。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证明。” 克里斯托弗有些惊讶。 这孩子先前可没这么坚强。 看来这次消失，遇到了有趣的事情，或者是有趣的人。 他嗤笑了声。 “成杀人凶手后，开始想体验一下教书育人的感觉了？说起来，你竟然还没死，我很惊讶。” 尤珈下意识紧握起双手，脑海里闪过那个白发的身影，他缓缓放开手掌。 “……有些东西，不该陪着我一起去死。” 克里斯托弗眯起眼睛，感到有些无趣。 “你和你老师还挺像，和阿方索也很……不，你不配和他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期间经过眼前的孩子，在身侧站定。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3节 张开一抹恶意的笑。 “要是真就这么痛快地去死，那也太便宜你了。你的请求，我答应了。我会看着你在这个位置上痛苦地挣扎，看着你承受那些非议，看着你精疲力竭，看着你生不如死。别用这种眼神瞪我，那是你罪有应得。” 尤珈没有应声，神情淡漠。 克里斯托弗抬起脚继续走，握上门把手时，仿佛忽然想起什么。 “哦，对了。你消失这段时间，你的那位朋友很担心你。” 尤珈这回绷紧了神经。 那份紧张和害怕，克里斯托弗不用回头都能猜想。 这家伙竟然也有真心相待的朋友，真令人惊讶。 “你的朋友，似乎心理状态也不算好，我想——” “克里斯托弗，你不怕以后我杀了你吗？” 这孩子的声音充满着厌烦和嫌恶。 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持有这份锐利和气势，其实挺不错了。 可惜，内心还是不够强硬。 克里斯托弗笑了笑，走出门。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我说了，你和你老师很像，软弱又坚守着那可笑的东西。你可没那勇气杀我。毕竟，尤珈，我可从没杀过人，我是个好人。而你，你是个杀了自己老师的怪物。” …… “你是个小怪物，我是个大怪物。所以，我们两个都要远离希尔诺，不可以给他带来伤害。听懂了吗？” 清洗过后，换上出行的衣服。 尤珈将笼子提到桌子上，对着满脸不开心的幼猫教导。 “呵，只想让他抱抱你。你忘了上次你释放出来的毒气吗？哦，不小心？你一个不小心，希尔诺就会没命了。 “下一次，你在梦里觉得你只是在舔舔他的脸。睁开眼睛后，发现他的脑袋都被你给吞掉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笼子里的幼猫咪呜地委屈叫着，又将身体转过去，拿屁股对着眼前的同类，不听不看。 尤珈戳了戳对方的屁股，换来对方的两条尾巴拍打上自己的手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偷偷摸摸吃着我的笼子。一边喜欢吃我的魔力，一边对我是这种态度，难怪希尔诺不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幼猫顿时炸毛，转过身来生气地喵了一大串。 尤珈也皱起了眉，两只手臂环在胸前，满脸不高兴。 “对，希尔诺是喜欢小动物。但你看看，你是小动物吗？谁家小猫每天不是睡就是啃我的笼子，还啃得开开心心，巴不得每天都有笼子啃。 “我就是你的自动喂粮器对吧？那希尔诺呢？希尔诺是你的猫抓板？你要是敢挠他，我就把你的两条尾巴打结……我昨晚没有挠他！我只是，我只是……” 尤珈原本不爽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面对眼前幼猫狐疑的目光，他发现自己解释不起来。 难不成他昨晚把希尔诺弄得很痛，这家伙听到了卧室的声音？ 可希尔诺说他不疼…… 果然希尔诺是忍着不愿意告诉自己吗？ 待会是不是要教希尔诺，怎么自己给自己上药？ 就在尤珈胡思乱想之际，房间的门忽然就打开了。 他脑海里的人，冲到他的面前，哭得颤抖。 就像梦里的那颗棉花糖一样。 棉花糖哽咽着说，他们之间没做过。 ……什么？ 尤珈放空了大脑，没能反应过来。 身体下意识先抱住了希尔诺，轻拍着对方的背。 就像梦中一样。 …… 希尔诺听着利奥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嗡。 整个人陷入了愤怒和恐惧，四肢冰凉。 他在说什么？ 勾引？ 穿着睡衣，睡在老师的床上，引诱老师做那种事情，第二天再以此为把柄……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侮辱尤珈老师…… 尤珈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待到对方越说越过分，甚至开始又发出那种恶心的笑，明里暗里开始怀疑尤珈老师说不准早就睡过不少人了。 希尔诺想也没想，一拳打了上去。 他和对方扭打起来，拳拳到肉。 利奥的体术不算太差，但还是比不上自己。 他很快就将对方打趴下，期间只被划破了一点擦伤。 因为希尔诺在那几秒的时间里走神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恐惧源于何处。 昨天晚上，他正是穿着睡衣和老师睡在同一张床上。 今天早上，尤珈老师的眼神相当躲闪。 老师根本记不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老师是不是以为他们做过了？ 甚至也许会觉得，是他引诱…… 希尔诺觉得大脑的弦崩溃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在尤珈老师眼中，变成这种形象。 他看着老师，想要老师也看着他，看清他，看明白他的内心。 他哽咽着，哭泣着，颤抖着。 他深呼吸着，自厌着，恼火着。 ——为什么这种时候了还要哭啊？！ 他不想要老师觉得自己在装可怜。 他想要冷静地，坦荡地，风轻云淡地解释。 解释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解释他没有产生过那种恶心的想法。 但希尔诺却悲伤地发现，他发出的是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的变调。 “老师……昨天，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做过……您、您能不能别不要我……” 他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 哭得泪眼婆娑，哭得看不清老师的神情。 哭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老师抱着他，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就像从前每一次一样。 希尔诺挣扎着从对方的胸前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 胸腔剧烈起伏，喘息之间，被噤声。 他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嘴唇颤抖，喉咙堵得发紧。 他想说话，却艰难地发不出一个声音。 方才那句七零八落的话，像是耗光了所有的词库，像是用尽了这幅身体的语言机能。 他只能继续用这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被泪水所覆盖的眼睛，望着老师的方向，乞求对方能听懂，看懂。 安静中，只听得到自己软弱的哭泣。 老师，说点什么吧…… 希尔诺在心中祈祷着，哀求着。 而尤珈老师仿佛真的听到了这份心音，开口了。 “所以，希尔诺，你确实没有受伤，身上也没觉得疼？”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76章 坦诚 希尔诺没太理解老师的意思。 自己为什么要觉得痛？ 这份怔愣甚至让他停下了伤心, 堵塞的喉腔被放开，下意识反问。 “我身上为什么会觉得痛？” 老师先前似乎也说过这个问题，但他当时以为指的是锁骨上的牙印。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4节 尤珈听着自己怀中的学生, 用淡淡的哭腔，问起这种问题。 喉头微动，熟练地压下某些想象画面。 突然想起来, 希尔诺根本不懂这些知识。 不, 比先前进步了一点点，至少知道同性之间能做某些事情了。 “如果……那个地方，事先没有进行充分的扩张或润滑, 或者……嗯, 那个动作的幅度太大，那个……嗯……那个会受伤的。” 理论大师·尤珈，忽然发现在自己学生面前，他的所有知识都用不出来了。 他怎么可能对希尔诺说出那些名词呢？ 他边磕磕绊绊地说，边燥热着。 希尔诺也是在费力地理解了一番后, 结合之前的“预习”，瞬间明白。 同样开始脸红。 “老师，您、您之前一直担心的, 原来是这个。” 希尔诺不自在地低下目光, 又意识到自己正窝在老师怀里, 更加不自在地退开半步，从怀抱中离开。 听到尤珈老师对那种事情的讲解后，连这份单纯的拥抱, 都显得暧昧了起来。 “您、您昨天不肯一个人睡, 所以我就、就擅自和您睡到一起了。我们没发生别的事情, 我也没……没受伤。” “好、好的, 你没受伤就好。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打扰你睡觉了。”尤珈仿佛也被传染了，说起了话来有些紧张。 想起希尔诺方才伤心哭泣的话，他又蹙起眉说：“另外，我从来不会觉得你……不会觉得你……你……勾引我。” 那个词语像是烫嘴似的，犹犹豫豫才用很小声的话说出。 仅仅只是将这词在舌尖转过一圈，便仿佛勾起了某些不可能发生的画面，刺激着大脑，弄得指尖都蜷缩了起来。 奇怪的氛围里，两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似乎没什么话可以讲了。 希尔诺将两只手背在身后，绞着指头。 做好心理准备后，才再度抬起目光，小心翼翼看向对方。 “那您打算收我做徒弟这件事，还算数吗……我，我保证我不会擅自冒犯您，不会再发生这种误会。那份申请书，在您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学期，它肯定也很期待我签名的，好不好……” 尤珈感觉心尖有点儿痒。 希尔诺哭过的眼睛，比平常时更湿润，圆溜溜地望着自己，倒映着自己。 像是闪着光的宝石。 很想吻上去。 不敢。 对方说的话也不自觉带上了撒娇，希尔诺在自己面前总爱用这种声调，他自己肯定没发现。 尤珈一开始还会联想，认为希尔诺在别人面前也会这么说话。 会吃醋，会不爽。 但长期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他乖巧的的学生，真的只会这么对待自己。 这是属于自己的独一份优待。 发现时的心情，怎么说呢……幸福过头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浇灌了全身。 希尔诺跟在自己身边时，真的用了全部的炽热，全部的真挚，全部的细心，全部的小心翼翼。 一进一退都那么敏感，害怕惊扰了自己，害怕推开了自己。 好乖，好让人心疼。 好让人觉得……内疚。 “希尔诺，坐下吧。我想，和你说一些事。” 尤珈垂下目光，两只手放在腿上，交握到一起。 当年的事情，他最难以启齿的事情，他的噩梦，他的耻辱，他的伤疤……他还没和任何人说过。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能够听他说这些事。 “你知道我的左眼不太对劲吧？” “嗯，感觉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希尔诺点点头。 尤珈笑了笑：“你真的很会夸人。它代表着一项事故，是我导致的事故。” “就是那项事故，让老师您变成昨天晚上那个样子吗？”希尔诺关切地问。 “嗯。那场事故里，我的身体发生了异变，变成了这种样子。我体内存在着冥界的气息，这份气息需要我耗费所有的精力来压制。但有的时候，经受一些刺激，我就没法儿压制了。 “以前，我会昏过去。但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开始‘梦游’，暂且这么称呼吧。我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这很危险，非常危险。你能明白吗？” 希尔诺点点头，认真地说：“所以，老师您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在您梦游的时候看好您，防止您遭遇危险。” “……你呀。”尤珈将背放松，靠在沙发，单手捂住眼睛，低声笑着。 他笑得扬起了头，笑得胸腔都在颤抖。 希尔诺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笑，但对方笑得很开心，很畅快。 希尔诺情不自禁也浅笑起来。 “所以，老师，我可以呆在您身边，成为那个看好您的人吗？唔，我不是指恋人那种关系，暂时不是。 “但我可以成为您的学徒，在这种时候照顾您。您看，昨天我就将您照顾得很好，我有了经验。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希尔诺仔细数着自己的优势，越说眼睛越亮。 老师需要他，他能帮上老师的忙。 尤珈侧头看着他的学生，眼中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幸运。 他遇到了希尔诺，而希尔诺一心想呆在他身边。 真幸运，幸运过头了。 “你真的很想跟着我吗？”他问。 “当然！我一直很期待！”希尔诺小鸡啄米般点头。 尤珈老师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继续看着自己。 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只手触碰上自己的脸颊。 “谁做的？” 老师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 希尔诺只感觉到轻微的刺痒。 他很快意识到，那块位置是和利奥打架时受的伤。 “是我的那位前室友。他侮辱您，说了很难听的话。但是我将他打得更狠，这个伤是不小心留下的。” “就是他，说你勾引我？” 尤珈老师继续轻柔地抚着那块伤口，只在伤口周围的地方触碰。 但眼神却逐渐深邃起来。 老师竟然猜到了。 希尔诺点点头。 “好。”尤珈老师低声说了句，就和以前一样。 希尔诺还未理解这句简短话语的含义，老师便没再这话题上继续。 尤珈老师弯腰从茶几的下方取出一盒药，将一抹白泥在指尖晕开。 老师将指尖的药敷上自己的伤口，缓缓揉开。 冰凉又温暖。 “希尔诺，我今天提出让你跟着其他导师，不是不要你。我很想要你成为我的徒弟，但我忽然发现，我会伤害到你。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为什么会那样，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想亲自将你培养成更好的人。 “但是，如果在那之前……如果我将你亲手杀了怎么办？如果我让你受伤了怎么办？ “希尔诺，我会心疼你的，我也会恨我自己。” 尤珈老师手上的动作很轻柔，眼中的情绪很轻柔，就连说出口的话，都轻柔得令希尔诺心颤。 这是他第一次，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老师说出真心话。 他缓缓摇头，语气坚定。 “不会的，老师，您哪怕是失去理智后，也对我很好。” 希尔诺开始讲述森林里的事情。 一字一句，不留丝毫细节。 在听希尔诺讲到，自己是如何将对方禁锢住，又是如何咬着对方的锁骨，舔着对方的肌肤时，尤珈手上的动作微妙地一顿。 而他的学生无知无觉，继续赞颂着他的“温柔”。 “您看，老师，您真的很温柔。从来不会伤害到我，总是照顾我的感受。” 尤珈看着希尔诺单纯的目光，叹了口气。 他顺着上药的动作，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冷不丁说出了那句话。 “我如果将你上了怎么办？”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5节 如他所料，他的学生整个人定住了。 开始脸红，开始羞涩。 开始震惊，开始慌乱。 “我……我，您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尤珈笑了笑，凑到对方的眼前。 很近。 这回，他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欲望。 “那如果我说，我在你面前，是这样的呢？” 尤珈想，他确实不该给希尔诺太多的希望。 但更重要的是，他应当让希尔诺知晓，跟在自己身边的全部危险性。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欺瞒，而让希尔诺受到危险。 “下一次失去理智时，我说不准真的会上你。 “我很害怕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担心你，希尔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进退 尤珈老师那双异色的眼睛, 总会令希尔诺联想到交界线。 那是海与天空的交界，生与死的交界。 是阴沉的灰白高空上，从云层迸发出厚重的光亮, 自上而下俯瞰着深邃的无垠之海。 是无生命的灰蒙蒙一片中，孤寂眺望着湛蓝的海水，守望着生命的起点。 是在深邃的生命中, 凝视着轻淡缥缈的死亡。 希尔诺一直很想吻上这双美丽的眼睛。 现在, 这双眼睛沾染上欲望，对自己的欲望。 变得更加勾人。 ——他于是真的这么做了。 这次亲吻的是那只深蓝的眼睛。 希尔诺不太敢碰另一只灰眼，他害怕老师会疼。 这次, 是尤珈老师主动凑到面前的, 不怪自己冒犯。 这次，希尔诺连踮脚都不用，只需要用两只手攀住对方的肩膀，环住对方的脖颈。 这次，老师身上的清香依旧好闻, 还多了份沐浴后的清爽。 老师在颤抖，湿润的睫毛被自己亲吻得扑闪。 老师想躲，想推开 , 但连手都不敢放在自己身上。 于是, 只能被自己摁在沙发, 被自己缠上。 但自己的力气比不过老师，只要老师想，自己早就被制止了。 老师明明也很享受。希尔诺垂着视线, 默默地想。 “希尔诺, 你在做什么……”尤珈老师在僵硬过后, 终于开口了。 沙哑, 又轻又低。 很痒吗？ 希尔诺感受着老师颤抖的肌肤，想了想，伸出舌尖，在眼角周围舔舐起来。 被自己环抱住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双手臂缠绕上自己的腰间，抱得很紧。 尤珈老师半合着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被自己舔舐的蓝眼，湿润得像是在哭。 希尔诺了然地想，老师没推开自己。 老师的下意识反应，是抱住自己。 真希望老师的嘴也这么坦诚。 在听到尤珈老师说出那句话后，在得知老师对自己怀有欲望后，希尔诺心中已经做出判断。 现下对方的反应，不过是更确信了这份答案。 眼前的人，同样喜欢着自己，毫无疑问。 岸上的垂钓者终于舍得献出他自己。 而耐心等待许久的自己，则会毫不犹豫抓住机会，扑上去。 面对尤珈老师，他从来都是得寸进尺。 只要老师敢退一步，他就会坦荡地前进一步。 “老师，您说您失去理智后，说不准会上我。那我问您，如果我现在请求您和我做，您会答应吗？” 老师整个人完全僵硬了。 希尔诺勾起嘴角。 将战线从老师的眼睛，挪移到对方泛红的耳尖。 一路轻吻，一路引起对方难耐的战栗。 每次尤珈老师在自己耳边说话时，那些热意总会惹得他心痒。 希尔诺学着对方的样子，轻轻在对方耳边吐息，说出最柔软的声音。 尤珈老师果然不太能镇定，想要侧开脸。 但自己腰间的手臂却缠绕得更紧了。 希尔诺追了上去，继续软软地问着：“好不好嘛……” 他看见老师喉结微滚。 看见老师轻蹙起眉，别开脸，将视线落到窗外的雪景。 “希尔诺，你昨天才知道同性间的生理常识，今天就开始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老师您是怕我受伤吗？我相信您会很温柔的。”希尔诺大方地笑着。 “呵，温柔。你连具体流程都不懂，就觉得我会‘温柔’了。” 尤珈老师的声音恹恹的，如果不是看见了对方泛红的耳尖，恐怕会以为老师在抗拒自己。 希尔诺暗暗在心中记住了这点。 不能单纯听老师的声音来判断情绪。 尤珈老师很喜欢掩饰真实的想法，自己需要注意那些无法被掩盖的细节。 注意老师那条悄悄缠绕上自己手腕的尾巴。 “我是不懂，但老师您懂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会完全将我的身体交给您，我相信您。” 嘴上甜甜地说着，希尔诺在心里则有些犹豫地思考，现阶段能不能舔上老师的耳尖，能不能含住对方的耳垂。 就像老师昨晚上对自己做的一样。 会不会太过火？ 可自己刚才都舔了老师的眼睛，耳朵应该也没问题吧？ 不，还是有点不太一样，眼睛只是在外面舔舔，耳垂就会含进嘴里。 老师会介意吗？ 要不先只试试碰耳朵外轮廓？ 现在不乘胜追击，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要让老师一点点适应自己…… “希尔诺，你说过你不会为难我的。” 尤珈老师的这句话，像是从头顶上泼了桶冷水。 希尔诺眼神微动，收起心中的进攻。 看来这是老师目前对自己的极限了。 “好，我收回这个请求。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如果我继续‘为难’您，继续向您请求，您会答应我吗？” “……会。” 尤珈老师沉默了很久，才给出这个答案。 对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仍旧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 指尖却无意识地揉捏起泛红的耳朵。 那是希尔诺原本打算舔上去的位置。 希尔诺盯着那粉红上的葱白，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得到这个答案，我就很开心了。” 希尔诺真心实意地笑着，从老师身上退开。 他又忽然问。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6节 “您不愿意。是因为我曾经是您的学生？还是因为我很快就要成为您的学徒？是因为我太年轻了吗？或者您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和您做？” ——明明您也很想和我做。 希尔诺在心中默默加上这句话。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又在为难我了。” 希尔诺快速转动的思考，被这句话一下子卡壳。 他惊讶地看向尤珈老师，老师正低头把玩着自己的一缕白发。 白色的发梢缠绕在对方的指尖，像窗外的雪粘连。 “好，我不问。”希尔诺轻声说，停顿一会儿，“那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身份？” “一个月后，你会是我的学徒，我会是你的导师。” “好。” 希尔诺面上平静，在心中却开心地比了个耶。 尤珈老师就是这样的，如果直接开口要求做师徒，对方会顾虑这顾虑那，给出一堆拒绝的理由。 但只要自己更过分一点，提出更加不能接受的要求。 老师就会觉得原本的要求挺好的。 “虽然我们现在只是师徒，但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在清醒的状态下，向我告白，也会让您主动开口，邀请我做。” …… 尤珈一直都知道，希尔诺内里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软。 一个如此出众的孩子，一个常年保持第一的孩子，总该还是会有点棱角。 但希尔诺在自己身边时不会显露出来，甚至时常爱无意识撒娇。 有些小心，有些敏感。 很让人心疼。 他希望希尔诺能开心一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随意一点。 但现在……是不是随意过头了一点？ 看见希尔诺将脸凑近自己时，尤珈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最终，希尔诺只是亲上了眼睛。 ……不是接吻啊。 他有些失望，并悄悄将这份失望收起来，不被对方发现。 尤珈其实一直都挺想亲对方的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付出实践，对方就先做了出来。 还好希尔诺亲的是右边完好的眼睛，要是左边的灰眼，刺激性太大，自己说不准会翻身，当场将对方压倒。 希尔诺伸出了舌尖，开始舔舐。 ——谁教他这么吻的？ 尤珈感觉浑身都在痒，叫嚣着想要紧紧抱住对方，将对方与自己身体紧贴，彼此不留缝隙。 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仿佛如此才能止痒。 希尔诺说，想和自己做。 尤珈终于感觉到不太对了。 他纯洁的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果然是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子，把他学生带坏了吧？ 希尔诺连这种事情会痛都不知道，却一心一意地想和自己做。 用这种温软的语气邀请自己，主动献上自己。 尤珈感受身上涌起一股热流，一阵电流。 他心虚地看向窗外，看向飘雪的世界，想象着室外的冰冷，消减脸上的躁意。 希尔诺的腰好软…… 尤珈感觉口渴。 希尔诺说会将身体完全交付给自己。 他说相信自己。 感觉脑子在开花，每一个脑神经都在问：还不上？ 在希尔诺接着说出什么更不妙的话前，尤珈制止了对方。 “你说过不会为难我的。” 他们连恋人都算不上。 他连告白都不敢。 很多时候，尤珈会羡慕希尔诺的那份光亮。 勇敢而炙热，大胆而坦荡。 与他完全相反。 希尔诺的体温离开了。 尤珈挺想说别走。 但最终做出的，只是挽留着那抹发梢。 白色的柔顺发梢卷在指尖，仿佛这样便能悄悄抓住对方。 而又不被察觉。 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不是恋人，不是爱人，不是情人。 也绝对不会是床伴。 师徒会是最好的身份。 他们会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却又不涉及情爱。 害怕伤害到希尔诺，但希尔诺还无法独立前行。 希尔诺说愿意相信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危险。 那么自己会时刻小心，收好所有的尖锐。 “虽然我们现在只是师徒，但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在清醒的状态下，向我告白，也会让您主动开口，邀请我做。” 希尔诺笑得很灿烂。 尤珈想，这真的是个很耀眼的孩子。 对方想要的东西，都能通过理智的分析，点滴坚持的付出，一步步拿到。 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积累了他的自信。 但在自己身上，对方恐怕要失望了。 马库斯老师曾自称是个胆小鬼。 尤珈想，自己不愧是对方的徒弟，也没什么勇气。 为什么不能答应希尔诺呢？ 尤珈有一百个理由。 一百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每个理由的终点，都延伸向一件事实。 他是爱着希尔诺的。 他害怕食髓知味，沉迷于此。 然后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78章 纠结 临走前, 尤珈去见了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子。 他没做什么攻击，也没威胁什么。 就只简简单单说了点话，聊了聊对方的父亲, 聊了聊对方的母亲。 于是这个小子就哭了，真正地嚎啕大哭，哭得狼狈又难看。 真软弱。 人们无论戴多少面具, 都藏不住内心的软弱。 面具戴得越多, 内里越弱小。 如果不是弱小，又怎么会需要以面具示人。 但希尔诺会表里如一。 希尔诺会哭，却哭得很好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7节 希尔诺笑起来也很好看。 希尔诺当然很好看, 无论是外表还是灵魂。 所以……希尔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希尔诺前, 尤珈从未质疑过这个问题。 希尔诺是很好的。 但希尔诺的眼光或许不算好。 …… 目送尤珈老师离别，希尔诺有些失落。 他原本以为，这一个月都无法见到老师。 结果老师从天而降，救了他。 他原本以为，他们能开启一个月的同居生活。 结果第二天, 老师就得走了。 尤珈老师总会让自己患得患失。 这种情感体验，对希尔诺来说很新奇。 哪怕是几年前那一天，从家里发来的那通留言, 都没能让他产生过这种落差。 或许是因为那通消息对他而言, 早就有所准备。 但尤珈老师不会让他有任何准备。 老师会在自己以为胜券在握时, 突然给自己大浇冷水，也会在自己绝望想要放弃时，给自己最温暖的希望。 希尔诺曾以为, 老师游刃有余, 且熟于揣摩他的心思。 但昨天晚上的尤珈老师, 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老师似乎没那么强大。 老师甚至……有些脆弱。 尤珈老师在面对自己时, 也会和自己一样，犹豫，矛盾，乃至小心翼翼吗？ 这份困惑，或许能够在接下来一年的师徒生涯中，得到回答。 他轻松地想。 …… 回到亚弥斯后，尤珈首先去找了梅纳德。 “你从那监狱里逃出来了？”梅纳德一脸惊恐。 “……什么监狱？” “每天被锁在房间里，还不准和外界联络，可不就是监狱吗？”梅纳德拍了拍发小的肩膀，“所以，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尤珈简短地做起总结：“希尔诺遇到了危险，于是我又犯病了。但这次，我不是晕倒，而是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里，带着希尔诺出了考场，找人救他。因为违反了规则，被暂时撤职，获得了几个月的长假。” “你为期一天的监考生涯真刺激。”梅纳德真心感慨着。 “我来是想问你，我以前有过这种状态吗？你不是说，我以前都是当场昏倒？”尤珈神色凝重。 “你要是以前会梦游，我才不会管你。你这是担心以前给我添麻烦了吗？真难得。”梅纳德啧了声。 “不，我是担心我以后会给希尔诺带来危险。” “算了，也不指望你体谅你的好兄弟。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收他为徒了？记得你之前还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整天和我哭诉，说你害怕毁了他、伤害他。” “你原来还记得……而且我也没找你哭。”尤珈有些心虚。 梅纳德了然地耸耸肩：“是，你是没哭，你可不会在别人面前哭。你只会一个人找个角落默默地哭，哭完后再擦干净眼泪，板着个脸出来吓唬别人。 “说实话，你俩之间这种别扭，完全没任何必要。你就跑到你的宝贝学生面前哭一哭，然后他也抱住你哭一哭，你们对着彼此哭个一晚上，再到床上做个一晚上，这不就成了吗？” 梅纳德越说越起劲，甚至发现这个玩笑真的很可行。 他注意到尤珈脸黑了下来，便也识趣地收起笑，认真讨论。 “你确定你是梦游？你当时是个什么状态？” “希尔诺说，我当时会走，会说话，也能做出简单的反应。最重要的是，我失去意识的期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和现实也能对应。” 梅纳德沉思片刻，忽然说：“其实你以前也不算当场昏倒，昏倒前还是有点意识的。会惨白着一张脸，会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会重复一些刺激到你的话。要是有人莽撞靠近你，你还会用那种很恐怖的气息吓别人……” “停，你说的好像我是鬼一样。”尤珈对这番描述很是嫌弃。 “可不是么，你可比鬼吓人。”梅纳德也嫌弃地回了一眼，“但你每次都不记得了。我想，或许在这段你没印象的时间里，你的身体在凭本能行事吧。受到刺激后精神崩溃，梦境又忠实地反应现实中，大脑所接收的东西，这个说法怎么样？” “本能……” 尤珈觉得这个说法很是荒谬。 他的本能让他去抱着希尔诺舔，让他去咬对方的锁骨，还让他强迫希尔诺睡在一起？ 这本能未免有些变态。 ……他该不会真的是变态吧？ …… 新来的那位考官，希尔诺不认识。 想到自己要和对方住在一起，他有些紧张和不适。 这原本是属于尤珈老师的位置。 但等来等去，等到晚上，对方都没有到房间里来。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尤珈老师对校长先生说的话。 ——让新来的考官自带帐篷。 不会吧？ 希尔诺有些担忧地想下楼看看。 这可是冬天，绝对不能住帐篷的。 一推开门，就见到走廊上站着他的前室友。 希尔诺下意识皱眉，想关门。 但利奥却更快一步，抓住了门，声音怯怯。 “对不起，希尔诺，我道歉。我对之前说的所有话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的母亲？”希尔诺冷着脸反问。 “她来替换你的老师，成为考官了，现在和我爸住在一起……”利奥哭得更丧，整个人都垮下来，“我知道是你的老师安排的，我发誓我不会再做任何事，也不会再来找你。求你了，别把我的事告诉她，她受不了的……” 希尔诺对这种打报告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原来新考官是利奥的母亲，原来利奥竟然还会关心他的家人，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或许人都是这种复杂的构成。 最让他惊讶的是，尤珈老师竟然在走之前还做了这些安排。 现在，自己独自一个人住着大房间，还就此免受了眼前这人的干扰。 尤珈老师真的是，细心过头了。 …… 在犹豫了整整一个学期后，尤珈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 心理咨询室。 他坐在特殊的隔间里，听着同事的声音从另一边传出。 “晚上好，有什么想和我聊的东西吗？或者我来和你分享些有趣的事情，怎么样？” 尤珈沉默了片刻，两只手交叉到一起。 被处理过后的奇异声音，在小空间内回荡。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的心理咨询室，终于迎来了真正该来的人。（ 第79章 离不开 看见那只小猫被尤珈老师带走, 希尔诺其实还挺不舍。 老师说，猫咪很危险，不要靠近。 但仔细说来, 小猫没有故意伤害过他，最开始也只是扑到自己身上舔舔。 或许这是动物的本能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动物愿意靠近自己亲密。 ……奇怪, 老师昨晚上神志不清时, 好像也是这么干的。 微妙的，恍惚间，尤珈老师的样子, 在希尔诺脑海里又变成了一只猫, 一只更大更别扭的黑猫。 一个月见不到自己，猫咪会想他吗？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 希尔诺挂念着的大黑猫，正带着小黑猫，朝着心理咨询室走。 先前出了考场, 远离人群，尤珈便将金色的笼子变作项圈，环在了幼猫的脖子上。 浓郁的魔力交叉、相锁, 编织细密繁复的金色花纹, 在细软的黑毛间流转、徜徉。 “我看你可怜, 才去费工夫和那些人交涉，把你放在身边带着。你要是再在这里叫着要希尔诺，我就把你扔回他们的实验室里。”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8节 幼猫团在他的衣兜里, 没什么动静。 尤珈往兜里戳了戳, 感受到对方起伏的脊背, 明白这家伙又在睡懒觉了。 懒而馋, 还有小脾气。 要不是看希尔诺真的很想养只小动物，这只懒猫别想让他出手留下它。 希尔诺喜欢小动物，尤珈一直知道。 但每次，那些动物在见了希尔诺后，都会躲得远远的。 这时候，希尔诺的眼神就会有些受伤，又满不在乎地笑着朝他走过来。 如果希尔诺当初学的不是黑魔法，如果希尔诺没遇到自己。 像希尔诺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受小动物欢迎吧。 尤珈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他说。 科伦娜坐在隔间的另一边，看不到来者的样子，也听不到对方真实的声音。 她笑了笑，看来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与希尔诺一学期的探讨交流后，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真好，祝贺你。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喜欢的人，这是相当幸运的一件事。” 听到这话，哪怕对方看不见，尤珈仍点了点头。 能遇见希尔诺，对他而言当然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我可以听听你的爱情故事吗？我很喜欢听这类故事。”科伦娜说。 尤珈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不是爱情故事。我们，不是恋人。” “这样呀，那你目前是在做告白的准备吗？” “没有。” “你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你？其实很多人都会这样，你不用……” “不，我很确信他喜欢我。”像是担心对方不信，尤珈又补充了句，“他向我告白过了，还说只想和我在一起。” 科伦娜原本准备好的话，堵在嘴里。 这人好自信。 这么自信还来这里做什么？ 撒狗粮？ 科伦娜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敬业的温柔语气，继续延伸着话题。 “他可真爱你，听起来很让人羡慕。你说你们不是恋人，那么你们是遇到什么现实的阻碍了吗？” “没有，只是我拒绝了他。” “……为什么？你刚才说，你喜欢他，没错吧？” “嗯。但是，喜欢也并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对吗？” “也对。”科伦娜轻松地笑着。 或许对面的人，是追求自由和个人空间的那类人群。 这也不错。 只要双方都接受这种生活，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就在她思索起对方的来意时，声音再度响起。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但又别去想更进一步的事情？” 听到这话，科伦娜眼皮一跳，敛了敛心神。 她尽量保持话语的温和。 “也就是说，你既不想答应他在一起，不想给对方承诺，又想要对方待在你身边，满足你的需求？等一下，这位同学，虽然我不愿意干涉你们的私事，但是有些事情你真的不能做。” 越说到后面，科伦娜的语调越高，情绪越激昂。 就差把“人渣”这个词写在脸上了。 尤珈皱眉，不明白对方怎么误解到这个角度。 “我并没有要从他身上获取什么，也不需要他解决‘需求’。我只是想帮他，照顾他。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那么，你为什么不能选择和他在一起？”科伦娜震惊又费解，但还是引导性地反问着。 尤珈没出声。 他将手放进衣兜里，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像是以此分散注意力。 ——没有希尔诺的脑袋好摸。 面对沉默，科伦娜对心中的那份判断，有了少许确认。 “你在害怕吗？” 尤珈还是没回答。 科伦娜立即明白，这是默认。 这样的案例有许多，她不算陌生。 “你害怕和他在一起后，又会失去他？”她选择了最常见的一种情形来问。 尤珈继续沉默。 “你认为，在一起过后，他也许会不喜欢你了吗？可你不是说，他很爱你？也许你该多相信他一点。毕竟，在你眼中，他是那么好。” 这回，尤珈有了反应。 他低声说：“其实，他也没那么喜欢我。” 科伦娜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对方先前的话：“你看，你都说了，他是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这会儿又不承认了呢？” 尤珈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对呀，希尔诺为什么会表现出这么爱自己呢？ 自己什么也没有，有哪里值得被喜欢？ 希尔诺喜欢自己的什么？ 隐约间，尤珈记起来，希尔诺经常赞美自己。 希尔诺喜欢的是这些东西吗？ 但，这些和希尔诺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尤珈又低下头。 其实这算是他占了便宜，在对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接触。 毕竟希尔诺没见过真正好的人。 只要希尔诺见到其他…… 不对，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其他人，配得上希尔诺喜欢。 茫然间，尤珈再次给自己固化了认知。 “或者，我换个问法，一开始他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呢？我想，你们应该有一个不错的初见吧。一见钟情？还是在后来点滴的相处中……” 这个问题，尤珈知道答案。 他自信地开口。 “因为我钓着他。” “……嗯？” 尤珈继续自嘲地说：“他将仰慕当做了喜欢，我利用了这份混淆，放任他越陷越深……一开始是这样。” “那，后来呢？”科伦娜皱着眉问。 “后来……他对我的情感，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明白，我……后悔了。” “为什么后悔？” “他和我在一起的话，不会开心的……” “你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不是，你不懂……他也不懂。我，我会毁了他的。他和我在一起，不会开心。他本来可以过得更快乐……是我将我的想法，施加到了他的身上……对，是我……” 科伦娜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 她尽力梳理着对方的情感：“也就是说，你害怕失去他，也害怕伤害他，所以只想保持目前的关系。是这样，对吗？” 听到这两个理由，尤珈慌乱迷离的内心，突然安静下来。 害怕。 对，害怕。 自己是个胆小鬼，从来都是。 “可他离不开我。”尤珈冷不丁忽然说。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科伦娜发现，对面的人真的很难理解。 或许就连对方自己，都不理解那一堆矛盾混乱的想法。 科伦娜想了想，又问：“那万一，他得不到你的回应，放弃了，转头去喜欢别人了呢？” “不可能！”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29节 尤珈抓紧了膝头的布料，下意识喊出声，声音大得惊人。 科伦娜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察觉到失态后，尤珈又若无其事地低声说：“你不明白，他真的很喜欢我。” 这声音又低又平静。 和上一句比起来，像是恢复理智的精神病人。 ——这才是最诡异的事情。 科伦娜感到相当不对劲了。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或者说，对面那个人，究竟想要心中的人，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自己？ 科伦娜缓和起心态，接住话题：“哦？他有多喜欢你？” 引导对方，聊聊让对方开心的事情，有助于舒缓对方的内心。 尤珈眼神柔和了些。 “他……他想亲我，还、还主动要求我……主动邀请我做。” “……” 没谈过恋爱的科伦娜，感觉吃了一大口狗粮。 她今天的任务，或许就是开导对面的胆小鬼，勇敢接受爱。 “他对你来说是什么？”科伦娜引导着勾起对方的回忆。 希尔诺对自己来说是什么？ 尤珈毫无犹豫地张嘴，却发现那些词语到嘴边说不出来。 太纯粹了，让人有点……羞耻。 科伦娜了然地递出一串形容：“他是照亮你的光芒？是上天给你的礼物？是奔你而来的太阳？是你的药……这些都是，对吗？” 这样的人，科伦娜确实见了许多。 尤珈有些不自在，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反驳。 科伦娜笑了笑。 “他对你这么重要，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害怕了。你害怕失去他，害怕又变回独自一个人，害怕他因为靠近你而受伤。 “但是，如果你们互相信赖，互相扶持，或许你不会给他带来伤害呢？你都不问他，又怎么知道他在你身边，不会开心？哪怕最后你们真的分开了，但彼此共同度过了幸福的一段时光，不也很好吗？” 科伦娜一点点消除着对方的迷茫，试图帮助对方找回勇气。 “想象一下，你们未来在一起的画面，如何？” 在温柔的语气下，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尤珈放空着思绪。 他开始勾勒未来。 “如果我们真的成为了恋人，如果我们度过了幸福时光，如果我和他做了一遍又一遍……这个时候，他再提出离开我，和别人在一起……” 科伦娜眼皮又是一跳。 为什么直接快进到离开了？ 是不是剧本不太对？ 但对方仍旧喃喃自语着，语气缥缈，不真切。 “他一直很信任我，放任我做任何事情，对我没有防备。到时候……” 尤珈想象起未来的场景，模拟着自己的反应和情感。 希尔诺不要他了。 希尔诺喜欢别人了。 希尔诺，会亲吻另一个人，邀请另一个人做。 对着另一个人说喜欢。 另一个人会触碰希尔诺的身体。 另一个人会占据希尔诺的全部。 好绝望啊。 这份绝望是如此真实，降临到四肢百骸。 他眼中的浓郁愈加无光。 “到时候，我会将他关起来，谁也找不到他，他将只属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太胆小了，只敢将希尔诺关小黑屋天天做。 第80章 戒断反应 希尔诺感到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了。 距离考核结束, 还有最后一周。 他很想念尤珈老师。 尤珈老师应该也很想他。 但是，期间老师一次通讯都没打来过，连消息都不发。 他给老师发过去的信息, 从没有得到回复。 也问过梅纳德老师。 梅纳德老师却只笑笑说：“没有太大问题，你放心好好参加考核，不然尤珈会担心你的。哎呀, 我这边有点忙, 就先不和你聊了。” 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甚至连理由都不愿意换。 尤珈老师也在忙吗？ 可老师不是得到了长假期吗？ 希尔诺很担心。 但他同样明白，如果因为这份担心而耽误了考核, 尤珈老师会伤心的。 面上轻松地度过了一周又一周, 终于迎来转机。 这回是梅纳德老师主动联系。 “希尔诺，我想向你借你的衣服。首先，我不是变态。其次，这是给尤珈的。” “尤珈老师出什么事情了吗？！”希尔诺焦急地问。 “嗯……怎么说呢，他挺好的, 身上也没伤，也没走丢。就是不会在下雨天回家，也不会在饿了后自己找吃的。”说完后, 梅纳德自己都噗嗤笑出声。 这说法和希尔诺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在梅纳德老师的口中, 尤珈老师像个笨蛋一样…… “那、那老师需要我的衣服做什么？” “这个嘛……” 梅纳德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发小。 对方外表看上去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比以前更甚。 如果不是对方正蹲在人家宿舍的门口，或许确实挺能吓唬人。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只猫, 顶在脑袋上, 整个人显得更呆了。 先前这家伙总是不见踪影, 梅纳德还觉得对方说不准跑哪去散心了。 结果某天路过, 在这里碰见，吓了一跳。 这就是“梦游”？ 他的好兄弟似乎有点惨。 梅纳德试图劝过很多次，但发现尤珈这家伙每天起床后，雷打不动就爱蹲在学生宿舍门口，直到半夜才肯回去。 回去后倒也还算正常，知道自己吃饭，知道自己洗澡，知道自己上床睡觉。 当时梅纳德就瞅了一眼门牌。 嚯，果然是希尔诺的宿舍。 因为这里有希尔诺的气息吗？ “兄弟，你这回是真的有点变态了。”梅纳德默默地说。 眼见着对方呆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似乎再过几天连觉都不睡了。 梅纳德觉得自己还是得帮个忙。 “你的衣服上有你的气息，用这个钓着尤珈，也许就能让他安心呆在他宿舍里，别跑出来吓人。” 这句话的信心量很大。 大到希尔诺又是脸红，又是惊慌。 “老师他到底怎么了？” “你的老师想你了，整天蹲你宿舍门口。” 梅纳德本来打算找个借口，维护一下他发小的体面，后来又想起来希尔诺已经知道了尤珈的毛病。 便干脆全盘托出。 “他大概是又犯病了，我想想……因为一直没见到你？快一个月了，还真有这个可能。我想向你借一下你的衣服，或者其他带有你气味的东西，把他引回去。尤珈不能总蹲在你门口，看起来惨兮兮的。”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0节 犯病…… 希尔诺想起了老师上次的状态。 强大的，理智的，冷静的，温柔的尤珈老师，却被迫变成那副失去神志的样子，被迫成为那副脑子坏掉的样子。 老师这么好，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情…… 因为一直没有见到自己…… 希尔诺又是欣喜，又是后怕，又是心疼。 “我、我立刻——” “不，你不需要赶回来。你要做的是好好参加考核。这是尤珈希望你做的，否则清醒后，他会难过，会自责。你愿意他这样吗？” 梅纳德发现，他还是做了这对小情侣的搭线人。 真麻烦。 对面的希尔诺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好的，您可以随意借用我的衣服……如果老师愿意的话，他也可以直接住在我的宿舍里，这样他会不会好受一点？ “梅纳德老师，这段时间麻烦您照顾尤珈老师了。这种状态下的尤珈老师，其实很好哄的，也很脆弱。要是他让您生气了，也不是他故意的。老师其实很乖。 “至于宿舍的钥匙，在老师衣服的左边口袋有暗层，里面通常装有很多钥匙，最小的那一把，是我给老师的宿舍备用钥匙……” 听着对面希尔诺絮絮叨叨的话，梅纳德眉梢微挑。 就这，还需要他牵线搭桥？还需要他打助攻？ 他的好兄弟不会真的不行吧？ 啧啧感慨着，梅纳德道了谢，再三保证自己会看好尤珈，才挂了通讯。 低头看着仍旧蹲着的某人。 对方显然也听出了希尔诺的声音，方才一直困惑地抬头看过来。 应该说，这状态下还能听出希尔诺的声音，未免太奇迹了。 简直身残志坚。 “你的学生都做到这份上了，我的建议是……哎，算了，你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来，我给你找钥匙，帮你进去，这下你得开心了吧？” 梅纳德蹲下来，伸出手打算掏钥匙，尤珈没什么反应。 对方还记得自己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没攻击自己，可真感人。 一边在心里唏嘘着，一边掏出一大把钥匙，挑挑拣拣找到了希尔诺说的。 周身的气温忽然降了一降。 梅纳德手中动作一顿，就见他的好兄弟盯着自己……手上的钥匙。 眼神真冷，像是要吃人。 凭借几十年的默契，梅纳德神奇地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抓起法杖，他近距离回放了希尔诺的话。 一遍遍慢放。 “听懂了吗？你的宝贝学生说了，让你进去。我不是坏人，不是想擅闯你学生的家。” 他发小竟然还能认出钥匙，甚至还会做出点反应。 原来爱情真能治疗大脑。梅纳德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开门后，将钥匙塞回对方口袋里。 目送着尤珈顶着个猫走进房子，他啪地关上了门。 终于清净。 回程的路上，梅纳德突然想起件事。 也就是说，哪怕是这个状态的尤珈，也是一直都知道，他学生的钥匙在口袋里。 但一直不肯开门。 因为没得到希尔诺的允许。 这回，梅纳德真心实意叹了口气。 “你这陷得也太深了吧……” …… 这种感觉很奇特。尤珈想。 他还保持着清醒，但理智却与身体分离了。 他能清楚听到别人说的话，能看见眼睛传来的东西，能思考。 但是大脑掌控不了身体。 自己的身体像是离开了灵魂的躯壳，自发行走着。 有一种很强的剥离感。 某天清醒过来时，就这样了。 这就是所谓的本能？ 不过，这种情况比先前的昏倒好一些，也比所谓的梦游好一些。 至少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但很快，他在心里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见自己每天蹲在某个房子的门前。 不用看门牌也知道，这是希尔诺的房子。 他都往本能里刻了什么东西…… 不过还好，自己的身体只是蹲在门口，而不是拿着钥匙进去。 那是希尔诺的屋子，自己不能随便进。 头上那只猫每天都呼呼大睡。 这家伙是怎么跑自己头上来的？ 想把它拎下来，可惜手不听大脑使唤。 某天，梅纳德终于找到自己了，可惜自己的身体不听话，不肯回去好好待着。 尤珈稍有些伤感地想，有自己这么个发小，梅纳德这么些年大概也很辛苦。 对方明明是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 再到后来，他听到了希尔诺的声音。 梅纳德告诉了希尔诺这件事。 如果可以，尤珈挺想说：我很好，不要让希尔诺操心。 但显然，他的身体不可以。 希尔诺真的很关心他。 如果他们果真在一起了，他这副越来越不妙的身体，也只会让希尔诺痛苦担忧，乃至睡都睡不安稳。 好辛苦。 自己的身体走进了希尔诺的房间，然后……蜷缩在对方的床上。 感受着沾满希尔诺气息的床，用对方用过的被子包裹自己。 将脑袋埋在气息中。 尤珈骂了自己一句：变态。 头顶上的那只猫，则滑了下来，钻到希尔诺的枕头里，继续呼呼大睡。 尤珈又骂了句：两个变态。 这样的变态，希尔诺不会喜欢的。 …… 意识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也许，很快又要回到先前昏迷的状态，或者梦游的状态。 迷迷糊糊间，做了很多个梦。 每个梦，都以希尔诺离开自己作为结尾。 希尔诺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 他却感觉对方消失了有一年。 ……希尔诺离开了多长时间来着？ 希尔诺去做什么了来着…… 说起来，希尔诺是为什么离开自己…… 意识在窒息中逐渐消散。 沉入寂静前，尤珈乐观地想着，起码这次身体没感觉到太大的疼痛。 海浪拍打着意识的深处。 传递着破碎的呢喃。 【希尔诺，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不收你做徒弟了。】 【希尔诺，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希尔诺，你不是说想和我呆在一起吗？】 【骗人。】 【希尔诺是个骗子。】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1节 【希尔诺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希尔诺去哪里了……】 【希尔诺……】 【再见到你，我会把你关起来的……】 【真的……】 【你要是今天回来，我就不关你了……】 【明天回来也可以……】 【后天呢……】 【别不要我……】 …… 终于通过了全部的考核。 拿到那份热乎的证书，希尔诺甚至来不及仔细端详。 他匆忙应下友人们下次相聚的邀约，便什么也不顾地赶回去亚弥斯。 梅纳德老师说，尤珈老师在自己宿舍里，呆了整整一周。 期间，没有出来过。 “我也想给他送点东西吃，但他很凶地散发出那股恐怖的气息，我进都进不去。只能往里头丢点营养剂，希望他没忘记怎么打开。你问他怎么会这样？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把你的房间，当做他的领地了？” 回忆着梅纳德老师的话，希尔诺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到处是老师的气息。 床上的被子散乱着，与其他衣物一起堆叠，仿佛动物的小窝。 但小窝空荡荡，里面没有希尔诺想找的身影。 其余的桌子、书堆也全都是被动过的样子。 老师似乎在每个角落都逗留过。 地上散落着几只空的营养剂，这令希尔诺稍微安了心。 角落里，有个小小的黑团子。 是那只猫。 在呼呼大睡。 希尔诺有些惊讶，老师竟然一直带着对方。 惊讶过后，努力感知起老师的气息。 ……到处都是。 可这房间里也没什么浴盐浴盐地方可以藏人。 希尔诺查看了几处地方，最后，停留在紧闭的衣柜前。 上次，老师也是窝在一堆杂物里。 尤珈老师似乎很喜欢钻到这些漆黑的角落。 这样会有安全感一些吗？ 吱呀。 希尔诺终于打开了衣柜的门。 “尤珈……” 称呼还没喊完，希尔诺就被拖进了衣柜里。 柜门被关上，一片黑暗。 狭小的空间内，老师的气息更加浓密，毫不掩饰地侵略着鼻腔。 本就没多少伸展四肢的位置，希尔诺被迫缠上对方，紧贴。 凶狠的吻如同骤雨般席卷而来。 背后垫着柔软的衣物堆，身上压着老师的身体。 对方的手掌紧紧摁住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要吻进最深处。 某样柔软的事物，趁着自己说话时还未收拢嘴，伸了进来。 在口腔中细密地掠夺气息。 像是巡视领地，像是打上标记。 紧凑的水声中，嘴角流下承不住的津液。 这是个深沉且潮湿的吻。 是瘾君子的放纵。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希尔诺还不能独立，离不开我。 还是尤珈：希尔诺什么时候回来……（用希尔诺的东西做窝）（不满足）（干脆蜷缩在衣柜里） 第81章 献出自己 视线被剥夺后, 其余的感官愈加敏锐。 紧闭狭小的柜子内，弥漫着老师的气息。 那是代表着安全感的气息，是希尔诺喜欢的气息。 尤珈老师对自己总是相当温柔。 这是希尔诺第一次, 面对这样的尤珈老师。 现在的尤珈老师，像是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水面的浮板。 巨浪埋没淡淡的温情, 卷起无垠的黑暗。 黑暗通向灵魂的深处, 揭开克制，揭开隐忍，揭开所有藏存的念想。 如果尤珈老师接下来, 想要做那件事, 希尔诺都不觉得惊讶。 在这隐秘的黑暗中，在自己生活了五年的房子里，在仿佛象征禁忌的衣柜内。 希尔诺对这种事情，其实没太大兴趣。 他对身体上的享受一向不在意。 不在意吃穿，不在意玩乐。 不在意世俗意义上的许多东西。 哪怕是那个潮红的梦, 重点也从来不是身体的感受。 他也想象不出来，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自己真正欣喜又渴望的，是梦中坦诚又主动的尤珈老师, 是梦中与他做着最亲密事情的尤珈老师, 是梦中仿佛与自己成为恋人的尤珈老师。 至于这种事本身, 希尔诺没太在意。 但尤珈老师很在意。 飘雪的那一天里，希尔诺试探着邀请老师。 老师在抵触，老师在慌乱, 老师在掩饰, 老师在回避。 尤珈老师, 其实很想和自己做那件事。 希尔诺确定了这一点。 和自己做过这件事以后, 老师会开心一点吗？ 老师会开始想要接受自己吗？ 哪怕，只是让老师获得短暂的舒服呢？ 希尔诺学着老师接吻的方式，回应着，安抚着。 边思考边打磨起自己的吻技。 不过……尤珈老师说过，开始前要经过很复杂的准备，否则会很痛，会受伤。 现在的尤珈老师显然不算清醒，大概是没办法完成。 而自己…… 希尔诺有些懊恼，为什么当时不了解得全面一点。 他当时光顾着把自己和老师的脸，放在那些图片上幻想了。 不开心。 希尔诺将手一寸寸触碰，从老师的后颈到柔软的发旋。 手指深深陷进毛发中，轻轻晃荡，抓紧又松开。 细密的发丝，像是最上乘的布料，像是最可爱的毛绒玩具，亲吻着掌心。 老师的头发真的很好摸。希尔诺想。 就像在撸猫咪。 漆黑中，想起来尤珈老师的手，也是抵在自己的后脑勺。 应当是陷进了厚密的白发中。 指根会插入发根间，白色与白色相叠。 摁得很紧。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2节 像是头皮按摩，相当舒服。 幸好昨天晚上仔细洗了头发，老师摸起来手感也应该不错。希尔诺暗暗想。 由于被尤珈老师托着后脑勺，希尔诺没感觉到衣柜的冷硬。 甚至很暖和，暖和过头了。 身上紧贴着温暖的人形抱枕，将冬季长途奔波的冷意，一消而散。 疲惫却由此被熏得越来越浓，浓成困倦。 有点困。 要是在这里抱着尤珈老师睡觉，应该会很舒服吧。 不过，还不能睡。 希尔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将手掌抚上老师的胸口，五指张开，轻推。 这份轻微的动作，引起了尤珈老师的注意。 对方放缓了深吻的动作，退出来。 改为舔舐着自己的嘴角。 哪怕老师意识都不清醒，但还是会满足自己的想法。 因为自己拥有老师的偏爱。 希尔诺勾起嘴角，有些痒。 “老师，我们试试吧，就在这里，就现在。” 舔舐的痒意停下了。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希尔诺却觉得，老师在打量自己。 像是进食前，打量着食物。 尤珈老师能听懂这句话，这很好。 希尔诺扬起脖子，凑到对方的耳边，轻轻重复了一遍。 “试试吧，我和你，好不好？” 这一次，没用敬语。 就像他们果真是恋人一样。 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 老师说准备不充分的话，会很疼。 希尔诺从来是怕疼的人，他承认。 但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尤珈老师想和自己做这件事，但是不敢。 希尔诺想实现对方的心愿。 ……毕竟，万一，老师这辈子都不肯实现这份心愿呢？ 为了不让老师内疚，不让老师自责。 他会在老师清醒后，笑着说是自己主动的，说自己很舒服很享受。 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更好的办法。 就说这次和上次一样，只是简单地抱在一起睡觉。 只要自己不表现出异样，老师不会发现的。 “好不好……” 希尔诺又轻轻问了一遍。 这回，老师动了。 尤珈老师保持着这份极近的距离，将毛绒的脑袋凑近。 呼吸带来的热气洒在颈窝间。 痒。 尤珈老师伸出了牙尖。 抖动的电流攀爬至全身。 电击敲中着神经，敲击着那块肌肤。 灵魂都仿佛震颤。 老师的牙尖又触碰到那个位置，与上次分毫不差。 希尔诺这次没有出声。 但老师的轻咬却很快停了下来，使得轻微酸麻的感觉只产生了一瞬间。 舔舐。 希尔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抹红痕，那枚老师所打上的标记。 尤珈老师的舌尖，会在这印记上来回搓弄。 再然后，老师抱住自己，将脑袋挤在自己的颈窝里。 安静地睡去了。 希尔诺听着耳边悠缓的呼吸声。 听着砰砰的心跳声。 在几十声心跳过后，终于闭上了愣怔的眼睛。 他终于想起来。 上一次。 上上一次。 尤珈老师都是这样的。 抱着自己，然后安静地睡上一觉。 就像这是对方所能想象的，最幸福的事情一样。 希尔诺将脑袋与老师的靠在一起。 在酸涩中进入梦乡。 老师轻微的呼吸，像是摇篮曲。 在耳边回荡，回荡。 荡进了十多年前的午后。 闷热的时节里，凉风吹过，卷走暑气。 他也是这样抱着尤珈老师，但只敢抱着一只胳膊。 舒服地在微风中小憩。 田野中，一片金黄随风摇晃，掩映着他们的身影。 就这样单纯地躺在自然间，躺在天地间。 担忧着凶狠的大鹅，想着下午要缠着对方讲的话题。 那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候，爷爷奶奶的面容还很清晰。 等到晚餐时，他便能拉着大哥哥的手，邀请对方来一同用餐。 大哥哥不会主动前来，但也不会拒绝。 爷爷奶奶也很喜欢大哥哥。 饭桌上，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直到他与老师分别，老师给他留下一本笔记。 直到他与两位老人分别，离家求学。 直到他进入亚弥斯，再次见到记忆里有些模糊的面容。 直到有一年从家里打来的一通消息。 直到他匆匆忙忙赶回去。 直到最后半个月的床前照顾。 直到两座墓碑。 直到呆坐着哭了一晚上。 直到尤珈老师成为他唯一的家人。 如果老师愿意接受他。 …… 希尔诺醒来时，感到眼睛肿了。 但脸上没有黏腻的泪痕，像是被细细擦干过。 不再是蜷缩在拥挤的衣柜里，而是躺在明亮宽敞的床上。 似乎睡了很久，做了很长一个梦。 他忽然想起来梦中的身影，猛地坐起身。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3节 转头就见到那个人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像是看了很久。 尤珈老师的眼神已经恢复冷静，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 “希尔诺，我不知道未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下次醒来时，看到的是不是没有呼吸的你。就像你所看见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身体……” 希尔诺立即打断了老师的话，声音坚定。 “您这次是因为想我，所以才变成这样。您的身体在想念我！所以只要以后我一直呆在您身边，让您开心，让您不为我担心，您就能好好的！” 尤珈老师轻声笑了下。 没再争辩什么。 只是一只手握紧法杖，另一只手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金色的符文在他指尖纷飞，像是闪着金粉的蝴蝶。 蝴蝶环绕上老师苍白的脖颈。 融在了肌肤上。 一枚流动着的、闪烁神秘符文的金色项圈，紧紧贴合老师的脖子。 恰好顶在喉结下方，不偏不倚。 让人觉得合该就在这里。 希尔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接着，尤珈老师牵起了自己的手，摊开自己的掌心。 那修剪圆润的指尖，在掌心间弹弄、回荡。 带来阵阵痒意。 最后一笔落下。 一圈复杂灰色的金色图案，在自己的掌心亮起。 又隐没于肌肤间，消失。 尤珈老师看向自己，眼神认真。 “希尔诺，我不知道怎么控制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伤害你。 “但是，从今往后，如果我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举动，你都可以唤出这个魔法。 “没有什么复杂的咒语或是手势，只要你在脑海里想，它就会立刻被激活。” 希尔诺感觉到掌心的沉重。 感觉到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剧烈。 他轻声问：“魔法的效果是什么？” “我会当场死亡。” 这是尤珈所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 能保证接下来的一年师徒生涯里，希尔诺平平安安的方法。 希尔诺凝望着尤珈老师脖颈间的金色。 相当好看的金色。 金色是什么呢？ 金色寓意着希望，寓意着约定。 寓意着某样一辈子的诺言。 心脏跳动的声音真是太响了。 太响了。by兎言 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震惊？感动？心疼？酸涩？ 也许都有。 他也认真地看向尤珈老师，反握住对方的手。 露出虔诚的目光。 露出温柔的笑。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等我们结束了师徒关系，等您愿意接受我，等我们真正成为恋人，成为伴侣…… “您可以将这枚环再缩小一点，戴在您的无名指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他需要我 尤珈从来认为, 魔法师不能偏科，不能局限于某一个领域。 他研究着黑魔法，走到了很遥远的位置, 其他类的魔法也未曾忽视。 他有自信和钻研元素魔法的大魔法师对打，也有自信和梅纳德探讨魔法阵学上的问题。 至于白魔法，则没办法深入。 倒并非因为天资。 很小很小的时候, 尤珈看得到灵。 他拥有最优秀的魔法天赋, 他在认识到这个世界存在魔法时，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不平凡。 他眼中的世界与别人不同。 绚丽过头了。 但，他却选择了黑魔法这条路。 孤儿院里的书籍, 大多是讲述黑魔法, 尤珈接触得最多的也是黑魔法。 现在想来，那既然是克里斯托弗开办的孤儿院，原因也再清楚不过了。 克里斯托弗恨不得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去学黑魔法，在里面卷出个最强者给他开门。 克里斯托弗自己开不了门，因为他是白魔法师, 这辈子与黑魔法无缘。 灵界和冥界的气息，无法同时在一个身体里运转。 尤珈在孤儿院里，自学施展出了第一个黑魔法。 当身体与冥界的力量开始接触, 灵界的存在便不再爱戴于他。 他失去了看见这个世界的眼睛。 绚丽的世界不再接受他。 尤珈从未后悔过选择黑魔法。 ——原本。 直到遇见希尔诺, 直到最近一年。 尤珈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教给希尔诺的, 不是黑魔法，希尔诺会不会过得更快乐一点？ 哪怕是一起研究魔法阵学呢？ 希尔诺，连普通的宠物都养不了。希尔诺很喜欢它们, 可那些动物害怕希尔诺。 希尔诺, 会遭到别人的畏惧和猜忌。那些人会用刻板印象诋毁希尔诺。 说起来, 希尔诺走上黑魔法这条路, 完全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 他没有给希尔诺选择。 希尔诺当年什么都不懂，就被迫做下了影响一生的决定。 自己到底为希尔诺带来了什么？ 尤珈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自己，希尔诺说不准会去学习白魔法。 希尔诺会是名优秀的白魔法师。 他善良，温和，爱帮助别人。 他拥有美丽的灵魂，艾莉西亚曾这么评价过。 他热爱这个世界，会因为治愈他人而幸福快乐，感到满足。 但因为自己，希尔诺还没能判断是否拥有这份资质，便彻底被断绝了前路。 好可怜的希尔诺。 好混蛋的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希尔诺说不准会去学习元素魔法。 希尔诺常常说，魔法是很美丽的。 希尔诺纯粹地喜爱着魔法。 但黑魔法和“美丽”这个词，实属搭不上边。 黑魔法是晦涩的无趣的压抑的危险的。 元素魔法则不同，它可以是盛开的火花，可以是七彩的水球，可以是在空中弹奏音乐的风。 希尔诺富有探索精神，曾说想要探寻世界上各个奇异的地方。 元素魔法在他的手上，或许能玩出各种的花样，或许能变出很多新奇的东西。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4节 但因为从小努力学习黑魔法，没有多余的时间或精力，希尔诺连最基础的元素魔法，都不太会用。 好可怜的希尔诺。 好混蛋的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希尔诺说不准会去学习魔法阵学。 希尔诺挺喜欢看书的。 即便是在元素魔法学院，希尔诺的阅读量都算得上出众，梅纳德是这么说的。 也许希尔诺会想要安静地过完这一生，想要不被打扰地多看点书。 办公室里，每次希尔诺看书的样子都很专注，像是一株低调盛开的花，不涉足尘世间喧嚣。 但因为自己，希尔诺学习了很多攻击类魔法，将来会更加奔波，更加劳累。 好可怜的希尔诺。 好混蛋的自己。 自己能够给希尔诺带来什么？ …… 尤珈从混乱中睁开眼。 大脑久违地感到舒适与轻松。 怀中有温暖的东西，在呼吸。 尤珈这次连惊讶都没有。 希尔诺又来找他了。 可怜的学生，和他脑子有病的老师。 好辛苦。 而这个有病的老师，甚至还会在潜意识深处，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学生关起来。 好可怕。 打开衣柜的门，让明亮的阳光照进来。他提前用手护住了希尔诺的眼睛，但没护住自己的。 于是这份过于耀眼的亮光，刺痛了尤珈的眼睛。就像阴暗的下水道的老鼠，被太阳吓得无处遁形。 尤珈自嘲地笑笑，用空出来的手背擦干生理性的泪水。 小心地将希尔诺抱出来，放在床上，给对方盖好被子。 掖被角时，看见了锁骨上那抹红痕。 鲜亮的牙印，比上一次清晰多了。 他手上动作一顿。 想问问疼不疼，想按摩消印子，想说声对不起。 但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方的睡颜。 希尔诺睡着时的样子，乖得像天使一样。 但他的天使刚才却被迫缩在漆黑的衣柜里，不知道在里面委屈地呆了多久。 阴暗又窒息的衣柜，很适合自己这种人。 不用多想都猜得到，肯定是自己钻进去的。 然后，希尔诺又跟着来找自己。 如果他们是情侣，如果他的理智永远不会消失。 那么这还可以看做某种情趣。 但可惜，现实没这么温馨。 他们不是情侣。 他的脑子有病。 他们没有安全词。 下一次。 下下一次。 不知道多少个下一次后。 当希尔诺再满怀期待、自信满满地钻进漆黑中，来找他，来拥抱他。 希尔诺见到的，会是这个胆怯的“尤珈老师”呢，还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不知道多少个下一次后，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还会是活生生的完整的希尔诺吗？ 或者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希尔诺，用恐惧厌恶的神情看着自己？ 希尔诺也许会哭。 希尔诺正在哭。 希尔诺正哭着动嘴唇。 尤珈睫毛轻颤，俯身倾听起对方的梦呓。 希尔诺喊着的，是他的家人。 学生的信息都存在数据库里。 尤珈先前每天都会翻看希尔诺的信息库，防止对方发生意外。 他当然知道，抚养希尔诺的两位老人，都已经寿终正寝。 算算时间，也确实相当高龄。 犹豫了下，还是蹲下身，靠在床边。 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抚着对方不安的眉头。 希望希尔诺能尽快度过噩梦。 于是，这样近的距离下，尤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只有你了……” 尤珈沉默地看着这样的希尔诺。 听着希尔诺微弱的梦呓。 听着自己的心跳。 尤珈没有过家人，勉强只有一个发小。 他不太能理解“家人”的分量。 也没想过失去家人，对希尔诺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看来，希尔诺很想要家人。 原来如此，希尔诺想要和自己成为家人。 好可怜的希尔诺，把自己这样的怪物当做家人。 好可怜的希尔诺，如果失去了自己，会哭得很伤心吗？ 尤珈轻轻擦拭着对方眼角的泪珠。 哄着念着：“我在，我一直都在。” 所有的害怕，所有的犹豫，突然没有了意义。 自己恐惧着失去，但这份恐惧和希尔诺比起来，不值一提。 希尔诺需要自己。 那么，在希尔诺需要自己时，“尤珈”这个人必须陪在对方的身边。 并在希尔诺不再需要后，安静退场，永远消失。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希尔诺不被自己所伤害呢？ 尤珈余光看向床脚。 那里，一只黑团子睡醒了，一边叫着一边想要爬上来，想要凑到希尔诺身边。 对方的脖子上是自己用魔力编织的项圈。 这是对付顶级危险野兽专用的东西。 在自己的改良下，对冥界生物有特攻。 能瞬间致死。 尤珈想，找到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重病加重 希尔诺的眼睛很浅。 那片清亮的蓝色, 像是最轻盈的天空，任何人在这样的晴天下，总难以产生负面的情绪。 尤珈在白天时, 没有驻足欣赏天空的习惯。 永远做不完的工作……这番说辞并非哄骗。 只有在深夜里，寂静中，灯光下, 厚重桌面前。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5节 他才会稍加眺望窗外的夜景。 漆黑一片。 印象里, 天空总是黑的。 那种湛蓝色的、能迎来一天好心情的景色，与他无关。 直到后来，监控影像中。 那个白发的身影, 总也披着夜色出行, 披星戴月。 于是发现，无数个夜晚里，自己其实不算孤独。 这份陪伴，尤珈并不想要。 希尔诺，不适合漆黑, 不适合孤独，不适合困乏，不适合痛苦。 这些尤珈最熟悉的词汇, 不该出现在希尔诺身上。 希尔诺和自己不一样。 希尔诺需要正常的睡眠, 正常的生活, 正常的……伴侣。 自己的身体发生着时时刻刻的异变，承受着时时刻刻针刺般的疼痛。 就连安稳的入睡，都成了很遥远的记忆。 ……确实是很遥远的记忆。 自那次事故以后, 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是在一片金黄间。 很小的希尔诺抱着他的手臂, 这该是一个相当不适的姿势。 但尤珈却睡得很安稳。 因为难得静下心来, 将自己托付于天地自然间？ 因为凉爽的风在燥热的时节，显得尤其珍贵？ 因为隐隐绰绰的摇曳的金黄色，像是一只虚幻的梦？ 也许是因为，蓝色轻盈的天空，真的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他的天空不在头顶之上。 他的天空比天空更轻盈，更浅，更明亮。 晴天，在希尔诺的眼睛里。 希尔诺的眼里，倒映着他的眼。 就像天空眷恋着深邃的海。 在海天一线上相吻。 这是尤珈第一次主动吻起希尔诺。 在清醒的状态下。 ——他当然是连唇角都不敢触碰。 这里仍旧殷红微肿，残存自己的痕迹。 这里才刚吐出了令人难耐的话，令自己心颤。 尤珈情不自禁凑了上去。 在最后关头的迟疑下，轻轻捧起对方的脸，改变了落点。 蜻蜓点水般，点上那片晴天。 …… 希尔诺做好了老师拒绝的准备。 他不觉得尤珈老师该答应自己。 只是老师身上的情绪是那样沉重，那样空洞。 陷在真空中，落不到地面；被潮水所拥挤，得不到喘息。 这枚金色的圆环，是出自老师之手的艺术品。 晃在眼前，贴合着苍白的肌肤。 收敛着魔力，浮动晦涩的咒语。 真美。 尤珈老师不会愿意取下它。 但只要自己一辈子不激活，那么它就真的只会是最美的艺术品。 希尔诺其实挺想说：老师，您也教教我吧。 他给他自己戴一个，再将生命的另一端，塞在老师的手心里。 彼此牵动着对方的生命，想想就很浪漫。 但老师不会愿意的。 希尔诺早就意识到了，尤珈老师真的过于在乎自己。 那么，让这枚沉重的金色，变成更精巧、更轻松、更浪漫的东西呢？ 他说出了口。 想要缓和老师心中的压抑，想要为它赋予更轻盈的意义。 又或许是更沉重的意义。 希尔诺连笑意都还没完全舒展开来，都还没看清老师脸色的神情。 就见到尤珈老师倾身靠近。 眼角被落下一吻。 希尔诺舍不得眨眼。 还没来得及涌上欣喜，老师又退开了。 “……” 看着对方不自在的目光，希尔诺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这是个主动的吻。 他都不期望老师能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来回答自己。 刚想主动递出台阶，让老师别太为难。 就听到他最喜欢的声音，说出了他想都不敢想的话。 “希尔诺，一年之后，如果你还是……我的意思是，我会主动……如果你愿意在那个时候，接受我的情感，我们可以先在一起试试看。” 尤珈老师换了几个说法。 像是连“喜欢”和“告白”这种词语，都难以说出口。 老师眉眼间很平静，语调也很普通。 像是过去每周给自己补课一样，提出着他的建议和评价。 又或是在桌前轻捻着眉头，礼貌地请自己帮忙泡点茶。 还像是每次公开的演讲，每次公开的授课，每次…… ——停，停，希尔诺，别瞎想了！ 希尔诺感觉自己分成了两半。 一半开始神游，开始呆滞。 另一半疯狂摇晃自己，要自己赶紧接上老师的话。 “真、真的吗？”他又结巴又干巴地问。 “嗯。” 希尔诺特别想扑到老师怀里。 但在他实行动作前，又另一样东西，扑到了他的怀里。 是那只猫。 在方才的聊天中，黑团子终于爬上来。 翻山越岭，历经险阻。 顶着旁边站着的人冰凉的目光，扑到心心念念的人类怀里。 希尔诺眼尖地发现了毛发间的金色。 他高高举起猫咪。 “老师，猫猫和您是同款项圈诶！” 希尔诺有些惊喜。 这个发现令老师脖子上危险的东西，变得可爱了许多。 猫猫脖子上戴着项圈，尤珈老师的脖子上也戴着。 想象着老师抱着眼前黑猫的画面，希尔诺勾起嘴角。 ……不过，这项圈戴在尤珈老师脖子上，更好看。 漆黑的小猫不知道眼前人类的想法，不知道自己被“拉踩”了一番，仍旧欢快地扑腾着，蹭起对方的脸。 发出满足的哼哼。 …… 在希尔诺觉得短暂到不可思议的吻中。 在海水试探着触碰天空的刹那。 尤珈已经为他和希尔诺的未来，做好了完美的畅想。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6节 希尔诺需要他成为导师，那么自己会领着希尔诺前行一年。 希尔诺需要家人来陪伴，那么自己也会忠诚地做好家人的身份。 希尔诺需要别的新鲜感，那么自己……自己会在失控前解决掉自己这个麻烦。 希尔诺需要打开那扇门，那么自己会铺好所有的前路，并打扫干净后路——这一年以来，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好完美的未来。 尤珈看着与小猫玩耍的希尔诺，脸上泛起有些病态的潮红。 很淡，淡到几乎看不清。 但苍白的脸却将这份红润衬托得夺目。 像是久病的患者，终于感受到脉搏的鲜活跳动。 却在希尔诺看过来时，恢复到冷静的样子。 恢复成希尔诺……仰慕的幻觉。 “嗯，同款。”尤珈微点头，神色淡淡。 同款的怪物限制器。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将前半生的心血交付给希尔诺，托付出自己灵魂上的生命。 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将后半生的死亡交付给希尔诺。，托付出自己身躯上的生命。 只要希尔诺在学成之前毁了那本笔记…… 只要希尔诺心念微动激活掌心的魔法…… 尤珈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心跳在耳边砰砰喘息。 他曾因为自己随时能毁掉希尔诺，而慌乱，而窒息，而呕吐，而恐惧。 现在，意识到希尔诺能随时毁了自己。 感到难以言喻的—— 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目光 希尔诺回忆着记忆里, 其他人撸猫的样子，开开心心地服侍着眼前的小黑猫，又揉又挠。 第一次撸小动物, 有点上瘾。 ——当然，尤珈老师是特别的例外。 想到此处，他忽然察觉到老师的沉默, 随意地看过去一眼。 尤珈老师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与自己对上视线后, 平淡的眼神里，露出些微的困惑。 就像是从鼻腔发出慵懒的反问：怎么了？ 希尔诺笑了笑，很兴奋地问：“老师, 它有名字吗？” 尤珈老师瞥了眼自己怀中的猫, 猫咪于是发出两声咪呜。 “它想让你给它取名字。” 希尔诺的眼睛相当明显地一亮。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做成了许多件。 被尤珈老师主动吻眼睛。 被尤珈老师许下承诺。 撸到了货真价实的小猫咪。 还可以给小猫取名字！ 他更抱紧了小黑猫，将不到巴掌大的一团，托在脸颊旁轻蹭。 没意识到身旁人的视线，落到了相蹭的脸颊处。 小猫忽然抖了抖耳尖。 然后更热情地与自己贴贴, 连两条尾巴都缠上了自己的手腕。 “乖，乖……”希尔诺揉着对方的头顶，轻轻安抚, 没有意识到房间内的暗流涌动。 他知道小猫不是普通的小动物, 先前被“袭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但他相信尤珈老师。 既然老师默许了自己的触碰, 那猫咪肯定很安全。 名字……名字…… 黑色的毛发，金色的眼睛……那就叫小黑吧！ ……开个玩笑啦。 小猫的名字不能太随便。 希尔诺在心中偷笑了两下，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难得显现出些孩子气来。 “老师, 我想好了！” 希尔诺张嘴说出了一串很长很长的名字, 然后半点不停顿地解释起每一个组成部分的由来。 像是要将所有的祝福都融入到名字里。 他期待地看向老师。 尤珈老师眨了眨眼睛, 赞许地点头：“很好的名字。” 希尔诺更开心了。 老师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但怀中的小猫却似乎不这么认为。 它开始发出急切的声音, 甚至伸出来爪子想要扒拉自己的下巴。 希尔诺没打算躲开。 被猫咪挠也是撸猫的一个环节，他从前可羡慕其他人了。 从前遇到的猫只敢逃得远远的，不愿靠近他。 但尤珈老师的手迅速伸了过来，一把将黑团子薅了回去。 “希尔诺，它似乎活泼过头了，甚至还想挠你，也许并不适合做宠物。” 尤珈老师托着掌心间的小猫，小猫耸拉着尾巴开始委屈地咪咪叫。 “没关系，老师，我很喜欢这种活泼的小动物。而且它的爪子那么软，伤不到我的。”希尔诺仍未减笑意。 “这么喜欢啊……” 尤珈老师的声音压得挺低，鸦羽般的睫毛也垂得很低。 他用修长的指头点了点小猫的脑袋。 小猫的两条尾巴扫了那节手腕一下。 好可爱。 两个都是。 希尔诺感觉心都化了，眼睛弯得更愉悦。 ——完全没察觉出两位间的不和。 尤珈老师又和小猫的尾巴玩耍了几个来回后，忽然冷不丁开口。 “希尔诺，不如平常就叫它‘小黑’？它的智商不太够，或许记不住你用心取的名字。以后你取的名字就是它的全名，‘小黑’就是它的日常昵称。” 漆黑的幼猫瞪大了金色的眼睛。 走在街上叫一声“小黑”，应声的黑猫能够蹲满一个屋顶！ 想要抗议，不抗议不行！ 但脑袋又被那根可恶的指头重重抵下去。 “好呀好呀。” 本来希尔诺觉得“小黑”这名字有些简单，但从尤珈老师口中说出来，就变得很有韵味了。 他也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给宠物取名也许是简单为好。 但尤珈老师刚才仍旧夸了自己取的名字。 希尔诺眨眨眼睛，笑得更灿烂：“那老师，我现在可以去签那份师徒申请书了吗？” “可以。” 尤珈老师收回了方才盯着自己下巴的视线，看了眼时间。 希尔诺怀疑，老师先前仍旧担心自己的脸被挠了。 自己倒也没这么娇气。 脸被划一下不算很疼啦。 ……大概。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打算就这么跟着老师去办公室。 至于宿舍的混乱，就等回来再收拾。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7节 “等一下，希尔诺。” 老师叫住了自己。 “嗯？”希尔诺回过头看去。 尤珈老师仍旧站在原地，平静的视线……好像不是很平静？ 老师在害羞。 啊。 希尔诺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皱皱巴巴，领口的扣子都崩掉了几颗，只留下可怜的几根线头。 足以可见他们在柜子里激烈的动作。 同一时刻，尤珈老师关切地提醒：“出门前先换身衣服吧。” 并错开了视线。 希尔诺稍微脸红了下。 不是因为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老师见证。 而是因为方才的联想。 他身上的衣服可真惨烈，就像……他们不久前在衣柜里真的做了某件事一样。 “好，我会很快换好的！” 希尔诺用指背摸了摸发烫的脸。 有些无奈。 自己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他蹲在衣柜前，在宽阔的最下层翻找着衣服。 本就惨烈内翻着的衣摆，更是上提了一节，露出白皙的腰间。 只有很小的一截。 但在深色衣服的衬托下，白得相当晃眼。 一旁等候的尤珈抿了抿嘴角。 便提前走出房间，并强硬带走了那只想留下的猫。 “我先在外面等你。” “好——” 希尔诺艰难地翻找着衣服。 发誓以后绝对会抽时间，好好整理衣柜。 好不容易翻出几件应季的衣服，站在全身镜前。 希尔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半脱不脱崩了几个扣子的领口。 看着镜中那红得扎眼的牙印。 感觉脸上更烫了起来。 他好像知道，尤珈老师先前偶尔闪躲、偶尔盯着的目光，落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520番外】 某天早晨。 希尔诺打着哈欠推开卧室的门。 将门上挂着的牌子“睡觉中”翻了个面。 转到后头的“不在哦”。 昨晚上帮尤珈老师整理资料, 睡得有些晚，今天起来还是有些困乏。 揉着迷糊的眼角，希尔诺看向对面卧室的门。 歪了歪脑袋。 老师卧室上的门牌仍旧是“睡觉中”。 今天是周末。 往常这个点, 对方应该早已下楼，洗漱完毕。 并为他们准备好了美味丰盛的早餐。 然后，自己会踩着欢快的步伐下楼, 对着看报的尤珈老师说“早安”。 让美好的一天, 从幸福的早餐开始。 再然后，自己在厨房内清洗餐具。 老师会利用好这个时间，仔细讲解今天的日程安排。 最后, 一起出门。 成为学徒后, 搬进新家，希尔诺早已熟悉同居生活。 也熟悉尤珈老师的日常作息。 老师不爱睡觉，最开始都是被自己哄了很久，才愿意每晚定时上床。 想要看见尤珈老师赖床的一面，那简直比让小黑起早床还难。 老师该不会又偷偷熬夜了吧…… 希尔诺轻手轻脚下楼, 打算今天的早餐由自己来准备。 同居的半年时间里，他早已不是当初手忙脚乱的家伙了。 专门学了点厨艺，打算亲自让老师规律健康地吃掉每一餐。 但尤珈老师却也想要做饭的权利。 希尔诺没反对, 每天就真心实意、真诚热情, 做着老师最忠诚的夸夸团。 夸夸团的团长是他, 唯一的成员也是他。 每当自己吃老师做的饭菜时，那双好看的异瞳总会更加柔和。 里面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任谁都看得出来, 都要盛不下了。 于是希尔诺会吃得更香。 今天难得由自己做早餐, 一定要让老师享受得好好的。 路过小黑的窝时, 他蹲了下来, 往里头看。 黑团子不在。 “诶，小黑竟然已经起床了……” 他诧异。 是不是饿了？ 昨天小黑偷偷舔了自己一口，被尤珈老师当场撞见。 老师训斥了小黑很久，最后被生气的小黑咬了口手腕。 伤口不大，但希尔诺心疼极了。 想让老师找白魔法师看看，但老师又不愿意。 于是希尔诺只能托着老师的手腕，帮对方细细涂上药。 现在看来，被咬的尤珈老师，恐怕昨天没给小黑喂食。 每当小黑做错事时，尤珈老师就会克扣它的食物。 不是因为被咬了，而是因为小黑舔了自己。 尤珈老师不许小黑舔自己，也不许小黑伸爪子挠自己，更不许小黑把自己扑倒在地上。 “它要是习惯了这些坏毛病，等变大的时候也这么干，你会受伤的。”尤珈老师总这么说。 希尔诺循着气息，上到二楼，又上到阁楼，最后爬到了屋顶上。 终于在油墨蓝色的屋顶尖尖，找到了黑团子的屁股。 小黑正在看海上的日出。 尤珈老师的这处住宅，坐落于海边。 二层楼带花园的屋子，搭建在沿海的悬崖上。 尤珈老师在悬崖上放了张圆木桌，以及两把椅子，上头插了把圆叶形状的遮阳伞。 伞落下的阴影包围了不小的一圈，哪怕两人坐在椅子上接吻，也不会被注意到。 ——但尤珈老师肯定不愿意。 经过半年的努力，尤珈老师已经能够接受晚安吻……当然，是亲额头的那种。 坐在悬崖桌椅上，既可以眺望无垠的大海，海上宽阔的蓝天，海边浅色的金沙滩。 也可以看到另一面的海滨小镇，看热情淳朴的居民们来往。 邻居们有时路过这边，前去海滩。 希尔诺便会大声打招呼，对方也会大声回应。 隔着一座悬崖，愉快地闲聊几句。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8节 买下这处住宅，搬进来的那天，老师有些意外地询问。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上次去的小镇。你不是很喜欢森林吗？” 希尔诺立即明白老师指的是哪里。 上次跟着老师出任务，进去过一处相当美的森林。 森林里环树而建着木屋。 沿着一圈又一圈悬浮的木板台阶，才能走到树冠上的屋正门。 这里的生活氛围普遍安静，不喜嘈杂。 远离人烟，怀抱绿林，像是闯进去了精灵的领地。 希尔诺笑着说：“太安静了，我还是更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 尤珈老师也会需要有烟火气的地方。 一开始，老师还不习惯被海滨热情的邻居们缠住。 希尔诺会立即上去解围，和大家聊成一片。 再后来，带着老师和两人一起做好的甜点，去拜访邻居们，去逐渐让他们认识尤珈老师、了解尤珈老师。 现如今，不时有人带着自家做的吃食，或者新摘下的水果，来登门拜访，请老师帮忙处理些生活上的麻烦。 修家具、养花、给宠物剪毛、缝补破损的衣服…… 所有的所有，都与魔法无关。 但尤珈老师全部都能做得很好。 越是了解尤珈老师，希尔诺就越能发现惊喜，越是想要更加了解。 “老师，您会的东西好多呀！” 希尔诺总会戴着敬佩的目光呆在旁边，看着老师处理着邻居们的麻烦。 “还好，都是小事情。” 尤珈老师从来没觉得这些事情很厉害，也从不觉得这些值得夸赞。 真心实意地将“完美”当做理所当然，并为“缺陷”而痛苦，看不到他自己的光亮。 每当这时，希尔诺会很心疼。 又会有些……窃喜。 就是这样的尤珈老师，没有被任何人抢先发现，直到被自己所占有。 这里离亚弥斯有些远，工作日去学校不算太方便。 但正因为如此，这座海滨小镇对魔法几乎全无了解，仍旧保持着原始的社会生态。 正因为如此，没有谁认识尤珈老师。 大家只知道，在悬崖上住着的新邻居，是一位厉害的魔法师，和与之形影不离的学徒。 于是在这里，尤珈老师能完全融入到新的生活中。 也能享受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半年的时间里，希尔诺开始帮忙分担老师的工作。 ——并强硬地推掉了那些，本不属于老师的工作。 他终于知道尤珈老师会什么总看起来这么累。 有人想借此拖垮老师，有人想将麻烦都甩给老师，有人想让老师背下大大小小任何黑锅。 而老师全都接受了，清醒地接受。 知道这件事时，是什么心情呢？ 心疼？愤怒？难过？ 都有。 想质问老师，想撬开那张紧闭的嘴。 问他为什么永远都不重视他自己。 但希尔诺还是忍下来了。 老师没有错，错的是那群借此伤害老师的人。 作为学徒，他包办了很多事情。 最终递到老师桌面上，由老师过目、安排、处理的，都是些希尔诺认为“合格”的东西。 老师给了他这个权利，他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谁敢质疑他这个学徒越界了，尤珈老师就会出面让对方认清身份。 ——老师不重视他自己，但很重视我。 希尔诺总是又酸涩又欣喜地想。 “那个尤珈，竟然收学徒了。那学徒是个硬茬子，软硬不吃，最好别惹。惹了小的还会引来大的。”魔法界最近流传着这样的言论。 希尔诺相当满意。 尤珈老师有时也会提起这件事，认为现在空闲的时间太多。 “如果我不去处理那些事情，就没人可以做了。”老师会皱着眉说。 这时候，希尔诺就会收敛起所有外人眼中的锋芒。 用最委屈最能让人心软的声音，抓着尤珈老师的手问起来。 “那我呢，老师？我才是您的学徒，是您最重要的‘工作’。您要是总去做属于别人的工作，就没时间陪我了。 “这个世界不会没了谁就不能转，但我不能失去您。您还有很多东西要教我。 “那些人什么都会，说不会都是装给您看。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就该处理好他们的任务。但我还需要您手把手教……” 这时候，尤珈老师就会很无奈地看着自己。 但那紧蹙的眉头确实舒缓了下来。 “你现在可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可我还是学徒呀。” 希尔诺有时会想，自己真的变了很多。 半年的时间里，被老师牵着走，看见了很多从未看见的事情。 这个世界似乎没他曾以为的那么鲜亮。 老师已经努力为他挡掉了绝大多数的脏污。 但希尔诺不愿如此。 他悄悄地从老师的怀中探出头，探出老师温柔的怀抱。 看见了老师背后残酷的世界。 然后，举起手，努力清扫那些攻击。 并对攻击者施以警告。 自己还不够强大。 每到最后，还是得假借老师的力量，来赶跑那些家伙。 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强大一点，更聪明一点。 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不需要窝在老师怀里。 如此希翼着，如此期盼着，如此……不安。 自己变了很多。 如果未来变了更多……老师还会喜欢自己吗？ 尤珈老师喜欢的，是那个单纯的孩子，需要老师保护的孩子。 而不是现在这个…… 希尔诺感觉鼻子有些酸。 他坐到了小黑的旁边，坐到屋顶尖尖上。 将小黑抱在怀里。 小黑没像以前那样往自己怀里拱，甚至有些僵硬。 两条尾巴也没缠到自己手腕上，不自然地垂落在半空。 有些……呆呆的。 也许还在生昨天尤珈老师的气，又或者是真的饿了。 “小黑，吃吧。趁现在老师还没起床。” 希尔诺小声说着，在掌心凝聚出一团魔力球。 这是最纯粹的魔力。 小黑喜欢吃尤珈老师的魔力，也喜欢自己的。 但尤珈老师自然不让小黑尝自己魔力的味道。 “它要是上瘾了，会很危险。” 尤珈老师这么说。 尤珈老师总这么说。 尤珈老师总不把他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 小黑盯着自己的手心看，没动。 真的生气了啊……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39节 “对不起，尤珈老师昨天不该凶你的。我知道你不是想伤害我，小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小黑，原谅尤珈老师，好不好？” 希尔诺边哄着，边熟练地撸起猫咪。 从头撸到尾，将每根毛都服侍得服服帖帖。 小黑刚开始没什么反应，绷着张小脸，连耳朵尖都倔强地不肯屈服。 随后情不自禁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然后浑身一颤，像是不理解身体为什么会背叛它。 “害羞了。”希尔诺轻笑，挠着对方的下巴。 今天的小黑好矜持，简直就像尤珈老师一样。 希尔诺禁不住将对方托起，送到脸颊旁蹭蹭。 黑团子的身体仍旧有些僵硬，不会像之前一样热情。 但那两条尾巴已经缠绕上手腕，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缠得紧。 果然猫咪的尾巴有它自己的想法。 “吃吧，小黑。你要是真饿坏了，尤珈老师也会心疼的。别看他总会在你做错事时凶你，他其实也很喜欢你的。 “老师他……喜欢庇护脆弱的小家伙。” 希尔诺眼神暗了暗。 他的表情有些低沉，有些失落。 是不会在某个人面前展现的阴霾。 漆黑的猫紧贴着他的脸颊。 在这最近的位置，安静注视着他眼中的色彩。 一缕温暖的阳光直照在脸上，清晨的凉意被驱散。 他看向海平面。 日出完全升起了。 希尔诺的注意力被这壮丽的景象所吸引。 良久，才注意到脸颊旁的痒意。 小黑终于主动蹭他了。 不过没先前热烈，幅度挺小。 拉回自己的目光后，又睁着双金色的眼睛，歪着脑袋对视。 像是在问：开心点了吗？ 希尔诺微怔。 今天的小黑，真的很像尤珈老师。 “……好乖呀。” 希尔诺垂下眼帘，自然地吻上猫咪的圆脑袋。 埋进去深吸。 一对敏感的尖耳朵都被嘴唇揉搓着。 于是黑团子整个呆滞了。 ——两条尾巴却死死缠住面前人的手腕。 希尔诺吸完猫咪后，便熟练地将其递送到肩膀上。 准备回去为老师准备早餐。 “嗯？小黑，不松开尾巴吗？” 希尔诺困惑地看着手腕上的两条长尾。 小黑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呆滞回过神，下意识缠得更紧。 “我说，要从我的身体离开哦。我还得做早餐给尤珈老师吃。”希尔诺轻轻点了下猫咪的脑袋。 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刺激到，黑团子整只猫抖了下，迅速收回两条尾巴。 规规矩矩地蹲在颈窝处，目不斜视。 ……小黑从前可不会蹲得这么标准，只会舒舒服服睡在这里。 希尔诺狐疑地戳了戳对方的屁股，惹得黑团子连连后退。 再退就掉下去了。 希尔诺又轻笑声，便不再逗猫。 他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漆黑的小猫蹲在柔软的颈窝，闻着发丝间好闻的味道。 忽然明白为什么某个家伙，总试图舔身旁的人。 在希尔诺全神贯注时，它优雅地跳落到地面。 悄无声息走出厨房。 爬上楼梯。 用尾巴开门。 艰难地爬上山一般的床。 嫌弃地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 对照着手腕上的牙印，张开尖牙下嘴。 黑团子很快闭上眼睛，蜷缩起来。 两条尾巴护住屁股，继续呼呼大睡。 床上的人则颤动着浓密的睫毛，睁开了眼睛。 …… 终于做好一顿丰盛的早餐。 希尔诺端起两个盘子，回头。 就见尤珈老师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上。 直勾勾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老师，您醒啦。昨天晚上是不是趁我睡着，又熬夜了？” 希尔诺不满地轻哼，将两只盘子放上桌。 尤珈老师站起来，帮忙端新鲜的果汁和餐具。 回来路过自己时，低头吻了下额角。 “希尔诺，一起生活的这半年，我觉得很舒服。” 希尔诺摸了摸被吻的地方，有些惊喜。 这是否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就解锁早安吻了？ 内心被蜜糖填满。 他也扶住老师的肩膀，抬头轻吻上脸颊。 “我也是，老师。对了，老师，我昨天又看到了辫子的一条新编法，想试试。” “好，待会儿给你编。”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为什么选择住在这里？” 希尔诺的回答： “1.这里能享受视野中一整片的天空与海面，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2.每天起床，在花园里就可以看到海上日出，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3.这里的居民热情淳朴，不会对老师有恶意，尤珈老师能感受到人类情感的美好，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4.屋子搭在悬崖上，能够看见小镇的全景，但又不会被近距离裹挟在喧闹中，不会被打扰，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5.这里离魔法界的中心亚弥斯很远，那些各种各样的旋涡不会缠上老师，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6.这里的气候和土壤很适合植物生长，老师可以尽情打理花园，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7.这间房子不算太大，两个人一起就可以轻松打扫，可以不需要老师讨厌的魔法人偶，适当劳动也有益于身心健康，有助于老师身心的舒适。” 尤珈的回答： “因为希尔诺喜欢。” ———— 520快乐！ 这是章甜甜的番外！ 约了尤珈的大头图画稿，顺便放了封面清晰一点的希尔诺图。 指路专栏。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86章 易碎物 希尔诺换好衣服, 推开门。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0节 就见到尤珈老师背靠路灯站着，两只手插在衣兜里。 单腿弓起，垂眼看着路面, 又像是虚放着视线，什么也没看。 几缕柔软的黑发垂下，搭在侧边, 遮住了更深的神情。 小黑则在老师的肩膀上团成团, 仿佛又睡着了。 唯有两条尾巴垂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老师的胳膊。 证明着这位团子还在生闷气。 尤珈老师似乎陷入深思中，没注意到胳膊正在遭受报复。 好可爱的画面。 希尔诺抿起嘴笑着, 快步走了上去。 “老师, 我换好衣服啦，可以走了。” 尤珈老师从深思中被惊醒，下意识看向声源。 就像一副静态的古典油画，被突然打上动态的舞台灯光。 因深陷思绪而迷离的眼神，毫无防备地撞入自己的视野里。 这双虚幻的、什么也没映入的眼睛, 清晰地浮现出自己的脸。 然后醒了，活了。 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一点寒意。 不过老师在自己面前，那点寒意几乎为零。 希尔诺甚至怀疑, 就连这份最后剩下的寒意, 都是为了保持师长的威严。 为了藏住更深的柔和的情绪。 老师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却又蹙眉，侧头低下视线。 显然察觉到了胳膊受到的侵扰。 “老师，可以让小黑坐在我的肩膀上吗？我也想尝试下这种感觉！” 希尔诺试图解救小黑的屁股, 和老师的手臂。 另外, 他自己也确实很期待。 黑猫耶。 还是很酷的金眼。 作为一名魔法师, 手握法杖, 肩头蹲坐着黑猫……太帅了。 就像老师现在的样子一样。 尤珈老师轻勾起嘴角，眼中带上点浅淡的笑意。 “它太小了，没有威慑力。坐在肩膀上，也不会让你变得帅气。” 显然是看穿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么说着，老师却还是将小黑递了过来，亲自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肩膀多了点轻飘的重量。 但老师仍未离开，站在自己身旁，继续仔细拨弄着。 希尔诺微斜着脸，看见老师正调整着小黑的坐姿，又将两条尾巴摆在正确的位置垂下。 最后抹平被小黑坐实的那块布料，舒展好颈侧的领子。 好细致。 希尔诺看着尤珈老师专心的眉眼，有些入迷。 老师的睫毛原来这么长。 上次吻的时候竟然没注意。 还想再…… 直到老师近距离地将视线转向自己。 就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长长的细密的浓黑睫毛轻颤，那双认真的眼眸便专心看向了自己。 就那么不到一秒，心脏漏了一拍。 “肩膀有哪里不舒服？”老师问。 希尔诺这才回神，仍有些恍惚地摇头：“没哪里不舒服，小黑可轻了。” 话音刚落，肩头的小猫便骄傲地咪呜了一声。 老师于是将视线落回到小黑，严肃起脸。 “不可以舔他，不可以挠他，不可以扑他，也不可以随意变成巨大化的样子……除非希尔诺遇到了危险，需要你的帮助和保护。明白了吗？” 两条细长的尾巴啪地先后扫过老师的脸。 尤珈老师被扫得愣住了。 这或许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遭受这种对待。 希尔诺的心揪了起来：“老师，您没事吧？疼吗？” 老师没回答，闭上了眼睛，拿指关节揉了揉眼。 希尔诺的心更慌了。 “您、您还好吗？需要我扶着您吗？” 肩头的小黑也不安地扭动着，询问着：“喵？” 似乎也为方才下意识的动作而愧疚。 老师仍未回答，只是更继续揉着眼角。 揉了两下，才边急促地眨着眼睛，边低声说：“眼睛进了点沙子……它以后必须每天清理尾巴，不然不准靠近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坚定。 “要不要我帮您看看？” 希尔诺说着便将脑袋凑得更近。 尤珈犹豫了下，点头，微微倾下脸。 将那只因为进了异物，而生理性泛出眼泪的深邃蓝眼睛，轻颤着张开。 老师的眼睛浸出了点泪水，只有一点。 老师的眼角被揉红了，只有一点。 老师的睫毛湿哒哒垂着，只有一点。 老师不舒服地蹙着眉，只有一点。 但就是这么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每一点，在同一时刻发生。 显得格外令人心痒，牙痒。 舔一舔，说不定就能舔干净了呢？ 希尔诺只敢在心里想想。 尤珈老师在不舒服，自己不该做这种事。 “我可以帮您吹一吹吗？” 尤珈老师迟疑了会儿，还是点了头。 希尔诺立即靠近轻吹了口气。 于是那泛红湿润的眼眶又颤一次。 但还是努力不因异样感而闭合。 ……好乖。 如果自己在舔舐这只眼睛时，也要求老师不可以闭上。 老师也会这样努力做到吗？ 也会这样，张开湿润的眼睛，让这深邃的蓝色变成真正的一滩水。 轻颤着想要随着本能闭上，但又被自己细致地舔舐，舔舐得眼角都泛起红痕。 这时候，老师会说…… “希尔诺，好了吗？沙子是不是被吹出去了？”老师困惑地问。 希尔诺僵了一下。 下意识压下那份莫名的想法。 又仔细观察着那只眼睛，关切地问：“应该差不多了，您感觉呢？” “我感觉不到。我对这种感觉不是很敏感。”尤珈老师又快速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判断视野的清晰。 “……这种感觉？” “嗯。我的身体总有很多毛病，一直……偶尔的时候，会感觉到有点疼痛。所以对这类感觉不太敏感。” 既然自己的学生已经知道了情况，尤珈便没做太大隐瞒。 毕竟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自己估计时不时又会犯病。 提前说出来，也能让希尔诺做好心理准备。 但并不想让对方太过担心，所以稍微削减了点严重性……偶尔疼痛，应该不会太让人揪心吧？ 如果真的只是偶尔疼痛就好了。尤珈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再度抬起视线时，发现他的学生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 “希尔诺？”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1节 “啊。没、没什么。” 希尔诺恍然惊醒，错开了视线。 尤珈老师，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易碎。 甚至像是早就碎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师徒 办公室。 从上次的架子中, 取出熟悉的一页纸。 在那份等待已久的空白处，希尔诺终于填上了最后的拼图。 指腹划过细腻的特殊皮纸，落下金色的残影, 描绘出自己的名字。 待最后一笔落成，自己和尤珈老师的名字，便同时闪烁着金光。 最下方的两枚鲜红印章变得滚烫, 分别来自于亚弥斯和委员会的审批。 两道金光与两枚红光交互闪烁, 越来越亮，最终在一片白光中化成半透明的液体，摊平于纸张上缓缓流动。 水面上, 复杂的符文从上至下快速翻动。 希尔诺认出了这是古魔法语, 并眼尖地看见了自己和老师的名字。 待符文翻动至末尾，没有实体的赤红火焰，从纸张的一角自发窜出，并迅速膨胀、扩大，像是赤色的蝴蝶在纯白皮纸上振翅飞舞。 蝴蝶啄完最后一点符文, 便消失于空气中。 至此，信息录入完毕。 按照正常流程，应当是签好名字后, 递送上去, 由学校给予第一层审批, 再由委员会给予第二层审批。 但尤珈老师提前盖好了两份印章。 因此希尔诺得以亲自看见——得以与老师一同见证——这番瑰丽的景象。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正式的师徒。” 尤珈老师看向自己，声音比平常要轻快几分。 希尔诺怀疑, 对方其实也一直期待着这个场景。 当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实现, 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 在曾经的无数个设想中, 希尔诺以为自己会兴奋得昏过去。 会流出心酸激动的眼泪。 会难以抑制地扑到老师的怀里。 可他通通没有。 ——自己当然能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除了自己，老师不会收任何其他学徒。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尤其是近一个月里，希尔诺是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曾经的焦虑和不安，成为了很遥远的回忆。 他早就有了新的目标：要让老师接受自己，让其愿意将脖颈间的金色，摘取到无名指。 与此相比，区区师徒，不算什么。 “这么开心？”尤珈老师浅笑了两下。 希尔诺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从刚开始便压不下来。 在他自以为冷静淡定的时候，翘得高扬。 “咳，那老师，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希尔诺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方才在老师眼中，估计很傻。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得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老师拉出屏幕，单手快速点了几下。 许多个窗口弹出又缩回。 希尔诺都看不清画面的转变。 “住的地方？” “你成为学徒了，自然不能再呆在学生宿舍里，今天就得搬走。学校里有些空置的房子，这里几个是我认为环境不错的。我首推这个临湖的地段，周围的设施很齐全……” 边说着，尤珈老师将几张图片推出来，旁边附带有详细的说明。 老师准备得好充分。 希尔诺看得一愣一愣。 “或者你愿意住在校外？为了方便联系，也为了你的安全，我会住到你附近。你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吗？”老师抬起眼皮问。 希尔诺听得一愣一愣。 他知道，不少追求生活质量的教师，会选择在校外居住。 毕竟每周需要亲自上的课程，就那么一点。 大多时候，这些魔法师们都忙于其他的事务，不需要呆在学校里。 尤珈老师这样的大魔法师，绝对不缺钱，甚至资产颇丰。 可对方日常却相当低调，就连居住都是就近选择了免费的教师宿舍。 现在，不知道住了多少年免费宿舍的老师，说要跟着自己跑校外住。 只因为自己。 太麻烦老师了，不可以这样。希尔诺在心中想着。 “您、您真的会和我住在一起吗？” 尤珈老师眼神微动，若有所思地反问：“你想和我住在一起？” 希尔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出口的话，和内心想的截然相反。 甚至得寸进尺，将“住到附近”直接改成了“住到一起”。 完全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看老师这样子，好像不是没希望。 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奖学金、各种比赛的奖金加起来，找个地方住是肯定不成问题。 希尔诺自己对物质生活没太大要求。 可如果老师也要住到一起，那就不能太随便，得好好想想。 租一年房子的话，要考虑四季的气候，考虑周围的环境，考虑出行的便利……老师似乎经常满大陆跑，那么最好在中部地区……这样离学校也近…… 不，自己在瞎想什么，老师都还没同意。 希尔诺无奈地垂眼。 觉得自己这股兴奋劲太冒失了。 “抱歉，我……” “这几处位置，是我认为你会喜欢的。有喜欢的吗？或者我今天带你实地看看？”尤珈老师又说。 希尔诺茫然抬起视线，见到屏幕大变了样子。 之前的图片被转移，背景变成了一副大陆的全地图。 分散在几个位置，标有红色的小点。 每个红点旁有箭头指向补充的图片，图片上是房屋的外观图，和局部环境。 希尔诺想，这或许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住不住得起的问题。 每一个都挺好看，价格估计也很好看。他在心中开着玩笑。 “这几个是我最近一年歇脚住过的，你今晚就可以入住。另外几个没住过，可能有点积灰，打扫起来费点时间。不用考虑远近，你喜欢就行。 “如果你在意的话，可以付适当的租金。但其实不用，毕竟你不住也只会空闲着……” 老师低头调着屏幕上的图片，仔细说着，没看向自己。 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平淡得让希尔诺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家 “……每个导师带学徒的风格不同。不过只要不算太过严苛或拮据的导师, 都会给学徒安排好住房。 “学徒可怜得流落街头这种事，只会让导师成为笑柄。希尔诺，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在介绍完名下的部分住宅后, 尤珈老师再次仔细安抚自己。 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的自尊心。 看，这就是尤珈老师。 总会冷不丁地、不给任何准备措施地，勾起自己的心跳。 在自己因为冒失的幻想而失落时, 突如其来地邀请自己, 住进对方的家里。 这应该算是老师的家吧？ 又或者对老师而言，只是一次次奔波途中的“旅店”。 旅店只充当休息作用，老师不会长久驻足, 也不会花费心思增添生活的痕迹。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2节 只不过, 旅店只住着老师他一人，旅店的主人也是他自己。 旅店。 那老师每次来学校时住的宿舍，也是他眼中的旅店吗？ 似乎是。 希尔诺去过许多次。 太冷清，也太干净。 对常年奔波的老师而言，哪里算作家呢？ 希尔诺忽然发觉, 他其实并不算了解老师。 他知道，尤珈老师很忙。 过去一年里，老师每周五会出现在黑魔法实战课上, 周末的晚上则会出现在办公室, 给自己补课。 就像游戏里固定刷新的boss一样。 老师是特别稀有的那类boss, 除了以上两个时间节点，其余任何时间，都只会随机出没于大陆各地。 也许是某个平凡的小镇, 某个繁华的大都市, 又也许是某个险恶的荒岛, 某个严肃的议会。 自己没看见的时间里, 占据老师绝大多数时间的生活里，尤珈老师会住在哪里，会穿什么样的服饰，会对着他人露出怎样的面容…… 会不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这些，希尔诺一概不知。 他努力在新手村升级，出村后又一路努力打了许多怪。 过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达到可以遇见这只boss的等级。 这只boss很强，却不攻击自己。 这只boss的面容姣好，魅力点拉满，却不会开启隐藏剧情。 这只boss从没被人留住过，只会满世界跑，满世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 这是只流浪猫，还没有被养熟。 还没有体会过家的感受。 还没有……认主。 “老师，您是邀请我住进您的家里吗？”回过神来，希尔诺轻声问。 “家？”尤珈老师果然愣了片刻，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也许对老师来说，这些房子真的仅仅只是房子。 但老师在这极短的茫然过后，迅速调整了过来，点头。 “对，你愿意吗？” 愿意啊，当然愿意，什么都愿意。 无论老师问什么，自己都会回答“我愿意”。 可老师不会问那些问题，至少在现阶段不会。 “我愿意和您同居。”希尔诺把“同居”这个词咬得很重。 “好，那选一个你今晚的住处吧。你要是都喜欢，我们也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换着地方住。都不喜欢的话，我再安排。” 尤珈老师说得十分轻巧，说着他人眼中值得炫耀的话。 但老师不以为意，希尔诺看出来了，听出来了。 或许到达老师这个层次，金钱确实只成了数字。 希尔诺甚至都能猜到老师的想法：每天都要到处跑，但住不惯别人住过的客房，干脆在大陆各地置办好房产。 他对老师的财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上一次，还是老师用珍贵的魔法人偶开办食间。 这样的尤珈老师，日常没有任何休闲娱乐，吃最简便的东西，过最清简的生活。 不在乎浪费金钱，却又没太多地方需要用钱。 并愿意为了自己，随手抛掷千金。 尤珈老师开始更深入讲解着各个住宅的优缺点，像是将其当做了课堂的重难点。 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很有韵味，冷淡轻薄，是希尔诺喜欢的感觉。 对，刻意压低。 老师日常的声线，其实是压低过了的，希尔诺发现了。 至于没有掩饰过的，最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希尔诺听过几次。 老师茫然的时候，无意识间对自己发出的声音，要柔和慵懒些，像是只矜贵的猫。 这样的声音，希尔诺也很喜欢，可惜不常能听见。 希尔诺仿佛第一次见到对方一样，细细打量起老师的眉眼。 那对总低压着的眉毛，仔细看其实挺软。 浅浅的两弯，挂在浓密的睫毛之上，分明是很柔和的搭配。 但总驱不散寒意的眼眸，使整个面庞都冷峻了几分，低沉了几分。 老师的嘴唇淡而薄，如果吻红了大概会很好看。 之前和老师接吻时，是在漆黑的衣柜里。 看不见，很可惜。 下一次的话…… 希尔诺盯着这张脸，盯着这双如宝石般美丽，却又如宝石般坚硬冰冷的眼睛。 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将这双眼睛的寒意，换成老师偶尔才会露出的疲倦，换成更少时才会显露的茫然。 换成几十分钟前，眼眶泛水带红的样子。 尤珈老师的脸，和记忆里的大哥哥重叠了起来。 这张苍白的没多少表情的脸，十年来没有太大改变。 仍旧年轻。 只是增添了更多的疲倦，并学会了更深度的伪装。 希尔诺感到心疼。 心头却涌上一股淡淡的、令他觉得可耻的窃喜。 就是这样的尤珈老师。 这样明明很好看的尤珈老师。 这样声音其实很柔和的尤珈老师。 这样非常细心、非常体贴、非常温柔的尤珈老师。 这样拥有世俗上的财富、地位、实力的尤珈老师。 没有被其他任何人发现，没有被其他任何人所拥有。 只安静地做着那最稀有的boss，满世界乱逛。 哪怕遇到再多的人，也不会被抢先占据。 甚至连“家”的概念都没有，只等着自己来拥抱。 这是一只流浪了很久的猫，一点点熟悉了自己的气息。 开始缠在自己脚边，有些迟疑，却又贪恋温暖。 很快就要真正跟自己回家了。 “老师，我都想要。我可以在您的每个‘家’里都住一段时间吗？”希尔诺甜甜地问，一双眼睛亮晶晶。 “当然可以。” 猫咪上钩了。 他要在老师的每个房子里，亲手装点生活的气息，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要让它们成为他和老师的家。 要让尤珈老师习惯家的感觉。 舍不得离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磨合期 “那今晚就选择这里吧！可以吗, 老师？”希尔诺随手指了一处，红点离亚弥斯不近不远。 没注意到身旁的老师眼神微动，视线在红点上多停留了几秒。 “可以。” 确定好今晚要住的地方后, 尤珈老师便陪自己回来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 不可替代的东西，没有。 舍不得扔的东西, 没有。 一屋子的书, 都看过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3节 一柜子的衣服，感觉显得孩子气了点。 希尔诺都差不多忘了，分别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毕业后跟着尤珈老师, 也会需要准备些合适的新衣服。 这么看来, 自己完全可以两手空空，直接跟着老师走，到地方了再买必需品。 这样路上也会轻松些。 但零零散散的书籍、杂物，扔了未免浪费。 希尔诺有些为难。 “可以把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存放到我的宿舍里。那里的储物室很空。”尤珈老师说。 看, 老师又来了。 不经意间撩拨心弦。 希尔诺有时也会想，或许问题并不出在老师身上，而在于自己。 自己的心弦早就松动了, 于是老师随便看过来一眼, 就颤悠悠地晃动。 发出“喜欢您”的声音。 先前匆匆赶回来, 自己带着的行李箱还未整理。 这会儿打开，入目最上面，是尤珈老师的笔记。 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希尔诺将其拿出来, 好好放在桌子上, 背对着老师整理起箱子。 尤珈的视线稍微在这笔记上停留了会儿, 又转回到希尔诺身上。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希尔诺下意识说着, 顿了一下，又问，“您可以帮我折一下衣柜里的衣服吗？” “可以。” 待希尔诺整理完其他杂物，转头看见老师早已叠好所有衣服，整齐置于床上。 不同款式的衣服，按照不同手法折叠，看上去如崭新一样。 而尤珈老师则默默站在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又在发呆。 希尔诺将视线在这床衣服和老师间来回转。 恐怕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传闻里孤僻强大的尤珈老师，在日常的这些琐事方面会如此在行。 甚至在行过头了。 尤珈老师当然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到完美。 可这只是叠衣服而已。 再注重细节的魔法师，也不会在这种“普通无用”的事情上，费太大功夫。 尤珈老师，以前有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内容吗？ 脑海中的画面里，老师抓着一件又一件衣服，手上动作细致又缓慢，对照着教学资料仔细研究，耐心钻研，面无表情…… 希尔诺笑出了声。 这笑声将老师从沉思中拉出来，视线瞥向自己。 “怎么了？” “老师，您叠的衣服像是艺术品一样。”希尔诺真诚地夸赞。 尤珈老师有些惊讶，看了眼床上，像是果真在思考这和艺术品的联系。 但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而已，对方便有些好笑地收回目光。 “希尔诺，你真的很喜欢夸人。但这次夸过头了。” “怎么会！我就叠不出来这么精致的衣服。您也看到了，我的衣柜里……” 说着说着，希尔诺的声音微弱下去。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那随便往里面堆衣服的柜子，被老师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上层巨大的空间里，希尔诺还是会仔仔细细整理好衣服……可是在先前被他们的动作弄乱了。 而下层则是用来堆不常穿的衣服，嗯，不算特别整齐。 方才完全呈现在了老师的面前。 显得自己日常生活特别不讲究。 尤珈老师似乎有点完美主义，恐怕更难以忍受。 自己的脸是不是又红了。他想。 ——其实我不是那种很邋遢的人，我有把它们整齐放着，只是在偶尔翻动的时候，弄乱了点。 希尔诺很想解释，但还是没说。 因为尤珈老师的眼中带笑，笑得很好看，笑得自己不想打断。 “希尔诺，你在想什么？” “在想老师您会嫌弃我。” “你有没有发现，你经常会这么想。” “发现了。” 一问一答间，希尔诺实话实说着。 他看见尤珈老师眼中的笑意更深。 “你从前担心你没法成为我的学徒，现在又担心生活习惯受到嫌弃……希尔诺，我有这么吓人吗？” “因为老师您总不给我准确的答复，我必须一点点揣测您的心思，这已经形成习惯了。老师，您要多夸夸我才行，这样我才能充满信心。” 察觉到尤珈老师的心情不错，希尔诺立即顺杆子上爬。 带着些许委屈和些许期待。 尤珈老师愣了下，眉间染上困惑。 在对方开口前，希尔诺立即补充道：“不是魔法方面的鼓励！是其他方面，是关于我个人的方面…… “我有哪些地方做的好，哪些地方做的不好，我希望您往后能直白地说出来。这对我很重要。我会很快改正，成为您满意的样子。” 希尔诺的语气很认真，直勾勾看过来，眼睛亮得惊人。 显然这个想法不是突然才产生。 尤珈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缓缓说：“希尔诺，我们是师徒，我对你只有教导的权利。你不用这么……” 卑微。 这个词，尤珈说不出口。 他害怕希尔诺内心受伤。 不是没有听过一些传闻。 有的导师会私底下压榨学徒，也有学徒会任劳任怨，仿佛变成了私人保姆。 这种畸形的关系，如果当事人不愿意承认，或者迫于威胁不敢承认，委员会也无法介入。 再说，没有哪个学徒愿意浪费一年的时间后，被导师在最后关头压下通过书。 一些小的矛盾，也就忍气吞声。 除非遇到个别品行不端的导师，才会直接举报，把对方拖下水。 要是放在几百年前……据记载，那时的魔法界里，跟着导师简直就像奉上了卖身契。 苦熬多年都没法出师，大半辈子做个无名的小徒弟。 这个时代，好歹还有师徒监管机制，学徒的权利能够尽可能得到保障。 导师无法明面上做得太过火，最多只能扣押学徒的通过书，把“耗费了一年时间”当做筹码。 一旦压榨的程度超过了“一年时间”的价值，学徒自然就会转身走人，把证据材料上报给委员会。 近年来，时常有大魔法师们发表言论，认为一年的考核期太短，完全无法培养人才，应当适当延长才对。 暗地里的心思相当明显，想要加大学徒跑路的成本。 魔法界为这种话题吵得不可开交，尤珈从没在意过。 他又不收学徒，不关他事。 ——现在关他事了。 但他不可能这么对待希尔诺。 希尔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希尔诺，是不是还一直紧张着，害怕着，不安着…… 尤珈想起了一个月前，希尔诺哭着让自己别不要他。 那是尤珈第一次见到希尔诺哭得那么惨。 希尔诺哭起来很好看。 但尤珈舍不得让希尔诺哭。 他正思索着如何安抚希尔诺敏感的内心，就见到他敏感的徒弟声音清亮地接上话。 “不对！我们不是单纯的师徒。我们一年后还会成为恋人。这一年的磨合期里，我需要摸准老师您的喜好。 “这样，我们在一起后的生活，会更加和谐。当然，我也会将自己的喜好告诉老师您，我会和您坦诚相待。 “比如……那、那个，如果您很在意屋内的整洁，我会努力做到的！我其实不邋遢，真的！我经常打扫屋子。唔，至于这些地上的书堆……” 尤珈听着他眼中“敏感”的徒弟，讲得神采奕奕，讲得自信满满。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4节 又陡然变得羞耻，变得紧张而尴尬。 他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 起先是低低地笑着，再然后笑得停不下来，笑得都有些腹疼。 笑得坐到了床上，躺倒在床上。 用一只手臂盖住了双眼。 希尔诺。 这就是希尔诺。 会因为无法成为自己的学徒，而哭得那么惨，那么让人心疼。 也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后，就开始思考起“相恋后的生活”，有条不紊做着准备。 “希尔诺，如果我说，能够被你喜欢，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你会开心吗？” “会的！” 声音从耳边传来，尤其近。 尤珈拿开遮挡的手臂，侧过头。 就见他的希尔诺伏在床边，两只手撑着下巴。 圆润湿漉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 这一时刻，两人的心声重叠到了一起。 都觉得自己在……观察小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保护欲 希尔诺一直觉得, 老师笑起来很好看。 轻笑时好看，闷声笑时好看，戏谑的笑好看, 嘲讽的笑好看…… 老师的笑总是很浅，总刻意留着几分。但最好看的，还是这样尽情的笑。 这样笑着的尤珈老师, 仿佛卸掉了所有的重担, 所有自己看不懂的沉重。 像是坦荡地将一切露出来，肆意而纯粹。 可惜，这样的笑太难得一见, 要是以后再多笑笑就好了。 那双残存着笑意的眼睛, 看向了自己。 “希尔诺，我以后会试着尽量告诉你，我的……喜好。”尤珈老师这样说着。 关系似乎更近了一点。 作为老师新鲜出炉的唯一学徒，作为老师未来恋人的唯一人选，自己应该有了更多了解对方的权利。 ——所以, 自己接下来的问题，不算打扰吧？ “老师，您有什么心事吗？”希尔诺问。 全部收拾好东西, 驶出学校。 一路上, 希尔诺察觉老师有些心不在焉。对方看着窗外的风景, 又在发呆。 “心事……”尤珈老师回过神，看向了自己。 希尔诺立即看懂了眼神：“与我有关。” “你看出来了。”希尔诺对自己神情的把控，似乎越来越精准了。 尤珈眼中的思考浓郁了些, 终于将选择的权利给了对方。 “落地后, 我有事情需要做, 会耽搁一个小时。你是想和我一起, 还是先到房子里休息？” 那个不叫“房子”，叫“家”。 希尔诺挺想当场让尤珈老师改口，并从此习惯正确的说法。不过眼下老师还有正事要谈。 “先和您一起。”希尔诺毫不犹豫，又问，“是什么事情呢？” 换做从前，他不会问，只会乖乖地跟着老师走。 “看一下孤儿院的情况。正好有半年没去了，你选的住址就在附近，很方便。”尤珈老师低下头，拉出地图，“在这个位置。” 孤儿院，希尔诺听着这个不常接触的词语，有些意外。尤珈老师还会去孤儿院。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买给小朋友的礼物？”希尔诺好奇地问。 “为什么？” 尤珈老师眼中的诧异，如此明显，明显到希尔诺都不需要“解读”。 感觉老师的情绪更外露了一点。 “去探望小朋友的话，带点礼物会让他们开心呀。”希尔诺理所当然地说。 他曾听默文谈起过许多志愿服务。探望孤儿院的小朋友这种事，显然包括在其中。 但老师轻摇着头，拒绝了：“我们不是去探望孩子的。” 希尔诺的困惑更深了。 等到了地方，尤珈老师没从正门进，而是带着自己，偷偷摸摸溜进后门。原谅他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尤珈老师，可事实确实如此。 跟着七拐八拐后，老师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哎呀，您来啦。这位是……您资助的学生？”一位穿得朴素的中年男性站起来，看着比尤珈老师年纪大许多。 对方话音刚落，希尔诺便愣住了。他转头，看见尤珈老师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是我的学徒。”老师纠正了对方。 “您竟然收学徒……不，等等，这个孩子原来已经毕业了？看起来像个马上要入校的新生……” 中年人震惊地打量了自己几眼。 希尔诺抿起嘴。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不开心，就听到尤珈老师的声音更加不快：“你在质疑他的实力？” “这哪能，您的学徒肯定是相当优秀的。我只是惊讶这孩子长得挺显小。” “那是你长得太着急。”尤珈老师回得相当刻薄。 传言里，尤珈老师从来不算好说话。希尔诺其实没怎么领教过，毕竟尤珈老师从不会为难自己。 现在，那位中年人狠狠皱了下眉，似乎被气到了，但还是继续温声带笑。 “是我不该贸然评价您学徒的外貌。您今天来是打算……？” “路过，顺便来看看。” “需要我带路吗？” 尤珈老师挑了挑眉。 希尔诺知道，这意思是：哈？ 看来老师很熟悉这里。 果然，下一刻，尤珈老师就冷淡回答：“我比你熟悉这里。” “您说的是，但您这不是新带来您的徒弟吗？” 希尔诺旁观着这一来一回，发现两人之间不是很熟。 这位中年人对尤珈老师很是敬畏，但不是纯粹的那种敬畏，带着点讨好，带着点刻意的示好。给人的感觉有点浮夸。 而尤珈老师，也一点都不想继续聊下去。倒不是厌烦，而是觉得无趣。 如果是平常的尤珈老师，这会儿该直接甩袖走人了。但现在，老师却仍旧勉强耐着性子。 又说了几番话，老师便带着自己打算出房间。 后头的声音跟了上来：“哎，我上次和您说的那批器材……” “给我看看，我确认没问题后，会转款给你。” “哎，好！就在图书室的最里面！” 等走远了，希尔诺才小声附在老师身边问：“您很讨厌他吗？他看起来有点不真诚？” “还行。他是有点让人不舒服，不过也是为了给孤儿院拉资金。这么多年，他大概习惯了这么对人。”尤珈老师不咸不淡地说。 希尔诺有些意外。 “您刚才的反应，让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刚才？”尤珈老师回忆了下，反而将询问的目光探向这边，“你不喜欢被人点评身形，不是吗？” “啊。” 希尔诺说不出话了。有点想牵上老师的手，不过这是在外面。 等进了图书室，希尔诺意外地发现里面很大。随意扫一眼，书架上各类书籍很齐全。桌子和地毯上，有小朋友在看书。 希尔诺抬起头，正想和老师说话，就见到对方眼中的柔和。 柔和。 希尔诺低下头，顺着老师的视线，看见了那几个小朋友。 两人轻声走到图书室的最内房间，关上门。趁尤珈老师拆箱子时，希尔诺好奇地问起来。 “老师，您很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他们太吵了，也无法沟通。” 骗人。 老师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5节 老师明明温柔又善良，嘴上却不肯承认。 希尔诺勾起嘴角。 小时候的自己被老师从怪物口中救下。 小黑也是被老师从他人手中解救出来。 学校里的同学们也是……尤珈老师教了很多届的学生。 尤珈老师，其实很喜欢保护弱小的孩子。 弱小的孩子。 他嘴角的笑忽的有些僵硬。 眼神迷茫起来。 ——对于尤珈老师而言，自己和这些孩子有什么不同？ 想起了中年人的那句话：长得挺显小。 尤珈老师对自己的偏爱，也是出于保护欲吗？ 希尔诺猛地看向杂物间伫立的镜子。 里面的人，一头白发，一双蓝眼睛，身形显得确实娇小。 看起来很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错位 希尔诺蹲在尤珈旁边, 齐腰的长发落下，有几缕擦到了沾灰的箱子。 他没注意，但另一人注意到了。 在希尔诺靠近的第一时间, 尤珈便收起检查的专注，分了些许心思给予身旁的徒弟。 纯白的长发贴到没多干净的纸箱上，这绝对不是让人心安的画面。 尤珈熟练取出随身的手帕, 将那缕发梢挑起来, 摊开在掌心间，由上至下细细擦干净。 希尔诺垂下视线，静静看着这一切, 心里头萌发出一股冲动。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触碰上他老师的手，从指尖开始贴合，一点点紧密相贴，直至掌心完全黏合到了一起。 尤珈有些意外，但也没出声询问, 只放了这只手给希尔诺贴贴，另一只手拢起方才擦干的头发，夹到希尔诺耳后。 “蹲下的时候, 要注意将侧边的头发向后捋。否则容易沾到脏东西。”尤珈叮嘱道。 多么亲密的动作, 多么贴心的教导……就像父母照顾孩子一样。 希尔诺小声回答了句“好”, 比平日里消沉一点的目光，仍旧搭在两人的掌心间。 希尔诺自己的手指不算短，纤细匀称, 指甲圆润, 泛着健康自然的粉红, 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根相当精致的手。 但这精致的手掌抵上对面那只手时, 便过于“孩子气”了。 相贴的另一只手显然更长，更有力量。指骨分明，刀削般冷硬，苍白却并不显病弱。 希尔诺向来喜欢老师那双好看又灵巧的手。这双手会握着法杖释放出精妙的魔法，会捧起书讲解理论的知识，也会娴熟地做饭折衣。 与之相比，自己小小的手像是没有骨头，软趴趴陷在对方的掌心里，没有力量。 希尔诺将手掌向下挪移了些，让两人的掌根凑至同一线上，于是上方的差距便分明许多。 自己的指尖堪堪能触碰到，对方指头的上方第一道环线。 那道环线是时间烙下的脚印，是出生时便定下的差距，是难以逾越的十年鸿沟。 希尔诺望着老师比自己稍长的指头，心里有些委屈。 这原本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老师的模样与十年前没有太大差别，老师的身形与先前相比稍有变化，但也只有一点点。 老师已经停下来等他了。 是他自己几年来任性的生活作息，扰乱了身体的正常发育。即将要二十三岁的自己，竟然与十八岁的自己别无两样。 所以，尤珈老师才会一直把他当孩子…… 希尔诺想撤回手，但却在几乎同一时刻被回握，十指相扣。 他扬起了眼皮，睫毛轻颤。 难以逾越的鸿沟对面，他的尤珈老师正兴味盎然地浅笑，盯着交握的手。 尤珈原本用另一只手托腮静等，有些好奇希尔诺想做什么。 希尔诺似乎在比对两只手的大小，柔软的手心在自己掌内轻捻，勾得人想捏一捏。 他想起有些人喜欢捏宠物的肉垫，想起有些人喜欢和小动物贴贴手。 尤其是希尔诺还很认真地盯着它们看，板着张精致秀气的脸，像是研究着世界上最严肃的课题。 尤珈没忍住弯下五指，紧扣住对方光滑的手背，将对方柔软的手掌包裹住。 希尔诺于是看向了自己，露出属于小动物的湿漉眼神，惊讶，迷茫，又有些藏不住的小雀喜。 尤珈终于是受不了心中的痒意，轻笑着捏了捏小动物的肉垫。 “老师，您在做什么？”小动物困惑地问。 “抱歉，没忍住。就是感觉你的手很好捏……这么说会冒犯你吗？”尤珈问。 希尔诺没想到老师会这么回答，他摇头，也落下五指，搭在对方的手背上。 通过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内心便得到满足，仿佛积攒起了力量，敢于问出不太愿意面对的问题。 他忽然说：“老师，您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对我的印象是什么？” “嗯……很优秀的孩子？”尤珈想了想，挑了个中规中矩的想法。 孩子。 希尔诺想起来了，老师一直抵触那件事，不愿意和自己做。 孩子。 那天早晨，一起躺在床上。尤珈老师面对自己时的惊慌、不知所措，乃至自责和难过，是如此的鲜明。 孩子。 与老师的相遇是在十二岁，那时候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自那以后，直到现在，自己在尤珈老师心目中，仍然是那个很小的孩子吗？ 相握的那只手有些发颤。 希尔诺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两手紧紧攥着老师的手，近乎哀求地看着他的尤珈老师。 “我很快就满二十三岁了。我毕业了，不是您说的在校生了。我……我长得也不算矮，我的身高达到了平均水准。我只是有点瘦，脸看起来不太成熟，才会显得不算高大。 “我之前有一直在锻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个身材……我、我虽然没有您高，但说不准过几年，我还会继续长身体……您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来看……” 长身体这种事，希尔诺内心也知道，这不大可能。 在亚弥斯的五年，自己似乎没长多少个子，感觉身体已经停止发育。 希尔诺很想扑到那份温暖的怀抱中，想用早就熟悉的撒娇来软化老师，来让尤珈老师心疼地答应他。 但这样子，不就更像小孩子了吗…… 就是因为先前自己总爱这样做，尤珈老师才无法把自己当做恋人来看待？ 因为在老师心目中，自己从来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希尔诺感到内心有些慌乱，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想和老师成为家人，但不是这种家人。他想，他想…… 尤珈老师开口了，眼神是希尔诺熟悉的认真，声音是希尔诺熟悉的温柔。 “希尔诺，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说你是我心目中的孩子，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实力或者头脑。” 可爱。 脑子有点懵，心沉下去。 如果是从前，希尔诺会很乐于听到这样的说法。 尤珈老师多难得才会如此坦诚啊。老师肯定是想安抚他，想要他不要难过，不要胡思乱想，才会努力表达出内心感受。 看，老师都不自在了，都眼神飘忽了，都不敢正眼看自己。 可爱。 可爱的意思是，像个孩子一样吗？ 脑海里最熟悉的那些温柔，那些安抚，那些包容，那些偏爱，那些鼓励和喜爱，忽然就变了个样子。 老师从没真正说过喜欢……是喜欢，还是怜爱和保护欲？ 老师抵触做那件事……没办法对他心中的孩子下手？ 老师对自己不是没有反应……还是说，这只是成年人正常的生理欲望？ 老师说，等自己出师了，就会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激励自己成长进步？ 希尔诺抿起嘴，干脆将脑袋埋进了尤珈怀里，两只胳膊环住那光洁的颈窝，不说话。 自曝自弃，想要短暂逃避这些想法。 尤珈有些惊讶，但还是习惯性抱住希尔诺，两只手一下下梳理着对方腰后的长发。 “怎么了？今天那个人的话，还是让你伤心了吗？他没有恶意的，也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件事而伤心。 “希尔诺，我知道你有些在意自己的身高。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你也很可爱。你也说了，你的身体很健康，你经常锻炼。你的身材很完美。 “每个人的气质不同。你没必要追求别人眼中的帅气和成熟。是还有什么人对你说过难听的话吗？” 尤珈揉了揉希尔诺的发顶。 越是这样，希尔诺越觉得难过。多好的尤珈老师，多温柔的尤珈老师。这根本不是对待喜欢人的态度，这是对待孩子的态度。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6节 “老师，您来孤儿院，是为了看望那些小朋友吗？”希尔诺将脸埋在老师的颈窝里，闷闷地问。 “不，我只是想看看情况。你很想要和小朋友一起玩吗？” 尤珈感觉那块皮肤有些痒，希尔诺呼出的热气像是隔着在轻舔，像是被小动物轻舔。 垂下眼眸，压下幽暗，他把玩起希尔诺的发梢。 这是希尔诺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或许对希尔诺来说，陪那些活泼好动的小孩儿玩，比跟着自己做这些无聊的事，要开心得多。 “我没有，我只想和您待在一块。您是打算来看什么情况？”希尔诺又问。 尤珈的回答慢了几秒，像是犹豫：“这所孤儿院是克里斯托弗所开办的。他是个疯子。我需要时不时确认他手下各个孤儿院的事情。 “比如，书架上摆着哪些书，院内的老师都教些什么东西……再针对些真正重要的事情，私下提供些资金。” 真正重要的事情…… 希尔诺从尤珈的肩头拨开眼睛，身子稍微扭动，看到了对方先前检查的器械。 是一批乐器。 “书架上的书，有什么问题吗？我刚才看了一眼，好像就是很多科普读物，很多故事书，再就是少数基础魔法。感觉很普通呀。” “嗯，普通。这才是正常的。” 老师的声音没什么异样，但自己腰间的手臂，缠绕得更紧了。 尤珈老师心情不好。 希尔诺迅速抛下了先前的失落，打起精神，紧紧拥住老师。 他笑着说：“老师好温柔啊，还会专门做这些事情。那些小朋友一定会很感激您的……诶，您刚才走后门，是不想被他们知道吗？” 尤珈老师没回答，只默默地将下巴搁在自己的颈窝里。 希尔诺挺直了背，这回换成他来做老师的依靠。 记起来，那些小朋友对老师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知道这位客人，是孤儿院的定期捐款人。 那位中年人，或许是这里的院长，对老师有敬畏，有讨好……因为想要依托尤珈老师的帮助？ 老师说他比那位院长更熟悉这里。 老师说，校长先生是个疯子。 “老师，您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您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难过的，都可以和我说。”希尔诺轻轻拍着老师的背，像对方从前做的一样。 “我在这里长大。倒也没什么不开心的。”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手上安抚的动作更轻了，耐心等待更多的倾诉。 尤珈闻着希尔诺发间的清香，沉默了很久，才再度开口。 “希尔诺，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学黑魔法，尤其是才几岁的小孩子。过早的接触，对身心不好，会扭曲思想。学习黑魔法需要强大的心灵，需要先建立稳定的认知…… “梅纳德选择了拒绝这条路，研究纯粹的理论。同龄的其他孩子，我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那些令人讨厌的人，和更令人讨厌的人，后来都走上了什么路，我不知道。 “对不起，希尔诺。” 希尔诺听着听着，原本正在脑内构建老师的童年，正在感伤，突然听到道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愣，反问：“老师？” “你当初也根本没有选择，就跟着我走上这条路。我和克里斯托弗没什么两样，我……” “不是这样的！我很喜欢黑魔法，我觉得它很有趣！我也从来没有因为学习黑魔法而受伤。您难道不相信我吗？” 希尔诺飞快打断了尤珈的话，并从对方的怀里探出头来，将自己展示在对方眼前。 “看！我活得很好，很快乐！您当时给了我人生的方向，您的笔记里非常仔细地说明了各种危险和注意事项，您从没想过害我。 “是我选择了您，选择了黑魔法！这是我主动的缠上您的，未来还要缠您一辈子。我当年十二岁了，不是几岁的小孩子，我有意识决定我学什么魔法。 “您不可以这么贬低您自己，我会伤心！” 希尔诺的眼睛很亮。 很难想象对方之前还在伤心。 尤珈扯了扯嘴角，抚上这双美丽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说出下一句话，就听到身侧的动静。 储物室的门开了。 孤儿院的这位院长，这位刚接手没几年的新院长，呆滞地看着他们两人，看着他们相互拥在一起的样子。 突兀地又惊醒，紧张地留下句“你们继续”，便嘭地关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可爱 从孤儿院前往老师家的路上, 难以言喻的尴尬在两人间蔓延。 尤珈老师找那人解释了几遍，只得到对方连连点头，并忙说绝对不会乱捅出去。 希尔诺想, 这件事算是解释不清了。 明明他们之前也吻过，睡在一起过。 这次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拥抱，不过是碰巧被人撞见了, 而撞见的人也毫无恶意, 没有表现异样的态度，没有趁机做点什么…… 希尔诺却觉得，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要尴尬。 也许是因为成为了关系更亲密的师徒, 也许是因为尤珈老师当时抚摸着他的眼睛, 让他紧张又期待，结果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不过，这份触碰也能证明，老师没有单纯把他当做孩子，不是吗？ 尤珈老师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周围的环境不知不觉变换。再度抬眼时，面前已到了屋内，自己已经跟着老师走到了一个房间前。 “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房子里的各个房间你都可以进去, 里面的东西也随便用, 不用提前问我。你可以先收拾一下, 我去准备晚餐，做好后会叫你。” 这里确实冷清，希尔诺脑海里产生了对这房子的第一印象。 大而空旷, 只摆了必要的家具和装饰品, 说不准是第一天放进来后, 就再没有动过。 房间很多, 希尔诺怀疑老师都不一定记得，每个房间的效用。 他都能想象得到，老师每次进这房子的路线：进门，到最近的卧室睡觉，出门。 噗。 希尔诺收起笑，打起精神开始了收拾。 说是整理房间，不过也没有太需要的东西，大多的杂物都存放在老师的宿舍内。希尔诺只带了一两件换洗的衣物，剩下的都打算当场购买。 将最重要的笔记放到桌子上，余光瞥见房间中的落地镜，被勾起了方才压下的情绪。 他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起镜中人。 得益于过去一年里正常的睡眠和饮食，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脸似乎比从前充盈了些，更饱满紧致，不再是轻飘飘的虚弱感觉，看起来健康又阳光。 长发不再打卷，柔顺而又蓬松——希尔诺每天都有用心护理它们。 毕竟尤珈老师很喜欢摸他的头发，他自觉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让它们的手感更好，更让老师爱不释手。 希尔诺转了一圈，把自己从头顶到脚尖打量一遍。 明明不算矮，明明到了平均值，但看起来就是比同龄人小一点，为什么呢…… 丽兹他们也说过，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样。 希尔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指尖描摹起眉眼。 冰蓝色的眼睛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听说大眼睛会显得脸太小？ 是眼睛颜色的问题吗？太浅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尤珈老师的眼睛那么深。 眉毛如果再浓一点，会不会变得更具气势？如果学着老师那样压下来一点呢？ 希尔诺对着镜子摆弄眉毛，遗憾的是不管怎么皱眉，看起来都温温和和，没有老师的半点精髓。 他眯起眼睛，努力让眼神更冷一点。 不行，一点也不自然。还是得到生气的时候，这双眼睛或许就能变得吓人一点。 指腹摁上唇尖，软软地戳戳，很有弹性，不像尤珈老师的那么薄，也没那么淡。 鼻尖不够挺直，不够立体，像是随手点在那里，把整个面容衬得更小巧了。 视线下移，肩头空荡荡，小黑还舒舒服服躺在兜里，方才的一系列动静都没能将对方吵醒。 想起了尤珈老师曾说，小黑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只会被人觉得可爱。 这样子看来，或许不是身高的问题，而是脸——当然，如果他能长得比尤珈老师还高，自然不会被当成小孩子了。 希尔诺泄了气，将身体摔到床上，对着天花板数起数。 数了不多不少正正好六十下后，他一屁股从床上弹起，跳到地面上。 “好了，悲伤的时间结束！今晚的学习时间到了！待会儿还要吃老师做的爱心晚餐！” 低声给自己加油，他坐到桌前，翻开笔记。 入目第一眼，看到的是夹进去的合影照片。 希尔诺本打算将照片放在一边，视线扫到桌角的一只原木相框。 相框内没有照片，只充当装饰物支在角落，看颜色花纹与桌面一致，大约是桌子自带的小物件。 显而易见，在这毫无生活气息的房间里，小小的相框从未有一天实现过它的“人生价值”。 希尔诺将相框摸过来，摆弄了一番抽出背板，小心地将合影照片贴合进去，确认没有任何差错后，才端端正正放到桌子正前方。 空荡干净的桌面，顿时多了点鲜活感。 这样子，看书的时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尤珈老师，幸福感倍增。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7节 希尔诺满足地欣赏着合影，看着合影中两个可爱的雪人，看着雪人背后拼着爱心的尤珈老师和他自己。 站在尤珈老师旁边，自己确实看上去一团孩子气。 这就是大家常说的可爱，是尤珈老师会眉眼带笑说的可爱。 尤珈老师喜欢的是他的可爱。 希尔诺感到羞涩，又失落。 他用手指触碰着合影上的自己。 仔细想想，老师没有说过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原来如此，可爱。 如果再经过一年时间的相处，老师会再多喜欢自己一点吗？ 不是因为可爱，不是因为保护欲，而是别的，更多的，更深层次的东西，让老师离不开自己的东西。 希尔诺看着手中的合影，轻轻戳了戳上面尤珈老师的脑袋。 小声说着：“明明我这么喜欢您。” ——您再多喜欢我一点嘛。 被喊下楼用餐时，希尔诺已经在书海里徜徉许久。 他撑了个懒腰，感觉满脑子的纠结都被知识所洗涤干净，像是睡了通好觉。 走下长长的旋转楼梯，踏着厚重的地毯，希尔诺在心中再次感慨：这房子真大。 衬得远处站着的尤珈老师，那么渺小而孤独。 不过等自己接近后，老师就不是一个人了。 希尔诺坐在长桌边，尤珈老师与他相邻而坐，这就使得桌子的另外一大半区域，都没能够得到利用。 晚餐丰盛，并且道道符合他的胃口。 等差不多用晚餐，希尔诺才问起一直困惑的问题：“为什么您要买这么大的房子？对您来说，小一点就够用了呀。” 对此，尤珈老师的回答是：“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景色最好的位置，永远被最大的房子占着。” “老师您也喜欢看优美的风景呀。”希尔诺感慨。 如果是他来选择房屋的地段，风景绝对是第一考量因素。 “看树看湖总比看别人的屋顶屁股好。”尤珈老师开了个轻松的玩笑，顿了下，又状似不经意问，“希尔诺，你接下来一个月，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这份“状似不经意”是如此明显，希尔诺轻松看出了老师的期待。 “没有。不过我和朋友们打算一个月后聚餐。” 他想，尤珈老师终于要给自己布置任务了。 这就是他学徒生涯的第一步。 “理论上来说，未来一个月，我的身上没有工作，应该抓紧时间多教你些东西。不过…… “希尔诺，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很想有机会旅行？” 尤珈老师随意撇过来一眼，手中捏着杯子，像是聊着不太重要的闲话。 像是只要自己否认，就会立即跳转到其他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时, 眼前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像是中了某种毒药，晕晕乎乎陷入了奇幻的梦境。 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受。希尔诺记得毕业前夕, 默文为了踩死线赶出毕业论文，连续整整一周给他们三个灌“特制饮料”，并询问口感和效果。 当了三天小白鼠后, 丽兹第一个提出抗议, 愤怒地称头发都喝得干枯毛糙了，甚至隐隐有了脱发的迹象。 “那是你的心理错觉！我的药剂里才没有这种功效……好好好，我之后会给你调点护发的魔药。”默文当时心虚地说。 当了五天小白鼠后, 好脾气的莱恩也笑眯眯退回了所有“饮料”, 说再敢把这堆东西放到他面前，就不给默文做射击特训，让其自个儿对着靶子练。 不错，为了让默文这位死宅白魔法师，顺利通过见习魔法师中的射击考核, 他们三个提前用了几个月的课余时间，来帮助默文做射击练习。 最终的成效自然不错，虽然比不上希尔诺自己和丽兹, 但已经能够让默文和莱恩打得有来有回。 还记得第二轮的峡谷漂流射击环节里, 希尔诺畅通无阻地将小皮艇划至终点, 便见到终点处丽兹热情地摇手打招呼。 射击向来是丽兹的强项。尤其是这种不追求魔法的花里胡哨，只需要用简单攻击魔法瞄准，简直是直戳她的心坎。 一路上, 希尔诺和丽兹始终排在第一梯队, 快速收割着“人头”。 论射击速度, 他自然是比不上丽兹, 因此有意落后着一段距离，专逮那些在暗处偷袭的选手。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前室友倒没有在这个环节多做动作，只小心翼翼地落在第二梯队，没给他中门对狙的机会。 像是被吓怕了。 希尔诺对利奥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要对方安安静静，他也不想多关注，只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剩下两个队友身上。 漂流赛开始前，他们便商讨了战略。 由他和丽兹在前面开路，把一些难缠刁钻的对手淘汰。默文和莱恩则在后面保护好他们自己，避免被盯上，并观察各个选手的动向，时刻交流信息。 不错，在这射击淘汰赛里，第一轮团队赛中队友间的通讯频道仍旧打开着，不知该说是比赛负责人的恶趣味，还是对人性的考验。 先前的迷宫团队赛里，如预料中的一样，不少队伍还没走到终点便已经内讧，哪怕是最终互相搀扶着走至终点的队伍，里头的争吵和抱怨也没少发生。 迷宫赛的终点，大多数人的表情都相当难看，许多选手一听到“恭喜通关”的字眼，便抛下队友们大步走开，回归到陌生人甚至敌人的态度。 当时，希尔诺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听着身旁友人们的复盘，突然明白了他五年的学习生涯里，获得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等到了射击淘汰赛，有选手之间追得你死我活，似乎想大报上一轮的私怨；也有选手在队友频道里谎报信息，专门坐等队友踏入陷阱。 希尔诺和丽兹等候在终点，看到有人过线便当场打了起来，有的甚至想要施放致命攻击，不过被随行的考官给拦下了。 最终，默文和莱恩有惊无险地划到了终点。 “我觉得我们这次能全员通过，最大的功臣是这学期经常拉着我们去玩峡谷漂流的希尔诺。”默文耸耸肩吐槽。 “赞成。”哪怕是相当抗拒刺激活动的莱恩，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希尔诺眼睛嚯地一亮。 “我就说峡谷漂流很有意思！听说他们很快要开一个恐怖主题的漂流活动，到时候会有非常逼真的幽灵在后面追，水里面还会有水鬼伸出脑袋吓你……” “真、真的吗？听起来好有意思，那我们这次考核过后，不如就……”丽兹也被带起了兴趣。 “哎呀，饿了，走吧，去吃饭。”莱恩迅速将话题转走。 默文捣药般疯狂点头：“对，去吃饭！” 希尔诺躺在床上，回顾着见习魔法师考核，嘴角不禁挑起。 团成毛线团的小黑在枕头边抖了抖，“喵”了一声睁开眼，便爬到了他的被子上，踩来踩去。 两只金黄的圆眼睛张得比白天更大，炯炯有神，把“夜猫子”这个标签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黑，你也兴奋得睡不着吗？”希尔诺揉了揉小黑的脑袋，自问自答着，“不对，你已经睡饱了。明天我们要和老师一起旅行，开心吗？唔，对你来说，只是换个地方睡觉吧……” 希尔诺从床上爬起来，干脆陪小黑玩了一会儿。 他发现小黑真的是只很单纯的小猫，每天想要的就只有睡觉，吃饭，和一点点的陪伴。 现在，只要自己搓点魔法球，在空中飘一飘，小黑就会欢快地追逐着小球，边跑边咪咪叫，像是在进行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 生气的时候会不高兴地耍小脾气，开心的时候会活泼地滚来滚去，面对喜欢的人会热情地蹭蹭，多坦荡的小猫咪呀。 ……和尤珈老师完全不一样。 晚餐时，如果不是他察觉到了老师眼里的期待，说不准就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还会让不知准备了多久的尤珈老师伤心。 “坦诚，坦诚，尤珈老师，你要学会坦诚。”希尔诺边和小黑玩耍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 “小黑，在人际交往方面，你可是老师的师兄哦。你是尤珈老师的好榜样、好前辈。希望在今后，老师能够乖乖地向你学习，将你身上的优点全都学过来。”希尔诺说着又抛出一个球。 小黑骄傲地咪了一声，凭借优秀的弹射力一个蹦起，直冲着魔法球而去。 希尔诺的视线跟随着小黑，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又随着四只小短腿一起落到漆黑的头发上。 那几只爪子甚至还在头发上踩了踩，像是幼猫踩奶似的，然后整只毛团子被薅了下来，扔回到柔软的床上。 “凌晨五点了，希尔诺。你一个晚上就是在这不睡觉，教你的‘大徒弟’怎么给‘二徒弟’做榜样？”尤珈老师挑眉，站在门口，又随手将身后的门关上。 希尔诺抖了抖，看着“二徒弟”冷笑的样子，不知道对方听了多少。 他蔫蔫地垂下心虚的目光。 坏了，自己一晚上没睡被当场抓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94章 一同补觉 自从一年前被尤珈老师严肃教训过后, 希尔诺再没有熬过夜。 而现在，难得的唯一一次例外，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还是在对方的家里。 就仿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好不容易有一天屋子顶破了个洞。 然后尤珈老师这阵“连夜雨”便不偏不倚掉落进来，不给人任何准备的空间。 “老师, 您睡醒了……” 希尔诺小声说着, 顿了顿，视线扫向对方的衣着——和昨晚睡前一模一样。 他立即扬起了声音，理直气壮：“您一晚上没睡！这对身体不好！” 尤珈满口的质问被堵在了嘴里。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8节 他确实没睡觉, 整晚都坐在桌前, 做着行程的最终确认。 如果不是这会儿打算出来给希尔诺做顿早餐，看到对方房间门缝露出的光，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只猫在房间里跑酷，而乖巧的徒弟也一本正经地玩着“角色扮演”。 “希尔诺，按照原定计划, 我们再过三个小时，也就是早上八点的时候，就会出门。你是打算一整天都顶着一对黑眼圈, 还是打算窝在我怀里睡觉？”尤珈把问题抛了回去。 听到“窝在老师怀里睡觉”这个字眼, 希尔诺有些不好意思——非常期待的那种“不好意思”。 这个想象很有诱惑力, 但老师自己都没睡好，他不可能这么做。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睡不着。这是我第一次旅行, 还是和老师您一起。是不是扰乱您的安排了？”他诚恳地道歉起来, 心里明白这件事确实是自己不对, 又不放弃地继续担忧着，“您也是睡不着吗？” 尤珈“呵”了声，果断地否认了：“我是在列我们的旅行安排。本来现在是打算给你做早餐，但显而易见，希尔诺，你立刻、即刻、此时此刻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出发。” ……老师通宵了一晚上，是为了做好行程安排？ 没有此类经验的希尔诺这才反应过来，内心的愧疚燃得更亮了。 老师熬了一整晚的夜，他却没心没肺地浪费了一晚上时间，让老师的计划不得不推迟。 “我没事的，老师。我现在的精神很好，可以撑一个白天的时间！对不起，下次我会好好睡觉，不会让您担心，也不会需要您推迟安排……下一次，让我和您一起做旅行的计划，好不好？” 希尔诺揪着尤珈的袖子，往下轻轻拉了拉。 与此同时，小黑也蹲在一旁，难得地耸拉着大眼睛，朝着尤珈一声声地叫。 希尔诺听不懂，但理解了其中的内疚情绪。 两只小动物都难过得不行，坐在床上湿漉漉看过来。 这副场景下，仿佛唯一站着的自己，成了那个不讲理的罪人。 尤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放缓语气：“好，下次我会和你一起做出行计划，这次也不会推迟行程。我下去做早餐，你先睡一小会儿。待会好了叫你。” 接着尤珈转身就要走，但又被拉住了袖子。 转头，希尔诺仍用着那种湿哒哒的眼神，手上拽着自己的力度像是挠痒。 但就是这轻得不可思议的力道，把他的步伐停了下来。 “您也没睡，还要去做早餐，太辛苦了。要不然我们都睡一下，待会儿在路上随便吃点东西，好不好，老师？”希尔诺相当心疼。 因为自己之前说想要旅行，于是老师满足自己。 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于是老师自己做好了提前的全部功课。现在，熬了一晚上没睡的老师，竟然还要去给他做早餐…… 希尔诺觉得他像个最任性的熊孩子，怪不得老师潜意识里把他当小孩看。 “我？我和你不同，我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尤珈弯下腰，指尖触上希尔诺眼下的乌青，轻轻摁压，有些心疼，“还说你不需要睡觉，黑眼圈都出来了。放心睡吧，你要是一整天困着脑子导致路都分不清，对我来说才是更大的麻烦。” “不！您不睡，我也不睡……”希尔诺固执地抿起嘴，又放软了声音，两只手都抓上对方的袖子摇晃，“好不好嘛？老师，我们一起歇一会儿，您就不要去做早餐了。早餐而已，没那么重要，您看您的眼睛也……” 说到这里，希尔诺没话讲了。 尤珈老师那半合着垂下的眼睛，是如此的清醒而剔透。 眼下苍白一片，干净一片，没半点通宵的痕迹。 他的话卡了壳，老师的话却带着笑意通顺了。 “看，我很好，不需要睡眠。我的身体和一般人不一样，不需要那么多的休息。你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你自己。你要是走在路上，迷迷糊糊地把其他人认成了我，又迷迷糊糊地跟着别人走……” 尤珈老师兀自浅笑着，希尔诺却不觉得好笑。 这当然不好笑，什么叫“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想起了老师身体的异常，想起了老师脑子不清醒时的行动轨迹：尤珈老师只想要抱着他，好好睡一觉。 好不坦诚，真不坦诚。 明明身体完全负担不了这种损耗，还笑盈盈地强撑着，甚至反过来督促他好好睡觉。 老师明明知道睡眠的重要性…… 希尔诺想到了很多忽略的事情。 比如尤珈老师有时候在没防备时透露出的疲惫，再比如见习魔法师考核期间，对方整齐得仿若没睡的床铺。 “老师，您有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希尔诺的语气很严肃，不等对方回答便站起身，直接抱住老师的胳膊，“您要是不睡，我也不睡。今天您要和我一起好好睡觉。” 尤珈沉默了。 他一双异色的眼睛略微眯起，露出平静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希尔诺身上。 本就淡的嘴唇也压得更薄。 希尔诺脑海中警铃大作，在老师说出什么狡辩的话语前，将自己整个身体贴了上去，环抱住对方的腰。 “睡嘛，一起睡嘛……这么大的床，足够我们睡在一起了。我们小小睡一下，补充精神，然后再一起出门，一起觅食，好不好嘛……我好困，一起睡觉嘛……” 尤珈老师吃软不吃硬——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效。 果然，老师思考的目光松动了。 希尔诺趁机将对方哄上床，快速扒了对方的外套，将松软的枕头往对方那边挪了许多，又往上拍了拍。 “这么长的枕头，足够我们一起睡！” 尤珈想说点什么，但那双亮晶晶的带着无限期待的眼睛，堵住了全部的话。 他又叹了口气，躺了下来，与希尔诺分享起同一张被子。 对方也躺了下来，陷在枕头里的半张脸笑眯眯望着自己。 “快睡。”尤珈给对方掖好被角。 “好——”希尔诺愉快地应着，闭上眼睛。 或许是真的累了，早就养成的良好生物钟使他迅速入了眠，发出平稳的呼吸。 这个角度，那只小巧的鼻尖显得更加可爱。 尤珈勾起嘴角。 伸出手想点一点。 还没伸出去半截，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拱到了两张脸中间，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也开始了“补觉”。 尤珈抿起嘴。 他将两条乱晃的尾巴拨开，又把整只猫往上推了推，免得猫毛扎到了希尔诺的脸，或者堵住了呼吸。 最后看了眼希尔诺安静的睡颜，他定好闹钟，闭上了眼睛，打算养下神。 其实不是很想睡，每天都不想睡。 通过手头不断的工作，通过从一个繁忙跳跃到另一个繁忙，似乎就能缓解脑内的混乱与高压。 但此刻，闭上眼睛，却觉得很舒服。 几分钟后，他也奇迹般地进入了久违的熟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几天的默认行间距变大了，显得我段落的空行有点突出。 尝试了下新的行文风格，看看这样子会不会好一点。 感觉还可以的话就把前面几章也修一修。 第95章 海底 银色列车在海下浮游, 周身笼罩着梦幻的白雾，拟态作海底的蛇形巨兽。精妙的魔法回路刻印于坚硬的外壳，如同动物的血管却阴冷, 如同枝叶的脉络却无生命，时隐时现。 这是通往极北地域的游客列车，穿过幽暗的海底隧道, 越过无光的大峡谷, 最终将抵达世界的边境——那是深渊所在之处。 两百年来，曾吐出无数魔族的深渊，仿佛沉睡的怪物, 未曾再苏醒。它被魔法师们封印于此, 侵蚀的污染力量全数被锁于屏障之内，安静而无害。 受到冥界气息的影响，北域的生态环境遭到不可逆转的破坏，世界的自然法则仿若抛弃了此地。永夜的天幕，扭曲如波纹的光影, 异形巨大的生物，碎裂的脚下浮冰，恒温的气候…… 直到十几年前, 有人窥见了其中的商机, 北域的旅游业就此如火如荼开展。一屏障之隔的深渊, 被当代的人们看做娱乐的景点。甚至有传言称，情侣在极光下接吻，这辈子将不离不弃。 理性来说, 这类传言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出自这项旅游产业链的相关利益者。但大多数时候, 荷尔蒙上来, 人们不介意暂且抛弃理性，拥抱纯粹的浪漫。 所以……这辆列车上，大多是情侣。 有打算来场浪漫约会的年轻小情侣，有想难得重新体验二人世界的伴侣，也有想静心享受时光的年老夫妇。 以往每次乔装成旅客，去检查深渊封印时，尤珈坐在列车座位上，就像坐在奇珍异兽博物馆里。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早已灭绝的神奇动物。 年轻，英俊，穿扮讲究，气质出众，带着法杖是个魔法师，最重要的是——单身一人。 不过这回有了希尔诺在身边，那些按捺不住的好奇目光，再也没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艳羡和祝福。 对，他们被当做了情侣。 尤珈垂下目光，膝头上白发的徒弟睡得正香。他将对方脸颊旁的发丝梳理至耳后，另一只手撑在窗边，支着下巴，再继续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海景。 至于那只懒惰又臭脾气的猫，则继续睡在他的肩头，打着小呼。两只尾巴的猫自然不常见，但魔法师身边跟着只罕见的魔法生物，倒并不会令人奇怪。 某个徒弟出发前信誓旦旦说绝不会犯困，上了列车趴在窗前兴奋了十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皮，脑袋挂在脖子上一点一点。如果不是他把手放在窗边护着，希尔诺准会一头砸到玻璃上。 他干脆提议让对方躺下来，侧睡在自己腿上。希尔诺自然是不愿意，脸红得可以揣在怀里暖手。后面的一对年轻情侣还发出了善意的笑，似乎觉得希尔诺很可爱。 希尔诺当然很可爱。 “现在外面漆黑一片，没什么好看的，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待会到了水母群，我再叫醒你看。” 尤珈熟练地揉了揉希尔诺的脑袋。他将希尔诺上半身拖到自己腿上，仔细整理好白色的长发，免得对方被扯到。 这是一列观光车，潜台词是内部的所有设计均为观光而服务。整座列车采用着单向可视材料，便于游客三百六十度欣赏外界的风景。每节车厢的头部设置有空旷的观景台，没了座位的遮挡，视野相当开阔。 车厢的中部是游客的座位，均是带小茶几的宽松双人座。前后左右的座位隔得不算近，甚至还有贴心的环形矮遮帘，能掩盖腰部以下的区域，给游客留下了些许的私人空间。 尤珈以往每次都是买下两个座位，再全程拉着帘子办公，从没想过中途睡觉这回事。想来那些兴致冲冲陪恋人而来的游客，也全无困意。 “我不是怕错过窗外的景色，我是觉得……” 希尔诺小声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拒绝来，周围人的笑意弄得他更不好意思。他只好将脸埋在尤珈老师柔软的大腿上，将身影遮挡在帘子下。 又是羞耻，又是欣喜。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49节 经过一年的正常作息，如今的他不是很能熬夜，区区一个晚上的通宵，甚至还加了早上几个小时的补觉，现在竟然困得不行。 可尤珈老师精神状态却这么好。想到这里，希尔诺没觉得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忧。也就是说，曾经看起来“很好”的尤珈老师，或许也是这样，没怎么休息过。 “老师，您要不要也再睡会儿？待会我起来，您睡在我的身上怎么样？” 希尔诺翻了个身，仰面看过来，干净的目光直直撞入到尤珈眼里。他看出了担忧、紧张，以及一丝期待。这当然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 “不用，我的身体比你好得多，并不困。”尤珈如此说着。 如果不是腿上还枕着希尔诺，他说不定会当场嗤笑出声，笑着自己的睁眼说瞎话。身体好，嗯，这话说出来有股黑色幽默的味道。 手上时不时在希尔诺身上碰来碰去，但也只敢整理下发丝，整理下衣襟，就连摸摸脸都不是很敢，害怕将对方惊醒。被惊醒后，希尔诺肯定就不会继续睡在他腿上了。 尤珈看着外面漆黑的海景，看着优秀视力下藏在犄角里的、某些奇形怪状恐怖恶心的海底生物，眉毛都没动一下。内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会驶到风景好点的地方，计算着希尔诺还会睡多长时间。 希尔诺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翻动下身体，伸出手触碰到尤珈老师的脸。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在问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呢……也没有，只是想摸摸老师，所以就这么做了。 希尔诺一咕噜从老师腿上爬起来，感觉神清气爽。他坐在座位上，拍拍自己的腿，相当认真地问起来。 “老师，您在我腿上睡一会儿吧。不要害羞，有帘子遮着，不会被看到的。” 尤珈老师似笑非笑看过来，指了指侧脸：“希尔诺，你的脸上压出印子了。” 接着老师用魔法在半空张开了面水镜。 希尔诺见到镜子中的自己呆呆的，脸颊上不偏不倚摁上了个粉红的圆圈，这下子连“脸红”都不需要了，浑然天成。 他揉了揉那块位置，又软又烫。 “来，洗个脸。”尤珈老师从茶几上拆开了干净的毛巾，用掌心的水球细细裹匀，把剩下的水沥到水缸里。 希尔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整张脸被仔细轻柔地擦拭着。等再睁开眼睛，便见到了对面座位的一对老人，用和蔼的目光笑着看向这边。 他于是觉得这脸是越洗越红。 下次，迟早有一天，会换成他来给老师亲自擦脸。 希尔诺在心中暗暗发誓。 两位老人随后将悬浮的靠椅挪过来些，闲聊了几句。 希尔诺很快了解到，这两位老人此行是想要去摄影，记录下这世间最瑰丽的景象。他们都是普通人，对魔法知之甚少。 两人谈吐间的温柔和积淀的沉静，令希尔诺想起了过世的亲人。 他突然意识到，未来他和尤珈老师在一起后，爷爷和奶奶也无法亲眼见证那一幕了。 遗憾与伤感涌上心头。 正待这时，正礼貌与老人闲谈的尤珈老师，忽然侧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察觉到了这份情绪的低沉。 “希尔诺，看窗外。” 希尔诺于是听话地转头。 入目所及，是一片七彩的光晕，在乳白色的幕布上起伏、流转。幕布随着海水荡漾，一块又一块，彼此间拥挤、遮挡。 他正想赞叹几句，就见到整座列车驶入了幕布内……好像是被吞进去了？ 阴冷的海水瞬间被梦幻的色彩所取代，列成仿佛驶入了海底仙境。 “这是闪电水母。它们对雷电有亲和力，会利用美丽的外表吸引猎物靠近，然后引来闪电击中对方，整个吞下去。 “列车做了特殊处理，不会受到伤害。但你以后独自面对时，不要轻敌，在遇上的第一时刻，就毁掉它的整个身体。 “它们喜欢成群游动，几十只拥挤在一起时，你甚至找不到浮出海面的方向。这种时候，你可以泄露出黑魔法气息，越浓越好，吓跑它们……” 尤珈老师挨得很近，希尔诺感觉到对方的胸口紧贴着自己的背。老师似乎是将下巴搁在自己的头顶，整个人拥住自己。这番亲昵的举动，像是最普通的情侣间闲聊。 其他座位上的游客也都惊呼着，彼此愉快地聊天，赞美着水母的美丽，拍着影像。唯有尤珈老师冷静地对自己讲解着攻击知识，甚至开始仔细说明起其内部的构造和弱点，以及那些猎物被消化后的凄惨样子。 老师的声音压得很低，避免被其他人听见。老师说话的内容一点也不浪漫，甚至称得上可怕。 但希尔诺感受着胸腔紧挨着的另一份心脏跳动，体会着另一份温暖，听着老师冷静低沉的声音，听着只有他才听到的讲解，却觉得这格外浪漫。 他开始更加期待这场旅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催情 列车在海面下穿行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希尔诺便听尤珈老师讲了两个小时的课。那些神奇瑰丽的景象外表，掩盖着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法则。 希尔诺将这些全部记到脑海里，一字不差。他当然知道尤珈老师这次出门, 不会只是为了让他游玩。这趟不知终点的旅程是一门需要认真对待的课程。 只不过……到了站台，坐后面的大姐姐朝他笑了笑，小声说了句“你们看起来好般配, 祝你们幸福”, 便拉着对方恋人的手，溜下了列车。 希尔诺留在原地，还没能来得及回一句“谢谢”, 或者是解释。 他和尤珈老师看起来很般配吗？ 有点开心。 在列车停下的第一时刻, 尤珈老师下了车，并让他带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小黑在车上等待。要是对方在这里，希尔诺也许就能看到老师脸红的样子。 老师会脸红吗？ 其他人把他们误认为情侣时，尤珈老师也没澄清。老师应该也很开心才对。 等车上的游客都走光了，又过了几分钟, 希尔诺听到了窗边的轻叩声。 他转头，见到老师的脸。隔着一面窗，希尔诺戳了戳对方的嘴角。 尤珈老师下意识往后侧了侧, 又顿住, 像是才发现中间有面窗。于是也用手戳回来, 与他的指尖相对，点了又点，像是小朋友间做着幼稚的游戏。 希尔诺笑出声, 摸索着打开了窗户的按钮。 待到窗户整个降下来, 尤珈老师便轻巧地一跃而进, 休闲的深色系衣装在空中掠过, 刮出声响，显得格外帅气。 站定后，尤珈老师摊开掌心的手帕，手帕上沾着乳白色的液体，凑到他眼前。 “这是闪电水母的消化黏液，很难取到。它们一般只会吃电死的猎物，没有胆子吞活物。 “这次难得有机会被吞到胃里，整个列车外壳都沾染上了黏液。可以说，这是研究闪电水母的一个巨大突破。 “闪电水母的黏液不仅能有助于消化，而且是绝佳的天然催情剂。它们在进行生理活动时，会由其中一方将另一方活吞，让对方沾满上黏液再吐出。 “被吞进去的一方，会在黏液的刺激下放电，外面的水母受到电击，也会迅速进入生理状态……” 听到催情剂这个词，希尔诺的指尖颤了颤。 他盯着老师苍白的手，盯着手上纯白的手帕，盯着手帕上乳白色散发着清香的黏液。 又抬高视线，盯着老师难得相当有兴致的脸。 此刻的尤珈老师，愉快得像个孩子，一个最单纯的对知识怀有好奇的孩子。 希尔诺甚至怀疑，尤珈老师根本没意识到，他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词。 滔滔不绝的讲解仍在继续。 “目前学界还没能研究出，究竟是什么因素决定了被吞入的是哪一方。体型、性别、力量、颜色的鲜丽程度……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以我的研究来看，闪电水母对这些都不算敏感，最能够引起它们刺激的，是气味。特殊的气味能引诱它们进入生理状态，将亲近的对方吞入……” 说到这里，尤珈老师终于停下了嘴。 他整个人陷入茫然里，猛地低头看向了手中用来消化猎物的黏液。 希尔诺很快反应过来，接上话：“也就是说，刚才这辆列车也许不是被当做了猎物，而是被当做了生理活动的对象。我们的列车散发出了某种气息，引诱它们成群结队地想要进行某种活动。” 这番话说得是如此坦然，说得尤珈老师耳尖都红了，说得老师手一抖丢下了那张手帕。 手帕颤悠悠地在空中坠落，像个小降落伞似的，最后扁塌塌趴在地面。 两人同时看向了那张可怜的手帕，又同一时间抬起头看向对方。 两双眼睛互相看了半天，尤珈老师率先干巴巴开口：“希尔诺，我刚才没想到这方面，我以为这只是消化用的……我不是故意拿到你面前看的。” 怎么说呢……希尔诺有时会觉得，尤珈老师有点纯情过头了。 只是催情剂而已，老师说得好像把自己带坏了一样。 “没关系，我没觉得在意。老师您的反应太大了。” “可是你的脸红了。” “……” 希尔诺尴尬地揉了揉两边的脸颊，有些懊悔这张总是会暴露心情的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张脸在发烫。 “老师您要不继续讲讲，闪电水母有什么神奇的地方。您好像对它很感兴趣。”希尔诺想要回到先前的话题，“催情剂”这种讨论内容，未免太暧昧了一点。 “它的皮有极强的抗电性，用来做魔法师袍子的原材料很好。”尤珈老师理所当然地说。 他默默地将地上的手帕捡起，用浓厚的魔法气息隔开，装进容器里。 希尔诺沉默了。 他原以为老师至少会对水母的美丽外表感兴趣，再不然就是奇特的生理活动……结果竟然是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实用价值。 很有尤珈老师的风格。 等到两人聊着天下了列车，列车咻的一下向外开走。 “这是无人列车，到了终点人都下去后，便会自己离开。所以我之前需要你在车上等我。”老师解释道。 希尔诺点点头，又问：“那老师，从列车上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 “列车底下一直有个东西，等车开走后就掉下来了。我只感受得到气息，看不到样子，似乎是某种透明的物体。这也是列车的设计之一吗？” 希尔诺眯起眼睛，朝着远处看去。 那股透明的巨大气息逐渐逼近了过来，在五彩斑斓的漆黑天幕下，隐约闪着流动的光。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0节 希尔诺警醒起来，抓紧了法杖。 与此同时，老师挡在了他面前，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下一个心脏跳动的时刻，尤珈老师向前快速射出了一发攻击魔法。 希尔诺甚至连肉眼都来不及识别，只感受到箭矢般窜出的能量，以及笼罩着两人的保护罩。 直到老师做好了攻击和防御后，从天而降的闪电才迟迟而至，被毫无意外地弹开。 逼近的透明巨物也随后显现出了身体，被老师用黑魔法烧得焦黑。 是水母。 希尔诺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尤珈老师整个人抖了一下。 希尔诺连忙凑到前头仔细查看，见到老师握法杖的手上沾满了乳白色的黏液，显然是水母死前所喷出的。 老师的防护罩隔绝了对方的闪电攻击，却没能隔绝这道物理攻击。 “您没事吧？！有没有被腐蚀的痛感？我给您清洗一下！” 希尔诺立即施展出简单的水系魔法，将水球悬在掌心，忧心忡忡，但不敢贸然尝试。 老师教过他，有些腐蚀性的东西，是不能用清水冲洗的，否则会让皮肤更受到伤害。 “……我很好。希尔诺，麻烦你了。”老师的声音有些沙哑。 希尔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尤珈老师用干净的那只手捂着嘴，盯着自己的目光幽幽。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手动 尤珈老师又扣住嘴连咳了两声, 即便看上去竭力抑制着，仍旧呛得眼尾都染上了红痕。 刚才的战斗里，有余烟进入到老师的嗓子眼里了？希尔诺担忧地靠得更近, 手上已经释放出滚滚流动的水球。 “希尔诺，注意不要让黏液沾到你的皮肤上。”尤珈老师的声音仍旧朦胧，像是拢在烟雾里, 低而短促, 压抑着呼吸。 希尔诺谨记着叮嘱，待到水流包裹着手掌搓洗得干干净净，才调走水球, 抓住这只手翻来覆去上下检查, 连指缝都不放过。 “好啦。老师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需不需要喝水？”希尔诺两只手捏着老师的掌心，轻轻摇晃了下。 水球术所创造出的的水，是直接从周围的环境中提取凝聚，自然不能直接喝。 如果想要喝水，需要步行到远处的景区接待点, 目测有十分钟左右的距离。之前下车的游客，便是一窝朝那走着。 “您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我去给您取水。” “……好。” 尤珈老师盯着他, 从方才开始就没移开过视线, 缓慢而迟钝地点头，才从指缝间吐出回复。 希尔诺当即松开了老师的手，扭头就跑, 却在几乎同一时刻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 整个人被拉了回来。 “老师？”希尔诺不解。 尤珈老师抓着他的手腕, 抓得未免有些紧……太紧了。被这样掐住手腕后, 手掌都使不上力气，没法握紧。 老师没回答，另一只手仍捂住嘴，连同鼻尖一起被紧紧覆盖。泛红的眼尾似乎更艳丽了，衬得眼睛都带点水光。 喉头微动，希尔诺赶紧压下视线，戳了戳老师紧攥的手背，用平静的声音说着：“您要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那我们就一起走，怎么样？” 他习惯性上前，用空着的手扯了扯老师的袖子。就这么一个小动作，逼得老师嗖嗖后退了几步，却仍紧紧拽着自己。 “您躲我。”希尔诺抿起嘴。 他打量着老师被捂住的口鼻，皱起眉，声音带上了委屈：“我身上是有什么气味吗？很难闻？” “气味太浓了，希尔诺。” 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受，仿佛真闻到了什么刺激性味道。可他昨天晚上有好好洗澡……希尔诺把腮帮鼓得更圆，偏要凑上去，反手抱住老师的手臂。 “您说我自己的气味就很好，所以我才开始没喷香水。结果您现在开始嫌弃我了，是这样吗？” 尤珈老师当然不会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要弄明白，老师到底为什么躲他。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老师还愿意让他枕在腿上睡觉，直到…… 黏液。 催情效果。 那水母临死前朝老师喷了过来。 希尔诺整个身体一僵。 他好像明白了。 整个脑袋嘭地吹成一颗轻飘飘的气球，往高空越飘越远，落不到思维的地面。 气球被空气摩擦得发烫，滋滋作响，大喊着“完啦完啦”，随后啵地一声炸开，轰出漫天的烟花。 “您、您的身体不要紧吧……等会儿、我现在就给您去找白魔法师！” 希尔诺结结巴巴慌慌张张，立刻就要全力朝接待点跑去，但又一次被尤珈老师紧紧拽住了，这回的力道更大。 “您不是受不了我身上的味道吗……”希尔诺小声说着。 他怀疑黏液让老师的嗅觉变得敏感了起来，不然尤珈老师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一想到自己在老师视角里，浑身散发着令人捂鼻的怪味，希尔诺就想退得更远点。他才不想让老师对他产生这种印象。 老师没答话，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气声。 那双酝酿着水汽的眼睛忽然猛地闭上，整个人蹲到了地上，一只手插到了头发里抓牢，另一只手仍向上固执牵着自己。 浅色的指根陷在漆黑的毛发里，攥得更加发白，像是盏要把自己捏碎的玻璃艺术品。 尤珈老师不想让人看见这副狼狈样子，希尔诺很快反应过来——并同时反应过来了另一件事。 “如果不找白魔法师的话……这种时候是不是只要做一下，就能让您好受点？” 尤珈老师又抖了一下，像是被电击了脊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对方将脸压在膝盖上，希尔诺判断不出神情，但总归不会很好。 他也蹲了下来，整个人抱住缩成一团的老师，将脑袋搁在对方肩头上，虚虚搭着。 尤珈老师的脸上、颈部全部是薄汗，后背的衣物都被浸湿了。柔软的头发也湿哒哒，显得老师像是被淋湿的小动物，颤抖着因为冷而瑟缩。 “我身上的味道，到底是好闻还是不好闻？”希尔诺凑到对方耳边问。 老师的耳尖红得更彻底，这是一个无声的回应。 希尔诺心中有了答案。 他又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一只手僵硬地解起最上方扣子，细小的装饰性碎扣这时候变得光溜难握，捏都捏不住。 虽然什么技巧都不会，但老师现在可是清醒着的。只要他待会儿不乱动，绝对能将老师照顾得服服帖帖，全程享受……大概。 “别。”尤珈老师的声音愈发低沉嘶哑，像是从鼻腔里吐出的闷哼。 希尔诺拨扣子的手指被被挑开。这回两只手再次被钳住，被十指相扣，被深度覆合。 尤珈老师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咬上了衣领的一角，仿佛这样便能抑制住唇齿间溢出的声音。 希尔诺听到了牙齿磨咬布料的窸窣声音，单凭听觉判断便知道下嘴挺重。他不禁想起了上一次，上上一次，或许如果可以的话，尤珈老师也想这么咬他，只是不忍心。 老师在忍耐，老师总是在忍耐，因为不忍心。 可他们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为什么要忍？希尔诺不理解。 “您，您要是一直忍下去……会不会……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希尔诺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肯定不好受。 老师又咬了一阵，毛绒的脑袋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希尔诺恍然觉得自己是正被埋吸的小动物，又或者是小动物的磨牙器。 他突然联想到了肩膀上的小黑，整张脸都燥热起来。 “老师，小黑还——” 话还没说完，希尔诺只感觉肩膀上一轻，余光瞥见睡得正香的猫团子，被老师一把塞进了衣兜里。整个过程中，小黑连尾巴都没动一下。 希尔诺闷闷地笑了笑，干脆坐到了地上，让尤珈老师能靠得更舒服。 “真的不试一试吗？我不介意，甚至相当愿意的。” 尤珈老师终于再次出声，这回的声音像是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咬得十分费劲：“我自己来。” 希尔诺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应该躺下来。” 尤珈老师沉默了。 在不知道是一次叹气还是喘息过后，才小声解释：“我……自己疏解。” 尤珈老师想要自己解决。 希尔诺目光暗淡了些，有点失落。他尊重着对方的意愿，便打算起身，嘴里继续询问。 “那我是不是回避一下比较好？比如到那块小山坡后面坐一会儿？您看起来有点害羞。” 想回避，却被老师骤然抓得更紧，靠得更紧密：“别走……” “好，我不走，您别哭……好啦好啦，这是生理性的水，不是流泪，您别激动。”希尔诺觉得自己就像给大型动物顺毛，太主动不行，退让开也不行，得一点点哄着。 旁观别人做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尤其对方还是尤珈老师。希尔诺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那处位置看。 尤珈老师的手颤抖地在裤子上抓了半天，都抓不下来。 “我、我来帮您。”希尔诺红着脸，帮对方将裤子一层层褪到腿间。他低着头，瞧见了…… 眼睛被捂住。 “别看。” “我，我不看。” 希尔诺抹黑凭记忆找到老师口袋里的手帕，塞到对方手里，以免老师弄脏了手或衣服。 闭眼前，老师耳尖的红都蔓延至脸颊，与眼尾的红染成一片。当然，自己估计也没好多少。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1节 刚才其实还是看到了一眼……漆黑中，听着老师细碎的喘息声，希尔诺偷偷在脑海里回味着图片。 …… 很多时候，尤珈会觉得希尔诺坦荡过头，也主动过头了。总觉得如果放任希尔诺一个人出去，他单纯的徒弟会在这个世界上被骗得惨兮兮。 这种时候，应该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才对，而不是主动走过来，甚至还主动说出那样的话，被自己这种人缠住。 尤珈一只手捂住希尔诺的眼睛，一只手颤抖着解决起来。手上的力道控制不稳，比起快感更多的是疼。 但大脑却比任何一次都觉得兴奋。希尔诺在他怀里，如此近距离，如此乖巧安静……这本身就足够有刺激性。 咬牙，喘息。 这时候，希尔诺甚至还浑然不觉地将他抱得更紧，脸颊埋在自己的颈窝间蹭蹭。 “这样会感觉好点吗？”希尔诺清亮的声音如此说，如此撩动着罪恶的心弦。 尤珈紧闭着双眼，没有应声。他在脑海里回响着每次前来时，堪称壮丽的非自然景观，试图用这些宏大的画面，洗去那些幽暗的幻想。 永夜的宁静下，天幕像是被泼上了各色的颜料，转着层叠起伏的多彩裙边。脚下是带着裂痕的浮冰，是冰渣，是各种能划破希尔诺娇嫩肌肤的玩意儿。 当前这块区域附近不会有危险的生物，弱小得连气味都闻不懂的小鱼小虾却不少。他早已释放出一圈气息，保证任何有理智的存在都不会前来干扰。但要是被没智商的东西撞见，撞见那个样子的希尔诺…… 这种情况下，希尔诺还说要做。尤珈很想将他徒弟脑子的水，通通晃干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终于，难忍的快感攀登至顶尖，而又释放。 结束后，进入短暂的空白期。 尤珈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触感，有些失神，连最基础的思维都不太能转动。 就在这时，希尔诺在怀中拱了拱，将脑袋抬起来，神神秘秘凑到他脸旁。对方脸上是尤珈觉得煮熟可以开吃的红晕，说出来的话像蚊子嗡嗡。 “老师，我好像也有点感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98章 极光 近距离听着自己喜欢人的喘息声, 漆黑视野下想象的画面更加生动，靠在对方怀中于是起了些生理上的反应，这很正常吧…… 希尔诺是这么想的, 理智上不觉得自己该羞耻。但这回无论怎么揉脸，都没法儿让脑袋冷静下来。 他打算冷静镇定地将情况反应给老师，说出来的话却小得几乎听不见, 像是害怕惊扰了空气里的细小颗粒。 老师整个人僵住了, 看起来比他还震惊，就连抱住自己的手臂都收了回去，踉跄着想要站起来, 但一下子没站起来, 又摔坐回地上。 希尔诺有些发懵。 接下来，难道不该是尤珈老师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让之前的角色互换，再让他来感受一下闻着对方气味、摸着对方身体时，做这件事的舒服吗？ 老师这个反应……该不会想丢下他不管吧？ 希尔诺眯起眼睛, 抱住了尤珈老师的胳膊，直视对方躲闪的目光：“我也想靠在您怀里做这件事，您别躲我。” “我没躲你！”尤珈老师刚舒缓完的声音不算冷淡, 配上焦急慌乱的语调, 令希尔诺心有些痒。 他刚想继续黏糊糊地凑过去, 就见尤珈老师忽然积攒起力气，一下子打横抱着他站了起来。 身下落了空，下意识勾住老师的脖子, 希尔诺摸不清对方想干什么。 想看看老师的眼睛, 但老师却侧过去脑袋, 只留下被些缕湿发遮掩的脸颊和光洁的下巴。 “希尔诺, 你先忍一下，我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这里还是不太安全，万一有谁来……” “……您不是在周围放了一圈魔力吗？我都感觉到了，很安全的。”希尔诺觉得老师这行为着实没必要。 “这是露天。你会觉得不舒服的——心理上的不舒服。再忍忍，很快就好，我对这里很熟……” 尤珈老师嘴里念念有词，大踏步就朝一个方向走去，与接待点的方向完全相反。 希尔诺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势。他是自然的生理冲动，没有遭到外力干扰，此刻浑身都很有精神，开始不安分地挣扎起来。 “您该不会要把我塞到某个洞穴里吧？不是，等等，尤珈老师……您刚才也是露天的啊，您都没关系……我其实，其实……” 从这个角度看，尤珈老师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希尔诺都猜得到对方此刻紧蹙的眉头，以及抿得更薄的嘴唇。 “不要委屈你自己，希尔诺。我刚才是没办法，你不需要非得和我一样。这地上都不知道被多少野生动物踩过，还到处都是冰渣，你会很难受的。” 希尔诺将脸埋在了老师的胸口，手攥着对方被打湿的衣领。他磨了磨后牙，嘴里的话推出来又拉回去，慢慢吞吞没法儿干脆吐出来。 说不出口，像变态一样。 尤珈老师为什么这么贴心啊……这种时候反而希望对方能神经大条一点，不要注意这些小细节。 犹豫中，磨蹭中，希尔诺感觉到老师在走下坡路。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呼吸一滞。 这片天幕被打上了大片黄绿的流动色彩，缓慢地向红蓝色渐变。边缘钩织着模糊立体的暗紫色光边，仿若触手可及，真能摸到天空的痕迹。 极光背景下，一座恢弘巨大的冰桥飞流直下，起点是远处望不尽的冰山顶端，终点为眼前垂下的一滩湖面。 湖面早已结冰。 希尔诺好奇地往下探看，才发觉这不是湖水，而是悬浮的半空。冰面下是无限高空，高空下是山河林原，郁郁葱葱，清新明丽。 这片自然的世界被冰面所封锁，似乎永远停留在了某一刻。希尔诺这才发觉为什么方才认为天空很近，因为他们确实站在天际之上。 “自从两百年前深渊打开，这里的生态遭到了严重的污染。所幸在污染完全蔓延出去前，战争获得了胜利，魔法师们才有余力来封锁这里的污染源。至于你脚下的这个，便是其中一片被冰封的板块。” 希尔诺失神地凝望着这块停滞的时光，像是欣赏着一副最生动精细的画作。这个角度，这个高度，这样的画恐怕只有神明才能俯瞰。 但尤珈老师带他来见证了……虽然理由有些令人羞耻。 “就在前面了，你再坚持一会儿。”老师加快了脚步。 眼见着不远处的方向那边，湖面上方，冰桥之下，果真有处隐蔽的冰洞，希尔诺最终还是自暴自弃，扯了扯老师被揉皱的衣领。 “想在这里。”蠕动嘴唇，声音弱不可闻。 “什么？”老师确实也没听清。 希尔诺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我想在这里，不想去更隐蔽更干净的地方，可以吗？” 尤珈老师这回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 “您刚才把我的眼睛给遮住了，我都没能看到头顶的极光。”希尔诺撮着老师衣领上的装饰金链，越说越害臊。 “你想看极光的话，待会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看。希尔诺，你不用这么着急……” 希尔诺一直觉得，老师其实挺纯情的。话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尤珈老师还没能真正理解他的意思。 他将嘴紧贴上老师的耳畔，稍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出口：“我想在极光下，抱着您，做那件事。我觉得这很浪漫，您觉得呢？” “……” “好不好嘛？这里这么美，我们坐在湖面上，就像坐在整个世界上。头顶上盖着徇烂浮动的极光，周围是晶莹剔透的冰山，还有这么壮观的冰桥！” 希尔诺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激动了起来，顿时将那点本就没多少的羞耻抛之脑后，眼睛亮晶晶望着老师。 一番软磨硬泡过后，尤珈老师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份愿望。先是在周围施了个大圆圈，将一切生物阻隔在外，又仔细用魔法清扫了遍脚下一小块区域的冰面。 等到希尔诺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抱着对方，坐在这干净透彻的湖面上，享受着一望无际的极光，享受着纯洁恢弘的冰山群…… 他发现那股生理冲动，好像已经消下去了。 哦不。 希尔诺本就很少产生这类冲动，哪怕是方才也只是稍微起了一点头，所以才能耐着性子让尤珈老师做这么多前提工作。 而这时，老师已经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体贴地给予他充分的隐私。合上眼后，尤珈老师的面容少了许多的冷淡，变得柔和不少。刚释放过后的脸甚至还带点残存的粉意。 这么难得的景色，这么难得的尤珈老师，不能白白浪费。 那就做点别的事吧。希尔诺想。 他双手环住了对方的脖颈，看着背景中美得惊心动魄的极光，看着那双惊讶睁开的异色眼眸，在浅色的唇瓣上深深落下一吻。 打算这次将其描摹得更艳。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替代回忆 他是孤儿院里最小的孩子, 也是最受关注的孩子。可惜，在这个地方，“受关注”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据说一位大人物开办了许多孤儿院, 这里是其中最特殊的一所。那些最聪明最具有天赋的流浪儿童或是弃婴，都会被送往这里。动乱的边境地带，这样的孩子很多, 捡起来就像雨后捡蘑菇一样。 那一年, 新来了位阿姨。阿姨有时候会偷偷给他留点食物，或者帮他清理伤口。她看着照片墙上还是个婴儿的他，感慨着相当可爱。 “可惜, 现在你才四五岁, 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完全逗不起来。如果你多笑一笑，院长或许会多关心你一点，多喜欢你一点。” 他没答话。 第二天，他藏在桌子底下, 听见了院长在训斥这位阿姨。 第三天，阿姨没有出现，往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她。 第四天, 新的阿姨来了, 孤儿院还是同从前一样, 没什么变化。 新来的阿姨看起来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前辈”是如何离职的，单纯地想和他聊聊天, 露出友善的笑脸。 他其实挺好奇, 为什么这些人总爱找他。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被排挤孤立的气质太浓, 又或许是小时候的他长得确实挺可爱。 这次, 他没有安静地接受示好，只摆出张臭脸走开了。 身后，孤儿院里的另一个老前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哎，你别管他，他就是个怪胎。” 平淡的日子一如既往，直到六岁那年，有个新孩子到来。 新来的孩子与他同龄，与他同样瘦瘦小小。听说是在街头跟着非亲非故的流浪汉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流浪汉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后来这个小孩便主动找上了孤儿院，在院长打量审视的目光下，做了些算数、画图和背诵，展现出很强的逻辑分析力、空间想象力与记忆力，得以获得新的饭票。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2节 嗯，又是个“天才”。他没感兴趣，孤儿院里的天才就像书架上的黑魔法书一样多，算不上稀奇。 两个月后，院里爆发了一场小型的争端。他缩在书架的边角处看书，隐约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某个讨人厌的“孩子王”要求那位新人去院长的屋子，偷拿某样东西。新人不愿意，于是被围攻。 小孩子打起架来没轻没重，还挺疼的，他领教过。但往好处想，这座孤儿院的孩子，基本都接受着魔法教育，没一个人锻炼过身体，打起来也不过菜鸡互啄。 他又翻了一页书，不是很想管。新人瘦瘦小小的样子，浮现在了书页上。他其实还挺耐痛的，毕竟习惯受伤了，但别人恐怕还没习惯。 他钻入了人群中，想帮忙，然后一同被打得很惨。这架打完后，一起坐在屋顶上，他从对方口中得到了名字：梅纳德。 他们各自聊起了曾经的故事，就像酒馆里失意的中年人聊起从前。虽然他们都没去过酒馆，并且都还只有六岁。 孤儿院里——而且还是这样的孤儿院——哪里会有心智上的小孩子呢。 “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很讨厌你。”梅纳德好奇地问。 “因为我是个真正的天才。”他理所当然地说。 这里的所有孩子都讨厌他，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天才，因为他获得了院长的青睐。孤儿院的院长也讨厌他，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天才，于是故意表现出对他的“青睐”。 说到院长，他觉得挺好笑。院长是名黑魔法师，天赋不算太差，但活了几十年都没能实现所谓的“志向”，只能够缩在这毫无前途的孤儿院里，做着对那人而言毫无意义的事。 院长恨他这种天才，但又迫于某种威压，不能够直白地毁了他，于是才明里暗里怂恿其他孩子来挤兑。嗯，看来年龄和心智确实不成正比。 他每次看院长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无能狂怒的白痴。于是他经常被克扣伙食，或者被分配各种杂活。 缝补破损的衣服，做饭，修剪草坪，抓老鼠，补漏水的天花板……这些事情，其他六岁的有父母的孩子会做吗？他不清楚，不过也默默地都做好了。 那位院长看着他做好的成果，会更加生气，更加跳脚，然后给他派发更多的任务。他把院长的丑态当做笑话说给梅纳德听，梅纳德建议他往院长的饭里放老鼠屎拌匀。 梅纳德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趋利避害。后来，他听对方说，当初那场打架是故意的，不能给人好欺负好利用的印象，得凶狠地打回去。 “那场群殴里，‘孩子王’被我打掉了两颗牙齿，我胳膊和腿受了点擦伤。而你，尤珈，你的膝盖流了一大滩血，到了晚上睡觉才发现。” 梅纳德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他没所谓地又翻过一页书：“我对痛觉不是很敏感。” 儿时的话仿若一语成谶。再过了许多年，他确实对痛觉不敏感了——否则他活不下去。 过了这么些年，他有了实力，有了地位，有了财富，又回到了这所孤儿院。昔日的院长换了副恭维畏惧的样子，他说他只想聊些天，叙些家常话。 他确实只说了些话，说完后便干脆地走了。当晚，那位院长便病了，辞下了一切事务，回乡养病。等过几年再听到其消息时，对方已然病逝，是心病。 人性，人性，软弱的人性，可笑的人性。 他另外找了个人当这孤儿院的院长。由于这所孤儿院的特殊性，自荐的人挺多。有人把它当做与克里斯托弗接触的跳板，有人把它当做敛财的工具。 他最终选择了那个中年人。那中年人有过管理孤儿院的经验，没那些太单纯理想化的思维，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过很长时间，懂得权力和金钱的小游戏。 他们之间没多少信任感。对方以为他别有所图，于是小心翼翼护着那些孩子，用同样恭维畏惧的神情对待他；他也不相信对方能一直保持初心，隔三差五来探查情况。 克里斯托弗手下其他的孤儿院，相比之要正常一点，都是些普通的孩子。没有天赋，没有可利用性，或许是那老家伙最后仅存的良心。 关于孤儿院的“权力易主”，克里斯托弗找他谈过。 这么些年，他们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彼此伤害，彼此利用，彼此嫌弃，明面上却还能时不时开点幽默的玩笑——当然，是克里斯托弗单方面开玩笑。 “你自己的孤儿院，毁掉了多少本可能走得远的孩子，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冷嘲热讽着。 过早的成熟，会造成幼苗的衰竭。克里斯托弗活了两百年以上，做了两百年的教育工作，不可能不懂。这老家伙是个疯子。 “可我最终培养出了你。尤珈，虽然你不承认，但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我塑造了今天的你。”克里斯托弗笑得很恶心。 这话是专门为了恶心他而讲的，他心里清楚。 他平静地看着对方，忽然也笑了。他又玩起了聊天游戏，这回是在老家伙面前，可以毫无顾忌，毫无愧疚，毫无收敛。 等他回过神来时，克里斯托弗痛苦地捂着脸，坐在地上。对方那张看了就令人反胃的脸变得沧桑而陌生……算算时间，马库斯老师都花白了胡子，克里斯托弗本该也是。 这位擅于玩弄人心的老家伙，这位失格的白魔法师、教育者，有朝一日也能品尝到“精神攻击”，真可笑。可惜，白魔法师们能自己调理自己的内心，他没法儿令克里斯托弗永久陷入噩梦里。 他觉得有些无趣，抬脚想离开。正待这时，克里斯托弗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你是个疯子，你也成了疯子！到头来你活成了你最讨厌的人！哈哈哈哈……怎么样？把别人的精神摧毁的感觉怎么样？你其实很享受不是吗？尤珈，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学生——” 老家伙的脑袋掉落在了地上。 他收回法杖，继续往外走。 第二天，仍旧顶着副恶心面容的克里斯托弗，笑着向他打招呼，商量委员会的事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有时候也会想，或许他真的沉溺于这种“小游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将自己所受到的创伤，施加给其他人，以此获得快感。好恶心，好可怕。 又过了些年，他的同事们通通因为“心病”而离了职。一个贪污受贿，一个欺压学生，一个与魔族有勾当。 新来的同事们中，只有一个是凭履历卷进来的，另外三分之二出自克里斯托弗的手笔。梅纳德在里面，因为克里斯托弗想以此掌控他。艾莉西亚在里面，因为克里斯托弗想保护她。 说起来可笑，自那次战争过后的两百年里，整个大陆都还没能够确定下新的权力阶层，溃散成一盘散沙。 皇室的成员们自然不会上战场，但那时候趁乱发生了不少暗杀、数不清的逃亡，总归都是他们自己关起门来的家事。 战争结束，和平期到来。 两百年的养精蓄锐，两百年的休养生息，两百年的灾后重建，大陆中心的生活水平发展得是如此迅速，几乎是两百年前所不可想象的。 即便如此，文明却依旧没能跟上生活水准进步的速度，仍有人想回到统治的时代，回归旧有的秩序。 流落在外的“王子”和“公主”，简直可以一起开个茶话会了。贵族们争相辩证着自己的血脉正统，也有人想扶持出新的傀儡，总之打得不可开交。 这一年，流行的谣言转变了新的说法：皇室正统是浅紫色眼睛。 ——这当然不是指克里斯托弗。这老家伙活了不知道多久，是个人都认识他，说他是遗落在外的正统未免好笑。 被盯上的是那个叫艾莉西亚的白魔法师。年轻，美丽，单纯，拥有惊人的白魔法天资……这意味着柔弱无害，意味着做吉祥物的“天赋”。 还有一点原因——更重要的核心原因——她是克里斯托弗的侄女。 克里斯托弗两百年来可得罪了不少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能活得好好的，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 正规的权力阶层没定下来，他的学校和委员会却办得如此稳固，眼见着把手逐渐从魔法界伸到外面，哪有这种好事。 他们抓不住地沟里脚底抹油的老鼠，但能抓住老鼠看重的亲人。老家伙也会看重亲情，真难得，或许也是真的很寂寞，呵。 艾莉西亚身上当然不会流淌着什么正统血脉，但无所谓，他们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让她当成那“众望所归”，让她成为牵制克里斯托弗的把柄。 克里斯托弗事先拿到了隐秘消息，连夜让艾莉西亚进入亚弥斯，给她打点好了学院长身份，让外面虎视眈眈的人没法儿做手脚。 对此，艾莉西亚这个白魔法师毫不知情，天真地想当一个好老师。该说确实被克里斯托弗保护得很好，或者说她确实是个天生的白魔法师。 他也因此才有恃无恐，得到了克里斯托弗的默许，趁机除掉了那三个败类——当然，没让他们死。 要说老家伙为什么这么害怕，究其原因，做那“正统”实在没什么好处，并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丧命。 每年新冒出来一批“王子”、“公主”，每年新死一批“王子”、“公主”。有的死于远房亲戚们的暗杀，有的死于恐怖组织的斩首行动。 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类人，应该是那一年。照例伪装成游客前往北域，照例检查封印，照例在经过水母群时，听着列车上的游客们惊呼赞美。 每年的二月份，是这群闪电水母的活跃季，也是极北地域旅游的旺季。届时水母群会亲切地靠近人群，展现最完美的外形，是难得一见的海下奇观。 噗。 多么美丽的花纹呀，流光溢彩，显然吃了很多人，长得这么肥美。他看着水母群明显的捕猎行动，看着一道道闪电划破水面，劈斩到列车上，有点想吐。 每年二月份是它们出没于这片海域的季节……那么其他时候呢？自然是潜伏在大陆的各个近海滩，欢快地吃着自助餐。 被吞掉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呼救声，看不到实施攻击的透明怪物，便悄无声息离开了世界，被定性为失踪。 对，失踪。闪电水母是公认的“亲人物种”，是最美丽最无害的魔法生物……极北旅游产业链的相关利益者们，是如此大力宣扬着。 有人在海边捕捞着鱼群，用原始朴实的手段换取生存所需的食物，心脏跳动间便一命呜呼。 有人坐着价格不菲的水下魔法列车，赞叹大自然的精妙，拍摄美丽的魔法生物。 有人常年做着清扫魔物的工作，或是奔波在外，或是驻扎在极北地域的研究所，时刻探测污染的辐射程度。 有人宣扬着极北地域的美丽，在仅一屏障之隔的地带，兴建旅馆，规划导游路线，并斥责所有的“污染”言论都是魔法师们妄图掌权的手段。 那年，他坐在列车上，列车的防护法阵出了问题。他杀死了一海域的闪电水母，救下了一车人，然后……交了天数的罚款。 他瞳孔地震。 闪电水母一直被列在魔法界的凶兽名单上，自然是大魔法师们捕杀的对象。他每年巡逻边境时，都会在海边杀死一群，从没交过罚款。 了解后才知那年，有位“王子”建了个保护闪电水母的什么协会，说是闪电水母的命也是命，任何试图捕杀的人都是有着反人类倾向的罪人。 噗。 他当时远程交完罚款，差点笑到了地上去。不知道“王子”是否知道远在海边的落后地区，时常受到水母们的威胁，又是否认为他们的命是命。 或许水母们要是长得丑一点，比如长成“写作美人鱼读作丑人鱼”的隔壁海域亲戚的样子，就不会受到此等优待。 不到一个月，那位“王子”死了，又是一阵悄无声息的暗杀，如同那些被水母们吃掉的人。 他从不关心这类事情，但却被迫关心上。因为对方死亡的当天，有人给他送来了一批处理得相当完美的水母皮。 “闪电水母的皮有极强的抗电性，是法师袍子的绝佳原材料，或许您会喜欢。” 随附的便条如此说着，并留下了联络方式。那群贵族们拉拢人的做派还是如此低劣。他明白了列车法阵的失效并非意外，也明白了那“王子”的人头被哪方所拿下。 无聊而又荒谬。 他没接受好意，于是得到了背后的舆论敲打，在那年一战成名——因为魔法失控而杀了一海域闪电水母的罪人。 由于他的出手，接下来的一整年，游客们都没有闪电水母可以观赏，无数的谩骂便持续了一整年。 至于当时那辆列车的游客，嗯，或许也有几个出面解释，但很快淹没在了愤怒的汪洋大海中。 一年后，某位富商找上门，说是海边的水母随便他杀，但不能动二月份的海下水母，那是摇钱树。 “我知道您是好心，但我们这产业链也涉及很多人的饭碗呐，您总不能砸人饭碗吧？” 赴邀的前天晚上，他专门将那没动过的水母皮做成袍子，第二天专门穿上凑到那富商面前，看着对方气得歪嘴就想笑。 最终签好了多方协议，自此魔法师们不会干预极北地带周围的海下水母，但每辆海下列车必须在出发前，经受委员会指派负责人的检查。 他回到房子，只觉得身心俱疲，感慨着克里斯托弗还是有点作用。毕竟这么些年，都是对方和这类人打交道。 当晚做了个梦。梦里他被水母吃进了肚子，外面有很多人在笑，说他活该，多管闲事。 此后，每年坐上通往极北地域的列车，他都生理性想吐。是晕海下列车，还是晕水母？不知道。 此后，闪电水母皮成了他袍子的必备原材料，哼。 …… 尤珈梳理着腿上的白发，内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会驶到风景好点的地方，计算着希尔诺还会睡多长时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3节 令人意外的是，直到遇见水母，他都没有感到熟悉的恶心感或是反胃。 听着周围人对水母毫无新意的赞叹，看着希尔诺扑到窗前睁大眼睛欣赏，尤珈忍耐不住地从后拥住对方，将下巴搁在了柔顺蓬松的头顶。 他闻着熟悉的属于希尔诺的气味，讲起了关于闪电水母的知识。至于那些幽暗的没什么意义的故事，当然只用沉在他的回忆里。 这是尤珈第一次乘坐列车时，进到闪电水母的身体里。 自然存活状态下的闪电水母，在情绪愉快时能在体内分泌奇特的黏液，这种黏液对其他水母有强烈的吸引效果。 情绪愉快，自然是指消化食物或者进行某种生理活动时。以往他抓过许多水母，但只要靠近，狡猾又胆小的水母就分泌不出黏液，很可惜。 列车停下的第一时间，他便前去搜刮车外壁的黏液，果不其然，具有那种特殊的清香。 带回去研究的话，或许可以反向制作出驱赶水母的药剂。这类药剂如果能在海边居民间大范围投入使用，可以减少绝大多数的伤亡。 哼，水母。 一想到这种恶心的家伙，可能出于何种气味才做出反常行为，尤珈就觉得不爽。本来就看不顺眼的水母，变得更面目可憎起来。 满脑子想着恶心的水母，想着恶心的人和事，直到某样柔软的东西抚上唇边，他嚯地睁开眼睛。 希尔诺却早已闭上了眼睛。毫无瑕疵的脸近距离放大，背景是从黄绿色渐变到红蓝色的极光，是苍茫壮丽的冰山群，是一望无际的空阔，是…… ！ 希尔诺竟然会深吻…… “希尔诺吻了他”和“希尔诺会深吻”两件事比起来，不知道哪一件更令人震惊。 震惊得眼睛都忘记眨，呼吸都不会做。 希尔诺为什么吻技会这么好…… 在僵硬过后，尤珈脑子里变得清晰的第一个想法，是被激起好胜心不甘示弱地强势吻回去。 至于脑海中回忆了一路的幽暗，被希尔诺所替代，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去回想。 ——或许下一年、再下一年、更多年后，前来极北地域检查封印时，脑海里充斥的回忆，不再是那些幽暗的人和物，而是希尔诺嘴里的味道。意识沉溺前，他如此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口气粗粗的一章！所以晚上十二点没有更新啦，大家早点睡！ 第100章 下落 希尔诺没想到尤珈老师会回吻自己, 在他看来不被推开就已经是大成功。毕竟他们从没有正八经吻过，第一次是浅浅误碰，第二次是人工呼吸, 第三次是老师的脑子坏掉了。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吻……还是深吻！ 之前他在衣柜里被坏掉的尤珈老师吻住时，可是实打实细心学习了一番接吻的技巧，想着往后怎么也能让对方大吃一惊。 但现在, 老师几乎没给他多少展现的时间, 就直接将主动权接手回去，用极富技巧性的节奏，把他脑子里还没付诸实践的想法, 全都打得一团糟, 糊成浆糊。 也是在这时，希尔诺才发现，尤珈老师清醒状态下的吻技，比先前还要好，好得令人震惊。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他晕晕乎乎靠在对方怀中，浑身软得没有力气爬起来，微开合着嘴喘息。 老师很温柔地拥住了他, 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温柔, 甚至带上了点孩子似的得意：“哎呀, 希尔诺这就不行啦。” 如果希尔诺学会过说脏话，他这会儿已经在心里开骂了。 尤珈老师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们刚做完一件很浪漫很温情的事情？ 希尔诺将脑袋埋在对方胸前, 稍微休息了片刻, 才调匀了呼吸, 哼哼着回击：“老师, 您回吻了。这么喜欢我？” 这攻击的效果显然很好，在他头顶上揉来揉去的手瞬间停下。 尤珈老师温暖的身体僵硬得和远处的冰山一样，希尔诺怀疑对方又开始运转起大脑打算扯开话题。果不其然。 “希尔诺，你之前不是想……你现在不需要了吗？” “如果我说需要，但我现在没有力气，老师您会给我手动帮忙吗？” 哼，别想逃到轻松的话题上去……希尔诺难得有些赌气。或许是因为被回吻了，心理上增添了许多的信心和安全感；又或许是因为被对方的吻技比下去，难免产生小脾气。 “你刚才一直忍着？”尤珈老师的语气变得心疼起来。 这声音一出来，希尔诺心里的不爽便全都消散了，就连刚才执着的追问都毫不犹豫丢下，继续黏黏糊糊地抱住对方。 “没有，我早就没感觉了。都怪老师您一定要找个安全位置，在路上的时候它就自然消掉了。” 老师沉默了，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类事情，正在试图理解。 希尔诺觉得，这样的尤珈老师有些可爱。他靠在对方的怀里，懒散地抬起上半身，伸出手想要摸摸老师的耳尖，想要试试看这红透的耳朵手感会不会更好。 这只不安分的爪子迅速被抓住，捞回到他的腰间摆放好。尤珈老师一本正经地低下头看过来，仿佛害羞的是另外一个不在场人士。 “那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会再这样’的意思是……您今后会让我在露天做这件事了？那我们在一起后，也可以在这种地方做更加过分的事情吗？” 希尔诺坦坦荡荡地朝上看着尤珈老师的眼睛，笑意盈盈。 对他而言，这周围又不会有人靠近，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和喜欢的人在这样美丽的环境里，做温情而又亲密的事情，实在很有诱惑力。 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尤珈老师的羞耻心理。 嗯，他连老师的主动接吻都还没得到，就已经开始畅想如此遥远的未来了。希尔诺觉得他面对尤珈老师时，似乎总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老师的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这种感觉很陌生，比起严厉的警告，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挠痒。 “你也就仗着这种时候说说。如果真有那时候，你能从头哭到尾，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 看着希尔诺直白的眼神，听着希尔诺毫无自知之明的发言，尤珈觉得舌尖都发痒，口干舌燥。对方刚吻过后的嘴唇微肿，露出里面洁白的贝齿，令人回忆起方才的味道。 希尔诺刚才被吻得差点晕过去，连挣扎都不会，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了，估计对方现在就软趴趴地陷入了昏迷，任人摆布。 就这，还想着在露天野外做。 尤珈有些庆幸，希尔诺遇到的是自己，起码他自己不会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大概。 这话希尔诺没有办法反驳，他确实有点泪失禁，尤珈老师肯定看出来了。至于做那件事时会不会哭……他想象不出来，但也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尤珈看希尔诺休息得差不多了，脸色恢复正常，便把他抱起来，放稳在地上，整理好双方凌乱的衣角。 期间，希尔诺越发觉得，自己被尤珈老师养得像个布娃娃一样，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看着老师认真为他扣领口的样子，希尔诺勾起嘴角。 这番试探的结果很成功，老师不再疯狂地用“为难”做借口，终于愿意大大方方地讨论起这种事情……虽然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擦边，没有丝毫承诺或回应。 尤珈老师真的很有意思。 一方面坚决回避“喜欢”、“恋人”这种事情，另一方面却又无限纵容他，允许他亲亲抱抱、乃至做任何事情，就差最后一步了。 如果自己坚持要做，那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就是说不准会让老师产生心理阴影，希尔诺舍不得，他想要的是一辈子的东西。 这么看下来，他们顶着师徒的关系，做的事情却和恋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某种意义而言比恋人更亲密。 自己在老师眼中有这么可爱吗？还是尤珈老师对喜欢的人都这样宽容？ 希尔诺在脑海里稍微过了一遍想法，便快刀斩断了后一种可能。尤珈老师曾活了三十多年都没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希尔诺无比确定。 在老师心目中，他是独一无二的，是唯一的。这份喜欢只有他能够拥有，不存在其他人来作比较。 因为他恰好长在了老师的审美点上？还是因为老师低谷时期遇到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希尔诺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当初的偶遇，尤珈老师大概不会对后来的他产生特殊的情感。 外表足够可爱，足够引起老师的保护欲，内里是需要被牵引保护的后辈，并在老师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陪伴……这样的几个因素加起来，希尔诺逐渐把握了他得到偏爱的制胜关键。 其余人想要得到同等的偏爱，除非能够让老师再经历一次脆弱，再经历一次无助，然后趁机对老师施加温暖……但是，哼哼，今后老师有他陪着，不存在这样的可能。 只要他一直保持着老师所喜欢的“可爱”，未来在一起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嘛。 希尔诺的步伐愈发欢快，直到发现老师牵着自己在走上坡路，是方才看见的宏伟冰桥。脚下有些打滑，但有老师的手稳稳抓着，没有摔跤。 他低头看了眼，见脚底高高悬空，记忆里宽阔的湖面变得如豆点大小。细窄的冰桥似乎常年裂开着缝，走几下都会掉落冰渣。 细碎的冰渣一旦下落，像是掉进深渊一样，不见踪影，没有声响。要是整个人摔下去，估计会粉身碎骨。 回头看去，离初始的起点已经过了长长一段路。他们像是走上了通往天际的长途，地面上的一切离得遥远而不真切，只有手边的温暖相依。 “我们这是去哪里？”希尔诺有些好奇地问，全无担心。 “带你去看封印。你需要学会怎么判断封印的完整，学会怎么加重封印。越靠近封印，越不要使用魔法，否则容易发生干扰。”尤珈说着，又低头补充两句，“注意让小黑别从口袋里钻出来，在这个地方掉下去，就是它也得断条腿。” “好。不过您放心，它还在睡觉，不到晚上是不会醒的。”希尔诺笑了笑，将手伸进口袋里撸了一把。 嗯，熟悉的黑团子，熟悉的打呼。 “老师，小黑它总是睡觉，这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希尔诺一直对这件事感到担忧。 尤珈摇了摇头：“它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周围的环境里没有它生存所需的能量，身体不适应。长时间处于休眠期，对它而言能减少身体的负担。” “就像您一样？” “……什么？” 希尔诺用食指点了点老师的胸口，说出的话十分确信：“您经常发呆，一不留神就沉浸在您自己的小世界里，这也算是‘节能’的一种方式吧。可您却不爱睡觉……您说过您和小黑的状况很像，那您是不是也需要更多的睡眠？” 老师没答话，没能立即答上来。希尔诺想，他果然又猜对了。 如果能和老师睡在一张床上，就能好好监督对方睡觉。但估计尤珈老师没这么容易松口。那就每晚睡前盯着对方上床？ 要是老师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就奖励一个晚安吻……这到底是在奖励老师，还是奖励他自己……希尔诺禁不住偷笑了声。 又走了段距离，他感觉兜里的动静大了点，小黑似乎睡醒了。这次醒得还挺快。 就在他想告诉尤珈老师这件事时，兜里的重量陡然变大，把他整个人朝下拽。 同一时刻，他被尤珈老师抱了起来，听到尤珈老师骂了句脏话——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到老师嘴里吐出不优雅的话。 听到冰桥整个碎裂的声音，听到小黑惊慌的嘶吼——小黑是不是又变大了？怪不得这么重。 估计小黑又会被尤珈老师打屁股…… 希尔诺的脑海里浮现了许多思绪，随着他被老师抱着往下落，这些想法却往上飘，飘到徇烂的天幕之上。 令人惊讶的是，即便这时候，他都没能产生害怕。因为尤珈老师的心跳声很平稳，面容沉静，毫无慌乱，除了对小黑的一丝无奈。 “希尔诺，掉下去后，你重新走到这个湖面处，跳到湖里就能够出来了。不用太担心，要是迷路了，我会去找你。至于小黑……它在里面比我们更自在。”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4节 希尔诺还没能明白尤珈老师的意思，低头就见到他们直直地即将撞上结冰的湖面，估计会很疼。 不过，小黑比他们先一步撞了上去，将整片冰面撞破，露出了美丽风景画下的漆黑一片。 透过湖面看到的山川林原，在冰面被撞开后不复存在，仿佛谎言被戳破。 随着小黑扑到黑暗里，他与尤珈老师也掉落了下去。希尔诺闭上了眼睛，抓紧了老师的手。 等落到地面，睁开眼睛，四周不是想象中的黑暗，反而是一片冰川，同跳落前一样。 手中牵着的老师不存在了。 “尤珈老师？” 希尔诺浑身一定，抓紧了手……手中的法杖也不翼而飞。 他明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自己心中的话，在耳边传过来。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希尔诺眯起眼睛，转身看向背后的声源。 他看见了另外三个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希尔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希尔诺/尤珈，我很清楚他为什么喜欢我。 ————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01章 人格分裂 希尔诺蹲在湖边, 看着湖面完好处倒映的山川原林，看着中央黑漆漆的大窟窿，看了好一会儿。 尤珈老师说过, 只要跳下去就能回到正常世界。于是他便从落地点走到湖这边，一直守着，等待老师。 明明第一次掉落下这里, 明明从未来到这里, 希尔诺却清楚地知道湖的确切位置，仿佛整个湖下世界的构图都映在脑海里。 怪不得老师一点也不担心。可尤珈老师为什么还不来？ 头顶上的天幕一片漆黑，没有极光, 唯有繁星洒落。周围的冰川与湖另一边的走向不同, 地形不同。 希尔诺尝试轻捏了下脸，不疼。看起来这里并非现实世界，而他也不是实体，只是某种虚幻的存在。 “好想见到尤珈老师，在老师的怀里撒娇啊。”他有些委屈地嘟哝着。 坐在他左边的希尔诺自然接上了话：“撒娇没用, 要勇敢点，上去直接强吻，将老师扑倒。要是一辈子温水煮青蛙, 永远煮不熟。” “可我只是想要让尤珈老师抱抱我而已。”希尔诺哼哼道。 “我们不该一直蹲在这里, 要站起来去找尤珈老师。老师那么脆弱, 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肯定需要帮助！”右边的希尔诺在五分钟内第三次提出着同样的建议。 “找到尤珈老师，然后强吻！告白！当场做！直接定下关系！”左边的希尔诺把话题跳跃到了少儿不宜的高度，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拐弯速度。 右边的希尔诺腾地站了起来, 脸上都被气出了薄红：“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事情吗？老师他陷入了危险, 危险！现在轮到我们去保护老师, 不要一天天整天想着这种事！保护尤珈老师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想要老师抱抱我。”希尔诺左看右看, 觉得这两人都好凶，将脑袋埋在了膝头，闷闷地拖着长音。 等再看到尤珈老师，他要对方抱抱他，亲亲他。毕竟他们有将近一个小时没有见面了，这怎么可以呢。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自私，都不心疼老师！”从右边传来了跺脚声。 希尔诺抖了抖，有些害怕地把自己更缩成一团。这个“他”好凶，一点都没有尤珈老师温柔。 如果尤珈老师在场，这会儿就该把蹲成一团的他抱起来了，会温柔地哄哄他，说不准还能得到一个亲亲。 “还有你！都这种时候了，不要在那里自怨自艾了，哪怕老师不喜欢我们，我们也要去找到他，保护他，听懂了吗？”右边的希尔诺继续发着号令。 身后很快传来了隐隐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伴随着哽咽，后边一直沉默的希尔诺终于愿意与他们沟通了，虽然是打着哭腔。 “老师喜欢的是可爱的人，你这样子不会得到他的喜欢的……” 希尔诺鼓着腮帮子想，自己当然很可爱啦。唔，要是下次哭着撒娇，会不会更可爱一点？ 他的畅想还没延伸出去，左边的希尔诺就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开到熟悉的道路：“你不懂，要趁老师犹豫不决的时候打直球！到时候可不可爱都不重要，老师特别容易害羞特别容易心软，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我们拿下！重要的是果断，主动，勇敢！” “是撒娇啦，尤珈老师吃的是撒娇。像我这样可可爱爱的人，才会获得老师的偏爱。老师这么宠我，什么都会愿意给我的……”希尔诺忍不住也加入了辩论，心底里有些小骄傲。 他听到右边很久没有出现声音了，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空荡荡。再往远处看，白发的身影正在往外走，几乎小成了一个点，几乎看不见了，显然走了有一会儿。 自己被嫌弃了。 希尔诺有些不满地抿起嘴：“尤珈老师就从来不会嫌弃我。” “你怎么知道老师不会嫌弃你？”身后的希尔诺小声地问。 “哼哼，我这么可爱，为什么会被嫌弃？” “骗人，你又不是小孩子，你不可能永远可爱……老师喜欢的是能引起他保护欲的小孩子一样的人，你……我们总有一天会失去老师的喜欢，因为我们总会有成长起来的一天，会有不需要老师保护的一天……” 哭泣声仍旧隐隐约约，希尔诺茫然地想回头看去，还未看清身后希尔诺的脸，他自己的身体便消失了。 他被说服了。 …… 希尔诺将自己蜷缩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朝下落着。 在意识到尤珈老师到底喜欢的是他什么时，那份自我怀疑和不安便难以抑制地向上攀升，几乎爬满了整个心脏，布下阴影，让那颗坚韧的心脏喘息不过来。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他不可能永远可爱下去……那个独自走掉的希尔诺说，‘他’想保护尤珈老师……保护，保护……这个词和可爱沾不上边…… 是因为尤珈老师想要保护他，才会有了他们的初见……他一直以被保护者的姿态与老师接触，被老师所偏爱……是这份柔弱的仰赖的目光，夺得了另一份目光的偏向…… 他会失去老师，老师会不要他…… 泪水灌满了眼眶，洗去了视野中的一切。希尔诺小声啜泣着，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哎，要是我主动坐到尤珈老师的腿上，主动亲吻他，主动哄着他，主动把他照顾得舒舒服服的……老师会不会整张脸都红啦？” 这家伙为什么还在想这种事……希尔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哭得好伤心……不，应该说，‘我’哭起来怎么这么多泪水呀？不过我还是觉得尤珈老师哭起来更好看，他的眼尾会红耶！要是老师到时候流眼泪了，感觉会更刺激。我会坐在他的腿上，亲吻他眼中的泪水……” 旁边的希尔诺兀自说个不停，说得越来越高速，朝着成人的世界心无旁骛地驾车而行。 希尔诺哭着哭着，把眼泪流干了。他有些怯怯地抬起头，看向旁边眉飞色舞的希尔诺，有些好奇。 “你不怕尤珈老师生气吗？他总是在拒绝你，他不喜欢做这种事。” “哈？你别被老师骗了！老师他一点都不坦诚！相信我，老师他也馋我的身体，就像我馋他一样！只要我们做过一次，我保证会让尤珈老师舍不得离开我。” “你把尤珈老师说得像变态一样……”希尔诺又想哭了，为什么这种人会是自己的一部分。 老师这么好，却被这样的自己所觊觎，被这样的自己所污蔑。这种话要是被尤珈老师听见了，自己一定会被嫌弃的。 热情而又主动的希尔诺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些不解：“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坦荡面对？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想和他一起做这件事。 “老师他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想和我做……嗯，就算他真的只馋我的身体，我也可以让他一点点喜欢上我的全部！” 对面的希尔诺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想把自己拉起来。希尔诺有些犹豫，却还是牵上了那只手，然后看见自己的手消失了。 他被说服了。 …… 四个希尔诺里面，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希尔诺想了想，决定去找之前离开的那个希尔诺。仔细说来，他和对方的观念并没有什么冲突。 边保护老师边向老师告白，边保护老师边亲吻老师，边保护老师边和老师做……这完全可行嘛！ 沿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希尔诺快步跑着，在白茫茫的一片里，终于发现了白发的身影。 对方的背影显得孤寂又瘦弱，这样的自己竟然还会大声说出“保护”，真是不可思议。 “我是去保护尤珈老师的，不是去找他谈恋爱。”前方的希尔诺显然认出了自己。 希尔诺笑了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对方皱了皱眉，反问：“那如果有了冲突呢？你其实也清楚，尤珈老师喜欢的是保护他人，而不是被保护。 “当我选择了作为守护的一方，我就必须要成长，变得更强、更聪明，直到变成不需要老师保护的样子。那时候，我会失去他，你也会。” 希尔诺沉默了。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看着白茫茫中的自己，看着对方冷静的冰蓝色眼睛。 “如果我更主动一点呢？”希尔诺问。 对面的希尔诺一字一句反问：“你以为你‘主动’的底气来源于哪里？这么多年来，主动向尤珈老师示好的人不在少数，可只有我们成功了。因为老师牵挂我们，关心我们，想要保护我们。 “可当我们反过来想要保护他，当我们成长了，当我们变得强大，这份‘底气’就会随着老师的放心而离开。我不在乎老师是否还会喜欢我，我只在乎我想保护他，我心疼他。你呢？你仍然固执地想要你的‘主动’？想要老师和你玩亲亲蜜蜜的游戏，哪怕他那么累了？” 希尔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坚定，倒映着冰山的背景，倒映着沉默的他自己，逐渐消失的他自己。 他被说服了。 …… 希尔诺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有些晕。很多混乱的想法同一时间涌进他的脑海里，撑得思绪茫然。 他记得尤珈老师让他跳到湖里去，这样便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但老师一直没来。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他清晰感受到了老师的气息，对方在某个位置一直没有动过，更别谈老师自己说的会来找他。尤珈老师需要他的帮助，他想。 周围是苍茫的冰川，他从湖面出发，显然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继续循着老师的气味，继续寻找着对方，穿过一道道冰山，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冰山的顶端，往下看，终于见到了尤珈老师。 几十个尤珈老师站在冰山脚下，正在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直面内心 尤珈跟随马库斯做学徒的那一年里, 也曾掉进过这方世界里——准确来讲是被马库斯推了下去，说是要他直面内心。 灰色的世界中一片空寂，什么也没有, 只有他和另外两个他。 他们谁也不服谁，吵了起来又打了一架，最终胜出的是他。另外两个家伙被打消散了, 于是他很快就从湖里跳了出来。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5节 外面, 白胡子老头等待许久。 “这片土地被污染所冻结，逐渐损耗生命力，最终萎缩成这样一小块湖面。湖面上倒映着这片土地过去的样子, 穿过湖面后——” 尤珈感慨：“穿过湖面后, 竟然是灰黑色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这湖简直就是欺诈。” 白胡子老头沉默了片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穿过湖面后，那里的景象会反应出进入者的内心世界, 或者换个说法，潜意识里最鲜明的印象。” 尤珈也沉默了。 再度掉入这里，已经是十多年后, 换成他带着他的学徒, 还挺有传承的意味。 那只猫是靠近封印后被刺激到了吗？估计这会儿已经爬出湖面, 毕竟是单纯的动物，没什么多余的矛盾内心。 希尔诺应该很快就能让不同的人格达成一致，不需要别人担忧。尤珈思考着这次拖后腿的大概会变成自己, 得速战速决。 睁开眼睛, 预想着今天要打几个人, 紧接着就见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他陷入了沉默, 耳边持续聒噪。 “我想和希尔诺在一起……” “你会伤害他！你会害死他！你会给他带来痛苦！” “我是个废物……” “我只是想保护希尔诺，他需要我，他离不开我！” “想和希尔诺做，想看他被自己弄哭。” “变态有多远滚多远，别想弄脏希尔诺。你是个变态，你们都是！” “希尔诺有我就够了，他不可以找别人，他的眼中应该只有我……” “呵，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自私，只会想着你自己。凭什么要希尔诺陪你？你配吗？” “希尔诺不喜欢我，那不是更好了吗？我就想看希尔诺用那种怨恨又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却又逃不开我……” “希尔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丢掉我……” “好吵，你们能不能死一死？” “为什么我还活着……” “希尔诺不会喜欢你们的，希尔诺喜欢的是……希尔诺谁都不喜欢，希尔诺就是希尔诺。” “希尔诺怎么还不来找我？他说过他喜欢我的……” “希尔诺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根本不喜欢我们！他需要受到惩罚！” “你们这群疯子别挡着我的路！希尔诺还在等我回去！疯子！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我说，要不先打一架？或者都朝湖那边走，希尔诺还在等我们，你们这群软弱又虚伪的家伙。” “我不想被希尔诺看到……他会讨厌我的……” “头疼，想吐。” “看，周围都是冰山，这和上次不一样。难不成这是希尔诺的内心世界？可为什么没有我的？哦，因为我的内心世界确实什么都没有，哈哈……” “是我把希尔诺害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希尔诺没有遇到我……” “借口，都是借口！什么保护，什么需要……你们几个只是为了和希尔诺呆在一起，而扯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懦夫，耻辱，下作，你把你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都给我戴好项圈了，我很乖的，我不会伤害希尔诺的……” “想和希尔诺亲亲！” “希尔诺好可爱，脸红的时候可爱，主动的时候可爱，哭泣的时候可爱，就连睡着了都很可爱……” …… 希尔诺站在山顶上，脚下黑压压一片。他听不清尤珈老师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大部分的情绪都很激动，动作幅度挺大，仿佛在打架似的。 有的尤珈老师碰到一起，合成了同一个人影。有的尤珈老师身上，又分裂出新的尤珈老师。每个尤珈老师的身影，都闪烁着，像是不稳定，像是随时会消失。 这样在一般人眼中会相当恐怖的场景，赤裸裸摆在希尔诺的面前，毫无心理防备。 他呆滞地看着这一切，第一反应却觉得——好可爱。 他拥有更多的猫猫了。 想要冲下去和老师们聊天，想要近距离看看各种各样的尤珈老师，感觉会是很新奇的体验。但他并未付诸行动。 希尔诺先前已经体验过分裂的感觉，这会儿大致也能理解这些尤珈老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只是……分裂得多了亿点。老师的精神状态似乎相当不稳定，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 这种时候自己去了会不会刺激到老师？但尤珈老师在这里吵一个小时了都还没吵出个结果，恐怕还是需要外力干预一下。 谨慎起见，他从侧边溜下冰山，打算悄悄找其中一个尤珈老师聊聊，避免造成混乱。 离他最近的尤珈老师背靠在冰山上旁观，没有加入到争吵的行列里，看起来情绪稳定，冷静沉着，是他熟悉的样子。 希尔诺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冰山后边，只探出个脑袋，伸手从后面捂住老师的嘴，凑到对方耳边小声嘀咕。 “嘘，是我。我们偷偷地说点话，不要让其他人听见，好不好，老师？” 这位尤珈老师没有发出激烈的动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乖乖地点头表示答应。 希尔诺便松开了对方的嘴，拉起老师的手往后走。一路上，尤珈老师很安静，这令希尔诺甚至有一种拐走小朋友的错觉。 等绕到冰山后面，离人群远些了，希尔诺才转头抬起视线，放心用正常音量询问：“这里到底是哪里？那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个您？您为什么不去湖那边找……”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完好的深蓝色眼睛，盛满柔和凝望着他。希尔诺呼吸一滞，但还是下意识地动着嘴型，说出的话越来越小。 尤珈老师噙着温和的笑，抬起手摁上了他的下唇，直接掐断了后面许多的问题。 希尔诺没有后退，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有些意外和困惑。 接着老师的拇指就探了进来，抵于齿边，夹在唇间翻看。同时，尤珈老师那双好看的、希尔诺从未见过的完好蓝眼，毫无掩饰地落下打量的目光，仿佛凝聚成实体，抚摸过唇内的每一处。 “肿了。” “是先前您吻肿的。”希尔诺大方地回答着，不过由于被拨弄着唇瓣，吐出的话并不清晰。 说话间，上下唇自然地抬动，像是主动亲吻着指尖，又像是不舍地吮吸。希尔诺见到老师眼中的笑意更充实。 “你找了我，没找他们。”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将那句“因为您站得最近”吞下去，甜甜地回答着：“毕竟我最喜欢您啦。” 这话一出，那双深蓝眼睛笑得更好看，在他唇上轻捻的手指也换上了更重的力道。 “那你只能和我说话，不能找其他人。” 这位尤珈老师似乎很没安全感，还带点占有欲。希尔诺接受良好，他最擅长哄这样的尤珈老师了。 “好，那您可以抱抱我吗？” 尤珈老师愉快地点了头，将他抱起来，继续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希尔诺原本想的只是一个温馨的拥抱，没想到被抱离了地面。 他听到人群的方向爆发出越来越大的吵闹声，扒在对方肩头想往后看。但托起他的两只手轻松一抖，他就被抖了下来，重新靠回对方怀里。 “希尔诺，你说了，不找其他人。”尤珈老师的声音幽幽，听起来很委屈。 “我只是有点害怕，那边看起来不太平静。”希尔诺睁着双无辜的眼睛，仿佛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 尤珈老师低头轻吻了下他的额头：“害怕是对的。他们都会毁了你，他们是一群疯子，疯子间只会打架。我要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发现你。” “那我们不回到现实世界了吗？”希尔诺不清楚这里的状况，但至少这边绝不会是现实世界。 “……你想回去找谁？”尤珈老师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很冷。 希尔诺没被吓到，了然地扬起脖子轻啄了下对方的嘴角，看着尤珈老师瞬间被安抚的脸色，忍不住想笑。 不行，得忍住，不然老师就恼羞成怒了。为什么现实里尤珈老师不能这么可爱呢……唔，这里这么多尤珈老师，还在不断增加和分裂，换到现实里二十四小时也不够分。 希尔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尤珈老师对他总是忽冷忽热、忽上忽下，有时好像很亲近，有时又会后退一步又一步。好矛盾，好纠结，好心疼。 “老师，您想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之后呢？” “那之后我们就可以不被打扰，做点我们都会喜欢的事情。” “您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出去就可以做呀。” “不行，出去的话……” “出去的话会怎么样？出去后，您想要做什么，我还是会配合您的。” 尤珈老师的脚步停了下来，突兀地把他放在地上，轻吻他的发顶：“希尔诺，你在这里不要动，免得待会儿被波及。” 尤珈老师说完，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希尔诺从后面探出头，见到路中央站着又一位尤珈老师，似乎是追着他们而来。 “你这种又自私又变态的老鼠，就自己在阴沟里呆着不行吗？还要拖着希尔诺一起陪你，恶心。”对面的尤珈老师如此说。 “希尔诺是自愿的，他愿意跟着我。他愿意，他当然愿意……” “嗤，你自己信吗？” 老师的内心戏这么丰富的吗？站在一边旁听，希尔诺有些意外。 听到尤珈老师被这么侮辱，哪怕侮辱的人也正是老师他自己，希尔诺仍旧很难过。为什么老师要这么骂他自己…… 他以为接下来这番对话还会继续下去，就像他自己一样，直到一方被说服。接下来两位尤珈老师却直截了当地打了起来，赤手空拳地打了起来。 尤珈老师的体术当然很好，打起架来一点都不粗鲁，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但细致观察的话，仍然能看到每一拳每一脚都是朝着对方的要害。打得太狠了。 希尔诺没有太担忧，毕竟这个世界里，他们都不算实体，感受不到疼痛。说不准打一架后，尤珈老师们就会愿意坐下来谈一谈。 很快，他先前一直跟随的那位尤珈老师落了下风，希尔诺下意识地揪起心脏，哪怕对方只是真正老师的几十分之一，哪怕对方才与他说了几句话。 他以为这番莫名其妙的对打这样便结束了。 但方才的尤珈老师却用不甘心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在对方的一击中消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希尔诺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就像老师真的离开了他一样，感到失落而不舍。 直到新出现的尤珈老师牵起了他的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着：“你要立刻到湖那边去，回到现实世界，免得被这群疯子缠住。” 希尔诺抬起视线，尤珈老师声音冷淡，双眼却也是完好的深蓝色，里面没有方才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屋选手率先阵亡（甚至还没来得及小黑屋）。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6节 第103章 最后一个 第二位尤珈老师没有先前那位温柔, 却也没有先前的阴晴不定，整个人保持着稳定的冷硬，无论希尔诺怎么撒娇都无济于事。 好消息是, 在回答问题方面，这位尤珈老师相当耐心，不会像第一位老师一样遮掩。希尔诺从对方的口中明白了这里的情况, 明白了老师的状态, 也明白了安全出去的方法。 “也就是说，只要这里的所有尤珈老师都跳到湖里，您就能安全回归啦。”希尔诺垂眸看着相牵的手, 第十一次试图十指相扣。 尤珈老师第十一次瞥了他眼, 第十一次将不安分的手指拨开，第十一次拒绝了这样黏糊的动作。 “希尔诺，我们只是师徒而已，你不要有无谓的情感。” 这话倒是这路上希尔诺第一次听……怎么这么耳熟呢？ 希尔诺眯起眼睛，看着尤珈老师沉稳的背影, 语气变得古怪起来：“老师，我喜欢您。为什么您说这是无谓的情感呢？” “你只是分不清‘喜欢’和‘仰慕’而已。希尔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需要回到现实世界里, 你需要走上正轨, 而不是和那群疯子厮混在一起……” 嚯。 怪不得这位尤珈老师这么冷淡, 原来直接倒退回一年前了啊。 希尔诺仍觉得费解。根据老师的说法，这里反应的明明是当前状态下的心理，顶多是将某些想法变得更极端更深刻了一点…… 所以说, 这一年以来, 尤珈老师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荒谬的想法, 只是藏得很深, 不在自己面前展露？ 他无端生起气来，紧抿着嘴，猛地将牵着的手往这边一拽。尤珈老师被拉得一愣，困惑地转过头来。 “怎么了，希尔诺？前面就是湖了，只要你……” 尤珈老师的声音被堵在了强吻中。希尔诺揪着老师的领子，让对方弯下头来，被迫接受自己的吻。 他甚至还赌气地咬了一口对方的嘴……嗯，没忍心用力，只象征性地咬了下。但老师肯定感受到了！ 多么生气，多么委屈，多么需要被哄哄！ 希尔诺看着老师眼中的茫然和震惊，在内心哼哼起来。他早该这么做了，面对冥顽不化的尤珈老师，就是要直接上去强吻，把那堆不知所谓的发言给堵回去。 仰慕，仰慕……他就不信这样子老师还能满口“仰慕”。 在他势在必得的眼神里，尤珈老师确实没再说话，像是大脑短路，无法进行思考。 希尔诺放开了对方，舔了口嘴角的津液，继续不满地问着：“老师您牵着我一个人来这里，是想要我一个人回去吗？那您呢？您明明说好要做我的——” 在他愤怒又委屈的声音里，尤珈老师的身影消失了。希尔诺还没说完的声音，陡然变了调。第一反应是他真把老师吓“死”了。 但很快明白过来对方并非实体，自己也不是。他们都只是某种人格，某种思想，某种心理状态而已。只不过，自己在方才完成了四个状态的融合。 无论是之前被打散的尤珈老师，还是面前被自己吓没了的尤珈老师，都是因为意念不够强大而消失，被匀到其他状态里……也就是破防。 想到这里，希尔诺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场景：他一路走回去，一路撸猫猫，遇到不听话的猫猫就让对方消失，至于听话的就跟在他后面做尾巴，最后把所有的猫猫尾巴都丢到湖里…… 嗯，他就像个猫贩子一样。 希尔诺自己都被逗乐了，摇摇头将这画面驱散走，踏步往回走，打算将想象变为现实。湖下虚幻的时间保持着静止，他还有大把宽裕的时光来哄老师们。 几乎是没走几步，第三位尤珈老师就出场了。准确来说，这位尤珈老师似乎也是一路跟着他们，但之前不敢露面。 直到自己重新变成孤身一人，直到周围没有别人，蹲在角落里的尤珈老师，才敢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这个老师的身影忽闪忽闪的，比先前几位都要虚幻，似乎随时都要消失，意志相当不坚定。 会是什么性格的老师呢……希尔诺回忆着尤珈老师的各个样子，有一种开盲盒的兴奋感。 他也蹲到了对方面前，歪着脑袋看回去，就像在观察小动物一样。希尔诺笑了笑，张嘴想说话。 就在这时，警惕的小动物飞快地往他嘴上啄了一口。希尔诺于是瞬间明白，这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老师。尤珈老师从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吻过他。 小动物做完这个动作后，仿佛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连视线都不敢与他相交，整个身影如释重负地消失了。 希尔诺长久地保持着蹲下的姿势，长久地看着眼前早已空荡的角落。半响，他摸了摸被轻啄的地方，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能等我吻回去呢……” 在白茫茫的冰川与冰川间，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在显眼的路中央……希尔诺捡到了很多的尤珈老师，各种各样的尤珈老师。 敏感的，自卑的，小心翼翼的。纠结的，自厌的，傲娇得不可思议的。 大多数尤珈老师很好哄，只要抱一抱，亲一亲，就会愿意跟他走，愿意乖乖地跳到湖里去，跳下去前满眼都是他。 少数不好哄的，只要强硬地吻上去，也就能将对方吻得脸红心跳，吻得嘴里再吐不出硬邦邦的话，整个人轰地消散。 这可比看着老师们之间打架或者怒骂要好，希尔诺满意地想。 无法理解为什么老师能把他自己打得那么重，也无法理解老师为什么能把他自己骂得那么惨。越是无法理解，越是心疼。 尤珈老师在内心里，就是这么看待他自己的吗？希尔诺突然萌生出了强烈的想法：想要了解老师，想要知道老师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曾觉得自己没资格过问太多的事情，也不敢让老师再一次陷入伤痛。但如果现实世界里的尤珈老师，同这里的老师们一样，只要被他哄一哄亲一亲，就能够不那么难过，就能够露出可爱的表情—— 希尔诺觉得，他必须成为老师的恋人。他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件事，他从未如此感受到他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 他对尤珈老师来说很重要，他能够让老师变得更幸福。所以，他必须一边保护尤珈老师，一边让老师继续喜欢他；他必须一边变得强大，一边维持老师喜欢的样子。 呼。这么一想，他的肩头简直是责任重大。 希尔诺踏着欢快的步伐，从某个漆黑的冰洞里将最后一个尤珈老师拖出，对方拧巴着躲在里面不肯直视他，嘴里嘟哝着“为什么还活着”。 “愿意跟我走吗？”希尔诺直白地问，剩下半句话没说——不愿意就会被他强吻。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一脸恹恹神色的老师，却缓慢而坚定地点了头。甚至害怕他反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仿佛担心被中途扔掉。 希尔诺安抚意味地拥住对方，亲了亲对方的嘴角，牵着这最后一位尤珈老师上路。 要是现实里的老师也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可惜，现实的尤珈老师是几十位的混合体，一会儿想着东，一会儿想着西，估计尤珈老师自己都搞不懂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就别想着搞懂了，和他亲亲才是最重要的。 希尔诺发现，这些被拆分成几十份的尤珈老师，无论多别扭多嘴硬，只要被他吻上去，就会软和下来，特别容易搞定。就像是整天扎着尖锐毛发的流浪猫，终于躺在柔软温暖的怀抱里，能够安静地睡上一觉。 哼，虽然这么说像是有点自夸的意思，但是希尔诺现在完全能确认，他对老师来说，就是最柔软的怀抱！ ……只要老师仍旧喜欢他。 “尤珈老师，您是最后一位了，对吧？”希尔诺跳下去前问。 恹恹的尤珈老师低头看着漆黑的窟窿，抓着他手的力道紧了几分，那双完好的深蓝色眼睛颤了颤。 “我是这里最后剩下的‘尤珈’了。” 希尔诺安心地长舒口气，带着老师跳入了湖中。 等再恢复感知，便感受到湿软的东西在自己旁边轻舔。希尔诺睁开眼睛，将脸旁的小黑抓了过来。 “小黑，你等了很久吧？你这次闯了大祸，待会儿要好好向老师道歉。尤珈老师，您……” 希尔诺的笑容和声音，在同一时刻僵硬住。湖面上仅有他和小黑，老师不在。小黑咪呜地继续舔着他的下巴，像是在疑惑地询问另一人的身影。 希尔诺惊慌地从冰面上爬起来，在猫咪震惊的眼神中，毫不犹豫跳回了漆黑的洞里。 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尤珈老师的内心世界……为什么呢……他明明把每个角落都找过一遍了…… 希尔诺睁开眼睛，这次他没有再被划分成多份。周围的景象与上次截然不同，纯白的冰山与带着星光的黑夜不复存在。 唯有满地的熔浆滚滚蔓延，舔舐着炸裂的地面；唯有空气中的血腥味与火药味灌满鼻腔，呛得眼角泛泪；唯有天空上一朵又一朵盛开的爆炸，浇落下窜动的火花…… 纯白的冰山群，被替换成了一座又一座火山，喷发着，轰鸣着。远处最高的那一座山在其中唯一静止，冲入天际。 上一次也是那里的冰山，仿佛是最遥远的背景，希尔诺连去寻找的想法都没产生过。他只遗漏了那里，剩下的尤珈老师只可能在那里。 希尔诺懊恼着自己的疏漏，一步步朝着高山走去。遥远的背景仿佛永远也无法抵达，太高了，太陡了。 但在这里，自己不会感到疲惫，也不会感受时间的流逝，他可以用漫长的时间攀登。一步，一步，再一步……希尔诺乐观地想着，又往前迈出一步。 就这一步之遥，他蓦地站到了山顶。山顶上果真坐着一个人影，是希尔诺熟悉的人影，是那只离群的猫。 希尔诺安心地露出笑容，走了过去，走得很近：“尤珈老师？” 落寞的猫咪抬起了头，用一双灰色的眼睛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劳模：希尔诺的嘴。 第104章 毁灭 全灰的眼睛, 没有生机的眼睛，倒映不出自己身影的眼睛。 希尔诺的脚步缓缓放慢，停了下来, 又在下一秒继续抬起，迈出最后一步，站到老师身边。 怪不得之前遇上的几十个尤珈老师全是蓝眼睛, 原来灰色的藏在这里。 尤珈老师坐在悬崖边上, 两条腿垂下在空中。希尔诺顺着对方先前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湖面，看见一座座火山、一块块平地。坐在这里可以将下面的动静一眼望尽。 “您刚才一直在看那边？为什么不下来呢？”希尔诺蹲在老师侧边, 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手感不错。 先前撸了几十只猫猫，这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看见猫就想rua一把。如果不是面前的这只太过神秘，这会儿希尔诺已经直球强吻一条龙上了。 灰眼的老师没有说话，方才抬起的视线也收了回去, 默默转过头去，继续出神地望着前方。 “看看我！看这里！我在这里！”希尔诺扯了扯尤珈老师的宽大袍子，不满自己居然被忽视了。 也是在这时, 希尔诺发现面前的尤珈老师穿着不太一样。其他老师都穿着今天早晨换上的休闲装, 看起来年轻优雅。唯独这位老师穿一身古典漆黑长袍, 像是刚从某个古魔法的研究室里走出来。 他软软地在对方耳边一遍遍说着，试图引起那片灰色的注意。很遗憾，对面前的尤珈老师来说, 那破开几条裂缝和窟窿、正往下渗火的天, 似乎都比自己这个活人有趣得多。 这是个陌生的尤珈老师, 是希尔诺没见过的尤珈老师。 这次捡猫猫之旅, 希尔诺遇到过很多陌生的老师，大多都是希尔诺想象不出来的样子，但每一个都明里暗里地表示喜欢他，想要他的亲亲。 哪怕中途有些尤珈老师冲出来，愤怒地表示此地禁止亲亲，想要暴打得到了亲亲的其他老师……可最终的结果表明，这些老师明明也很想要亲亲嘛！就是嘴硬傲娇别扭而已！ 这些都给了希尔诺很大的自信，尤珈老师内心里原来是这么看待他的。嗯，出去后无论尤珈老师再摆出什么样的脸，希尔诺觉得自己都没法再后退了。 这份自信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直到看见面前的老师一副冷漠的样子……不，应该说是毫不在意，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也不愿意看他。 希尔诺不甘心地啄了口对方的嘴角。尤珈老师眨了眨眼睛，仿佛就只是被飞虫叮咬了下，连挥开的动作都懒得做。 内心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这才是正常的。老师怎么可能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呢？这个尤珈老师，会不会就是老师内心深处里，不喜欢自己的那一部分？那这一次，亲亲还会有用吗？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7节 希尔诺真正慌起来了。这么高的山顶，要是老师不愿意的话，他可没办法将对方强行带下去。要是最后这个老师一直不肯下山，也不会消失……尤珈老师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又扯了扯对方的衣摆，声音可怜兮兮：“老师，您可不可以跟着我下去？我想和您一起回到现实世界里……看看我啊，老师……” 说出的话被彻底无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脏又凉凉地乱晃起来。 希尔诺整个挂在老师身上，在对方耳边吹气，舔了舔对方的眼角，甚至尝试用舌尖顶开对方紧闭的牙齿……都没有用！这只猫猫彻底自闭了！ “不要再看天空了！看看我！” 希尔诺磨着后牙，直接扶住对方的肩膀，坐到了老师的大腿上，用自己的脑袋挡住对方空虚的视线。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掉下去哪怕不疼也会吓出半条命。希尔诺就这么坐在危险的边缘，坐在尤珈老师柔软的大腿上，甚至往前蹭了蹭，坐得更紧。 两只手环住对方的肩膀，扣在后颈，小腿夹住对方的腰，将自己的安危与老师的安危锁在一起。 “老师，这里真的很危险。这不是您该呆的地方，您就跟我……” 话说到这里，希尔诺感受手腕内侧贴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他有些意外，扶着布娃娃似的老师往前倾倒，趴在对方的肩膀上，终于摸清楚了是什么东西。 是金色的锁链。锁链细看由流动的晦涩符文构成，攀爬在老师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像是颈环。 有点眼熟。希尔诺想起了老师先前戴上的颈环，可那枚的造型要精致许多，就像个无害的小配饰一样，丝毫没有危险性……至少看上去如此。 面前的金色符文实打实缠绕成了粗壮锁链，由两股手指粗细的链条扣成一环又一环，沉甸甸地压在老师脆弱的脖子上。 希尔诺将脑袋探得更近，发现锁链贴着肌肤延伸进了老师的衣领里。他捉住了锁链轻轻往外扯，扯不动，甚至扯出了尤珈老师的一声闷哼。 他赶紧松开了手，端详起老师的脸。想问疼不疼，但对方无神的眼睛仍旧虚幻，希尔诺不指望老师能回答出什么。 这么一看，灰眼睛的呆呆版老师连喊疼都不会，也太容易被欺负了。要是放在外面的世界，该多容易被坏人伤害。 希尔诺眯起眼睛，干脆决定扒掉老师外面的袍子，检查里面的情况。从上至下一颗颗将暗扣解开，又摸索着一根根抽掉绳结，终于将厚重的外袍揭开，摊在老师的腿间。 脱下阴影般笼罩着的袍子后，尤珈老师的上半身显得轻薄许多，甚至给人削瘦的错觉。那几根锁链在衬衣里滑动，微微突起，仿佛吮吸着老师血液的毒蛇。 啧。 希尔诺皱起眉，一把将老师里面的层层马甲、衬衣、内搭……所有的所有全部拆下来，堆在老师的腿上。 等到尤珈老师裸着上身展现在他眼前，希尔诺甚至来不及产生害羞的情感，眼睛紧紧盯住对方身上缠绕的刺眼线条。 金色的锁链在腰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从脆弱的脖颈向下延伸，锁住双臂，没入隐秘的腰下，最后插进地面的裂缝中。 希尔诺终于注意到了被他忽略的地面。这座静止的火山之上，几道裂开的狰狞豁口中，笔直拉着几根粗大的锁链，锁链的末端正是尤珈老师的身体。 这简直像是囚困犯人一样！怪不得老师无法离开这里！哪只猫猫被这么锁着都会自闭的！ 希尔诺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想要将尤珈老师解救出来，却不知道该怎样做。 把锁链斩断吗？可这么粗……再说这里也不是现实，所有的东西都是内心的具象化…… 这些锁链是老师心理的具象化？是尤珈老师自己把他锁起来的？ 那股愤怒蓦地被浇熄，被心疼所取代。希尔诺捏着老师手腕上的锁链，思考着如何让对方心甘情愿解锁。 ……又或许，这些锁链不是面前的老师做出的，而是其他的尤珈老师？看着老师灰色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另外几十双蓝眼睛。 面前的是一只被孤立的小猫……因为眼睛的颜色不同？眼睛的颜色代表着什么呢……老师所厌恶的污染？ 希尔诺将手指插入到锁链和老师的肌肤间，试探着锁链的松紧度，没注意到头顶上的灰眼同样盯着他。 看符文的样式和尤珈老师的项圈差不多。希尔诺将整个手掌都探入到锁链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 嗯？真的松动了？ 他心下一喜，用手掌包裹住锁链。随着热度的攀升，掌心处浮现细密的纹路，是尤珈老师曾在他手心画上的图案。 繁复的图案透过掌心向外散开，荡开浅金色的一圈。光芒落下之处，紧覆的锁链如同被散了生命力，如同被褪下的旧皮，松松垮垮挂在老师身上。 尤珈老师可以脱身了。希尔诺喜上眉梢。 如果锁链是内心的具象化，那么这枚图案也该是。老师在内心深处，允许自己解开锁链。这份认知令希尔诺刚倒下的自信心，又一次直挺挺地立起，迎风飘扬。 “老师，您现在……？！” 希尔诺抬头，见到那双印象中无神的灰眼，此刻盛满了揶揄的笑意。冰凉的触感在同一时间攀爬上他自己的手腕。 他一寸寸低下视线。尤珈老师正捏着金色的锁链，一圈圈缠绕上自己的手腕。 方才失去了生命力的金色符文，再一次鲜活起来，欢快地在自己的肌肤上跃动，甚至更有精神、更有活力。 “您在做什么……”希尔诺不解地想调整坐姿，但很快发现整个下半身早已被锁链牢牢捆紧。 源源不断的粗长锁链仍旧向上攀爬，逐渐蔓延过了他的胸口。冰凉的金色符文如潮水般淹没身体。 尤珈老师终于慢条斯理地捆好了两只手腕，接着紧紧拥住了他，脑袋在脖颈间蹭来蹭去，就像每个尤珈老师爱做的一样。希尔诺被对方抱在怀中，动弹不得。 “亲爱的，我终于可以抱你了。” 尤珈老师的声调轻快，像是哼着随性的歌谣。那两双淡灰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灰蒙蒙的天空投下穿过云层的光亮。浅色眼眸中，漆黑瞳孔如同日蚀，渗着宁静的疯狂。 亲爱的……希尔诺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 他还是没能理解老师的想法，只能无奈地回应：“您不用捆我，也可以……” 热浪侵蚀着肌肤。 希尔诺后知后觉地艰难回过头，视野被巨大的火红所占据。 那是一颗巨大的陨石，正朝他们奔来，携带着漫天的金色锁链。 下意识想要逃跑，想要带着老师逃跑。 而被他靠在怀中的尤珈老师，却低低地在他耳边笑起来，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白光铺就了世界，毁灭了一切。 …… “尤珈老师？” 希尔诺睁开眼睛，听到内心的话被说出。 他转过头，再次看见了苍茫的冰山，带着稀疏星光的夜空，以及另外三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05章 完整的他 希尔诺抿起嘴, 扫了面前的三人一眼，又闭上眼睛。面前的三个“他”也做着同样的行为。 再度睁眼后，另外三个人消失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感受着内心多出来的思绪，将其熟练地调理清晰，希尔诺思索起当前的情况。 记忆的最后停留在身体被灼烧, 被蒸发。说是这么说, 实际上却全无“疼痛”的感受，只有理智上“当时应该会感到疼”的印象。这个奇妙的内心世界里，感官都被压抑到了最低。 现在, 世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是因为仅存的自己和尤珈老师都被陨石砸“死”了吗？ 当时，整个世界都被金色的锁链所覆盖，配合上尤珈老师“死”前诡异的动作和笑，希尔诺有理由怀疑：陨石是尤珈老师所召来的，锁链也是由老师所操控。 不愧是灰色双眼的隐藏款, 好酷。 希尔诺没有因此对灰眼的尤珈老师产生负面情绪，毕竟对方还会叫他“亲爱的”，单是这一点, 灰眼的猫咪就足以占据他心尖尖的位置。 可老师为什么要捆住他, 又为什么要用陨石杀死他们呢？他们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如果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他会给的呀……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在一路给了那么多个亲亲出去后，乍一听到“拥抱”这个词，希尔诺不禁有些心酸。离群的猫猫被抱一下就觉得满足了, 又可怜又孤独。 他重新踏上了前往山顶的路, 这次打算先把灰眼的尤珈老师搞定, 免得之后又重来一次。至少得弄清楚, 这位尤珈老师到底想做什么。 至于一路上遇到的其他老师，希尔诺直接忽视了。 于是，他被成群的尤珈老师所包围了。 “希尔诺，你打算去哪里？” “希尔诺，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我……” “希尔诺，那里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想回去吗？来，我带你回到湖边……” “希尔诺，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往那座山走？” “希尔诺……” 尤珈老师们的神情不同，但都试图阻拦他的脚步，明显都知道山顶上存在什么。之前自己问时，那个尤珈老师却说他是最后一个。 老师对他撒谎了。 希尔诺前进的步伐被乌压压的老师们所缠住，无法挪动一丝一毫。有的老师抓住了他的手臂——但很快被其他老师所拍掉。有的老师把玩着他的发梢——同样被拍掉。 围观着这番稍显幼稚的较劲，希尔诺倒没觉得烦躁。毕竟走在路上被猫猫缠住脚步，可是代表着获得了猫猫的喜爱。他从前见到许多白魔法师都有这种待遇。 成群的尤珈老师挤压在视野中央，之前远远围观的时候没觉得奇怪，这会儿近距离看确实挺惊悚……咳咳。希尔诺偷偷在心里吐槽了句，很快将这份小心思压下。 他叹了口气：“好了，我不去那边了。你们不要都挤过来，我会喘不过气的。” 这句话的效果显然很好，老师们恋恋不舍地走远了些，三三两两继续吵起架来，边吵边时不时看他一眼。哪怕听不见具体在吵什么，希尔诺都猜到了关乎自己。 一眼望去，每个尤珈老师都变得幼稚了许多，混混沌沌的似乎只能表现出单一的样子，无法做出深度思考，就像先前被分成四份的他一样。 复杂的尤珈老师被拆分成简单的几十份后，那些平日里希尔诺看不懂的心思，突然就明朗了起来。 希尔诺此前rua了一路，大致将这些老师分成了两份：想要自己留下来陪他的，和想要把自己安全送出去的。 无论哪个尤珈老师，都没有自主产生出去的念头。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哄着，恐怕尤珈老师能在这湖里头呆一辈子。 就这，老师落下来前还能镇定地说出“我来找你”这种话，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啊…… 希尔诺站在中央，目光挑挑拣拣，在几十个一模一样的脸中，找到了想找的那位老师。众目睽睽下，他抓住对方的手，牵着往远处走。 这回没有任何尤珈老师上前来阻拦，或许因为大多数老师们忙于吵架，或许因为这是他主动挑选的老师，是他自愿的——除了身后的争吵更大了之外。 希尔诺抓着这只老师，到一个小角落里，对方一路上没有出声，乖乖地坐到旁边。 “老师，您说您什么都可以为我做，对吗？”希尔诺直接问。 “对。”尤珈老师点头，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眷恋。 这只尤珈老师，是几十只里面最乖也是最没安全感的。连自己的手都不敢主动牵上去，只敢揪着衣角。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8节 “那个最高的山顶上到底有什么？” “……” 乖乖的尤珈老师闭嘴了，默默地看着脚底的冰面，仿佛装作耳聋，装作听不见。 “说嘛，告诉我嘛……您要是说的话，我就给您一个亲亲呀。” 这十分管用的招数，现在也失了灵。尤珈老师很是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希尔诺只能抱着对方轻声哄着：“好啦好啦，我不逼您说。您别哭。”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尤珈老师，这会儿该抿着嘴回答“我没哭”。但现在，面前又乖又怯的老师，却只是缩着身子，两眼含着水光。 或许这是尤珈老师内心最软和的那一部分。希尔诺不忍心这样逼问对方，他站起身打算去问别的老师，别的看起来坚强一点的尤珈老师。 他刚站起来，就又被抓住了衣角，听到颤抖的声音：“那是个怪物，别去找它。希尔诺，求你了……” 希尔诺猛地回头，看见尤珈老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里都是害怕。他赶紧蹲下来，紧接着跪坐到地上，又是抱又是轻吻着对方的脸颊，安抚着这位尤珈老师。 “希尔诺，那个怪物想要毁了你……你不可以靠近它，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你要、你要……你要离开我……” 说完最后一句话，尤珈老师的眼神变得茫然，最后看了自己一眼，便消失了。乖乖的满是眷恋的尤珈老师，在要求自己离开后，就突兀地消失了。 希尔诺仍旧保持着环抱的动作，抱着怀中的空气。他僵硬片刻，放下了手，久久注视着这份空旷。 被自己强吻了的老师会消失，主动吻了自己的老师也会消失。眷恋自己的尤珈老师，这会儿说出要自己离开后，也无声无息地落入消失。 尤珈老师的内心是如此矛盾，矛盾得几十只彼此吵架；尤珈老师的内心又是如此脆弱，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能消散。 其中最坚定最稳定、不会受到外界刺激、不会轻易消散的尤珈老师，却被其他尤珈老师视为“怪物”。 一半的尤珈老师想要“希尔诺”独自活下去，一半的尤珈老师想要“希尔诺”陪着他。 还有几十分之一的尤珈老师，甚至想要毁掉“希尔诺”，被自我厌恶，被自我排斥。 在这之中，无论哪个尤珈老师，都没有主动活下去的欲望。 老师平时一直是这样子的吗…… 希尔诺忽然很想回到现实世界里，好好地给予尤珈老师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攻略 希尔诺曾玩过风靡大陆的某爆款恋爱游戏。原因无他, 游戏的制作人是莱恩的二姐。在正式上线前，他们几个被邀请试玩，并对游戏内容进行反馈。 一周目下来的游戏时常大约为三十个小时, 每个人的游戏体验各不相同。 默文尽心尽力攻略着其中一位角色，平平淡淡走向he结局，并就游戏的流程设计、画面建模等内容, 提供了个人视角的建议。 丽兹刷遍了游戏内的事业线成就, 与每一位可攻略角色结为合作伙伴，最终打出了“寡王之王”的隐藏称号，详细地撰写各条事业支线的难易程度和观感。 莱恩同时攻略起多个角色, 打出了被合伙虐杀的隐藏结局。他惊奇地感慨不愧是他的二姐, 居然真有这样的剧情。后续针对每个角色的性格设计做出了细致点评。 在这之中，希尔诺是唯一进行了多周目试玩的。那学期，莱恩帮他用心整理出一份古魔法语文字系统的资料，为接下来的研究学习节省了很多时间。作为交换，希尔诺自觉应当做好“反馈”的任务。 他将这部恋爱游戏当做了该学期的课程之一, 事先做好每周的游戏计划，并按部就班地一点点推进，每周做好复盘和总结。 游戏内一共有七名可攻略角色, 他每周目攻略一位, 一共进行了七周目。最终写出来的游玩体验, 便是一篇层次分明的详尽论文。 论文里仔细阐释了他对“恋爱攻略”的心得，包括如何真情实意地说好听的话，如何游刃有余地进退收放, 如何大胆示爱而又不让对方觉得困扰…… 当希尔诺第七次踏上前往山顶的路时, 他不禁想起了从前的这份体验。自己现在做的事情, 与“攻略”也差不了多少。一遍遍接触目标人物, 与之沟通互动，最后触发不同死亡结局。 独自坐在山顶的尤珈老师有些敏感，总是想着毁灭这毁灭那，稍不注意就会召来陨石，或者降下火雨。 第一次，希尔诺与尤珈老师一同被陨石砸死。 第二次，希尔诺与尤珈老师一同坠落下悬崖。 第三次，希尔诺与尤珈老师一同被火雨所燃烧成灰烬。 第四次…… 到了刚才的第六次，尤珈老师用锁链编织出金色的囚笼，将他们两个困在里面，沉入海中，一同窒息而死。 哪怕滤镜深厚如希尔诺，到这里也发现了，这位尤珈老师的精神状况很不对，拒绝任何示好或者亲昵，只愿意自顾自说些奇怪的话，再与他一同殉情。 …… 希尔诺轻车驾熟地将每只蓝眼睛的猫猫哄好，偷偷摸摸地往山脚下走，又偷偷摸摸地从山背面开始往上爬。不知是否为错觉，每次爬山的过程变得越来越短，就仿佛这座山也在期待他的到来，迫不及待想见他一样。 熟悉的山顶，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故作冷淡”的灰眼猫猫。打出了六次死亡结局的希尔诺，这次再也不会被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欺骗。 每回灰眼猫猫摆出一副寂寞凄凉的神情，装得无比可怜无比难过，希尔诺强行硬起来的心就湿哒哒松软成一滩水，连忙为对方松开金色的符文。 每回金链一松，灰眼猫猫就开始大变脸，连亲亲都不给，直奔殉情而去，把诈骗犯的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 看，灰眼的猫猫又开始散发可怜气息了。 希尔诺哼了声，坐到先前的位置。每次重新攻略，他都比上一次施加更多的刺激，短暂的亲亲不行那就长久一点，少许的触碰不行那就多来点。 这是第七次贴贴猫猫的胡须，第六次揉揉猫猫的耳朵，第五次挠挠猫猫的肚皮，第四次捏捏猫猫的爪爪…… 他第二次用手握住猫猫的尾巴，开始了撸猫猫的大业。 灰眼猫猫又抖了下，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厌世脸很快破碎，开始用难受的小表情望过来，仿佛在控诉，仿佛在抱怨。 上一回，希尔诺就是被这湿漉漉的眼神欺骗了，放过了灰眼猫猫，赶紧给对方松锁链，甚至还担忧手上的动作是否太过用力。 结果一得到自由，灰眼猫猫那股委屈劲即刻便消散，甚至不顾被人类挑拨起的猫猫尾巴，一爪子把他们两个关到笼子里，边笑眯眯地喵着“亲爱的”，边贴贴着他沉海。 这次绝对不会被骗到了！ 希尔诺埋着脑袋，专心做着手上的细致工作，没有理会灰眼猫猫越来越重的哼哼声，也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他怕看一眼就又会心软。 这个手段是他在上上次死亡后想到的。面前的灰眼猫猫意志非常坚定，区区亲亲或者抚摸根本无法让对方动摇，那就只能采取更加深刻的“刺激”。 随着时间的推移，希尔诺的一双手指越发灵巧，灰眼猫猫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如果锁链是实体，估计这会儿就能够听到锁链叮叮当当的拖扯声音。中途，希尔诺甚至差点被猫猫从腿上抖下来。但猫猫毕竟全身都被绑得死死的，再怎么挣扎都没法从自己手中逃走。 一时之间，希尔诺甚至觉得，自己像对小猫咪实施强制爱的变态。可没有哪只小猫会满脑子想着双双赴死的！ 猫猫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大到希尔诺手心都发慌，害怕真的撸猫撸过头了。可这里又不是现实，所有的感官也都被压制到最低。 这种情况下，猫猫的反应竟然还会这么大……因为是自己的手？ 希尔诺不觉得这是自作多情，毕竟是灰眼猫猫先喵喵着叫他“亲爱的”。 …… 终于，掌心间的感觉突然有了变化，希尔诺眼皮一跳，明白到达尤珈老师的极限了。他无师自通学会了用拇指指腹扣住顶端，抬起眼睛。 入目是一张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脸。尤珈老师紧紧咬着下唇，咬得那淡而薄的位置红透。艳丽带水光的灰色眼睛牢牢锁住自己，眨也不眨，漆黑的瞳孔被衬托得更加渗人。 像是被巨大的野兽盯上，像是被用视线吞吃入腹。 想到尤珈老师方才在快感中，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或许还会在脑海里幻想着某些画面，某些以他们两人为主演的画面，希尔诺不禁动了下喉结。 “老师，您跟我下山，我们一起去湖那边，我就让您释放。”希尔诺仰着脸说。 灰眼的尤珈老师脸色相当难看，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幕，似乎不打算再扮演柔弱的假象。 希尔诺敢打赌，这会儿要是将锁链解开了，老师绝对会对着他张口就咬，咬得又重又疯——尤珈老师潜意识里好像确实挺爱咬他的。 之前会在意识不清醒时咬锁骨，后来会在意识清醒时咬衣服。 “希尔诺……” 希尔诺眼睛一亮。这还是第一次尤珈老师在没被解锁时，就直接撕破脸皮，用这种精神状态堪忧的语气对他说话。这次好像真有机会打出通关结局。 “下一次……回去后……只要‘我’醒了……我会让你也尝尝看……这种……” 尤珈老师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明放着狠话，却因为气息不稳而显得没有威力。但那双眼睛仍旧锐利，仿佛要凭空从他身上啄下一块肉来。 希尔诺还没来得及反应，周身的环境瞬息变幻。 他站在了湖边，手中的尤珈老师不翼而飞。 ……不，尤珈老师也站在他旁边，只不过捂着额头看起来有些难受。 希尔诺视线一扫，瞧见了对方苍白的脸上，一灰一蓝半合着的眼睛。 他视线一顿，明白过来尤珈老师融合到一起了。 是那位灰眼的老师做的吗？看来果然还是要先攻略掉这位隐藏款，其余的自然就被解决了。希尔诺甚至怀疑，尤珈老师被分成了不稳定的几十份，也是因为灰眼老师的缘故。 他没有给自己多思考的机会，为了避免其他意外的出现，直接拽住仍旧整合着记忆的尤珈老师，纵深一跃跳入湖中。 …… 希尔诺睁开眼睛，又一次感受到被小黑舔舐脸颊的触感。 他一咕噜爬起来，这回见尤珈老师就坐在对面，看起来比自己更先醒来。希尔诺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唯一的麻烦是，老师眼中的情绪太多太激烈。震惊，羞耻，麻木，惶恐，喜悦，激动……所有的这一切，似乎同时冲击着对方的大脑。 希尔诺想起了那七次重来中，对几十个尤珈老师的每一个吻，也想起来了最后一次的“手动威胁”。 嗯，老师该不会要宕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上瘾 希尔诺指尖微颤, 想起了几分钟前的手感。看着尤珈老师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看着对方从耳尖红到脸颊的薄红，本来没多少的羞耻心, 也被对方勾起。 “咳，老师，我们终于都从里面出来了。”希尔诺轻咳两声, 以掩饰内心的不自然, 并希望以此转移尤珈老师的注意力，给对方贴心地递上台阶。 但显然，尤珈老师并未能意识到这份贴心, 或者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别的, 只呆呆地望着自己，又突然触电般一惊，猛地看向身下。 那处布料平静正常，没有任何不体面的姿态。肉眼可见的，尤珈老师松了口气。 “噗。”希尔诺禁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像是将老师终于敲醒, 敲出结结巴巴的回应：“希尔诺，刚才、刚才那些……”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59节 “我知道，老师。刚才那些不是真正的您, 只是您某些想法的极端化。真正的您只在我眼前, 只存在于现在。”希尔诺抓住了对方的手, 笑得浅而温柔。 尤珈老师被抓得一抖，似乎这份肌肤相触唤起了某些刺激的回忆。但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放松下来，摆出一张强装镇定的脸。 “嗯, 希尔诺, 你说的对。我觉得这片湖出了问题, 它受到的污染大概更严重了, 会扭曲人的思想，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尤珈老师的语气很严肃，严肃得耳垂发红。 希尔诺还是很想笑，但不敢。他担心老师羞耻得真自闭去了。 “明白，我都明白。里面发生过的事情，我会全部忘记的。” 才怪。 希尔诺不打算在这里强迫尤珈老师承认。湖下所发生的一切，那些明里暗里的欢喜，那些或偏执或别扭的爱意，那些疯狂的占有欲，希尔诺已经体会清楚了，这就够了。 分成几十份后的尤珈老师，没有任何一份不爱他，这就够了。至于那些敏感又脆弱的部分，不是能通过短暂的沟通解决的，这会是一道长期的试炼，而他打算用一生来挑战。 他率先站了起来，将尤珈老师也拉起，再把这次的大功臣托到肩膀上——尤珈老师看着小黑的目光着实不善，毕竟要不是小黑，他们也就不会经这么一遭。今晚回去后，希尔诺打算夸夸小黑，再陪对方多玩会儿球。 “冰桥断了。靠近封印的位置，也不能用太大规模的魔法，我们需要去找研究所，让他们帮忙。”尤珈老师简短地解释起现况，迅速从慌乱中抽身，恢复成了平日里冷静的样子。 希尔诺点点头，流畅地切换到正经模式，不去想之前的画面。他被尤珈老师拉着往又一方向走，低下视线看着相握的手，看着十指相扣，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 看来湖下的刺激确实很大，老师都没发觉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 “小黑，你是大功臣哦。”希尔诺对着肩头的黑团子动着嘴型，无声传递着表扬。 黑团子喵了声，虽然不懂为什么闯了祸没被批评，但还是骄傲地挺起脑袋。 尤珈老师所说的研究所地处偏僻，他们走了十来分钟才到。半透明的雪霜纹路墙壁围成一圈，给人以厚重感，顶上倒扣着积雪的尖锥。越接近研究所，地上铺就的积雪越多。 “这些雪是特殊材质的泡沫，能够消掉绝大部分的魔法波动，以避免所内的活动对封印造成影响。”尤珈老师解释道。 希尔诺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捧起一小撮雪，捏在手心感受。果然都是轻飘颗粒状的泡沫，并非真正的雪。 在此期间，尤珈安静地站在旁边，甚至在希尔诺低头的瞬间便停止了走动，早已预料到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以及问题。 “这种雪可以用来堆雪人吗？” “不可以，太松散了。” 一问一答后，希尔诺丢下手中的雪，继续跟着老师朝前走。 “好像一直没遇到那些游客，刚才湖面周围也都没人。” “委员会给他们划分了安全的边缘区域，供他们观赏游玩，这些内容在委员会和旅游公司签订的协议内。” “这样啊。” 验证完身份后，研究所的门推开，里面站着位穿着轻便、戴着眼镜的男子，显然等候多时。 希尔诺见到对方扫了眼老师，又扫了眼自己，随后敲了敲眼镜架，过了大约两秒才点头。 “信息已经上传了。您和您的伴侣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可以随意使用所里的设施。” “他是我的徒弟。封印处的冰桥断了，请你检修一下。”尤珈老师的声音挺正常的，就像每一个被误会的人一样，淡定地解释着——如果抓住自己的手没有下意识捏紧的话。 希尔诺并不意外被认错身份，一来他们十指相扣，二来他们的穿衣风格简直就像情侣装一样。这当然是今早起来时，尤珈老师搭配的衣服。 在全都是情侣的观光列车上，这么穿当然并不显眼。这会儿到了其他人面前，要多突出有多突出。 眼镜男子用手指轻扶下鼻托，又是顿了一秒，才点头：“好的，修改信息完成。预计下午能够完成，您和您的学徒可以先行午休。需要给您准备单间房，还是两间房？” “两间。”尤珈老师又缩了下手掌。 “好的。” 希尔诺好奇地抬头望了眼，老师仍旧是那副无波澜的样子，如果不是十指相扣，谁也发现不了那一瞬间的反应。以前的话，尤珈老师好像还没这么敏感。 湖面下发生的那些事情，该不会真的刺激到老师了吧…… “希尔诺，你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趁现在可以多休息一会儿。”说完这句话，尤珈老师便“逃”进了对面的房间里。 希尔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纯白的圆凳上，看着透明墙壁外的冰山与极光，看着墙壁上隐约的霜雪纹路，毫无睡意。 看了半响，懊恼地敲了敲额头。 “小黑，万一老师被我弄出了应激反应怎么办……” …… 尤珈坐在纯白的圆凳上，看着一墙之隔的冰川，又回忆起唇舌的触感，回忆起希尔诺掌心的触感。感觉比他自己用手更舒服一点……那大约不是“一点”的问题，他自嘲地想。 已经有几十分钟没有和希尔诺接吻了…… 当时如果能够在希尔诺的手中真的释放…… 看着与希尔诺发色一致的桌面，尤珈懊恼地敲了敲额头。 “总不能上瘾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驯化 自此之后过了数天, 尤珈带着希尔诺，手把手教会对方如何检查封印的状况、如何加固封印；参照着活体实物，讲解了一圈极北地带特有的魔法生物；将其以学徒的身份, 亲自介绍给研究所的每一人。 希尔诺掌握得很快。作为奖励，尤珈带着对方去了极北的各个观光点，混在真正的情侣间, 一同欣赏壮丽的景象, 一同合影留念。 这是一名合格的导师该做的事情，他想。 在白天，希尔诺会认真倾听他的讲解, 用心学习, 用心理解。在研究所内，希尔诺谨记着“师徒”的身份，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到了其他游客间，希尔诺也会适当扮演“情侣”的角色，与他手牵手, 与他偎依相靠。 希尔诺到底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尤珈已经分不清了。他分不清希尔诺，也分不清他自己。他不敢问希尔诺, 也不敢问他的内心。 这几日, 尤珈在希尔诺面前, 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裸奔感。被那双冰蓝色眼睛所注视，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感觉被看透了。 那些真正的耻辱，真正的丑陋, 那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 在湖下面被清清楚楚摆放在了希尔诺面前。 每次看见希尔诺, 脑海里都会回想起那些接吻, 以及最后没能释放出来的感觉。 每当这么想，就会想起最后那个“疯子”所说的话。那家伙竟然对希尔诺说出了那种下作的话。那可是希尔诺。 湖面下方每个“他”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记得无比清晰，但却无法理解，至少此时此刻的他无法理解。那些阴暗的扭曲的心态，那些想要将希尔诺亲手毁掉的破坏欲…… “那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就只是希尔诺喜欢的样子……我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扯了扯脖子上的金色符文，虚幻的金色凝固成实体，顺着肌肤蔓延开来。锁链从脖子延伸，缠绕上手腕，绕过一圈又一圈。 如果是希尔诺被锁链捆上，会更加好看。想起了希尔诺被自己捆住的样子，金色的流动的细密与苍白的静止的光滑，多么具有视觉冲击力。 希尔诺也很适合金色的笼子，乖乖地坐在笼子里，哪里也不能看，只能看他。 透过金色编织的缝隙，看到希尔诺用或依恋或厌恶的表情看着他，说不准那张细腻的脸上还会挂着眼泪。 到那时候，希尔诺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了。希尔诺皱着眉的样子很好看，生气的样子可爱，害怕的样子也可爱。 无论希尔诺的眼中露出怎样的反感或是嫌弃，希尔诺都再也离不开他。 希尔诺喜欢花花草草，喜欢小动物。他会将笼子放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中，花藤架上吊着其他的鸟笼。 希尔诺会住在最漂亮的笼子里，是笼子里最漂亮的小鸟，是只为他一个人唱歌的小鸟。 “我不是这样的人……希尔诺喜欢我……我只是希尔诺喜欢的样子……那些不是我……我理解不了那些感受……我可以忍住……” 用手捂住嘴，咬上食指根，咬破皮，咬出血。 希尔诺吻了他很多次，那都只是为了救他。希尔诺把他看遍又看透，但还是装成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跟在他的身边。 好乖的希尔诺。 如果身份颠倒，换成他的手。如果他能握住小小的希尔诺，控制住那释放的本能，希尔诺会哭着求他吗？ 还是会努力地忍耐，哪怕崩溃得受不了也只小声啜泣？ 好期待。好可怕。好兴奋。好恶心。 希尔诺握住他的时候，说出的话仍旧软软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做出的行动却强硬得不可思议，同时给予他痛苦与欢愉。 不知不觉间，小小的希尔诺已经能反过来威胁他了。小小的，软软的，精致的，可爱的，坚强的，冷静的，果断的，倔强的。 这样的希尔诺就像一株成长好了的花，撕碎起来会更有快感。 如果希尔诺能够被他亲手毁掉，如果这张白纸能被他亲手染黑，如果希尔诺能够变得和他一样破破烂烂——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泥泞的欲望。尤珈被打得偏了头，余光看见刚放下的手，他自己的手。 被打懵了的视线呆滞地停留在纯白的桌面上，微微抬起，又凝固在了白色的冰川。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白发的身影，呼吸变得短促，如同经过特殊训练、被驯化成功的犬类，嗅到特定气味便开始摇尾巴。 好像是出了点问题。 有点控制不住。 …… 自那之后过了数天，希尔诺敏感地察觉到，尤珈老师对他冷淡了许多。 这倒不是说身体接触的疏远。老师仍会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会十指相扣，会一点儿也不在意被别人误会。 希尔诺甚至荒谬地猜测着，尤珈老师想要宣示主权。这不是妄想。 这几天里，任何试图单独找他聊天的人，都会被老师紧盯着，用视线驱逐。比如那些研究员，比如那些游客。 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老师，希尔诺是见过的，就在湖下。几十个尤珈老师们彼此间，就是如此戒备着，如此互相提防。 现在，老师似乎还没能从那种状态中走出，尖锐地将任何靠近的人都当做假想敌。希尔诺当然愿意配合尤珈老师，无论是在哪里。 他还挺想提醒对方，这些研究员们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毕竟老师天天牵着他，一边说着“我们是师徒”，一边主动十指相扣。 除了必要的知识讲解，尤珈老师这几天都不肯和他闲聊，连视线都避得远远……可还是坚持着手牵手。这让希尔诺感觉到，老师的手和老师的大脑仿佛是两个生物。 这样别扭的尤珈老师，明明相当可爱，希尔诺很想抱一抱或是亲一亲。但白天老师要领着他出去认知魔物，晚上也有充实的一对一晚课。 唯有临睡前的间隙时刻，是希尔诺能够抓住的机会。可尤珈老师却毫不留情将机会提溜着，检查完当天的功课就迅速躲入房间里。 “我是什么吃人的怪兽吗……” 希尔诺有些无奈地戳着所内统一的盒饭，一勺接着一勺吃得腮帮子圆鼓鼓。没有尤珈老师坐在旁边，吃饭都不是那么香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0节 他将与老师的一张张新合影，投射出来，放在桌子的对面。看一眼，吃一口，再看一眼，再吃一口。 嗯，饭又香起来了。 …… 尤珈躺在浴缸里，环绕着他一圈的，是温热的水，是希尔诺放大的投影。 各种各样的希尔诺，笑着的，喊着他老师的，被双头雪生走兽吓到的，欢快地尝试滑冰的。 每个希尔诺都栩栩如生。冰蓝色的眼睛望着他，比白色的背景更清澈透亮。仿佛听见了白发的人用软软的声音在问：老师，您用我的照片在做什么？ 尤珈感受到掌心间微跳，闷哼了一声。 刹那间，眼前是白色，脑海里是白色，手上也是刚释放的白色。 他好像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09章 如愿以偿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 尤珈老师看上去终于恢复正常了些，不再躲躲闪闪，不再执着地要求十指相扣, 开始能以往常的态度对待他。对此，希尔诺很是欣慰。 “希尔诺，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如果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想看的, 可以现在说出来。” 希尔诺笑着摇头, 一手将桌上的黑猫捞起，放到肩头，另一只手主动牵起了尤珈：“没有啦, 我们可以继续按照您的计划往前走。” 尤珈看了眼被牵住的地方, 这次没有回握，只松松地任由希尔诺捏住。 他带着抱歉的情绪，低声解释道：“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导致耽搁了行程。如果想要按照原计划旅行，我们需要坐一天一夜的空中缆车, 中途不能休息。对不起，如果你困了……” “如果老师困了，这次会睡在我的腿上吗？”希尔诺问。 尤珈顿了下, 才回答：“我不会困。但是如果你困了, 可以睡在我的腿上。” 现在的希尔诺, 已经不满足于枕在尤珈的腿上睡觉了。他更想要让对方枕在他的腿上。 希尔诺抿起嘴，跟在尤珈后边走了几步，等走出了研究所, 确认四下无人, 才幽幽地开口。 “老师, 您这几天是不是又没怎么睡觉？” “怎么会, 我每天……” 希尔诺扯了扯尤珈的手，等面前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便抬起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尤珈的下眼睑，正正好抵在那只灰眼。 “您这里说您很困。” 这根手指再往上挪移一点，就会戳到眼睛里了。但尤珈没有躲开，也没有闭上眼睛。 “我可没有黑眼圈。”他说。 希尔诺轻揉起指腹下的细腻：“您睡眠充足的时候，眼睛会更有神。这块肉也会更饱满，不像现在。” 尤珈捏住了眼下这只乱动的手指：“瞎说。” 希尔诺不置可否，牵着尤珈继续往观光车的站台走：“总之，这几天我都睡得很好，您要是熬不住就找我。” 坐上满是游客的观光车，车一路停靠在几个站点，等到了最后的站点，车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高高的山顶尖上，一只寻常缆车大小的气泡停靠在边上，再往下便是悬崖。 “这是缆车？”希尔诺戳了戳气泡，七彩的气泡球被他戳得往里陷进去一块儿，似乎再戳就破了，不像是能载人的样子。 “有特殊的魔法加持，即便是黑魔法也没法轻易摧毁它的外壳。”尤珈直接解释起希尔诺内心的困惑，接着边叮嘱着希尔诺注意脚下，边仔细将两人都放到气泡球中坐下。 等坐到里处，希尔诺才发觉小小的气泡并不一般。 透明的软垫厚厚堆叠在下方，像是橡皮泥般伸展，随着身体的倾斜不断变换形状，将整个下半身包括后背陷在里面，舒服极了。 浮在空中，上上下下所有的风景都能一眼看尽，毫无遮拦，在气泡球的七彩滤镜下别有味道。 不用尤珈解释，希尔诺便瞬间明白了这缆车的功效：观光。 正想着老师打算坐这缆车去往哪里，就见到整颗气泡球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起来，向前狂奔。 外面景色飞速向后掠过，被气泡包裹在内的感受却仍旧惬意，平稳如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感受不到气泡恐怖的速度。 “我们的下一站是去看人鱼。这几天同样是人鱼产卵的时期，和水母的洄游期刚好撞在了一块。它们活跃的区域距离太远，搭乘主流的交通工具赶不上，直接飞过去对你的身体损耗又太大，这种自由式缆车是最方便的。 “整个缆车被预设了大致的飞行轨道，本来应该是用于景区内的短距离慢速行驶。但因为速度和启停是由乘坐的施法者掌控，理论上只要魔力充足，它就是最优秀的交通工具。我把它的轨道清除了，这样子飞起来会更自由。待会儿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尝试驾驶……” 尤珈习惯性地开始了漫长的讲解，甚至细致到了气泡球的材料构造、历史由来。他一边释放出浓厚的魔力用作缆车的燃料，一边调控起缆车的空中飞行方向，一边气息平稳、条理清晰地梳理着脑海中的知识。 希尔诺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样的尤珈。等尤珈全部说完后，照例等待提问，希尔诺便抛出了自己所抓住的重点。 “所以，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这个气泡球里只会有我们两个。您完全不用担心别人的目光，可以大大方方地睡在我的腿上。” “……希尔诺，我刚才和你说了，这种材料可以伸缩拉长。如果想要睡觉，直接躺下来就好，不用非得枕在腿上。” “那如果我想睡在您的腿上呢？您会同意吗？” 尤珈这回没有拒绝：“可以。” “您也太宠我了吧。” 希尔诺哑然失笑，没有继续在这里做坚持。如果是一天一夜的话……有的是机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尤珈一边驾驶着缆车，一边给希尔诺讲述起今日的功课，甚至还有闲心布置几道作业出来。 希尔诺总觉得，尤珈老师就是因为太强太完美了，所以才难以接受向别人示弱。可他又不是“别人”。 终于，在尤珈悄悄揉了下眼角的某一刻里，希尔诺立即问起来：“老师，我想试试看驾驶，可以吗？” 这个问法显然比“让您休息一下”要好得多。希尔诺如愿以偿拿到了驾驶权，接着开始琢磨起下一步，比如…… “老师，我感觉有点冷。” “这里面是恒温的，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尤珈皱起眉来。 “没有。我是觉得，如果腿上放点东西，可能就会暖和一点。我是指那种大一点的人形的东西。” 尤珈没答话。 “老师，我真的很像试试看那种被人枕着睡觉的感觉。想象起来会是毛茸茸的触感，会很舒服。我要是失去了这次机会，以后就只能找其他人……” 希尔诺的话还没说完，腿上便感觉到一沉。他下意识绷紧了腿上的肉，欣喜之余，摸不准怎么放才能让老师更舒服点。 “要是觉得腿酸就和我说。”尤珈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出声。 希尔诺甚至以为老师在和他赌气，直到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都没得到一点回应，才明白过来老师真的睡着了。 “明明就很累嘛。”他小声嘟哝着。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这几天没有睡好，不过这又是一个好的开始，希尔诺想。 他终于能够让老师枕在他的的腿上睡觉，尤珈老师终于愿意向他展现脆弱的一面，终于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终于能睡在希尔诺腿上了。 第110章 彻底沦陷 尤珈从来觉得, 能遇到希尔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作为恋人，希尔诺确实是相当优秀。不会过问太多的东西，不会需求太多的回应, 会适时地提供关心，会主动地表达喜欢，会在察觉出伴侣的需求后, 默默地付出、委婉地付出。 更难得的是, 希尔诺不会因此觉得委屈。虽然希尔诺有时抿着张委屈的嘴，看得人心痒，让他想捏一捏鼓起的脸颊, 但这种低沉的情绪不会长久地保持。 只要一点点希望、一丝丝回应, 希尔诺就又会欢快起来，那双眼睛会重新变得灵动，那头白发会重新变得飘逸。希尔诺总能找到保持情绪愉悦的方法，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希尔诺长久消沉下去。 就像这几天，希尔诺没有过问他的反常, 只安静地配合着，接受他的亲昵，接受他的冷淡, 接受他的需要, 接受他的躲避。 就像现在, 主动邀请他睡在腿上，甚至反过来提出“请求”，连他的心理都照顾得服服帖帖。 这就是希尔诺。 如果未来希尔诺真的和某个人相爱了, 那个人一定会非常幸福。希尔诺的这份温柔和包容, 会完全展现在那个人面前。 而希尔诺那软弱的、被抛弃的导师, 则会独自一人退场, 会藏到某个没人的地方，清除掉对希尔诺而言最后的威胁——也就是他自己。 尤珈枕在希尔诺的腿上，感受着希尔诺的手拨弄着他的头发，闻着若有若无的属于希尔诺的气味，突然发觉这个结局索然无味。 希尔诺这么好，凭什么要让另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家伙，来感受到这份好？ 希尔诺需要家人，不会想要独自一个人过完一生，总会有个人站在希尔诺身边，总会有个贪图希尔诺美色的家伙、想要利用希尔诺的家伙、想要欺骗希尔诺的家伙…… 希尔诺会被他们害得惨兮兮，会被伤害得遍体鳞伤，那还不如现在毁在他手上……不，不，冷静，冷静，停止这个想法，想点积极一点的、正面一点的东西。 尤珈枕在希尔诺的腿上依旧装睡，手指悄悄缠上了白色的发梢，握在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脑袋上突然被挠了一下，不痛，但不爽。 是那只猫。 “哎，小黑，不要这样。老师好不容易睡着，你不要吵醒他。” 希尔诺正平滑地行驶着缆车，余光瞥见小黑从他的肩头往尤珈的脑袋上跳，眼皮也跟着一跳。他连忙抓住了黑团子的腰，却没防止其伸出去的一爪子。 老师的头顶被扒拉了一下，不过小黑的爪子很软，老师的头发也挺厚，大概没有伤到头皮。 希尔诺一只手托着小黑，另一只手仔细检查起尤珈被挠的那处黑发，拨来弄去。 这对尤珈而言算是新奇的体验。 还挺舒服，像是按摩一样。他想。 在脑海里想象着希尔诺拨他头发的画面，联想到动物间亲密地互相舔毛…… 希尔诺的手没一会儿离开了，尤珈心底里稍微有点失望。 那只笨猫估计发现了他在装睡。 哼，但是希尔诺向着他，不允许它打扰他睡觉。 “小黑，你也想躺在我的腿上睡觉吗？可以哦，但是绝对不能再挠尤珈老师了，他真的很需要睡觉。”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1节 尤珈微微翘起的嘴角很快消减。 那只猫也可以睡在希尔诺的腿上？凭什么？它才和希尔诺认识多久？他都是等到今天才有这个待遇……冷静，冷静。 自湖中出来以后，尤珈感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尤其是在涉及到有关希尔诺的事情时，心绪会格外混乱、急躁。 这不好。 他这几天晚上都在房间内冥想，或是尝试洗冷水澡，试图清除脑海内的杂念。效果不错。 至少现在他能够用正常的态度对待希尔诺了，至少他仍然是希尔诺所喜欢的“尤珈老师”。 尤珈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希尔诺会喜欢他。但这不重要了，他也不愿意再去想。 他只需要想明白一件事：希尔诺目前只喜欢他。 只要保持住先前的样子，希尔诺就仍然会喜欢他，希尔诺身边的那个位置就仍旧是为他而准备的。这就足够了。 如果一定会有一个人来摧毁希尔诺，那为什么不能够是……停，停。 现在的他还不能和希尔诺在一起，太危险了。如果真的能和希尔诺做到最后一步，尤珈毫不怀疑，他会把希尔诺弄死在床上。 希尔诺的白发散在白色的床榻上，肌肤也因为失去血色变得更加苍白。希尔诺开始变得冰凉，身体内部却仍然残存着温意，将他…… 停。 希尔诺是个优秀的伴侣，他不是。 他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学会控制他自己，学会将三十多年没管过的这些阴暗想法洗干净，学会去成为一名合格的甚至优秀的伴侣。 他会做到的。 他必须做到。 只要希尔诺愿意等他。 …… 希尔诺感觉到腿有些麻木。 果然还是坐得太久了…… 他一路驾驶着缆车，看着地图上的路线越来越短，心情越发好起来。 人鱼，人鱼……咦，好像在哪里听过人鱼相关的知识…… 啊。 希尔诺垂下视线，看着乌黑的柔软头发，想起了一年前的某个夜晚，某个打着昏黄灯光的夜晚。 他没忍住又上手揉了揉，心中突然产生了个想法：头皮按摩是不是会有助于睡眠？ 没学过，不会，不过可以现学。 高空之中不必害怕发生交通事故，他全力运转着魔力，驱动气泡高速前进，另一边开了个小窗，静音学起来按摩的手法，不一会儿就开始在尤珈的头上用起来。 看，老师睡得更安稳了，舒服得都开始哼哼起来。 哦，不对，发出哼哼声的是旁边的小黑。 希尔诺这才想起来，小黑猫也睡在他的腿上，睡得直打呼噜。 怪不得腿这么麻。 他戳了戳小黑的屁股，小黑连尾巴都没动，继续呼噜呼噜地睡着，看上去对新的“床”很满意。 腿上睡了两只猫，一大一小，负担实在太重。希尔诺决定悄悄地将其中一只挪走。 至于挪走哪一只更能够减负，这是显而易见的。 ——希尔诺做贼心虚般地捧起黑团子，将其搁到旁边柔软的垫子里，接着便继续快快乐乐地给尤珈做起按摩。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11章 礼物 到达目的地了。 叫醒老师, 还是不叫醒？这是一个问题。 希尔诺看着枕在他腿上沉睡的尤珈，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将气泡球停靠于空中月色下，摸索着开启了缆车的夜间模式, 皎洁的月光立刻消隐下去，变得遥远而轻薄。 尤珈老师估计又是好几天没睡好觉，到现在都没醒……希尔诺无奈地将对方从腿上抱起来, 轻轻摆放到旁边, 又把自己缩拢到旁边。 漆黑中，希尔诺抱着尤珈的手臂，闭上眼睛同样睡去。 漆黑中, 一团毛球从气泡里钻了出来, 在月色下欢快地伸展四肢。野性的天性令它想要四处奔跑，人类的气息却令它停下了脚步。 它盘坐在气泡球的上方，两条尾巴在夜色中摇晃，摇晃出一道又一道巨大的残影，吓退了方圆百里的野兽。 “喵。”它得意地叫了声, 又想起来有人在睡觉，赶紧用尾巴捂住嘴。 今天，它可是要做为大家守夜的好猫猫。 …… 希尔诺是被摇晃醒的, 准确来说, 当尤珈起身的下一刻, 他就被弄醒了。 下意识抱紧了想要逃跑的胳膊，希尔诺猛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从松软的软垫上回过神，抱着怀里的胳膊迷迷糊糊爬起来。 尤珈老师坐在旁边, 看起来也还没完全清醒, 一双眼睛相当迷茫。不过那眼睛周围没有了常伴的倦意, 看来老师睡得不错。 “希尔诺, 这里是哪里？”尤珈沙哑着声音问，带着含混的语气。 希尔诺听得心痒，抓着手中的胳膊，把玩起软趴趴的手掌：“这下面就是您想看的人鱼了。您昨天还在睡，我就陪您一起睡了。” “我，睡着了？”尤珈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时间。 他原本只是想靠一会儿，但希尔诺按摩的手法确实不错，享受着享受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对呀，您在我腿上睡得可香了。”希尔诺尽力保持着平常的语气，掩藏起那点小骄傲。 尤珈默然片刻，才低声说：“抱歉，我没想到会睡到现在，耽误你的时间了。” “为什么这么说？困了就睡觉，根本不算耽误呀。旅行这种事情，就是要两个人快快乐乐地一起。一起睡觉也是一起!您要是睁着黑眼圈陪我玩，我才会觉得不开心。” 尤珈下意识反驳了句：“我从来不会有黑眼圈。” “所以您才肆无忌惮地熬夜！”听到尤珈的反驳，希尔诺不满地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这一场景令尤珈有种诡异的颠倒感。似乎在一年前，是由他来指正希尔诺的作息问题，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希尔诺开始管起他的生活习惯。尤珈心底里有些开心，虽然不明白这种开心的产生原因。直到带着希尔诺下到地面，翘起的嘴角仍未垂下去。 守了一晚上的小黑，这会儿开始在缆车里补觉。两人藏在石头后面，观察着湖边的动静。尤珈说，安静等候人鱼爬上岸。 希尔诺看着尤珈精神饱满、眼中含笑的样子，不禁也浅缀起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这么开心。 当湖水被太阳照得暖融融，水面逐渐荡起彩色的波光，像是闪烁着鳞片。 拥有“人间仙境”美称的阿兰湖，其湖水本身看起来并没有太过出众的特点。反倒是周围的一圈粉色花树、粉色草地，更令人关注。 粉嫩的花瓣飘飘摇摇从繁密树冠落下，在风中起舞，随意睡在某一处地上。层层堆积的花瓣遮盖了地面原本的颜色，仿佛这块土地从刚一苏醒便是带着清香的粉色。 围绕在湖水周围的环境，像是花瓣编织的梦，把本该无色的湖水都染得粉红。 希尔诺想在这块粉色的花毯上打滚，但尤珈却只让他等等，待会儿将有“惊喜”。 尤珈的语气神秘，一只手捂住希尔诺的嘴，不让他出声，说是以免吓跑待会儿的家伙。 希尔诺点点头，不着痕迹地顺着尤珈的动作，往对方怀中靠近了些。 湖面上夺目的鳞片终于开始朝着岸边游动，越游越近，越游越快，越游越凸起…… 希尔诺终于看清那些彩色的细碎光亮并非阳光，而是真实的“鳞片”。 鳞片的主人探出水面，用力一摆尾，带来漫天的水花。水花从天而降浇落，为人鱼绣上浪做的衣裳，掩映了真正的容貌。 希尔诺屏住呼吸，眨也不眨，想要一览美人鱼的全身。无论是童话故事，还是冒险传说，人鱼总是有着艳丽的长发与白皙的肌肤，坐在礁石上吟唱动人的歌谣。 但这股专注很快被打破，他感觉到尤珈老师凑到了他脸侧，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细细说着悄悄话。 “这片湖下面连通着几个海域，其中大多都被极北地带的海水所污染，人鱼的栖息地也未能幸免。近几十年来，幸存的人鱼迁徙到这块区域，傍湖而生，逐渐恢复了繁衍能力，但被侵蚀的外表仍旧没能恢复。 “待会儿你不能惊叫出声。它们具有一定的智慧，分辨得出语气的大致意思，对生物的情绪很敏感，对自身的外貌尤其敏感。许多魔法师都是在见到它们时发出惊叫，惹怒了人鱼，才被拖入湖中虐杀…… “根据记载，人鱼原本是性情温顺的魔法生物。它们喜爱唱歌，唱出的歌能促进植物生长。上次给你带的糖还记得么？那种草只有在它们的歌声中才能结出果子。等这只人鱼上岸筑巢，我带你去再摘点……” 耳边是尤珈老师压低的声音，鼻尖是老师掌心的气息，眼前是美丽的粉色梦境。希尔诺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痒，别弄。”尤珈老师轻哼了声，似乎对他的“冒犯”习以为常。 希尔诺接着没再使坏，因为人鱼倚靠在岸边，真的开始唱歌了。唱的是希尔诺听不懂的语句和奇异的声调，他猜测是源于人鱼的独特发声器官。 像童话里所描述的一样，艳红色的卷发带着潮湿的气息，装点至腰下如同裙纱，鱼尾拖在水中未浮出，单只一个背影便引人遐想。 难以想象正面究竟被污染至何种程度，才能令见多识广的魔法师们发出惊叫。 随着歌声传递到远方，周围的粉色气氛逐渐消融，隐隐约约间杂起蓝色。起先是一点点，如同夜晚的星光般细碎，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层层叠叠翻涌起蓝色的花海。 至此一刻，歌声的调子陡然一扬，千树万树齐齐开遍冰蓝的色彩，如整齐划一的乐团听候着指挥。 希尔诺眼中瞬间被冰蓝色的世界所渲染，他禁不住感慨道：“好美。” “这片花树林正是被人鱼的歌声所培养成如今的样子，每当有一条人鱼跃出湖面唱歌，花树林就会转变一次色彩。今天很幸运，它的心情是冰蓝色的，正好与你的眼睛一样……嗯？” 身后的尤珈老师困惑地从鼻腔发出疑问，自己的腰间被紧紧抱住。希尔诺察觉到尤珈老师握紧了法杖，调动起飞行魔法的前奏，似乎一有问题就会带着他逃跑。 希尔诺眼睛直勾勾盯着人鱼的背影看，想要见证其转身的一刹那。有尤珈老师护着，他并不担心安危。 遗憾的是，唱完歌后，人鱼便甩动着艳红的长发，翻身回到湖中，没入水下，再没浮出。 “……嗯？”尤珈老师又发出那种困惑的声音，似乎不按常理出牌的情形，扰乱了他的思绪。 “等等，希尔诺，我没骗你，我也没说错。人鱼确实会在唱完歌后走上陆地，寻找一块温暖干燥的位置筑巢。 “这会持续几个小时，并且筑巢期间，其他的人鱼会游到远处，避免打扰。我本来打算趁机带你去摘点‘糖’……为什么它又游回去了……以往不是这样的……” 尤珈老师陷入混乱的样子还挺可爱。希尔诺拨开对方的手掌，指了指人鱼坐过的位置。 “老师，那里好像有东西在闪烁。”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2节 尤珈终于停下了嘟哝，谨慎着握紧法杖，牵着希尔诺靠近。期间时刻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埋伏。 希尔诺捡起了岸边的一大团白根水草，在尤珈制止前便捧起来轻嗅。 是熟悉的香甜味道。 “老师，这是人鱼送给我的礼物吗？” 礼物？ 尤珈看着这团稀有的水草，看着希尔诺激动的表情，感觉他的常识又一次瓦解。 人鱼，是这种友善的生物吗？ “或许……是吧。”他迟疑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糖果 希尔诺坐在湖边, 细细地清洗起水草。半透明的白色草根如同活的触须，缠绕在指尖。 有点像捧起一团雪，他想。 尤珈站在一边, 探测水质，整理数据，分析归纳, 并将污染的情况上传至数据库, 与极北研究所对接。 看着专心工作的尤珈，希尔诺恍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带出门的小朋友。家长在努力地赚钱养家，而他则没心没肺地玩耍。 想帮老师的忙, 但又担心打扰到对方。希尔诺只能做点手上的活儿, 比如将水草上的附着物清洗干净，再将结的果子一颗颗摘取下来。 很快，手上堆满了一座小山的“糖”。希尔诺忍住了尝一口的心思，想等尤珈忙完后，一起享用。 缆车的魔法给了他灵感。希尔诺小心翼翼在掌心间造出个气泡, 尽力保持着每一部分的均匀，又缓缓将果子们都装进去。 指甲大小的果子被气泡打上滤镜，显得更为晶莹诱人。希尔诺用一根手指顶着气泡, 想着小黑应该会喜欢这种玩具。 “希尔诺, 你那边处理好了吗？我这里需要你的帮助。” 正无聊转着气泡球的希尔诺打起精神, 立刻站了起来凑到尤珈身边。 但很快他就发现，尤珈老师早就将一切工作完成了，现在只不过是重新走了遍流程, 手把手教他每一个环节。 如何通过人鱼携带的微生物, 分辨出不同水域的污染情况……如何将这些笼统的感知, 汇总成精确的数据……如何看懂研究所的各个符号和图表…… “阿兰湖的深处连通着几大海域。人鱼每年在不同海域间游走, 身上携带有不同海域的残留物。当产卵季节来临，它们会回到这里筑巢，停留一段时间。届时，我们可以通过研究湖中的物质，来把握各个海域的污染情况…… “黑魔法师们对冥界的气息最为敏感，理论上这些工作交由黑魔法师们最好。可惜，绝大多数的黑魔法师不甘心做这些‘纸面工作’，研究所的研究员基本只有少数几个元素魔法师，和占据大多数的魔法阵师。希尔诺，你与他们沟通时，要注意名词和概念的转换…… “人鱼目前已经是濒危物种。如果不是受到生命威胁，最好不要对它们实施攻击。毕竟它们是大海里最好的‘探测器’，能帮我们掌控海底污染情况。对，就是这么现实……” 希尔诺听得很认真。他明白，这些是相当珍贵的知识。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导师，会一五一十告诉给学徒这些内容。甚至可以说，大多数的大魔法师们，一辈子也不会接触这些东西。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跟着尤珈老师做学徒，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任务，要经历一重又一重的魔物挑战。 结果老师首先带着他去看极光，又紧接着带他来看人鱼。有点浪漫。 好吧，严肃一点的说法是——先去极北地带做考察，教他封印和魔物相关的知识；再来海域交汇处做考察，继续教他探测污染的知识。 这么一看，尤珈老师这位大陆最强的黑魔法师，整天做着的似乎都是些琐碎的杂活。 “杂活？”尤珈哑然失笑。 希尔诺这才发现自己将内心话吐露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缠着手指，嘟哝着说：“这些简单的工作很多人都能胜任，您的时间本来可以做更宝贵的事情。” 尤珈沉默片刻，才揉了揉希尔诺的脑袋。每当尤珈做这个动作时，希尔诺都感觉自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希尔诺，我告诉过你，你很强，但你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很强。一些看起来很简单的工作，背后也需要强大的实力支撑。还记得之前将你吓了一跳的双头雪生魔兽吗？它在你面前只是让你吓得摔了一跤，可在普通魔法师面前，就会是能一口吞掉半个身体的怪物。” 希尔诺想起了摔进冰窟窿的画面。那次他在老师面前可算是狠狠地出糗了，整个人卡在冰面下，只剩下湿漉漉的脑袋露在外头。如果不是尤珈老师将他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他怕是要被冻感冒。 “再比如这些人鱼。希尔诺，它们原本在水下就具有极高的行动力，几乎没有任何生物能超过它们。遭受到污染后，它们的攻击力也大幅得到提升。普通的魔法师在它们面前不过是小零食。整个大陆里，敢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阿兰湖的大魔法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希尔诺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小型气泡球，给尤珈看里面的水草。 尤珈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 “老师，您不是说这种水草很难取到吗？” “……对。” “那人鱼为什么会送这么多给我？” “可能它喜欢你。”尤珈犹豫地说。 “那它为什么不靠近我就走了？我还想近距离看看它的样子。” 这回，尤珈停顿了许久，才回答：“它不想让你看到它的真实样子，那对它来说很丑陋。” “它们身上的污染，会有清除的一天吗？” “会。再等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只要不被二次污染，这个物种就能变回原本的样子。” 听到这个答案，希尔诺没再说话。 百年与千年，这个漫长的跨越对他而言太过遥远。 尤珈看着希尔诺伤感的样子，想了想，不甚熟练地安慰道：“但它们是幸运的。人鱼毕竟是传承悠久的魔法生物，这样的污染没能击溃大脑或内脏，它们仍然能保持有理智。更多的生物，比如脆弱的人类，在被污染的那一刻就成为了失去理智的怪物。” 说到最后，尤珈的声音低沉了些许。 希尔诺从气泡球里取了一颗糖出来，塞到尤珈的嘴里。 “甜吗？”希尔诺问着，又往自己口中塞了颗。 突然尝到甜丝丝的味道，尤珈的第一反应是蹙眉。他缓慢地含着这枚糖果般的果实，像是真的在细细品味，揣摩味道。 “还不错。” 希尔诺笑了笑，又往两人的嘴里分别扔了两颗糖。 “老师，人鱼送了我水草。我想当面和它说谢谢，也想向它回礼。您说，未来我还会看到这条人鱼吗？” “很难，看样子它今年没有筑巢的打算。不过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再来这里，或许能找到它。概率不大。”尤珈理智分析着。 希尔诺用舌尖舔着嘴里甘甜的果子，仿佛不经意间随口说道：“好可惜，要是它没有躲我的话，我今年就可以向它表示感谢了。” “也许它想给你留下好印象。”尤珈咬断了嘴里的糖，三两下吞掉。 “可它是污染的受害者，我才不会因此而害怕或者嫌恶。”希尔诺笑着，又往身边人嘴里喂了颗糖。 明明不需要躲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黑魔法师：与邪恶危险的魔族作战 真实的黑魔法师：环境污染监管员（ ————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13章 编辫子 从前希尔诺一直不理解, 为什么尤珈老师能够那么忙，忙得脚不沾地，不见人影。现在他明白了, 尤珈老师的忙碌中，有一大半都是老师本人主动揽上的。 明明得到了一段长假，明明身上不再有那么多的负重, 老师仍旧匆匆忙忙地来往于世界各地, 处理着各种的麻烦。 他们浪漫的二人旅途，总会被各式各样的公务所陪伴——哦，还有小黑, 这是二人一猫的温馨旅途。 上上周, 他们到达世界最高峰。他在峰顶上感慨云雾缭绕的壮阔风光，尤珈老师握着法杖就把山顶轰了个对穿，带着他钻进去捉吃人的魔物，顺手教他怎么把山轰得又快又好。 上周，他们便装行走于风情独特的港口城市。他兴致勃勃地品尝起当地特有的海鲜沙拉, 刚把勺子放入嘴里，整个人就被尤珈老师抱起来跑。等他吃完了沙拉，老师也抓住了恐怖组织的成员, 阻止了一场港口|爆破。 彼时, 希尔诺一边吃着海鲜沙拉, 一边听着恐怖分子的全盘托出，一边听尤珈老师讲解如何识别伪装，又如何优雅地撬开敌人的嘴。 希尔诺将勺子伸进了尤珈的嘴里：“尝尝看, 我点的蜂蜜口味。” “口感还行, 就是太甜了。”尤珈拿法杖抵着敌人的脑袋, 就着希尔诺的手吃了颗丸子, 慢慢咀嚼，又被喂了下一颗。 “那我下次给您试试咸口的。”希尔诺收回勺子，咬在嘴里，又徒手从碗里捏了条烤须，递给肩头的小黑。 小黑嗷呜叼走了，甩甩脑袋便吞得干干净净，两条尾巴轻快地在空中晃了一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希尔诺已经能大致理解小黑的肢体语言，虽然不像尤珈老师那样，能直接听懂“喵言喵语”。 “老师，小黑也爱吃甜的，下次我们可以点双拼口味。”被尤珈老师蘸着清水细细擦拭手指时，希尔诺笑着提议道。 等将捉拿的恐怖分子扔给当地的分部，他们又匆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片森林生前是精灵的故乡。随着两百年前的污染爆发，精灵们抛弃了他们的家园，迁徙到了更偏远的地方。后来的百年里，再没有人能够找到精灵的踪迹，有人猜测他们彻底消亡了，也有人说他们学会了融入人类社会。 “精灵们走后，这片森林开始郁郁寡欢，年年枯萎。到了几十年前，如你现在看到的一样，‘它’彻底死去了。精灵和精灵们的故乡成了遥远的传说，这时候却有一支精灵的后裔回到这里。他们的耳朵更短，身后也没有翅膀，是精灵们和人类的混血。 “于是，精灵们死去的故乡，在百年过后，又迎来了它的孩子们。这就是这座失落之森的故事了。你待会儿不要对居民的外貌产生惊讶，尤其不可以盯着看他们的尖耳朵，否则我们会被双双丢出去。” 脑海里想象着尤珈老师被拎着领子丢出去的画面……老实说，希尔诺想象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笑出了声。 “精灵的后裔应该很漂亮吧。单纯的夸奖也不可以吗？”希尔诺好奇地问。 尤珈摇头：“这双尖耳朵曾给他们带来太多的歧视和排挤，否则他们也不会躲到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希尔诺，不同文化群体内总会有不同的禁忌，你眼中的赞美或许就是别人的伤疤。” 希尔诺点头，将这句话记在心中。 相伴的旅途中，他发现尤珈老师确实懂得许多，似乎这个世界上的角角落落都曾留下过老师的足迹。提到任何领域的知识，尤珈老师总能答得上来。 偶尔才会露出孩子气的尤珈老师，在绝大多数时候总是博识的、智慧的、可靠的，一刻不停地进行着讲解，像是要把所有的知识都揉碎了喂到他嘴边。 希尔诺也会认真地嚼碎每一口知识，每一口体悟，每一口人生的见解……这就是尤珈老师的另一可爱之处了，明明活得又累又苦涩，但会打起精神给他讲解人生的道理。 希尔诺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继续听着旁边的尤珈老师讲述传说般的故事，那些精灵们的遗失的故事。 树下，欢快的舞蹈和热情的音乐渐渐平息下来，围成一圈圈的人群缓缓散开，随性地拿取早已摆放好的食物，开启浪潮般的欢声笑语。 “希尔诺，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找他们的族长谈谈森林结界的修复工作。你可以继续在这里享受节日的氛围。今天是他们一年一度的花月祭典，赞颂生命的喜悦。我估计你会喜欢这里的美食的。” “好——” 尤珈老师的身影消失在某个帐篷里，希尔诺翻身跳了下来，轻盈落地。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3节 周围的居民们没有被他惊扰，仍旧围坐在广场，或传递着现做的食物，或弹奏小曲打着节拍。 生着火的烤肉小摊，挂着彩旗的水果自助摊，现包现做的特产糕点，大片叶子包裹的清爽果汁……希尔诺觉得他确实很喜欢。 今天早晨，他和尤珈老师差点被当做入侵者攻击，多亏了老师当场来了番古精灵语，这才没有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不过，尤珈老师会说古精灵语，面前的这些精灵后裔们却不会。他们搬来了那位看来年事已高的老族长，老族长拄着拐杖，热泪盈眶，和尤珈老师牵着手说了一路话。 希尔诺曾翻阅过古精灵语相关的书籍，但只匆匆扫过一眼，没有仔细研究。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场合，才会需要用到古精灵语——现在知道了。 被当做客人迎送进森林后，老族长先独自进了帐篷，翻找起代代相传的典籍，里面涉及尤珈老师此行的目的。 希尔诺被尤珈领着找了个安静的树干，一边观赏着树下的歌舞表演，一边做着每日的授课。 现在，希尔诺独自坐在人堆里，脚边堆满了居民们好意相赠的食物、手工艺品，手上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烤肉，埋头辛苦地啃。 刚烤熟的肉肥美地颤动着酱汁，撒上味道奇特的香辛料后，散发出馋人的气味。 希尔诺一边遗憾尤珈老师没时间吃，一边庆幸老师不在场——他糊满酱汁的下半张脸，是无论如何不能给老师看见的。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小孩子，穿着羽毛样式的鲜艳衣裳，扎了满满一头的辫子，辫子上编着漂亮的花，看起来可可爱爱。 小朋友也糊着张花脸，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问：“大哥哥，今天没有人给你编辫子吗？” 陡一听到“大哥哥”这个词，希尔诺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他就从那个喊别人大哥哥的人，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哥哥。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将食物放回到干净叶子上，又擦擦嘴，才回答：“什么辫子呀？” “今天是花月节，是祝福大家的节日。爸爸妈妈要给我们扎辫子，还要将他们的头发编到我们的头发里，这样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们就会健健康康的……没有人给大哥哥你编头发的话，我可以的！” 小花脸将手往身上擦了擦，期待地张着圆眼睛看过来。 希尔诺还没来得及回答，围在旁边的其他小朋友顿时不服气了，也忙凑过来“自告奋勇”。 “我！我！去年我给我的妹妹扎过辫子，我很会扎的！” “大哥哥看看我，我也想给你扎辫子！” “我、我不会编辫子……但我可以让妈妈给你编！” “我还可以给猫猫编辫子！猫猫有两条尾巴！” 被一群小萝卜头团团围住的希尔诺，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刚才一段时间里，这群小朋友总偷偷摸摸地看着他的头发，原来是惦记着给他编辫子。哦，还有小黑的尾巴。 可能小朋友就是喜欢玩扮演大人的游戏。希尔诺想。 他谢绝了小家伙们的好意，安抚地揉了揉躲进他衣服里的小黑……小黑都炸毛了，看来确实很害怕被“编辫子”。 希尔诺拍摄了许多张合影，在每一个人的允许下，分享给了万里之外的友人们，并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收到了三条祝福。 【礼物已经寄送到亚弥斯啦！希尔诺你回去后就可以拆开看。】 【可惜今年不能聚在一起庆祝。】 【不过希尔诺和那位尤珈老师呆在一起，也会很开心吧。】 等月亮升起，篝火晚会开始，森林的中央广场变得更加热闹。 希尔诺蹲坐在一团小小的篝火边，看着火光将他的影子拖长，聆听着其他篝火边传来的各种故事。 等到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开始犯困，眼睛一闭一睁，旁边坐着的便是等待许久的人。 希尔诺发现自己坐在对方怀中，不知道睡了多久。 “老师，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现在是动身离开，还是在这里住一晚上……”希尔诺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像块磁铁一样贴到了对方身上。 “抱歉，我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我本来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但今天只剩下一个小时了。嗯，总之先祝你生日快乐，至于今晚剩下的庆祝……”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间将瞌睡敲走。希尔诺睁大了眼睛，猛地坐起身，回头看去。 尤珈老师抱着他，一双美丽的异瞳中映着火光。 对方手里捏着一条编好的辫子，白色的辫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生日快乐 今天一整天里, 希尔诺都在心里暗暗攥着期待，又悄悄品尝着失落。 仔细想来，尤珈老师从没听他说过生日的事情, 更别谈为他庆生。 作为导师，尤珈老师也没义务给带了半个月的学徒过生日、送礼物。 何况老师今天这么忙，匆匆将他抛在人堆里, 就匆匆离开了, 去找更重要的人，谈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从早上醒来就犹豫不知如何开口的“生日”, 彻底没机会透露出去。 区区生日而已。 他过了这么多生日, 不缺这一天。 今天已经有朋友们给他发来祝贺，聊天频道里可热闹了，他不缺祝福和礼物。 尤珈老师一点都不懂浪漫，不会有闲心思关心这种日子。 今天刚巧遇上这里的花月节，他在庆典上自己也可以玩得很开心。 希尔诺闷头啃着好心大叔递来的烤肉, 想象自己正咬着某人。咬耳尖，咬嘴角，咬脖子, 咬锁骨……咬得可用力了, 老师绝对会被他咬哭。 哼, 这么好的味道，老师尝不到。 快点把事情办完，不就可以陪他一起过节了吗…… 还不来, 还不来。庆典都要结束了。 希尔诺边遗憾尤珈老师错过了美味, 边狼狈地擦嘴, 暗自庆幸这番赌气的模样没被对方看见。 他坐在小朋友堆里, 脸上吃得和小朋友们一样花。难得睡醒的小黑，这会儿也埋在一颗比它还大的硬壳果子里，吮吸着果肉。 听到编辫子的传统，听到长辈为孩子送出祝福，希尔诺脑海里首先浮出的，却不是两位已逝的老人，而是这段时间一直陪伴在侧的身影。 如果尤珈老师愿意在今天给他编辫子，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对方的缺席。 等结束了中午的露天聚餐，希尔诺又被各个小朋友拉着玩。节日的氛围下，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吃吃玩玩，蹦蹦跳跳在筹备仪式的大人们间。 希尔诺跟着萝卜头们在树上攀爬捉迷藏，在丛林间比拼吊树藤，在瀑布下同心协力捉鱼，也在他们沟壑里的“秘密基地”玩角色扮演。 小时候没同龄人陪他玩，长大后有了朋友，却也没机会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今天在生日的这天，仿佛重新回到了童年，弥补没体会到的童趣，感觉挺有意思。 期间，仍旧有不少孩子不死心，想要给他编辫子，都被他拒绝了。 长这么大，希尔诺还从没有编过辫子。这头顺滑的长发始终保持着原生态的模样，希尔诺不觉得他需要花费时间编织。 曾听丽兹说过，头发是一个人身上的铭牌，雕刻着个人的底色。 比如她会根据当天的心情变换发型，每天都得到不一样的自己。 再比如在有些地方，给伴侣编辫子代表着“一路相伴到白头”。 “可我本来就是白头发。”当时希尔诺诚恳地说。 “哎呀！这么浪漫的东西，希尔诺你不要打岔！”丽兹咳嗽了两声，继续讲起南希小姐的游记。 希尔诺本来对这说法没多大想法，这会儿被围在孩子们间偶然记起，突然就领悟了其中的“浪漫”。 也许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垂着长发，不做过多打理，就是为了等待某个人亲自上手呢？ 可惜某个人今天公务在身，没工夫陪他这个“小朋友”。 希尔诺撇撇嘴，继续领着小朋友们玩，间或避开几只伸向他头发的魔爪。 与一群没他腰高的小朋友疯疯闹闹，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等到每个小朋友牵上了他们自己的父母，与他挥挥手告别，希尔诺才意识到黄昏的清冷，以及脚下影子的孤零。 围观赞颂生命的感恩仪式……旁观庆贺自然的队伍围着森林播撒清水……从不同的人手中接过代表祝福的羽毛饰品，希尔诺连忙从身上取下些小礼物回赠。 半个月以来，但凡经过城镇，尤珈老师总爱顺手买些当地的小特产给他，要么是特色小吃，要么是做工独特的项链、手链。 希尔诺有时怀疑，尤珈老师很喜欢那些亮闪闪的宝石，但又不好意思戴，不然怎么总喜欢在他身上试。 他也会买些饰品回赠，尤珈老师会一边说着“不用”一边收下，但平常却也没见过老师佩戴——除非他买的是一对。 希尔诺舍不得把尤珈老师送他的拿出去，就只将他自己买的回赠给这些友善的人们。 直至篝火点起，明月高升，这份淡淡的孤寂围绕得更加浓郁。 中央最大的篝火旁，人们穿着鲜艳的衣裳，跳着无声的祈福舞蹈，绕着篝火一圈又一圈。 散落在广场的，是零零星星的小篝火。家人们围坐在同一个篝火前，细细讲述着亲密的话语。一团又一团的火花，代表着一个又一个小家。 希尔诺独自守着一团篝火，这是他自己搭好的，却得不到惯常的认可。某个人还在和更重要的人呆在一起，处理着更重要的事情。 算了，至少有小黑陪他。希尔诺和小黑玩了会儿球，眼见着小黑猫困了乏了，只得放对方缩在兜里睡觉。 他坐在火前抱膝，听着不同篝火传来的故事，那是大人们给孩子讲述的睡前故事，关于花月节的传说故事。扎着辫子的孩子们听得目不转睛。 曾何几时，尤珈老师也会给小小的他读睡前故事。现在，他长大了，不想要睡前故事了。他想要老师亲手编的头发，就在今天。 可惜，某个人还没回来，看样子今晚是做不完工作了。 守着小小的篝火，希尔诺有些犹豫，思考着要不要给他自己编个小辫子。 今天是花月节，也是他的生日。虽然尤珈老师不在，但他可以自己给自己送祝福。 ……不要。 第一次给这头白发编辫子的权利，希尔诺还是想留给尤珈老师。 等老师回来，他一定要缠着老师给他编辫子，编很多很多的辫子，编得老师手酸，乞求他的原谅。 当然，尤珈老师没做错任何事情。 哼。 微晃的火光，溅射出的火花……朦胧的视线伴随着摇曳的月光，睡入困倦。 希尔诺是被轻轻摇醒的，察觉到自己躺在某个熟悉的怀中后，又放下心来继续打着哈欠，嘟哝着问起接下来行程的安排。 虽然在内心里排演过很多次，想着要如何缠着老师，要如何表达他的不满，但等真正见到人了，希尔诺仍然先问起了正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4节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尤珈老师吃过饭没有……好不容易被他调好的作息，是不是又没了……唔，得让尤珈老师今晚睡在这里，不能再赶夜路了，这对身体不好…… 希尔诺迷迷糊糊窝在尤珈的怀里想着，直到耳朵里传来陌生的一句话，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尤珈老师说出这句话。 ——生日快乐。 希尔诺骤然清醒，猛地回头。 入眼是一条白色的辫子，辫子被捏在老师的手中，另一端延伸到他自己。 “……老师，您这么晚了给我编辫子做什么？”希尔诺觉得口干，动了下喉结。 “不喜欢？那我给你拆掉……” “喜欢！喜欢！不许拆！” 希尔诺连忙从对方手中夺过辫子，捧在手心里护着，一双眼睛警惕地回盯着，仿佛真担心来之不易的辫子被拆光光。 尤珈禁不住勾起嘴角，揉了揉希尔诺的脑袋。 “今天是你的生日，刚好也是他们这里的花月节。这一天里长辈会给家中的晚辈编辫子，代表着节日的祝福。你睡得叫都叫不醒，我给你当‘靠枕’又没事做，就只能给你编头发。” 希尔诺的脸颊被火光映得微红，他看了眼四周，果然大部分的篝火都熄灭了，人们大多都已经回家，剩下的几个也在收拾东西了。 他珍惜地摸着侧边的小辫子，想起尤珈老师说的“只剩下一个小时”，稍稍有些遗憾。和老师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就这么要度过了。 虽然最终得到了老师亲手编的小辫子，也得到了生日祝福，自己该满足才对。果然，人都是贪心的，他面对老师时尤其是。 尤珈老师接着讲起了他这一天做了什么，讲起这片森林的防护结界，讲起结界的由来。 希尔诺听得不太专心，把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小辫子上。没想到尤珈老师头发短短的，竟然还会编辫子。也对，毕竟是尤珈老师。 老师只取了侧边的一束头发，细细分成几股，又精巧地编织下来，最后在末端收束，垂了条小尾巴。 还好他的发量足够多，才能把头发给老师这么玩。希尔诺在心中小骄傲地想着。 摸着摸着，希尔诺眼尖地发现有些不对。借助火光可见，这条纯白的发辫里，似乎掺了点黑色……他长黑发了？ 希尔诺皱起眉，狐疑地打量了会儿那处位置，怀疑是被火烧焦，又怀疑是小黑的毛掺了进去，捏着手指打算把那根毛发揪出来。 还没用力，他的手指被轻轻捏住了。 “希尔诺，你在做什么？”尤珈老师的声音听起来不大，甚至带点心虚和委屈。 难以想象这两种情感能同时出现……嗯？ 希尔诺呆呆地盯着尤珈老师的手指，盯着老师手指下自己的手指，盯着自己手指下的白色发辫，盯着发辫里头的一根黑发。 他不可思议抬起脸，看向老师那头柔软的黑色短发。 “这是您的头发？” 老师没直接回答，只移开视线，小声地问：“要不要拆出来？” “不、不用，我挺喜欢的……我可以问为什么吗？‘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嗯？”希尔诺笑着，反过来握住了尤珈的手。 听到“喜欢”这个词，尤珈的嘴角明显多了点弧度。 他欣赏着自己编的小辫子垂在希尔诺脸侧，眼前活生生的画面比先前的任何想象都要来得灵动，果然希尔诺很适合这样的发型。 “今天别人都有辫子，你也要有。” 尤珈老师的一双眼睛，在火光下显得亮晶晶，仿佛浸润了蜜糖。 希尔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也对，毕竟是尤珈老师。不能指望老师懂什么叫浪漫，也不能指望老师知道编辫子这种行为的暧昧含义。 他刚想开口，表达对这份生日礼物的感激，就听到老师接着说：“今天还剩下一个小时，我带你去看你的生日礼物。” 希尔诺被尤珈抱着飞到高空中时，整个人还泡在迷茫和诧异里。 头顶上是宁静的黑幕，脚下是沉睡的绿林。 一个小时，可以做什么？ “希尔诺，我和你说过，这片森林曾经是精灵的故乡。看到中央那棵巨树了吗？那曾经是这片森林的躯壳，现在枯萎了。它曾经与精灵们定下约定，每年的这一天，在花月节的时候唤醒它，它就会送上生命的祝福。 “直到现在，流传下来的古籍仍记载着这份友谊与约定，那些优雅如诗歌的语言却鲜少有人愿意学习。而传说中的精灵故乡，更是被一重又一重污染所包围，被畸形的怪物所据守。很长时间没有人走入这里，这里是真正的失落之森。” 希尔诺靠在尤珈怀中，看着脚下死寂的广阔森林，轻轻点头。 他们来时遭受到了一群群怪物的追杀，那群怪物又被尤珈老师所追杀。尤珈老师领着他一路轰杀到森林的边界处，也不怪居民们将他们当做入侵者。 天空，海洋，陆地……这片土地到处是畸形的怪物、嗜血的野兽。 “精灵们当初为了躲避蔓延的污染，抛弃森林迁徙。它却年复一年地等待，年复一年地维持着森林的结界。如果不是为了护住这一大片土地，它的本体原本可以存活得更久。结果，直到死亡，它都没能等到朋友们回来。它被孤零零地抛弃了……” 希尔诺敏锐地察觉到尤珈情绪的低落，从喜悦落到低沉，如此明显。 刚才还兴奋地想要给他展示礼物的尤珈老师，讲着故事便莫名开始了灰蒙的心绪。 尤珈老师总是时不时因为一些细节陷入阴郁中，就像是晴朗的天气忽然就遭了乌云，没有任何预兆地落起淡淡的细雨。 这趟旅途中，希尔诺发现了这样的尤珈，看到了这样的尤珈。他不太能理解这种状态，但这并不妨碍他抱抱对方。 希尔诺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吸引到那双异瞳的注意力：“可后来，他们又回来找它了。这个世界上僻静不被打扰的地方有很多，他们的后代却仍然选择了这里，因为这里是故乡，是它存在的地方。哪怕穿过重重怪物的阻挠，会让他们损失惨重。 “它重新被朋友们所拥抱，在每年的这一天得到热烈的赞颂，就像当初的约定一样，哪怕他们已经不懂精灵语。老师，这算不算一种跨越时间的友谊，一种传承的浪漫？” 尤珈怔怔地凝视着希尔诺带笑的眉眼。 带着凉意的冷寂黑夜里，他怀中抱着的像是一团明亮的火光，比太阳更柔软，比篝火更炙热。 “或许吧。”尤珈回过神来，轻笑了声。 “希尔诺，抱歉白天没能陪你。我和那位族长在沟通森林结界的重启工作，过了这么多年，想要重新开启并不容易。如果能够成功，这一块地区的污染能得到大幅的清理。呵，直到今年终于扛不住了，他们才同意委员会的介入，真是……” 尤珈蓦地止住了声，原本习惯性吐出的冷嘲热讽，立即收了回去。 希尔诺还在他怀里，希尔诺不喜欢这样的他。 “总之，作为帮助重启结界的报酬之一，今晚我可以唤醒这座森林的‘祝福’，只为你一个人而唤醒。” 希尔诺感觉心脏跳得很快。 尤珈老师的两道薄唇轻启，一串轻快的语句便从里面滑出，像是哼唱的歌谣。希尔诺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好听。 随着这串悠长的语句传递开来，希尔诺感受到强大的魔力蔓延。 他仰躺在尤珈的怀中，看着月色映在对方的脸侧，突然就觉得看了二十多年的月亮也没那么好看。如果再暗一点、再暗一点，暗成老师灰眼的颜色，才算恰好。 “希尔诺，看下面，别看我。”尤珈有些无奈。 希尔诺乖乖地转过头，被尤珈托着坐起身，朝着森林看去。 方才还暗淡死寂的森林，自他们脚下为起点，一圈圈向外亮起荧光。漆黑的夜幕下，绿色的枝叶亮得发白，如同白昼降临。 而那株枯萎的巨树，则仿佛重获新生，晃荡着虚幻的影子，抽出新枝，吐露嫩芽，蜿蜒着向上生长，将绿色的“血液”朝四周伸展。 仿佛沉睡多年后，伸了个快活的懒腰。 绿色的脉络一边舒展一边盛开着纯白的鲜花，团团簇拥如同笑脸。这只笑着的“手”很快伸到了高空中，真正达到了巨人的高度。 恍然间，希尔诺觉得这才是“它”原本的大小。 在尤珈老师鼓励的目光下，他试探着伸出手，触碰到最末端的枝叶，像是与之握手。 枝叶颤动了一瞬，下一刻，整片森林自下而上浮出团团的绿色光球，朝着宁静的天空缓缓浮动，如同鱼儿逆流而上，如同从大地飘雪落到天空。 每个光球内都是一段记忆的影像，掠动着往日的时光，嬉笑着惊动气流。 希尔诺的眼前被绿色所包围，耳边被听不懂的笑语所环绕。希尔诺伸出手触碰其中一只光球，光球绽放开来，碎成一滩无形的符文。 “这个符文是什么意思？”希尔诺问。 “古精灵语。意思是祝你开心。”尤珈说。 希尔诺笑了笑，又伸出手，想打开周围其余的光球。 一只黑色的爪子踩到了他的手背，抢先扑了上去。绿色的光球被撞碎，浮出又一串文字。 小黑猫被吓得一抖，发现文字对它没有伤害后，欢快地在光球间扑来扑去。 希尔诺哑然失笑：“小黑也醒了。也对，小黑最喜欢玩扑球游戏了。老师，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希望你健康成长。” “这句呢？” “愿你永远美丽。” “还有这句……” 希尔诺靠在尤珈的怀中，听着对方嘴里吐出一句句祝福的话语。 听说高灵性的生物在死后仍能保留有一定的意识，或许这片森林也是。又或许这些祝福只是它生前的记忆，那些对朋友们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没问老师究竟是哪一种，只静静感受着这些宁静的文字，身心像是得到洗涤，格外平静。 也许这些符文真带有魔力，又也许是因为这些话是从尤珈老师口中所出，就像是老师在对他祝福一样。 这是尤珈老师给他庆祝的第一个生日。老师记得他的生日。下一次换他来…… 希尔诺定住了。 他眨眨眼睛，终于想起来很久之前的某个时光。 那时候，有个年轻的黑发青年，嘟哝着说从不过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15章 月14日 希尔诺并不意外尤珈老师能够知道他的生日, 这些基础的信息都会在学校数据库公开。 他意外的是老师会专门记住这一天，专门为他庆生。所以……尤珈老师是专门在这一天跑到这里来的？只为让他看见这一幕壮丽的景象，听到这番森林的祝福？ 明明尤珈老师自己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明明他也没有主动提起过生日这回事。 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越长越大，迫不及待想要从胸口跳出，传达给面前的人。不过, 他得先想好送什么礼物。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5节 漆黑的夜色下, 小黑点开了绝大多数绿色光团，忙碌了几十分钟，累得趴回到他的兜里。 希尔诺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自然联想到老师也爱这么揉他, 简直就像揉小动物一样。 小动物啊……他想到送什么礼物了。 转过头来，尤珈老师比他更沉浸于绿色的壮观景象中，希尔诺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将注意力拉回——他最近挺爱做这个动作。 “老师，我是在这一天被爷爷奶奶捡到了, 所以他们将这一天定为我的生日。您也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真正出生的日子。那您也可以在这一天和我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尤珈诧异地低头看了眼, 好笑地反问：“希尔诺, 你知道生日是什么意思吗？你的抚养人定下了你的生日, 那是他们对你的爱。我都三十多岁了，现在才开始过生日，会不会太晚了一点？我又不在意这种事情, 你没必要……” 嗯, 老师的反应好大, 说的话好多。 那故作不在乎的笑容中, 掩藏着什么？ 希尔诺将戳脸的手指一路下挪，压在尤珈的唇角。在对方惊讶的目光里，又抵上唇尖，稍微用力，轻轻松松止住了那不断的话语。 “反正老师您自己根本不过生日，那今后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也顺便给您送一份礼物嘛。您给我庆生的时候，我也给您庆生。您给我做蛋糕的时候，我也给您做蛋糕。对了，今年都没有蛋糕，明年我们要一起做一个大大的蛋糕……” “希尔诺。” “我在。” 希尔诺直直地看进尤珈的眼里，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但老师却没说什么，只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只为叫那一声名字。 算了，不指望尤珈老师能说出什么话，还得他来。 希尔诺一只手牵起尤珈的手掌，十指相扣贴合在一起，另一只手抵到他自己的脖子上，掌心间运转起魔力。 相牵的手突然把他握紧，希尔诺赶在对方出声前迅速解释：“您放心，不是您脖子上那种魔法，很安全的。这是那种给宠物的普通项圈，用来给主人定位。往后无论我在哪里，您都能感知到啦。这是我送给您的生日礼物，也是您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意思就是，我将自己送给了你。 这句话太肉麻，希尔诺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尤珈老师看着他，蹙起好看的眉，但也没阻止。 只同样憋着半天的话，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希尔诺，宠物项圈这种东西很侮辱人。你不用做这种事情。” 希尔诺笑了笑，拉着尤珈的手摸上他的脖颈间，一同感受温热的魔力缓缓流动，眨着眼睛问：“您不喜欢吗？” 明明也很喜欢嘛。 尤珈老师没吭声，视线垂落下来。不知道是在做内心的挣扎，还是在琢磨辩解的话语。 希尔诺盯着尤珈脖子上的一圈金色，继续道：“您看您脖子上也有宠物项圈啊，还是和小黑的同款。” “这不是……” “今后，我是您的宠物，您也是我的宠物，这样不好吗？” “……” 希尔诺还没来得及辨认尤珈有没有脸红，整个人突然就往下落，又在下一秒迅速被单手抱回来，有点像玩抛出又接起的游戏。 老师刚才惊得差点把他摔下去了？ 希尔诺用力憋住笑，免得让尤珈恼羞成怒地直接拒绝。 他捏了捏尤珈的掌心，带着对方一寸寸抚摸他的脖颈，继续循循诱导着：“至于项圈的样式就由您来设计啦，您的审美比我要好得多。我脖子上带着您亲手设计的项圈，这就是您给我打上的标记。” 脖子上的手稍微用了力，像是要掐住，但又迅速松开，快得希尔诺都还没反应过来。 尤珈老师静静看着他，就像看着将自己包装起来送到跟前的礼物——他当然是包装得最精美的礼物。 希尔诺期待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片刻后，只听到老师说：“好了。” 什么好了？ 困惑中，尤珈老师在他跟前张开一面水镜。 希尔诺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脖颈上一圈低调的银色细环。项圈的前面缀有精巧的镂空六芒星，那是象征着魔法的图案，也是亚弥斯的校徽。 第一反应是，老师的审美确实不错，看起来真的很好看。 第二反应是，金色项圈和银色项圈，怎么看都很像情侣款。 “我尽可能模拟了通常的颈饰样式，也掩盖了它的气息，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是宠物项圈的魔法。至于我掌心间的感应咒文……希尔诺，除非你遇到了危险，我不会擅自查看你的行踪，我保证。” 尤珈老师说得十分认真，认真得希尔诺没将那句“情侣款”说出口。气氛也忽然严肃了许多，不像是在送生日礼物，倒像是某种更为庄重的场合。 ——老师似乎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而这种认真的样子相当有魅力，尤其是当你被用这副表情看着。 明明刚才一直主动的是他自己，明明也没有亲密触碰，希尔诺还是见到镜子里的他可耻地脸红了。 他移开目光，清了下嗓子，让自己不要显得太青涩。 “尤珈，从今天开始，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我们未来还会在一起过很多个生日，就在这一天，2月14日。我们约好了。” 抿起嘴的导师瞥了他的学徒一眼：“希尔诺，你要喊我老师。” “好——尤珈老师。”希尔诺甜甜地应着。 以后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把“老师”这个名头去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希尔诺，你要喊我老师。” 未来： “……希尔诺，你一定要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喊我老师吗？” 第116章 回家 自从生日那天在脖子上戴上定位项圈, 希尔诺察觉到尤珈的心理状况又改善了许多。 老师对他的态度变得更为自然、稳定，不再忽而神经质地做出亲昵的互动，也不会忽而冷淡, 或是抵触。 海上阴沉的风暴，在狂呼了无数个夜晚后，终于回归了宁静, 愿意环抱着小船, 蜷缩于温暖的港口。 锁住风暴的，是两枚项圈。 第一只项圈给予老师靠近他的勇气，第二只项圈给予占有他的安全感。 希尔诺摸着脖颈间的银环, 感触其上沾染的体温, 对当初突发奇想的选择画上对钩，打出满分。 项圈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履行定位的职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尤珈老师感受到他的爱与信任，让老师觉得他不会轻易消失，让老师意识到能将他掌握在手中。 如果可以, 其实最好上个什么禁忌的血咒，血咒的内容是：当希尔诺不爱尤珈时，他就会当场死亡。 可惜, 尤珈老师的心灵很脆弱, 承受不了刺激的内容, 会一把将太过炙热的情感推开。他必须用温和一点的手段，用老师能够接受的温度。 为期一个月的旅途行程由老师所安排，但具体的细节则可以由他调控。 一点点去触碰对方的界限, 一点点拓展边缘, 让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 去做那些感觉“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他牵着尤珈老师去爬山, 去坐在山顶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也坐在山脚下喝着小镇上特质的乳茶。 他牵着尤珈老师去抓瀑布里逆流而上的夜光金鱼，笑看老师比他还笨拙，却又在短短几十分钟后被迅速打脸、超越。 他们一起蹲在花圃间，向热情的妇人学种特产的茶花；也跟在羊群的背后，帮助放羊人短暂地看守草场。 希尔诺不知道尤珈老师是否同样享受，但至少老师每晚开始按时睡觉，看上去不再那么劳累。 回家的路途中，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希尔诺冷静地回顾过去一个月的行动，复盘起与尤珈的相处。 短短的二人旅行里，他确定下来两件事。 第一，尤珈老师自身的心理状况堪忧，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 老师总在以一种很悲观的态度面对人和事，尤其不在意他自己的安危或感受。 初步判断是由于过去的心理阴影。或许是童年在孤儿院的经历，或许是十年前让老师绝望的事情。 至于现在老师周围还有没有那些“污染源”，则需要往后进一步的了解。 第二，尤珈老师很爱他，把他看得相当重要。 抛弃那些私心来说，这个发现很有意义。只要尤珈老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的东西，他就可以由此一点点撬动老师的内心。 就像钓着条猫薄荷去勾引猫猫，让猫猫打起精神来，不要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天天发霉。久而久之，猫猫自然就会习惯在阳光下的生活了。 ——如果一辈子都需要猫薄荷钓着，那就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去垂钓。 幸运的是，对尤珈老师来说，这条能引起兴奋的猫薄荷是希尔诺他自己。 只要他仍旧保持老师喜欢的模样，只要尤珈老师仍一心一意看着他，舍不得失去他，他就能用漫长的时间一点点把尤珈老师照顾好，将那些湿哒哒的毛发打理得蓬松柔软。 接下来的目标是探查并清除尤珈老师周围的污染源，在这期间时刻注意保持老师喜欢的样子。 希尔诺把计划做得明明白白，手上熟练地给尤珈做着头皮按摩——回程的最后一段路上，忙碌了许久的尤珈老师，又睡在了他的腿上。 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来让老师习惯膝枕，这个进度还算不错。 一会儿把手指插入进去揉着头皮，一会儿抓在外边揉着黑发，希尔诺想给尤珈也编条辫子，可惜黑色的头发短短又浅浅，扎起来不会好看，只能作罢。 自那过后的头几天，他醒来都会要求老师给他编头发。 尤珈老师开始时的神情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钟意这个发型，但也不嫌麻烦地都答应了。再到后来，不需要他说，老师自己就会主动给他编好。 看，这就是习惯的威力。 希尔诺美滋滋摸着他精致的小辫子。 在他不远处，包厢内，沙发旁，车窗边，双层床铺上，漆黑的小猫呼呼大睡。 小小的黑猫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类放着好端端的床不睡，偏要一起挤在沙发上，不过这宽松柔软的大床反正是它的了。 …… 等回到出发时的住宅里，希尔诺推开门，对着空旷的屋子欢快喊了句“我们回来啦”，肩头的小猫跟着喵了声。 尤珈正放着行李，闻言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继续收拾起玄关的物件。 希尔诺转头笑着问：“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尤珈想了想：“不用和人接触，挺好。” “啊。”希尔诺呆住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6节 “放心，你不包含在其中。”尤珈快速补充道。 这个回答仍令希尔诺不满意。他特意让老师回到这个房子，而非就近住到其他地方，可不是为了听这些话的。 “我们从这个地方出发，经历了一个月的旅途，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一路辛劳困苦……现在终于回到这个温暖的房子了，老师您没有更多的感想吗？” 尤珈皱起眉，眼中带着关切：“希尔诺，你一直又饿又困吗？” “……不是这个。”希尔诺叹了口气，直白地讲出来，“我们回家了，老师，回到了我们共同的家。旅途的起点是家，旅途的终点也是家。您不想念家吗？” “可是，希尔诺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想家？” 尤珈明晃晃的眼睛润着屋内暖色的灯光，把那冷色调的蓝与灰暖得醉人。 希尔诺张着嘴，说不出话。心尖柔软的位置，被那湿润的目光同样浸湿。 这似乎是尤珈老师第一次打直球，如果他没有会错意的话。 希尔诺感受着脸上熟悉的绯红，镇定地将球接住。 “所以，对您来说，有我的地方就是家，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老师终于恢复正常了，不会神经质地做些太过亲昵的动作。 还是希尔诺：不管是扎辫子还是膝枕，都是我和老师间最正常的互动，不算“太过亲昵”。 ————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17章 占有欲 “对, 我们是彼此的家人。只要你愿意，未来我都会是你的家人，无论以任何身份。” 尤珈老师如此说着, 把希尔诺一颗强行镇定的心，给说得噗嗤一声挤出水，软趴趴地卧倒下去, 毫无反抗之力。 直到用餐时, 希尔诺仍迷迷糊糊、呆呆愣愣，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如今是几年几月。 他望着老师安静用餐的侧脸, 只一双手机械性地用餐, 不知吃的是盘中餐，还是眼前人。 直到给尤珈老师检查当晚的学习，他们隔着一小茶几坐在两矮沙发上，希尔诺觉得自己坐在云端上。 嘴一张一合吐着不过脑的知识，得到对方带浅笑的目光, 目光中是赞许和肯定。 直到他泡在乳白色的温水中，泡得指尖微皱，泡得皮肤发红, 泡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希尔诺, 你还好吗？” 希尔诺蓦地一惊，整个人坐起带着剧烈的水声：“我很好，我马上就洗好了, 您不用担心！” 他赶紧收拾好身体, 擦干水渍, 带着浑身的热气与滴水的头发, 低着头拉开门，想避开尤珈老师回房。 “希尔诺，你的头发在滴水。” “嗯嗯，我会回房弄干的……” “我帮你吹好吧。” 希尔诺把拖鞋踩到地板上，突然觉得这轻薄的两双布料太沉，不然怎么抬不起来。 尤珈老师说的内容是建议与询问，语气却如同告知与陈述——不然他为什么没法儿拒绝？ 希尔诺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规规矩矩坐到沙发上。 尤珈老师在手臂上挂着一支干净的长毛巾，轻轻将他的一头湿发拢起，弯下腰来把毛巾掖好在他的肩头，又仔细舒展发梢。 老师的指尖伸进毛巾与肌肤的缝隙中，希尔诺下意识抖了抖。 “我的手很凉？”尤珈老师问。 希尔诺摇头。 接着，老师抽回了手指，贴在他自己的脸上，像是在试探温度。 这动作有些可爱，可惜没能看太久，老师就轻声说：“是有点。” 不是，是因为自己的肌肤太烫了，烫得要从头顶冒气。希尔诺在心底里默默地反驳。 老师指尖燃起一团小小的火光，那十根莹润的手指交替就着火光烤了一会儿。肉粉色的指甲像是被镀上层跳动的油彩，跳得希尔诺心痒。 刚用过不久的晚餐突然在胃里不翼而飞。希尔诺想起了与老师一同尝过的烤鱿鱼须，白里透粉的肥美触须也是这样慢吞吞烤着，时不时翻滚一面。 等涂抹上深色的酱汁，咬一口，舌尖裹上复杂的浓厚味道，齿间留香。 尤珈老师的手指细瘦修长，与“肥美”挂不上边，白白净净不挂酱料。希尔诺看着看着，却莫名想咬上一口，舔一舔也行。 好像明白为什么老师有时爱咬他了。 尤珈老师不过烘烤了十几秒，希尔诺觉得这动作能在脑海里慢放十几遍。 真的有点饿。晚餐光惦记着看老师，似乎没吃多少。 现在他仍然惦记着尤珈老师，这物理意义上的“馋”感觉有些变态。 ——当然，尤珈老师咬他时，是绝对不变态的。 老师烤完了火，凭空凝聚出一团水，把水同样温了一遍，细细搓洗起手掌。 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又开始挑拣起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单凭这一点，希尔诺反应过来老师早就准备给他吹头发了——从其中一只圆口瓶里徒手取出些白色的粘稠物。 白色的浓稠东西在那洗净的掌心间搓开，缓缓晕染上与掌心同样的温度。 等老师再将手指搭上来时，肌肤相触的地方再没一点颤动。那份温暖在脖颈间蜻蜓点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追逐。 他的长发被尤珈老师一束束挑起，摊开在掌心细细揉搓。自上而下揉搓，有节律地揉搓。 发梢自然是没有知觉的。希尔诺看着被尤珈老师悉心照顾的头发，荒谬地产生了些难言的醋意。 为什么这双手不能直接揉他身体的其他位置？这头发再怎么揉，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东西。 希尔诺任由这份诡异的醋意在心底酝酿着，反正老师也听不见。 等醋酿得差不多了，老师也终于服侍好全部的头发，在掌心间紧接着鼓起温热轻缓的风。 尤珈老师的手指如齿梳般在他的头皮上划过，带动着热风吹拂。希尔诺感觉自己的半颗脑袋都在被细密亲吻，深刻感知到什么叫“头皮发麻”。 随着发间的湿意逐渐消散，风随之平息。尤珈老师的手却未停息地继续在他头顶上一寸寸按摩着，如同他曾给尤珈老师做的一样。 眼皮很快犯困，老师指腹间的温暖透过发根钻入到神经中，把他浑身上下都烤得暖熏熏、软酥酥。 希尔诺觉得骨头都被按摩得化了，他便也靠在尤珈老师的怀中，闭上眼睛享受着深入骨髓的舒服。 鼻尖是尤珈老师的气息，背后是尤珈老师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尤珈老师附在他耳边，声音低缓温柔。 “希尔诺，你不想和我成为一家人吗？” 嗯……什么家人…… “除了我，你还想找别人做你的家人？” 希尔诺强撑着困意，睁开厚重的眼皮，脸颊与脖颈旁都是毛茸茸的触感，好痒。 尤珈老师好像又把脑袋拱到了他的颈窝里，又软又凉的鼻尖在那块皮肤蹭来蹭去，带来呼吸的热气。 转过身好好看着对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抱住。 “什么家人……”希尔诺软趴趴陷在对方怀中，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我说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希尔诺费力地转动起休眠的大脑，从几个小时前的回忆里找出了一段影像。 那时的他大脑宕机，整个人呆呆又傻傻，完全记不得说了什么——原来什么也没说啊。 希尔诺嘴比脑子快，侧过头亲了下尤珈的额头，嘟哝着问：“要不要晚安吻？”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他迷迷糊糊的脑子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尤珈却立即停下了咬那根银色颈环的动作，烦躁了几个小时的内心有效得到安抚。 他也吻了下希尔诺的眉间，一本正经地说：“很晚了，希尔诺。你该睡觉了。”浑然不觉是谁缠着对方到这么晚。 将浑身暖融融的学徒抱起来，放到对方卧室的床上，掖好被角，互相道了声晚安。 临走前，他将往学徒颈窝间拱的黑猫一把拎起，小声而严肃：“不要打扰希尔诺睡觉。我给你搭个窝，你要学会独处。” 关上灯，揣着黑团子轻快地下楼，无视了两条尾巴的抗议。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新学期 这是一名黑魔法学院的三年级新生。他穿着分流后刚领到的学院制服, 轻快地走在林荫道间。 今天是开学典礼的第四天，轮到他们学院上台展示。先前其他学院的展示着实无趣，无论是万年不变的当场绘制魔法阵, 还是今年突然摆出的“魔药研制”、“魔法球射击”，都令人昏昏欲睡。 ——果然还是他们学院最好。 这名新生显然已经领悟到集体荣誉的真谛，穿上黑袍子的第一天就已彻底融入学院氛围内。 他坐在本学院的观众席, 眼尖地看见了不远处一个白发的身影逐渐走近。 猛地坐直, 三两下赶紧摆弄好发型和衣领，甚至认真思考了下法杖怎么放置最合适。 他开始懊恼今天早晨为什么不好好打理下外形，实在准备不充分。 与他做出相同举动的, 周围有不少。全是穿着黑袍子, 全都一瞬间端正坐姿。 终于，那白发的身影走近了——希尔诺前辈今天也还是这么耀眼——目光逐一在他们身上扫过，转而走向了前面几排。 那里坐着的，是待会儿即将上台展示的毕业年级学生。 希尔诺前辈温柔地与学长学姐们说着话，大约是在嘱咐接下来考核的重点。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鼓励的话语, 懊恼为什么不能早出生两年，这样坐在前头接受前辈鼓励的就是他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7节 希尔诺前辈并不高冷，愿意耐心给任何人讲解知识, 这是学院里的常识。 但前辈在校期间, 除了那几名常列前几的大佬, 其余人都不太敢上前，自知没有资格打扰前辈、占用其宝贵的时间。 还没有正式上黑魔法的第一课，该名新生就已经把握住学院的真正精神, 在论坛内一通沉潜, 得到学院偶像的种种珍藏照片。 不过, 论坛内常年有机器人巡逻, 有关希尔诺前辈的那些隐秘私人的偷拍，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销毁。于是大家能互通有无的，也不过些公共场合的正经图像。 即便如此也尤为难得了，毕竟希尔诺前辈为人挺低调。平常不是在默默学习，就是在参加各种竞赛，唯一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各个学院的大佬。 据说不少新生选择黑魔法学院都是为了潜入本院论坛，获得前辈最全的各式照片。 该名新生在内心暗笑一声，对这群家伙肤浅的思维感到不屑。他从来不关心那些照片，只关心前辈有没有新活动，是否获得了新的奖项。 ——论坛内，这类学生被称作希尔诺的事业粉，占比不少，且经常和其他类型的粉丝吵起来。 这个假期里，黑魔法学院的院内论坛空前热闹。他们的学院长，那位从不收徒的大魔法师，竟然破例招收了一名学徒。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幸运的学徒正是刚刚毕业的希尔诺学长——这一切突然就显得没那么震惊了。 黑魔法学院论坛从来是本院院长的粉丝后援团，直至三年前希尔诺前辈穿上黑袍子，论坛内才开始了“瓜分天下”的斗争。 学院内竟然有人把其他人当偶像，岂有此理！ ……哦，是希尔诺呀，那没事了。 据说当时混乱的斗争停息，是在前辈哐哐拿下整个学期的各项第一后。自此，所有人都拜倒在前辈的黑袍子下，决定在单推名单里加上个名字。 于是，黑魔法学院论坛就此更改别名，从单推论坛转变为双推论坛。 上述的三年变迁史，都是该名新生利用两个月的假期，在论坛内大挖特挖考据得到的。 不过也还算方便，毕竟学院论坛内，只要打一串希尔诺前辈的名字，就会有无数人兴致勃勃地上前来科普安利。 等前辈终于离开了，新生才松下一直紧绷的后背，打开论坛。 不出所料，惯常潜水的大家全都涌上水面来了。 【可恶！为什么我今年不是毕业生！为什么！那可是希尔诺学长的亲自教导！等明年就没有了！】 【嘻嘻。（发出狗叫）（晒出毕业年级学生证）（回味学长的笑容）（等待今晚做个好梦）】 【突然想起来，希尔诺学长作为院长的学徒，是不是会偶尔给我们上黑魔法实战课，或者给我们做课外辅导？】 【（发出更洪亮的狗叫）】 【汪汪！】 【谁来把楼上几个打下来？】 【+1】 【+1】 在一串“+1”的盖楼中，该名新生默默地接上队伍。 终于，有人破坏了队形：【学长为什么走掉了呀？他不坐在我们这边吗？】 【学长已经毕业了，当然不和我们坐在一起啦。】 【难不成是和院长坐到一起？】 此话一出，火热的帖子忽的静了一瞬，又卡壳般抖落出长长一串楼层出来，讨论得不可开交。 论坛里的纷纷扰扰，希尔诺自然是毫不知情。他匆匆走向条隐蔽的通道，不一会儿爬到了中央演练场的上头。 四周一望无际，唯有一个人影站在边上等他。 “老师，我来啦。”希尔诺小跑着到尤珈身边站定。 从这里一眼可以望尽下头的演练场。他终于明白每回开学典礼时，尤珈老师都躲到哪里了。 “你这样会增长他们的惰性。”尤珈淡淡道。 希尔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刚才的行动都被老师看在眼里。 他不赞同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如果有人能够在开场的几分钟前，就立即想明白我提出的嘱咐，那他一定本身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更多的人则只是或多或少得到了灵感，关键还在于他们自己怎么想。等考核结束，他们再根据我先前的建议进行复盘思考，这才是最重要的。” 尤珈没反驳，只说：“你为了这几句建议，思考了这么多天。这是他们的考核，不是你的，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希尔诺回过味来了，露出笑容：“老师您在心疼我呀。” 尤珈装作没听见这句话，继续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作为考核的设计者，能直接给出最正确的‘建议’。” “可您太强了呀。您是成名已久的大魔法师，他们是仍旧在学习的学生。在您看来最简单的东西，或许就会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大难题。 “而我，我可以成为老师您和学生之间的桥梁，将您的想法与理念以他们所能够理解的方式，传递出去……这么看，您收我做学徒，真的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希尔诺笑眯眯地说着，下意识想牵身边的人，又想起来这是在校内，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他可不想让尤珈老师陷入师徒恋风波。 尤珈哼笑了声，默认了希尔诺的这番自夸。 习惯性想揉揉希尔诺的脑袋，又强行忍住了。 公共场合从来不存在“私人空间”。一年多前他抱昏迷的希尔诺去医务室时，都让梅纳德删了不少帖子和图片，防止某些谣言的传播。 “那我以后给你多发点工资，我尽职尽责的‘小助理’。” 尤珈老师把最后那个词说得轻飘飘，婉转如情话——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心理原因，给声音加上了美化处理——希尔诺听得脸上有些燥热。 莫名想起了前段时间湖下的场景，那位灰眼的尤珈老师也是差不多用着这样的语气，喊他“亲爱的”。 尤珈老师这么正经的人竟然会喊他亲爱的，这种反差感确实击中了希尔诺的小心脏。 心脏颤悠悠地跳动着，小声说着“喜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听一次…… 未来如果他们在一起了，老师会这么喊他吗？ 想象起那番场景，希尔诺就觉得羞耻又兴奋。现在老师虽然和他亲昵如家人一样，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也许正因为“像家人一样”，才是问题所在。 尤珈老师这么些天对他的态度，就像长辈对待晚辈，就像兄长对待幼弟，很温柔很体贴是没错啦……但对恋人来说，“家人般的感觉”应该是相伴许多年后的状态才对吧？ 希尔诺想体验更炙热更富有激情的感觉，可老师不给他，顶多只亲亲抱抱——还是轻吻脸颊的那种。 虽然他们确实并非情侣，现阶段仅仅只是师徒而已，可他们明明是互相喜欢、互相表露心意了的，湖下的每一个尤珈老师可是清清楚楚说着喜欢。 自那之后，尤珈老师应该也认识到了他自己的心意才对，哪怕……嗯，哪怕老师真的是那种很保守的人，觉得只有真正结为伴侣才能做到最后，可为什么连主动接吻也没有？ 难不成一定要老师在现实中亲自表白才有用？一定要等一年后他们结束师徒关系？ 在此期间，每天看着尤珈老师在自己面前晃悠，看得见却吃不着，希尔诺突然就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 如果可以，他真想让老师把工资换成亲亲，每帮老师做件事就得到一个亲亲，许多个亲亲积攒下来可以解锁更深层次的互动。 但这说出来似乎有些变态，尤珈老师喜欢的是可爱的他。 克制，要克制，希尔诺。他在心中对自己告诫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台上的考核一个接着一个。 希尔诺向尤珈老师讲述起关于每场考核的个人见解，大多得到了点头认可，少数时候会听到点评和解释。 等到尤珈老师与他短暂告别，前去台上发表照例的讲话，希尔诺一边整理着学生们的考核成绩，一边欣赏着老师的演讲。 再往后便是这届的毕业生代表上台了。 尤珈老师要过一会才会回来，希尔诺闲来无事难得登了次论坛，想听听大家是怎么夸夸老师的。 作为已毕业的学生，他的账号并未被注销，仍可以欢快地匿名吹彩虹屁，并平常心地略过了那些夸他自己的言论。 直到刷无可刷，他又点了下，出来条最新的帖子。 【你们有没有发现，院长和希尔诺前辈今天穿的是情侣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19章 情侣装 情侣装…… 希尔诺低头瞅了眼他自己的着装。 一顶过手肘的披肩短斗篷, 外边纯黑镶嵌着暗银与暗金色条纹。 斗篷后面长至小腿，宽大披风垂成几道波浪，内侧为蓝色, 末端缀有条金属制的小穗。 上身一套简单的白衬衫、黑马甲，下身笔直的黑裤扎进同色的长靴里。 这是尤珈老师为他准备的衣服，结合了古典魔法师的袍子与现代简约的休闲服装, 他觉得穿起来挺方便行动的。 希尔诺最喜欢披风末端的小穗, 走起路来晃晃荡荡，随风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小黑今早上就忍不住往上又扑又挠，被尤珈老师拎起来批评了几番。希尔诺觉得大概猫猫都喜欢这类东西。 至于尤珈老师的衣服, 也是差不多形制的一套。 披肩短斗篷, 摆尾披风，白衬衫黑马甲，黑裤扎进短靴中。同样的蓝黑配色，金银暗纹，不过老师披风内侧的蓝色要深得多, 几乎浓成了漆黑。 与他元素相同，却又各有差异，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 谁都会觉得是特别定制的两套。 希尔诺出门前只觉得尤珈老师穿这身挺好看, 倒没想过别的事情。 毕竟旅行期间也是全权让尤珈老师给他搭配衣服。尤珈老师在审美方面当然比他好得多, 而且意外地很喜欢给他试衣服。那段时间他几乎是每天穿得不重样。 希尔诺于是发现，原来穿衣服不是套完上面套下面就行，竟然还有这么多琐碎的部件和装饰。 刚开始他还会自己尝试着穿好, 然后出门前被尤珈老师捉到跟前, 仔细调整好每只扣子、每条缎带。 后来则干脆完全交由尤珈老师摆弄, 他就只用站着听从老师的指令, 一会儿抬起胳膊，一会儿转身。 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希尔诺觉得每天早晨起床后，就该由尤珈老师给他负责好衣服，穿得风格相似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们旅途期间总会被人当做一对……原来还有衣服的缘故。 这件事希尔诺都没注意，直到现在看到论坛提出，才恍然大悟。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8节 尤珈老师也没注意到吗？他是不是应该提醒下老师，得注意避嫌？ 希尔诺刚一产生这个想法，再往论坛上看时，便发现方才提出“情侣装”发现的帖子，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希尔诺狐疑地又翻看了几下，冒出来几条新帖，标题都指出他和尤珈老师穿的是师徒装。 还有师徒装这东西？ 希尔诺眨眨眼睛，接受良好地消化掉这个新词汇。能光明正大地穿老师给他搭的衣服，当然很开心。 …… 刚穿上黑袍子才没几天的新生，今天第一次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灵异事件。 他的帖子发出去过了不到一秒，就被捉摸不透的神秘力量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浏览记录还是草稿箱内都没有，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校园内的帖子哪怕违禁了，也会有通知消息才对呀！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黑色蚂蚁，恨不得将刚得出的新发现告诉给全世界，结果论坛现在居然出现这差错。 他又把帖子重新打了一遍，发出……发不出。 这会儿连消失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发不出去。 新生茫然地看着论坛界面，说好的亚弥斯的学校论坛采用最精妙的魔法技术呢？怎么关键时刻这么不顶用？ 又刷了刷论坛，试图看看其他人有无同样的遭遇。结果除他以外，大家都讨论得自然而流畅，没有一个人出来表示故障。 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与他相同发现的帖子。 哎呀，这群人，什么师徒装呀！这当代魔法界就没流行过师徒装！ 又不是几百年前跟大半辈子的师徒，现在才一年的师徒情分，穿什么师徒装…… 黑魔法学院的这群学生，情商都这么低的吗？没有谈过恋爱？ 他怜悯地看了眼这些帖子的标题，这会儿干净地把自己从“集体荣誉”中摘出来，自认为短暂地占据了智商的高地。 果然，师兄师姐们都是学黑魔法学傻了。 怪不得听说咱们学院人均光棍。 他摇摇头，继续研究起如何把“情侣装”这项大发现给发布出去，这可是大新闻。 他们论坛内双推的偶像竟然走到了一起，估计很多热衷于嗑cp的人会兴奋得不得了，也许还会有粉丝落泪呢。 像他这样的事业粉当然不在意了，只觉得今天院长和希尔诺前辈的套装特别酷炫，又帅气又适合战斗。 不过院长和前辈确实挺搭的，颜值高，实力强，还是师徒，单是站在一起就很养眼……咦，先前怎么没在论坛里见过谁讨论？ 他记得学校论坛里面，挺多人热衷于谈八卦、凑cp的。黑魔法学院难道真的人均战斗狂、学习狂？ 果然，这是条注孤生的道路。 新生抹了把泪，继续研究起他的情侣装帖子。 距离他发现学院论坛的潜规则，还有几个小时。 …… 梅纳德看着后台上显示的清理报告，挑了挑眉，朝尤珈发了条信息。 【情侣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那是师徒装，谢谢。】 【厉害。我说，你们整个学院里的学生，除了新生，几乎全都知道你们俩那点小关系，嘴一个比一个严。你真不怕哪天被捅出去啊？】 【快了。】 【什么快了？】 【。】 梅纳德看着发小发来的句号，陷入沉默。 他这好兄弟，难道真准备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生：学长学姐们的情商太低了吧。 学长学姐：（微笑） 第120章 小聚 正式开学前, 朋友四个小小地聚了一天。 早晨，默文撸起袖子，从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出来, 绕过地上两个睡袋，向他的魔药教授兼导师——某个正凑到玻璃瓶前，小心观察彩虹蜗牛吐泡泡的老头子——请了个一天的假。 陡然迈出腿站到太阳底下, 竟感到一阵晕眩。 要不是他的导师也在实验室里天天泡着, 默文绝对掀了坩埚和试剂瓶就走。他大学五年再宅也没宅成这样的。魔药学，果然害人不浅。 阔别一个月再度相见，默文已早在肚子里准备好与希尔诺打招呼的说辞, 比如“你的皮肤晒得更健康了”, 或者“你看起来更健壮了”。希尔诺肯定乐于听到这类话的。 一个月来，希尔诺常常与他们线上交流，分享旅途的见闻。无论是徒步登山还是横跨沙漠，默文估计他这位好友少不了风吹日晒。 希尔诺这一趟下来的运动量，估计比自己一年都要多。默文心有戚戚想着。 但等真见了面, 默文满肚子的寒暄语句却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这位理应“饱经自然摧残”的好友，外表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滋润，完全没有在外面闯荡了一个月的样子。 如果说先前的希尔诺是棵坚强的小白花, 于野地里喝着露水瘦瘦弱弱地独自长大。 现在的希尔诺就是被移植到家田里的家花, 哦不, 应该是被小心翼翼栽培到卧室里的那种宝贵盆栽，每天被精心打理叶子花瓣，水是专心调制过的干净水, 土是富含营养的干净土…… 想起了自己一个月以来在实验室不修边幅、昼夜不分的日子, 默文禁不住感慨：“希尔诺, 你这一个月看起来被照顾得相当好, 完全没有被日晒的感觉，比我这个宅在室内的人还清爽。” 至于是被谁照顾的，显而易见。 漂流小艇上，希尔诺坐在默文对面，正鞠了一捧清水，感受春季的清凉。 他闻言开心地笑道：“尤珈老师说太刺激的阳光直晒对皮肤不好，到那些光照太强的地方时，老师要么会给我上个防护罩，要么会亲自给我撑伞遮光。” 在一开始听说希尔诺被带着出去旅游时，默文就已经惊掉了下巴。这会儿只觉得连鼻子也跟着掉落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早该习惯了。 这是学徒的待遇吗？显然不是。 这叫恋人的待遇。一般的情侣间都没这么黏糊的。 心中的话被丽兹说了出来：“希尔诺，你知道我们这一个月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吗？” 不等希尔诺回答，丽兹仰着张放空的脸，难得深沉地哀嚎：“默文在实验室里发霉了一个月，每天吃着营养剂拌营养剂，睁眼是坩埚，闭眼也是坩埚。 “莱恩把自己锁在图书馆里，活得像个以纸张和水墨为食的异食癖，连营养剂都懒得吃。我上次见他时，他满嘴都是黑色的墨水，估计真把墨水汁当食物吃下去了，说不定上瘾了。 “而我，我这一个月一直扎着马尾辫，甚至有天晚上思考要不要干脆全剪光了，顶着寸头就可以免去打理的时间。第二天醒来时还一阵后怕，担心自己哪天真的神志不清要去剪头发……” 坐在最前头驾驶小艇方向的莱恩无奈应声：“我当时是没看清手上拿的是什么，一口就吃下去了。丽兹不要传播谣言。” 宽阔的江面上，小小的汽艇拖曳着白色的浪花，像在尾部拽着盛开的花朵，花朵里不时有鱼儿跳跃而出。 其中一只跳落到了艇上，扑腾扑腾挣扎着。 希尔诺握紧法杖，用水球将鱼裹起来，放回到江中，看着鲜艳的鱼一个摆尾便消失不见。 视线下方是蓝色的江水配翻滚的白浪，视线上方是蓝色的天空配安静的白云，中间一道林荫绿痕将水天相分。 天气真好。 希尔诺边欣赏着江上风景，边听着友人们一个月来的经历，末了惊讶地问：“你们上个月怎么会这么忙？” 他们四个的导师都在亚弥斯任教，哪怕还兼任其他职务，在假期里也不该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才对。 “当然是为了准备开学典礼！我现在才知道，每年那么简短的开学考核，需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准备。科伦娜老师那时询问我的意见，我就提议做射击考核。既然是我提出的，我肯定要负责嘛！” 丽兹神采奕奕说着，嘴里是抱怨，眼里却得意又兴奋。 ——终于能够让她来决定考核内容了，今年的毕业生别想再体验什么华丽表演！都给她去卷元素球射击！ 莱恩把小艇停在了江面上风景不错的位置，从驾驶座位钻出来，坐到他们旁边。 他也点头：“我的导师也向我要了份考核的计划书。他觉得不错，就把整个方案交给我来做了。不过我们学院的考核变来变去也都差不多，所以他大概才会放心让我负责。” 话一说完，三双眼睛望向他，目露震惊。 希尔诺反应最快：“莱恩，我发现你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导师是谁。原来你的导师是你们学院的院长吗？” 丽兹和默文小鸡啄米般点头，把询问的目光紧缩在莱恩的脸上。 莱恩无奈道：“我当时是说看最后还剩下哪些教授有空，就去找他们……结果最后剩下的是我们的院长。梅纳德院长常年不露面，我都毕业成了他的学徒都不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 “那你们的师徒申请书是怎么签字的？”丽兹倒吸一口凉气。 “线上签字。顺带一提，这一个月里，我都是和他线上交流。”莱恩微笑。 梅纳德老师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希尔诺回忆了下，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尤珈老师和梅纳德老师能成为朋友了。 他又看向默文：“所以，默文你呢？你的导师不是那位研究魔药的教授吗？你怎么也会这么忙？” “我？我当然也在帮忙准备开学考核了。”默文耸耸肩，长叹口气，“你是不知道，我们院长找上了我导师，说是今年的考核打算设计魔药制作的内容，还说以后要重点扶持我们学院的魔药学课程……我的天呐，怎么我一进师门就忙起来了。” 希尔诺忽然有些心虚，如果不是他多想，艾莉西亚老师的这番突发奇想，或许源自于他。 过去一年里，他谨遵着尤珈老师的嘱咐，每周末会去找艾莉西亚老师检查身体状况，偶尔还会讨论下白魔法的未来。 听着默文苦着脸细数起一个月喝过的营养剂种类，希尔诺心虚地坐在一边，决定当做什么也没意识到。 不过这么说起来……希尔诺发现他们四个毕业了也还是和没毕业一样，仍旧在亚弥斯里呆着，甚至因为少了学业的繁忙、多了导师们的这层关系，彼此间能接触得更频繁了。 ——幸亏他们毕业时没彼此对着哭嚎，不然现在未免太尴尬了。 也是在这一时刻，希尔诺后知后觉想到，他的人际关系似乎相当不错。 由于尤珈老师的存在，学校里的四个院长，他竟然都挺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69节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21章 小惩罚 等结束了江上自驾游, 晚上四个人欢欢乐乐在附近的小餐馆里用餐。 希尔诺举着叉子，看着稍显油腻的烤排，有些没胃口。他原本没这么挑嘴的, 毕竟喝惯了营养剂，再吃什么都觉得美味。 但最近吃惯了尤珈老师亲手做的饭菜，突然换个口味, 就不那么适应了。 默文见希尔诺吃不下, 便帮助解决了这一份。泡了一个月的实验室，他觉得自己可以吞下一头牛。 希尔诺小口抿着果汁，回忆起尤珈老师做的, 似乎都是符合他口味的饭菜。他每天吃着, 只觉得味道完美，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认为完美。 他只知道尤珈老师不喜欢吃太重口的“垃圾食品”，却不知道老师究竟爱什么。他们俩旅行时，总是老师迁就着他，点他爱吃的东西。 回到家里, 已经是晚上十点。 推开门，屋内灯光依旧，一片明亮。 这就是有人在家里等候的感觉吗？希尔诺觉得心头暖融融, 走向客厅沙发。 尤珈老师随意坐在上面, 背对自己整理着资料。 这段时间里, 他们常常靠在沙发上办公，既不去书房，也不去卧室。 沙发的好处是什么呢？大概就是比书房多了分随意休闲感, 但又比分隔的卧室多了分亲密感。 尤珈老师喜欢规规矩矩坐在那件单人矮沙发上, 顶多偶尔靠在沙发背上小憩, 绝对不会有任何不雅的坐姿。 希尔诺则喜欢整个人躺在长沙发上, 如同躺在床上一样。偶尔蜷缩在旁边的吊篮藤椅内，把整个人都团成一团。 尤珈老师于是在吊椅里垫了许多软垫、抱枕，甚至堆了些毛绒布娃娃，说是让他靠得舒服一点。 希尔诺每每陷进去时，总觉得像是掉进了玩具店的布偶箱子里。坐在吊椅里时，尤珈老师看他的目光总会多带点笑意，希尔诺怀疑老师就爱看他陷在里面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最喜欢躺在长沙发上，因为长沙发旁边就是矮沙发，那是离尤珈老师最近的位置。 从忙碌中抬起头，一眼就能够看见尤珈老师，多好，多养神。 如果可以，他其实想和尤珈老师一起坐在矮沙发上。 小小的单人沙发当然承载不了两个人的身形，于是他们不得不紧靠在一起。尤珈老师说不准会把他抱在腿上，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他就能窝在老师的怀中，靠着世界上最舒服的沙发。 但工作是工作，希尔诺觉得还是不能在老师办公时去打扰，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他小小的心愿一直藏到了现在。 尤珈老师今晚上竟然没有坐在惯常的矮沙发，而是坐在了长沙发上，坐在他以前喜欢躺着的位置。 难不成老师也喜欢长沙发，只是一直被他霸占了？ 希尔诺扒在沙发靠背上，从后面看了眼老师的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幅幅图画，衣服图画。 原本只随意扫的一眼，稍微多停留了一会儿，辨认出这是自己最近常穿的风格。 老师原来还会专门花时间给他选衣服。希尔诺暗暗勾起嘴角，悄悄绕到前面，想给老师一个惊喜。 他进门时明明喊了“回来了”，老师竟然没有听见，太迟钝了。 这不是希尔诺第一次发现。 尤珈老师虽然在战斗方面尤其敏锐，但在日常生活方面却迟钝得过头。别人的声音、触碰，老师只要没看见，就几乎不会察觉。 完完全全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信息无知无觉。 希尔诺怀疑，自己要是哪天趁老师办公时，偷偷亲对方一下，尤珈老师都不会发现。 渝衍渝衍　　……啊。 心中的小恶魔幽幽地冒了出来，坏坏地笑着：现在不就是个很好的时机吗？ 尤珈老师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仍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并且老师干的也不算正事，自己小小地“打扰”一下也没问题。 这个想法一产生，希尔诺便行动了起来。 为了防止沙发陷下去被老师发现，他没有坐上沙发，只半跪在毛绒的地毯上，半跪在老师的腿边。 明明是晚上十点，老师却仍然穿着正装，显然是回家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没有洗澡。 说好的要每天按时睡觉的呢？果然自己一不在，老师就不听话了。这样的尤珈老师是该“惩罚”一下。 希尔诺无声哼哼着，偷偷摸摸地从下面冒出脑袋，一点点朝无知无觉的人靠近。 尤珈老师在胸前摊开了一面又面的屏幕，几乎要将整个人埋在了里面。 希尔诺以前问过为什么，老师说这样子效率高一点，不用频繁切换界面，也更能集中注意力。 尤珈老师的这点小习惯，这会儿却给了自己干坏事的助力，都几乎要贴上老师的脸了，那双专注的眼睛仍没从花花绿绿的界面中抬起来。 啾。 希尔诺在内心里自己配了个音。 他就小小地亲了下嘴角——希尔诺最近发现，嘴角其实比嘴唇中央更好亲一点。 那里会小小地陷下去一个小窝，微微的弧度仿佛天生就该是给他亲的一样。 尤珈老师的嘴角往往是平淡的，偶尔勾起来的一下，就像是故意勾起了自己的心尖——总之就是用来给他亲的！ 希尔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巴望地期待着老师的反应。 他盯着黑发掩映下的耳尖，想见证其变红的刹那。 老师的头发最近长了一点，把耳朵都遮住了，平常就算红了，站得太远也看不见。 可直到尤珈老师出声，那耳尖都苍白如初，毫无动静。 “希尔诺，不要跪在地上，会把衣服弄脏的。” 嗯？ 希尔诺茫然地眨眨眼睛。 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 老师怎么没害羞？ 他刚才可是亲了嘴角……是不是太轻太快了，老师没感觉到？ 希尔诺不甘心地又凑上前去，啄了一口。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上次长一些。 他睁着眼睛，目光灼灼，却仍然什么也没看到。 脑袋上被轻轻揉了下。 “希尔诺，地上凉。” 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被抱到了尤珈老师的腿上。 希尔诺刹那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脸红！脸红！……怎么是我脸红了？ 尤珈：被希尔诺弄得阈值早已提高.jpg 第122章 饥渴症 希尔诺被抱到尤珈腿上, 几张摊开的屏幕如分海般向两侧后退。 老师每次抱他都像抱小动物一样，轻松得不可思议。希尔诺暗暗想。 “这几套怎么样？有不喜欢的吗？”尤珈将希尔诺翻了个面，让对方背靠着自己坐着。 他两只手臂环住希尔诺的腰, 手掌在对方腹前相扣，把腿上的人往自己怀中又带了带。 用侧脸拨开白色长发，将下巴搁到温暖的颈窝处, 半合眼帘, 嗅着熟悉的气味。 这阵翻转把希尔诺弄得茫然又无措。 他有这么轻吗？尤珈老师弄他就像弄布娃娃一样。 至于肌肤上的相触，希尔诺倒是早已习惯，没觉得有什么。 尤珈老师有时会因为一点点的触碰就害羞, 有时又会难得主动。比如这会儿。 他暂时还没能弄清这其中的奥妙, 但这并不妨碍他欣喜。脸红的尤珈老师看起来让人心动，主动贴贴的老师也很好嘛。 希尔诺乖乖地认真挑选起屏幕上的几款套装，忽略了脖颈旁的轻蹭与热气。 他点了一会儿，给其中几件打上圈，过了没多久, 手指忽的定了下，悬在空中的脚趾禁不住轻勾。 尤珈老师在啄他的脖子？ 不，不对, 是那件颈环。 希尔诺感觉到身后的人在用牙齿啃咬着颈环, 有几下抵上了他的肌肤, 带来酥痒与口腔的湿润。 因着这股力道，前面一圈肌肤被颈环往后勒，压得紧密, 不留缝隙。 还没到窒息或疼痛的程度, 但有些奇怪。 “老师, 勒住脖子了, 不舒服。”希尔诺轻皱起眉。 那股啃咬的动静立即停止，希尔诺感觉到腰腹上的手臂紧了些。 “抱歉，我没注意。”老师的声音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尤珈老师接着用唇将颈环顶回到合适的位置，又把鼻尖埋在那处上下拱弄。 大概小动物都喜欢这样用嘴叼环，也爱嗅主人的气味，贴得又缠又紧。 ……可小黑都没有这么做啊？ 一整天不见，深夜回家，热情扑上来的“小动物”是他名副其实的老师。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0节 而真正的小动物估计还留在窝里睡觉。 希尔诺只觉得脑子里有某种名为滤镜的东西碎了。 碎了后，许多东西看得清晰了起来。 仔细想想，这样的尤珈老师，他并不是第一次见。 两个月前的树林里，脑子坏掉的尤珈老师第一次表现出爱咬人的一面。 一个月前的衣柜里，脑子再次坏掉的尤珈老师又咬上了那块锁骨。 而后，脑子没有完全坏掉、仅仅只是被水母催情的尤珈老师，清醒着边疏解边咬着他的衣服。 现在升级成为了咬颈环…… 希尔诺眯起眼睛，隐约记起几日前的某个夜晚，他半睡半醒脑子浆糊。 那时候的尤珈老师，是不是也咬了颈环？ 他当时好像是给了老师一个晚安吻？然后尤珈老师就没再缠着他拱弄了？ 不，等等，怎么老师真的像宠物一样…… 灵光一闪间，希尔诺突然开了点窍。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状态下的尤珈老师并非“脑子坏掉”，而是暴露了某种本性？ 他温柔可靠、冷静淡定的尤珈老师，私底下其实喜欢咬东西，并且还把他当做磨牙棒。 ……小黑都不这样的。 希尔诺莫名有了些心酸。 老师好可怜，还有这样的不能说出口的癖好。 他当然知道，尤珈老师原本肯定不这样。一定是老师所说的身体异变，害得他又正经又爱干净的尤珈老师染上这种瘾。 希尔诺微侧头，垂下视线，发现肩头的人已安静闭上眼，像是在小憩。 唯有背后起伏的胸膛与收得越来越紧的手臂，证明着其还保持清醒，仅仅只是闭目养神。 没有出声打搅，希尔诺切了屏幕，偷偷搜索起东西来。 【喜欢拥抱，喜欢贴贴，喜欢凑得很近嗅味道，偶尔爱咬人，离开得越久越热情……】 嗯，果然搜索出来的全都是宠物问答。 希尔诺往搜索框里加了个“伴侣”的词汇——他单方面觉得尤珈老师和他之间就是伴侣。 除了他之外，尤珈老师又不会把别人当磨牙棒。 很快，一个陌生的词汇弹了出来：【饥渴症】 希尔诺一颗心脏颤了下，连忙继续阅读下去。看着看着，他原本轻松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陷入隐隐的担忧中。 【该症状常见于压力过大的魔法师（注：特别是黑魔法师）身上。病人会渴望获得伴侣的抚爱，任何时刻的被忽视都会造成焦虑与不安，不能长期离开伴侣独自生活。 造成这种状态的因素有许多：长期不与人正向沟通，缺乏与社会的接触，高压的精神状态，紊乱的身体作息，压抑的情感需求，魔力的高强度使用……】 希尔诺越看越心惊，这上面的描述怎么和尤珈老师一模一样。 不能长期离开伴侣…… 希尔诺立刻想到了那一个月的考核，当时尤珈老师的状态明显不对劲，甚至还钻到了他的衣柜里。 今天也是这样吗？ 可他只是一天没回来而已啊！ 希尔诺呆滞地看着一行行文字，上面写着要多表达关爱，多抱抱，适当地给予充满爱意的深度接触。 充满爱意的深度接触。 深度接触。 接触。 ——是他不想给“深度接触”吗？明明是尤珈老师自己抗拒！ 希尔诺摸着发烫的脸，不知是羞耻还是被气红的，扭着上半身抱住身后的人，不再给对方安静休息的机会。 他吻了下对方紧闭的眼角，循循诱导：“老师，睁开眼睛，看看我……” 尤珈老师果然很乖地睁开了眼，抬眼望过来，带着些困意问：“希尔诺，你不是说今天五点就会回来吗？” 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正常，清醒得毫无异样。 但就是这样的尤珈老师，会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会啃咬着他的颈环，还会问起这么个充满撒娇意味的问题。 原来真的是因为他回来晚了…… 上一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老师一遍又一遍地缠着他问，边问边折磨着那可怜的颈环。 要不是情景再现，希尔诺几乎要以为那是他做的梦。 老师好可怜。 希尔诺吸了吸鼻子，吻了吻对方的脸颊。 “对不起，我以后尽量回来早点好不好？我回来后会抱抱您……出发前也会抱抱您！” 咕。 多么温馨的话呀，如果自己的肚子没有在这一时刻叫起来的话。希尔诺尴尬极了，终于想起来他从中午到晚上几乎都没吃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打算装作没听见，继续给出亲亲抱抱。 但显然，尤珈老师听见了。 “希尔诺，你饿了吗？”老师微眯起眼睛，似乎终于从方才黏黏糊糊的氛围里清醒过来，“你等会儿，我给你做点夜宵。” 于是，脸还红着的希尔诺被轻巧地放回到沙发上，看着刚才还和他腻乎的人，毫不留恋地站起来走向了厨房。 他满口“不用”都没来得及说出，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凌乱。 说好的不安呢？怎么弄得像渴望爱抚的是他自己一样…… 希尔诺甚至开始怀疑百科的真实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23章 顺毛 希尔诺在客厅呆坐会儿, 思考了下人生，便跟着进入厨房，蹦到尤珈身侧。 尤珈老师娴熟地运转着双手的魔法, 四种元素在桌面上纷繁转换。 往常希尔诺会觉得老师这么做很帅气，看了方才的百科后，他却觉得担忧。 现代社会的中央生活区里, 人们对魔法的钻研比不上几百年前, 但对魔法的运用却走向了更广的一面。魔法不再仅停留于战斗，而是真正落实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每天起床喝的第一口水，是从镶嵌有魔法阵的管道内输出。每晚闭眼关掉的室内灯, 内侧也精密刻有各厂商研发的独家魔纹。 近年来, 反魔法言论甚嚣尘上，这并非没有道理。越来越多的魔法师陷入魔法症候群，身体尤其是精神方面承载着严重的负荷。 在这之中，常与冥界气息打交道的黑魔法师，往往是最常见的发病人群。 希尔诺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事情, 仅看过一些学术者的理论研究。他没想到生活里出现的第一个实例，便是尤珈老师。 看着鲜艳的菌菇在白净的手中被祛除毒素，又被细细切作几瓣；看着浓稠如固态的金黄奶油被温得逐渐咕噜起泡；看着配菜调料被小火翻炒又浸焖…… 希尔诺忍不住出声：“老师, 要不然以后我来做饭吧。您回到家里就好好休息。” 尤珈手中动作一顿, 翩飞的十根手指放缓慢了些, 不紧不慢低声问：“我做的不符合你的口味？” 希尔诺竖起耳朵，盯着对方平静的面容，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道, 翻译成真正的意思：是不是不想吃我做的东西了？qaq “也没有, 我只是担心老师您太辛苦。您每天出门用魔法, 回到家也用魔法, 这对您的身体不好。我很喜欢您做的饭菜，都符合我的口味。您可以教我做呀，以后我做给您吃。”希尔诺一边顺毛一边提出诉求。 看，老师手上的动作轻快了许多，显然是开心了一点。 老师真的很容易满足诶。 尤珈并不清楚自己学徒的心理活动，只沉默了会儿，困惑地问：“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 “频繁使用魔法对身体不好，您应该知道的，魔法症候群。”希尔诺提醒道。 尤珈嗤笑了声，下意识嘲讽道：“那群连最基础的魔力掌控都达不到的家伙，当然承受不住释放魔法时带来的冲击。我早就说了，不是所有人都——” “是什么？”听着对方突兀停下语句，希尔诺好奇地问。 尤珈没答话。 他差点在希尔诺面前表现出那副讨人厌的样子了，好险。 “希尔诺，总之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不可能会得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的，我的身体素质非常好。”黑发的青年自信地说着。 希尔诺认为，尤珈老师对“很好”这个词似乎存在某种误解。 ——尤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情况里啊？！ 他第一次在心中没用上敬语，甚至想揪着对方衣领质问。 “那您今天为什么要咬我的颈环？还主动将我抱到您的腿上？嗯？”希尔诺幽幽地看回去。 老师耳尖红了。 哼，这会儿倒是知道害羞了。 希尔诺无奈叹了口气，看着尤珈一副飞快思考借口的样子，都不想戳穿。 “好，我知道您很好了。但是，从今往后，我们每个晚上一定要有晚安吻，这对您的身心都有好处……对，对，我知道您的身体非常好。只是因为我很想要晚安吻，老师您可以满足我的心愿吗？” 尤珈张嘴，又闭嘴，默默点头，表示了答应。 希尔诺突然很想揉揉那漆黑的发顶，就像老师爱做的一样——他也确实踮起脚如此行动了。 在对面惊讶又紧张的目光中，希尔诺神色如常地放下手，用清水洗了遍双手，抓起还没切的肥美菌菇。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1节 “是奶油蘑菇汤吗？这个我会，我来帮您处理。我最近有尝试学做饭……” …… 回忆至此，希尔诺看着面前紧张得脸红的学弟，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拒绝。 开学典礼结束后，尤珈老师说有事情要办，让他先行回家。 希尔诺当然不打算自己回去，就在林荫道的长椅上坐着，等老师办完事一起走。 坐着坐着，老师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位面生的学生。 希尔诺有些意外，今年他没有上台做展示，也没有发表什么讲话，竟然还会有人来向他告白，还是一年级的新生。对方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当这位新生开始用羞涩的语气提及他的外貌时，希尔诺蓦地明白了：一见钟情，始于外貌的那种。 不了解他的性格，不了解他的思想，不了解他的喜好，不了解他的缺点，仅仅因为外貌这种东西而告白的话……希尔诺不能理解这种略显肤浅的情感。 这并不妨碍他礼貌地冷静地拒绝，一如每一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多犹豫了几十秒，多听对方讲述了几十秒……更准确说是神游了几十秒。 这几十秒里，希尔诺想到的是尤珈老师。 面前的新生自然与尤珈老师没有一点相像，希尔诺只是突然联想至一件事：尤珈老师认为他可爱，也是仅仅因为外貌吗？ 当然不会！老师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总还有别的东西……自己其实也还是有很多优点的，里面会有老师喜欢的优点吗…… 希尔诺甚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性格上有哪些东西称得上可爱。嗯，想不出来。 但这份短暂的思考仍旧增添了不少信心。虽然不知道老师究竟具体喜欢他什么，但尤珈老师显然不是肤浅的人，眼光也从来不差。自己身上一定有某些东西吸引了老师的注意。 然而正是这几十秒的犹豫，同样给了面前人莫大的勇气。 哪怕被明确拒绝了，仍旧不依不饶地诉说着喜欢，并表示他们之间可以试一试。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并不是这里的学生，我已经毕业了。”希尔诺抿起嘴，语气稍微冷淡了些。 这名新生没听过他的传闻，显而易见，否则这会儿早就放弃了……希尔诺突然发现他自己某种程度上有些自傲，这不好。 他正反思着，对方却并未停止纠缠，这时甚至打算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 希尔诺迅速后退，避开了接触，就听到旁边几道厉声传来。 “你在做什么！希尔诺前辈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 “前辈他有恋人，你不要想着插一脚。” “学长的恋人不是你比得上的，你不要妄想些多余的事情。” 希尔诺转头，看见几位黑袍子的学生快步走来，挺眼熟的，是他见过的学弟学妹。 很快，这名什么也不知道的新生便被几个黑袍子劝走了。其中一个黑袍子甚至还悄悄给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希尔诺点头，一方面感激他们解了围，另一方面则默默地陷入思考。 所以，他在学弟学妹们心中的“恋人”是谁？ …… 尤珈坐到了熟悉的漆黑隔间里，又开始了惯例的心理咨询。 他算得上这里的常客了。 “如果我说，我对喜欢的人有过于阴暗的想法，该怎么办？” “阴暗？你是说……” “想和他做点那方面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癖好 在特殊隔间里进行咨询的客人, 科伦娜通常无法辨认出其身份。既听不到真正的声音，也看不见一墙之隔外的形象。 但有一个咨询者例外。那人会用着一串诡异到令人发指的逻辑，兜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圈子, 来撒狗粮。 起初科伦娜还会担忧对方的心理状况，更准确来说，是担忧对方心中那人的生命安危。 可经过后面一次又一次的线上与线下咨询, 她终于确信, 这人就是来撒狗粮的——还是那种质量难得的高级狗粮。 今天，隔间里的人才开口说了两句话，科伦娜便心情沉痛地想：哦, 那人又来了。 错不了, 这种表面纠结郁闷、实则乐滋滋暗爽的欠揍感，科伦娜在短暂的人生中还没见过第二个。 科伦娜敢发誓，以她对这人的侧写与了解，但凡对方喜欢的人真想后退，这人绝对比谁都疯, 不会有闲心在这里说这种鬼话。 看来目前是被恋人给予了满满的安全感。 即便内心充满着种种吐槽，她仍旧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问：“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阴暗的想法呢？彼此喜欢的人一起做能让彼此开心的事，不是很好吗？” 尤珈放在腿上的手指很快地弹了下, 一句“开心”把他惊得不轻。 开心？什么开心？他也不是很想对希尔诺做那些事情。 只是好奇而已, 只是心理有些毛病而已, 他才不会觉得开心。 ……反正希尔诺肯定不喜欢，也不会觉得开心。 尤珈在漆黑的空间里，沉默许久才闷出一句：“我怕吓到他。” “为什么？他抵触这些事情吗？” “不是……只不过……我, 我觉得我可能控制不住我自己。”这话尤珈肯定不会对认识的人说, 但反正隔着墙壁, 对面的同事认不出他。 末了, 他仿佛为了增添可信度，又自言自语地补上一句：“我会做过火的，他受不了。” 科伦娜感到牙有些酸。 现在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都是这么纯情而幼稚的吗？怎么谈个恋爱跟小朋友一样…… “只要做好安全防护，过程中耐心一点小心一点，不会受伤的。”科伦娜心累地蹦出话来。 她一个母胎单身至今的人，为什么要教别人这些事情？现在的孩子都没有接受过完整的性教育吗？ 尤珈心虚地拿舌尖舔了舔前牙，犹犹豫豫地说：“我、我可能会把他锁起来、捆起来，把他关到笼子里，把他的衣服都撕掉，让他只能在我面前展现身体，身体上那些我亲手做出的……” “停！这种私人的喜好就不用和我说了！你们两个人私下里沟通就行！”科伦娜连忙捂住耳朵，保护大脑的纯净。 尤珈无辜眨了眨眼。 他还有一堆更深入的东西没说呢。 “这位同学，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们之间的小情趣而已，这算不上阴暗。这些事情没什么好抵触的。你觉得你的恋人受不了，没准对方刚好很喜欢呢？你们不应该聊一聊吗？”科伦娜尽力冷静地说。 尤珈喉结微动，目光黯下去。 “他很听我的话，只要是我说的，他都会照做。哪怕他自己受不了，也会强忍着配合我。我要是做上瘾了，提出那些更过分的请求，他……他被我弄伤了都还会笑着说没事。” 希尔诺就是这样的，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又乖又黏他。 越是这样，他潜意识里就越是忍不住把这张白纸撕碎。是直接毁坏，亦或是染成脏污后再撕碎……感觉都会很爽。 自己内心深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尤珈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需要远离希尔诺……嗯，稍微靠近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比如一个小小的拥抱，一个小小的亲吻。 他到现在都没有对希尔诺造成过伤害，这证明他其实也还是有自制力的。只要不进一步加深接触……万一，他是说万一，哪怕进一步接触，他也能控制住他自己呢？ 比如每次都把他绑起来，将脖子上的咒文蔓延至全身，捆得动都不能动。然后希尔诺主动坐上来…… 脑海里蓦地回想起湖下的那一幕。那时候的“他”被完全禁锢住，被希尔诺握在手里掌控欢愉，直至最后的顶端被掐灭。 尤珈的呼吸变得短而急促，心跳隐隐加快。一下，又一下。 自从被希尔诺监督着睡觉后，尤珈每晚梦中都会模糊回到那日的景象。如果能够真正…… “同学，你需要直面你内心的欲望，正视你自己的性癖。” 漆黑的空间里，耳边冷不丁传出这么一句话，尤珈整个人僵住了。 欲望，什么欲望……性癖，是他想的那个性癖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性癖，他对希尔诺…… 他，对希尔诺。 脑门上像是浇了盆冷水，浇灭了刚升起的不明不白的兴奋。这之后，尤珈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心中那股期待。 期待什么？是期待将希尔诺随意摆弄，还是期待被希尔诺随意摆弄？又或者都有？ 尤珈茫然又震惊地呆呆坐在椅子上，第一次发现他似乎并不太了解他自己。 他是想毁掉希尔诺的，至少曾经是。 湖下他的内心深处，曾一次又一次与希尔诺共赴死亡，那是他的真实想法。 可后来…… 尤珈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几条金色的锁链，浮现出希尔诺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胁意味的笑，浮现出希尔诺掌心的柔软，开始口干舌燥，热意上头。 “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就应该共同直面生活中的不和谐之处，包括……咳咳，你们可以聊一聊，你该尝试多信任你的恋人。”科伦娜清了清嗓子继续鼓励。 尤珈这回下意识反驳：“我们不是恋人，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在一起？” “我觉得我和他应该再多接触一段时间，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尤珈在心底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一年的相处下来，希尔诺仍喜欢他，哪怕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科伦娜点头：“你说的对，是该有段磨合期。” 不过一般来说，都是真正成为伴侣前才会设置磨合期……但至少对面那位同学终于敢勇敢踏出脚步了！ 心底里诡异地产生了些许欣慰感，也许是因为她旁观了许久的cp终于要在一起了——虽然她完全不认识cp双方的两人。 “你们打算再等几周？还是一个月？”科伦娜笑笑问。 “一年。” “？” ……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2节 希尔诺坐在长椅上，终于见到了办完正事的尤珈老师。尤珈老师的步履轻快，看来事情办得不错。 他笑着站起来，挥挥手：“老师，我在这里！” 没有提前告诉老师他会等待，而是坐在出校的必经之路上，希尔诺打算给老师一个惊喜。 尤珈老师果真有些惊讶，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希尔诺，你怎么还没……” 希尔诺习惯牵上了老师的手，又触电般想要缩回去。这可是校园内，不能太张扬。 但这一次，尤珈老师把他打算撤回的手紧紧捉住了，连带着还有没说完的话一同停顿。 希尔诺诧异地看向相牵的手，又抬起目光，见到尤珈老师也困惑地低头望着那只手，像是不明白身体怎么自主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25章 “弱小” 希尔诺时常觉得, 尤珈老师的手有它自己的思想，就像猫咪的尾巴与猫咪是两种生物一样。 无论老师嘴上说得多别扭，那只手仍然会忍不住缠过来、牵过来, 在尤珈老师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 比如在公共场合下意识牵起他走路，又比如坐在办公桌前忍不住揉他的脑袋。 如果尤珈老师真的是一只黑猫，自己的手腕或脚裸大概时时刻刻都被黑尾巴缠绕着, 扯不开也不舍得扯。 这是一只比小黑还要更像猫猫的大猫猫——真正的小猫正窝在办公室的窗台上, 晒太阳睡得香甜。 在又一次被揉脑袋时，希尔诺禁不住勾起嘴角。 他方才递上了手中的文件，面前的尤珈老师只轻点头, 低声道了谢, 目光仍紧缩在桌面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但空出来的左手却照例揉了把他的脑袋，仿佛这只“有思想”的手在悄悄冲他打招呼一样。 希尔诺坐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撑着下巴享受了几秒，便扬起身子略微侧了头, 让这只手得以抚上他的脸轻挠。 尤珈察觉手边的触感有些不对劲，这才分过去视线，见到希尔诺用脸颊蹭他手心的样子, 有些无奈。 虽说在校园里不便太过亲密, 可办公室里希尔诺倒是完全放开了, 和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就差坐他腿上了。 ……如果在一起了，希尔诺是不是真会坐到他的腿上, 就在办公室里, 在办公桌前？ 尤珈被这想象的画面弄得不自在, 缓缓收回了手。 才开学不过一个多月, 希尔诺真的是越发黏他了，现在连自己的拒绝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被黏黏糊糊地缠上来抱着不撒手。 ——黑发的青年完全忽视了是谁主动伸手招惹的。 希尔诺见尤珈收回手，笑了笑就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他送完这份文件后，便要去和学院内的其余教授们开周会。 这通常是院长的工作，不过尤珈老师自从带着他开了一次会后，便全权交付给了他处理。 “希尔诺说的话就代表我本人的意思。”尤珈老师当时是这么说的。 希尔诺本以为教授们或许会产生微妙的情绪，毕竟仔细说来他不过是个学徒而已，哪怕在校期间如何得到这些大魔法师的好感……嗯，没有一个人反对，大家都很欢迎他，看来他在校期间赢得的好感度比想象中还要高。 按理来说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但尤珈老师作为学院长这么说了，院内的教授们也都欣然接受，便没有外人能把手伸进来指点。 更甚至，尤珈老师上周把学院的印章也交付给了他。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尤珈老师坐在他旁边。老师托起他的手，像捧起摘下的茶花，垂眸轻捻花瓣。 他的食指根被老师修长的食指挑起，指腹被画上了精细的纹路，一路携带着尤珈老师轻微的鼻息。玫红色的娇艳花朵被完整画出的一刻，便消隐于指腹间。 此后，他的食指摁下，便拥有亚弥斯黑魔法学院的效力。 希尔诺有些不安，这本不该是学徒应有的权力。 “为什么？”他问。 “嗯？”尤珈老师从鼻音里吐出疑惑，又了然地解释，“印章只要沾上我的魔力就行，没有固定的纹路。不过我觉得希尔诺你很适合花朵的图案。这是赤血裳玫瑰，我记得你先前说喜欢。” 希尔诺怔了下，没想到老师误解了意思，费了些力才想起来老师口中的“先前”。 那是他们旅途中的一个站点。漫山的珍稀花朵全都归属于一名热情的妇人，对方打理着一山的鲜花就像打理着她的孩子们。 他们被赠与了许多种子，以及相应的种养知识。希尔诺当时最爱的是开在幽谷里的一种红玫瑰，鲜艳滴血，在月光下会散发淡淡的粉雾。 但那玫瑰离了幽谷就没法存活，希尔诺只能遗憾作罢。 直到与山谷的主人分别，尤珈老师才低声告诉他，那是一位隐居多年的大魔法师，曾是黑魔法领域成就不小的人物。 “黑魔法师为什么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希尔诺感到惊讶。 他们所抵达的这片山谷，已几乎接触到大陆的边境。周围荒无人烟，唯有翻越几座群山，才见得到几只村落。 “她晚年身心不适，突然某一天宣布归隐，就此消失于大众的眼前。对黑魔法师来说，多接触自然，少钻研魔法，对身体有好处，呵。” 尤珈老师当时笑得有些冷，带着淡淡的嘲讽。希尔诺听出这嘲讽并不针对任何人，或许是老师的自嘲，或许是老师对黑魔法的讥讽。毕竟，众所周知，黑魔法师们往往不被自然所喜爱。 对身体有好处……那时的希尔诺看着尤珈老师不算健壮的背影，对他们的未来隐约有了计划。 所以，尤珈老师对他们未来的计划是什么呢？ 环游世界的旅途上，老师带着他见了不少人。极北的研究所，失落的精灵之森，常人无法接触的专项研究员，传说中凋亡的精灵后裔，归隐已久的强大黑魔法师…… 希尔诺清晰地感知到，这一路下来，尤珈老师给予他的，并非只有珍贵的回忆或是详尽的见闻。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脉资源，那些尤珈老师多年来所结交的大佬……老师一一领着他在那些人面前过目，每一个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和身份，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亚弥斯里也是这样。早在一年级时，尤珈老师便让他信得过的好友接触自己，又在五年级时领着他去找艾莉西亚老师——这位现今白魔法界最具潜力的年轻魔法师。 在尤珈老师的拜托下，艾莉西亚老师每周会检查他的身体，他得以与对方聊许多事情，这份互动持续了整整一年。希尔诺毫不怀疑，他今后要是遭遇身体与精神上的麻烦，艾莉西亚老师会竭尽全力帮他。 那句老话说的好，人这一生总该结交一名白魔法师。而尤珈老师为他带来的，是这世上最值得结交的白魔法师。 诚然，院内的教授们都很喜欢他，这其中自然有他自己的努力，但绝对少不了尤珈老师身份的影响。学院长的首徒，谁会不喜欢呢？ 哪怕私下里真有轻视，等尤珈老师让他独自负责每周的会议，便是让他用实力打消一切的揣测，而后等人心已定，再拿出印章给他权力。 这时候，整个学院从上到下都无一人质疑，外人也不可能说什么。 希尔诺又想起了一个月前，开学典礼时论坛上离奇失踪的帖子。他后来仔细研究了学院内的论坛，又找友人们查看他们学院的论坛，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等查明学校所有论坛的管理者，都是梅纳德老师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某些帖子会消失，也明白了某件久远的事情。 一年前，他在尤珈老师开办的餐馆中发出了那样的言论，事后一切竟然悄无声息地平息下来，仿佛谁都没在意，谁都没讨论。 他事后又探查了院内学生们的想法，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嗯，恋人。 老师这是在为往后他们关系的真正确定做准备？ 到那时候，首先院内就不会引发骚动，哪怕外界有人站出来质疑，整个学院的学生们都会是他和尤珈老师“纯洁爱情”的见证者与拥护者。 成为尤珈老师的学徒后，短短两个月里，希尔诺想通了很多事情，也发现他自己改变了许多。 如果是从前，他大概不会想到这么多。尤珈老师潜移默化的那些教导，确实让他成长了。 这份进度过快的成长，让他有些……不安。 尤珈老师好像要把他所能给出的所有东西，全部送到他面前。 等到老师送完了所有，等到他成长到不需要老师庇护，老师真的会如约定那样和他在一起吗？ ……他能一辈子留住老师吗？ “老师，我还很弱小，还需要您的教导。您不能随便丢下我。” 某天晚上，希尔诺抓着尤珈的手，温温软软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说出类似的话，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留住对方的真正筹码。 他需要强大起来，而后永远“弱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眼泪 待到四月下旬, 尤珈老师逐步恢复了那些曾被停下的职务，希尔诺开始被带着往更多的场合走。 魔法议会，黑魔法协会, 对魔族作战指挥处，魔法委员会，各种学术会与魔法组织…… 尤珈老师行走于其间, 就像巡视着领地, 过路之人无不尊重。 而他则是老师的小尾巴，被频频投来目光。这些视线中的情绪，或是好奇或是思索。 希尔诺有时也会感受到掺杂的恶意, 转瞬即逝, 快得捉不住。 他发现尤珈老师所处的环境并不算好，哪怕大家明面上不敢做些什么，却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小心思，冷不丁往老师身上叮一下。 比如：“您竟然因为那种小事而被停职了这么久，这可真是浪费。区区见习魔法师考核而已, 和您的身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不少人说这种规矩早该改改了。” 又或者：“听说您收了位学徒，是您身边这位吗？这么优秀的孩子, 怪不得您愿意为了他坏规矩。” 希尔诺站在老师身后, 看不见尤珈老师的面容, 但他感受得到自己的表情——没什么表情。 他是老师的学徒，不能表现得太容易被撩拨，哪怕心里生了一团火。 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不蠢。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希尔诺听得分明。 但凡尤珈老师应了随便一句, 估计很快会传出“假公济私”、“蔑视规矩”的谣言。要是被激怒, 则是“以上欺下”、“搬弄权势”。 尤珈老师的名声, 说不定就是在这点点滴滴中积攒下来的。 至于老师的反应……老师连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径直带着他走掉了。中途的脚步未有半点偏移，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看见。 希尔诺恪守着小尾巴的责任，紧紧缀在后头。他若有所感地回看一眼，见到了阴冷的目光，怨恨的目光，嫉妒的目光。 这些只敢缩在暗处的目光，在与他视线相交后便迅速收回了，有些换上副善意，有些则对他施以警告的眼神。 这一刻，希尔诺莫名回想起了某个“朋友”。某个前室友在他真正离开校园环境前，给他上了一小课，明白了何为现实。 因为他的脸，还是因为尤珈老师的身份？亦或是两者皆有？ 多亏了那位前室友给予的经验，这会儿的他并不觉得伤心或难过，甚至看着老师的背影冷静思考起如何应对。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3节 唔，这种人总是欺软怕硬的，需要好好敲打一下，让其明白哪些人是不可以招惹的，收敛好那点小心思。 如果表现出慌乱或者畏惧，反而正中了对方下怀，会被进一步拿捏甚至施以真正的威胁。 大众言论方面则需要主动立好靶子，传播“正确”的统一口径，不给任何起节奏的机会，在风声涌起之前就将其扑灭…… ——所以，尤珈老师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希尔诺思考的动作被蓦地打断，被脑海里某双无辜的眼神打断。他甚至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所有识人待人的知识，全都是尤珈老师一点点教给他的。尤珈老师教他如何保护他自己，也教他绝对不可以心软或是露怯。 那老师呢？为什么如此强大的尤珈老师，时至今日还会遭受到叮咬？那些人可是一点都不害怕被报复，光明正大地说出那些简陋低端的话，仿佛习以为常。 哦，尤珈老师确实没露怯。老师只是无视而已。 大魔法师尤珈看着好像很可怕，但只要不触他的雷点，说点他的坏话根本没事。希尔诺怀疑那些人私下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尤珈老师，被传到更远的地方——比如一年前开学典礼的洗手间内，那两个别院的学生耳朵里——就成了“喜怒不定极爱报复的阴冷黑魔法师”。 这中间被故意扭曲了几道，希尔诺不用猜也知道。 他好像发现了让猫猫忧郁至今的污染源之一。这些恶心的蚊虫叮咬把他可怜的猫猫弄得睡都睡不着，猫猫于是只爱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玩。 尤珈老师走了几步后，很快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困惑问：“希尔诺？” 是因为发现身后脚步声停止了吗？ 希尔诺心情好了点，抱着会议记录的一摞纸跟了上去，站在属于他的位置。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我们继续吧。” 作为学徒，希尔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因为尤珈老师的职务有很多。 一开始，他需要整理各式各样的会议记录，负责老师与其他魔法师们的联络与沟通，确认老师的日程安排。 这些都是琐碎的小事，也是大多学徒最常做的事情，希尔诺很快就上手了。 尤珈老师办公时，他便坐在旁边细心整理。事情做完了就开始今日布置的功课，或者自己抱着老师的笔记钻研。 很快，尤珈老师带着他做了更多的东西，比如起草文书，做计划与决策，模拟会议。 这些都是私下里的练习，老师没摆到明面上去，希尔诺却仍旧觉得有些逾越。 尤珈老师拿的都是工作上真正的事项给他看，让他学着如何处理，里面不乏机密和重大项目。 不是没听过正常学徒的日常工作，他的三位友人同样业务繁重，却也没被赋予如此信任。 希尔诺觉得他学习的进度似乎太快了一点，这些真的是学徒该懂得的东西么？他是不是该适当保持“愚笨”，免得过早地学会飞翔、被赶出鸟巢？ ——当然不可以。 希尔诺几乎没做犹豫，便果断地否决了脑内这项提议。他绝对不可以抛弃身上的任何优点，否则很可能会失去尤珈老师的喜欢。 尤珈老师喜欢他时，他是一个勤勉的、全力以赴去学习的人，往后这项特质必须永远保持在身上。 再说，每当交出完美的答案时，尤珈老师那双眼睛中所显露的赞许与喜爱，他还想再多看看。 他需要保持弱小，获得尤珈老师一辈子的挂念和庇护，但又不能让老师失望。 弱小…… 又过了段时间，随着工作进行得越发熟练，希尔诺也逐步摸清老师工作环境的大致情况，他决定晚上和对方谈一谈。 凑巧的是，别人也自觉摸清楚了他们两个的情况，打算来试探一番。 希尔诺被堵在储物室里，面对得意洋洋的嘲讽，没觉得愤怒或害怕，就是有些想笑。 这估计是某个被教唆着推出来的炮灰，没有多少脑子，也没多少实权，被人当枪使…… 希尔诺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怎么会下意识产生这些想法？这不像他，不像尤珈老师喜欢的那个“希尔诺”。 他的沉默被当做了胆怯，对面那张没多少油墨的嘴继续一开一合，印证魔法界腐朽的人事迭代。 希尔诺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闭嘴，有一千种方法让对方吓得再也不敢说胡话，但他什么也没做。 脖子上的颈环一点点沾染上温热，希尔诺知道这是老师发现他失踪后在探查位置。 他忽然有了个阴暗的想法，一个“希尔诺”不该能想到的想法。 忽视了耳边叽喳的话语，他开始酝酿起情绪。这副总让他被迫“软弱”的身体，有朝一日竟然成为了夺得老师注意的武器。 这不是尤珈老师所熟知的“希尔诺”…… 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楼道的拐角，在那双眼睛看过来前，希尔诺眼眶蓄满了泪水。 当老师走近，当面前一无所知的人仍旧发表着自以为是的话，冰凉的泪水大滴大滴滚落。 泪水滚落在脸颊上，挂在嘴角，沾上衣领，掉在地面。 视野模糊，看不清，这并不妨碍他睁大眼睛，看向老师的脸。 方才一直未停歇的声音突然被掐灭，就像树头的乌鸦被吓坏了嗓子。 希尔诺被带到熟悉的怀抱里，他将脸埋在对方的胸前，泪水沾湿一片衣襟。 他紧紧抱住尤珈老师，也被对方轻拍着背安慰。 耳边是尤珈老师和另一人的对话，他没仔细听说了什么，只觉得尤珈老师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冷，而这份冷感是为了他。 心脏跳得很快，却很宁静。 希尔诺想起了几个月前，那时的他在尤珈老师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会委屈地害怕被老师误会，被当做是以泪水博取心软。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就变了，变得很多。 当晚上，希尔诺仍旧带着淡淡的哭腔，向心疼他的人诉说着“委屈”。 “他们很多人背地里对您一点也不好，对我也不好……”希尔诺窝在对方的怀里，如愿以偿与尤珈老师挤在小小的矮沙发上。 尤珈老师一点点用指腹擦干他眼角沾湿的泪水，在他面前展开一副长长的名单，名单上是名字、照片，以及整理好的信息。 “对不起，希尔诺，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这些东西。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遭受到欺负，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取东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看看名单上面有哪些对你不好的人，你可以都圈出来，我会找他们聊一聊。” 尤珈老师的声音很轻，带着浓厚的歉意。希尔诺有种被当成孩子哄的错觉，以往抗拒的“孩子气”，这会儿却给了他安全感。 彼时的希尔诺还未能理解“聊天”的含义，他犹挂着泪水，看向名单，在看清文字后呼吸一滞。 每个名字的下面都罗列着详细的“罪证”。无论是灰色地带的交易，还是权力间的交错倾轧，亦或是被压下的种种丑闻，尤珈老师都记录得仔仔细细。 希尔诺在上面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头像，那些人暗地里对老师的眼神最为恶劣。 他们不相信尤珈老师会听信一个学徒的话，也不会相信沉闷多年的尤珈老师会因为这么一个眼神而展开收拾。 如果今天尤珈老师没有及时到来，恐怕他这名学徒从此就会被安上“无须在意”的标签，达到试探的目的。 希尔诺伸出手，状似随意地勾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对老师的攻击性最强，恐怕从前就做了不少事，只不过老师没在意。 尤珈老师看着那几个名字，若有所思，抓起他的手指在掌心间轻捏。 希尔诺看着缠绕他手指的修长指根，想到这只手握住法杖所能释放的巨大力量，突然发现他像童话故事里耽误国事的恶毒王后。 王后随便在枕边吹风，国王便要去砍掉大臣的人头，以此博得怀中人的笑颜。 不同的是，在这个故事里，国王才是被大臣欺负多年的小可怜，而他也不是什么恶毒的王后，只是尤珈老师要仔细保护的小学徒而已。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尤珈老师比他更懂这份危险性。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尤珈老师眼中永远的孩子。 他只有在老师的怀里才能活得好好的，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27章 猫咪尾巴 似乎有谁说过, 等出了校园，就会发现校园环境的单纯。 希尔诺想，他确实发现了。 不过他的感悟大概要比别人多一层：还好尤珈老师在亚弥斯任职。呆在校园环境中, 和友善的学生、同事们接触，尤珈老师的心情会好很多。 自从那晚过后，尤珈老师有时会独自出门, 早出晚归。希尔诺想跟着, 却被要求好好呆在家里。 他们开始频繁地搬家。虽说是搬家，却也没什么要带的。两个人，一只猫, 以及希尔诺走哪都带着的笔记, 属于尤珈老师的笔记。 这倒是满足了希尔诺当初的心愿，让自己的痕迹留在尤珈老师的每一个房子里。 可他并不满意。尤珈老师近日的心情不好，他察觉到了。是因为他吗？他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每当尤珈老师晚上归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希尔诺会给其做头部的按摩, 就像老师曾对他做的一样。 有时老师会捉住他的手腕，有时老师会紧紧抱住他，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 安静小憩。 某一天, 老师的其中一个房子炸了, 就是他们上一个住的房子。听说是有人在旁边练习魔法时失控。 希尔诺突然就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频繁搬家，也隐约猜到了老师这些天在做什么。 如果因为他, 尤珈老师受到了针对和报复…… 那天, 老师回来得很晚, 脸上带着散不尽的冷意。 希尔诺差点有些认不出。他花了一年时间养出的会撒娇的猫猫, 似乎被人给吓坏了，又回到了流浪时期的样子。 尤珈老师照例询问了他的功课。 黑发的青年一身华丽正装，坐在镶有软垫的古典椅子上。 修长双腿优雅地交叠，上身斜斜靠椅背，手肘搁在缀满珠宝的扶手，苍白指背抵住削瘦下巴，半合眼打量着他。 鸦羽般漆黑的长密睫毛，遮掩了一切情绪。 希尔诺站着，老师没让他坐下，旁边也没有别的椅子。 他抿嘴，盯着这样的尤珈老师数秒，才用清亮的声音说出今日的所学、思考，以及困惑。 期间尤珈老师漫不经心地将他从上至下扫过，像是看着待沽的商品，像是审视着自己的所有物。 换做从前，老师从来不会这么看他，也不会让他站着。 他们会偎依在沙发上，尤珈老师会用鼓励赞许的眼神看着他，揉揉他的脑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4节 有时他会凑上去亲亲对方的脸颊，以此当做奖励。 尤珈老师会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从来不拒绝，也不抵触。 至于那些“不要撒娇”、“坐端正一点”，当然不是拒绝了，只是尤珈老师的欲拒还迎。他坚信。 希尔诺时常觉得他和老师就处于恋爱中，这么温情的氛围怎么会只是师徒呢？ 直到现在，站在地毯上，手中抱着老师的笔记，抓着书皮的硬角，他终于认识到一件事。 只要他还是学徒一天，他和尤珈老师之间的关系深浅，便从来都是由老师个人所决定。 只要老师愿意，他便可以被纵容着上去亲亲抱抱。老师不愿意了，他就只能孤孤单单站着，别说坐在腿上了，就连凑近点都会被那眼神斜斜瞟一眼。 明明尤珈老师是坐着的，这会儿却给人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希尔诺觉得自己被那淡淡的目光看得越来越小，小成了地毯上芝麻般的一点，被尤珈老师轻松拿手指抵在地上，不可以上前一步。 不，老师连手指都不用出。只要被那双微冷的眼神轻轻扫过，希尔诺就觉得双腿有些发软，站不住，想……坐到老师的怀中。 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希尔诺不太能理解，有点陌生。 他喉头微动，垂下视线，嘴里继续讲着功课，眼睛却不敢继续看下去。 视野里没了老师的坐姿，却显现出一双笔直的脚。尤珈老师叠着双腿，收紧的裤腿扎入长靴里，哑光的深色靴子一只踏在地面，另一只勾在空中。 靴子做工精巧，与尤珈老师今天的服饰相配。悬空的靴子似乎不该被冷落，应该轻轻踢在某些东西上。另一只踏于地面也有些浪费，本应该踩着别的事物…… 希尔诺无师自通懂得了某些事情，但暂且还未能理解，只是单纯地觉得今天的尤珈老师格外帅气。 等念完了全部的东西，希尔诺没听到老师的回答。 他抬起低垂的视线，见到尤珈老师也正盯着他，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扶手上的宝石。 赤红色的宝石衬得那只手更加苍白，希尔诺一直觉得尤珈老师很适合佩戴珠宝。 这只好看的手朝前勾了勾，像是主人呼唤着小动物。 希尔诺的第一反应是小黑，他左右看了眼，小黑不在。后知后觉意识到老师或许是在叫他。 尤珈老师从来不会这么对他……希尔诺抿着嘴，身体却很没骨气地快速凑上去，仿佛就等着这个机会。 “坐上来，看着我。”老师说。 希尔诺毫不扭捏地爬上去，跪坐到老师腿上，坐好后两只手却突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经常坐在尤珈老师的腿上，但那都是背对着，尤珈老师会温柔地环抱住他的腰，或者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现在，面对面坐着，被那双异瞳似笑非笑盯着，希尔诺脸上升了些躁意。 他悄悄揪住老师繁复的衣襟，眼神又被衣襟旁的一条金链子吸引，转而把玩起这条装饰品。 金色的细碎锁链缀在暗扣上，斜斜落下优美的弧度，希尔诺用手指拨弄着，听到老师出声。 “喜欢吗？送给你。” 说着，尤珈老师取下了金色的链条，捉住他的手指，一圈圈缠绕上去。 希尔诺不明白这动作的含义，但是眼前的景象令他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事，湖下发生过的事。 灰眼的尤珈老师也是这样被他坐在腿上，又用金色锁链将他捆起来，叫他“亲爱的”。 面前的尤珈老师，似乎从进门开始就没叫过他的名字。 希尔诺又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对他而言，无论哪个尤珈老师，都是他喜欢的尤珈老师。只不过有的老师病了，病得很重，他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哄哄。 但眼前的尤珈老师，他没把握哄好。那一次…… 希尔诺眼神乱飘，不敢直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赶紧想了些别的事情，比如……今天老师变成了这副样子，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他正心疼着，就听见尤珈老师继续下达着下一道命令：“勾住我的脖子。” 希尔诺这才发现他的十根手指被缠在了一起，金色的细碎锁链蜿蜒在白净双手上，像是白玫瑰上的金色花蕊。 他抬起手臂，环住了尤珈老师的脖子，两只手在老师的脖颈后相缠着，如同囚犯被锁在柱子上。 不过这根柱子软软的带着好闻的气息，而他这个囚徒也心甘情愿。 尤珈老师没说下一道话，希尔诺便自主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嗅着淡淡的香味。 原来这么坐着也挺舒服的，以后可以和老师多尝试—— 希尔诺忽然猛地一颤，差点从老师的腿上弹开，又被尤珈老师用一只手盖在后脑勺紧紧摁住。 他将嘴闷在尤珈老师的颈窝处，小声喘息着，漫长的时间里难耐地想起某些画面。 他曾撸过一只黑猫，把猫猫从头到尾都撸了个遍，尤其是那条可爱的尾巴，被他重点服侍。 猫猫被他撸得喵喵叫，如果不是被链子锁住估计会狠狠咬上来。 他在最后关头捏住了尾巴尖，一如现在。 希尔诺这会儿真情实感滚落着眼泪，整个人禁不住颤抖。 他听到尤珈老师附在他耳边，笑着说：“求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欲望 希尔诺一直觉得尤珈老师的手很好看。 适合戴满金银琳琅, 尽显贵气；适合轻摘早晨含露的鲜花，淡雅如雾。 美丽而又强大，出尘而又入世, 这双手浸满了老师三十多年的人生。 童年时孤儿院的生活，给这双手带来了什么？ 对黑魔法多年的极致钻研，给这双手带来了什么？ 数不尽的财富与受人敬仰的地位, 给这双手带来了什么？ 这双手会做各种“普通人”的事情, 做得娴熟而完美；这双手能释放各种“天才”的魔法，奇迹而又绚丽。 当尤珈老师用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他的长发，当尤珈老师轻揉他的头顶表示亲昵, 希尔诺有时会幻想着被这双手揉遍身体的其他地方。 与性无关, 仅仅只是温柔的触碰，只是温馨的偎依，希尔诺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对这双手最极致的幻想，也不过就是亲吻它，啃咬它, 将它含在舌尖上吮吸。 他对性的最深层次理解，也不过是恋人间最亲密的互动，是能让尤珈老师舒服的事情。 希尔诺从来没有对尤珈产生过直接的、迫切的、深层的欲望。 这是第一次。 他紧紧搂住白皙的颈, 将一半的喘息咬散在唇齿间, 又将另一半埋进面前人的肩头。 老师有力的手掌覆在他的脑后, 令他起不了身，原也没力气可动。 他软趴趴陷在老师的怀中，腰早已塌了下去, 如同软体动物包攀附于石礁, 紧密贴合。 尤珈老师没有解开其余的衣物, 从外看来, 他们与往日别无二致，分享着同一把椅子，黏糊而亲密。 仅仅只是一个温情的小憩，他窝在老师的怀里安心而眠——如果忽略他全身的战栗与嘴角泄出的声响。 是因为这双手的灵巧，还是因为这双手的主人？希尔诺分不清，只觉得大脑被快乐所填涌。 其余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时间永远静止于这一刻。 ——真的静止了。 蝴蝶被捏住瘦弱的躯体，美丽的双翅无力震颤，簌簌抖动如枯枝上最后一片落叶，被呼啸的风卷得凄惨。 落叶仓皇环抱树枝，抓住救命的稻草；蝴蝶示弱轻蹭手指，请求顽劣者的施舍。 希尔诺把尤珈搂得更紧，因被截断而难过地发出哼哼声，伴随着几道低低的呜咽。 “不许蹭。”尤珈老师轻声说。 于是希尔诺停下了动作，唯有眼泪禁不住地滚落，湿润了眼前漆黑的碎发。 他哽咽地说着尤珈老师想听的话，小声地说。 下意识想要伸手，想要用手做些什么。 可手腕刚动，他便反应过来金链的存在。尤珈老师那时候缠得不算紧，希尔诺几乎没感觉，直至此刻才发觉他没法把手收回来。 浑身松软得没有力气，他不可能像先前那样把双臂高举过老师的头顶，现在如同真正的囚犯一样被锁在了老师的怀中。 这份亲昵的勾搂，这份温柔的怀抱，是给予他难耐快感的陷阱。等他想跑时，却已经逃不开了。 希尔诺如同小动物般，湿漉漉蜷缩在尤珈的腿上，窝在温柔又残忍的怀抱里，一遍又一遍呜咽着请求。 那只掌控他的手于是动了，只三两下，只轻点，断断续续。 希尔诺觉得自己浑身都浸泡在水中，水中是他的泪水与汗液。 嘴角倾泻出的气息逐渐压抑不住，他用尽全力扬起脖子，攀住老师的肩膀往上。 泪眼模糊中，尝试用自己的嘴唇摸索着对方的嘴唇，一路亲吻肌肤而上，在吻到那处柔软时急切伸出舌尖，不得章法地顶开齿贝。 尤珈老师没有回应他，仿佛好整以暇等待他的主动，等待他的索求与侍奉。 希尔诺甚至没有余力产生委屈的想法，只想要吞咽属于尤珈老师的气息，想要取悦对方，想要得到安抚。 尤珈被吻得靠在了椅背上，承受着怀中人的急促亲吻。从画面上看，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抵在椅子上强吻的可怜人，不做挣扎，无力拒绝。 他一只空余的手环上了希尔诺的后颈，没有用力，只轻轻贴着，细细揉搓，感受到汗水浸湿了这块位置，把希尔诺的长发一同打得湿润。 确实没用什么力，但只要希尔诺想要收回这份主动的吻，这颗白发的脑袋就会被强硬地摁回去。 令人意外的是，希尔诺始终没有尝试退开，仍旧努力地专注地亲吻，哪怕哭得一颤一颤，哪怕泪水都滚落到嘴角，被尤珈所尝到。 希尔诺如此主动地亲吻着，取悦着，安抚着，把黑发青年这阵子的烦躁很好地驱散开来。 一并短暂驱散的，还有这些天上了瘾的控制欲。 于是，他醒了。 沉默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5节 尤珈感受着怀中人的呜咽，感受着口腔中的柔软，感受着手心的温度，用截然不同的心境回忆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是该装作无异样地继续下去，还是应该让希尔诺停下？ 不，不对，应该是他停下才对…… 尤珈下意识动了下舌尖，动了下手指，下一刻整个人僵硬住。 希尔诺在他怀中骤然放松下去，在他嘴里吐出一声叹息，软趴趴地趴在他的身上。 尤珈回味着方才手心的颤动，越发沉默。 良久，他拿出那只被捂得温暖的手，用水球清洗指根间的白液。 “希尔诺，对不起……你需要清理下衣服吗？”尤珈沙哑着声音说。 没人回答他。 眨了两道眼睛，他不可置信低头看向怀中人。 ——希尔诺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需求转变 怀中的希尔诺就像被打湿的毛绒动物, 可怜怜，惨兮兮。 泪水，汗水, 甚至还有口水，以及……衣物掩盖下的那点白液。 如果是平常状态下的他，应该会仔细用干净的手帕包裹, 绝对不会弄脏希尔诺的衣服。 他会耐心询问希尔诺的感受, 在对方表示想要时就温柔地给予，会在事后温存地抱着对方，让对方安心度过不应期。 对, 这才是真实的他, 真正的他。 这才是。 尤珈抱着希尔诺，回想起方才的一切细节，尤其是某个棉花糖在他怀中哭得一颤一颤，画面不断回放、回放。 他可口的棉花糖真的被他捂化了，在他的掌心流淌出奶油。 好可爱, 以后还可以再来一次吗？ ……他在想什么。 尤珈抱起一身狼藉的希尔诺，将对方脱下衣服，抱进了浴缸里。 如果希尔诺还醒着, 他大概确实会紧张, 不过希尔诺毕竟睡得昏沉, 他扒起衣服来没有半点犹豫，甚至目不斜视。 水流中，他仔细搓洗起白皙的肌肤, 动作轻柔缓慢, 推上打好的泡沫。 乳白的泡沫流淌在他指尖, 令他回想起棉花糖融化的奶油。 那份手感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消散。 尤珈推着泡沫来到那处位置，看着小小的可爱的希尔诺，突然就很想再来一次。 疯了。 尤珈冷静地做着搓洗的工作，祛除着心底的杂念，不去管某些杂草般旺盛生长的欲望。 嗯，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呢。 哪个导师会每天对着自己的学徒亲亲抱抱？又有哪个导师会抓着学徒玩那种事？现在还趁着对方昏迷给对方洗澡？ 对，是希尔诺主动要亲亲，也是希尔诺主动要抱抱。 可希尔诺并没有要陪他玩这种事情，可怜的希尔诺求饶了好几遍，还不是只能被玩得惨兮兮。 希尔诺也没说要他帮忙洗澡。 说到底，一直只是自己想做而已，然后冠冕堂皇地以“希尔诺想要”为借口。 所以，只要让希尔诺对这种事上瘾了就可以了吧？让希尔诺每天抱着他索求，就像刚才求着他释放一样。 疯了。 尤珈一边熟练地在内心里吵架，一边熟练地骂了自己几遍，很快就将希尔诺洗得干干净净。 他将湿漉漉的希尔诺抱起又擦干，放在宽大浴巾上裹好，莫名觉得自己在给棉花糖打包。 抱着希尔诺出浴室时，迎面碰见了那只黑猫。 黑猫睁着双金色大眼睛，蹲在地上直直看着他们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看了多少。 “我没欺负他，也没挠他。”尤珈下意识解释起来，虽然这解释他自己都不信。 黑猫喵了声，小小的脸上均是不服气。 尤珈哼了声：“反正我可以，你不可以。因为希尔诺喜欢我，他也喜欢……我挠他。” 他为什么要和一只猫说这种小屁孩一般的对话？ 刚才给希尔诺洗澡时都没红的脸，这会儿偷偷摸摸红了起来。 ——挠希尔诺。“挠”这个字眼用得可真好。 尤珈丢了颗魔力凝聚的球到空中，那只猫立即就被抓走了注意力，没再堵在路上。 尤珈呵了声，感慨这只笨猫关键时刻果然靠不住。有点护主心思，但不多。 他一溜将希尔诺抱到卧室床上，找出睡衣给其换好，期间希尔诺一动不动，乖得像布娃娃。 真好，他的布娃娃今天从上到下都被他触碰过了。 变态。 尤珈给希尔诺掖好被子，后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他没做别的什么，就这样静静看着希尔诺睡觉的样子。 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 第一次牵起长大后的希尔诺的手，第一次为对方系上衣领的扣子。 第一次因为希尔诺而犯病，第一次被希尔诺进到屋子里探病。 第一次看希尔诺飞过观众席，第一次对那份微笑产生异样的心动。 第一次与希尔诺堆雪人，第一次留下合影。 第一次被希尔诺意外亲吻，第一次被希尔诺激起生理反应。 第一次对希尔诺做人工呼吸，第一次在希尔诺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第一次与希尔诺同床共枕，第一次讲起生理教育。 第一次因为希尔诺而产生戒断反应，第一次深吻希尔诺。 第一次戴上项圈，第一次成为师徒，第一次旅行，第一次看极光，第一次抱着希尔诺疏解，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深吻。 以及…… 尤珈想起了湖面下被希尔诺握着的感受，想起了那份迫切的欲望，那份锁链也拴不住的欲望，想要将希尔诺抓过来用以疏解的欲望。 如果没有锁链锁着，大概那会儿希尔诺就会变成梦中一颤一颤哭泣的棉花糖。 当身份置换，希尔诺身上甚至没有真正的锁链，不过是装饰性的细链条而已，凭希尔诺的力气足以扯断。 但他可怜的希尔诺就只是靠在他怀中呜咽，在他的命令下连蹭也不敢蹭。 很乖，乖过头了。这样的希尔诺很容易被某些恶劣的人欺负，比如他心怀不轨的导师。 尤珈回忆着方才一段时间里的心境，稍微有些惊讶。 他竟然真的只是想要看希尔诺被弄哭的样子，想看希尔诺求他的样子。 变态是变态了一点，但对他这个人来说，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健康了。 湖下面希尔诺的六次死亡，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的真实想法，想要和希尔诺共赴死亡的想法。 是最后一次的刺激，改变了深层的需求？还是潜移默化下，希尔诺的陪伴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不清楚，但这应该是件好事。希尔诺呆在他身边，会安全许多，至少不会被弄伤。 等希尔诺醒了，还得道歉，并且要告诉他懂得拒绝，不能一味地迁就自己。 尤珈这么想着，心情不错地打开了“黑名单”，上面大部分的人名都已经被画上了叉——他与他们分别进行了友好地聊天，往后希尔诺再不会遭受麻烦。 可惜，有些人还想反扑。他自己倒是没事，希尔诺绝对不能受到牵连。 今早上房屋的炸毁把他弄得有些失控。他上门去拜访了那位同事，得到了对方这辈子乃至下辈子的“承诺”。 效果不错，就是上了点瘾，还连带着把瘾施加给了希尔诺。 没及时切换好心理状态，这是他的问题，以后得注意调控。 尤珈兀自思考着，耳边响了下，接受到梅纳德的消息。 【有人打算传言皇室是蓝眼睛，明晚开始。】 尤珈凉凉笑了声，无声地笑。 【他们上次还没长教训？】 【这次不是深蓝色眼睛，是冰蓝色。】 他的笑意止住了，神情很快笼罩在阴影中。 漆黑的卧室里，苍白的面孔前浮现出微亮的屏幕，屏幕上是某些人明日的行程安排。 半响，安静的卧室内又传出了些微的声响。 那根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像是敲打着人的心房，一下又一下。 床上深眠的人此刻如若醒着，大概立即能辨认出这副熟悉的动作。 嗒，嗒。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也许我确实是个变态，但对我这种人来说，如果只是个变态，这种心理未免太过健康了。（真诚）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6节 希尔诺：我的猫猫一定是被外面那些人欺负了，才会变成这副炸毛的样子。（认真） 外面那些人：…… 第130章 捡猫猫 希尔诺今早起床时, 觉得浑身舒坦。 他做了个美梦。梦中他独自生活多年，某天在路边遇上了只流浪猫。猫猫小小的，可怜兮兮, 一看就是经常挨饿受冻。 他每回下班回家时，都会遇上那只小猫。 只要路边传来窸窣的声响，紧接着希尔诺学着猫咪叫一声, 小小的黑猫就会从灌木丛中伸出脑袋, 呆呆望着他。 希尔诺不是没见过流浪猫，但没见过这么可怜这么惹人心疼的小猫，更别说绝大多数小动物见了他就跑。 他每天开始在身上带做好的猫饭——要知道, 他自己都不会给自己做饭吃呢——蹲在角落里看着小猫吃得斯文而优雅。 这只小猫很娇气, 不肯吃碗里的东西，只吃他手心的食物。怪不得这么瘦弱。 希尔诺于是耐心地伸出手，等着小猫一点点舔干净掌心，再放上去新的一点。 小猫吃东西实在太慢，他们每天傍晚都会这么腻歪上一段时间, 希尔诺有时甚至怀疑猫咪是不是故意吃这么慢的。 应该是多心了，这么呆呆的小猫咪，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一个月后, 希尔诺觉得小猫已经熟悉了他的气味, 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一麻袋将猫咪绑架回家。 小猫安安静静，一路上动也不动，希尔诺怕它吓坏了, 在屋子里搭了个阴暗的小窝, 将小猫从麻袋里放出来。 他此前查阅了丰富的资料, 新绑架……不对, 是新捡到的流浪猫会不适应陌生环境，得放它独自一猫待一段时间。 猫猫确实很害怕，连小窝都没法让它安心下来，一个劲地黏着他的掌心，要他揉揉哄哄。 希尔诺那几天里走着坐着都把猫咪捧在掌心、抱在怀里，每天说着“我们往后会一直一起生活”、“不会抛弃你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不知道猫咪听不听得懂，但每回这么说，小猫缠着他手腕的尾巴，便会绕得更用力。 希尔诺想，看来网友们的经验也不全对，有的小猫咪害怕时就是需要多亲亲，多抱抱。 一周后，确认小猫适应了他的家，希尔诺准备好一切用具，打算给脏兮兮的小猫洗澡。 瘦瘦小小的猫咪浸在池子里，一个劲地黏着他的手掌，不肯松开丝毫，甚至想把爪子也都扒上来。 希尔诺亲吻着小爪子，哄着说：“洗干净后，我们就可以睡在一起啦。” 神奇的是，小黑猫仿佛果真听懂了，乖乖地躺下去，睁着深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 希尔诺把小猫全身上下都揉遍了，就连小猫咪的隐私位置都没放过。 小猫没挠他，只幽幽地盯着他看，小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耻——天知道他是怎么从猫咪的脸上看出羞耻的情绪。 洗过澡后，脏兮兮的小黑猫变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睡觉时会钻入他的颈窝处，并用尾巴缠着他放在枕上的手腕。 希尔诺出门时喜欢把它顶在头上，或者托在肩头。 梦境中，年轻的孩子们喊他老师，说老师竟然开始养宠物了，好可爱的猫猫。 有的孩子想要摸摸猫猫，被猫猫板着小脸拒绝了。 希尔诺隔着衣服摸着钻入他胸口里的小猫，更加心疼。小猫一定是流浪时期受尽了欺负，才不肯与别人接触。 没关系，今后他会一直养着它的。 他们一起生活了一年，期间希尔诺从没想过给猫猫取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猫本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天晚上，他照例靠在床上坐着，将小猫放在他的小腹上，一起做着睡前的游戏。 揉着小猫的柔软耳朵，希尔诺想起来件事，笑着说：“我才知道绝育对猫咪的身体有好处，明天我就带你去绝育。” 柔软的小猫咪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再次用那种幽幽的眼神看着他。 希尔诺感觉掌心间的小猫似乎变大了一点，越变越大…… 到最后，希尔诺被压在床上，被变成人形的小猫咪揉遍了全身。 “还绝育吗？嗯？”熟悉的深蓝色眼睛凑得很近。 他被对方捏在手心里，呜咽了一个晚上…… 醒来时，希尔诺当然便知道了梦中小猫的名字。 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竟然真的在梦里把尤珈老师当成猫猫揉来揉去。 这是第几次做有关于尤珈老师的梦了？什么时候才能美梦成真啊…… 希尔诺努努嘴，掀开被子打算换衣服，突然发现身上的这套睡衣不是常穿的那套。 昨晚上的记忆窜开了阀口，一股脑地往头顶上冲，把他冲得晕晕乎乎、面红耳赤。 怪不得久违地做了这样的梦。 身上很清爽，老师是不是还给他洗澡了？他真的被尤珈老师揉遍了身体……为什么当时他没有醒着啊！ 希尔诺觉得自己错过了近年来可能是最大的机会，那可是尤珈老师亲自给他洗的澡！亲自！ 希尔诺哼哼着走进衣物间给自己选好衣服，只穿了内里的几件，至于繁复的外套和饰品则通通挂在手臂上，登登登下楼要尤珈老师给他弄好。 尤珈老师给他准备的衣服越来越充满设计感，简单来说就是不好穿。希尔诺自己也倾向于挑选衣物间里复杂的服饰，这样子他便有充足的理由让尤珈老师亲自上手。 奇怪的是，今天的尤珈老师没有坐在餐桌上，也没有出现在厨房里。希尔诺回去敲了敲对方卧室的门，无人应声。 “老师，我进房间了哦。” 希尔诺等了会儿，推开卧室的门。没有人。床上很整洁，似乎一晚上没人躺上去。 他抿起嘴，打开了通讯，拨不通。尤珈老师把通讯关闭了，也许在忙什么要紧的事情。 昨天晚上一反常态地主动和他亲昵，坦荡得让人心痒痒，还给他洗澡。今天早上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老师真是…… 本来还暗暗期待着以后能不能多玩点昨天那样的互动，希尔诺觉得这下子是没指望了。 他抱着沉重的外套回卧室，打算换身轻便的衣服，余光瞥见了床头边的一张纸条。睡醒时太兴奋，都没注意。 希尔诺捏起纸条，上面是熟悉的优雅字迹。 【这几天我会很忙，没有时间陪你。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找梅纳德，他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希尔诺盯着字迹一会儿，脑海里回忆着尤珈老师这几天的异常。 他很听话地拨通了梅纳德老师的通讯。 “您好，我想询问尤珈老师现在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不能再把这种样子给希尔诺看到。 希尔诺：） ———— 这里放一下对if线师徒身份颠倒的想法，应该会在正文完结后开个if线番外，写个小几万字。 1 未来整番外if线的时候，我一定要找个理由把他俩关小木屋同居一段时间。 边境出现大问题了，希尔诺当然要去处理，处理着处理着就被耽搁在那里，和他的学生住了几周，这太正常不过了。（） 但仔细想想，估计到时候也会是尤珈照顾希尔诺。希尔诺大概就是那种每天吃食堂的人，学做饭什么的不可能，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尤珈也会很开心，亲手把老师养得白白胖胖，甚至还会担忧地想，老师太瘦了，想每天捏一捏肉，看看有没有长多一点，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 希尔诺也会逐渐感觉到错位感，明明自己才是前辈，但除了魔法之外，日常起居都是自己的学生在照顾自己，感觉在生活中自己像个笨蛋一样。 直到某一天，尤珈说：老师，您该不会不知道，同性之间也可以做吧？ 希尔诺：？？？ 2 想了想，如果是if线。 希尔诺就不会患得患失，相反在与尤珈相处时，会游刃有余非常轻松。 不过脑子里没有爱情这根弦，没有人点拨就意识不到，只会觉得自家的徒弟好可爱好棒。 作为前辈，他会很轻松看出尤珈别扭冷漠的外表下，脆弱缺爱的心。 徒弟好像有点脆弱？ 那就要多rua一rua，让他知道他超棒超值得! 每天都是大力夸夸尤珈。 尤珈呢，活了二十年哪见过这阵仗。 哪怕是一起长大亲如家人的发小，也总是和自己互损，从没感受过这种真挚直白的情感。 这辈子没成为阴郁emo怪，但成了实打实的傲娇。 特别喜欢黏着希尔诺老师，但不会直接表明，而是悄悄地呆在旁边，假装自己是路过是随便坐下。 而希尔诺呢，也会看出来，不点破，保护好徒弟的内心。 照这个状态，感觉他俩相处十年都不会腻，也没谁主动提出爱情这玩意儿。 变故应该是某一次，某个不长眼的家伙（显然是尤珈给对方的称呼）跑来找他老师，想要拜师。 由于希尔诺的身份，一般没谁会主动提出这要求，想都不敢想。 但有尤珈开了先例，大家的心思才活络起来。 原来这位希尔诺也会收徒，希尔诺老师这么好，肯定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拒绝，问一问也不亏嘛。 “哎……尤珈，你想要师弟或者师妹吗？” 希尔诺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想了想，笑着问旁边的徒弟。 至于尤珈，当然醋炸了。 他的老师为什么不能当场回绝!？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7节 老师有了他还不够吗!？ 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优秀的徒弟了! 但老师先问了自己的意见，这让尤珈又被安抚了。 顺毛成功。 回绝当然是回绝了。 但尤珈这时才发现，自己对老师怀有占有欲。 当天夜里，尤珈做了个梦。 第二天早上，迷茫羞耻且震惊。 不过在成为师徒前，也就是在亚弥斯学习的那两年，尤珈肯定还是又狂又毒舌。 每天起床先炸毛，把自己炸成刺猬，再出去到处扎人。 直到遇见希尔诺，嚯地一下把毛发全软下来，期待又紧张胆怯地想让对方摸摸。 毕业后被驯服的流浪猫主动往希尔诺怀里钻，问对方要不要自己。（当然这是希尔诺滤镜中的样子） 希尔诺：!！有小动物愿意靠近我 突然发现，我流师徒关系里，处于老师地位的一方，会是率先心疼对方的人。 这也造成了年上年下的不同相处模式。 3 流浪猫界格言：装模作样几分钟，荣华富贵一辈子。 尤珈：我超懂的。 * if线的尤珈，刚开始应该没那么热情，在希尔诺眼里就是个可怜巴巴的好孩子，又乖又听话，明明很优秀但又很自卑，还会被其他同学排挤，需要他不断地关心。 （其他同学：……） 尤珈深知太廉价的东西反而不会被珍惜，唾手可得的喜欢在心中留不下痕迹。总之就是个很敏感的小孩。 虽然没怎么细想对希尔诺老师的情感，但还是直觉性觉得他不该表现得太主动，必须要让对方自己上钩才行。 尤珈：想约我吃饭？嗯……如果您真的很想，那我可以留给您周末晚上的时间。（提前一周推掉一切安排）（提前一天开始打理头发思考着装）（当天告诉发小他很忙别打扰）（梅纳德：？） 尤珈：毕业后的打算？我又没有其他熟悉的大魔法师，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人给我主动递橄榄枝。（暗示）（疯狂暗示）（无视了马库斯老师的诡异眼神） 希尔诺这个时候看人还是很准的，不过面对尤珈的时候总会戴上厚厚的滤镜，哪怕看出了尤珈喜欢黏在他身边，也仍旧觉得他家小孩就是可可爱爱无辜柔弱的好猫猫。 猫猫发现他三餐很随便，于是主动想给他做爱心餐! 猫猫觉得他太忙了，所以主动想帮他分担工作! 猫猫看他睡觉不安稳，于是给他哼摇篮曲哄他睡觉! 希尔诺：……等一下，谁才是三十多岁的那个来着？ 总之尤珈就是一边说着“老师您这么想的话，那我就陪您吧”，一边默默照顾着希尔诺。 希尔诺一边努力给予尤珈关爱，一边不知不觉被尤珈所照顾着。 活了三十多年，生活中只有魔法、学习以及工作，虽然乐在其中，但总被周围人用怜悯的眼神看待。学生时代还会和朋友们一起，步入社会后也没那么多时间相聚。 他觉得尤珈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就是要多出去玩才行，这样对身心有好处，于是会经常拉着尤珈到处玩到处逛，其实每次最开心的是他自己。 尤珈也发现了希尔诺很喜欢尝试新奇的事物，自己虽然没多少兴趣，但会陪着希尔诺玩，身为后辈却莫名会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对方。 他发现希尔诺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三十多年没有过感情经历，生活空白得和白纸一样。但却并不单纯天真，懂得怎么在人与人之间周旋，无论在遥远的魔法界还是周遭的熟人中都保持着良好的风评，似乎谁都喜欢他，却又留不住他。 这样的希尔诺老师像没拆封的礼物，只等着他来亲自打开。至于他凭什么能留住希尔诺…… 啊，他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学徒而已，没了希尔诺老师的关爱，就会独自在角落里emo，当然要老师亲亲抱抱才行，对吧？ （你俩思路真是一模一样） 第131章 另一面 希尔诺发现, 梅纳德老师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如果换做其他人，他可能会得到“不行，尤珈不希望你这么做”, 或者“太危险了，你要好好呆在家里”。 但梅纳德老师连原因都没问，直接给他甩了个实时定位, 仿佛一个自动回复的机器人客服。 他似乎能想象得到尤珈老师和朋友的相处模式了…… 希尔诺换上了身漆黑的便装, 把长发束成高马尾，从鸭舌帽后边抽出来——哼，老师今天还没给他编辫子, 他拆的时候可心疼了。 默默记在账上, 决计今天晚上要得到双份的晚安吻。 等最后再戴上副黑口罩，希尔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平日风格截然不同的自己，满意点头。 他从衣物间里找了个黑色的挎包，把呼呼大睡的小黑放进去, 锁好门窗，便搭乘着公共交通前往定位所示的方向。 尤珈老师先前喜欢带着他住在远离人群的位置，近段日子却一反常态挑了几个市内繁华的地段。 这几处住所, 老师从前没给他看过。希尔诺怀疑这都是尤珈老师临时买下的。 其中原因, 希尔诺现在已经明白了。 住在大都市中央, 不容易在睡觉时被“练习魔法的失控者”给不明不白杀死——尤其是当你前后左右住着的人都非显即贵时。 至于尤珈老师上个被炸掉的房子……听说爆炸波及到了周围几个显赫住户，而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则是名精神失常的患者，常年住病院的那种。 估计这个新闻得在各大首页持续几周。 有人要为弱势群体发声, 有人要辩驳精神病患者的行为能力, 并呼吁修改律法。 有人要为贵族区的住户们站队, 有人要指责治安管理的失格。 还会有人铿锵质疑, 称这点财产不过贵族们手中九牛一毛，无需普通人心疼。 至于真正的黑手，则隐在后头，谋划着下一次的“意外”。 自从尤珈老师告诉他，要多接触时事新闻，并注意分析背后的真相和发展脉络，希尔诺对舆论的把控越发得心。 把新闻看得越多，他心里头就越生气。尤珈老师的形象已经不能用“误解”来形容了，背后绝对有数不清的人在带节奏。 如何洗清尤珈老师的形象，如何揪出背后那几人，如何施以警告与惩戒……希尔诺心中有了稚嫩的想法，往后随着学习会逐步成形，但把想法落实的前提是——他拥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力。 自己需要尽快成长起来，变得强大，各种意义上的强大……坐在窗边看着倒退的街景，希尔诺对未来开始有了模糊的图形。 到了站，只有他一个人下车，车上乘客均或明或暗打量着他，好奇而敬畏。 希尔诺没在意，他在校园里习惯了这样的视线，没察觉到恶意就没问题。 下车后，面前是一片私家园林，占据了所有视野。正门处有金色大字浮在高空中，尽显张扬。 希尔诺提了提肩头的小挎包，小声对着包中的黑猫叮嘱：“待会儿不可以随便乱跑，要保持安静。” 他没打算掺和进尤珈老师正在做的事情，免得给老师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面对着什么样的人和事，受了多少委屈。 他不问，老师不会说。他问了，老师会扯开话题。 尤珈老师只会硬着嘴说“我很好”，哪怕昨天的状态差成那样。 走了没多远，遇到了两名看守的魔法师。 希尔诺打算如实讲述他作为学徒的身份。既然尤珈老师在这里，他这个学徒没理由不能进去。 至于危险……梅纳德老师放心地让他来了，那就不会有危险。希尔诺相信梅纳德老师，因为尤珈老师说过，梅纳德老师可以相信，很靠谱。 希尔诺刚摘下口罩，还没来得及出示学徒证，就见到两名严肃的守卫看他一眼，便毕恭毕敬地后退半步，收回法杖，作出请进的手势。 ……尤珈老师的名头这么大吗？连他这个学徒都被记住脸了？ 希尔诺茫然走进去——面上当然还是冷静稳重——回忆着旅途中的见闻，越发困惑。 他和尤珈老师游历遍世界，也没谁认出了尤珈老师。大概不会有人相信传闻里强大恐怖的黑魔法师，私下里竟然这如此年轻，如此深入人群。 希尔诺有理由怀疑，尤珈老师在大众印象里，是个活了一百乃至两百多年、不修边幅、整天把自己裹在黑袍子里、研究危险魔法的刻薄老头。 尤珈老师具体的资料当然好好地公开着，但没谁愿意去动动手指翻阅查证，不然那些谣言不至于沸沸扬扬。 就凭老师这张脸，但凡传阅出去了，绝对能够吸引一波“站队者”，一群愿意为老师摇旗呐喊的“平反者”。 “三观跟着五官走”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想来也有这个原因，老师的外貌在公共平台被不约而同压了下来，方便他们做各种事。 希尔诺觉得自己的思想越发阴暗了，开始把人想得很坏，置身事外地评价一个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这样不好，需要改正。他反思着。 踏着被阳光熏暖的蜿蜒白石路，听着喷泉从一座座艺术雕塑喷出叮咚响，希尔诺不急不缓走到主宅正门。 他没想到老师今天去的是这种地方，有些后悔服装的选择，感觉一身便装似乎不合礼数。 怪不得昨天晚上，尤珈老师穿得很华丽。 嗯，这样的尤珈老师坐在价值不菲的软椅上，轻声对他施下一道道命令，冷硬而矜贵…… 希尔诺承认尤珈老师的手法很好，但让他被刺激得难耐的，不只是那双漂亮的手。 刚想轻叩门，厚重的大门便兀自向内推开，脚下嵌花的黑水晶地砖闪烁着向前延伸。 希尔诺内心感慨着大户人家的气派，一只脚踏上洁净黑砖，眼前霎时灯火通明。 两队精巧拟人的魔法人偶恭敬弯腰，欢迎着他的到来。 希尔诺点点头，礼貌回应着，又问起尤珈老师的位置，直白而干脆。 为首管家做派的人偶上前来，将他往里处引。 宽阔室内金碧辉煌，希尔诺边走边仰望长廊上的画像，特殊颜料绘制的人物冲他眨眼，冲他微笑，宛如长辈看待小辈。 还挺平易近人。希尔诺想。 走上几道盘旋的阶梯，绕过几条低垂的帷幕，看过几座珍稀的室内盆景，希尔诺被领到一间房前。 “他就在里面？我可以进去吗？”希尔诺问。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8节 魔法人偶做工精致，形似真人，脸庞自然，唯独没有尤珈老师的那些灵动，看起来智商不算高。 不知是内部的法阵技术不够，还是魔力的供应不足。 至少这么个问题，人偶便呆了有几秒，才点头：“您请进。” 希尔诺扣了门，无人答应。 轻蹙眉思索片刻，便尝试推开。没锁。 里头似乎是待客厅。为什么待客厅会藏在这么隐蔽的位置？ 希尔诺抬脚进去，轻声带上门。 映入眼帘的场景仍旧无人，只不过更里侧传来隐隐的哭声。 ……老师被欺负哭了？ 他的心刚下意识提上来，便很快松下。这不是尤珈老师的声音，再说老师哭起来很安静，只是默默地红起眼角和眼尾，再往下渗出点“生理性的水”。 嗯，那才不是“流眼泪”。 希尔诺有些好笑地勾起嘴角，更放轻了脚步往里头走。 没有房屋主人的允许擅自进入当然不礼貌，打搅别人正事的谈话更加不可以，但这世上没有哪个“正事”是会引来哭声的……还哭得这么惨，这么撕心裂肺。 希尔诺觉得他该去看看情况，现在哭的可怜人不是尤珈老师，说不准下一个就是了。 莫名的，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房屋的主人挥舞着小皮鞭，挨个训着面前的一排人。 这一排人中就有着他可怜的尤珈老师，正委委屈屈地等待他来救助。 当然，强大如尤珈老师自然不需要外力帮忙，但跟了老师这么久，希尔诺也差不多摸清了对方的脾气。 ——有人要欺负我？可以。要欺负希尔诺？滚。 很可爱，但也让人觉得心疼。 不知道这会儿老师是不是又在受刁难，希尔诺觉得自己上前去的话，也许能让老师坚决地进行反击。 他偷偷摸摸缩着身子，跪在一坛齐腰高的盆景松后头，缓缓露出脑袋，小心张望着。 嗯，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那个哭哭啼啼的人大约与尤珈老师差不多年纪，跪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求饶，脑门上都磕出血印来。 一边求饶一边细数着他自己的罪责，希尔诺听不大清，单几个透露出的词语便令人心惊，觉得这脑袋磕得还不够多。 恐惧，惊慌，后悔，崩溃……浓厚的负面情绪挤压在一张鼻涕带泪的脸，看得人皱眉。 这人身上穿得挺华丽，发型也看出是需花费许多心思打理，身份差不到哪里去……唔，衣服上的图案是不是进门时见过？这是这家的主人？还是家族内的成员？ 希尔诺暗自揣摩着，把视线往这人的前方看去，想见见让他惊惶的对象。 一道熟悉的背影落入视野中央。希尔诺止住了鼻息。 被他所担忧的、想象中受着刁难的尤珈老师，一身华服坐于正位，双腿慵懒交叠，足跟点地。 一只苍白的手垂在扶手边，在纷繁衣物中扎眼而醒目，像大朵鲜花上的一点露珠，晶莹剔透。 这只手轻轻点着扶手，一下，一下。 希尔诺看向了老师侧面的屏风，看见了其上倒映的面容。 画满瑰丽风光的屏风中央，花团锦簇，却比不上尤珈老师艳丽的眉眼。 那张总是冷淡着的脸终于动了，像是含苞盛开，像是冰山融化，露出了尽情的、肆意的、令希尔诺觉得惊艳的笑。 笑得很疯。 配合着脚下跪伏着的身影，配合着耳边痛彻心扉的求饶，希尔诺想到了训狗。 就差条皮鞭了。他心中有道声音说。 希尔诺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半响，咽下道唾沫。 他忽然也想跪坐在地上，被老师用那种眼神看待。 也可以不用跪在地上，直接就趴在尤珈的怀里，如昨晚一样。 ……或者，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 尤珈：忙着欺负别人，脚不离地。 希尔诺：呜呜老师又被欺负了。 ＊ 尤珈：呜呜我是个变态。 希尔诺：好喜欢。（脸红） ＊ 尤珈：想被希尔诺随意摆弄，也想随意摆弄希尔诺。 希尔诺：（觉醒）（有样学样） 第132章 曙光拥海 希尔诺欣赏着眼前的盛宴, 目不转睛。 与尤珈共同呼吸的一片空气中，裹满笑意的空气中，他只看得到对方的背影, 看得到微长的墨色短发垂于后颈间，看得到苍白的一小截后颈端庄束于衣料间。 而在另一个平面，那精雕细琢玲珑剔透的金属质屏风上, 半遮半掩的花海浸透在暮色霭霭中, 亲吻着一张模糊的笑脸。 尤珈的身影恰如画中的幽灵，只在暧昧飘忽的屏风上时隐时现。 屏风上流动的画面把那份笑容变得不真切，偶尔在嘴角缀上一朵花, 偶尔又用傍晚的夕阳在眼尾勾勒上一笔。 这幅画希尔诺曾在艺术鉴赏课上了解过, 是一位大师的绝笔作，是真正的无价之宝，题为：斜阳落海。 画中本无海，暮色垂落于群花间，如同夕阳色油画泼洒于缤纷之海中, 海便从画面中生机盎然地走出。 据说这位大师身份尊贵，却在权势争夺间抛下了一切荣光。弃冠冕，卸华服, 与爱人归隐于山野间、烟火处。 他们的爱得不到家族的认可, 不止因为大师的家族责任, 还因为那位神秘爱人的身份。 据说那是位常年游走于边境线的大魔法师，实力强大却无足以相匹的出身，绝不是良好的婚配人选。 他们说, 若是想和她在一起, 一切的东西都会留给他的幼弟。 于是大师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追求他的艺术, 追求他的生活，追求他的爱之女神。这副画便是他献给她的礼物。 无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无人知道背后的家族姓氏。 或许家族为他们掩去了外界的相扰，只为给他们的诀别送上最后的祝福，又或许只是想遗忘这桩不上台面的丑闻。 当然，多年来更现实的猜测是，编织一段如此浪漫的创作背景，能为这副无价之宝增添更多的光彩，让那花海上的金红斜阳变得更加深沉。 直到二十多年前，这件艺术瑰宝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里，流转于地下黑市中。有人说，大师及他的伴侣遇了难，这在边境并不少见。 人们唏嘘一阵，便遗忘了这段爱情故事。唯有《斜阳落海》因创造者的死亡而被赋予更高的价值，在到达它此生最高的成就时被某位不知名讳的贵人买下。 而后，它便失去了消息，再没人见过。有人猜测，或是大师的家族将它带了回去。 《斜阳落海》是艺术与魔法的顶级结合，画中残阳群花终年舒展，如同有生命般在画框中演绎着它们的共舞。 时间被永久定格在黄昏一刻，却又永恒流传于时间之外。 艺术鉴赏课的教授讲述说，代表迟暮的斜阳奔向象征生机的花海，既是生命的顽强也是对希望的不懈追寻。 “无论从笔触还是从附着的魔力来看，它都像是残卷，理应还有一副与之相应的下卷画作。这么多年来，人们分析它的意象，认为下卷该是黎明的曙光拥抱漆黑的无光之海。可惜，我们看不到了。”教授叹息着。 现在，希尔诺看着这副艺术作品，脑海里已经不记得课上教授所说的花海意象，不记得什么残阳和黎明。 他就觉得，这是一副最伟大的艺术品，因为它倒映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脸，最珍贵的笑。 至少此时此刻，望着那双美丽的异瞳，望着那眼眸中盛满的笑，希尔诺理直气壮认为：这不是艺术还能有什么是艺术呢？ 这就是他对艺术的全部理解。 唯一的遗憾是，尤珈的笑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某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个哭得没他好看的人，一个同样是冰蓝色……哼，这人竟然也是冰蓝色眼睛。 希尔诺心中有股子淡淡的酸涩，这酸味很快发浓，呛得他口干舌燥，哪怕他自知没道理。 尤珈在做正事，在给别人施加惩罚，在逼迫有罪之人供出这么多年来的恶劣行径。 希尔诺啊希尔诺，你要分得清场合，尤珈的心情不好，你却在这里想些不该想的事情……希尔诺在心底里点着他自己的脑袋，就像每次尤珈轻轻教训他一样。 他这会儿才发现，方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心底里直呼某人的名字，没加上什么碍事的“老师”称谓。 什么时候才能够光明正大叫那个人的名字……停停停，尤珈老师的心情不好，不要再想这些了。 希尔诺晃晃脑袋，把不干净的想法一次性通通轰出去，开始静下心来想正事。 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对着老师想七想八的，他是来看看他的小猫一只猫在外有没有受欺负，需不需要他亲自抱回家，再给予温柔的安抚。 现在看来，他的猫猫确实受欺负了。 尤珈老师在笑，可那笑并不算开怀，笑得又疯又冷——虽然这样很好看。 希尔诺想起来，这几天老师每次回家时都闷闷不乐，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安静休息。 为什么老师不回房睡觉，偏偏要坐在客厅里呢？ 希尔诺当然知道，因为尤珈老师的卧室里可没有他，没有他温柔的按摩和温暖的拥抱。 尤珈老师从来不会主动说想要什么，像是从小得不到关爱的孩子，明白哪怕说出需求也得不到满足，甚至会得到恶意的嘲讽或是打压。 于是沉默着放弃着，永远把“想要”藏在心底里，觉得说出口就输了，就会被拿走想要的东西。 孤儿院……希尔诺不知道尤珈老师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小时候的尤珈老师是否和现在一样。 总是摆出副冷酷的样子面对别人，像是谁靠近都要挠一把，把别人都赶走……但猫猫是乖猫猫，从来不会主动挠人，只有猫猫自己被欺负的份。 只有在想要保护别人的时候，才会害怕地伸出爪子挠一挠坏人。 但猫猫不喜欢这种感觉，猫猫恐惧伤害人的感觉。猫猫很爱干净，不会喜欢爪子上沾染的血腥。猫猫觉得恶心，猫猫在害怕。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79节 尤珈老师，他不喜欢这样子。 ——我好像，做错事了。 希尔诺呆呆地看着那张很疯的笑，尝到了嘴角的咸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哭了。 似乎安静哭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1 黎明的曙光拥抱漆黑的无光之海。 画的下卷，由下一代演绎。 2 尤珈：你要叫我老师。 希尔诺：可我想直呼您的名字。 ＊ 尤珈：希尔诺，我们现在是平等的，你不必…… 希尔诺：老师~老师~尤珈老师~ ———— 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33章 保护 希尔诺心中突然产生了个想法, 这想法一经萌发便难以抑制地疯狂生长，哪怕上头漆黑狭小，暗无天日, 没有开花的可能。 他想见见小时候的尤珈老师，想亲自见证老师的全部过去，想拥抱过去的小小的尤珈老师。 老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 老师小时候学会保护他自己了吗？ 老师最开始也会这样倔强地不肯哭出来吗…… 尤珈老师不像他那么爱哭, 希尔诺却想看老师在他面前哭出来, 无关欲想，无关情念，仅仅是想要给予老师一个怀抱。 告诉对方, 在自己这里可以安心地哭出来, 可以做老师自己，可以不用时时刻刻绷紧神经。 ……所以，现在应该上前去告诉尤珈老师，自己看到了全过程，并仍然很喜爱这样的尤珈老师, 让对方不要抵触自己？ 还是应该悄悄地退回去，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以免刺激到老师的内心？ 希尔诺拿不定主意。 ——他害怕了。 他以为主动示弱, 主动寻求庇护, 尤珈老师便能打起精神去反击，去清理干净那些常年嗡鸣于周身的蚊虫，获得干净安宁的环境。 尤珈老师确实如他所说做了, 但老师很痛苦, 老师不开心。 尤珈老师不喜欢拍苍蝇的触感, 但仍然捏着鼻子去做, 哪怕心理状况因此更加不稳定，所有一切只为了保护他。 他做错了。他不该这样。 想要保护尤珈老师，不能够让老师亲自出手，这只会让老师更加难受。 希尔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尤珈老师常年不理会周遭的叮咬。对老师来说，哪怕只是一个视线的接触，一次短暂的会谈，都是对心理的折磨。 尤珈老师还没有构建出足够的能力，去正确接触人群；而他却强行推着老师往前走，要老师直接去触摸肮脏的一面。 这样不对，这样不行，这样会毁了老师。 他要保护尤珈老师，需要走别的路径。 希尔诺脸上仍旧挂着泪水，一双冰蓝色眼睛却异常冷静，他的视线落在尤珈身上，落在地上跪伏之人身上，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他首先要做的，是切断尤珈老师与外界的接触，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供老师休息。 尤珈老师身兼数个要职，肯定不能够突然消失，所谓的“小黑屋”无法实现，再说静止的死水对鱼缸里的鱼儿也不好。 过去一个月的旅途给了希尔诺灵感。那段时间里，尤珈老师的心理状况不错，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证明这是一条可行的路。 找块自然人文环境不错的位置，将老师养在和谐的氛围里，远离污染，切除污染，循序渐进地用清水喂养……如此一来，那些泥沙便能够缓缓吐出，他便能够得到一个身心健康的尤珈老师。 那块位置需要远离魔法界的中心旋涡，最好谁也不知道尤珈老师的名字，不会有任何人冷不丁说些“大魔法师尤珈”的谣言。 那块位置需要有一定数量的居民，且社区氛围需要足够优良，以便他慢慢带着尤珈老师重新融入人群。 那块位置的自然风景需要能开阔心情，不能常年阴雨，不能过于幽静，最好终年阳光明媚、气候宜人。 希尔诺在心底罗列出种种需求，回忆着旅途上几个可选的地段……还不够，以后可以多与尤珈老师出任务，多实地考察不同的地方。 他开始感激五年级时与科伦娜老师的频繁交流，这段宝贵的经历给予了他相当多的心理知识，至少在面对尤珈老师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至于如何切断污染…… 以他目前的能力和身份，只能施行短暂的切除。他最大的倚仗便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学徒身份，以及尤珈老师的全然信任。 只要老师的一切工作日程都经由他的手亲自“过滤”，自然不会有任何的脏污沾染上来。 希尔诺有把握从尤珈手中拿到这份越界的权利，但却没把握服众，这是唯一的麻烦。 到头来又得仰仗尤珈老师的威慑力……不行，得尽快让他这个学徒也成为一种不好惹的存在。 这同样也是能一劳永逸、永久根治的方法：唯有他亲自把那些人全部打压下去，实力与权力双管齐下，让任何人都无法生出一丁点小心思。 绝对的实力他有信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权力…… 需要能堵住所有人嘴的权力，需要不止停留于魔法界的权力，需要世界上任何人提起尤珈老师，都用仰望敬佩目光的权力…… ——也许，他需要多接触些人，各种各样的人，他原本不愿意来往的人。 希尔诺略微扇动睫毛，将这份心思暂且压下来，压在冰蓝色清澈眼眸中。 在尤珈老师面前，他要始终保持轻快与明亮，让老师觉得舒心，觉得和他呆在一起是一种放松和享受。 私心点说，他并不想失去这份喜欢。要保护好尤珈，要尤珈仍旧喜欢他，他很贪心，两个都要。除非实在到两难境地…… 耳边是尤珈老师轻哼着在说话，慵懒优雅，像是只矜贵的猫。但猫猫说出口的话并不友善，一句带一刺，刺得地上那人面目扭曲而痛苦。 这样的语调挺好听，可惜尤珈老师不会愿意对他使用。老师待他总是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把他弄伤，或是把他推开。 如果想要让老师放开一点，对他展现全部的姿态，肯定不能来硬的，得来软的……嗯，昨晚上是个不错的案例。 老师不愿意真正伤害他，那换一种方式的“欺负”总可以吧？ 当然，不能指望尤珈老师主动，还得是他亲自撒娇，亲自索要，慢慢让老师习惯并上瘾。 胆小的猫猫刚开始肯定会内疚，哪怕当时如何兴奋，事后也会缩在角落里紧张地盯着他。不敢直面他，又害怕他真的跑掉。 没关系，多来几次就可以了。直到让猫猫发觉，原来扒挠他也不会被讨厌，不会被抛弃。 ……自己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事情了。 希尔诺无奈又戳了戳额头，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不要一天到晚馋人家身体，还一边馋一边理直气壮地找理由。 他反思着反思着，突然发觉耳边的声音静了许多，似乎有一阵时间没听到那道好听的声音了。 希尔诺困惑抬头，就见到他心心念念、想了几百道的主人公，正站在他面前，虽居高临下却一点气势也没有，还不如方才坐在椅子上的样子。 尤珈老师抓住了他这个偷看的小老鼠，并且似乎被小老鼠吓得呆住了，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碰一下。 是直面老师，还是悄悄走掉？现在倒是不用选择了。 希尔诺冷静站起身，首先牵住了对方的手，防止某人又一次跑掉。 作者有话要说： 1 希尔诺，真心实意地思考过小黑屋计划，并神奇地不带入丝毫杂念。 希尔诺：什么小黑屋？你们都没有养过家猫吗？小猫干净的爪子踏到外面的地上会变脏的，猫猫还会被坏人吓出应激！（认真） 2 尤珈，本文贯彻始终的究极渔夫，擅长钓鱼，且只会钓一种学名为“希尔诺”的鱼。 尤珈：要追上我的话，你要变强哦。 尤珈：要保护我的话，你要变强哦。 哪怕画风逐渐变得呆呆的、柔弱的、可怜兮兮的、好像完全控不住场的，哪怕从坐在岸上挑逗湖下鱼的渔夫，变成了鱼鱼嘴里的食物，他还在钓！（并钓得很成功 第134章 害怕 “希尔诺……你, 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尤珈老师慢吞吞地说，似乎一点点找回了理智。 今天自己的打扮确实和往常不一样。黑衣黑裤，轻薄而束身, 无论是袖口还是脚裸处都缩得紧，扣着金属制皮带。硬邦邦的登山靴感觉可以一口气越野几公里。 这身着装自然是为了潜行而做准备，适当时候甚至能当街爬外墙、跳高楼、钻地道……咳, 总之很方便行动。 他甚至还扎了个高马尾, 长长的白发垂落至背后，也不知道尤珈老师看见没有，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他格外帅气。 希尔诺还是有些小紧张, 担心自己被当做非主流穿搭的叛逆小孩。毕竟, 他的“家长”审美一向不错。 “好看吗？”他问。 “好看。”老师说着，脸上仍是往日平淡的样子，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刚才还对着别人笑靥如花，现在站自己面前却一本正经，连微笑都不给。在他面前笑又不会少块肉, 真小气。 希尔诺内心嘟哝着，一双眼睛却狐疑地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想找出些不寻常之处。 尤珈老师变频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仿佛刚才看到的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要不是旁边地上某个狼狈的人没法直接消失, 希尔诺怀疑老师甚至会无辜至极地说：“刚才什么也没有呀, 希尔诺你是不是看错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0节 老师就是这么爱装……所以，现在的尤珈老师，和方才的尤珈老师, 到底哪一个才是表演, 哪一个才是真实？ 希尔诺抿起嘴, 又开始酝酿起淡淡的纠结。 但这次他没酝酿成功便被打断, 因为尤珈老师伸手绕到他脑后，拨开了鸭舌帽的暗扣，给他轻轻取下。 直至闷在脑门上的布料褪下，希尔诺才后知后觉感受出方才浸出的薄汗，以及重新接触空气后，皮肤所品尝到的清爽与惬意。 四月尾的时节，空气不算闷热。但希尔诺一路走了不少，晒了不少，更何况整个人都包裹在漆黑的“包装袋”里，被帽子压住的发际线带着细密水痕。 冰凉的指腹为他擦拭去这点水，尤珈老师似乎在为他拨弄整齐两颊的碎发，眼神专注。 随后，老师又托起他的辫子——由于帽子的挤压与路途的颠簸，已经颇为松散的马尾辫——解开绳结，手指作梳，细细拢好不安分的散发，为他重新扎好一条紧密的高马尾。 希尔诺一直觉得老师的手很神奇，无论给他编何种复杂的发型，都从来不会引起头皮的疼痛。要知道，他今天自己扎头发时，总觉得笨拙的手指在虐待可怜的头皮。 嗯，那今天早上尤珈老师没给他编辫子的事情，就此揭过了。现在的马尾辫就是补偿，他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老师。 “走吧，我们回家。”尤珈老师牵着他，挡住了地上某个人的视线。 家，老师说出了“家”这个词语。多好，他的可爱猫猫已经有了顾家的苗头，知道自己回家，不会到处乱跑。 希尔诺心情愈发好起来，乖乖地跟着往门外走，不去计较猫猫擅自离家的事情。 尤珈老师在转移话题，在掩饰不自然，在试图让他别提方才的情景。既然如此，希尔诺也不会执着地去追问。 他需要全方位了解老师，但不必逼迫对方亲口诉说，这样强硬的态度不适合他脆弱的老师。尤珈老师更需要温和一些的保护。 了解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比如私下中调查资料，再比如询问对方周边的亲朋好友。 ——有时候，某些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也能提供意想不到的惊喜。 出门时，希尔诺走慢了一小步，余光瞥向地上某个人。 那人脸上的色彩挺多，劫后逢生的喜悦，悔不当初的遗恨，恐惧惊惶的后遗症，以及……与他对上视线后，那双冰蓝色眼睛中透露出的震惊与恍然大悟。 那人认识他，可他不认识对方。或许，相认的不是他，而是他这双相似的眼睛。 希尔诺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合上了门，把这件事记下来，压在心头。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头已然压住许多事物，可他并不觉得沉重。 有尤珈老师在身边，希尔诺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担忧的。对方就像是一把厚实的伞，永远会为他遮风避雨。 哪怕这把伞的骨架生了些许的锈迹，似乎再过不久就会被风吹跑，被雨打破。 哪怕希尔诺现如今怜惜伞的脆弱，想要小心翼翼将其收好，拥在怀里，免得磨损伞面上美丽的花纹。 伞撑开时巨大伟岸的姿态永远印在他的脑海里。哪怕往后风中雨中，伞都再无机会舒展开来，也将成为他的护身符，伴他如影随形。 他会修复好伞的骨与面，让它重新成为一把漂亮的、精致的伞。他带着它出门时，会接受到所有人的惊叹：这真是一把好看的伞。 与尤珈老师牵着手走过长廊，再度望向那一幅幅肖像画，再度迎上那一张张笑容，和蔼的温柔的笑容，希尔诺比先前多了一丝体悟。 他看着其中几双浅浅的蓝眼睛，了然了某些事情，关乎他自身的事情。 至于具体的细节，则需要再做仔细调查。 尤珈老师此行显然是为了他，甚至都不敢与他具体多说些什么。 要知道，就连先前那些人的“犯罪名单”，老师都一五一十仔细告诉了他，让他心中有数，以便将来利用好这些信息。 唯独这里，是尤珈老师没说过的地方。唯独刚才那个人，尤珈老师甚至挡住了视线，连最习惯的“鸵鸟式逃跑”都没有，急匆匆地便领着他走。 嗯……因为害怕失去他吗？ 尤珈老师有了私心，想要留下他，甚至不过问他的意见，没有说出什么“希尔诺喜欢就好”这种让人生气的话——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情。 晚上，希尔诺看着洗漱完毕走出的尤珈老师，直直霸占了路中央的位置，理直气壮道：“加上昨天的，今天我需要两个晚安吻才行。” 对方被温热水汽暖化的眼睛，有着踌躇与犹豫，似乎在浴室里思考了许久，打算与自己托出些什么，最深处藏着点害怕与紧张。 希尔诺全当没看见，反正今天他需要两个晚安吻，少一个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尤珈老师昨天让我站着说话，还让我站了整整三分钟，今天早晨不告而别，还不给我扎头发。我是一个可怜的失去了老师爱的人，这种天大的委屈已经不能够用一个晚安吻哄好了，老师甚至昨晚也没给我晚安吻。但没办法，谁让我心疼老师呢，只要有两个晚安吻，我还是原谅他了。 被提溜着加班熬得神志不清、从早到晚站在坩埚前记录数据、天天与科研狂导师互相甩锅、彼此伤害的默文：？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35章 家人 这群人的这种伎俩, 尤珈曾体会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似乎是在几年前，水母事件后，某天他又接触到了那类人。 他以为又会遭受某种算计或威胁, 但没有，通通没有，那人抬手便是一通温情的诉说, 称他是走失多年的家人。 家人？ 尤珈嗤笑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 便很慢很慢地消散下去，整个人呆住了。 他原来还有家人，他的家人来找他了。他的父母还健在吗？他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 克里斯托弗的前车之鉴, 被他遗忘在了后头。 倒也不是有多期待, 就是想见一见他们而已。尤珈如此想着，跟随对方走了。 蠢，太蠢了，世界上竟然有他这样蠢的人。 那时的他简直像中了蛊，傻傻地便抱着天真的想法被骗走, 被设计。 他被关到地牢中，据说能够极大限制魔法师能力的地牢，据说十个大魔法师加起来也轰不开一丝地皮的地牢。 那人说, 血脉鉴定是伪造的, 故事也是瞎编的——但也有让谎言成真的方法, 比如签订下血契。 成为他们的走狗，为他们所用，永远庇护他们, 并替他们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杀掉些碍事的人, 背些“影响不大”的黑锅, 帮家族恢复昔日的荣光，让家族的图腾飘扬在最崇高的位置。 作为交换，他们将给予他荣华富贵，给予出身卑微的他一个荣耀尊贵的身份。 他的法杖被没收了，他的双手被拷住，他始终沉默地闭着眼睛。 他在害怕，但并不是害怕面前的人，并不是害怕所谓的威胁。 但对方显然会错了意思，把沉默当做畏惧，把犹豫当做臣服，傲然等待他的回答，并又补了些话，添了把火，打算刺激他，逼他就范。 尤珈从来觉得，他自己还是很了解自己的。 比如他吃软不吃硬，比如他受不了太强硬的心理刺激，比如他脑海里害怕的那件想象，很快就成了真。 他回过神来时，那据说坚不可摧的地牢被夷为平地，字面意义上的平地。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消失了，先前说话的人，连同周围的土地一起。 唯有他脚下一寸还算完好，手腕上的手铐也还恪守着职责。 这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刚才也没有施加魔法。 只不过是……有个怪物吞噬了这片区域的空间。 梅纳德找到他时，已是三天后。对方没说什么，帮他松开禁锢，只问他是否需要喝水。 他没说话。 等他从那种状态后恢复过来，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 镜子里，全黑的双眼也恢复成了一蓝一灰的样子。 这象征着耻辱与罪孽的异瞳，竟在这时候给了他安心，真可笑。 他摸上镜子中那只灰眼，那雾蒙蒙的看不清的灰色。 这是他第一次失控，第一次压制不住“那个东西”。 不过事情不算太坏，有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把他抓到了无人的偏远地带，那场“吞噬”因而未能波及无辜人。 第二个好消息，陪伴他许久的法杖，马库斯老师留给他的法杖，被没收到了某个家族成员的小金库里，没被一起销毁。 第三个好消息，那个家族的其余人被他这通动静吓破了胆，连夜将家族绝大多数财富转移至他名下，其余人拆分成几个小家庭，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只为保全小命。 所谓的昔日荣光，所谓的辉煌与复兴，在他们捏紧的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最后则是半好半坏的一则消息，不知是算好算坏的后续发展。 他这会儿算是真正在暗地里出了名，但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记下了他的名字，不愿再做招惹。 之所以是暗地里，当然因为明面上这事得压下来。庞大的家族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强大的魔法师瞬间便可毁灭一城池……这可不兴说。 他们还在进行着持续百年的权位斗争，任何可能成为决定性因素的东西都很危险。要么为自己人所用，要么干脆毁了，谁都不可以抢夺。 可惜，没人敢做这个炮灰，来上前触他的霉头。一城之占地面积的大空洞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想让自己人跟上后步。 好在，“大魔法师尤珈是个醉心于魔法的人，对世俗权力没兴趣”。他们观察了段时间，便默契地共同无视了他的存在，继续愉快地内斗。 即便如此，他的生活也没好多少。 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是少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虫子都是阴沟里的小角色，听不到真正的风声雨声，看不到偌大的实力差距，只会自不量力地乱吠。 这之中获利最大的是谁呢？是克里斯托弗，呵。 有了他的威名，克里斯托弗的委员会算是真正有了保障，完全称得上躺赢。 这老家伙当然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那样巨大的破坏毕竟非常人可以触及。 他连谎话都懒得编，干脆无视了对方，留老家伙一人独自揣测。 总不过就是当初的冥界气息改变了身体，增强了魔法力量，让他得以“力大飞砖”……克里斯托弗多半会往这上面猜测。 他早就说过，这个已“白魔法失格”的家伙，根本算不上多优秀的白魔法师，看不到灵魂更深层的东西。 那老家伙要是知道……尤珈冷笑了声，怜悯地瞥了对方一眼，便离开了。 自那之后，他变得愈发沉默。他需要保持平和的内心，绝对不能再失控。 他是一枚行走的炸弹，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自己给自己拴上绳子，一个不留神便会打开了引爆的装置，带着整个世界的人陪葬。 所以说，他早该死了。为了被他害死的人，和也许在未来会被他害死的人。 尤珈揉了揉酸涩疲倦的眼角，把这股不知多少次再度浮现上来的自毁欲压下去。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1节 希尔诺还需要他，他还不能死。 给沉睡的希尔诺留了张便条，犹豫了下在对方的额角轻点上一吻，他便离开家去找某些人算账。 这么些年，他都没有理会过那些恶意，他怕他一理会就过了头，醒来后坐在无边的空无大地里，寂寥无声。 但希尔诺需要他去处理麻烦。没问题，他可以做到。 与他会面的人是这个家族的旁系成员，没多少话语权，这几年倒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这样的人还敢盯上希尔诺，未免太看不起他这个“监护人”了。 令尤珈意外的是，这人坐下后竟真的一脸谄媚地想攀上交情，表示滴水血缘也是血缘，称当初那孩子无父无母，流落在外令人不忍心。 “我虽然和那孩子隔得有些远，但也算同族。由我出面，便可以带他去与其叔父相认。您知道的，那位至今未娶，如果得知他的兄长还有血脉存下……” 尤珈只觉得发懵，所有准备好的警告通通成了滑稽的笑话，而他就是舞台上最可笑的小丑。 ——希尔诺真的有家人啊。 也对，不是谁都和他一样，至今没有亲戚认领，仿佛天生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希尔诺一定会很开心的。希尔诺不是很想要家人吗？他真正的有血脉关系的家人来找他了。 那是希尔诺的叔父，是希尔诺父亲的兄弟。 那人的名字大到尤珈都听过，是这养蛊一样的权势斗争中存活至今的人物，没上过他的黑名单，手上很干净，但不蠢，懂得韬光养晦。 这样的人至今没有亲生孩子，一定会把希尔诺宠得很好。希尔诺会得到他真正的姓氏，获得尊贵的身份，并且不必担心某天突然死亡。 看看，面前这人也是冰蓝色眼睛，怪不得，怪不得。 尤珈感觉自己浑身在发冷，对面那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魔鬼的低语。 “对了，您看这副画，这便是那孩子父亲的亲笔画作。在下没什么能送的，只能送上这幅画以表诚意。您知道的，我们毕竟是亲戚，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嘛……” 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眼前在发白，一切的线条都混乱抖动着，抖出了彩色的立体残影。 尤珈觉得自己大概要昏过去了，但在昏过去前，一句话让眼前的景象重新定住。 “那孩子是叫希尔诺对吧？我还没见过他的样子。如果与他的父母确实相像的话，这个年纪他大概能收获许多少女的芳心。您看，我这里还有几个联姻的选择，如果可以，希望您在他叔父面前多说两句……” 这人终于暴露了内心的小心思，打算借着这东风离主家更近一步。 他没想到的是，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强大魔法师突然一改沉默的姿态，稍显神经质地笑了笑。 “联姻？”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我已经想要和希尔诺在一起了，但希尔诺不会想和我在一起了。他将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选择。我明白，我是时候退场了，很快了。我懂，我都懂。先让我发个病，我马上就把自己打包离开。 为了保护好尤珈、建立两个人的温馨家庭，每天加油奋斗的希尔诺：？ 第136章 您属于我 希尔诺时常猜测, 尤珈老师的心理活动远比看上去要丰富得多，至少绝没有第一印象那般沉稳、高冷。 比如现在。 尤珈老师在听到“两个晚安吻”的要求后，那一双盛满焦虑与担忧的眼睛, 首先是被打乱了阵脚，陷入茫然无措，而后微不可察地稍亮几分, 似是被给予了奖励。 但这些微的明亮还没来得及维持数秒, 便如风中烛火般，摇曳着忽熄。一同发生变化的，还有预备勾起的嘴角, 很快地垂回日常的弧度, 像是生怕被人捉住了破绽。 尤珈老师黯淡着眼神，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回答：“可以。”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要施加什么酷刑。 显然，在这几个心脏的跳动中，尤珈老师已经自发完成了一圈逻辑严密的闭环，并又自顾自地沉醉于悲伤中, 幻想着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希尔诺重重叹了口气，抓起对方宽松的浴袍衣领，往下一扯让那张脸被迫离得更近。 解释什么？不需要解释。 每次当他以为他已经袒露了全部的内心, 安抚好老师全部的不安, 对方都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再次躲入阴暗的角落, 仿佛思维里有个重启装置，受到刺激就开始回环。 更要命的是，对尤珈老师来说, 连一阵轻风都是能引起心脏战栗的剧烈刺激, 仿佛一颗心生来就是要奔着深渊的最底层而去。 这样的尤珈老师已经失去得到解释的资格了, 只配被他凶狠地强吻, 哼。 一个吻不够就来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 他亲吻着对方的脸颊，大度地只暂且两下，而后保持着这份姿势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相当直白：到你了。 可喜的是，尤珈老师终于没再呆愣，动作自然地回了他两个亲密的吻，俯身落在额头处。 希尔诺再一次在心中大声指出：看，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只要一遍又一遍地要求老师做亲昵的事情，到最后哪怕尤珈老师仍旧躲在犄角旮旯处自闭，想不出个头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被驯化了的恋人——他目前单方面认定——仍旧会下意识给予他回应，温柔而迫不及待。 这算不算丽兹所说的“先占有一个人的身体，再用一辈子去尝试占有对方的心”？ ……好像哪里不太对。 尤珈老师明明心里早就有他，只是身体抗拒着不肯更进一步，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当然，这不是尤珈老师的错。尤珈老师是可怜的受害者与病患者，需要他耐心地引导和安抚。 比如现在。 “老师您要找我谈话吗？我们一起坐到沙发上说吧，这样站着会很累的。” 希尔诺如愿以偿又和对方坐到了沙发上，并把自己挪得更近、更紧，大腿挨大腿，胳膊挨胳膊，总之就是非常亲密。 今天的尤珈老师陷入了非比寻常的低落中，他需要使用非比寻常的战略手段，时刻盯紧目标的动向，一有不对就扑上去—— 强吻！掀浴袍！在沙发上黏黏糊糊！ 可惜，老师没给他这个机会，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抓起他的手，轻捏着指根，像是把玩着解压的玩具。 希尔诺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那缕湿润的漆黑发梢滴下水，滴到自己的肩膀上。 住在同一屋檐下，尤珈老师与他共用同一套沐浴用品，希尔诺却觉得同样的清香从对方身上散出更妙。 相似的气味从尤珈老师的肌肤上启程，一路飘飘转转荡漾飞翔，最终落到他的肌肤，混合着双方的味道，轻轻探入他的鼻尖、他的大脑，就像在说：我们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这很浪漫，很令人困倦。想偎依在对方的怀中。 在希尔诺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后，尤珈冷不丁问：“希尔诺，你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掌心间柔软的手指轻颤，似是传递着其主人内心的触动。 “是指我的亲生父母吗？” “他们不在世了，但还有其他人。” “不想。” “那我会安排……你不想？” 尤珈诧异地变转声调，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温暖的身躯倒在他的腿上。 希尔诺比他先洗好澡，这会儿蓬松柔软的长发散在他的腿间，像是散开纯白的花朵。 那张精致的脸仰面对着他，呈上一双干净的专注的眼睛，只眷恋地看着他一人。 “我有家人啊，就在我面前。” 尤珈感觉心跳声跳得坏掉了，他轻抚对方淡色的眉，纠正着不懂事的“孩子”错误的认知：“我是说真正的家人，与你有血脉关系的家人。” 他说这话像是给自己判刑，没想过退路。 希尔诺安静看着黑发的青年，看着垂下睫毛的双眼，看着双眼中的自己。 时至今日，他仍无法完全理解尤珈老师。哪怕他与老师挨得如此之近，哪怕他们相吻又共枕而眠。 他未曾参与过对方的前半生，他们初遇时对方便已成年。尤珈老师早已得到了人格的初步塑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尤珈老师经历过的东西，他没经历甚至没看过。 尤珈老师感受到的东西，他一点都没尝过。 哪怕沿着对方走过的路细品，也品不出当初的感触与心境。 感受不到，理解不了。认知差异，情绪偏差。 就像是个不给谜底的大谜团，只等着他一遍遍猜，一遍遍想。 也许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又也许某一时刻迸发出正确的猜想，可没人能告诉他，究竟哪一个是对，哪一个是错。 他只能用着不算深厚的阅历，转着不算绝顶的头脑，努力描摹对方的影像。 如果用小动物来作比方，会让他更好地理解尤珈老师吗？更具体的猫咪呢？ 希尔诺一遍遍地做着侧写，观察小动物般观察着他未来的恋人，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更多的了解。 他不完全了解尤珈老师，那么老师了解他吗？ 尤珈老师……有尝试理解他的感受吗？ “我不能理解，血缘与家人之间的关系。”希尔诺说。 “……什么？” 希尔诺向上伸出手，轻轻抚上对方的嘴角，缓缓摁压、磨蹭，将整道唇线沾染上他指腹的温度。 由于刚说过话，开口的嘴还未完全闭合，被他轻松伸了进去，挑出些水痕，想把淡色的唇抹得晶莹。 那双异瞳暗沉了许多，这次不是因为情绪的低落。 当希尔诺再次想探入指尖时，他被咬住了指腹。不重，只被轻叼着。 尤珈眯起了眼睛，用眼神警告腿上的人别玩。 希尔诺轻笑了下，这样的尤珈老师才更加鲜活。 “我理解不了血脉的意义。从小抚养我的家人与我流淌着不同的血，引导我照顾我的您更是与我毫无亲缘。我想象不出来绝大多数人所追求的血脉亲缘。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您不觉得毫无意义吗？ “我始终认为，家人之所以是家人，是出于长久的陪伴与照顾，而非血缘上的概念。是那些珍贵的回忆，那些漫长坚固的时间，让我们舍不得彼此。就像老师您成为了我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割舍不掉您。” 尤珈老师的牙齿咬着他的指尖，柔软的舌尖轻抵又舔舐，似乎是下意思的动作，没经过大脑的思考。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2节 那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理智地思考，静下心来思考，全神贯注思考。 希尔诺问：“我说的这些话，会让您感觉得惊讶吗？您记忆中的‘希尔诺’是这样子的人吗？这是否与您的想象出现了偏差？” 老师没答话，那张嘴里还叼着他的指尖。 看着这副画面，希尔诺觉得心情更好了。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我不完全了解您，您也不完全了解我。可我一直在努力试图了解您，您却并没有做出相同的尝试。 “您只是一味地推开我，不相信我对您的情感，不相信我为我们规划出的未来。我觉得委屈，我感到生气，我一直处于这样难过的情绪里，我需要您补偿我。” 希尔诺直白地阐述着他的不满，直接地表达出他的需要，明亮的眼睛直直望尽对方的眼里。 想要的，就索求。不想要的，就指出。他知道面前的人会满足他的心愿，会愿意为他低头。 尤珈老师终于打算说话。他先是捉出嘴里的手指，另一只手取出干净的手帕，眼看着要细细擦拭。 希尔诺立即收回了这只手，恶作剧般将沾染着口水的手指含在他自己嘴中，挑眉看向上方的人。 尤珈定定看着这一幕，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您从现在开始，将您的全部交付给我。您的工作由我来过目，您的生活环境由我来挑选。您的身体包括思想都是属于我的。 “您不可以胡乱揣测我，不可以把您的幻想套在我的身上，不可以思考任何想要离开我的事情。您要享受我带给您的快乐与安心，直到未来我们成为真正的恋人……不，直到我们一起度过这一生。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我要求您满足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37章 饲养 希尔诺从来坚信, 习惯具有最强大的力量。 他的友人们说他勤勉过了头，这样下去会损害身体；他遇到过的老师们称赞他年纪轻轻便勤奋踏实，把努力做到了极致。 校园里的其他学生们, 那些天赋出众的同学们，到后期也隐约察觉到了他私下的努力，却也未曾轻视, 甚至更加敬佩于他, 将他视作前进的动力、模仿的对象。 这是努力吗？希尔诺更愿意换另外一个词，这只是习惯而已。 他所有优良的习惯，都来源于幼年时遇到的那个青年。 在他白纸一张的时候, 在他懵懂无知的时候, 那人教给他心无旁骛学习魔法的模板，身体力行地向他展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是如何练习魔法，从早到晚，手上交替持着法杖与笔记。 年幼的希尔诺每回找那个青年时，对方永远在钻研魔法。思考, 练习，创造，永不停歇。 哪怕心如死灰, 哪怕一心赴死, 哪怕握着法杖的手在颤抖, 哪怕施法力道肉眼可见的不完美。 这个人的心中只有魔法，这个人的生活里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活着便是为了魔法，死前的最后一天也要在笔记上落下一生最后的魔法感悟。 青年的身影深深刻进他的脑海里, 在他的心中, 学习魔法就该是这样的态度。苦心孤诣, 一心求索, 抛弃功名利禄与世俗杂念，让魔法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他一遍遍重复着青年练习魔法的样子，专注的样子，静心的样子。许多个日升日落，许多个春夏秋冬，这早已成为了他的习惯。 这不是咬牙刻苦，也不是痛苦付出——谁会认为呼吸是一种努力呢？ 这份习惯让他走到了很远，这是尤珈老师赋予他的珍贵的习惯。 而如今，他要给予对方另一种习惯。 既然尤珈老师解不开过去的绳结，甚至还会笨手笨脚地越解越乱，那就别管那些东西了。 什么过去，什么绳结，既然会让老师伤心痛苦，那就通通不需要，连一个眼神都别给，只需要被彻底隔离开。要是那些东西敢主动找上门，就得被他赶出去，处理干净。 尤珈老师的全部喜怒哀乐，都得经由他的检查，只有安全的无害的情绪才能够被允许产生。 而那些不安全的有害的情绪，他会找到污染的根源，一个一个解决掉。 他要让尤珈老师习惯呆在他身边，习惯与他一起生活，习惯享受世界的美好，习惯感知快乐和幸福。 这是要保持一辈子的好习惯，他要一点点让老师养成，由他亲手养成。 自那晚过后，尤珈老师变得安静许多。 这并非是指沉默，相反，老师会更愿意与他聊些“没什么意义”的话，比如“今天早餐的煎蛋形状像只兔子”，又或是“小黑钻到管道里出不来的样子过于蠢笨”。 尤珈老师的安静体现在生活习惯中。从前的尤珈老师，身上总是带着奔走的风，或是燃着浇不灭的火，陀螺般从一项事务转入另一项事务，与工作机器并无不同。 有了自己的“工作安排”，尤珈老师不必再受到如此压榨，那双眼睛能够从公文中抬起，看向工作之外的地方——比如自己。 希尔诺发觉，老师开始喜欢发呆。 尤珈老师从前便有发呆的习惯，但那时候的老师更多是处于待机状态，什么也没看，把他自己藏在心中的小世界里。 现在的尤珈老师，则喜欢看着他发呆。那双眼睛不再是空虚的，而是实打实映着他的身影。 他学着做咖啡拉花，悄悄弯下腰伸出舌头偷吃了口奶泡，又一本正经地直起身，继续做这杯要端给老师的咖啡。转眼便见到尤珈老师眨也不眨盯着他，目睹了全过程。 他在地毯上不顾形象地打滚，鼓着腮帮子锤着地面，小声抱怨尤珈老师总是被硬塞各种工作，他都要推不过来了。等他发泄完站起，才意识到尤珈老师一直坐在摇椅里，托腮欣赏着他的演出。 他与朋友们一起凑了个假期，在堆满恐怖元素的荒岛上玩大逃杀。他一路干掉了大半的玩家，兴奋地夺下胜利旗帜，一边挥舞着比他还高的旗帜，一边对着跟拍的摄像头高高比着“耶”。 等去到纪念馆取照片，就见到准备接他回家的尤珈老师，正一张张仰头看着屏幕上他的照片。每张照片上的他灰头土脸，仿佛刚从土里被挖出来，却笑得格外开心。后来，希尔诺发现老师卧室里的照片墙上，多了几张他脏兮兮的照片。 尤珈老师开始观察他，开始真正思考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开始把目光留给他。这当然是很好的事情。 希尔诺知道，这时候的尤珈老师还没真正养成习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尝试着努力。 因为他说他想得到老师真正的理解，所以尤珈老师在尝试着观察与思考。 希尔诺不急于一时，也并不好奇老师会思考出什么结果。他要的并非思考的结果，而是思考的过程。 对尤珈老师来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可比放在其他某些人身上要好得多。 自那之后，希尔诺获得了“分配老师工作”的权利。尤珈老师教给他的东西，足以让他摸清哪些是要务，哪些是额外的压榨。 但唯独有一样东西，老师教不给他，那便是与人周旋的能力。他需要学会这些，才能把“助理”的职责做得更得心应手。 尤珈老师不会这些，也不屑于去学。但他需要去学。想要让尤珈老师避开旋涡，那么他就得身处漩涡之中。 尤珈老师会因为触碰脏污而至精神混乱，他可不会。再说，他每天都有老师的亲亲抱抱，心理状态健康得不得了。 要是老师也能通过亲亲抱抱回满血，那该有多好。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希尔诺思考起如何强化与人打交道的能力。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位未曾见面的叔父。 希尔诺仔细查过资料，这位叔父履历相当清白，颇得民心——在这百年大乱斗中，能活下来并活得很好，还能保持优良名声，手段绝对不低。 如果能与之联系，获得悉心教导，绝对能够让他成长一大步。 但是，不可以。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势必会需要付出些什么。作为魔法师所能提供的，无外乎庇护与站队。 这会让他不自由，也会让尤珈老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再度不安起来。 不过……活得很好并名声不错的人，他恰好还认识一位。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教他这样东西的，应该就是校长先生了。 希尔诺没忘记尤珈老师的叮嘱，提前询问了对方的意见。 尤珈老师没什么反应，像是叮嘱孩子出门要早点回家一般，只告诉他别太累，注意休息。 这便是希尔诺觉得老师近日相当安静的另一原因。 他这边努力地到处升级打怪，尤珈老师既不劝阻也没产生太大情绪，只默默照顾好他的日常生活，偶尔作为大boss出面，帮他镇压不听话的人。 希尔诺莫名有种自己也在被饲养的错觉。只不过，他饲养尤珈老师是玩的休闲生活游戏，尤珈老师饲养他是玩的战斗升级游戏。 仿佛是冷静地给他投喂着一个个小怪，以此充当强大之路上的升级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时间后，希尔诺：等一下，好像摸到对老师而言最大的污染源了…… 第138章 观察日记1 5月1日 希尔诺是个神奇的人——这句话用来做日记的开头, 并没有什么新意，也无丝毫文字上的美感。 反复擦去，组织语言, 如此这般一百零三次后，我仍旧落下了这笔首句。这是一本对希尔诺的观察日记，以希尔诺的名字开始自然理所应当。 如你所见, 过去的三十余年人生里, 我从没有写过日记。这种记录内心思想的矫情做派，不适合你我。 我曾如此坚信：只有脆弱到需要缩在枕头里呜咽之人，只有晚上独自品味创伤与泪水之人, 才会产生写日记的心思。 但既然你打开了这本日记, 那便意味着一个无法质疑的事实产生了——我曾经的猜想有着微妙的偏差。 看来并非只有软弱之人才会写日记。我的意思是，我确实开始写日记了，但我不是为了品味过去，请别把我与那些人混为一谈。 我记录这些事情，记录希尔诺的样子, 记录我的思考，只是为了留给未来的你一点参考。 我不知道阅读这本日记的你，不知是几个月后还是几年之后的我, 是否还记得我此刻的心情与想法。 但如果你再次陷入了某些幽暗的角落, 无法从中逃离也看不到逃离的希望, 不妨静下心来阅读这本日记。 我甚至可以预想，那时候的你完全无法理解如今我的想法，认为我所有的判断与快乐都是中了某种诡谲的白魔法, 或是吃了某种未去毒素的剧毒菌菇, 脑子坏成了可怜的一小点。 你不相信我, 但你应该相信希尔诺。他希望你真正理解他, 而不是自顾自地将他推开。 这是我正在做的事情，而如果未来的我——你再次逃避了，那么你只不过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罢了。 你所有的清醒与推理都是你的自以为是，你活该得不到你想要的，你就自己去烂在泥里吧。 我本来还准备了许多辱骂你的话，但希尔诺在门外喊我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独自为我做晚餐，他花费了许多时间准备。我不打算浪费这珍贵的时间与你浪费口舌，就在这里结束今天的记录。 今天是五月份的第一天，作为日记的开始恰好。 （日记的第一页末罗列着一份菜单，相较前文更为工整，似是书写者一笔一画记录下。每个菜名后附着长长的评语，赞美意味的词汇覆盖了整整一页，没有重复。） …… 5月3日 今天希尔诺开始学做咖啡的拉花。他问我想要什么图案，我说都可以，随他喜欢。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3节 接着，希尔诺笑了笑，问我：“那老师您猜猜看，我喜欢什么图案？” 这个问题将我难住了。 我并非不了解希尔诺的饮食喜好，相反，家中的餐饮通常都是由我负责，我对希尔诺胃袋的把控就如魔法师把控他的法杖，没有谁比我更懂希尔诺的口味。 但，拉花的图案？ 这是我知识上的缺漏，但我需要补充的是，并非是我无意疏忽了这一点。希尔诺在用餐方面更注重营养与味道，不会在意这种精巧得过分的装饰，拉花不在他的好感区内。 希尔诺也不喜欢喝咖啡，他更喜欢果茶，越甜越好。他从前为我泡咖啡时也不会想起什么拉花，咖啡就是咖啡，要那没意义的奶泡做什么……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希尔诺又补充说道：“提示一下，这杯咖啡是给老师您做的。” 哦，拉花，世界上怎么会有拉花这样完美的发明。泡咖啡时不做拉花简直就是对咖啡的亵渎，是对咖啡灵魂的侮辱。 我开始了期待，只一点点，不让他看出来。 “是黑魔法的象征图案吗？” “是我们学院的院徽？” “是亚弥斯的校徽？” “是我的名字？” 我的猜测一个一个都被希尔诺否定了，他看着我笑眯了眼睛，弯弯的月牙很是可爱。 希尔诺神神秘秘地独自去泡咖啡，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观察他的手法。 不错，不愧是希尔诺，第一次做便很熟练。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的视线，悄悄舔了口打出的奶泡，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 想到那是即将端给我的咖啡，我就觉得有些口渴。 我发现，希尔诺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正经。“正经”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妥，毕竟他在我面前时常撒娇，简直不像个成年人。 我喜欢他的撒娇，但他哪怕撒娇时也不会这么……这么……这么露出坏坏的一面。 孩子气的使坏，偷吃大人糖果一般的使坏。 那些夸赞希尔诺的同事，那些仰慕希尔诺的学生，一定猜不到强大聪慧的希尔诺私下里会这样可爱。 希尔诺也有坏坏的一面，但这一面只对我才会显露出来。 我感到开心与满足，并相信我在希尔诺心中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这份心情是真实的，需要记录下来并永远记住。（这段话被画上了重点标记） 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希尔诺端给我的咖啡上是猫的图案？那只从早睡到晚的懒猫，凭什么在希尔诺心中占据这么高的位置？ 这可是给我的咖啡。我生气了，不开心了。 作为不满的表达，我把对咖啡的评价调低了一点点，没有夸赞太多，只打了九十九分，免得希尔诺太过骄傲。希望他能意识到被扣掉的一分源自哪里。 希尔诺又开心地笑了。才九十九分就让他这么开心，真拿他没办法，我原谅他了。 这只猫的图案只有一条尾巴，不知道希尔诺是不是少画了一条。活该，谁让那只猫总爱踩我的头发。 …… 5月4日 去见了些人。头很疼。希尔诺目前还没有能力面对这些人。他们是群苍蝇。我得悄悄解决他们。头晕。 又爬起来。睡不着。想吐。希尔诺不喜欢我熬夜。卧室里有助眠的药。我竟然会有服用药物的一天。 今天的事情忘掉吧。这本日记的主角只有希尔诺一个人。 （这后面被擦去了许多，纸张几乎被擦破。几页纸不规则地被撕下，留下锯齿般的残留，似乎行为的主人心理状态堪忧。） …… 5月8日 今天希尔诺在地上打滚，像只可爱的小动物一样。 我经常在思考，希尔诺到底是哪种动物。是猫还是狗？感觉都有。 希尔诺像小猫一样柔软甜腻，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撒娇，在别人的心尖上挠痒。当然，这个“别人”只可能是我。 希尔诺也像小狗一样热情友善，身上落满了温暖的阳光，又披着阳光欢快地拥抱我。抱着希尔诺的时候，总觉得在被日光安抚。 有人说多晒点太阳对身体好，我觉得这句话很对，我确实需要多抱抱希尔诺。 希尔诺也喜欢抱我，还喜欢在我身旁蹭来蹭去。没办法，我只能满足他的心愿，给予他拥抱。 可我没想到，这样的希尔诺还会在地上打滚，一边翻来覆去地滚一边小声抱怨，仿佛把坏心情通通滚落下去。 很可爱。我喜欢看希尔诺孩子气的一面。也许这就是人们喜爱观察小动物的原因，所谓治愈与满足。 以后可以考虑把地上多铺点毛毯，越厚越好，铺满所有地面，争取让希尔诺能随时随地躺在地上打滚。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我坐在椅子上或沙发上，希尔诺便咕噜咕噜滚向我，抵到我的脚边便停下，如同船只停靠在岸边。 希尔诺顺着我的脚爬上来，拉着我一同往下滚，我们滚在地上，滚到一起，在家中的各个角落打滚…… （又是一大段文字被划掉） 那些人让希尔诺觉得累了，看来我还得再处理一波。希尔诺需要成长，需要锻炼，但不必成长得那么累。 希尔诺需要“养料”，我得仔细把控好剂量，免得他太忙。这几天他都没空向我索要拥抱了。 拥抱对人的身心有好处，所以我得多给他拥抱，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39章 观察日记2 5月10日 希尔诺与他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了。今天的家里没有希尔诺, 只有我和猫看守着冷清的屋子。 才过了一上午，我就开始觉得不适应。没有希尔诺的声音，没有希尔诺的笑容, 没有希尔诺的拥抱，这样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下去呢？ 难以想象没和希尔诺住在一起时，我是如何度过的, 真可怕。 希尔诺出门前专程给了我一个拥抱, 还问我需不需要分别的吻。他自然是指的亲吻额头与脸颊，希尔诺目前不敢强行与我每日深吻——哪怕我其实私底下一直期待着。 我当然没答应，这样显得我好像很脆弱很需要安抚一样。结果希尔诺真的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都没尝试吻一下。 他要是拽住我，踮起脚，轻轻落下小小的亲吻，我又不会推开他…… 希尔诺不在的时间里，就连呼吸都变得漫长。我坐在他常坐的沙发上, 把自己的身体缩在裹满他气息的吊篮藤椅中，躺在他的床上连脑袋都埋在被子里。 那只猫不轻不重咬了我一口，把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我想起来我是谁, 想起来我在做什么。我看了眼时间, 才中午。 度日如年,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那只猫——看在他今天立功的份上，我还是写下它的名字好了——小黑难得从昏天黑地的睡眠中爬起来，趴在我的头顶上, 打算我一犯病就给我来上一爪子。 托它的福, 我还真清醒了很长一段时间, 足足有两个小时呢。 接下来两个小时的时间里, 我裹着希尔诺的被子，翻看着我所拍下的希尔诺的照片，翻阅起这本还不算厚的日记。 我觉得我在做戒瘾训练，而我的意志在希尔诺不在的时间里脆弱而渺小。 好吧，我承认，我需要希尔诺的安抚，需要他陪着我。那一刻，我再次意识到我染上了病，我大概离不开希尔诺了。 但希尔诺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自己的朋友，他不能时时刻刻与我在一起。 我不能让我成为希尔诺的累赘，我得努点力。也许我真该去找位白魔法师治疗我。 在这个想法产生的一瞬间，我便将它清除了。我不信任白魔法师，我恐惧被查看灵魂的感受，哪怕其实我感受不到。 也许这就是写日记的好处。在文字中，我变得诚实了许多。我坦然承认起我的病痛与弱小，就像跌倒后躺在地上欣赏膝盖的乌青。 克里斯托弗让我成为了讳疾忌医的愚昧者——这在当代几乎是无法想象的，没人会拒绝友善的白魔法师。 我善于物理意义的医疗急救，无论出门在外还是在家中都常备药物，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我对白魔法的抗拒。 如果希尔诺是白魔法师，我的这份抵触大概立即就能消失，可惜他不是。我们是两个没用的黑魔法师，活着的意义便是毁灭…… 我当时又陷入了浓稠的负面情绪中，但身体的本能让我意识到了危险。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脑袋上袭来的一爪子，警告对方不许抓我的脸。我才不会让希尔诺看到我难看的样子。 希尔诺喜欢我的脸，我其实是知道的。每当他看着我的脸因沉醉而走神，我都感到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快乐。 如果因为这张脸，他能够更多喜欢我一点，那么这张曾让幼年的我深受嘲讽的脸，也变得没那么恶心了。 有时我也会想，我身上还有哪些地方能让他沉迷…… （中间被划去大段的文字） 总之，今天下午的两个小时等待已经是我的极限。我站起身将小黑揣进兜里，飞去希尔诺说过的那个荒岛。 至于工作？是的，希尔诺临走前已经给我规划好了今天的安排。但我的助理不在身边，我的工作效率会大打折扣。 只有和我的助理紧紧坐在一起，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样子，我才能安心工作。 为了睡前处理完今日的工作，我得去接我的助理，就是这样。 我抵达时，希尔诺还没结束游戏。我清楚记得他一周前给我的讲述，那时的他是如此兴奋，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希尔诺喜欢这些刺激的活动。 希尔诺并不经常玩这类游戏，他有许多要做的事情。难得的游玩机会都给了他的朋友们，与他们一同享受时光。 我一直知道，希尔诺是为了陪他们，才愿意抽出时间。可我不知道，他原来乐在其中，就像小孩子拿“陪朋友”为借口，和大人说想要出去玩。 只不过，对希尔诺来说，这个“孩子”是他自己，“大人”也是他自己。他对自己是如此严苛，连闲暇的娱乐都得找借口，以说服他的内心。 我当时心中酸得发堵，为什么这个“借口”不能是我呢？我也可以陪希尔诺玩这些游戏。 我不敢问，我怕他拒绝我。 我毕竟不是他的同龄人，我是个脑子里只有魔法和工作的无趣大人。希尔诺活泼快乐如小孩，而我沉闷乏味如将要入土的老人。 我站在纪念馆里，看着一整面墙的实时摄像，看着在我面前永远干净的希尔诺，是如何在泥地里欢快地扑腾，身手迅捷如打滑的泥鳅。 他纯白的长发惨不忍睹，他精致的脸上打满泥点，他身上穿的玩家着装既塑料又难看。他完全不是我精心打理好的希尔诺，可他是快乐的灿烂的希尔诺。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又离他更远了一步。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4节 我似乎在把一只属于自然与野外的动物强行捕捉，把它关在了我狭小而阴暗的生存环境中。因为我的病痛，我的小动物被迫同我受罪，无法自由地飞翔。 希尔诺是自由的小精灵，不该成为我的宠物，不该被安上枷锁…… 我又被挠了一下，这次是后颈。旁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与这只猫感情真好，我皮笑肉不笑。 再看屏幕时，希尔诺已经摇着树藤荡过了大裂谷，以惊人的速度爬上山顶，一把拔起比他还高的胜利旗帜。 火红的旗帜被风鼓动，裹住了他的身躯，把他显得更为娇小。可就是这样不算健壮的身影，一路干掉了所有的竞争者，登上最高峰。 我着迷地看起纪念馆中属于希尔诺的每一张图像，像是癫狂的艺术家欣赏着他的美神。由于希尔诺的出色表现，纪念馆里大半都是他的脸，人们讨论他赞美他，可只有我认识他。 当希尔诺牵起我的手，我才从这股沉醉中醒来。他已洗净身体，换好衣服，说可以回家了。 我莫名想到了十多年前的夜晚，我给幼时的他所念诵的童话。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辛迪瑞拉便要从幻梦中离开，匆匆回到无趣而沉闷的日常生活。 希尔诺眼中还残存着满足，那是意犹未尽。可象征着无趣与冰冷的大家长已然来接他，可怜的希尔诺只能从奇妙的舞会离开…… 那只猫爪子再度袭来，这次是被希尔诺所阻止：“小黑！不可以挠尤珈老师！” 所以我说，我真的是无可救药。希尔诺只需要这么一句话，便可以挑动我的心脏，让我觉得我是被重视的，被喜爱的。 希尔诺牵起我的手，如同我牵起他的手。他问我觉得这个游戏如何，我说还不错。 “那下次我和您一起来玩好不好？就在下个月，就我们两个人。我们玩双人组队的模式，一起拿下胜利。” “好。” 我如此回答着，冷淡而简洁，像是迁就着孩子的家长。我突然对这样的自己心生厌恶。 “我很期待。”我握紧了手中的手，看着眼中的眼，看到希尔诺微微一怔。 希尔诺笑了，笑得很好看：“我会提前给您仔细讲解攻略。其实我一直不确定您会不会喜欢，毕竟中途还要趟泥塘……但是下次我会选干净一点的主题，绝对会让您玩得开心！到时候……” 耳边是希尔诺时而自信时而紧张的声音，他在我面前总是坦荡而主动，照顾好我的一切情感需求。 我照顾着他，他照顾着我。如果我们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5月15日 希尔诺想去接触克里斯托弗，我允许了。 我终于有勇气将选择的权利交予给希尔诺，由他决定我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1 没写日记时： 尤珈：正经人谁写日记？写日记这种事未免软弱又矫情。 写日记的第一天： 尤珈：我开始写日记了，可我并不软弱，我只是为了记录希尔诺而已。 写日记不到半个月： 尤珈：呜呜，我就是这么软弱，就是离不开希尔诺。 2 希尔诺，其实是布偶猫和萨摩耶的结合，简称纯白棉花糖。 萨摩耶有微笑天使的别名嘛，笑容很让人治愈。 灵巧机敏，友善温和，忠诚有活力，乐于服务，没有进攻性，不会给人添麻烦。 也有被用于极地探险与险境搜救。 布偶猫的话，有猫中小狗的标签。 大多并不别扭，也不高冷，很粘人也很甜。温和恬静，待人友善。 对疼痛的忍受力很强，哪怕被弄疼了也很能忍，不做声，像个布偶一样。 所以，希尔诺做受会非常涩。（以下省略一大段文字） 第140章 有仇记仇 希尔诺去见克里斯托弗时, 内心带着细细的紧张。这份紧张他自己也说不清源于哪里，也许是尤珈老师曾再三对他的叮嘱，也许是梅纳德老师将他急忙从对方身边拉走的那次。 校长先生并不像表面那样和善, 希尔诺已有了这样的判断。即便如此，他仍需要踏出脚步。 想要变得更成熟、更强大，想要站上能保护尤珈老师的位置……摆在他面前的, 是两条线路。 选择接触未曾谋面、不知态度的叔父, 便是开启了王权线，将卷入无休止的斗争中；选择接触具有一定危险性、曾给予他负面感触的校长，便是仍然停留在魔法界中, 只不过这次有了更高的可能、更艰难的前路。 希尔诺毫不犹豫舍弃了前者, 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 从理智上分析，他目前为止所有的资源与积淀，都存在于魔法界。抛弃这么多年的积累从零开始，希尔诺不认为这是聪明的选择。 他至今最大的倚靠是尤珈老师。以尤珈老师为出发点，向周围散开辐射线, 收拢一切宝贵的机遇。尤珈老师给了他所有能给的，自己也毫无保留地接受对方所有的安排。 如若开始了权势斗争，所有熟悉的东西都远去, 只能依靠那位叔父的指引去摸索, 便要将这份信任转交给那位血亲, 接受对方的安排与控制。 希尔诺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比尤珈老师更珍视他，不认为还有第二个人会为他傻傻地献出一切。 接触校长先生则不同。无论是在校园还是在委员会，亦或是魔法界其他的地方, 希尔诺都有着自己的熟悉与认知, 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被完全掌控, 再说也有尤珈老师悉心护着他。 希尔诺从没和人说过, 他其实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更想要自己思考，自己做出选择，自己承受后果，而不是顺从他人的指挥。 ……唯有尤珈老师是特别的。 他想要留在老师身边，站在离对方最近的位置，想要和对方肩并肩，想要同行。那么，所谓的世俗权力与荣耀，只不过是会浪费他时间、把他从老师身边拉走的阻碍罢了。 当克里斯托弗问起时，希尔诺坦然托出了以上全部的理由。对方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对方。 尤珈老师说已经与校长先生联系好，不需要他额外操心。希尔诺隐隐感到有些不对，老师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仿佛早已与校长先生做好了约定。 是什么让尤珈老师改变了想法？转变的理由是关于老师还是关于自己？这会对老师产生危险吗？ 希尔诺一颗心起伏不定，他像是第一天上学的孩子，舍不得离开家，只想快些回到那份温暖的怀抱中。 克里斯托弗把这些微小的神态看在眼里，他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孩子——与两百以上的年龄相比，二十多岁确实形同幼崽。 他缓缓开口，不再阻止这份坚韧的情感，而是换了另一份说法。 这番话是如此贴合希尔诺的想法，令他内心里都想要点头。 “只有你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你在意的人。想要成为强者，你需要有好胜心，你需要做永远的第一，爬上最高点。” 对，没错。自己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不变得强大起来，自己会失去尤珈老师。老师会受伤，会难过。尤珈老师只有他了，只有他才能保护好老师。 希尔诺眼前浮现出一片血色，那是尤珈死亡的样子。这片血色又很快消散开来，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冰凉的灰色中，没有尤珈。是他还不够强，所以才留不住那个人。 他想起了十年前与尤珈分别，想起了每年冬季堆的尤珈雪人，想起了每年春天到来之际，那雪人便毫不留情地自发销毁，随着阳光逐渐明媚而死亡。 他的雪人耐不住温暖，永远看不见美丽的春光。希尔诺会伏在窗边一点点看他的大哥哥死亡。 而后消失的是抚育他的两位老人。他们融化于大地，又在几年后奔赴上真正的死亡，果断地离开他。 尤珈也会离开他，会把他独自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希尔诺感到害怕，为这份孤独，为这个没有尤珈的世界。尤珈死前是不是很痛苦……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离开……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 “希尔诺，你今天很累吗？可以早点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希尔诺从思绪中惊醒，面前是尤珈老师，几乎将脸凑到他跟前的尤珈老师。 他眨了眨眼睛，四周是熟悉的房屋内，自己坐在餐桌前，正享用着尤珈老师所做的晚餐。 啊，他今天下午便已经从校长先生那里回来了，回来之后……回来之后似乎一直心不在焉，脑海里仍旧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陷入过这种莫名的低沉情绪了，上一次似乎还是被梅纳德老师拉走的那次，也是校长先生找他说了许多话。 嗯…… 校长先生说往后每周会抽出一天时间，让他承担助理的工作。希尔诺明白这是一种最有效的实践学习，他应下了。 当然，尤珈老师的事情也很重要。他需要提前规划好两边的行程，务必不让老师的工作受到拖累，也不浪费校长先生的一片好意。 希尔诺分得很清，无论校长先生真实想法如何，对方愿意培养他、指点他，这已经是一份恩情。 ——有恩记恩，有仇记仇，这是做人的最基本原则。 “我没事，只是在消化校长先生今天讲的东西。”希尔诺摇摇头，他又适时露出一抹困惑说，“我原本以为您和校长先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尤珈老师怔怔地盯着他，眼神逐步发生了变化，嘴边慢吞吞吐出个反问：“……消化他讲的东西？” 希尔诺点头，一点点讲述今天的所学，其中大部分是各项事务的说明，方便他往后跟着做事。 他如此自然说着，没留心旁边座位的尤珈已站起身，走至他的侧边，弯腰俯下一片阴影。 等察觉时，尤珈老师正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鼻尖几乎要点上他的鼻尖，声音极轻：“希尔诺，他是不是说了让你不舒服的话？” 老师这个反应…… 希尔诺保持着被捧起脸颊的姿势，直勾勾望着相隔不足一掌的双眼，继续用着那副困惑的语气：“什么是不舒服？” “比如，他是不是在给你灌输些负面的思想。他告诉你，你必须要变得更强，必须成为第一，必须站得比谁都要高……希尔诺，不要相信这些。我希望你是真心想要前进，快乐地前进，而不是被他这种人引诱着前进，痛苦地前进。 “克里斯托弗的唯一作用就是成为你的踏脚石。他有任何出格的动作，你都要告诉我。不要害怕，我会解决掉他。他的精神攻击伤害不了你的，你身上有精神防护，我请人给你做了最安全的防护，你不会有事的……” 尤珈老师的眼神把他盯得很紧，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像是害怕把他给捧坏了。 近乎的梦呓的语气，说到最后仿佛是自言自语，为了给他自己心安。 希尔诺再次乖巧点头，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将青年人上半身拉到他的怀中。 尤珈被牵动着跪到地毯上，没明白希尔诺的这番举动。他茫然仰望着希尔诺的眉眼，见到他的学徒认真凝视着他。 “所以，老师您曾经就是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的dna里：完美，顶尖，最强，第一。 尤珈对希尔诺：这都是害人的思想，别听别信。（捂住希尔诺的耳朵） ————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5节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41章 收网 了解一个人的温和方法有许多, 比如从其身边人入手。 希尔诺曾坐在极北研究院的厅中，对面是名健谈的研究员。 “你问尤珈先生？他是位尽职且细心的科研者，每年都会为我们上传世界各地的污染情况, 也会每年来看一遍封印是否完好，哪怕当年的封印职责并非他肩负。 “他很年轻，才三十多岁便已经获得如此成就。更难得是他对污染的重视, 要知道这些不足百岁的魔法师们通常心比天骄, 觉得魔族都是些小打小闹，更是把冥界气息的污染当做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帮我们做污染探查，尤珈先生身上的污染指数严重超标了。被检测出这个数值的人, 往往活不过几个月, 要么会在一周之内变成怪物。 “可尤珈先生却完好地活了很多年，一直活到了今天，或许强大的黑魔法师有他应对污染的方法吧。到了他那个境界，我也不敢断言……” 希尔诺曾坐在失落之森的营地内，对面是慈祥和蔼的混血精灵族长。 “您问您的那位老师？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古精灵语说得这样好, 他身上甚至一点精灵的气息都没有。精灵语的发音和文字构成都违反了人类的常理，其中蕴含的魔力容易使人产生烦躁，甚至精神错乱。一般人难以坚持学习。 “能够学到您的老师那样的……恕我冒昧了, 但您的老师毕竟是我们的大恩人, 我还是想向您提出我的担忧与关心。能把古精灵语掌握熟练的纯血人类, 心理状况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我上一次见到有人类熟练说古精灵语，还是在一百多年前。那是个遭受过剧烈打击，因而陷入了精神分裂的疯子, 几乎丧失了正常的沟通能力, 只会一遍又一遍重复曾经的行为。恰好, 他曾是位语言学者。他疯后终于学会了古精灵语。 “可即便这样, 他掌握得也远不如您的老师娴熟。我想您的老师恐怕……” 希尔诺曾坐在幽谷的小木屋中，对面是笑得优雅的妇人。 “你问尤珈？他才活了三十多年，在魔法领域明明该是个稚嫩的孩子，可他却一步站到了所有人的头顶上。这样的年轻人需要懂得适时收敛锋芒，否则容易被折断。 “想折断他的人有很多，如果他听话一点，也能得到不错的境地。可惜，他选择了最困难的一条路。他既不肯轻易放下责任去趟浑水，也不肯浪费力气去与人周旋。最终的结果就是，他把自己架成了高空中的靶子，谁都能来射他一箭。 “他也没个庇护他的父母，带他的导师同样死得早……呵呵，外界都说那老爷子只是隐居。这样的小孩怪可怜的，不过有你陪他，倒也不错。我教你些安抚心神的按摩手法吧，对他对你都有好处……” 希尔诺曾坐在心理咨询室，对面是科伦娜老师。 “你问你的导师尤珈？我和他不算太熟。他除了工作以外，都不会和我们这些同事接触。无论是庆功团建也好，节日聚会也罢，他都会推掉。但在工作方面，他确实是个相当负责的同事。 “你问他有没有心理问题？这我确实不知道，他从没来找过我咨询，哪怕有也会是匿名吧。毕竟他这样的人，不会愿意把真实的内心袒露给其他人的……等等，这么说起来，我好像发现一件事……” 希尔诺曾坐在校医务室的休息室，对面是艾莉西亚老师。 “你问尤珈呀，他是个很真诚的人。虽然他不爱和我们交流，我甚至一度对他产生过误会，但他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 “对啦，希尔诺你和我说过，你很喜欢我那间小木屋的样式对吧？一年前尤珈找过我，拜托我给他设计份图纸，说是要开办间餐馆。我想你应该看到那间餐馆了。 “他甚至花费重金请我给你打上精神防护魔法，虽然我说不必给报酬，但他还是坚持如此。我想他真的很爱你。希尔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不是在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我曾经也想帮他治疗，却被他拒绝了。他也许是受过严重的创伤，对白魔法产生了恐惧。这样的病人我见过，任何的白魔法师都束手无策。最终治好那位病人的，是他的爱人用长久的陪伴与关爱。我相信，爱是最奇迹的魔法……” 希尔诺曾坐在华贵宅邸内，对面是见过一面的那位蓝眼睛。 “您问那位大人的事情？在下一定知无不言，希望您能多在他面前美言几句，请他宽恕在下之前的冒犯……我也是被许多人盯着，才不得以做这个出头羊……您不愿意也是您的权利，在下没有强迫的意思！ “曾经有个不自量力的家族惹怒了那位大人，似乎是假意认亲，想要让大人为他们所用。那位大人凭一己之力让一座城池面积的荒原消失，只留下巨坑。自那之后，没人敢触怒他。 “直至前不久那位大人被禁职了段时间，才有不少人又产生了试探的心思。在下这个可怜人于是被推出来……” 希尔诺曾坐在图书馆的阁楼，对面是梅纳德老师。 “他和我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他小时候就是那个容易被欺负的性格，同龄人欺凌他，孤儿院院长打压他。后来他进入亚弥斯读书，情况好一些，但不多。他把所有示好的人都推开，像个受虐狂一样。 “这也不能怪他，我们那间孤儿院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从小就给小孩灌输慕强的思维，教授黑魔法相关的知识，不长歪才怪。告诉你件有意思的事，孤儿院的所有者是克里斯托弗，是我们亲爱的伟大的可敬的校长大人。 “再告诉你点好玩的，尤珈把他导师害死的那天，我们的校长大人也在场。从那之后，你可怜的导师就变得越来越脆弱。这件事我不建议你直接问尤珈，免得把他逼疯。你可以委婉一点，或者找我们的校长大人。 “我是不知道那老头有什么计划，我也不敢问尤珈这个病人。但你既然还好端端站在这里，那证明克里斯托弗有了新的想法，不打算用对付尤珈那一套对付你。也许是因为你背后有尤珈保护着吧……” 此刻，希尔诺坐在椅子上。他的老师跪在地上，上半身伏在他的腿上，被他轻轻揉着漆黑的短发。 那双美丽的异瞳开始变得涣散，盯着他看却又没有盯，落不到实处。希尔诺知道，这是尤珈老师恐慌的表现。 老师的呼吸变得急促，老师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希尔诺没有紧逼，只动作轻缓地揉起对方的脑袋，舒缓那份绷紧的神经。 “……希尔诺，你知道了什么？”过了许久，尤珈老师才沙哑着问。 “我不确定呢，毕竟我只相信您亲口说的话。您愿意说给我听吗，您的往事与曾经？” 尤珈老师没答话，希尔诺并不在意。要是这么轻松就能撬开对方的嘴，尤珈老师就不是尤珈老师了。 老师还能保持清醒，就已经实现了巨大的进步，值得鼓励和嘉奖。 希尔诺从椅子下到地面，将怀中的尤珈老师轻松地推倒在柔软的毛毯上。 他在对方完全没反应过来之时，双腿展开坐到了尤珈老师的腰间。 ——丽兹好像说过，这个姿势要抓住对方的手腕抵在地面上，才显得更有气势。 希尔诺看了眼一副不在状况内的尤珈老师，又看了眼对方垂在地上、完全没打算反抗的双手，觉得实在没这个必要。 他才不信尤珈老师会把他推开。老师是害羞，又不是真的冷淡。 小腿紧贴着对方劲瘦的腰部，希尔诺两手撑在对方胸口，身子下沉前倾，与那茫然的目光对视，鼻息轻触鼻息。 “我接下来会问您问题。您如实回答一次，我就吻您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在尤珈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底裤都被抖出来了。（泪目） 第142章 回答 希尔诺低下头, 纯白的长发便垂到面前那张脸上，如同落雪停留于肤间，带来微痒与凉意。 他轻巧地跨坐在对方的腰间, 双方的衣摆尽数拖于地上，恰好一明一暗，层层交叠。 画面拉远, 白鸟驻足于墨色的枝头, 偶尔扇动翅膀，偶尔轻弹抖动，把树枝摇曳, 却撼不动也踩不断。 树枝削瘦但毕竟颀长有力, 鸟儿的身躯相较娇小，羽翼轻软，几乎没有重量。 希尔诺观察着尤珈的神情，如同主人细细翻看宠物的皮毛，不放过一丝打结的毛发, 或是沾染的脏污。 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眼中恢复了光亮，理智显然重新开始运转, 咀嚼起他方才话的含义。 紧闭的嘴微开合, 要出声了。配上那微蹙的眉, 有极大概率是不好听的话。 希尔诺没给尤珈拒绝的权利。他方才提出的确实是一个问句，但问题的答案只可以是接受。 他抓住对方胸口的布料，俯下身轻点即将言语的嘴角, 用最轻柔的力道堵住一切的回避与诡辩。 墨色的树枝被白鸟啄得蜷缩, 颤巍巍伸出了打卷的枝叶。 希尔诺感受着脸颊上覆来的、属于尤珈老师的手掌, 心道不妙：自己该不会真要被推开了吧？ 但这双手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只堪堪抵在他的脸侧，将推未推，比起抗拒更像迎合。 那恢复清明的异色眼睛，一丝不落紧盯着他，像逐日的葵花随太阳摆动，被禁锢住视野的朝向，一辈子偏离不开，全神贯注。 老师这是在等待还是在审视？希尔诺判断不出来。 他更擅长琢磨尤珈老师脆弱的一面，至于那些强势的神秘的部分，他见得不多，也没多少把握去揣摩。 被他压倒的尤珈老师明明刚刚还很迷茫，明明保持着弱势的姿态，这会儿却莫名带上了上位者的气势，仿佛被用身躯禁锢的是希尔诺自己。 但尤珈老师仍旧安静，什么也没做，看起来就像只任人摆布的小猫咪一样。错觉吧。 反正老师没推开他，那就意味着他做什么都可以。希尔诺给自己打好气，继续原本的思路。 他用自己的唇描摹对方的唇，没有探入，保留着奖励的下一阶段。 希尔诺懂得开始时要从手中落出些“甜头”，勾着对方一步步完成任务。而后要松紧有度，收放自如，直至抵达最后的终点。 这还是临近毕业的那一年，尤珈老师教给他的。那时候的老师总爱和他玩“奖励与惩罚”的游戏：或是鼓励性的摸头，或是说些让他欢欣雀跃的话。 不过希尔诺一次惩罚也没尝过，一来他始终把对方的要求完成得极好，二来尤珈老师也舍不得惩罚他。 惩罚啊……自己好像没什么惩罚的手段。捏一捏老师的脸可行吗？还是上口咬一咬？ 希尔诺仔仔细细将那道柔软的唇从左啄至右，如同做着填色的益智游戏，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务必让每一个角落都被亲得服服帖帖。 等亲完了，他又抬眸认真问：“还想要吗？” 简单的几个词语连到一起，搭配上此刻微妙的姿势，显现出几分别样的颜色来。可希尔诺却问得坦然，没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亲亲而已，他和尤珈老师亲过好多次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师听话，他就亲，多简单的事情。 希尔诺问得坦荡，被问的人听得却不是那么坦荡。 “……要什么？” “亲亲呀。” “只有这个？” “我还可以抱您。” 希尔诺说着蹭了蹭脸颊旁的手掌，一双眼睛跃跃欲试。 尤珈老师现在看起来清醒得不得了，还对他的提议显示出浓厚的兴趣来，这么做果然没错。 以后老师再难受了，他就凑上去抱着亲，亲到老师觉得舒服为止、情绪稳定为止。哼哼，双赢。 希尔诺信心十足的好心情，在尤珈的身上攀升、攀升、攀到了天空上，尽情地欢呼。却又在对方接下来的沉默中，被一点点打落、打落、打到了对方的怀中。 他稍有些不安地趴在对方的胸前，身体的重量愈发前倾，小声问：“您不喜欢这样吗？还是生气了？” 尤珈感受着腰上不安分的触感，看着希尔诺湿漉漉靠近的眼睛，以及对方被吻得红润的双唇，终于缓缓开口：“如果只是亲吻和拥抱，那么我只会回答你三个问题。” 这是一个带着邀请意味的暗示，委婉含蓄，但相较于日常的他而言足以称得上主动，理论上足以让希尔诺察觉出异样。 ——但希尔诺毕竟是希尔诺。 他对性知识的认知浅薄而生涩，堪称死记硬背。这点“直白”不足以让他将当前的姿势与某种行为链接，也无法获取尤珈口中的深意。 亲吻和拥抱是可以与奖励挂钩的东西，必要时还可以用作“惩罚”。至于更深更刺激的事物，希尔诺未能尝过，没获得过正向反馈，没把其放进下意识的联想中。 他对重点的把控终于有了次偏差，大脑直接忽略了“如果只……”这么个假设，只看见了后半句话。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6节 “只有三个问题啊……”希尔诺垂下眼眸，抿起嘴，把心中的问题一个个做起删减。 尤珈仍旧仰躺在地面，身上除了希尔诺轻得忽略不计的重量外，再无其他桎梏。 他的双手，双腿，乃至紧绷的腰腹均是自由的，可以一瞬间将希尔诺掀下来压倒在地，亲自教他的学徒什么叫“防范意识”。 但他没动。慵懒，安静，放松。他有一万种方法拿得他想要的，但他偏偏不想拿，只想等着食物亲自送到他嘴里。 希尔诺没有接受他递出的邀请，这让他微微产生了不快。眯起眼睛，异色的眸中染上危险的颜色。 但前不久才和希尔诺进行了次愉快的游戏，尤珈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最重要的原因是，希尔诺坚持的时间比他要短，他赢了——这份满足持续至今还未消退，他没有进行下一次进餐的急迫感。 再说希尔诺最近挺乖，也挺主动，会每天给晚安吻，现在还会主动坐上来……就是坐的位置差了点，以后还得教。 迟钝得恰到好处是情趣，迟钝过头了可不行……他从前怎么什么都没教希尔诺？就这样每天干看着，看着希尔诺在自己面前晃悠？ 尤珈又开始了对“自己”的每日嫌弃，脑内开启嘲讽风暴。 于是，希尔诺便能安稳地坐在危险源身上，无知无觉地思考起他的三个问题。甚至频频改换身体的重心，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引得那视线把他锁得更紧。 希尔诺想：不愧是害羞的尤珈老师，只愿意接受三个吻，多了就受不了。 “第一个问题，您真实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全部，我想要知道您身体的全部，不要隐瞒我。” 希尔诺可怜巴巴地问着，强势而凶狠的台词被他说得委屈又撒娇。他害怕对方又陷入不安中，把脸凑得极近，做势马上就亲。 日常的尤珈大概会心疼地抱住希尔诺，揉揉脑袋，吻吻脸颊，温柔地说自己没事。 但此刻的尤珈内心却无丝毫软意，也没有什么可笑的自卑与怯懦……主动向猎物展示弱小可怜的一面，才能获得猎物的进一步靠近，不是吗？ 尤珈没有皱眉，没有变换神色，只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我曾经失手造成了一起重大的魔法事故，这场事故将我【最敬重】的导师杀死，也让我的体内充斥着冥界的气息。 “我的身体从此产生异变，我变成了【怪物】。我无时无刻感受到【疼痛】，直至【麻木】到如呼吸一样习惯。那场事故夺走了我对外界魔力的感知，因为我不得不【用尽全力】压抑体内压缩的力量。从此我成了【废物】，这对我产生了巨大的【打击】。 “我亲手【杀死】了我敬爱的老师，亲手【葬送】了我赖以为精神支柱的天赋。哦，对，由于小时候的【悲惨】经历，我把天赋与强大看得比【生命】还重，【绝望】得想要去【死】……” 这番话说得冷静而置身事外，仿佛点评着无关的人物，对其中的悲痛漠不关心。 尤珈每说到一个关键词，便不着痕迹地放满语速强调一次，满意地看到希尔诺屏住呼吸，眼中盛满心疼，心疼得要融化在了他的身上。 他越说越起劲，对这种剖析自我的行径感到了快感，刻意维持的平静姿态也有了松动——平静的卖惨行为更容易引起怜惜，他原是这么考虑的。 他嘴角微扬，眼里染起笑意，自虐般地辱骂起自己，毫不在意被掩埋的狼狈一片片被切碎开来，甚至忘记了希尔诺的存在。 “这样的我敏感，脆弱，胆怯，阴暗，神经质，精神错乱，从外到内都破破烂烂。我不想和人接触，我恐惧和人接触，我厌恶和人接触。 “世界犹如巨大的垃圾场，而我在垃圾场中蜷缩。我每天用繁重的工作折磨我自己，用他人对我的指责折磨我自己。我就是这样用痛苦获得了属于我的解脱……” 尤珈的话被轻柔的吻打断了。他眨了眨眼睛，回神收敛起有些病态的情绪，这才意识到希尔诺开始了“付款”。 温柔地探进来，像是安抚着他，吻得令人享受又舒适。 他本该心满意足，但希尔诺的眼泪像是失落的雨水跌在他的脸上，把他胜券在握的内心冲刷得茫然。 哭了，希尔诺竟然哭了。 希尔诺坐在他的身上，主动深吻着他，并因为他而哭泣——这本该是他幻想过许多次的画面。 尤珈却觉得心中颤动了一下。 两下。 三下。 心脏的颤动与鼓动重叠到一起，两道心情重叠到一起。 尤珈听到了一颤一颤的抽泣声，听到了嘴里浅浅的水声。他的棉花糖黏在他身上哭哭啼啼，而他躺在地上刚把什么都说了。 他理论上是应该先产生害怕，应该先处理方才的“事故”。可希尔诺哭了。 他微动指尖，微动舌尖，尝试回应起这份哽咽的吻，轻轻抱住对方。 希尔诺在开始几句后，便难过地雾了视野。尤珈越是这样平静，他越是难受。 人在痛苦到极致后，会用麻木来保护自己，老师也是这样的吗？尤珈老师这么多年究竟经历过什么，那些简短的话语都代表着什么…… 希尔诺一边哭一边吻，除了这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他该说点话安慰老师，可他打着哭腔的喉咙此刻只会呜呜地发出没用的声音，说不出话。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亲吻，虽然他的眼泪把老师都弄脏了。 希尔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长时间的深吻，他开始有了轻微的窒息感，大脑发晕，身体软软瘫下去。 他听到尤珈老师含混的声音，伴随着舌尖被轻扫：“跟着我的节奏，注意呼吸。” 希尔诺放空大脑，被带动着持续这漫长的吻，身体与意识均陷入软绵中。 等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没忘记今天的目标，学着尤珈老师的样子，边吻边卷着舌说话。 “是校长先生将您害成这样的吗？” “是。” 尤珈老师没回避，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轻不重用舌尖点了他一下，似乎不满这时候还提起其他人。 希尔诺被点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下意识问起那个从未得到回应的问题。 “您喜欢我吗？” “喜欢。” 尤珈老师答得很快，几秒后这份吻突兀地静止了，像是声音的主人终于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灰眼猫猫：底裤大甩卖啦！诶，你怎么哭了…… ———— 这两天很忙，所以今晚没有第二更啦，大家早点睡！ 第143章 害羞 希尔诺准备了很多个问题, 大半是因为担心尤珈老师而提出的问题，只有一小点才是属于他自己的私心。 而在这私心中的私心里，自然有一个他最想知道的回答, 想要亲口听到尤珈老师说喜欢他。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在半年后得到满意的答案，可他等不及。 但是, 好不容易让老师松口的三个问题, 不该这么浪费掉。他如此想着，遗憾地把这份私心掩盖下去，换成一份正经的提问。 直到希尔诺在吻中失神, 那份柔软的颠簸搅晕了私心与正事, 把藏得极深的问题给抖落出来。 浪费了一个问题——希尔诺甚至还没来得及产生这样的想法，便听到他的尤珈老师极快地接上了话，如同回答今日的天气一般，没动用多少思考的时间。 喜欢。他听到了。 希尔诺愣住了，过了几秒, 尤珈老师也随之呆滞，仿佛这种木头化的病毒能通过唾液传播。 又来了。尤珈老师总是这样，一点点放着长线把他钓得心痒痒, 又冷不丁在某一时刻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希尔诺逐渐回过神来, 想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发展, 却被尤珈老师轻轻推开，整颗脑袋被拨弄进对方的怀中，视野一片漆黑。 唔, 老师害羞了？ “老师, 您刚才说喜欢我。”他的声音闷在对方的胸口, 反而把那胸腔中的心脏震得颤动。 白色的脑袋忍不住想要抬起, 想要往上钻，想要看看面前人是否真的在脸红，却被两只无情的手一次又一次摁回来。 不给看就不看，小气。希尔诺鼓着腮帮子，干脆手脚并用缠在了尤珈的身上，八爪鱼般黏得紧、趴得软。 尤珈看着自己身上没骨头的软体生物，觉得头皮发麻。 他在希尔诺面前算是什么遮掩都没有了，不管是那些幽暗的过去，还是死不肯说出口的感情，一并抖落得干干净净。 尤珈都能想象得到，今后的希尔诺会愈发大胆，连最后那点敬重和迟疑都抛到一边，随时随地上手对他进行扒拉与揉捏…… 不，等等，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希尔诺是后辈，是他的学生与徒弟，是看起来柔柔软软的一小只，力气也没他大，一眼看得出来今后是在下面的那一方，要欺负也是自己欺负希尔诺才对…… 尤珈脑子里乱成一团，揉着希尔诺的脑袋像是揉着解压的玩具，脸上又是羞耻过后残留的淡红，又是怀疑人生的茫然。 ——他并未意识到，在自以为最可耻的内在被袒露后，心中没有如想象中一样陷入惊恐与慌乱，反而下意识思考起了期待的未来。 毕竟，希尔诺的反应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等脸上的燥热褪去干净，尤珈才缓缓放开了希尔诺的脑袋，赶在对方开口前说道：“希尔诺你吃饱了吗？我们应该清洗餐具了。” 是的，在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前，他们明明是在餐桌上用餐的。 尤珈略微心虚地动用起这份借口，期望希尔诺不要继续缠着追问。 可等希尔诺真的乖乖站起来，说要和他一起清洗时，尤珈却觉得……有点失落。 刚才还黏在他身上的棉花糖，怎么起身得这么果断……难、难道希尔诺一点都不好奇自己刚才说的喜欢吗！ 尤珈看着希尔诺利索地拿水球裹住吃得干净的盘子，看着希尔诺悬着水球往厨房走，看着希尔诺向他讲述今日的功课情况…… 看着希尔诺在训练室练了会儿魔法和体能，看着希尔诺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看着希尔诺抱着干净的睡衣走入浴室，看着希尔诺给了他晚安吻后回房。 他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摸着被希尔诺吻过的脸颊，继续怀疑人生：自己对希尔诺的吸引力，已经下降到这种地步了吗？ 接下来的一周，希尔诺仍没问他关于“喜欢”的事情，并开始尝试代他上课。学生们的反应极好，尤珈的心情没多好。 接下来的第二周，希尔诺仍没问他关于“喜欢”的事情，并开始负责筹办两周后校庆的事项。克里斯托弗的评价极好，尤珈的心情没多好。 接下来的第三周，希尔诺仍没问他关于“喜欢”的事情，并开始——准备他们的新家。 直至尤珈搬进希尔诺喜欢的这间海滨小屋，他满脑子仍是一个月前的那次夜晚。 希尔诺竟然真的一直没问，一点也不好奇，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尤珈等了一个月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紧张了一个月的心脏，幽幽地平息下来，接受了这一事实。 明明很喜欢他，希尔诺怎么会这么稳。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是师徒，希尔诺觉得不急？还是因为希尔诺每天太忙了，没工夫再思考这些事情？ 如、如果他正式告白了，希尔诺会主动一点吗？ 在被希尔诺领着去拜访邻居们时，听着矮他大半个脑袋的学徒介绍起他们二人的身份，尤珈莫名产生了些许烦躁。 “师徒”这个词说在希尔诺的嘴里，像吃完水果后剩下的核卡在他喉咙，没了果肉的甘甜与清香，只给他发堵的苦涩。 从前令人欢喜的称谓也变得平淡，大概人总是贪得无厌，而他的阈值又被希尔诺残忍地调高了。尤珈看着希尔诺对新邻居露出的微笑，心里头酸涩地想。 ……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7节 与尤珈这段时间的紧张纠结不同，希尔诺内心里是无比开心的。尤珈老师对他说喜欢了，事后也没有否认。 那他们这和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嘛！ 希尔诺在心里头已经给自己打上了“尤珈老师的恋人”这一标签，每天快活得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到处找活干。 帮老师代课！学习如何备课与授课！获得同学们的喜爱！ 帮校长先生筹备校庆事宜！和学生会的大家进行沟通！第一次作为主负责人计划大型活动！ 事不宜迟和尤珈老师搬入新家！找好合适的位置！带着老师与新邻居们打招呼！ 希尔诺哼着不成调的歌，觉得未来是如此光明、充满希望。 直至这股兴奋感终于在一个夜晚安静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了大脑的制高点，开始回顾这几周来他与尤珈的相处，希尔诺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和尤珈老师之间，好像和从前没有区别呀？这是不是就是大家所说的“老夫老妻”模式？ 他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尤珈老师，又看看瘫在软垫上给老师整理公务的自己，突然发觉他们两人间的界限模糊而暧昧。 师徒，家人，恋人……哪怕是尤珈老师难得的告白，都没法让这关系更进一步，他们似乎早已抵达了终点。 但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当希尔诺又一次以“师徒”介绍起他和尤珈的关系时，终于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 他们都在一起了，对外却没法以恋人相称，还是只能一口一个师徒。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中自己牵着尤珈老师的手，坦然对着其他人说：“这是我的恋人。” 希尔诺觉得心脏砰砰跳，又羞耻又期待。 可尤珈老师显然不这么想。那晚告白过后，老师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做，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 如果是从前的希尔诺，肯定会觉得不安，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 现在的希尔诺则坚信自己拥有尤珈的爱，对方的一切后退和犹豫都只是因为害羞和不安罢了。 嗯，尤珈老师脸皮薄，向陌生人承认他们既是师徒也是恋人这种事，未免太难为老师了。希尔诺表示理解，贴心地仍旧顶着师徒这顶帽子，打算等尤珈老师主动向外人袒露。 筹办校庆的这段时间里，他和丽兹联络得还算频繁，向对方这位前学生会会长请教起各项组织技能。 因而，丽兹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你们做了吗？”丽兹好奇地问，带着纯粹的学术性目光。 换做几年前，谁能想到希尔诺竟是他们四个里最先脱单的。 希尔诺的脸很快变红，他幸福又羞耻地想着：原来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话题。 “没有，尤珈老师很害羞的，还很保守。我猜直到我们结束师徒关系，他才会提出这件事。”希尔诺深信不疑地说。 “这样啊。”丽兹点点头，感慨着那位院长确实很为希尔诺着想，甚至着想过头了。 …… “着想过头”的尤珈，此刻再次登临心理咨询室中属于他的“王座”。 几乎是他一开口，一墙之隔的科伦娜便认出了他。错不了，这熟悉的狗粮气息绝对是那个常来的人，那个……她的同事。 自从希尔诺上前来一通询问，科伦娜终于发现了这一诡异的真相：她心目中的恋爱脑咨询者，竟是她那个不苟言笑的同事！ 无论内心如何惊涛骇浪，科伦娜仍装作没认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给予他的同事一点小小的隐私。 她坐在椅子上，如临大敌，思忖着这次对方又会说出什么奇怪话来。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同事这次显得无比正常，正常得让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打算提前向他告白了。”尤珈面色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祝贺你终于有了勇气踏出这一步。”对面的人说。 尤珈轻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份说法。他的下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盯着漆黑的正前方足足有一分钟，既不言语，也不做出什么动作。 就在对面的同事困惑至极时，尤珈腾地站起，落荒而逃，留下一脸茫然的科伦娜满头问号。 尤珈大步走出咨询室，熟练地钻入隐蔽的小门，从偏僻的小道出去。 不行，这个问题果然还是问不出口，太难为情了。 告白后什么时候提出那件事比较正常，一周做几次不会吓到对方——这种事，哪怕是匿名尤珈也说不出口。 回到家，看着热情迎接他的希尔诺，尤珈在心里默默想：果然还是先把在一起后的事项都了解清楚，之后再稳妥地告白才比较好。 嗯，绝对不是在犹豫和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希尔诺好稳。 希尔诺：老师好害羞。 第144章 猜错了 与尤珈老师同居的日子温馨而甜蜜。希尔诺在日记上写下这句简简单单的话, 感慨果然幸福都处于简单之中。 自从尤珈老师向他诉说了喜欢，希尔诺便开始了写日记的习惯。想要记录下与对方的点点时光，以后两个人老了还能一起翻看呢。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尤珈老师住在一起, 但从前都是他以“后来者”的身份，踏入老师住了多年的家。 唯有这次，是他们一起选择住址, 一起设想家居摆设, 一起增添生活用品。这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尤珈老师大手一挥，便买下了这座带花园的海边小屋。 希尔诺一点点计算着每个月向老师的“还款”，哼哧哼哧做起各种工作, 争取早日有一天赚够他的那部分房屋费用。 他终于能够理解莱恩为什么总执着于赚钱了, 钱真的很不经用。 想要赚很多钱，想要给尤珈老师买很多东西，想要把尤珈老师养得仔仔细细……总不能花老师的钱去养老师吧！ 哪怕实际上，凭希尔诺如今的魔法能力、工作能力、人脉资源、外形气质、勤奋效率，他的赚钱速度堪称恐怖, 希尔诺仍然不满足。 尤珈老师给他送了那么多东西，他也想大把大把地回送……可是，好贵, 真的好贵！ 等到希尔诺开始上网搜索, 得知那些被他忽视的低调胸针、完全看不出细节的缎带发饰, 究竟都是何等天价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尤珈老师一直在拿金子饲养他。 不，更准确地说, 是直接把他埋进金子堆里, 旁边都是散落的各式宝藏。 尤珈老师就是看守洞口的巨龙, 常年守着这堆金银珠宝中的他, 偶尔出去再叼回来新的宝物，问他喜不喜欢，要不要。 他点头了，老师便会把宝物当玩具递给他玩；他摇头了，老师便随手一扔，把宝物丢到小山堆中。 ……这么说起来，自己真的好像被宠坏了的恶毒皇后。 希尔诺深吸一口气，关闭页面，抖擞起精神继续给自己鼓劲。 打开工作面板，被他分隔得井井有条的栏目中，整齐罗列着各个会议与项目，他与尤珈老师的日程表也比对着摆在一起……咦，有条新消息。 科伦娜老师询问他校庆的事务，想找他商量庆典的安全防范工作。 作为庆典的全权负责人，希尔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啪嗒啪嗒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一通发送附带详细说明。 接着站起身来，披上身旁挂着的外套，边整理着衣领边匆匆往外走。 路过尤珈老师卧室时，对方没关门，希尔诺一打眼便看见了伏案写着什么的老师。 尤珈老师工作时从来不坐在卧室内，只喜欢窝在客厅或书房的各个地方，旁边一同窝着的还有希尔诺自己。 这会儿的尤珈老师在写什么呢……希尔诺猜不出来，给老师发了条出门的信息，便轻手轻脚离开了，没打扰对方。 飞回亚弥斯后，首先迎上来的是丽兹。丽兹一边领着他往会议厅走，一边作为科伦娜老师的学徒，给他解释起当前的进展。 “自从一年多前的马拉松飞行赛后，学校的安保事项得到了进一步重视。这次校庆恰逢建校整整两百年，科伦娜老师希望投入更多的安保措施，其他人则觉得没必要……” 希尔诺点头，没有问为什么校庆这种事情里，也有这位元素魔法学院院长参与的身影。 作为四位院长中唯一不在委员会中的一位，科伦娜老师没有太多公务在身，便爱花费更多时间投身到校园的各个地方。 节日活动，学风建设，社会实践，商铺规划，心理咨询，治安管理，风纪规章……处处都有科伦娜老师的身影。 希尔诺看着一旁语速越变越快的友人，看着对方手上密密麻麻的彩色便签，怀疑丽兹很快就要变得和她的导师一样了，忙得如陀螺转。不过看起来丽兹也乐在其中，很愿意学习做这些繁琐的事情，锻炼能力。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师徒传承？ 嗯，听说默文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与那位魔药教授比拼熬夜功底，看看谁先倒在实验室里……希尔诺觉得他们比一年都比不出个高低来的，白魔法师就是这么方便，身体快撑不住的时候往身上打个治愈魔法便行了。 莱恩则已经进入了“虚无”境界，连赚钱这种爱好都放弃了，每天坐在白板前，一杯茶，一支笔，一副魔法阵画一天。看来学徒的补助确实不错，至少作为梅纳德老师的学徒，莱恩不至于买不起材料了。 大家都好忙啊。希尔诺感慨。 谁能想到，最悠哉的反而成了他，做完每天的事情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尤珈老师黏黏糊糊。 他们可以一起看会儿书，一起研究学术问题，一起练习魔法，一起做每日的答疑解惑……呃，这好像也是学习相关的事情。 现在的希尔诺，已经能够体会到学习之外的悠闲与快乐。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只要和尤珈老师呆在一起，做任何事情都是最快乐的娱乐活动。 希尔诺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思考他和尤珈老师还有什么休闲互动。 对了，他们还会在周末时一起做甜点，一起去拜访邻居们分点心，或者邀请别人来喝下午茶。这是摆在希尔诺日程表上的重要一环，其名为“尤珈老师的交际任务”。 经过他的努力，才一个月的时间，整座小镇上的人都记住他和老师了。邻居们也会给他们热情地送水果与自制特色食物，或者聊些镇上琐碎的日常事情。 比如谁家的屋顶刷了粉嫩嫩的新漆，又或者谁家的猫偷吃了谁家院子里的鱼干。自从搬来这海边，小黑也快活了许多，每天睡醒了便满镇子晃荡。 镇上的人也全都认识了小黑，知道这只两条尾巴的小黑猫是好猫咪，从来不会偷吃别人家的东西，也不会踩踏人家精心打理的花圃。 每当有人这么夸小黑，尤珈老师便要凉凉看小黑一眼。毕竟，小黑天天吃着老师的魔力球，时不时就在老师头顶上“踩踏”一番。 一个月的回忆里满是悠哉与充实，没什么刺激的事件，却安逸得像午后的梦，宁静舒缓。 原来这就是老夫老妻的生活呀……希尔诺如此自信满满地想着，丝毫没觉得这份认知哪里有偏差。 于是，当科伦娜老师处理完公务，拉着他小声询问情感进度时，希尔诺更加自信地说着：“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句话像个棒槌似的，狠狠敲击在科伦娜构建的逻辑大厦上，把所有的细节锤得一个不落，轰然倒塌。 她呆滞看着大厦倾倒，头一回对自己的观察与推理能力产生了怀疑。 希尔诺喜欢的不就是她的同事吗？可先前那位咨询者却说，都还没告白。 ！ 她竟然猜错了，她竟然误会她的同事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8节 科伦娜用着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听希尔诺继续欢快地讲述起恋爱后的感悟，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羞愧而自责。 ——果然，那位可靠沉稳的同事，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扭曲恋爱脑。 还好她没问！不然太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科伦娜这辈子都错过了真相。 那位“扭曲恋爱脑”成了她职业生涯永远的谜题。（泪目） 希尔诺成功（无意识）护住了尤珈的底裤！ ———— 以及，写了个接档文的新版文案，大家可以看看是喜欢旧版那款还是新版这款~ 《魔王大人是魅魔》 被饲养多年后，魔王坚信： 自己的教导者兼饲养者是个软弱的伪善者，从前做人类时空有强大实力却被害得惨兮兮，现如今只会缩在魔王城里以欺负他取乐。 有天偷溜出去，他遇到个一身圣洁气息的精灵。 精灵被一群歪瓜裂枣围困在中间，神情淡漠，高贵冷艳，馋得他心痒。 ……那双彩绘般的轻薄翅膀要是揪着玩，手感一定很好。 被压制多年的顽劣心思再度悄咪咪升起，欢快晃悠。 直至美丽的精灵砍敌人如砍瓜只咔咔几下，又将那双冰冷的眼眸抬向他。 魔王乖巧举起双手，无辜露出甜腻微笑。 他慢吞吞讲着寒暄的话语，身子越挪越近，准备趁对方不注意摸把翅膀就跑。 却在这时，藏在斗篷里的桃心尖尾巴“咻”地窜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缠上了精灵的白皙手腕。 魔王：？？？ “精灵”：。 当晚。 魔王发现他的饲养者时不时把目光落在他尾尖。 咦……这伪君子终于被他魅惑住了！！！ 魔王狂喜，魔王骄傲。 魔王开始幻想着，如何让对方做牛做马，给他端茶倒水，为他捏肩伺候…… 以及，每天都要给他一个温柔的亲亲。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进行一个小时的尾巴控制训练。” “……您有病？” …… 魔王坐在床上，抱着他的魅魔尾巴忧心忡忡。 这缀着颗桃心尖的细长尾巴最近越来越不听话，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缠上旁边人的手腕。 比如他想揪美丽精灵翅膀时，想扯美丽人鱼尾巴时，想戳美丽血族獠牙时…… 魔王：老师都还没有摸过我的尾巴！我的尾巴不干净了qaq 开n多马甲的某人：。 第145章 信仰 接下来的日子里, 希尔诺边筹办着校庆，边辅助处理着尤珈的工作，边答疑起学生们的问题——自从成了尤珈的学徒, 希尔诺走在路上被人请教的概率变得更大，通讯中也塞着许多学弟学妹的求知提问。 尤珈曾不满地认为这是在耽误希尔诺的时间。希尔诺倒觉得还好，回答别人的问题也是学习的一种方式。他有时遇到自己也不懂的, 便会去问尤珈老师, 转而再翻译给提问者。 对他而言，这些繁琐的事务并不忧心，再说身边有尤珈老师在, 任何的事情都不再算是压力。只要一抬眼看见尤珈老师呆在他身边, 所有的负面情绪便都烟消云散——除了克里斯托弗。 空旷的会议室内，校长先生站在他身边，查看着他做好的表格，冷不丁向他关切地问：“希尔诺，你最近的心情很好, 是和尤珈在一起了吗？” 希尔诺这次没有欢快点头，他没忘记那晚尤珈老师所说的话。如果一切的源头都是身旁这位和蔼的校长，那么这份微笑和关切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尤珈老师说他是安全的, 他也需要多接触这位校长, 获得有关尤珈老师的更多信息, 以此保护老师。 他想要盯着对方，期间也会被对方盯上，这很正常。 他仍在思考, 克里斯托弗却缓缓继续说着：“即便在一起了, 你仍旧不安, 是这样吗？” 希尔诺皱了眉, 眼神不善。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尤珈。我只是在关心你。我想……尤珈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克里斯托弗叹息着说。 不该听这人说话的。希尔诺想。 ……可自己还是听进去了。 “您想说什么？”希尔诺问。 “我猜，尤珈应该和你说了很多，不然你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看着尤珈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克里斯托弗坐到了希尔诺身边，缀着淡淡的笑，语气仿若回顾人生的老者。 这与他年轻的外表极不相称。这抹不和谐如警钟哗啦席卷着希尔诺的大脑。克里斯托弗不是普通的老人，不会用这样和蔼的语气讲述后辈。 希尔诺知道，他知道得太清楚了。但是，对方讲述的是尤珈老师的过去，他……没办法拒绝聆听。 克里斯托弗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那所孤儿院的院长每周会做详细的报告给我，报告里会记述这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孩子们的打闹与争吵，甚至是大人们干活时的偷懒。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那个人，毕竟他太想成功了，对我言听计从。” 仿佛是担心希尔诺了解得不够多，又或是为了证明自己对孤儿院的了解程度，克里斯托弗继续讲述起当年的事情，关于尤珈的种种生活细节。 很快便讲完了。毕竟当初那个孩子的生活足够单调寡味，几乎是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节奏，毫无波澜。 希尔诺觉得自己不该开口，不然便是真正参与进了这场谈话中，思维不知道要被带偏到哪里。可他还是听到自己开口了。 “所以尤珈老师所经历的一切，您都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情都是您的默许，甚至是您推波助澜。”希尔诺说得平静。 “对。”克里斯托弗大大方方承认了，“于是，在我的栽培下，你所喜欢的尤珈诞生了。” ……这人从前有这么讨人厌吗？ 希尔诺轻轻抵着后牙，没做出太大反应。对方在故意挑动他的情绪，让他心生愤怒。 克里斯托弗笑了：“尤珈把你教得很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也是第一次见他持续这么长时间地去庇护一个人。在你之前的那些孩子，都在一段时间过后，被他毫不留情推开了。” “……在我之前？” “你也知道，大陆边境不算太平。他这么多年来总是四处奔波，总会捡到些孩子，各种各样的孩子，被他救下的孩子……啊，原来你们当初真的是这么相遇的。” 希尔诺的眼神已经很冷了。克里斯托弗刚才在观察他的神态，这是一个试探。而他轻易暴露了真实的反应。 “抱歉，我只是下意识做起了分析而已，这算是生存的习惯了。不过我确实没说谎，尤珈救了很多孩子，有的比你大几岁，有的比你小几岁。说起来，他一直是这样，喜欢保护可怜的弱小的孩子。多善良啊。” 希尔诺抿着嘴，一点点平复起自己的心情。克里斯托弗说这些是打算让他不安？他可没那么蠢，毕竟…… “毕竟尤珈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克里斯托弗温和地说，停顿下又一脸歉意继续。 “哎，下意识反应，说出了你的内心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想，你似乎在见习魔法师考核时见过雅克了？他‘读心’的能力还是跟在我身边时学会的。 “风系魔法的帮助确实让他学得很快，甚至做得比我更好。可惜，他只学会了‘读’，没学过如何利用……你也想学这个吗？” 希尔诺盯着克里斯托弗，没答话。在他的注视下，克里斯托弗慢慢收起了笑，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你看，只要暴露出强大、危险的一面，就会遭到警惕。而当这份强大里包含着哪怕只一丝的弱小，人就会遭到疯狂的攻击。尤珈他就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过得很苦。” “如果没有你，老师不会这么苦。”希尔诺说。 克里斯托弗打量着眼前白发的后辈，并未恼火，只不紧不慢教导着：“你还是不懂尤珈。他是个好孩子，而好孩子总会受到欺负的。他的性格太软了，学不会恰到好处的强硬，只会一刀切地把自己缩成壳，避开所有人。这是他的弱小。 “好在他有着这份天赋，这份天赋能转换成实力，这份实力能让他看起来强硬。所以，哪怕一次又一次被试探，只要他展现出实力，一群又一群人就会退开，放弃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绝对的实力拯救了他，这是他的幸运。” 克里斯托弗真的很会激怒人。希尔诺听着“你还是不懂尤珈”这句话，觉得自己的神经在被刮挠，在被炙烤。 这份诡异的“强者论”让他倍感不舒服，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空间。尤珈老师如果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希尔诺，你觉得我的话不可理喻，是因为你不是尤珈。你无法理解对他这样的天才来说，在不被理解的孤独中如何才能获得安宁。他需要一份生活的信仰，否则便没有生活的动力。我给了他信仰，他抓住了，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希尔诺的思考被打断，他下意识反驳：“可现在，尤珈老师没有再坚持你所谓的那份信仰，他还是活得很好。” 克里斯托弗笑意加深：“对，因为他获得了新的信仰，就是你。希尔诺，你是他继续活下去的信仰。你必须一直和他在一起，必须让他一直喜欢你，否则……尤珈连你这个信仰都失去后，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我当然会和尤珈老师一直在一起，他也会一直……”希尔诺动着嘴唇，动不出最后小半截的话。 克里斯托弗摊开双手：“我说了，你在不安。明明应该在一起了，尤珈对你的态度却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这到底是不是喜欢呢？这份喜欢到底有多少呢？尤珈这样的人，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吗？会不会是他把喜欢和保护欲混淆到一起了……你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不是吗？” 克里斯托弗每说一句话，希尔诺一颗心就沉下去。这些都是他思考过的问题，这会儿被全盘剖出来，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粘稠。 “希尔诺，尤珈他一定对你说过，我不会伤害你。他是这样爱护你，这样周到地保护你，担心我伤害你，可是他好像从没有担心过……我会破坏掉你们的这份感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希尔诺指尖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他声如蚊呐：“老师他的心理不稳定，他没有安全感，他觉得我会离开他，他……” 克里斯托弗打断道：“希尔诺，我刚才和你说过，尤珈救过很多孩子。可那些孩子都没能站到你如今的位置，站到尤珈身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太弱了，获得不了尤珈的注视。尤珈从记事起便将强大当做信仰，这是他的人生观，也是他的审美与喜好。你比他们走得远，因为你也是个强大的好孩子。我问你，尤珈第一次对你产生特别的兴趣，是不是因为你身上某方面的强大吸引了他？” “……是。” “所以，你想要将他永远留住，想要让他永远看着你、被你所吸引，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你自己成为他心目中最强大的人，比他……比全盛时期的他还要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希尔诺怔怔看着那份不和谐的笑容，几乎要点头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点头，只因为埋藏在心中的那份微小的不安，那份始终没得到解决的不安。这份不安在这一时刻，竟然奇迹般让他保持了犹豫。 ——太强大的话，就不可爱了。尤珈老师喜欢可爱的他。 这份过于柔软、过于青春的细腻心思，孤独活了两百年以上的克里斯托弗未能察觉，哪怕察觉了也品不出其中的含义。 他只看到眼前的孩子在犹豫了几秒后，乖乖地点头，于是露出满意的目光。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89节 …… 希尔诺回到家的第一时间，便扑向了等在沙发上的尤珈。 今天，他比以往抱得时间更长，几乎是要把自己化成一滩水，包裹住对方的每一处。 他闷闷地说：“老师，我绝对不会变成那种冷冰冰的人的。” 尤珈没能理解希尔诺的这番情绪变化，但这并不妨碍他温柔地抱住对方，给予希尔诺最需要的安抚。 ——同时，不着痕迹地将和发小的聊天屏幕关掉。几分钟前，他们正在激烈争吵到底什么样的告白才算浪漫。 果然不能指望梅纳德这种注孤生的人。他抱着怀里的希尔诺，决定找其他靠谱的人寻求意见。 就在这毫无心理防备的时候，怀中人抬起脸，很委屈很不安地问他：“为什么您始终不想和我做？” 作者有话要说： 克里斯托弗：兢兢业业走be线剧情。 希尔诺：什么be？捏碎。 尤珈：谢谢老东西你送的助攻。 ———— 看了看评论区，那我把下本文的文案换回去啦，感谢大家的反馈！ 第146章 没法拒绝 啊。 尤珈从大脑的空白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也重新感知到怀中温暖的事物。 ……这是希尔诺第几次提出类似的请求了？ 他僵硬着身体，忽然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搭在希尔诺腰间像摸着块滚烫的石头, 他烫得酥麻却又舍不得收回一根手指。 难道希尔诺其实真的很想做这个？而并非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需求？ 说起来希尔诺确实很喜欢体验新奇刺激的东西，也整天爱黏着和他贴贴抱抱…… 尤珈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画面，画面上被整张大床所占据, 床上是希尔诺穿着睡衣躺得规规矩矩, 朝他挥着手邀请他上来，熟练得仿佛他们已同居多年。 他的脸很快被这画面给映出微红，这份红色落到希尔诺的眼中便成了默许。 果然不能等待尤珈老师自己主动。 希尔诺暗暗给自己打气, 并开始懊悔这一个多月来的傻傻等待。 如果他不说, 尤珈老师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提出来。想要的东西还是得自己争取才行，要不然就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毁掉，永远都等不到…… 希尔诺环住尤珈的脖子，往那带着热度的脸颊轻吻了下，就着这个姿势抬起眼皮问：“现在就来, 好不好？” 情侣间频繁的亲密举动，能够促进感情的发展。这句话还是希尔诺在科伦娜老师的课上学到的，他深以为然。 自己太不安了, 尤珈老师得负起责任安抚他才行。 尤珈缩在沙发上, 后面是沙发的靠垫, 前方是希尔诺的身子，头顶上是熟悉的水晶灯，手边是希尔诺近日最喜欢的黑猫抱枕。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那么让人心安——除了耳朵方才听到的幻觉。 他真是想这种事情想疯了, 竟然开始出现了幻听, 觉得希尔诺会抱着他向他索求。希尔诺只是和平常一样, 亲昵地想要一个晚安吻而已，哪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是不是要先洗澡？我们是分开洗还是一起洗？哦，对了，老师您上次帮我洗澡了，这次可不可以换我给您洗？” ……奇怪的话。 尤珈一寸一寸落下目光，从希尔诺发亮的眼睛看到那张开合的嘴。嗯，从口型来判断，耳朵接收到的消息没有错误。 果然，今天晚上他的听觉和视觉一齐出现了问题，不约而同向大脑传递起诡异莫名的信息。 会不会是因为最近校园内的恋爱气氛太浓了？每年六月份的时候，走在校园里都会看到一对又一对小情侣，尤其是校庆那几天的活动，简直是专门为情侣谈恋爱做准备的。 告白的话选在校庆的时候怎么样？好像很多学生都喜欢在那天表白。之前都没注意，今年可以提前关注校庆的活动。希尔诺应该会喜欢鬼屋和试胆大会……糟糕，万一希尔诺的朋友们也想在那几天独占希尔诺的时间怎么办？ 需要提前“贿赂”那几个孩子，让他们当天都各忙各的，不要耽误别人的事情。还得让他们保密，免得希尔诺失去了这份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惊喜。 告白的话是不是还要准备好花？希尔诺喜欢的花还挺多，比如…… 尤珈的大脑呜呜地朝前奔驰着，试图将眼前正在发生的、无法理解的事情甩在身后。 可他高速的小火车突然便急急地刹了车，把车头的他自己从车窗给摔了出来——希尔诺在扒他的衣服！ 有个纯白的棉花糖在啃他火车前方的铁轨！ 尤珈被摔出了逃跑用的小火车，摔进了棉花糖早已等待好的怀抱里，摔得整个人都发烫、发晕。 “希尔诺……你在做什么？” 就在尤珈说出这句话之际，希尔诺已经利落地扒干净了所有的外套，只剩下件薄薄的里层。 这得需要尤珈老师配合着伸手。希尔诺手上灵巧地解开上面的两枚扣子，嘴上回答：“给您脱衣服呀。来，伸手。” 尤珈老师没伸手，只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配上那泛红的肌肤像是被烤熟了一般。 希尔诺了然地抓起对方两只手腕，往高处举着，同时弯下腰埋低脑袋，张嘴咬住尤珈的衣服下摆，叼住了往上慢慢扯。 ！ 尤珈震惊地低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希尔诺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动作？不，等等，希尔诺该不会真的想给他洗澡吧……那、那洗完澡后，是不是…… 眼见着自己的腰整个快要露出来，尤珈终于停下了“欣赏”的目光，挣脱开了希尔诺本就没握紧的手，飞快地拽紧衣服，停下希尔诺嘴中的力道。 “希尔诺，我自己来。”他嘴巴一张一合便吐出听似冷静的话，与往日别无两样。 “好，您自己脱。”希尔诺遗憾地松开嘴，把头抬起，却没挪开身体，也没移走视线。 明摆着就是要坐在尤珈的身上，看着尤珈自己脱衣服。 尤珈僵硬地抓着衣角，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这一步。 希尔诺不是一向都随他的心意吗……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强硬，弄得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等一下，他们确实没在一起……吧？ 尤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少了几年的记忆，不然今天的希尔诺怎么会这么反常，仿佛吃准了他没法拒绝一样。 希尔诺盯着他看，他也盯着希尔诺看。就在对方全神贯注观察着那露出的一截下腰时，尤珈往希尔诺的鼻尖亲了一口。 希尔诺被亲得一愣。 尤珈立即趁着这个空档把希尔诺整个抱起来，稳稳地放在沙发上，留下句“我去洗澡了”，便飞快逃进浴室中。 希尔诺摸着软软的鼻尖，回味着方才的触感与画面，再次感慨：果然对尤珈老师就是要来主动的。 他跳下沙发，轻车熟路找好对方忘记的换洗衣物，往浴室走去时却缓慢停下脚步。 如果不给尤珈老师送衣服过去的话，对方是不是就只能裹着浴巾出来啦？ 希尔诺愉快地将睡衣放回去，安静坐回到沙发上等待。他翻开打好的小抄，仔细复习起待会儿的注意事项。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我得出其不意地告白，让希尔诺获得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惊喜。 希尔诺：。 ———— 晚上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47章 手指 水声停了。希尔诺的耳朵竖了起来。 门开了。脚步声来了。尤珈老师的气息逼近了。 希尔诺略有些紧张地抓住他最爱的黑猫抱枕, 临近正戏开场却有了丝丝的怯意。 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担心自己没法满足对方，甚至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比如辛勤的尤珈老师突然被叫出去处理意外事故，留下自己独守空房。 尤珈老师果真只套了件宽大的浴巾出来，微湿的短发垂在脸颊侧, 最长的那一缕点到了颈窝处。 简单的一块方形浴巾被尤珈老师穿成了有型的袍子, 对方稳步走来如同行走于庄严的魔法议会中。 唯有未被遮掩的腿肚以下露出滴水的光洁肌肤，暗示着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深夜活动。 有滴水正巧从袍子里滑落下来，挂到了脚踝处, 像颗圆润的珍珠缀在那里。或许以后可以送尤珈老师脚环, 只准戴给自己看…… 希尔诺不是没见过尤珈洗完澡后的样子，今天却觉得对方这副样子格外动人，举手投足都带着邀请他的意味。 希尔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脸正经的尤珈提溜起来，推到了浴室内。 “该你了, 我去做点准备工作。”说完，尤珈合上了门。 好主动。 希尔诺把视线从门板移开，一件件脱下衣服。镜中的他也泛着红意, 看起来没比方才的尤珈老师好多少。 希尔诺把自己裹在温热的水中, 手掌拨弄着水上的波纹, 回想起尤珈方才的一系列反应，越发狐疑起来。 他不是没吃过教训，生理安全课的回忆仿佛还发生在前一天。他开始担心尤珈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尤珈老师会这么主动、这么听话吗？不大对劲。 ……等他洗得香喷喷出去, 尤珈老师该不会直接拿着笔记要和他做功课吧？ 真有可能, 这可是尤珈老师。 希尔诺叹了口气, 边洗边在脑海里回顾最近的学习进度, 不指望待会能拥有什么愉快的回忆。 等他擦干身体出门，没走几步便看见沙发上端坐的尤珈老师，对方甚至还在手上捧了本厚重的书，从书壳可辨认出那是希尔诺熟悉的某本著作。 哼，还好他没抱有太大期望。 希尔诺带着浑身的热气坐到对方旁边，长发末梢的水洒落几滴到了对方摊开的书页上，打湿成几朵深深浅浅的花。 自从和尤珈住在一起后，希尔诺就没有自己吹头发的好习惯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0节 这么长的头发，自己吹肯定是不行的，是会吹坏的，是一定要家里另一个人帮忙的。 他把脑袋凑到对方眼前，让那专注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落到真正应当注意的地方。 很快，希尔诺的头发就得到了专属的按摩与护理。他把脸埋在尤珈的腿上，舒服得眼睛都眯起。 只隔着薄薄的浴巾，尤珈老师的腿枕起来更柔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直接枕到光滑的大腿…… “你明天上午就不用陪我去开会了。” “为什么？”希尔诺困得说话都含糊起来，睁不开黏合到一起的眼皮。 “我不确定你会睡到几点。我记得你上次只是……嗯，被用手动了前面一下，就昏睡过去了。” “噢……” 希尔诺没太能理解清楚，很快感受到尤珈的手探到了他的腰上，以为会被抱到卧室里去睡觉，就像每晚一样。 他配合着放松起身体，下一秒浑身僵硬起来，蓦地睁开眼睛。 希尔诺下意识轻哼了一声，听到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后，扑了两下睫毛，赶紧咬住尤珈的浴巾，把颤抖吞咽回去。 “我加热了一点，还是很凉吗？” “不是……那是什么……”希尔诺咬着浴巾问，从这个视角看不到尤珈的脸。 “手套，特制的。对第一次的人来说，它的异物感不会那么强。搭配上成套的润滑液，它能与内壁贴合得更顺滑，减少阻塞感。市面上流行的有几款材质，比如指尖上镶嵌震动珠子……咳，希尔诺你的话，还是选用这种轻薄光滑一点的比较好。” 尤珈老师竟然是来真的。 尤珈老师竟然还要戴手套。 这两件事，希尔诺不知道哪一件更令他震惊。 “扩张需要慢慢来，不能太急。最开始的时候先用一根手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加，直到……我不确定希尔诺你能接受多少，今天就先试试看。希尔诺，你觉得难受了就直接告诉我，我会记下深度和角度。” 单从尤珈老师的这番语气，希尔诺恍然觉得自己仍在上课。他就是老师手中的教具，也是老师的实验对象，甚至还要做好记录…… 该不会明天起床后，自己还会得到一份详尽的数据报告吧？尤珈老师是不是还会仔细给他讲解和分析？ 希尔诺觉得自己该露出困惑与费解，毕竟尤珈老师说的话可一点情调都没有。但遗憾的是，他此刻完全无法掌控脸部的神态，包括眉眼与喉舌。 尤珈老师说的话无法给他产生任何刺激，甚至让他心如止水……可老师手上的动作却不一样。 希尔诺把嘴边的浴巾咬得越来越深，越发用力。直到尤珈老师腾出一只手，将他翻了个面坐起来，抱在怀中。 坐着时，借着重力的影响，那份感觉更加恐怖。 希尔诺慌乱咬住了尤珈脖子上的金色颈环，避免发出羞耻的声音。 他扒住对方的肩膀，想要撑起上半身，却只在松软和黏滑间坐落得更深，腿根发颤。 尤珈老师的浴巾都快被他扒了大半，而他浑身是汗，澡算是白洗了。 “注意感受那个位置。如果你以后想自己玩，需要提前做好功课，不然会弄伤。今天本来是打算让你看着具体的动作，方便你学习模仿，但是我怀疑你会哭得看不见……真的哭了啊，这才进去几根。” 希尔诺听到尤珈老师轻笑了下，那份冷淡的正经的讲解语气终于有了波澜。似是打趣，似是愉悦。 “想要您的手……不想要手套……”希尔诺断断续续咬着颈环说。 他感觉到里面的动作顿了下，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枚好看的颈环都被他的口水和泪水打湿了。 “你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8章 刺激 一切的事情和希尔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以为会得到尤珈老师的晚间补课, 就结果而言确实是“补课”，但却是这种补法…… 老师讲解得非常细致，细致到希尔诺几乎要产生错觉, 仿佛身旁这人对自己的身体毫无兴趣，冷冷淡淡，镇静从容。 希尔诺原本挺期待这件事, 想到尤珈老师会因为他的悉心“照顾”而感到快乐, 希尔诺就觉得同样开心。 他甚至还幻想了对方抱着自己脸红的样子。 确实有人脸红了，却是希尔诺自己。像只煮熟的虾米，被烹饪得一颤一颤, 想要扭动又不敢, 一举一动都带着更加细腻的感触。 这种事情里会感到快乐的，原来是自己这边吗……希尔诺觉得世界观再次得到了颠覆。 那处位置竟然也会得到满足感，几乎是比前面更敏感，更禁不起刺激。 他完全是抱着服务的心理上场，全副武装、兢兢业业, 甚至将正式进行时的动作和对话都努力学得完美。 可尤珈老师只一只手就把他的所学全盘打翻，轻松卸掉了他的一切武装，揉搓他就像拨弄一只被放醉的小虾一般。 醉得晕乎乎的小虾被尤珈老师捏来捏去, 时而打转时而深挖。软滑的整条身子都被捏得蜷缩, 无力挣扎。 不过希尔诺也不会挣扎。 哪怕大脑正在接受异样而陌生的恐怖信息, 哪怕潜意识里有个本能的声音在大喊着“快跑”，他仍旧乖乖地攀住对方的肩膀，环住被他哭得一塌糊涂的颈间。 希尔诺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尤珈的颈窝里, 如同抓住溺水的唯一浮木, 哪怕这块浮木便是使他溺水的海洋本身。 意识似乎分成了两半, 一半的他感到身体上的欢乐与满足、惊慌与恐惧, 另一半却察觉到了思想上的委屈。 尤珈老师戴上了手套，为什么？ 是不肯碰他还是嫌他会脏手？ 希尔诺的大脑仍旧因过载而迟钝，想不出太多的东西，只会遵循本心一步步往前，哪怕身体颤抖地表示承受不了更多。 想要进一步的接触，想要得到老师本人的温度，想要那好看的手与他紧密贴合，不留缝隙。 希尔诺颤抖地问了，向掌控他呼吸的人索求更多的亲密。想要尤珈老师本人的手，而不是那所谓体贴的手套。 “你确定？”尤珈如此问。 他怀中的希尔诺重重点头，浸满眼泪的脸在他身上擦来擦去，调和着彼此细细的汗水，像只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动物。 尤珈在浴室内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便迈步越过了那道坎，决定满足他学徒的心愿。既然希尔诺想要体验这种感觉，那么他给就是了，没什么可犹豫的。 至于“还没正式确立关系”或是“师徒间做这种事情”……尤珈其实没太大感触。 如果真的用自己进入了，他确实会感到不安与自责，认为这是在用希尔诺的乖巧与顺从满足他自己的阴暗渴望。 但今晚打从一开始，尤珈就只打算用手。 这是为了满足希尔诺，是一种细致的服务，而不是自私的伤害。尤珈这么对自己说。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男性用那处位置能获得不一样的快乐。希尔诺想要这份快乐，那么他自然需要给予这份快乐。 为了减少自己从中获取的乐趣，尤珈甚至主动戴上了手套。这样似乎能够减轻些罪恶感，也不会太上头。 可他到底是失算了。即便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那份紧致与温软仍旧将他裹挟，让他禁不住想要多使用些技巧。 原本只是想浅浅让希尔诺尝下感受，这会儿却一点点拨弄得更多。 指尖弹奏着细密的琴弦，希尔诺的身体会随着弦音而颤动，往他怀中钻得更深，直至无处可钻，便用那张哭得惨兮兮的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那张嘴有时叼着他的颈环，有时咬紧了他的浴巾，还有的时候就只抵在他的颈窝与锁骨，边吻边舔，边低低呜咽着。 尤珈一度怀疑，希尔诺的大脑被他玩得坏掉了。不然明明这么害怕，为什么反而还把他抱得更紧、凑得更黏糊？ 也许应该停下来，让希尔诺缓一缓。这么娇气的希尔诺，连这点触碰都接受不了，他该善解人意地让希尔诺有喘息的空隙。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出现了一会儿，便被尤珈心虚地埋在了最底下，手上的动作从来没停过。 希尔诺既没挣扎也没喊停，这证明他做的也没那么过分。等到希尔诺说受不了的时候，自己再收敛些也不迟，现在就先不要打扰希尔诺的快乐。 尤珈愉快地拨弄着，嘴上还一本正经地讲解起来，在发现希尔诺正在努力理解与记忆时，嘴角勾得更深。 真乖呀。 这样乖乖的希尔诺，突然就对他撒着娇说，不要手套，要他自己的手。 尤珈从始至终活跃的指尖终于停了下来，他屏住了呼吸，就像得到大人允许后的小孩，在恶作剧开始前做最后的确认。 “你确定？” 希尔诺胡乱点着头，大口喘息着想要改变坐姿，把身体挺直。 就在这时，尤珈老师慢吞吞地说：“希尔诺，放松点。我抽不出来。” 希尔诺这条被细致蒸煮的小虾，终于一瞬间被烤得熟透，散发出烂熟的香味。他红着脸整个人僵硬住，下意识施加了更多的力量。 “这么舍不得我？”尤珈老师笑了笑，又很快收住了笑，像是担心他恼羞成怒。 “我、我控制不了……”希尔诺小声说，把整张脸都埋得看不见。 越是受不了，越是抓得紧密，像是不自量力地想要禁锢住异物的行动，却反而取乐了进攻者。 希尔诺的大脑明白这一点，希尔诺的身体却不明白这一点。 这么笨蛋的一面，被尤珈老师看了个遍。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笨拙得无可救药…… 明明今晚是想要让尤珈老师开心，结果老师全程都没有享受到，一直辛苦地照料着自己的身体。 当刺激停下来，理智便又开始胡思乱想，紧张而忧心，自责而难过。 这份淡淡的负面情绪没持续太久，因为尤珈老师趁他放松的功夫终于抽出了手，空气中传来手套脱落的声音。 先是窸窣的摩擦，再是“嗒”的一声扣在桌面。 手套上还沾有些液体，这样会把家具弄脏……希尔诺脸变得更烫，一双眼睛胡乱瞟着，心虚而紧张。 他看到了尤珈老师被他扒得可怜兮兮的浴巾，看到了浴巾下的上半身，看到灯光下亮晶晶的液体，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甚至是口水。 更心虚了。 希尔诺再次感受到了异物，这次的感触比先前更复杂。人体的手指毕竟比光滑的手套拥有更多纹路与细节，能给大脑传递来更多的信息。 希尔诺屏住呼吸，一寸寸感知着，在脑海里想象尤珈老师那修长的手指，想象那修剪得整齐的圆润指尖。 这大概会比手套更刺激。希尔诺紧张期待地想。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意在体内涌动，见到眼前一阵酥麻的白色电流，整个人抖动了一下。 希尔诺茫然地动了动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尤珈老师同样紧张的语气，小声咬上他耳边。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1节 “希、希尔诺，这很正常，我不会嘲笑你的，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想笑，不敢。 ———— 大家端午快乐！端午安康！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49章 共浴 很舒服, 舒服得一点都不想动。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希尔诺迟钝地眯起眼睛，把脸埋在对方肩头，几乎要睡过去。 听着尤珈急忙安慰的话语, 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被刺激得直接失态了——在不碰前面的情况下。 ……还能这样？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希尔诺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新的认知。 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尤珈老师没能获得多少乐趣, 以后最好换点别的玩法。唔, 或者他先把尤珈老师照顾舒服了，尤珈老师再来照顾他？ 至于现在……不行，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希尔诺软趴趴抱住尤珈的身体, 把自己瘫倒成一张没骨头的泥。 尤珈看希尔诺这副贤者姿态, 明白今晚的刺激已经过了头，这副敏感的身躯需要歇息。 上次直接昏睡过去了，这次还能保持清醒，希尔诺好歹还是进步了一点。 他小心打量着希尔诺的神情，见这张脸神色如常, 没有表现出尴尬或恼怒，心道希尔诺的心态还挺不错。 “我抱你去洗澡吧？”尤珈问。 “好——”希尔诺勾住了对方的脖颈，轻哼着应声。 尤珈把他整个人抱起来, 并小心地注意姿势, 以免刚受到刺激的部位感到不适。 放好热水, 眼观鼻鼻观心，把褪下衣物的希尔诺放到热水里，尤珈想要起身走, 却发现希尔诺仍旧缠着他, 一双眼睛期待看过来。 “怎么了？”尤珈感到些不妙。 “不一起洗吗？” 希尔诺没多少力气, 整个身体连站起来都没法做到, 他只能把手臂虚虚搭在对方身上，用同样很软的语气撒娇。 “您上次给我洗了澡，这次我还想要。好不好？我想和您一起洗。而且，我没力气，坐都坐不起来，沉到水里了怎么办……” 希尔诺抽抽鼻子，一样一样摆出理由来，向尤珈表明共浴的必要性。当然，以他的身体素质，浴缸这点浅的水没法造成什么生命危险，但有的时候适当遗忘些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尤珈悄悄扒拉开希尔诺手臂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定定看着希尔诺水润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叹口气。 “好，但是你不要乱动。我们快点洗完，你早点睡觉。” 希尔诺面上乖乖地点头，心里面两只手都比了个“耶”。果然，面对尤珈老师就是要这样，该主动的时候主动，该撒娇的时候撒娇，一步步来最终什么都能得到。 尤珈老师脱下浴巾，希尔诺瞧见了深色浴巾上一抹白色的痕迹，脚趾蜷缩了起来，整个人也缩到浴缸的小角落里，终于产生了淡淡的羞耻心。 他不太明白这种情况算不算常见，不知是大家都这样还是他过于敏感，也不懂这种时候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弄脏了老师的浴巾，甚至有可能沾到了老师身上，是不是应该道歉？可、可是如果这种行为在恋人间很常见，自己的反应太大会显得生疏吗？以后再撒娇是不是就不好用了？ 希尔诺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直到听见尤珈老师将足尖探入水中，搅动出浅浅的水声。他咽了口唾沫，低头盯着水面，不敢再东张西望。 明明发出邀请的是自己，这会儿紧张的却也还是自己，唉。 希尔诺把小小的自己抱成一团，又把大半张脸沉下去，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眼睛与一只鼻尖。 尤珈靠在浴缸边坐着，托腮望着这一幕，觉得好笑。 想往希尔诺头顶上放把叶子，再拍照纪念。当然，只敢想。他不可能给裸身的希尔诺拍照，要是流传出去就麻烦了。 有了先前给希尔诺洗澡的经历，再有了方才的亲密接触，这会儿尤珈的承受能力比希尔诺更高，对尤珈来说简直是达到了质的飞跃。 或许是方才玩到一半就被迫停下的中断感，给了他继续上手的欲望。尤珈都没克服多少心理纠结，就在手中打好泡沫开工，把僵硬得话都不会说的希尔诺洗来洗去。 乳白色的特质香液早已铺开在池水中，水下的身躯若隐若现，看不分明。这给空气多了分暧昧的味道，也给人增添了许多的勇气。 尤珈开开心心地洗刷着他的棉花糖，棉花糖却被洗得越来越烫，几乎要与水融合到一起。 希尔诺被尤珈两只手外加一个泡沫球搓来搓去，从没有哪一刻发现自己竟如此怕痒。 随着那股触碰在身上蔓延，他的重心不断调整，呼吸逐渐加快，想要抓住痒意的源头，又努力压下冲动，不去给尤珈添乱。 他不理解，为什么尤珈老师没有脸红。他可是为了看对方脸红才提出这个要求的。尤珈老师以前不是经常害羞的吗？怎么现在越来越难看到老师害羞的样子了…… 希尔诺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每回开始时主动的是他，最终狼狈脸红的还是他，怎么会这样。 隐隐约约间，希尔诺抓住了尤珈表象下的真实，又把手松开，没去细想。 下次是不是还得更主动点，做更刺激的事情才行？ 希尔诺神游天际，尤珈玩得开开心心，一通共浴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原本还剩下点力气的希尔诺，这回彻底被泡得松散，毫无起身的可能。 他被尤珈仔细抱起来，放到软塌上拿毛巾擦干。期间，尤珈专注而用心，希尔诺不解而迷茫。 刚才在水下看不清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光溜溜摆在尤珈老师面前，老师怎么一点都不脸红的？他自己可是都不敢看老师的身体！ 难不成他的身体对尤珈老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qaq 尤珈把干干净净的希尔诺包裹好，又给自己披了条新的浴巾，双手一托便将被包装完整的希尔诺一路送回到对方卧室。 稳稳放在床上，掖好被角，落下晚安吻，互道晚安，留下希尔诺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今天的日记，潇洒落下几笔。 ——希尔诺快得不可思议，还浑身上下都怕痒，我快笑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老师怎么还没脸红？ 尤珈：嘻嘻，希尔诺好怕痒哦。这里挠一下，那里也挠一下。嘿嘿，强忍着不阻止我的样子好可爱，再多欺负欺负。 （显然，这里只有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 写这章时想到看过的一个视频，浣熊抱着棉花糖去水塘里洗，想洗完了开吃，洗着洗着……诶，我这么大一个棉花糖呢qaq 棉花糖：#￥%……&*咕噜咕噜（晕晕乎乎融化中） 第150章 上药 希尔诺今早睁开眼睛时, 又一次感受到神清气爽。 果然，就得是尤珈老师给他洗澡，自己才能获得这样安稳踏实的睡眠。以后就该多多共浴！ 希尔诺开开心心掀开被子, 一只脚踩上了拖鞋，兴奋中没站住脚步，拖鞋便在地上呲溜打了个滑, 他紧接着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大脑扎扎实实迎来剧烈的冲击，实在撞得他尾椎骨都在疼。 他坐在地上小声喊着痛，安静地流出大颗大颗眼泪, 连动都不敢动, 害怕随之带来更多的疼痛。 不敢大声喊疼，免得尤珈老师担心。这么狼狈的笨拙样子，没必要让对方看见。 哪怕时常想着用柔弱的样子换取尤珈的关心，等真到这种时候，希尔诺却不愿意展示脆弱与难堪。 没事的, 只是摔跤而已，一会儿就好了。希尔诺坐在冰冷的地面，瘪着嘴胡乱抹着眼泪。 等过段时间差不多缓和来一些, 他才挪到床边, 扶着东西一点点吃力爬起来, 边起身边给自己加油鼓劲。 嘶……站起来后，被撞疼的位置更麻了。 希尔诺不敢坐下，只取来床头的纸巾把满脸的泪水擦拭干净。 身上穿着昨晚上尤珈老师给他换的睡衣, 希尔诺不觉得现在的他有能力换好衣服, 便穿着睡衣挣扎着下楼。 往常这个时候, 尤珈老师都已经做好早餐等他了, 他绝对不能浪费掉老师的爱心早餐。走着走着，自然就不疼啦。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于是，尤珈从厨房里走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希尔诺红着眼眶，弯着身子，扶着墙面，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轻，像是多走一步都会把骨头散架。 最重要的是，他还见到希尔诺时不时往身后摸了摸，又悄咪咪地欲延欲延飞快收回来，皱眉撇嘴，仿佛只一丁点的触碰都会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 ……？！ 哐当一声，希尔诺被碎裂声吸引过去，见到一向稳重的尤珈老师竟然摔碎了杯子，神情呆滞地盯着自己看。 “老师，您的杯子……”希尔诺有气无力指了指，想要提醒发呆的尤珈老师。 尤珈老师如梦初醒，整张脸变得慌张起来——却不是为了那杯子。 只见老师长腿一伸跨过了一地的碎片，快步走来扶住了他的肩膀与腰，语气担忧：“希尔诺，你还好吗？” 昨天不是只用了手吗？还是那么几根而已！希、希尔诺原来这么敏感，这么禁不住折腾吗……还是他自己手上的技术不好，把希尔诺弄伤了……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尤珈就已经把希尔诺一整晚的叫苦脑补得明明白白。 被他弄得疼痛难忍的希尔诺，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无论哪个角度都会牵扯到那处红肿…… 即便如此，希尔诺也不敢告诉他，只一个人默默地等到天亮，或者品味着疼痛委屈地入睡…… 尤珈心疼地让希尔诺靠在他怀中，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脑子里慌乱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该上药，还是先躺下？对、对了，这种时候应该只能趴着。希尔诺会愿意自己给他涂药吗？希尔诺能独自完成上药吗？ 尤珈搀着希尔诺的身子，像搀着易碎的娃娃。他易碎的娃娃小声开口，乖得让人心软：“我没事，我们先吃早餐吧。” 希尔诺暗暗叹了口气，最后他还是让尤珈老师担心了。不过看到尤珈老师这么关心他的样子，感觉被撞到的地方也没那么疼了。 “这种时候还吃什么早餐？我抱……我扶你去沙发上。”尤珈皱着眉，避开了希尔诺身后的位置，将对方全部的重心挂到自己身上。 一高一矮两个人便搀扶着龟速前进，缓慢挪到沙发上。 一旁团在窝里半眯着眼睛打盹的小黑，被这场景惊醒，一溜小跑跳到沙发上，好奇地看着他们的“新游戏”。 尤珈看着沙发上瞪着大眼睛的黑猫，又想到接下来希尔诺露出下半身的样子，眯起眼睛指挥道：“待会儿我们要做正事，你先去一边呆着。”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2节 昨天晚上他趁希尔诺洗澡时做的准备工作，就包括将这电灯泡一样的小猫关在游戏室里，让对方自己玩毛线球。 “没关系的，小黑也可以躺在沙发上，我不需要那么多位置。”希尔诺笑了笑，只以为尤珈要扶他去休息，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尤珈老师的反应相当大，甚至可以称之为炸毛。 “不可以！即使是猫也不能看你的身体！” “喵！喵！” “……我不一样。我可以看希尔诺，你不许。因为我是……总之你不可以看。”尤珈结结巴巴说着，既心虚又理直气壮。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身份能说出这些话。作为希尔诺的导师，他没有任何正当理由阻止别人，也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让他成为唯一的例外。 他不是恋人，不是伴侣，却渴望着相应的权利，代行着相应的权利。而希尔诺也宽容地满足了他任性的要求。 尤珈一边心虚着自责着，一边坚定地拎起了黑猫，将之连同小窝送至熟悉的游戏室内，并顺带捎上些对方爱吃的魔法球，这才关好门。 等回来看到乖乖趴在沙发上的希尔诺，他沉默了数秒，脚步放慢，发现自己这个导师当得挺失败的。 谁家导师会去给自家学徒洗澡，又有谁家导师会用手给学徒解决生理需求…… 哪怕希尔诺有百分之一的自愿，他尤珈就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诱导和纵容吗？ 希尔诺舒舒服服地趴在沙发上，腰下是尤珈老师给他塞的抱枕。他见到尤珈老师手上拿着一罐膏药，安静坐在他旁边，肉眼可见地神情低落。 一会儿功夫不见，老师这是被小黑欺负了吗？ 他眨眨眼睛，问：“老师您先去用餐吧。我趴一会儿就会缓过来了。” 尤珈老师飞快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问：“我想给你那里上药……可以吗？” 说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已经从罐子里取出一大块膏药，在手心上细细抹搓起来。 尤珈老师看出来他摔伤了，还要给那里上药…… 明明已经被看光，希尔诺却莫名觉得羞耻，也许是因为此刻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待会儿却要被单独露出某处特殊的位置。 昨晚上尤珈老师用手时，也只是探进衣物里，没露出什么。洗澡时被水遮掩着，更是什么也看不见。 从来没有人…… 希尔诺脸微红，装作镇定地说：“可以的，谢谢您。” 不能害羞，绝对不能在尤珈老师面前太过害羞。要让尤珈老师觉得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让老师习惯与他做任何事情。希尔诺悄悄在心里默念着行动纲领。 得到希尔诺的允许后，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尤珈轻轻拨了拨那块遮掩的布料，又好奇又紧张又期待又羞耻地一点点扒拉着。 他同样故作镇定，正襟危坐，只有一双眼睛垂下目光，眨都不眨一下，像是生怕漏掉了什么。 终于，遮挡全部被褪下，露出光洁的画面。画面之上，一大片乌青攀附着，像是绣了大朵的花，随着呼吸起伏。 ！ 尤珈昨晚上一直没红的耳尖，这会儿红了个彻底。 准备上药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不敢上去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袒露。 尤珈：心平气和，无所畏惧。 只露出关键部位，上面还有乌青。 尤珈：……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51章 花束 “有点疼……” 尤珈回过神, 那点被撩拨起的小遐想，被希尔诺疼得哼哼的声音消减下去。 他这才发现刚稍微用过了力，立即收了力道, 只轻揉着抹开药膏。 “摔得这么严重，你该早点告诉我的，我还以为……以后不要再这样忍着, 不然我都没办法及时给你上药。” 希尔诺听着尤珈温柔中带着点不满的声音, 觉得这一跤摔得还挺值，疼了那么亿小下就得到了按摩诶。 他继续舒舒服服趴着，又过了一会儿, 那恰到好处的凉意离开了身子, 伴随着尤珈老师离去的脚步。 脚步声再回，身上盖了条轻薄的毯子。 脚步声又走，端回来一杯水递给他。 脚步声再回来，多拿了两只高度不一的枕头，让他垫得更舒服。 脚步声又一次远去, 小黑喵呜着被放了出来，伴随着尤珈老师对着小黑低低的道歉声。 希尔诺就这么听着尤珈忙碌的脚步声穿来穿去，一次次带着各种东西朝他靠近, 像是以他为圆心构建着临时的小窝。 最终, 尤珈搬了张板凳, 坐到他的旁边，端着早餐要亲自喂。 希尔诺觉得，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两只手也健健康康没摔坏, 完全不需要别人喂他吃东西。 ——可那是尤珈老师。 希尔诺略微矜持地“犹豫”了两秒, 便愉快地张开嘴, 吃着尤珈一勺一勺喂给他的早餐。 尤珈老师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柔和，他吃得也正开心，早上的时光眼看着就要这么甜甜蜜蜜地度过。 正待这时，一则通讯拨打了过来，希尔诺接过老师递来的纸擦嘴，又看见对方接起通讯，里头的声音习惯性外放着。 尤珈老师从不避开他，他也就趴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 “早上好，你昨天晚上说的花，我连夜按照你的包装要求运送来了。我的猫头鹰这会应该已经——” 尤珈老师面无表情掐断了通讯，思索了片刻朝他说：“可能是打错了，我应该没有订……” “喵！” 尤珈老师的话被熟悉的猫叫声打断。希尔诺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听见小黑欢快地奔跑着，而后跳到了他眼前。 小黑的背上站着一只红棕色的猫头鹰，猫头鹰的背上则驮着一束巨大的鲜花。 希尔诺记得这只猫头鹰，其主人是那位住在幽谷中、养了一山谷鲜花的女士。他也记得这种花，那位女士当时说再过几个月就能盛开了，希尔诺期待了许久。 现在，这只猫头鹰带着这束花来到了他们的家，结合方才的通讯，看来尤珈老师难得向他说了谎。 希尔诺看向尤珈老师，尤珈老师正在屏幕上飞快点着手指，像是在与人对话，余光瞥见这束鲜花，整个人也僵硬下来。 “……如果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这会儿应该已经跟着老师您出门了。”也就发现不了老师偷偷摸摸订鲜花的举动。 希尔诺从猫头鹰背上接过花束，摸着猫头鹰的脑袋说了声谢谢，又摸着小黑的脑袋也道了声谢。 猫头鹰欢快地抖了抖翅膀，便飞起来从窗户离开。小黑摇头晃脑着，回到小窝里补觉。 只剩下希尔诺抬起眼睛幽幽望着尤珈，手上捧着巨大的花束，半张脸都几乎被遮掩。 “想给我惊喜，嗯？”希尔诺哼哼笑着，为尤珈老师难得的失误而打趣。 尤珈从短暂的慌乱中被解救出来，顺着希尔诺的想法往下走，冷静点头：“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提前送来了。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花，一直期待它开花的时候。” ——所以本来想用它来告白的。 希尔诺闻着渐变蓝色的大团花簇，觉得摔倒后的疼痛都有效缓解了许多。 他摸着柔软的花瓣，被触碰的位置打着卷从深蓝色滑向浅蓝，透明得几乎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水。 这种花在夜里时就像水下的精灵，摇曳着蓝色的裙摆，为旅途之人照亮淡淡的幽光。 随着一声响指，周围光线果真暗下来，陷入漆黑中。这是尤珈老师为他体贴地开启了房屋的夜灯效果。 手中的花团刹那绽放得更为浓烈，从浅蓝滑向柔和的白光，脉络如同浸泡在水中，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香味更浓，让人联想到清冽的山泉。 “这种话的花语是永恒而持久的爱，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如果向老师您正式告白，一定要选择这种花。可惜还没到它开花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希尔诺笑盈盈说着。 尤珈手指轻轻蜷缩起来，又缓缓放开。 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几乎要烧断了回路，嘴上却不露出半点异样：“现在一起看它开花也不迟。” “也是。” 尤珈手上向会议室那边发送着准备好的视频资料，让他们先行观看，并道歉称自己这边会迟到半个小时。 原本这场会议就有一大半人选择了线上参与，其余人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希尔诺就在旁边撑着下巴看，时不时受到尤珈的安慰，比如“这不是你的问题”，又或者“这个会议没那么重要”。 老师真的很在乎他的心理感受，希尔诺想。 等尤珈最后一次帮希尔诺换好药，他才仿佛漫不经心提起：“要是觉得遗憾，以后每年的告白纪念日那天，我都可以送你一束这样的花。说起来，我们在一起已经有……” “有一个月啦！” 希尔诺亮晶晶的眼睛刺得尤珈转移了目光。 嗯，原来是一个月前。那时候……原来如此，怪不得。好险，差点就要惹希尔诺生气了。 尤珈在内心里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开始庆幸今天这场乌龙。要是被希尔诺知道自己一个月来都没把他当恋人，希尔诺是不是会哭啊…… 他默默将“盛大的告白计划”从心底里划去，决定往后要多补偿希尔诺一点。 等确认希尔诺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后，尤珈便收拾好行装出门，留下不便行动的希尔诺看家。 临走前，他犹豫了下，向希尔诺嘴角边落下一个吻。这吻由浅入深，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我中午就会回来，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 希尔诺被这温柔的吻弄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关键时刻及时刹车想起了身上的伤，安安静静接受这份难得的主动。 他被重新放回在沙发上趴下，旁边是尤珈老师放好的各种零食与书，供他足不落地便能闲适过完一上午。 听着门轻轻扣住落锁，希尔诺终于按捺不住在沙发上扑腾来扑腾去，像只在岸上跳来跳去的鱼儿。 尤珈老师会主动深吻他了！大胜利！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3节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亲密行为，还是因为心疼他今天的摔伤？老师这不是超宠他的吗！ 希尔诺滚来滚去，一会儿笑一会儿被伤口弄得倒吸冷气，最后才咸鱼般躺回到枕头上，抱着那束巨大的花，满足地轻嗅，余光瞥见一抹光亮。 嗯？刚才好像有东西被他蹭掉在地上了，是花里面埋藏的卡片吗？ 希尔诺探出脑袋，朝地上反光的一处伸手，捞起到眼前细看。 那是一行发光的蓝色文字，从深蓝渐变向浅蓝，由这束花的花瓣汁液所绘制，能永不消退。 希尔诺曾在那位幽谷中的女士那见识过这种技艺，他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希尔诺，你愿意接受这份永恒的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好险，差点惹希尔诺生气了。 希尔诺：。 第152章 欲求 尤珈觉得最近的希尔诺有些不对劲。 这倒不是说工作或学习方面有所懈怠。希尔诺仍旧认真勤勉, 任何人都挑不出错。他甚至在学徒任务之余，挤出时间通过了魔法师任教的环环考核，预计下半年便能独自开始授课。 是的, 在尤珈问希尔诺将来想做什么时，他的学徒说想要留在亚弥斯，教授其他的学生, 就像他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 尤珈带着希尔诺体验了魔法界的各个领域，他给了希尔诺最为广阔的前路、最为多样的选择。 无论希尔诺最终想要停留在何处，尤珈都会给予最大的支持。他是希尔诺唯一的导师, 是希尔诺唯一的家人……也是希尔诺唯一的恋人。 自从那天阴差阳错弄清了这么多天以来的误会, 尤珈便小心翼翼地调整起面对希尔诺的态度。把亲昵的行为施加得多点、再多点，又偷偷摸摸、时刻留心、不着痕迹，尽可能不让态度转换得过于明显。 他是这么努力地做好了恋人的身份，可他一向主动坦诚的希尔诺却一反常态，冷淡得让他难以忍受。 比如, 每天早晚希尔诺不会主动吻他了，也不会凑上来索要他的亲亲。他只好自己抱住希尔诺吻上去，才能得到希尔诺的回吻。 再比如, 希尔诺起床时也不会找他编辫子, 只披着一头顺滑的白发走来走去。必须要他主动上去提出, 希尔诺才会乖乖坐下来，等候他的服务。 现在，他的希尔诺又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了, 以前明明会挤在他旁边, 黏糊糊, 暖呼呼…… 希尔诺盘腿坐在沙发上, 十指飞舞于屏幕，确认着明天的校庆安排，以及下个月的授课准备。 这段时间他忙得昏天黑地，险些又要重回当初的恶劣作息，幸而有尤珈老师为他准备好一日三餐，以及一切的生活用品，他得以除了工作外什么也不用考虑。 一缕白发蹭到了他脸颊边，微痒。 希尔诺眉毛都没皱，快速勾起小拇指将其往耳后夹，一双眼睛仍审视着屏幕上飞速划过的文字，看得专注而沉浸。 等今天的全部工作完成，他抬起头，见屋内灯光已起，窗外夜色正浓。希尔诺稍微舒展了下一直未动的双腿，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某人的怀中，不知坐了多久。 尤珈给他捏着肩膀，轻柔舒缓，力道适当。希尔诺刚勾起嘴角，余光瞥见自己一头的白发不翼而飞。往常，它们都会安安分分垂在肩头。 他茫然摸了摸头顶。 ——还好，没秃，只是被盘起来了。至于是谁做的，显而易见。 “我看见你刚才一直拨头发，就帮你盘了一个花。我用了一个小时才做好，期间一直有注意不打扰到你。”尤珈抱着他的腰，递来一面镜子，语气莫名有些可怜。 希尔诺接过对方手中的镜子，端详了下镜中的自己。一直披散的长发这会儿全部被束起，露出一整张脸，显得干净利落。 长发绕至脑后，一圈圈编成精致的盘发，间隔缀着几颗闪着光泽的细碎宝石，最上头落着一只漆黑斑斓的蝴蝶，薄翅舒展，将飞未飞。 确实很好看。 希尔诺满意地点头，侧过身抚向那张更好看的脸，往对方唇中央轻啄。尤珈把他抱得更紧，嘴角轻启，眼看就要与他开始一段细密的深吻。 希尔诺伸手捂住了尤珈的嘴，轻声说：“我要回房睡觉了，明天需要早起，刚才是今天的晚安吻。” 那双异色的眼中立即显露出不敢置信与委屈，但这些情绪又很快被压下，统统藏进冷淡的伪装里，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 “好，那明天我早一点给你准备好早餐。” 希尔诺摇摇头：“不了，我明天一起来就得赶去亚弥斯，早餐等到了那里再吃。他们准备了工作餐，我已经预定了。” 说着，他指了指尤珈抱住他的手臂，示意将他放开。 ——连自己做的早餐也不吃了。 尤珈盯着希尔诺，缓缓说了句“好”。 他语气平常地与希尔诺道了晚安，从桌上捧起本魔法书翻阅，姿态优雅。 直直希尔诺走上了楼，上边传来卧室门关闭的声音，尤珈整个人才都耸拉下来，露出被雨水淋湿的气息。 想要挽留住希尔诺多陪他自己，想要希尔诺温暖的拥抱和安抚，可希尔诺想要一个人呆着。 希尔诺最近对他好冷淡，是不是因为他之前总是若即若离，所以现在希尔诺习惯了这种疏离？还是说，希尔诺在埋怨他…… 第二天起床的时间比平常早了一小时，希尔诺打着哈欠推开门，将打理整齐的自己一步步推下楼。 还是有点困，等校庆忙完后得抽空补觉。他揉揉脸颊让自己更加清醒，一转角就看见同样穿戴整齐的尤珈坐在窗边，端着杯咖啡阅读身前的屏幕，似乎是每周的报刊。 希尔诺：…… 他眨了眨眼睛，当做没看见，径直往洗漱间走。 今天为了校庆事宜，他穿了身古典的魔法师袍子。魔法师袍子总是太长太宽，走起路来容易拖地，伸出手来容易拽到物件，唯一的好处是穿起时从头上套下来便好，没什么复杂的设计。所以今天他不必需要尤珈帮忙穿衣服。 至于头发么……昨天尤珈给他编的盘发临睡前他没拆，今天早晨看起来没松多少，足以可见编发者的技艺之高。他打算今天就顶着这发型出门，让全校人都欣赏。 等从洗漱间出来，尤珈仍是那副目不转睛的样子，眼神从没移开半点，似乎今天的新闻很是有趣，比自己在对方心目中还要有趣。 呵。 希尔诺收拾好最后的行装，推开大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只留下句“我走啦”，便关上门。 他边走边在心中数着秒，步子迈得又缓又小，如同闲散看风景，完全没有“今天需要提早赶路”的做派。 一，二，三。 “希尔诺，我陪你一起去吧。”尤珈老师追了上来。 希尔诺慢吞吞转过身子，困惑反问：“老师，今天是校庆，是学生们欢庆的日子，您不需要去学校呀？” “我想送你……我想多和你呆一会儿，希尔诺。”尤珈只好说出心中的想法，眼神飘忽，没什么底气。 “嗯，那好吧。”希尔诺点点头，转头继续走。 尤珈跟在身边，发现希尔诺真的一点牵手的想法都没有后，才主动抓起了对方的手，紧紧握住。 临飞前，他问：“今天没有早安吻吗？” 希尔诺停下脚步，仰着脸望回去，没踮脚也没凑上前，只这么静静看着尤珈。 接着，他便得到了尤珈主动的吻，对方弯下腰来，吻得温柔而珍视。 ——嗯，要是尤珈老师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这么乖，那他就原谅老师了。 希尔诺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的尤珈：要是希尔诺对我冷淡了，我会开启小黑屋的！ 现在的尤珈：希尔诺，希尔诺……qaq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53章 暗示 街上鬼怪妖精熙熙攘攘, 尖顶宽檐巫师帽密密麻麻，教学楼建筑被鲜血与骷髅缠绕，诅咒的魔阵爬满了来往的路面, 俨然一派上世纪的光怪陆离、混乱残酷。 这便是亚弥斯的校庆。 为了纪念两百年前与魔族的惨烈斗争，为了铭记亚弥斯建校的初心，每年的这一天, 校园内都会被装点上恐怖血腥的氛围, 处处是被轰炸过的巨坑，遍地是残肢与尸体，空气中满是硝烟。 元素魔法学院承担了每年的场景任务, 报名成为志愿者的学生们会赶一个通宵, 仔仔细细做好障眼的布置，将提前准备好的道具匆匆换上。 当然，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有些地方需要真实的爆破与烧毁，这也是为什么选择他们学院作为场景布置的主力。 地面坑坑洼洼, 火焰的幻象一团团从旁边升起，四周不时有“魔族”爬来爬去，在坑里、地面甚至是树上阴暗地蠕动。 希尔诺牵着尤珈的手, 早在入校前便双双戴上宽大的古典巫师帽, 帽檐上垂挂着漆黑的面纱, 遮盖了两人的面容。 一只尖嘴獠牙的“魔族”从旁边窜出来，嘶吼着对他们手舞足蹈，嘴里叽里咕噜说着没人听懂的话。 希尔诺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丑东西, 忍了许久终于禁不住说道：“默文, 我知道是你。” “魔族”瞬间僵硬住, 与希尔诺大眼瞪小眼许久, 尴尬地直起身子，恢复语言功能：“怎么看出来的？我这身打扮可是拜托莱恩画了一整晚。” 大概所有的严肃节日都会在和平中逐渐娱乐化，这个本该用来铭记历史的校庆，早已成了学生们狂欢的限定日。 这一天里，学生们可以扮作古时代的巫师，或是狰狞可怖的魔族，亦或是别的什么妖精怪物。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蒙面，以免冲淡了节日的氛围。 每到这一天，相当一部分学生热衷于把自己打扮得狰狞而怪异，主打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群魔乱舞，放飞平日里无法放飞的自我。 比如眼前的默文——希尔诺那在实验室里与导师互扔青蛙、每天和他们分享坩埚的一百零八种形态的可怜好友。 “就是因为莱恩的作画技术太高了，你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认出来。”希尔诺怜悯地说着。 等送走了尴尬得恨不得钻入地底的默文，希尔诺继续牵着尤珈往前走。老实说，他也很喜欢这个节日，可以与尤珈牵手走在校园内，而不必担心异样的目光。 自从那天发现了尤珈偷偷给他准备的告白花束，希尔诺便将对恋人的美化滤镜通通捏碎。 很好，他甜甜蜜蜜地陷入恋爱中一个月，不安敏感地揣测了一个月，他的恋人却跟个木头一样，完全没意识到丝毫问题，还在那自顾自地准备告白。 ——希尔诺事后询问了梅纳德，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 自己那么主动，那么热情，那么努力地照顾着尤珈老师的感受，连一点需求都担心过度，甚至差点被某个坏家伙破坏了信心……尤珈老师必须补偿他才行！要道歉！ 希尔诺捏了捏牵着的手掌，得到身旁人倾身询问：“怎么了？” “想去那边的占卜室看看。”希尔诺说。 作为庆典的负责人，他自然是对当天的全部活动了如指掌。学生们可以提前申请借用教学楼或露天场地，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比如：鬼屋，试胆大会，杂技展览，烘焙屋，迷宫，占卜室……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4节 希尔诺早已做完了今天的清点工作，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自由闲逛。他与尤珈进入了间坐落在喷泉旁的帐篷，帐篷里漆黑一片，只有一张桌子，一张长椅。 桌子上摆放着一颗漂浮的水晶球，水晶球后露出张蒙着面纱的脸，未被遮掩的上半张脸涂满了妖异的彩妆。 希尔诺与那双眼睛交换着眼神，问：“这里是可以进行占卜吗？” “女巫”点点头，扯着嘶哑的声音，语调怪异：“一次只可以占卜一个人。” “您先玩一下占卜吧，我在外面等您。”希尔诺小声咬着尤珈的耳朵，说完便退出了帐篷，贴心地关好门帘。 尤珈坐在长椅上，回忆着方才希尔诺靠在他身边的温暖，有些恍惚。这竟然是这几天里希尔诺的第一次主动靠近。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希尔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先前太过冷淡？ 他满脑子正胡思乱想着，面前的“女巫”转动起水晶球，沉声说：“你最近为情所困。” 尤珈瞥了桌对面装扮成女巫的学生一眼，点了下头，没做太大反应。 校园里开设的这类占卜室，问的不是恋情便是学业，更何况刚才希尔诺还和他一起进来，被猜到很正常。 “请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水晶会为你带来正确的答案。”“女巫”接着扯起喉咙，闭上了眼睛。 尤珈照做了。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既然希尔诺对占卜感兴趣，就耐着性子玩起了这种小孩子才会玩的……嗯？ 水晶球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字，虚幻颤动。 【当恋人冷淡时，主动道歉和补偿，便能获得回心转意。】 尤珈眯起眼睛，抬起眼皮看了眼“女巫”，对方仍旧紧闭双眼，双手掌于桌面。 他伸手戳了戳水晶球，浑圆的球微微颤动，又抖出新的文字。 【比如，主动满足对方的生理需求，向恋人展示你坦诚的一面。】 尤珈伸出的手指顿住了，面纱后的脸逐渐泛起粉意。 他弓起手指抵在嘴边咳了声，又戳了戳水晶球，等到球上的文字被擦得干干净净，才镇定问起来：“你知道水晶球上写了什么吗？” “女巫”摇摇头：“那就是个随机抽奖机，事先放进去了几百种答案，抽到什么是什么。反正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不管获得什么答案，都会觉得说到心坎里去了嘛。” 尤珈：……好朴实的占卜。 他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出帐篷，外头希尔诺正等在门口。尤珈看着被一身黑袍包裹严实的希尔诺，回想起刚才那句话，下意识想象起他曾见过的里面的身体…… 尤珈脸更热了，又轻咳了一声，调整好嗓音，才轻声说：“到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希尔诺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好几秒，错觉吧。 希尔诺盯着尤珈那张面纱，想仔细看清其后是否脸红……可惜，完全看不见，早知道就别选这么厚实的面纱了。 他带着惋惜走入帐篷，把门帘遮得一丝光都不透，这才一咕噜坐到椅子上，与对面的“女巫”比了个耶的手势。 “女巫”，也就是丽兹，从身后取出另一枚水晶球放在桌上，又将先前尤珈占卜过的水晶球递还给希尔诺。 “你在你那个水晶球里写了什么？竟然还需要这么委婉地告诉人家？” “秘密。” 希尔诺神神秘秘地拿一根手指抵在嘴前，又将被他做过手脚的水晶球揣进袍子的暗袋中。 显然，这枚水晶球里只放置了固定的答案，他的尤珈老师无论测多少次都只能得到那两句话。哼哼。 等出了帐篷，希尔诺走在尤珈身旁，仍是等待着对方主动牵手。 等到他的尤珈老师终于忍不住靠近，希尔诺这才状似不经意说起：“最近水晶占卜挺火的，很多人都说答案相当有用。” 果不其然，尤珈老师的脚步慢了一秒，看来那两句话确实起效果了。 “那不是随机抽奖吗？”尤珈问。 希尔诺正经回答着：“他们申请占卜室时报备过了，那些答案都是从恋爱攻略书里摘抄出来的，绝对有用。” 绝对有用……尤珈的脚步更虚浮了。 接下来，希尔诺又拉着尤珈玩遍了当天开展的每一个鬼屋，并恰到好处地在每一个恐怖的时机里往尤珈怀里钻。 这样子既可以满足他这些天来的“贴贴”需求，也能不打破“冷淡生气”的人设，继续培养尤珈老师主动乖巧的一面，完美。 希尔诺又一次颤抖地窝在尤珈的怀中，接受着对方的拥抱与安慰，内心美滋滋地想着。 ——并忽视了旁边兼职扮鬼的莱恩那副诡异的眼神。 前方是最后一个鬼屋了，也是今天的最后一次贴贴机会。 “妖魔鬼怪”横行于校园内的这一天，鬼屋活动自然是学生们最热衷于开展的。每年都会铺开许多，同质化而泛滥，几乎每走一步都是一处鬼屋。 今年，希尔诺却觉得这鬼屋还是太少了，完全不够，这么快就要逛完了。 希尔诺跟在尤珈后面逃入间狭窄的房间，后头是一群三头六臂的怪物嗷嗷着追赶。 “怪物”喊得敬业，希尔诺在尤珈怀里颤抖得也敬业。抖着抖着，他突然感觉到身下一腾空，竟然被尤珈打横抱起来，塞到了旁边的柜子里。 紧接着，尤珈也钻进了柜子，并把柜门关紧。 紧凑的空间内，只有两人的气息混合，令希尔诺想起了曾经在衣柜中的那次深吻。 那时的尤珈老师失去了理智……说起来，尤珈老师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精神上的失控了。 希尔诺正出神地想着，就感受到尤珈轻轻拍着他的背，附在他身边用极轻的话语小声安慰。 “好了，外面那些怪物碰不到你了。你在我怀里很安全，不要害怕。” 尤珈老师用脸颊轻蹭着他的脸颊，鼻尖点着鼻尖，就像是小动物间亲昵安抚着彼此。 透过柜子缝隙的光线，希尔诺在昏暗中看到了一双异色的眼睛，一双温柔的满是担忧的眼睛。 老师真的以为他很害怕。希尔诺想。 感觉心脏跳得挺快，在安静的空间内过于响亮。 希尔诺伸出舌尖，舔了舔对方仍在说话的嘴唇，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身上的人也在起初的愣怔过后，缓缓回应上来。 ——嗯，看在老师这么乖的份上，这次赌气就结束了。希尔诺在心中默默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希尔诺生气了，为什么？（迷茫） 尤珈：希尔诺原谅我了，为什么？（迷茫） 第154章 主动 希尔诺觉得最近的尤珈有些不对劲。 这倒不是说尤珈老师又变得冷淡或是想要推开他。相反, 得益于先前的“赌气”，尤珈老师主动了许多，也黏人了许多。 每天早上会用那种湿漉漉的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直到获得当日的早安吻；只要周围没有别人，就喜欢将他抱在怀里，捏捏手, 环环腰；到了晚上, 更是没有晚安吻就不会回房睡觉，娇气得不行。 这样听话乖巧的尤珈老师，希尔诺没法再故作忽视, 只能收起那一系列没能实现的小惩罚, 重新回到亲亲抱抱的温情氛围中。 原本，希尔诺是打算把尤珈“冷落”得差不多后，再挑个夜色不错的晚上将其扑倒到床上，手脚都捆起来，让对方动弹不得, 只能委屈地看着他。 然后，他再上下一通摸摸捏捏，勾起尤珈老师的欲望, 并要求对方可怜兮兮地向他道歉, 否则不能继续愉快的活动。 忍了这么久的尤珈老师, 肯定受不了这种撩拨，会红着眼睛求他、向他撒娇。到时候岂止是道歉，自己不仅能欣赏到老师欲求不满的一面, 还能抵达一直想要的全垒打！一举三得！ 这还是他近日恶补过相关功课后学到的, 情侣之间就是要多玩点这样的情趣游戏, 感情才会越变越好。 希尔诺都已经买好锁链放在卧室里了, 还是加绒轻薄款的，绝对不会伤到皮肤。他每晚睡前都有偷偷练习捆绑技术，力求将尤珈捆得又快又好。 可惜尤珈老师这么乖，那锁链都用不上了。希尔诺叹了口气，将尤珈送给他的蓝色花束插入玻璃瓶中，放到了客厅最显眼的桌子中央。 过去几天里，他把这束花藏到了卧室里，想要以此来暗示某个迟钝的人，究竟错在哪里。 可一向智慧过人的尤珈老师，不知为何在这方面变得如此愚钝，每天都只把目光锁在他的身上，散发着委屈而可怜的气息，完全没有发现屋子里少了什么。 哎！尤珈老师这么单纯迟钝的人，如果没有他看着，一定会被人给骗得死死的。没办法，只能自己再多注意一点，把老师护得牢牢的。 希尔诺甜蜜而苦恼地想着，将那句“永恒”的告白卡片塞进了尤珈老师给他的笔记，当做世界上最完美的书签。 他踩着欢快的步伐到尤珈面前，打算给出今日份的晚安吻，两人黏黏糊糊一阵后再回房睡觉。 尤珈老师正打开着屏幕，看得聚精会神，见他靠近连忙收起了面前的东西，整个人显得鬼鬼祟祟。 希尔诺眯起眼睛，狐疑打量着那一副无辜神情的脸。 这就是为什么希尔诺觉得，尤珈近日不太对劲。以前无论任何工作，尤珈老师从来不会避开他，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自从那天校庆过后，尤珈老师时不时便会这样偷偷看些东西，他一靠近又会立刻收起来，心虚得很，而且…… “希尔诺，我有些困，就先回房了。”尤珈老师短暂地与他吻了下，就起身朝前离开。 ……就是这个！ 希尔诺震惊地看着尤珈越走越远，直至对方上了楼，关了门，空旷的客厅只余下自己一个，以及旁边探头探脑巴望着他们两人互动的小黑。 小黑“喵”叫了一声，似是在疑惑为什么黑发的那位睡得这么早，这才九点而已。 希尔诺也很想知道。尤珈老师从来不喜欢睡觉的！以前都需要他哄一哄才乐意上床，怎么现在溜得这么快……他都还没亲够。 这边希尔诺还在望眼欲穿，那边尤珈已经锁好卧室的门。 他随手撸起袖子，将脸颊旁的碎发抹至耳后，做出要干活的认真样子。 拉开窗边的帘子，后面露出一只矮小的精巧柜子。尤珈蹲在柜子前，把手掌附在繁复的阵纹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柜子开了。 尤珈小心翼翼将里头的东西取出，那是一副……配有镣铐的银色锁链。 自从校庆过后，尤珈便开始反思他的问题。希尔诺对他忽然冷淡了下来，这完全不能怪希尔诺，全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的互动每次都是由希尔诺主动。希尔诺一次又一次朝他走来，而他只会在原地恃宠而骄地等待，甚至是有恃无恐地后退，让希尔诺不安又难过。 既然已经成为了希尔诺的恋人，就得担负起恋人的责任，再说自己还是年长的这一方，怎么可以总是让希尔诺主动呢…… 想清楚这一切后，尤珈回味着占卜屋内看到的话，只觉得茅塞顿开。 他需要向希尔诺道歉，为曾经的冷淡和回避道歉，同时也得关注起希尔诺的需求——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需求——让希尔诺不必再需要忍受着羞耻心向他索要。 希尔诺那么有自尊心的一个人，以前连哭都不肯在人前哭，却一次又一次地邀请他做，一定是委屈得不行了，而他这个不合格的恋人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尤珈这几天开始恶补相关的功课，越发确信了这个道理：和谐的性生活能带来更和谐的情侣关系。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5节 这些知识都很重要：如何在前戏阶段让恋人感受到舒服，如何在正式过程中分辨恋人的抵触和欲拒还迎，如何在事后妥帖地清理好恋人的身体，以及第二天的悉心照顾…… 尤珈如此这般浏览着，购入了大量的“学习工具”，视线下移发现购物历史里多了样东西。 希尔诺与他的账户相连，不分彼此。他们二人间也从不避开隐私，没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能……锁链？ 尤珈的手指悬浮在半空中，他盯着“情趣锁链”一串文字，良久才点开那条链接：加绒款，轻薄凉爽，不掉色，四季通用。 嗯……原来希尔诺喜欢这种。 尤珈红着脸，赶紧又下单了一条锁链，打算这几天练习一下捆绑的手法，免得等希尔诺拿着锁链找他时，他却失手把希尔诺捆疼了。 于是，这天晚上，尤珈一如既往地早早进了卧室，拿出锁链便对着道具假人开始每日的捆绑作业。 经过三个晚上的钻研，尤珈觉得自己已然成为了捆绑大师，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需要温柔对待的希尔诺，他都能恰到好处地控制好力道与打结的方式。 以他“捆绑大师”的眼光来看，希尔诺下单的那款金色锁链还是粗了些，与希尔诺娇嫩的肌肤完全不相配，当时候得换成自己挑选的这副银色款才行。尤珈如此体贴地想着。 等一切准备就绪，便是又过了两日。确认了理论知识与实战道具都无可挑剔后，尤珈敲响了希尔诺的门。 他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节点，两人都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轻薄的睡衣，第二天上午也提前请好了假。无论怎么想，他和希尔诺今晚都能度过愉快的一夜。 没等多久，希尔诺便推开了门，一脸困惑。在听到他的矜持邀请后，那双平静的眼眸先是变得茫然，而后惊讶，最后是欣喜激动，几乎要抱上来了。 尤珈抵住嘴轻咳了一声，意有所指：“我们可以尝试玩点你喜欢的，比如……我在购物清单里看见你买了锁链。” 希尔诺的脸立即红了，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眼光躲闪，低头揪着他的衣角。 尤珈觉得心情更好了点。希尔诺真的很容易害羞。 “你想在我的房间，还是你的？”他勾起嘴角问。 “您的！我想在您的床上打滚！”希尔诺欢快地回答，一扫先前的紧张，又溜回去房间里侧，翻找着什么东西。 “您先过去，我准备好了就来。” 果然，希尔诺还是这么害羞。有什么可准备的，自己那边都备齐了。 不过尤珈还是没有戳破，只踱步到房间内，坐在床上，在心里默念着待会儿的步骤。 很快，希尔诺便飞奔而来，怀中抱着的是那副粗得吓人的金锁链。 尤珈眨了眨眼睛，好心提醒着：“希尔诺，你那条锁链会不会太……” 他后续的话还没吐出，就被希尔诺扑倒到床上。 希尔诺眼睛亮晶晶的，脸色羞红，跃跃欲试，令尤珈收回了那点不忍心。 算了，待会他捆的时候松一点就好。再说，锁链粗一点也更有意思…… 尤珈如此琢磨着，正打算翻身起来，就被希尔诺再次摁住了手腕，摁回到床上。 与此同时，那副金色锁链被希尔诺高高举起，脆响叮当。 “老师，我练习了好几天了，一定能把您捆得又快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 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55章 第一次 看着希尔诺一圈圈开始将锁链缠绕上来, 感触着锁链上的那份冰凉滑动，尤珈下意识想抖，忍住了。 他脑海里又一次回忆起几个月前在湖下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被金色的锁链缠绕住全身, 希尔诺掌控着他的身体与感受，毫不怜惜。 尤珈这才意识到，希尔诺是喜欢做捆人的那一方, 而非被捆的一方。 他可爱的单纯的希尔诺如此兴奋, 如此开心地举着锁链……是想把他给捆起来！ “希尔诺……” “怎么了？老师您不舒服吗？”希尔诺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露担忧。 “……没事，你继续。有不会的可以问我。”被这双眼睛如此望着, 尤珈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他默默地配合着希尔诺的动作, 伸手，蜷曲腿，逐渐失去了活动的自由。 希尔诺认真做着手头的工作，将眼前的人捆得干干净净。金色的线路像是扎束礼物的缎带，把他的尤珈老师扎成最漂亮的礼物。 不过毕竟只是为了增添情趣而已, 肯定不能让老师太过难受。希尔诺有意留下了一定的空间，让对方能小幅度地舒展四肢，却又无法逃离这座床。 ——没错！他将尤珈老师的双手捆在一起后, 绑到了床头！ 希尔诺跪坐在床上, 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亲手完成的杰作。 尤珈老师的双手被装饰性的镣铐缩锁在一起, 像是戴上了一对金手镯，其与脖子上的金色颈环正好相配。 从手镯上另牵下来两条链，分别勾上了脚踝, 将双腿同样限制在了一定的活动范围内。 希尔诺事先学了许多捆绑的姿势, 真正开始时却不忍心把尤珈摆成那些样子。尤珈老师这么好, 他才舍不得让老师受委屈。 现如今, 与其说尤珈老师被捆着，倒不如说是闲适地躺在纯白的床单上，周身点缀几条缠绕的金色藤蔓。 锁链的束缚并不算紧，只松松挂在那两截手腕与脚踝，只要老师想便可以轻松挣脱。 此刻的尤珈老师却乖乖配合着他的举动，手腕交叠固定在头顶上方，安静抬眼看着他。 “这样就可以了吗？”尤珈老师问。 希尔诺觉得内心被轻轻挠动着，想吻上去，他也确实顺着心意照做了。 他坐到对方的腰间，俯下身轻啄，将这份吻逐渐加深。 这回没了尤珈老师抱着，轮到他捧着对方的脸，获得了接吻的主导权。 尤珈老师只乖顺地躺着，接受着他的深吻，一点坐起身的打算都没有……老师好乖！ 希尔诺感到身心的极大满足，一吻结束后仍坐在对方腰间晃来晃去，看着尤珈陷在枕头中的脸，觉得能这么看一辈子。 从这个角度看，尤珈老师的脸变得更柔和了些，尤其是那双异色的眼睛，显得更安静、更乖巧、更……暗了一点？ 希尔诺眨眨眼睛，还没看明白过来，就听到尤珈老师再度开口，声音多了分沙哑。 “希尔诺，我很抱歉之前对你一直很冷淡。我害怕伤害了你，不是……对你没有感觉。我也想和你做，想和你一起做各种事。你之前是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了？我向你道歉。” 希尔诺露出浅笑：“对呀，我生气了，所以老师您要补偿我。” 这次，他终于看见了尤珈老师耳尖的那点红意，酝酿得如此之快，配合着对方接下来慢吞吞的语气，煞是可爱。 “好，那你先把我松开，我们……” “不，就要这样子。老师您要用这个姿势补偿我。”希尔诺果断拒绝了。 尤珈老师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用很小的音量问：“希尔诺，你是想在上面吗？如、如果你想的话……” 嗯？ 希尔诺呆了呆脑袋，眼神中浮现出一抹茫然。他将这个从没思考过的方向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便很快将之抛到脑后。 尤珈老师这副为难的样子，一看就是更喜欢做上面那一方。希尔诺选择贴心地满足对方的小心愿。他要让尤珈老师舒舒服服的，享受与他一起的时光。 “没事，您放心。我先前有了解过，有个姿势只需要您躺着，我能将您照顾好。” …… 尤珈曾给希尔诺读过一本童话故事。 故事里，王子被邪恶的巫师变作了丑陋的青蛙，直到一位真心爱着他的公主献上亲吻，青蛙才重新变成了王子，与公主在一起获得了永远的幸福。 “这就是爱情的魔法吗！” 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的希尔诺坐在床上，为虚假的爱情故事而欢喜。 他当时直接不留情面地呵了声，用指头轻轻点着希尔诺的脑袋。 “你都十二岁了，怎么还相信这种故事？以后会被人骗走的。” “可是大哥哥你就会很多神奇的魔法呀。再说，我知道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这些事情爷爷奶奶有教过我。” “所以你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我身后，甩都甩不开。”尤珈嘲讽道。 “大哥哥你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坏人。”小小的希尔诺鼓着腮帮子。 后来过了许多年，再度重逢，长大后的希尔诺真的被骗走了，被他这个丑陋的受了诅咒的青蛙骗走。 丑陋的青蛙获得了公主的喜爱，一次又一次得到了“一辈子”的保证，第一次被人放在心尖上最重要的位置。 有了希尔诺的督促，他在过去几个月里开始了良好的作息。起初只是为了不让希尔诺难过，才躺在床上装作睡觉的样子。 盯着天花板演算着魔法的理论，一个夜晚很快就能过去，到了第二天再神色如常地与希尔诺说早安。 单纯的希尔诺不会发现的，只会用信赖的目光与他交换早安吻。 直到有一天，他真的睡着了，睡得很香。起床时久违地感受大脑的清醒与空闲，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天的希尔诺比以往更欢快，几乎是挂到了他身上，黏黏糊糊地索要着更深的吻。 而后的夜晚，他终于都能入眠。 原来公主什么都知道，只是静静陪在青蛙的身边，等待那份诅咒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减。 原来爱情真的有魔法。 尤珈靠在床头，身后是希尔诺为他垫好的枕头，怀中趴着的是哼哼着撒娇坐在他腿上、小声说着“没力气了”的希尔诺。 好像希尔诺总是这样，喜欢体验各种新奇的事情，享受那份独一无二的过程，而从来不在乎最后是否能圆满完成。 因为这份心态，希尔诺往往能把事情做得很好。哪怕做得不好，也会笑着接受失败，不觉得有任何的耻辱或挫败。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希尔诺，与他截然相反的希尔诺。 尤珈手腕一抖，便从那锁链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抱住软软瘫倒在他胸前的希尔诺。 “这才几分钟。”他打趣道。 希尔诺把脸埋在他颈间，哼哼唧唧地把眼泪擦得到处都是，显然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尤珈笑了笑，接过主导权，给予对方快乐与享受。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6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6章 锻炼 起初, 希尔诺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努力找到身体的平衡点。这份座位显然并不好受，他稍有些吃力地悬停在半空中, 一点点往下挪。 回想起来，自从与尤珈老师住到一起后，希尔诺每日锻炼时都多了位旁观者。他大汗淋漓着, 而老师则优哉游哉坐在旁边, 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欣赏着他的运动。 尤珈老师自己也会找时间锻炼，但却不喜欢和他一起。希尔诺曾问过为什么，当时老师给出的答案令他摸不着头脑。 “想看你锻炼的样子。” 自己锻炼的样子有什么可看的……浑身上下都是热汗, 连头发都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湿哒哒贴在身上。 希尔诺喜欢把自己的身体压榨到极限，享受突破极限时的那份畅快。在咬牙负重前行后，突然在某一时刻豁然开朗，整个人轻松得不可思议。 这也就意味着，他锻炼时的样子并不雅观。每当运动结束, 他的手脚都软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只会机械地朝前走动，伸都伸不开。 他也没余力说话, 只会面无表情地走到尤珈老师身边, 仰着脸一副沉默而冰冷的样子。 希尔诺想,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一定很可怕，像是会默不作声砍人脑袋的机器人。 从前在学校里时，他都是在各个场馆内锻炼, 周围也都是同学, 这副冷硬的样子估计被很多人记在了心中, 难怪被误会那么多年。 唯有尤珈老师这时候不嫌弃他一身的汗, 会温柔地用毛巾给他擦脸，甚至将毛巾伸到衣服里侧擦拭。 他根本不需要动嘴唇，也不需要眼神示意，就能得到清爽的吹风，以及缓和下来后的补水。 尤珈老师会把他抱起来，充当他暂时的代步工具。 直至身份交换，轮到希尔诺坐在旁边，看着尤珈老师运动的身影，看着那流畅的线条以及线条上滚落的水珠，他突然明白这份吸引力在哪里。 尤其是当对方精疲力竭回到自己的身边，一举一动都软绵绵，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乖得像个毛绒的玩具。 希尔诺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仔细用毛巾擦拭，适时递上掺了能量剂的水，并张开双手提出将对方抱起。 最后一个行为自然被尤珈老师扑闪着眼神拒绝了。尤珈老师总在这种地方保持有微妙的自尊心，不知道是因为年龄的差距还是因为曾经师生的身份。 比如不想要自己的公主抱，比如更想要照顾自己而不是被自己照顾，比如……刚才那种时候。 希尔诺一眼看穿了对方心中的为难，看出了尤珈老师那点自尊心又冒出来了。嗯，好吧，他是年幼的一方，也是被教导的一方，还是身材娇小的那一方，他来接受也没什么。 看尤珈老师那副犹豫又委屈的样子，估计自己要是真坚持开口，老师也会不情不愿地答应。 希尔诺觉得没必要让恋人不开心。在他眼里两者没太大区别，无论做哪一方，他都可以将他的猫猫摸来摸去，摸得对方脸红受不了。 比如现在……嗯，好吧，对面的尤珈老师已经消散了方才的紧张与羞耻，这会儿好奇而期待地盯着他的举动。 那双眼睛一会儿看下面，一会儿看上面，反而把希尔诺看得不自在了。一双冰蓝色眼睛望向左边，望向右边，就是不敢与之对视。 “要是很难受的话，可以不用勉强的。”尤珈老师小声说着，说得又慢又轻，却仍直勾勾盯过来。 老师明明就很期待……希尔诺在心中嘟哝着，深吸一口气继续努力。 同一时刻，他与尤珈老师发出了短促的闷哼，只不过对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而他低低喘着气，一丝一毫都不敢再动。 感觉不太对。按照他看的书上那些教程，这会儿流泪的应该是尤珈老师才对，怎么狼狈的变成了自己……是力度不对，还是角度不对？ 说起来，尤珈老师似乎对身体的触感并不敏感。 同居以来，希尔诺偶尔也能见到尤珈笨拙的一面。有时候不小心撞到门框，有时候失手将重物砸到手指。 这种时候，尤珈老师会先愣住，然后揉揉额头，或是戳戳指尖，像是在试探身体传来的疼痛是否真实，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原先的动作，毫不在意。 ——简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不过问题不大，老师不心疼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来心疼就可以了。 于是，每当尤珈又撞上什么东西时，希尔诺都会迅速上前去，揉揉亲亲受伤的额头或者手，边揉边哄着说“亲一下就不痛了”。 这还是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会这么对待他。希尔诺猜测尤珈大概没得到过这种对待，他会来填补那份空缺。 再然后，尤珈老师也会学着他这么做，不过没他这么黏糊，也不会说太肉麻的话，只会轻轻吻上去，像是嗅着一朵花。 希尔诺相当满意。 差不多缓和过来后，希尔诺抹了把额上的汗，继续工作，仔细感受，微调操作。 又过了一会儿，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尤珈老师的眼尾终于红了，目光中也带着水色。湿润的波澜下，细看能发现被压下的暗沉，如停歇的风暴，将要席卷。 希尔诺觉得尤珈盯他就像盯着只肥美的兔子，仿佛在思考如何下口。 那双金色的手铐也开始发出了细碎的响声。被禁锢住的手想要亲自抱住他，想要伸出来做点什么，却无法得逞。 嘿嘿。 希尔诺强忍着脑子里不断炸开的烟花，舔了下嘴唇，挑衅般指出：“您忍不住了。” 说完，他甚至又发出了物理意义的“挑衅”，把那锁链刺激得更响。 “我来吧，希尔诺……”尤珈老师的声音很软，像是在撒娇。 希尔诺差点就点头了，他捂住嘴收回了答应的冲动。 “不要，我还没体验够。您好好坐着，要是觉得坐得酸，我这里还有枕头呢。” 希尔诺往前倾着上身，想要学着教程上演示的那样，将枕头垫在对方的腰后。 他刚一变了点姿势，整个人便僵硬地停下来，手上抓住的枕头也掉了下来，掉在尤珈的腿上。 希尔诺听到了尤珈在笑：“这就受不了？” 说完，尤珈老师慢条斯理地将枕头夹在了腰后，甚至还故意晃了晃身体，显示其此刻的悠闲自在。 希尔诺小口小口呼吸着，一点点将身体挪回来，幽幽盯着对方的笑容，冷不丁加了把力。 又是同一阵闷哼。 “希尔诺，不是你这么玩的……” 老师的语气又变得委屈起来，希尔诺觉得满足而骄傲。 继续加油！继续冲锋！把老师照料得求饶！让尤珈老师软塌榻趴在他怀里！ ——五分钟后，希尔诺倒在了前进的路上，耳边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57章 长途过后 希尔诺觉得自己正在颠簸, 长途的颠簸把他累得精疲力尽，指头都无法再颤动一点，只想倒在床上睡大觉。 与他相反的是, 尤珈老师把车开得越来越快，像是第一次进游乐园的孩子，坐在碰碰车上玩得不亦乐乎。 起初还有所收敛, 睁着双无辜的眼睛, 问他是否晕车，需不需要歇息，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一点点提速, 小心注意他的感受。而后便越发兴奋起来, 直至横冲直撞，颇有一次性把车开够的架势。 希尔诺无数次想说别玩了，休息一会儿吧，以后还可以再体验。但看着尤珈开心的样子，又觉得也没这么晕了。 努努力, 还可以再撑一会，再多撑一会儿，再……希尔诺软软地倒下来, 就像落叶飘落在湖面上被撑起, 落到了尤珈的怀中, 任由对方搓捏揉摸。 希尔诺：#￥%……&*…… 再度醒来，屋内漆黑一片，不知是否过了零点, 但一定没到白天。 希尔诺想爬起来, 却动弹不得。手脚似乎已经脱离了灵魂的掌控, 自由地躺在床上, 不肯挪动丝毫。 浑身的黏腻感烟消云散，身上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看来长途旅行过后，尤珈老师已经悉心将他照顾睡下。 还是好困，算了，继续睡吧。希尔诺轻飘飘合上了眼睛。 一闭一睁，屋内光线亮了许多，窗外天空泛着淡淡的青色，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这回倒是恢复了些力气。 希尔诺鼓足力气，打算一口气坐起身，结束这绵绵软软的赖床心思。 他失败了。这次不是因为身体无力，而是腰上被缠了东西。 希尔诺伸手一抓，抓到了一只软绵绵的手。 ……？ 他差点将眼前的一幕当做凶杀案的现场，在即将要把受害手抛出去的那一刻，回味起这只手的熟悉触感。 希尔诺顺着手臂往上摸，边摸边躺着翻了个身，终于摸到了终点的身体，以及放大的尤珈老师熟睡的脸。 凌乱的黑发卷在额间、脸颊侧，为这份安静的睡颜增添了一抹可爱。漆黑的睫毛垂下时很长，令人不禁想猜测这双眼睁开时的样子。 唯一破坏了眼前这份美感的，是脸上那一枚浅浅的牙印，消得几乎要看不见。 这样的牙印在被子里还有许多，在这副身体上到处都是。 希尔诺看着自己牙下的杰作，脑子里乱懵懵，想起了昨晚上混乱不堪的长途旅行，他后知后觉认为自己该脸红。摸了摸，竟然冷静如初。 ——希尔诺，你已经进化了，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 他如此在内心里为自己配音，得意地翘起嘴角，而后沮丧地弯下。 尤珈老师比他强太多了。他昨天完全就是老师手下任搓任捏的玩具，毫无还手之力。 每当想要拿回主导权的时候，就会被轻轻捏一捏，然后整个人就会“吧唧”一下地被捏软，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可不就是玩具吗！还会尽职尽责地发出声音！一捏一下！ 这和教程上说的不对呀……说好的只要将对方捆起来，然后主动坐上去…… 尤珈老师不应该被弄得哪哪都红起来吗？不应该欲求不满地向他撒娇索要吗？怎么会这么稳！ 希尔诺大为不解，并完全忽视了他自己不到十分钟就退下阵来的惨烈成绩，将一切的原因归功到了尤珈头上。 不愧是尤珈老师，在任何方面都无懈可击。希尔诺抽抽鼻子，如此想着。 趁着对方还没醒，希尔诺伸出了两只不安分的手，开始在面前的脸上捏来捏去。 手感真好，比平常光明正大的摸摸还要好。尤珈老师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旁边，就是为了给他摸摸的嘛！ 等将手上的面团揉吧来揉吧去，揉得自己都有些心虚后，希尔诺才又把脑袋往对方怀里钻了钻。 把尤珈老师手臂重新搭在自己的腰上，再把自己的手臂搭在对方的腰上。完美！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7节 拥着温暖柔软的抱枕，希尔诺又一次陷入了睡眠。 第三次睁开眼睛，窗外已大亮。 希尔诺磨磨蹭蹭从温暖的怀抱中钻出来一个脑袋，见到仍旧熟睡的尤珈，先是开心地朝对方嘴角亲了一口，算是讨要今天份的早安吻。 他依依不舍地从被窝里坐起来，一只手仍旧抱着尤珈的胳膊，另一只手查看起通讯。 没人找他，也对，毕竟尤珈老师已经给他们两人请好了假，推掉了今天的一切事务。今天是可以和老师在家里腻歪一整天的好日子。 都过了中午，尤珈老师竟然还没醒，比他还赖床……老师怎么还没醒？ 希尔诺猛地转过身，扑到尤珈的身上，慌乱查看起鼻息和心跳声，直至确认一切无异样，才松了口气。 老师竟然真的只是睡着了。尤珈老师不是从来都不贪睡的吗？老师这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希尔诺就这么靠在床头坐着，看着尤珈安静的睡颜，看着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 半响，他坐在床上，熟练处理起两人的工作。 尤珈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睡了长长的一通觉，梦里他抱着棉花糖一口接着一口地舔。 棉花糖的内里是流心的蜜糖，而他则舔到了最深处，把里头搅和得黏腻而混乱。 他的棉花糖哭得一颤一颤，却没想过要逃跑，只偶尔咬他一口，轻得仿佛落下一吻。 这样的棉花糖生来就是要被他吃掉的。尤珈愉快地想着。 等他把棉花糖的内里都舔空了，这才发现怀中的白团子早已昏睡过去，睡得安逸而香甜，还挂着泪水。 尤珈轻柔地将泪水吻干，又把白团子抱起来，抱到温暖的水流中清洗。洗着洗着，白团子逐渐化掉了，仿佛先前的甜蜜是最后的晚宴。 他急急忙忙地将白团子捞出，看着怀中的白色在阳光下融化，就在即将消失的一刻，世界黑暗了。 他睁开眼睛，从一片漆黑中睁开，看见了刺眼的白光，看见了熟悉的卧室，看见了近距离的希尔诺。 希尔诺抱着他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见他醒了，哼哼着表达不满。 “有人今天赖床了。我给那人做完了今天的工作，那人要给我做一顿大餐补偿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尤珈老师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我旁边，就是为了给我摸摸的嘛！ 尤珈：这样的棉花糖生来就是要被我吃掉的！ （一些石矶娘娘附身的小情侣） 第158章 钓鱼 “……希尔诺, 你醒来后一直坐在这里工作？还把我今天的事情都做完了？” “对呀，您放心，我对您的工作可熟悉了, 不会出任何差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有呀, 刚起来的时候没什么力气, 赖床了很久。” “……就这样？” “就这样。”希尔诺实话实说，“还能怎么样？” 尤珈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连带着的还有对他自己技术的认知。 昨天希尔诺确实哭得受不了, 没错吧……难不成是体质的问题？希尔诺的身体素质似乎确实很好。 他眼睁睁看着希尔诺一把掀开被子, 蹦跶下床，跟个没事人一样伸了个懒腰，转头又问他是否还需要继续睡。 尤珈整个人更恍惚了……昨天晚上到底谁才是被折腾的那个？ 初夜过后，希尔诺变得更加主动，时不时就会邀请他来做。 看着希尔诺脸上写满的自信与期待, 尤珈默默地将拒绝的话语收回，在几番刻意的犹豫后矜持点头。 他的希尔诺真的很厉害，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 都一副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这样的人哪怕在床上做承受的一方, 想必也十分从容吧…… 才怪。 尤珈看着某个融化的带水棉花糖，没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又拿一根手指揉了揉那小巧的鼻尖。 “又爱尝试, 又尝试不起, 你还真是。” 一天又一天, 一日又一日。 当尤珈又一次坐在沙发上, 希尔诺又一次跟着坐上来，那双异色的眼眸终于染起了淡淡的慌乱。 “尤珈，我可以亲亲你的眼睛吗？”希尔诺现如今连老师都不叫了，日常直呼他的名字。 “我……” “老师~我可以亲吻您的眼睛吗？” “……好。” 他的学徒喜欢在平日里叫唤他的名字，说这是恋人的特权，又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重新喊起这个称呼，称这也是恋人的特权。 尤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独属于希尔诺的特权。当那双笑意盈盈的冰蓝眼睛看过来，当那张吻过无数次的嘴轻轻喊他老师……尤珈没法拒绝任何事。 希尔诺亲吻着那只蓝眼睛，逐渐移到灰色的左眼。 “等一下，希尔诺……”尤珈呼吸加快了起来。 “别动。”希尔诺轻声说。 他将手指伸入尤珈的指缝，边吻着边低笑着：“老师难道不是最宠我了吗？我的要求，老师都会满足的。” 他一点点舔舐着这只敏感的左眼，灰色，暗淡，因水色而被赋予一层模糊的光亮，显得比往日更清澈。 “尤珈……” 尤珈轻蹙起眉，他终于忍不住指出：“上次你都……” “老师连这种时候都很温柔诶。” “……希尔诺，你一定非得在这种时候喊我老师吗？” “可您就是我的导师呀，我还是个小学徒呢。”希尔诺睁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 “你不是说恋人之间就该叫名字吗？” “可我想看尤珈害羞的样子……诶，真的红了。”希尔诺拨开了旁边的碎发，将耳垂捏来捏去。 尤珈不轻不重表示了下不满，希尔诺捂住嘴轻哼了一声。 “……尤珈你就一点情趣都没有吗？” 尤珈笑了笑，俯身亲了上去。 这样腻歪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这份幸福令人感到甜蜜而苦恼，接着……突然就消失了。 ——希尔诺已经有一周没找我了。 ——希尔诺怎么忍得住的？ 尤珈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遗弃了的青蛙，呆呆地坐在井里。 井外面的公主则搬了个桌子和板凳，就地忙着处理国事公事，兢兢业业，劳心为民，把井里的青蛙放到一边不顾。 尤珈看了看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希尔诺，又看了看自己今天早早就解决好的工作清单，最后看了眼时间：过去几个月里，这个时刻的他们已经开始黏糊到一起了。 他时不时端过去一杯水，时不时又站在旁边充当盆景树。 “要不要到床上去坐着？你看起来要忙很久。”尤珈问。 “不了，我很快就好。尤珈你先回房去睡，不用等我。”希尔诺冲他扬起一抹笑。 “……好。” 他们早已搬进了一个卧室里，不分彼此，尤珈也早已习惯了有希尔诺存在的床。此刻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他觉得这房间又冷又空旷。 难不成希尔诺已经对他产生厌倦了？还是他对希尔诺的吸引力有所下降？ 他都几乎要怀疑希尔诺是故意吊着他了。 希尔诺……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还是没忘记初心，想要看尤珈对他欲求不满索要的样子。尤珈毕竟脸皮薄，还嘴硬，想要让对方袒露内心并不容易。 希尔诺原先的计划是让对方一次又一次在享受中沉迷，然后猛地收紧频率甚至是清零，制造一份突然的落差感。 早已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尤珈肯定忍受不了这种清淡，会难受地来找他，什么撒娇的话都愿意说出来。 再然后，他就可以每天美美地等待尤珈自己送上门来，用那种离不开他的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太完美的计划了。唯一的缺陷就是他自己也沉迷了进去，享受了几个月都不忍心进行第二阶段，在快乐中堕落。 直到临近见习阶段结束，即将接受最后高强度的理论考核，希尔诺面对着刚发布的成堆参考资料，终于静下心来，也狠下心来，闭关啃书。 哪怕是尤珈在面前晃来晃去，也无法再诱惑他分毫！ 希尔诺的这份心理，尤珈自然感知不到。他当初就看了眼资料的目录，大致明白要考什么后，便轻松上了考场，又轻松得到了优异的成绩，顺利通过最后的考核。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堆刁钻晦涩的东西，是需要希尔诺勤加刻苦消化掉的挑战。不理解希尔诺为什么要反复看这堆东西，也不理解希尔诺为什么突然将他冷落到一边。 尤珈不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认为这是先天的差异构成了后天的不同思维。但这并不妨碍他顺从希尔诺的心愿，并贴心地将对方的其余事务揽过来解决掉。 希尔诺学习与工作时候的样子总是闪闪发光，这是尤珈喜欢的光亮，是他想安静在旁边看一辈子的光亮。 再说，既然希尔诺这段时间觉得看书比看他有趣，那他就不会自顾自地打扰。自己又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瘾，被冷淡一段时间就受不了。不就是一个人睡觉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夜深了，希尔诺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的便是某个黑发的青年侧坐在窗沿上，窗外月光洒落下来，为其披上银色的轻纱。 那人一只腿弓起，赤脚踩在窗沿，另一只腿垂在外侧，手肘搁在弓起的膝盖上，托着一边的腮，视线凝固在浩渺的夜空中。 黑色的碎发遮掩了细微的神情，若隐若现的异色双眸更显神秘，令人想掰过那张脸，好好看清眼底的色彩。 如果是一年多以前的希尔诺，一定会觉得此刻的尤珈像落在窗边的精灵，风一吹便如梦消散，飞到无垠的夜空中离去。 现在的希尔诺则习以为常地关上门，躺到床上拍拍松软的枕头，叫唤着恋人的名字。 “尤珈，别发呆了，快来睡觉。明天我们还要早起，不能熬夜。”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8节 唉，果然不能指望尤珈一个人睡觉，这人没有自己哄就宁可整夜睁着眼睛，比小黑还夜猫子。 他的声音很快将尤珈唤回，对方爬回被窝里，带来窗外月色的凉意。 他们偎依在一起，给彼此取暖，如同每一个夜晚。 “希尔诺，我……” “怎么了？”希尔诺从浓厚的睡意中睁开眼睛，看到近距离的那双眼睛，看到眼中的犹豫与紧张。 “没、没什么，你先睡吧。你最近太累了。” 希尔诺被拉进了更舒适的姿势里，他用脸拱了拱对方的脸，沉沉地睡去。 而后第二天、第三天，许多天里，希尔诺都得以见到如此犹豫的尤珈，对方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却又迟疑地说不出口。 希尔诺的大脑不允许他多加思考，他全神贯注地准备着最终考核，洗漱吃饭的间隙里也琢磨着记忆，并在脑内一遍遍画着思维导图。 他从来不是轻易能成功的人，有的只是一份全神贯注的心态。同等的努力时间里，多一份心无旁骛，便多一份努力的质量。 精神上的专注与勤勉，比身体上的自我劳累更为重要，这还是希尔诺经过多年才总结出来的道理。 如果一个人在有限的生命中，把其所追求的事物当做生活的全部，其余再无任何杂事能够让其分心，拒绝一切娱乐与休闲，这样的人势必能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亮。 希尔诺曾见到的尤珈便是如此。尤珈总是看不见他自己的光亮，觉得一切的成功都来源于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大概源于童年时的观念塑造，以及人生当中他人的妒羡与猜忌。许多人不会觉得尤珈这样的天才需要努力，觉得其不过是幸运到了极点。 可他单纯的恋人，他一心向学的导师，在与他在一起前从未获得过任何娱乐，生活中只有魔法。学习魔法，研究魔法，创造魔法，真正让魔法流淌在其血液中。 希尔诺从未见过其他人有如此的心性。他的恋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与魔法相伴的人，不是因为那份天赋，而是因为那在畸形的环境中成长出来的纯粹。 只要一想到这份纯粹来源于某人故意为之的恶，希尔诺就感到愤怒与恶心。 这份纯粹是如此难得，如此罕见，无外乎其违背了人性。人的一生该由细碎的滋味所填充，酸甜苦辣，取舍得失，而不是成为一台通往成功的机器，只知一心向前奔跑，不知活着的意义。 这份人生的意义，他会亲手给予他的恋人，而那个洋洋得意塑造出他恋人的人，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在他终于有资格站上更高的台阶后。 授勋仪式上，希尔诺从克里斯托弗的手中，接过大魔法师的认证勋章。对方露出一抹亲切的笑，他也回以灿烂的笑。 希尔诺谢绝了友人们聚餐的邀约，捧着新鲜出炉的勋章匆匆赶回家，想要拿给尤珈看。这段时间他忙得很，都没有功夫和对方多说说话。 推开门，他被一道紧紧的拥抱猛地抵在墙上。毛绒的脑袋在他颈间轻嗅，蹭得他痒而轻颤。 “希尔诺，我想做……” 尤珈缠在他身上，就像只饿了许多天的小动物——还是那种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宠物——只要主人没有允许，就不敢私自下嘴吃粮，只会委屈地叫喊。 希尔诺感受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热情，脑袋嗡嗡，终于记起来这段时间遗忘的事情。 ……他好像很久没和尤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钓鱼，钓鱼……诶，要开始学习了。（把鱼竿放下）（专心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被钓上来的鱼：0-0 ———— 今天忙，没有第二更啦，大家早点睡！ 第159章 好乖 小狗和小猫的区别是什么？希尔诺曾问过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临近丽兹的生日, 他们三个人私下里沟通着礼物。 默文说，会送丽兹她最喜欢的签名。 “果然，默文你确实认识丽兹喜欢的那个偶像。”莱恩笑道。 “哎, 她喜欢的那个‘南希小姐’是我妈，亲妈！那些什么游记啊冒险故事啊，都是她和我爸年轻时的经历。”默文抓着头发, 一副头疼的样子。 希尔诺好奇问：“为什么不告诉丽兹？她会很开心的吧。” 默文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一脸沉重。 “绝对不行，她会幻灭的。我妈自从年轻时候身体受伤，就和我爸到一个小镇上安家, 一起开了家药铺——哦, 顺带一提，我爸就是小说里那位‘英俊温柔’的药剂师。 “她不能剧烈运动，就干脆写点从前的故事，久而久之获得了一些读者，我没想到丽兹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我妈的小说可是开了几百倍的滤镜！小说里的‘南希小姐’聪慧勇敢, 优雅温柔，可我妈私底下超凶的！ “她会一只手拎着我爸的耳朵，另一只手拎着我的耳朵, 对着我们大吼, 让我们赶紧上床睡觉。她还会做超难吃的营养餐, 逼我和我爸边吃边夸……小说里的‘厨艺高超’也是她的自夸！ “她还会逼我出去晒太阳！说我在家里呆久了会发霉！还要我多多运动，多吃青菜，多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天呐, 那时候我都已经成年了！” 默文掰着手指头细数着母亲的行为, 越说越苦着脸, 听得莱恩与希尔诺面面相觑。 最终, 还是莱恩幽幽开口：“这么看起来，你的母亲明明超爱你和你父亲。再说，默文，你的宅家程度本来就已经过于不健康，上周你还说一出门见到太阳就头晕想吐。” 默文张了张嘴，把头埋低下来：“我知道，我没说她不好……我只是担心丽兹会失望，她喜欢的‘南希小姐’只是一个普通人。 “失去了滤镜后，‘南希小姐’也会发火，会犯错，会过着最普通生活，离冒险很远很远……我，我怕从我的朋友眼中看到对我妈的失望，你们能明白这种心情吗？” 普通人。 希尔诺听着两位好友闲聊的背景音，思绪飘到了很远，远到某个不知正处在世界哪个角落的人身上。 那时候的他还未毕业，只是尤珈众多学生中的一个。 希尔诺似乎能够理解丽兹对偶像的那份狂热，这和他看尤珈老师是一样的。 “南希小姐”聪慧英勇，不畏挑战，正义友善，是小说中最完美的人物，没有一丝缺陷。他的尤珈老师博学强大，冷静可靠，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远得像一抹天边的幻影。 这样的尤珈老师，私下里也会有着普通人的一面，有着种种的缺陷吗？二十二岁的希尔诺想象不出来。 他听到莱恩叹了口气：“人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饿了都要吃东西，饿狠了还会狼狈不堪地大吃大喝，饿极了就要不择手段地抢夺食物。最终吃下去的东西通通都从……” “住口啊，我还没吃饱呢！”默文举着叉子控诉着。 “哎，没注意，抱歉。”莱恩取过餐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加了点水，“我的意思是，世界上没有超人，每个人私底下都有不堪的一面。越是完美的印象，越是加了许多的滤镜。” 莱恩又依次帮他们两个加了水。在他们四个里，莱恩总是显得更为成熟。希尔诺看着杯中打着旋的波纹，听着耳边的话，陷入沉思。 “你可以再多问问丽兹，看她喜欢的到底是小说中的那个形象，还是小说之外真实的作者。以丽兹的性格，能够见到原作者，她绝对会很高兴的，你的母亲肯定也很愿意见到她的忠实粉丝。你要对丽兹和你的母亲有信心啊。”莱恩建议道。 默文仍在犹豫，希尔诺抬头提起：“我记得默文你说过，你觉得魔药学应该更多地传播到普通人中，这样遇到问题时，就不用去寻找稀少的白魔法师，而能够自己治疗了。是因为你的母亲，你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吗？你很关心她的身体呀。” 默文慌乱地摆了摆手，结结巴巴：“希尔诺你在说什么啊。” 莱恩点头：“希尔诺，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傲娇’。” “喂！” 关于默文送礼的话题，很快在一通吵吵闹闹中结束。接下来寻求建议的是莱恩。 “这学期我学了针织课程，我打算送丽兹亲手扎的玩偶。不过我目前只会扎猫、狗，兔子，你们觉得丽兹会喜欢哪一种？” “为什么莱恩你只会这三种？”希尔诺问。 “因为老师只教了这三种。”莱恩微笑。 “……莱恩，你是真的只会死记硬背啊。”默文毫不留情地取笑着，他知道莱恩从来不在意这种话，也就放心地说出来了。 在亚弥斯这样的顶尖魔法校园里，魔法实力低下的人总会感到一定程度的自卑与焦虑，可他的好友莱恩却不同，从始至终坦然承认“除了记忆力一无是处”。 他们刚认识时，都不敢和莱恩聊起这类话题。后来相处得深了，才发现莱恩真的不在意外界的目光。 据说，他从小时候起，父母都忙在外，一直是哥哥姐姐照顾着他。大哥经商，二姐开着游戏公司，两人完全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典范。 “为了不让我觉得自卑，或者觉得被冷落了。他们两个从小就天天夸我，说我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小孩，有着世界上最厉害的记忆力。其实我觉得没必要，我本来就很优秀，他们担心过头了。” 莱恩那时候一脸认真，温和笑着，说着一般人会觉得脸红的话，却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希尔诺当时与丽兹、默文对了对视线，共同确认了一件事：看来莱恩哥哥姐姐的教育方针确实成功了。 ——鼓励和夸赞对人的身心有好处。希尔诺当时记下了这份感悟，并在日后在某人身上不断实践。 针织玩偶的话题仍在继续。 希尔诺相当有把握地说：“丽兹不喜欢兔子，她去年上动物观察课时，就是选了兔子这个题目，养了一学期的兔子。她说她再也不想回忆被兔子咬手指的感受了。” “那这样就是要从猫和狗之间做选择了。”莱恩摸了摸下巴。 “又回到了经典的猫派与狗派的斗争。”默文也摸了摸下巴。 “我选狗。”/“我选猫。” 两人同一时刻脱口而出，又刷刷将目光抛向没发表意见的希尔诺。 “希尔诺，你呢？你是猫派，还是狗派？” 希尔诺没机会靠近猫，也没机会靠近狗，因此只能眨眨眼睛，满脸求知欲地问：“猫和狗有什么区别呀？我感觉它们都很可爱。” “区别可大了！”默文抢先说着，“猫很安静，不会缠着要你出门遛，也不会扑到你的身上吓你一跳。它只会蹲在一边看着你，或者压根不理睬你，多乖的小天使啊。” “那这样你养宠物的意义在哪里？”莱恩迅速反驳道，“养宠物最重要的就是反馈感。小狗会热情地和你玩耍，会忠心地护在你身边。猫就不会了，至少我遇见的猫都很高冷，不喜欢被人摸来摸去。” “希尔诺，你站哪一边？”/“希尔诺，你喜欢哪一种？” “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高冷的猫猫养成只属于我的小狗。”希尔诺诚恳地说着，换来左右两人诡异的目光。 …… 希尔诺被尤珈缠着蹭来蹭去，颈窝处被细密地嗅来嗅去，他都能听到那极近的呼吸声。短促，沉闷，像是在哭。 尤珈忍了好久，忍了这么久都还软软请求着他的允许，而不是强硬地上前来出手。 好乖呀。 希尔诺满意地勾起嘴角，解起领口的扣子：“可以呀。” 话音刚落，他便被抱起来，放到门边的鞋柜上，甚至连卧室都等不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默文/莱恩：希尔诺还有这xp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199节 第160章 闹别扭 尤珈开始咬他的衣领, 扯得很重，像是用之缓解一些沉重疯狂的想法。 希尔诺知道，尤珈总是舍不得咬他。只会在理智尚存的时候轻轻抵上去, 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用牙尖舔吻。 而当某些特殊的时候，当尤珈觉得控制不住咬合的力道时，希尔诺的颈环、衣领, 乃至长发, 便都会被当做“代餐”，咬得惨兮兮。 他坐在低矮冰凉的柜子上。他被抵在墙上，足尖逐渐离地。他挂在尤珈的身上, 被抱到了沙发上。 期间, 他们未曾分离。 希尔诺想，看来自己真的拥有了一只乖乖的听话小猫，真好。 ……才怪。 第二天，希尔诺第一次见到尤珈冲他发脾气。那时候他刚收拾好随身的物品，正准备出门。 尤珈抓着他的手腕, 眼神凌厉，咄咄逼人，一副生气的样子, 说出口的话却软得出奇, 令人忍俊不禁。 “你那里都肿了, 今天早上站都站不起来，就不能休息一天吗……” 希尔诺本来没感觉的，被这么一说觉得腿是有点软, 全身都累得不行, 只有靠在尤珈怀里才能回血。 他笑盈盈地反问：“那么, 尤珈你可以抱着我走路吗？今天一整天都要抱着我。” 希尔诺本意只是开玩笑, 他没想到尤珈的反应相当大。 “不行！你昨天才刚成为大魔法师，我们刚结束师徒关系，你的名誉会受到牵连！” 希尔诺撇撇嘴：“我知道啦，毕竟作为成年人被抱着的话，未免……” “如果现在就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希尔诺你会因为我遭到指责与侮辱的，你的形象也会……” 尤珈的思路与希尔诺想的完全不一样。 希尔诺眯起眼睛，捏了捏尤珈的脸，就像尤珈每次喜欢做的一样。 “不准说这种话，我才不会因为你受到牵连。我问你，难道你打算让我们一直进行地下恋吗？你不想光明正大地和我手牵手在一起吗？” 尤珈抓住了希尔诺作乱的手，有些无奈：“希尔诺，这不是撒娇的时候。我需要先做些准备，让你能清清白白地从中抽身，而不是被人用各种话语来揣测。” 准备……什么准备？ 希尔诺想起来，最近尤珈频繁联络起各个报刊新闻。他很快也生气起来，不用多想就能得出他的恋人会如何让他抽身。 到时候不利的言论都指向尤珈，最好的结果也不过风平浪静后，给予一点回旋的洗白。 “哈？尤珈你又打算独自背负所有东西了？别以为我猜不到，你从来没想过你自己。你说的‘清清白白’里面没有你！”希尔诺的声音扬了起来。 “希尔诺，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不要这么天真！不是所有时候都得共进退，你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尤珈皱起眉，也加快了语速，看着希尔诺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希尔诺被这目光看得更加不愉快，鼓着腮帮子开始生闷气。 他生气了，所以今天份的分别吻取消，哼。希尔诺直接一个人出了门，留下某个固执的人在后头。 尤珈看着希尔诺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重。 他和希尔诺是恋人，不再是师生也不再是师徒。他没有资格一个人做主张做任何事情，也没有资格要希尔诺全盘接受他的想法。 在发脾气后的不到一分钟里，尤珈就后悔了。 他孤零零站在屋子里，余光瞥见客厅的那束蓝花，心里头更加郁闷。原本打算送给希尔诺的卡片不知道掉落到哪里了，原本设想好的盛大告白也在乌龙中退场。 尤珈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恋人。他摸着颈环，低下头，眼神更加落寞。 今天是希尔诺成为大魔法师的第二天，他本来是想要……结果却和希尔诺大吵了一架。 尤珈打了段通讯，取消了某个餐厅的预约，随后偷偷摸摸地跟在了希尔诺的身后，想要看护希尔诺的安全，免得对方真的倒在了地上。 希尔诺走在前头，几乎是第一时刻就发现了尤珈的偷偷摸摸。 他的身体里充斥着尤珈的气息，这是天然的追踪器，希尔诺想不发现都不行。 他勾起嘴角，决定接受一会儿尤珈的道歉，再宽宏大量地顺顺毛，接着补上今天的吻。 ——直到飞入议会大楼，尤珈都没靠近他。 希尔诺勾起的嘴角很快耸拉下来，冷着一张脸，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作为新授勋的大魔法师，他有许多流程要走，许多课程要上，还有许多会议要开。都是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意义不大，希尔诺于是放任自己神游，以便于……感知尤珈的气息。 那股熟悉的气息正坐在大厅的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小小的角落，像是偷溜进人类会议室中的小猫，占据着无人注意的位置，鬼鬼祟祟地旁听。 希尔诺坐在第一排，他不用往回看都知道，某个炙热的视线在盯着他看。 “身强体壮”的希尔诺从来没觉得某件事后会感到不适，也自然不会意识到，尤珈这份尾随是想要对他进行并不贴身的保护。 一直等到中午，希尔诺走入一层的餐厅，他都焦虑地思考着：尤珈怎么还没来主动道歉。 ……再不道歉，他就要上去道歉了。 希尔诺挑了个露台上的双人小桌，小桌上装饰着浪漫精致的饰品，一看就很适合某人上前来道歉后，再一起共进午餐。 周围都没有人，尤珈还不来的吗？ 希尔诺感受着尤珈藏在树后的一团气息，再度鼓起腮帮子编辑信息，打算这次率先低头。 哼，这次他先道歉，那尤珈必须主动给他两个亲亲才行。 他如此专注地思考着，以至于等到近处传来陌生的声音，才意识到桌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有个不知姓名的人，正在邀请他共进午餐。 希尔诺立即拒绝，对方却接着表达出爱慕之意，甚至提出这份爱慕并非突然，而是蓄意已久。 “我在一年前的见习魔法师考核时，就注意到你了，这一年来一直在关注你。” 这份理由并没能让希尔诺产生特殊情绪，他习以为常地挂起淡淡的笑，礼貌而不至于给对方希望。 “不好意思，我……” “不好意思，他有恋人了。” 希尔诺坐在椅子上，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他的头顶上甚至还顶着对方的下巴，希尔诺都能猜得出此刻他们二人的姿态有多么引人遐想。 这块露台与餐厅间并无隔离，因而整个大厅的人都能看到这边的动态……他们也确实都转过脑袋，睁大眼睛看着。 ——那可是大魔法师尤珈，和他刚成为大魔法师的学徒。 希尔诺在这一片注视下，突然体会到了尤珈式的道歉。 原本固执着不肯坦诚关系的恋人，此刻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身份，多有诚意的道歉和补偿。 哎，那就原谅尤珈吧。他终于能把心中埋在最底下的这句话提到最上面。 “呃，如果您是想要为您的学徒解围……” “这是我们两人的戒指，谢谢。” 希尔诺听到了尤珈冷淡的声音，也看到了被尤珈握住牵起的自己的右手，看到了尤珈无名指上的金色，以及自己无名指上的银色。 他这才发觉……颈间的那处位置，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1章 戒指 尤珈将颈间的魔法转移到了手指上, 就像一年前他们曾约定的一样。 希尔诺坐在座位上，看不见后面尤珈的脸，只能看见前方无名人士菜色的面庞、尴尬的神情。 他突然很想笑, 一边笑一边吻上那缀有金色的无名指，但希尔诺还是拼命忍住了。 他绷着一张冷静的脸，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而从容。 这种时候越是不露声色, 越能展现出他和恋人间紧密而长久的情感, 绝对不能够表现得像刚热恋的小情侣。 不过是展现一对戒指而已，不过就是戒指通通戴在了无名指上而已，不过就是尤珈主动坦露他们二人间的关系而已, 不过如此。 ——嘿嘿。 尤珈紧紧抱着他, 脑袋也紧紧搁在他的头顶，像是生怕怀中的他被抢走。 就像只被养熟了的小猫，有天看见路边有另一只野猫凑了过来，一副想要“勾引”自家主人的样子。吃醋的小猫连忙上前去哈气，作势对方再靠近就要打架, 又凶又可爱。 哎，真可爱。 希尔诺把手伸开又握紧，与尤珈的手掌十指相扣。金色与银色的细环紧挨在一起, 如同并蒂的双色花, 生来便该缠绕在一起。 “您、他、你们……对、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们原来……” 无名人士原本胸有成竹的话语变得结巴而慌乱，说不清是感到了震惊还是被恐吓住了。 对, 恐吓。 希尔诺看不见尤珈的表情, 但他猜测没有多好, 毕竟对面那人的脸逐渐由菜色变为了白色, 像是撞了鬼。 希尔诺早就发现了，尤珈总爱这么吓人。 只要这张分明很好看的脸，板着副冰冷的样子直直盯着人看，其余人便会开始紧张地揣测其深意，觉得要不了多久就会遭受残酷打击。 也许对尤珈这样强大又“威名在外”的魔法师来说，越是美丽越能引发旁观者的恐惧，毕竟在生物本能的意识中，缤纷艳丽的植物总是带有剧毒。 但他善良的恋人只是会摆出凶凶的架势而已，本质上相当懂事且爱干净，从不胡乱伸爪子挠人。 希尔诺感受到头顶上尤珈说话时传来的震动，心痒痒，压下了想要拨弄对方下巴的冲动。耳边的声音仍旧平静，听不出多少怒意或是威胁。 “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你是一定要站在我的座位上，占据我的位置，对着我的恋人用餐吗？” 一连三个“我的”，把那位想钻入地缝中的无名人士飞快驱赶走，把安静得出奇的围观群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把抿着笑意的希尔诺说得摇晃起并不存在的尾巴。 想要扑到后边人的身上，如同小狗热情舔着人类的脸颊，如同树袋熊安心挂在树干上歇息，如同掌中鸟娇气地偎依于手掌中。 ——宣示主权，他喜欢。 幽静的露台上终于没了电灯泡，希尔诺向上伸手捧住了那张脸，又轻巧地转过身体来，一只膝盖跪在椅子上，坐起身。 入目是一张臭臭的脸，那双凉凉的眼睛幽幽盯着电灯泡离去的方向，像是危险的大型动物护着自己的领地。 下一刻，希尔诺见到这双眼睛里倒映出了他的面容，见到这张紧绷着的脸蓦地松开了神情，换上一副希尔诺最熟悉的无辜色彩，湿漉漉地望着他。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0节 太可爱了吧。 希尔诺终于没有忍住笑，捧起那只相牵的手，轻吻上那份莹润的金色，又将这份吻一点点蔓延至那淡色的嘴唇。 人群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希尔诺吻得很浅，因为他发现尤珈的身体相当僵硬，显然是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个举动，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只蜻蜓点水般掠过，从左边滑至右边，便放过了他面皮薄的恋人。 他纠结的胆怯的恋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亮出了这两枚戒指，因为有外人想要夺走这个唯一的位置，因为他今天说，想要公开这份关系。 希尔诺看着尤珈耳尖的淡红，以及那飘忽的目光，笑得更开心。 …… 小黑蹲在墨蓝色的屋顶尖，慵懒晒着太阳，颈间的金色在太阳的照耀下闪动着光亮。 它耳尖微动，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哦，是铲屎官和另一只大猫回来了。 这个温馨的家庭有只与它相同毛色的大猫，整天缠在铲屎官的身上，像只没断奶的幼猫一样，深受它的鄙视。 每当夜色降临，它打起精神来打算舒展下身姿，往往能听到铲屎官的房间内传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那只大猫完全是白长个子，一点都不懂得爱护铲屎官，只会坏毛病地把柔软的铲屎官挠来挠去，让铲屎官发出哭声。 小黑很愤怒，小黑感受到了猫界的霸凌与欺压。它每次只是想要捏捏铲屎官的脸，都会被大猫教训一顿，指责好长一段时间。 而不懂事的大猫则仗着“家中老猫”的身份，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把铲屎官压在家中的各个地方，又是舔又是挠。 小黑想要拯救铲屎官，可它太弱小了，每次只能被邪恶的大猫拎起来，关进其他的房间里。 两条细长的尾巴在空中一勾，小小的黑团子便轻飘飘降落下来——落到了尤珈漆黑色的头发中。 尤珈皱起眉，伸手从头顶上一薅，把咪咪叫的猫团子抓到掌心里来。 他一根手指头连续点了猫脑袋好几下，作为被踩踏的报复，嘴里嘀咕着：“你这坏毛病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希尔诺看着一人一猫间的互动，提议道：“小黑喜欢蹲在人的头顶上的话，可以让我来呀。” 尤珈嫌弃地看了眼掌心的小猫，又一本正经地朝希尔诺解释道：“别看它这么一丁点，它可重了，在希尔诺你的头上会让你的颈椎受到重压的。再说它又调皮，还会把希尔诺你的发型弄乱……” 小黑听着大猫一条条的控诉，更加愤怒，四只爪子扑腾起来，又被冷酷地摁住。 它金色的两只大眼睛突然瞪圆了，震惊地看着大猫的爪子，又盯着大猫的颈间狐疑看了好几眼确认。 这家伙学它戴着的项圈缩小了！还戴到了爪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人好，大猫坏。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62章 信件 这里是大陆中心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这里是城市的中央生活区，这里是生活区的中心公园——享有“世纪之眼”之称的最大商业街。 初一进入公园，仿佛中了传说中缩小的魔法, 进入到巨人的国度。茂盛的藤蔓枝叶拢成一条条狭长的隧道，遮天蔽日，其下鲜嫩的花蕊铺成一眼望不尽的地毯, 行人走过时晃荡出一撮撮细碎的花瓣, 飞舞在空中。 绿林的两侧是仿原生态的巨大木桩，鳞次栉比，高矮不一。木桩上盘有一圈圈圆轮, 有的紧闭, 有的半合，有的完全张开，那是一扇扇的门窗。 一位位魔法师穿着厚重的袍子，流水般匆匆涌入其中一些木桩，又匆匆离开, 似乎一丁点的停歇都会扰乱他们赚钱的节奏。 有句谚语是：一个人躺在“世纪之眼”中，一分钟能在脸上集齐一千只靴子的脚印。 最中心园区的木桩们，更为高大、宽厚, 在寸土寸金的规则下, 骄傲展示着其房主的雄厚实力。 今天, 其中的一只木桩格外热闹。它三排的圆轮“窗口”全部张开，一只又一只猫头鹰衔着沉淀的信件飞入又飞出，只一个上午便造成了几起撞车事故。 木屋的正门前插着一只门牌, 上面潇洒刻有一串文字：魔法·娱乐·新闻与刊物·杂志社。 一只肥美的猫头鹰扑棱着翅膀, 吃力地背着一只红布包, 艰难抢到了一只窗口, 飞快钻入。 身后的几只猫头鹰愤怒地拍打着它的屁股，对这种插队行为进行斥责。 肥美猫头鹰充耳不闻，进入到木桩内部后，便看到纷飞的信件到处飞舞，被看不见的手牵动着进入不同的柜子中。 几个裹在袍子里拿着木棍的人类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清拣着不同的信件，脸上却是猫头鹰不能理解的兴奋。 它在空中悬停着，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的收信人是谁，慢吞吞将信件落到那人类的眼前。 显而易见，它的业务能力十分薄弱，但猫头鹰觉得这不是它的责任，毕竟它已经有许多年没有送过信了，整只鹰躺平得十分安逸。 它的主人是一个爱穿黑袍子的人类，自从几年前毕业后，就整日闷在屋里，足不出户，捣腾那根木棍棍，趴在桌子前写写画画，偶尔还会烧焦它珍贵的尾羽。 今天，他的主人一反常态大拍双腿，竟奇迹般地从代步轮椅上站起，在屋子里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愤怒，说着奇怪的话。 “天呐！院长竟然谈恋爱了！那可是我们的院长啊！” “希尔诺……我的天，这不是当年那个超厉害的学弟吗？他竟然拿下了院长！” “不行，我得上去咱们学院论坛看看……哎！去年搞研究太忙了，都没空看学弟学妹们聊天……” “……我们学院的论坛，什么时候成了cp论坛了？” “我去，好甜哦。” “什么？！竟然有外面的人想要骂院长和学弟，他们当我们是死的吗！肥啾，别睡了，快过来，我要写信！” 鹰鹰只想睡觉，鹰鹰不想要送信，可鹰鹰没有办法拒绝。 肥美猫头鹰看着他的主人拿出了平常工作的架势，用上珍藏了多年的典藏版魔法墨水，一鼓作气洋洋洒洒写了长长一卷的信，信纸足足绕了屋子两圈，看得它两眼都迷糊了。 最后，它的主人又翻找出平常工作用的个人印章，大手一拍摁下了名字——某个近年来在魔法界的前沿研究中，时常出现的大佬名字。 这样的名字如若在平时，一定会引起杂志社的重点关注，可今天却只是众多信件中最普通的其中一个署名。 一头散乱卷发的总编笑眯了眼，摸着眼前圆滚滚的猫头鹰脑袋，取下了信件，便随手丢给了学徒分拣、汇总。 魔法凝聚成的文字被学徒们熟练地提取出来，又编订入房屋中央巨大的白板中。 白板上的文字以惊人的速度翻滚着，令人眼花缭乱，并仍在缓慢增加，看得总编一颗心噗噗地跳动。 这些哪里是信件啊！这可是活的滚烫的流量！是钱！是他事业的进一步腾飞！ 早知道那位大人的花边新闻这么火热，他哪怕被其他大人物用法杖抵着脑袋威胁，也要拼命将那位大人的私生活和私密照片透露出去！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毕竟前段时间，那位大人亲自上门拜访了他，叮嘱他哪些能报道，而哪些不能报道。 当时，大半辈子谨小慎微的总编不敢拒绝，却也不敢应下，抹了把绝望的汗水。 “我当然不敢冒犯您，可您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笔杆子不是只由我们自己来掌控。我要是写了多余的东西，或是少写了什么东西，我这脑袋就要被好几根法杖抵着了……” 那位大人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给我他们的名字，我去抵着他们的脑袋。” ……好帅！ 早已不是小年轻的总编，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回归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岁月。那时候的他也曾狂热地追过许多偶像呢！ 他面上更加恭敬起来：“您是要把话题往有利于您的方向引，是吗？您放心，我一定让您清清白白……” “不，我要你护住的是他。”那位大人递出来一张照片，上面附带有名字。 总编愣了愣，又赶紧接住照片，看见其上是个气质极佳的漂亮小孩——眼前三十多岁的强大魔法师，在一百多岁的他眼里也是小孩，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口。 “这要是包装一下，绝对能成为大明星啊，轻轻松松就能吸引一堆老婆粉，甚至是老公粉……”由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评价道。 空气冷了许多，总编抖了抖，抬眼看见对面那双冰冷的目光，登时感觉脖子上的脑袋没那么牢固了。 他嘴巴一开，倒豆子般叽里呱啦：“瞧我这脑袋，这孩子一看就是搞魔法的料，和您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大人盯着他，对这话没多少反应，只用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缓缓打量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 “如果我看见他的隐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您放心！绝无可能！给我一百个脑袋，我也不敢放任这种事发生！” 总编拍着胸脯，用平生最真诚的目光、最雄浑的语气，一字一句保证着。 那位大人站起了身，他连忙也站起身，并将照片捏紧，打算收进口袋里。 ——两根手指伸了过来，把他手中的照片夹了回去。 总编：……倒不用这么小气。 他将吐槽的欲望压下去，眼睁睁看着那位大人小心将照片插回皮夹中，放入贴身的暗袋中。 门被拉开，又合上，只留下那位大人的一句话回荡在室内。 “保护好他，必要时可以将舆论往我身上引。” 总编又一次愣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一次，这次是回到了他与已逝的爱人初识的那一年。 几天后，从世界各地发送来的信件，堆满了他引以为傲的杂志社，线上的邮箱也整日爆满。 “老师，又有人请您去喝茶了！” “不怕，把名字抄送给那位大人。” “老师，第一批信件整理完了，我们可以开始写稿子了，您是打算……？” 总编看着成堆的信件，就像看着一座座金山。他转过身来，收好美滋滋的嘴角，换上副正经的神情。 他一手拿起羽毛笔形状的法杖，一手摸了摸几天没时间清洗的卷发，信心十足。 “这次我亲自主笔，要写一个绝美的爱情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3章 平反 与尤珈的直接恐吓不同, 希尔诺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方法。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1节 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这份情感进行污蔑，更不允许任何人以此为工具在尤珈的头上再踩一脚。 “我要让我们像世界上所有的恋人一样，获得正常的平等的祝福。我还要让尤珈的名声就此洗清。”希尔诺一字一句说道。 他对面坐着的是克里斯托弗, 彼时正与他商讨着接下来一段时期的授课安排。 作为新鲜出炉的大魔法师，希尔诺的主要工作并非学校的授课。巡逻，防护, 看守, 围剿，追查，调研, 会议……这些琐碎的事务将是他日常的重心, 就如同满世界跑的尤珈一样。 在亚弥斯向学生们授课，更多的是一种无私奉献的兴趣。大魔法师的基础补贴，已经足以让希尔诺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而他业余时间的研究与项目，更是能创造数不尽的财富。 也是这时候希尔诺才明白, 为什么尤珈对金钱毫无概念，毫不在意。 终于获得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回望过去, 那些迫切想要赚钱的心, 那些渴望与尤珈平等的想法, 变得虚幻而轻飘，像是很遥远的历史。 如今的他，也能随手送给恋人天价的礼物, 能轻松买下恋人喜欢的住宅。这时候, 站在尤珈所站到的位置, 希尔诺才真正能体会到尤珈的想法。 无论多昂贵的礼物, 都仅仅只是想要换得那一份笑容。彼此间付出的多与少，就像今天早上的那一壶奶茶一样，没有人在意谁多喝了一口，谁又少喝了一口。 最重要的是，这壶奶茶是他今早上起来和尤珈一起煮的。煮制的过程很开心，一起喝的时光很美好，这就足够了。 ——当然，大半的奶茶都进到了小黑的肚子里。 几十分钟前，校长办公室里正进行着和谐的讨论。 “你才刚上任，通常来说，最好先从基础的理论课程开始。不过你过往的履历足够优秀，在学生与老师的心中也拥有足够的信服力，如果想要承担难度较高的课程，也不是不可以……” 克里斯托弗给予着公正的建议。在不发疯的时候，他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 跟着克里斯托弗的这几个月，希尔诺学到了一则人生体悟：当你坐在高处的位置，或者试图往高处攀爬，你必须懂得将私人情绪与工作场合分开。 他发现，克里斯托弗与尤珈之间的关系便是这样。哪怕过去经历过并不愉快的摩擦，哪怕双方看起来恨不得来个肉搏对打，在工作上仍能和平合作，至少希尔诺见到的是如此。 尤珈都能忍下对这家伙的厌恶，自己也要努力做到才行。希尔诺此般想着，并将对面的人想象成一株大萝卜，减缓那份想要上去给一拳的冲动。 这是个早已腐坏的大萝卜，迟早要被他丢到垃圾桶里去，免得把家里的猫熏到。 希尔诺摇摇头，拒绝了大萝卜的提议：“不，我目前不考虑教授高级课程。学习和教学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我要对学生们负责。我了解到，黑魔法基础课的那位教授正考虑退下来，专心做学术工作。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人选，我希望获得这份工作。” 大萝卜有些意外地看过来一眼，笑了笑：“希尔诺，你过于谨慎，也过于谦逊了。以你的知识储备与实力，教授院内的任何一门课程都绰绰有余。 “尤珈当初也是一毕业就留校任职，接过他导师的职务，承担了所有的高级课程教学，近几年才稍微减轻了负担。说起来，你不是想要追赶他吗？你总不能在一开始就落后脚步。” 大萝卜的话语并未能激起希尔诺的斗志，反而让他产生了淡淡的心疼。 年仅二十岁出头的尤珈，与现在的自己同龄的尤珈，在没有导师指引的情况下，独自接手院长的职务，这该是多大的压力。 越是如此想，希尔诺越想给对面的大萝卜一拳。 他冷着眼坚定回绝：“我不会为了我自己的心愿，而葬送那些学生的未来。在积累足够的教学经验前，我首先要对他们的人生负责，这是作为教师的职业道德，也是人格底线。” 大萝卜的笑容有些僵，显然听出了这番话中暗含的嘲讽之意。罕见的，大萝卜这次没有再运用那些作呕的谈话技巧，只沉默地喝了口桌上的茶。 安静的办公室内，许久才响起回答：“好，那么从下学期开始，由你教授黑魔法学院三年级的黑魔法基础课。具体的事项你可以请教那位即将离职的教授，也可以直接询问尤珈，他曾经也教过这门课。” 聊完了工作正事，接下来是私人时间。 希尔诺去除了一切的敬语，第一次直截了当地表达出对大萝卜——对克里斯托弗的恶意。 “克里斯托弗，你曾经所做的那一切，我未来一定会让整个世界都知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尤珈所施加的伤害。”希尔诺说得认真而冷静，就像在告知合作方接下里的日程安排一般。 克里斯托弗顿了顿，稍有些兴味地看向对面的后辈。这份珍贵而稀少的坦诚，并非无谋的天真，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勇气。 “你很聪明，知道我有求于你，动不了你。”克里斯托弗难得露出欣赏。 希尔诺神色未变：“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心，更何况是你这样的人。这段时间你教了我很多，我很感激。所以我会直白地告诉你，我将来要对你进行的攻击。” “只要你能实现我的愿望，我并不介意。”克里斯托弗用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嘴边，制止了希尔诺即将出声的询问，“至于我的愿望具体是什么，你可以回去之后问尤珈。以他的能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将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 听到这番话，希尔诺短暂地失神了一刻。他并未预料到，尤珈与克里斯托弗私底下还有秘密的来往，而这甚至和他自己有关。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而尤珈竟然会隐瞒他这么久。以希尔诺对尤珈的了解，这份“不好的事”恐怕…… 希尔诺压下这份忧虑，打算回去亲口问他的恋人，而不是听信面前老头子的一面之词。 话题引到了尤珈这里，他也终于说明了今天的另一来意：“我要让我们像世界上所有的恋人一样，获得正常的平等的祝福。我还要让尤珈的名声就此洗清。” 克里斯托弗对希尔诺的这番话早有预料，他笑呵呵地说：“如何引导舆论，如何带动节奏，如何在这谣言纷飞的时代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这些我都教给你了，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的帮助。” 希尔诺紧盯着克里斯托弗的神情，用对方所教授的技巧，判断起这份话语的真假。 “我确实不需要你的额外帮助。克里斯托弗，你教了我很多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不会向你隐瞒我将对你做的事。你曾经那样对待尤珈，未来又将遭到我的惩罚……我今天来是向你确认，你是否会阻碍我的计划。” 克里斯托弗没有笑，也没有带上日常的温和假象，甚至足以称得上严肃地回答着：“我等了两百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会和你闹不愉快。希尔诺，你大可放心，我只要那一个心愿。至于你和尤珈的事情，我现在是一点也不关心。” 这是真话，是这家伙嘴中难得的真话。 希尔诺站了起来，拿起那份聘任书，朝门口离开。行至无人的长廊，他拨通了梅纳德的通讯。 “具体的内容和流程由我安排，散播的手段则拜托你来计划……” 三天后，一位路人偶然拍下了一位年轻男子的面容，该则视频迅速在全平台爆火，无数人想要求得更清晰的图像，甚至试图挖掘这位气质不俗的男子背后的身份。 四天后，亚弥斯魔法大学的一名黑魔法学院在校生出来认领，这是他们的院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 五天后，全平台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有人称这是洗白，有人称这是炒作，一群又一群人被打为“水军”亦或是“颜粉”。 六天后，亚弥斯魔法大学中以黑魔法学院为首的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来澄清这位院长的种种谣言，并依次晒出各自的学业证书、在校履历。 七天后，“卷王们的日常生活”这一热搜登顶。 八天后，黑魔法学院匿名论坛内的加精热帖，被通通“泄露”出去，其中包括有某两人的各自事迹、高清照片，以及cp互动。 九天后，一名富商在采访中透露出当年水母事件的真相，称其女儿当年就坐在那辆列车上。 十天后，关于某位大魔法师的种种恶劣事迹，依次被考据党们翻新挖掘，得到另一视角。 十一天后，关于某位大魔法师的视频、文章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个又一个路人回忆起曾亲眼见过的这位魔法师。 …… 两周后，全大陆最权威、含金量最大的魔法杂志，发布出一期主题文章，长达一百多页。 《那些年我见证的爱情——带你走进黑魔法的顶峰风景》——撰写者是那位魔法界曾经的文学新星，如今的杂志主编。 杂志的最后整理了相关内容的提供者名字，满满十几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必要时可以把舆论引到我身上来。 两周后的尤珈：？ ————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64章 墓地 希尔诺回到家里时, 就见到家中一大一小的两只黑猫在吵架。 大只一点的猫看起来成熟一点，但不多，大约就是五岁与三岁的区别。 “你绝对是变胖了吧！我给你做的窝都被你弄塌了, 别告诉我你睡觉的时候在窝里梦游，边做梦边跑酷……呵，我的手工技术好得很, 别想赖在我头上。像你这种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猫, 不变胖才怪。 “今天早上我和希尔诺接吻的功夫，你一只猫把大半壶的奶茶全喝光了。要不是希尔诺脾气好，我今天早上绝对要弹你的屁股……我那不是在偷喝希尔诺嘴里的奶茶！那是接吻！” 希尔诺看着能和猫吵得有来有回的尤珈, 又看到尤珈被猫激得脸红的样子, 突然发觉某个大猫才是三岁的那一位。 他徐徐走到尤珈背后，恶作剧地喊了句“尤珈老师”。 尤珈整个人小幅度地抖了抖，几秒后才慢吞吞转过身来，面上一副淡定的样子。 “希尔诺，你回来了。今天还顺利吗？” 希尔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在尤珈幽幽的眼神中一点点调整呼吸，正经回答：“相当顺利，下学期我会开始教授黑魔法基础课。到时候还需要你指教我啦, ‘尤珈老师’~” 他满意地见到尤珈不自在起来, 那双好看的眼睛躲闪飘忽, 都不敢看他。 自从成为恋人后，希尔诺便直呼起尤珈的名字，唯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候, 或是邀请做特殊活动的时候, 才会用软软的声音重新叫起那份过去的称呼。 久而久之, 这个称呼被染上了一抹暧昧的色彩, 只要从他的嘴里说出口，尤珈的反应便会相当可爱。 不过今天，他没有闲心做其他事。希尔诺问起了克里斯托弗所说的“心愿”。 尤珈看着他，看了许久，才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希尔诺被尤珈牵着，辗转几个交通工具，又飞了几段距离，最终来到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城市中。 手边牵着尤珈，肩头坐着小黑，行走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到几个带着孩子出门的夫妻，希尔诺恍然觉得，他们这两人一猫也算是一家三口。 “妈妈，是猫猫！两条尾巴的猫猫！”一个不到腰高的小孩惊喜地晃了晃旁边母亲的手。 “对，是猫猫哦。你要和猫猫打个招呼吗？”那位母亲说完，朝他们两人露出友善的微笑。 希尔诺眨眨眼睛，蓦地觉醒起一股“为人父母”的责任心，挠了挠小黑的头顶。 “小黑，你要和小朋友打声招呼吗？” 小黑喵了声。 希尔诺将小黑托到手上，举到小朋友能碰到的高度。 黑色的爪子懒洋洋伸出，与人类的小手相碰，双方摇摇晃晃摆了几圈，如同大人们握手。 尤珈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看着白发的恋人温柔的眼神，看着漆黑的小猫与小孩玩耍的举动，脑海里突然联想到“家”的概念。 他们两人一猫走在路上，也会被其他人当做一家人吗？ 尤珈一路上独自淡淡的压抑，在这平凡的插曲中缓缓消散开来。 他有了家，有了家人，如果马库斯老师真的能看见，一定会为他而高兴的吧。 时至今日，尤珈不再认为他已逝的导师对他只有失望与怨恨。他有了自己的学徒，终于能站在导师的角度，回望过去那段珍贵的记忆。 他牵着希尔诺的手，带着他这辈子唯一的学徒，走入了城市中一座普通的墓园。 “我们是来看望谁？” 希尔诺捏了捏尤珈的掌心，就像尤珈经常做的一样，给予彼此勇气与温暖，告诉对方：我在这里。 “看望我的导师。这座城市是他的故乡，他没有别的亲人，于是我将他生前的遗物埋葬在了这里。” 尤珈带着希尔诺停留在一处墓碑前，墓碑上也只是普普通通刻着名字，既没有总结生前响亮的成就，也没有留下令人铭记的话语。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2节 他向他的家人讲述起十年前的往事，一个狂妄自大的年轻人，是如何引发了一场悲剧，又是如何毁掉了他自己的未来。 希尔诺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他终于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触碰到了尤珈的全部。 小黑的两条尾巴勾了勾尤珈的脸颊，难得地表达着安慰。它大概听不太懂这样复杂的故事，但这并不妨碍它理解空气中悲伤的气息。 希尔诺一下一下捏着尤珈的掌心，没有出声打扰。 故事讲述到高潮时，他眼神微变，连忙上前抱住他的恋人，让对方能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地哽咽。 希尔诺紧紧拥住对方，一下一下轻拍着尤珈的背，给予着安抚，就像尤珈曾对他做的一样。 小黑学着他的样子，也用两条尾巴交替拍着尤珈的背，认真而卖力。 安静的墓园内泛起淡淡的哭声，就像今日的天空一样，青色，稀薄，如同心头上一缕涟漪。 这是尤珈第一次在希尔诺面前哭出声来。 希尔诺想，哭吧，这种时候就是要大哭一场才好。而他会一直等在对方的怀抱中，等待对方哭完最后一滴眼泪。 等到这抽泣的声音逐渐停息，尤珈仍没从他的肩上抬起头，只继续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不知是哭累了，还是觉得羞耻。 希尔诺觉得，这时候轮到自己说点什么了。 该说什么呢…… 说那位慈爱的导师其实一直爱着尤珈这位学徒，把尤珈当做孩子一样看待、保护，让尤珈别太自责？ 还是痛骂克里斯托弗的无耻行径，告诉尤珈放宽心，自己会替他施以惩罚？ 又或是问起那个冥界魔法相关的事，问尤珈准备好了多少，这个魔法现如今是否仍有危害？ 希尔诺抱着恋人，把这几个问题在脑海中依次过了一遍，最终轻声说出了他此刻最想说的话。 “尤珈，你带我见了你的导师，接下来该我带你见我的爷爷奶奶了。走吧，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5章 风景 几年后归来, 记忆中的田野仍旧在风中摇晃着金色。 小时候，希尔诺不知道这些金色的植物是什么，只知道它们四季不变, 永远比他的头顶高那么一点。他穿行于金色的海洋中，就像做着金黄的梦。 现在，梦醒了。希尔诺俯瞰着脚下漫山遍野的金黄, 明白那是一种经魔法改良后的小麦。童年的金色滤镜被撤下, 取而代之的是长大后的知识与清醒。 希尔诺飞在空中，看着比记忆中矮得多的麦田，小得多的村镇, 险些怀疑他们飞错了方向。 降落后, 他们住进了此处唯一的旅馆。希尔诺记得当年尤珈就是住在这里。 旅馆中的老板还记得他，感慨着说当年的小不点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希尔诺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背，让自己显得更高一点。 他余光一扫，见尤珈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正抿着嘴, 眼角带笑。 希尔诺说，这次来是想要探望两位老人。 老板问，是否需要他带路上山。 希尔诺摇头。 他们这次来只打算住一晚便走, 因而行李不算多, 这会儿全都存放在房间里, 便轻松上路。 这里的习俗是将已逝之人埋葬于山上，大多数家属选择爬到山顶，尽可能抢更高更好的位置, 让逝去的家人下辈子有个更好的起点。 希尔诺当年没有爬到山顶, 只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山腰, 便独自将两位老人埋下又立碑。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日落, 再过几个小时的景色应该会很美。” 尤珈抬头看着山坡外的晴天，计算着太阳的轨迹和周围树枝的缠绕，做起了精准的判断。 “我当年可是走遍了整座山，才挑好这个位置的。这样，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最好的风景。” 希尔诺拉着尤珈的手，笑得轻松且愉快。令他开心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他的恋人开始注意起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小事了。 墓碑前，希尔诺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举起，展示着那对金银的戒指，又将肩头的小黑也向前方托起。 “这个是我的恋人，这个是我的猫，他们都是我如今的家人。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直都过得很好，往后还会过得更好的。” 希尔诺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两个都是我养的猫。 话音刚落，他听到尤珈也跟着认真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我也会照顾好他的。”希尔诺连忙说。 掌心的小黑学着他俩也叫了一声。 他们又在山腰上等了几个小时，期间坐在落叶堆成的绵软毯子上，细细讲述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等到天边的太阳缓缓垂落，把整片天空倾倒上不均匀的油彩，希尔诺欣赏着漫漫霞光，眼中倒映着金红的暖意。 “走吧。”他站起身。 穿过一望无际的麦田，希尔诺找到了当年的小池塘，也在池塘边看到了那几只纯白的鹅。 麦浪比回忆中稀薄，就连大鹅也少了几分凶悍。 他突然起了兴致，拉着尤珈坐下来吹风，就像十年前一样。 肩头的小黑跳下地面，挪动着屁股鬼鬼祟祟朝鹅群爬去。不一会儿，眼前几支鹅毛晃荡在空中，小黑喵喵叫着，扑腾着四条腿，被鹅追得乱跑。 嗯……看来鹅还是当年那般凶悍。 尤珈也托着下巴旁观着这一幕，点评几句：“它该减肥了。” 希尔诺刚想点头，就听到耳边下一句话：“还记得你那时候也是这样被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哭，抓着我的裤脚喊‘大哥哥’。” “……有吗？”希尔诺小声说着，没什么底气。 尤珈笑了笑，没有戳穿他的窘迫。 风吹过麦田，带来阵阵的余浪。凉爽的风中，希尔诺舒服地眯起眼睛，不知不觉与尤珈偎依到一起，躺在地面上，枕着彼此。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微风，也是这样风中起舞的麦浪。年幼的他抓着尤珈的手臂，仗着对方心软而安心入睡。 睡醒后，大哥哥果然没有抛下他一个人离开，甚至连手臂都没有抽回去。 他就这样牵着大哥哥的手，回到温馨的家，家中饭菜已飘香，慈爱的老人等着他们一同用餐。 那是一家人用餐的画面，是希尔诺珍藏在脑海中的画面。 希尔诺抓着尤珈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拨弄着。他感受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在微风中说出轻微的话。 “那份笔记我已经完全学会了，但最后一页被你撕掉了。最后一页记载的，是打开那扇门的魔法吗？” “是。” 尤珈将那份魔法的简明原理，告诉给了希尔诺。 “你也会像马库斯老师那样消失吗？” 尤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再度开口：“不会。经过我的改良后，有99%的成功率，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99%，尤珈你真的很厉害。”希尔诺感慨着。 他把头埋在尤珈的颈窝处，把脸紧贴着尤珈的脸，在对方的耳畔细细讲起了另一段故事。 希尔诺讲起自己曾经的故事，那些多年的努力，那些孤独的坚持，那些汗水与泪水，那些狼狈与跌倒。 他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些努力，我也乐在其中。因为你，我成为了现在的我。” 尤珈的胸腔有些堵塞。他想道歉，想要安慰。因为他，希尔诺曾吃了很多苦……可希尔诺却提前将他自责的话语推了回去。 他想了许久，才低声说：“希尔诺，我其实一直很讨厌天才，讨厌像我这样的人。你在我眼中是发着光的，你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这大概是一段自剖，一段真挚的告白，希尔诺听懂了。 “你在我眼中也是一样的，尤珈。”希尔诺吻了吻对方微红的耳尖，“尤珈，即使只是1%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出危险。” 他怀中的人再度陷入沉默，这次的时间更长，像是被这份未曾预料的拒绝打懵了脑袋，被缠绕进深深的迷茫与纠结。 “希尔诺，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没有谁不想再现那份魔法。当超越了世界规律，触碰到人类的极限，永生与复活将成为可能。所有人都想去尝试，可他们做不到，我也无法再做到，而你拥有99%的成功率。那是成神的概率。” “可我有1%的可能失去你。” 希尔诺用手触碰尤珈的左眼，尤珈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 “这只眼睛里面……” 感受到尤珈紧张的情绪，希尔诺没再继续往下说。 两百年前的那位天之骄子所未能完成的魔法，在两百年后的今天，被一个年仅三十岁出头的魔法师，提升到了99%的成功率，这背后恐怕不只是天赋与实力…… 十年前的那场意外，彻底改变了他恋人的身体，乃至灵魂的深处。既然尤珈到如今都不愿意提起，希尔诺也不会追问。他不在意他的恋人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也不在意他的恋人是否还能称之为人。 只要尤珈还是尤珈，那就足够了。 “尤珈，我和你说过，我很喜欢魔法。我喜欢各种各样的魔法，喜欢接触全新魔法的感觉，喜欢学习魔法的感觉，也喜欢研究魔法，将魔法教授给他人。 “我其实没有那么强的进取心，我很懒散的。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可我不是为了到达很远的地方，我只是为了牵起你的手而已。你走得太远了，我才需要加快脚步追上你。你看，现在，我追上啦。” 希尔诺笑着摇了摇尤珈的手掌，带着小小的得意。 尤珈神色复杂。 “……你不想看看高处的风景吗？” “还好啦。山顶上的风景很美，山脚下的普通小镇也很美。和喜欢的人一起，平平安安地看一辈子风景，才是最重要的。” 小时候，希尔诺遇到了一位心软的神明。 神明指着月亮的方向说：那是我住的地方。 天上的月亮像枚玉盘，很美。 希尔诺于是开始了此生对月亮的追逐。 他跑呀，跑呀。 直到有一天，发现他的神明早已从月亮里掉下来，失去了飞回去的翅膀。 希尔诺找到了他的神明，牵起对方伤痕累累的手。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3节 ——我会和你一起向着月亮的方向走。如果你累了，我们也可以停下来，坐在地上看看沿途的风景。 希尔诺从腰间抽出那本漆黑的笔记，递到尤珈的手上。 他打开到最后一页，拿出了那张渐变蓝色的卡片，亮在呆滞的人面前。 “尤珈，我接受这份永恒的爱了。你要一辈子陪着我看风景，我们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166章 报复 希尔诺与尤珈交换了笔记。 他将那份已经被他吃透的属于尤珈的笔记, 还给了尤珈。尤珈则将那份改良后的阿方索的手稿递与给希尔诺。 这份手稿，希尔诺曾经见过。那时候的他甚至还未毕业，他在图书馆的阁楼上, 曾瞥见它一眼。 希尔诺当时差点就触碰上去，就只差那一点点。 现在看来，克里斯托弗的陷阱在很早的时候就布下了。但有尤珈在身旁, 希尔诺有无限的勇气与底气, 逐一将陷阱捏碎。 他翻开手稿，里面被他的恋人细致做好了注解。即便如此，这份笔记仍是如此晦涩, 每一条都像是难以辨认的谜语, 即便能理解，常人也无法轻松实践。 但，这是希尔诺。 他对魔法的理论框架与施法习惯，完全是顺着尤珈的脚步走出。如果世界上除了尤珈之外，只有一个人能掌握这部手稿, 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他。 他从施展第一个魔法开始，至今十年从未失手。最基础的细节，最容易被忽视的手感差异, 希尔诺在一次又一次枯燥的练习中, 获得了成百上千次的感悟。无数的基础筑造的, 是一座庞然的大厦。 “我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学会这个魔法——您所创造出来的最后的魔法。” “这么有信心？”尤珈笑了笑。 “当然。”希尔诺也笑了，接着将这份笑意融入眼底, “到时候, 我会给克里斯托弗送一份礼物。”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期间, 希尔诺按部就班学习着笔记, 熟练做着手头的工作，与尤珈出行双人的任务，偶尔再来点浪漫的出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两人如今正处在人们的视野中央，出门必须要做好低调的伪装，否则容易被团团围住。 虽然人们传达而来的都是正面的情绪，希尔诺仍觉得苦恼。他可不想在和尤珈接吻时，遇到路人的拍照。 这么看来，当初在这么个偏僻的海滨定居，真是极好的选择。 一个月后，希尔诺找上了克里斯托弗。 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站在图书馆那座钟楼的顶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广阔的校园。 克里斯托弗的脚下，正是那对双剑筑造的时针，是两百年前其同伴的遗物。 希尔诺遥望着年轻依旧的克里斯托弗，松开了尤珈的手，只让其在钟楼外等待。 “我不能一起去吗？”尤珈问。 希尔诺亲吻着尤珈的脸颊：“放心，我一个人能行。你要是去了，他说不定又会故意刺激你，我会心疼的。” 尤珈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 “那我在这里等你。” “好——” 希尔诺踏上浅浅的阶梯，走至那身影的背后。 他顺着克里斯托弗的目光，看到了纯白底色的校园。这座校园曾是一代人的心血，可惜那代人没能看到其开花。 克里斯托弗接过了这颗种子，继续为其浇灌了两百年的心血，获得了两百年的赞誉。 希尔诺不会否认这份功绩，正如他不会忘记尤珈曾遭受的痛苦。感激与愤恨，并不会消融彼此的存在。 克里斯托弗享受了感激，也是时候该品尝来自他人的愤恨。 希尔诺想起了尤珈曾对他说过的话，那是对克里斯托弗的评价。 他此刻复述了出来。 “你知道‘事先补偿性心理’吗？据说有的人在做坏事前，会先做很多好事。以期望用这些好事得到的来自他人的感恩，削减最后做出的那份坏事的罪恶感。” 克里斯托弗终于转过头来，温和地笑着：“我当然知道，这是这两百年来，公众对阿方索的评价。” “尤珈也曾这么评价过你。看来你用两百年的时间，活成了你当初同伴的模样。”希尔诺指出。 克里斯托弗的笑变得不再真切，一点点消散下去，就像脚下的指针，咔哒咔哒移动。 “我像他？” “对，你变成了你讨厌的样子。”希尔诺点头。 克里斯托弗轻蔑地勾起嘴角，终于又再度带上笑，不过是冷笑。 “希尔诺，你猜错了一点。我刚才确实生气了，不过不是因为觉得你侮辱了我，而是因为你侮辱了阿方索。他和我不一样，他是真正的伟大。” ……克里斯托弗似乎病得不太轻。 希尔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对阿方索的看法，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或者说，这样才更好。 他从背后拿出那份手稿，看见克里斯托弗的眼睛亮了一些。 “看来尤珈将你教会了。” 希尔诺摸着手稿的封壳，抬起眼皮，一字一句问：“克里斯托弗，原版的魔法需要献祭至少一条生命，这件事你再清楚不过。我问你，尤珈那次，你原本是打算献祭谁？” “显而易见，阿方索那个扶不上墙的无能徒弟。”克里斯托弗毫不在意地说出了实情。 “也就是说，那位马库斯老师的死亡是你一手造成的，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事故，你却一直让尤珈承受这份自责和痛苦。”希尔诺的眼神很冷。 克里斯托弗打量着眼前的后辈，颇有些感慨：“你还真是爱护尤珈，这个时候还想着为他伸冤。” 到了这个节点，他不再有所顾忌。无论希尔诺打算如何报复，克里斯托弗都无所谓。 他等了两百年，一切的经营与准备，都是为了今天。 只要希尔诺打开那扇门，只要他能够进去知道当年的真相，其余的名誉、地位、财富，乃至这副身体，他都不在乎。 至于希尔诺是否会愿意打开这扇门，克里斯托弗甚至都没有考虑过。 他不相信有人能抵抗住这份诱惑，当年的阿方索不能，现在的尤珈也不能。希尔诺甚至连他们天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条成神的路，这扇永生的门，会是无上的吸引。 他都觉得先前为稳妥而做下的劝说，是多余的功夫了。 希尔诺看出了克里斯托弗眼中的狂热，看出了这份狂热背后理智的逐渐丧失。 尤珈说得对，克里斯托弗早就疯了，一切都不过是硬撑，只要再多一点刺激，就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希尔诺又轻声问：“那今天呢？今天你又打算牺牲谁？” “所以我站在了这里。”克里斯托弗把视线移向校园。 希尔诺跟随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他最熟悉的亚弥斯，看见了脚下或缓慢或急匆匆走过的学生们，豆点大的学生。 “十年来我一直怀疑，当初尤珈失败的原因，是那扇门吞噬的人不够多。如果人数足够多，那扇门一定能稳定而持续地开启，就像当初的阿方索一样……”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仍在继续，希尔诺却听不下去了。 他感到了浓厚的失望，这份失望将最后一丝敬意也消抹掉。 克里斯托弗身为校长，站在过去同伴的遗物之上，却讲着这样的话。这样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初心。 希尔诺翻开手稿到最后一页，问：“你知道阿方索在手稿的最后，写了什么吗？” “我很乐意听。” “那是销毁这本手稿的魔法。”希尔诺露出一抹笑。 这是从克里斯托弗的嘴角转移到他嘴角的笑，肉眼可见的，克里斯托弗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希尔诺，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打算做傻事。这是份无价之宝，是所有人哄抢的宝物，是超越极限的钥匙，而你……” 克里斯托弗的话蓦地止住了，因为他刚想发动精神攻击，就发现他全身都被银色的锁链所囚困住，而握住法杖的那只手早已被切断，掉落在了地上。 银色的锁链如同水，轻柔安静，在方才的谈话中无声无息攀上他的身体，而他无知无觉。 希尔诺笑意更深：“这还是你教给我的，通过谈话降低对方的警惕心，暗中施以攻击。克里斯托弗，你为了维持身体的姿态，让这副身体违背了自然的规律，到头来却使得你连手臂的截断都感知不到。” 希尔诺先前眼中的冰冷，如今转移到了克里斯托弗的眼中。克里斯托弗光洁的脸庞已经开始有了些微的蠕动，仿佛在经历病变。 “希尔诺，如果你是因为想要报复我，才打算毁掉这本手稿，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能走到最远的人。你能够比你的老师走得更远，甚至比当年的阿方索走得还要远……你难道就愿意为了我这种人，毁掉你的无限可能？” 希尔诺心中无波无澜。他突然发现，克里斯托弗也没那么可怕。似乎从一开始，这老头对他的判断就有着微妙的偏差，此后越走越远，误差越来越大。 现如今，克里斯托弗试图用话术将他洗脑，他却一点感触也没有了。这老头子早就落后了版本，却一直不知道。 希尔诺举起手，将手心放在手稿上，向下燃起幽蓝色的火焰。他冰蓝的眼中映着幽蓝色窜动的火光，语气平淡。 “我爬山是因为我想见的那个人站在山顶。爬山的过程很辛苦，但我觉得很好，因为这一路走来的风光很美。 “如果不是为了追逐他，我想我这辈子或许不会产生爬山的想法，看不到那些美丽的风光，也不会遇到那么多很好很好的人。 “现在，我已经结识了很多很好的朋友，沿途欣赏了太多的风景，并与他牵手，我很幸福。 “往后的路，我只想和他在半山腰一起看看飞鸟，看看夕阳，闲暇时光和朋友们喝下午茶，这辈子还很长。 “至于那座山顶，它会永远屹立在那里，等待下一个怀揣梦想的人前去顶礼。” 幽蓝色的火焰在希尔诺的手心逐渐膨胀，吞噬着被魔法保护的手稿，又逐渐燃熄，卷动着手稿的余烬。 一同燃熄的，还有克里斯托弗眼中的光亮。 这个被连打数个窟窿都毫不在意的人，这个脑袋掉落在地上都毫不在意的人，此刻终于苍白着一张苍老的脸，倒在了地上。 那张年轻的脸再也无法维持，随着主人精神的崩溃而崩溃，一瞬间衰老如枯树。 希尔诺缓缓上前几步，看见克里斯托弗仍旧睁着的浑浊的眼睛。 他说：“关于你的一切事迹，我会公布给全世界所有的人，包括我们刚才谈话的影像。克里斯托弗，你会受到公正的惩罚，得到该有的唾弃。” 说完，希尔诺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4节 尤珈等候在钟楼外，看着安全走来的希尔诺，这才放下了一直握紧的法杖。 他说：“希尔诺你先下楼吧，我想和克里斯托弗说几句话。” 希尔诺纠结了一会儿，便点头，没有再拒绝。克里斯托弗这会儿已经做不了什么坏事，尤珈不会受到伤害。 尤珈温柔地希尔诺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转身缓缓走至克里斯托弗的身旁。 克里斯托弗此时气若游丝，看着尤珈前来，咳嗽着发出凄惨的笑。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早点杀了我……你自己也能够做这首席，不是吗？” “我吗？我……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尤珈垂眸看着脚尖的人，语气淡淡。 “哈哈，资格……你是真把自己当废物了啊……真不明白，你……”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忽然止住了。 他惊恐地看向尤珈，看着那只灰色的眼睛。 “克里斯托弗，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克里斯托弗看着那只眼睛，看着不再被刻意遮掩的展露出里面细节的眼睛，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恐惧，愤怒，绝望，后悔，不甘……这些情绪一涌而上，让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生命，断掉了最后一丝气息。 克里斯托弗在绝望中死去了，被他自己气死了，以这种屈辱的死法离开了这个世界。 到了最后，这个老家伙忙活了两百年，仍没有实现心愿，甚至在死前看到了错过的本可以得到的心愿。 尤珈相当满意，转身走向他等待在外的恋人。 ——他揉了揉左眼，将那灰色中的门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 希尔诺：老头子太脏了，还是让我来解决他吧。 尤珈：老头子太脏了，还是让我来解决他吧。 第167章 攀登 【“门”是一种概念, 是彼岸与现实的交界处，是一道不稳定的缝隙。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缝隙变得稳定。我们将带领这个世界走向真正的永生, 我们的同胞将不会再受到魔物的侵扰。我们逝去在战争中的家人、朋友，能回归我们的怀抱。】 透过这只眼，他看到了一位魔法师的曾经。 那是一位天才逐渐走入歧途的话剧。 舞台之上, 只有魔法师一人独舞, 生于聚光灯下，自信而张扬。 舞台之下的观众，在魔法师的眼中是一张张漆黑的剪影, 没有面孔, 没有神情，只会狂热地追随魔法师的脚步，也合该为其顺从地献上大脑。 【我们需要一定的智慧生命来填补这份缝隙，让它显现出影子。只需要几秒的时机，我就能瞬间将这现出的缝隙扩大, 将它撕扯开一道“门”的大小，定格到这个世界。那是生界通往冥界的门，也是从冥界回归生界的门。从此, 永生不再是幻想, 而我则是新世界的神。】 会议之上, 有人反驳这违背了世界的规律，有人愤怒地指责魔法师漠视生命，还有人质问魔法师的初心丢到了何处。私下里, 其中几位找上了魔法师, 想要一同瓜分“开门”的成果。 他冷眼看着自傲的魔法师, 看着各怀鬼胎的人群, 只觉得这段“真相”无趣而荒谬。 战场之上，英雄热血奋战，此生不归乡；战场之后，生命被视作牺牲的筹码，被用作交换成神的位格。 心怀美好愿景的博爱者，自称爱着世上一切的同胞，自认为要肩负使命救赎一切的灵魂。可最终，当走至魔法的尽头，只差一步便能超越人类的极限，博爱者却决定爱起自己，挑选起待宰的羔羊。 这是场隐秘的小型会议，参与者均是魔法师的亲信，其中没有他所熟知的那位导师，也没有笑得恶心的那位白魔法师。 他为他的导师感到难过，他为某位白魔法师感到快意。到头来，“克里斯托弗”这个名字，在那位黑魔法师的眼中无足轻重，无足挂念，留不下痕迹。毕竟，克里斯托弗确实不算优秀。 也许正是这份忽视与疏远，造成了那份持续两百年的滤镜。可悲的克里斯托弗，疯了的克里斯托弗，孤独活在世界上的克里斯托弗，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那抹脑内的幻想。 【几日后的战场上，我会与诸位一同打开那扇门，届时战场上成群的生命，将成为源源不断的供给。希望诸位不要错失这份成神的机会。】 魔法师说谎了。 魔法师只想要独自开门。 魔法师选择了这个世界，作为献祭的养料。 他看着陷入偏执的魔法师，蓦地想起了当初年轻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疯狂，不愿意听进任何人的劝告。 如果歧途就是攀登的终点，那么这份攀登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他闭眼，再睁眼，眼前是血腥的战场。 被众人敬仰的魔法师，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轻笑，抬手，于半空中张开一圈混沌的黑洞。 刹那天昏地暗，瞬间一扫而空。漆黑的魔法师站在血淋淋的地面上，袍子干净如初，闲散走入了黑洞中。 最后一步，魔法师回眸望来，看向一片空无之处，看向他的方向，就像是看到了两百年后的未来。 他觉得，这一眼，魔法师确实看到他了。这一眼如同一个诅咒，一个充满恶意的邀请，如同在说：到你了。 他闭眼，再睁眼，眼前是白魔法师在商讨其侄女的未来。 【艾莉西亚从小被我保护得很好，她如果被王室所利用，只会被欺负到死。我必须保护好她，将她放在眼底下看护。我打算让她进入亚弥斯，尤珈你觉得呢？我记得……你一直对现任白魔法院长不满，对吧？】 葬送无数孩子未来的克里斯托弗，间接杀死马库斯老师的克里斯托弗，让他的眼中被固定入那扇门的克里斯托弗，竟然也有温情的一面。 死一万次也不足惜的克里斯托弗，在两百年前却也只是个单纯的白魔法师，傻傻地将罪恶的源头当做崇拜的偶像，并用两百年的时光去怀念那份想象，试图找寻到当年的真相。 他想到了马库斯老师曾对其的评价：两百年的时光，足以磋磨掉任何灵魂，扭曲一切的爱恨。 克里斯托弗花了两百年的时间，将自己磨练成一条谁都抓不住的老鼠，走到了如今的高度，倾尽手中的一切资源，只为一个真相。 或许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两百年的坚持已足以让其丧失活下去的动力。如今还活着的，只是一个躯壳，不择手段的躯壳，不断向上攀登的躯壳。 如果歧途就是攀登的终点，那么这份攀登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他闭眼，再睁眼，眼前是阴暗潮湿的监牢。 【像你们这种魔法师，只要被夺走了法杖，被禁锢住双手，就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甚至同废物没什么区别。只要你还活在这秩序中，再强大的个体，也无法和权势抗衡。尤珈，我劝你识相，依附于我们。】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他嘶哑着喉咙，几天没喝水的嗓子干涩如煤烟。被锁链禁锢住的手腕，扯得发疼，而又疼得麻木。 【这里是南方地下，地平面之上是一群又一群的魔物，甚至还有初步进化出神智的魔族。没有我们的地下通道，你一辈子都出不去。尤珈，你毕竟只是个人类。是人，就要学会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他于是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人。 那双异瞳显示出诡异的美感。深邃的蓝色如海洋般深沉，如夜空般深邃，一点一点变得明亮，暗灰色却逐渐变得更加浓郁，直至漆黑一片。 那人活着时最后看到的，应当是一片漆黑。真正意义上的漆黑，像是死后的世界。再然后，真的死了。 一瞬间，这整块地面，这占据一座城池的土地，连同土地之上游荡的所有魔物，消失得一干二净——如同两百年前一样。 那扇通往冥界的门，就在他的左眼里。他就是门本身，是此方世界去往彼方的通道。他早已不是人，只是一个随时会毁灭世界的危险物。 他坐在深陷的坑洼中，任由倾盆大雨打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身上。 迷蒙的水雾中，冰冷的水流中，他想起了两百年前的那位魔法师，想起了意识混乱时看见的那一眼。 他将来也会变成那副样子吗？ 他用了这么些年才完全压制住的左眼，现如今竟能收放自如，随着他的心意成为他吞噬敌人的武器。 这不是他想要的终点，他毕生所追求的魔法，不该是这样……不该是怪物的样子。 如果歧途就是攀登的终点，那么这份攀登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他闭眼，再睁眼，眼前是白发的身影。 …… “尤珈，你又在发呆了。牵好我的手，我们去给克里斯托弗送一份大礼。哼，我今天就要当着他的面销毁掉那本手稿，结束掉他罪恶的心愿。” 希尔诺在说着尤珈至今听不懂的话。 自从那天希尔诺拒绝完成这份魔法，尤珈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在生锈，如同一块卡壳的钟表，滴滴答答，却始终走不到下一步。 他走上了钟楼，目送希尔诺远去。脚下是滴滴答答的钟表声，混合着希尔诺清脆的声音。 他的魔法感知力因为“门”的存在而被侵扰，可他的听觉却并未变得迟钝。 他听着他的希尔诺一字一句说出的话，觉得那一字一句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如同脚下的钟表声，滴答滴答。 “我爬山是因为我想见的那个人站在山顶。爬山的过程很辛苦，但我觉得很好，因为这一路走来的风光很美。如果不是为了追逐他，我想我这辈子或许不会产生爬山的想法，看不到那些美丽的风光，也不会遇到那么多很好很好的人。 “现在，我已经结识了很多很好的朋友，沿途欣赏了太多的风景，并与他牵手，我很幸福。往后的路，我只想和他在半山腰一起看看飞鸟，看看夕阳，闲暇时光和朋友们喝下午茶，这辈子还很长。 “至于那座山顶，它会永远屹立在那里，等待下一个怀揣梦想的人前去顶礼。” 【如果歧途就是攀登的终点，那么这份攀登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滴答，滴答。 尤珈三十余年生锈的钟表，重新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显而易见，这本文临近结局啦！ 目前准备写的番外有两个。 一个是师徒颠倒的if线，先前有讲过。 另一个是现代世界观中，他俩是敌对势力两个顶尖特工，互相隐瞒身份成为邻居。 尤珈大概就是平常一直没什么表情，出任务时却笑得很疯，一边笑一边欣赏他人痛苦的样子。 希尔诺平常一直很阳光很爱笑，出任务时冷着一张脸，迅速解决掉对方，头也不回地走。 日常里一个是外冷内热温柔成熟好男人，一个是阳光开朗勤工俭学大学生。 表面上是互串家门，互蹭晚餐的和谐邻居，背地里过得危险而刺激。 某天突然接到两方boss的命令，要求解决掉对方阵营里那个从不露面的狠角色。 “非常抱歉，这个周末要去和朋友做志愿服务，没法和您一起吃晚餐了。” “没关系，我这个周末正好要去邻市出差。” 两人一起咕掉了周末的晚餐，并一转头在某个地下拍卖场or军啥火交易现场or高级宴会相见。 于是开展笨蛋小情侣的演戏日常，互相装乖，问就是迷路了迷到几个城市之外（）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5节 哦对了，当然少不了双向暗恋的设定。 ———— 然后还是照样的，今晚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168章 新始 这一年, 被称为魔法界新的开始。 那位占据高位两百年的白魔法师，在这一年里跌落下来，跌失了他的地位, 跌失了他的生命，也跌失了他的名誉。 这位深受敬重的首席，这位深受爱戴的校长, 被公开了种种的劣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那些阴沟里的交易，通通铺展在了太阳底下，与之一同被展露出来的, 还有那日钟楼上的影像。 无数报导与文章跟风而至：有人从道德的角度, 细数克里斯托弗这么些年的失职；有人从魔法的角度，分析当初的阿方索踏过门后的遭遇；还有人将白发魔法师的一番话摘抄下来，细细品味，作出各种角度的延伸。 无论如何，克里斯托弗彻底失去了两百年经营的名声, 而另外两位魔法师则得到了空前的追捧。 有人提议，既然克里斯托弗走了，空下来的两个位置也该有人坐上去, 免得社会失去秩序。至于这两个位置该交付给谁, 显而易见, 群众有他们雪亮的眼睛。 早上七点半，办公室内。 “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起要求你和希尔诺上任的联名上书了, 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梅纳德靠在办公桌前, 晃了晃手中提着的文件袋。 尤珈指了指桌上成堆的文件, 反问：“不如你先帮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 “别, 我这就闭嘴。克里斯托弗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还得由我们几个加班给他收拾，我已经快累死了。” 梅纳德把文件袋丢到这小山堆中，极其夸张地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 他每天登上委员会和学校的线上收信邮箱，便要被海一般的留言淹没，瞟一眼提到的全是他熟知的那两个名字。 梅纳德只安静了一分钟，仍旧忍不住插嘴：“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你没心思当首席，也没心思做校长，可总得有人上去吧？” “那个人当然是希尔诺，我只需要在他身后做好辅助工作就好了。”尤珈理所当然地说。 中午十一点，黑魔法大楼一层教室内。 “关于黑魔法的演变就讲到这里，同学们还有不懂的问题，可以课下找我交流。” 希尔诺将手在白板上轻轻一挥，便将满面的文字飘回到手心里，一同收回的还有教室中飞舞的魔法文字。他话音刚落，下课铃便准时响起，令人不禁惊叹其对时间的把控。 黑魔法基础课仅仅是入门级的理论课程，不涉及高深的研究，也不会有实际施法的机会。以往这门课都会被学生们轻视，不少学生在课堂上自学着其他课程，不愿意听古板的老教授对着书稿的讲授。 今年，这门课罕见地成为了黑魔法学院内最火爆的课程。 一来，授课的教授由发顶稀疏的老头子，变成了年轻优雅的白发青年，二来，希尔诺前辈的种种事迹，早已在学院内深入人心，三来，今年在魔法界里，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位大魔法师的名字。 简单来说，几乎每一个前来上课的人都“不怀好意”，抱着与偶像亲密对话的心思。 等真上了课，听着希尔诺老师的娓娓道来、由浅入深的细致讲解，没有人再去关心授课人的身份，只情不自禁沉浸在魔法的汪洋中。 这些最浅显、最容易被忽视的道理，突然变得格外有意思，向他们展开了另一个视角。在魔法的细微之处，声音清亮的青年向他们构筑起头上的大厦。 直至希尔诺讲到尾声，下课铃响起，他们才恍然梦醒，发觉自己竟然全神贯注听了一上午。 铃声中，学生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其他相同的心思。直至铃声完全停息，一群黑袍子以百米赛跑的速度齐刷刷冲向讲台。 希尔诺正低头收拾着桌案，再一抬头看见乌压压朝自己奔来的黑色，险些亮出了法杖。 仿佛又回到了在校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身穿黑袍的学生，将他围在中央，请教着各式的问题。 他想，大概自己真的很喜欢这种教授他人的感觉。看着这些求知的纯粹目光，会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等终于与最后一名同学道别，希尔诺往约好的餐厅走。 路上，他碰到了默文。 现如今，他们四个都成为了大魔法师，也各自奔往了理想的道路。 丽兹以理论与面试第一名的成绩，卷入了赏金猎人协会，奔跑在大陆的天涯海角，据说以坐火箭的速度在往上升职。希尔诺时不时能够在出任务时遇见她，正好能同行互助。 莱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清闲工作，跑到了极北研究所，在那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每天不是在看冰山，就是在看冰山。下次到极北地域检查封印时，便能够和莱恩聚上一聚。 而默文则被其导师劝下来，留在亚弥斯展开魔药学的授课。从今年开始，白魔法学院内部划分出一个特殊的附属学院，其名为魔药学院。没有白魔法资质的普通人，也可以进入这里，修习魔药相关的知识。 克里斯托弗的事件给人们敲响了警钟，也让许多人对白魔法有了新的思考。尤其是艾莉西亚，得知克里斯托弗的另一面后，请假了一周闭门不出。科伦娜当时每天下班后，都会上门拜访，与其谈心。 一周过后，当希尔诺再次见到艾莉西亚，对方已经从打击中走出，眼中比平日里多了一份坚定。 “希尔诺，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将治病救人的希望，掌控在少数人的手里。有的人渴望投身到救人的事业中，却因为天资而无法实现，而有的人空有能力，却将这份力量施展在歪门邪道上。” 希尔诺赞同地点头，在与其细细讨论魔药学院的规划后，又问起了私人的话题：“我可以请你给尤珈看病吗？他的身体总让我担心。” 艾莉西亚显得很是为难，希尔诺叹了口气。果然，尤珈是个不受白魔法师欢迎的“麻烦病人”。 但艾莉西亚并未完全拒绝，她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不如希尔诺你来吧。我在你的眼睛上附加一层短暂的魔法，由你去‘看’尤珈灵魂的深处。如果是你的话，他或许就没那么抵触。” 希尔诺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方法，他看着艾莉西亚，内心不禁感慨：果然这才是真正优秀的白魔法师。 艾莉西亚给了他一只白色半透明的水球，让他到时候滴在眼中，五分钟内可以将他人的灵魂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是希尔诺，所以我才相信你不会用这个做坏事。我也希望尤珈能快点好起来，他毕竟太可怜了。” 希尔诺便一直将水球保存至今，没想好开口的时机，也没想好开口的语句。尤珈对这种事很是抗拒，他担心给对方带来刺激。 希尔诺走在与尤珈约好的餐厅路上，与迎面而来的默文打了声招呼。 自从开始筹办魔药学院，默文整天窝在室内的习惯终于得到改正，他被迫出来晒太阳，如今气色好了不少。 “希尔诺，你真的不想当校长吗？你当时可跟着那个老家伙学了不少。虽然你还太年轻了，但你可是众望所归！再不然，梦想再大一点，委员会的首席也可以呀！”默文一脸恨铁不成钢。 希尔诺笑着摇头。 克里斯托弗的倒塌带来了连锁效应，无数隐秘的爆料通通泄露出来，魔法界开始了全面的整治，尤珈的名声也得到了大步的提升。 现如今，没有不长眼的苍蝇敢来叮咬他的猫，他的猫可以在整个魔法界愉快地玩耍。 “你也说了，我还太稚嫩。这两个位置该是尤珈坐上去才对，而我只在后面给他帮忙就好了。”希尔诺真诚地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尤珈：希尔诺上。 希尔诺：尤珈上。 第169章 求婚 希尔诺走入餐厅时, 大厅齐刷刷转过来一双双眼睛，紧接着又齐刷刷露出手指头，指向后头包厢的方向。 学生a：“希尔诺老师, 我看到尤珈老师抱了一束花，他肯定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学生b：“还是一束火红的、能遮盖整个上半身的花哦！” 学生c：“尤珈老师是不是要向您求婚呀？” 学生d：“嘘，小声点, 你们都说完了, 尤珈老师的‘惊喜’怎么办？” 希尔诺：…… 他发现了一件事，只要在这校园内，他就不可能从尤珈那里得到任何的惊喜。 希尔诺无奈地笑了笑：“下次不用给我‘通风报信’了, 你们的尤珈老师会伤心的。” 一路与就餐的学生们打好招呼后, 希尔诺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包间。周围再没有人看着，他一颗心终于颤悠悠地绷了起来。 尤珈抱了一束花要向他求婚？这么突然？ 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希尔诺推开了门。 入目是开阔的素雅房间，四面墙壁布置了水帘, 中央一池水，水中央飘着一面浮台，台上落着素白的双人低矮圆桌。 天花板上延伸下来几条枝叶, 几段细碎的藤蔓, 把这含着水声的幽静房间点缀如林间。 从入门处搭有稀稀疏疏几条木板, 隔一段距离便浮在水面上，一直浮到了中央台阶。 水中花枝烛枝交错，烛光映着花影, 在昏暗的房间内如水中烟花, 缤纷缭乱。 他想见的人正坐在花团中央, 火光中央, 闲适靠在桌边，拨弄着桌面上那赤红色的花束。 听见了开门的声响，那张烛光映着的脸，映着花影侧过来，带着眼中金黄的烛光，看进了希尔诺的心中。 希尔诺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又迅速将门合上，一路轻巧地越过浮木，哒哒哒便站定在了尤珈面前，像是主动将自己献上的礼物。 “今天这么浪漫？”他把胳膊撑在桌上，俯身笑问。 希尔诺下课时，如果尤珈也在校园内，就会约着一起用餐，反之同样。他们习惯了占据彼此的午休时光，学生们也习惯了这一“校园景观”，没人会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的尤珈却准备了如此浪漫的用餐氛围，这可不是自己恋人的风格……真的是求婚？ 希尔诺垂眸等待着恋人的回答，左手不自觉摸上了右手的戒指。 他期待了很久，期待着这枚戒指能从象征热恋的“右手无名指”，转移到象征已婚的“左手无名指”。 希尔诺的原计划，仍旧是牵引着尤珈说出口——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看他的恋人主动的样子。他本来想着再等等……不过既然尤珈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然会愉快接受，不给对方任何反悔的余地。 尤珈眼中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上次没能够亲自给你送花，现在又到了花期，今年盛开的是赤红色的花种，我托那位朋友送来了。” 希尔诺：“……就这样？”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这种花吗？希尔诺，你不坐下来吗？”尤珈一脸困惑地问。 希尔诺鼓着腮帮子盯着尤珈瞧，瞧了半天发现这人果真没一点别的心思，才把一腮帮子的气吞到肚子里，气呼呼地坐到了尤珈的对面。 他竟然会对尤珈产生过高的期待，真是太愚蠢了，完全没有吃够教训！ 像尤珈这样的恋人，不刺激一下就只会温吞地坐在那里，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容，气得人想上去把对方扑倒，再狠狠地揉来揉去，逼对方说点好听的。 希尔诺幽幽地望着对面的恋人，看着对方神色如常地低头摁响餐铃，又听到对方无知无觉地轻笑出声：“说起来，当初你还在这餐厅留言了。” 希尔诺撑着下巴，抚摸细嫩的花瓣，想象着自己正凶狠揉搓尤珈的脸：“我那时还说你‘可爱’呢。可惜，现在变得没那么可爱了。” “为什么？”尤珈眨了眨眼睛。 “哼，看着这束红色的花，看着这没有别人的环境，看着我手上的戒指，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希尔诺把手臂环在胸前，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他摆出的架势凶狠，内心的话也凶狠。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6节 ——你再不求婚，我就求婚了！！！ 尤珈眯起眼睛，把视线落在了希尔诺的手指上，甚至略微歪了脑袋，像是用尽智商正在思考。 这副样子落在希尔诺的眼中，他却只觉得自己的恋人更呆了。 怎么办，恋人越养越呆了……但是好可爱。 希尔诺忍得牙痒痒，把沉甸甸的花束捧到了怀中，埋住一张气鼓鼓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想要看他的恋人能用那颗脑袋想出些什么。 他的恋人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某一刻像是终于开窍了，缓缓前倾身体，捧起他戴有戒指的右手……虔诚落下一吻。 尤珈保持着轻吻的姿势，抬起眼皮干净望向他，像是在说：这样？ “……” 完全不是这样，但是希尔诺确实消气了。 他抿起嘴，被这纯情过头的动作刺激得有些脸红，又觉得能轻易脸红的自己也过于纯情。 唉，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幸福而又痛苦”吧。呆呆的恋人也有呆呆的好味道，大不了今后自己再多主动点，大不了自己来求婚，大不了自己…… 希尔诺甜蜜而苦涩地想着，突然感觉到怀中的花束动了动。 他茫然低下头，见到一缕黑色的尖尖。 接着，这尖尖逐渐冒出头来，越变越大，长成了一双三角的猫耳，又紧接着完全窜出来一颗圆润的猫脑袋！ 小黑圆滚滚的脑袋出现在了赤红花瓣丛中！ 希尔诺震惊地看着中央的猫脑袋，内心的第一个想法是：怪不得这束花这么沉！ 圆润的猫脑袋前面，是张比猫脑袋更大的鲜红卡片，被小黑叼在嘴里，努力朝上展露出来。 希尔诺的注意力很快落在了鲜红卡片，上面是熟悉的优雅字迹。 【你愿意接受左手无名指的约定吗？】 希尔诺怔愣了几秒，眼中逐渐显示出光亮，同一时刻听见了对面人含笑的声音。 “等了很久吧？” 希尔诺抬起头，见到他的恋人笑盈盈，眼中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他“呆呆”的恋人，显然是学坏了，需要惩罚一下。 “……小黑，把门看住，别让人进来了。” 希尔诺把毫无反抗的尤珈扑到水池中，坐到对方腰间，从身后熟练延伸出银色的锁链，开始对着这副熟悉的身体上下捆束。 赤红的花瓣被撞落，在空中晃荡开来，又飘散到水面上，铺成细密的一片。 那枚精巧的赤色卡片，留在素白的桌面上，在烛光下映着交缠的影子，水声细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偶一号：老板按了餐铃耶，不送餐吗？ 人偶二号：那是特殊房间，没老板允许不准进去的。 被尤珈请来的群演黑袍学生：希尔诺老师进去后，怎么到晚上都没出来？ 小黑：（早就呼呼大睡） ———— 拉灯！不用期待！晚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170章 多年后 “那是谁？” “那是希尔诺校长。” “那么这又是谁？” “这是尤珈校长。” “你刚才不还说他们是委员会的首席吗？” “哎呀, 爸爸，是双首席与双校长啦。” 年轻的新生站在气派的校门口，头顶上是闪亮的六芒星校徽。他手上举着一本新生手册, 指着其上的肖像画，与来送别的父母做解释。 “这么年轻？我感觉他们还没有你哥哥年长呢，魔法界这么不靠谱的吗？”没接触过魔法的淳朴家长, 为孩子的未来产生了淡淡的忧虑。 新生瞪圆了眼睛, 赶紧翻到后面对两位校长的介绍，嘴上叽里咕噜为他的两位偶像澄清：“他们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好几年了！再说, 他们可厉害了！真的！有那——么厉害！” 两位家长被孩子信誓旦旦的样子逗乐了, 又问起来：“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分开来，一个去当首席，一个去当校长？” “这个我知道，听说他们当时打算猜拳决定, 结果弄了一天一夜也没弄出胜负来，于是干脆一起上，当年这个新闻可火了……” “这么有默契？一天一夜都没比出胜负？” “那当然！他们可是伴侣！” 两名带着口罩与帽子的青年从旁边走过, 其中一位黑发的青年捂住嘴笑出了声, 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 被另外白发的青年不满地瞥了一眼。 新学期开学的这一天，在提着行李人挤人的匆匆学生中，两个青年手牵着手, 缓慢踱步, 显得格外悠闲。 “确实是‘一天一夜’, 你那次竟然坚持了那么久都没晕过去, 我都心疼了，还打算认输来着……” “呵，是谁把猜拳猜到了床上去的？你那次笑得可开心了。” “希尔诺不是说喜欢我主动的样子吗？” “……尤珈，你不可爱了。今晚我要和小黑一起睡，你去小黑的房间睡。” “亲爱的，你怎么忍心的？它房间里可没有床，只有个猫窝，和一堆猫爬架、猫玩具……” 压低的交谈声伴随着两人的脚步缓缓行远，兴高采烈的新生仍滔滔不绝讲述着偶像的事迹，完全没察觉到近距离错过了什么。 一小时后，新生来到报到处，领取他的新生制服。这里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的袍子，等待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前来领取。 早在入学前，该名新生便已经想好了两年后分流的去处，那自然是黑魔法学。 要知道，亚弥斯的两位校长可都是黑魔法师呢！ 他从小看着希尔诺老师写的书长大，也每周末晚上守在直播前，观看尤珈校长除魔物的场景。 希尔诺校长的书浅显易懂，加上配套的视频讲解，任何一个初学者从头开始看起，都能够看得津津有味。 而尤珈校长除魔物的手段，更是神奇得不可思议，几乎只眼睛一闭一睁，那些奇形怪状的魔族就会烟消云散，连逃跑的功夫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不看尤珈校长写的书，显而易见，他看不懂。 跟随着地图走向宿舍，中途首先经过了魔药学院的宿舍区。 魔药学作为一门单独分出来的新学科，近年来受到了人们的追捧。 随着亚弥斯成体系地教授起魔药学知识，魔药开始进入到每家每户的生活中，几乎每个街道都能看见正规的魔药店铺。 人们不再需要将希望寄托于稀少的白魔法师，白魔法师也不再被认为与“善良”、“友爱”挂钩 。 这也将白魔法师从道德的拘束中解救出来，不需要再去花费心思追求心灵的纯净，而能更多地将时间分配到学习与研究中。 提出这个想法的是希尔诺校长。 希尔诺校长认为，既然克里斯托弗这样的白魔法师都能够正常施展白魔法，那证明白魔法师的力量与心灵无关，我们应该将注意力多放在提升自我身上。 于是，白魔法学院迎来了大变革——比如前面那座体育馆。 新生经过体育馆，从窗户看见里头一排的白袍子，正满身大汗地做着锻炼，他不禁害怕地拍了拍胸口。 “越是没有攻击手段，越是要锻炼身体。”这是希尔诺校长的名言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被划分出来的魔药学院，并没能继承这一锻炼传统，据说与那位学院长个人的意志有关。 听论坛里的前辈们说，每年希尔诺校长都会找魔药学院长谈上一谈，那位院长估计今年就要放弃抵抗了。 魔药学的院长平时不常出现在人前，不过如今社会中广泛遵循的魔药规范，便是由他与那位白魔法学院的院长共同商讨、制定。 这项规范有力打击了各种不正规的药铺，推动了魔药学的流传。 走过体育馆，前方是元素魔法学院的教学楼群。元素魔法学院的学生人数最多，其楼群也是最为壮观。 据说那位赏金猎人协会的会长，曾经便毕业于元素魔法学院，每年回来母校都会大力捐款。 每年的漂流射击比赛便是这位会长出资筹办，年复一年，这项活动几乎超过了马拉松飞行赛，成为校内最火热的比赛项目之一。 再往前走，广场上竖立着一座巨大的宣传屏幕，上面是极北地域的开发计划与人才引进政策。 极北研究院的院长在屏幕上侃侃而谈，讲述起极北地域如今的发展状况。这段宣传影像长达数小时，中途没有停顿，讲述者也未念稿。 据说这位院长的记忆力超群，在研究所里便能轻松记住庞大的研究数据。 极北研究所曾经是研究封印与治理的机构，现如今主要致力于开发大陆新版块，并附带研究新物种。 两位首席上任后的头几年，他们一刀切地封锁了北域的旅游项目。这项决策在当时惹怒了许多人，为两位首席引来了不少骂名。 直至近几年，被封锁消息的北域再度开放，人们震惊地发现所有的污染都得到了清除，没有人知道首席们是如何做到的。 当污染被清除，那些曾被扭曲的大片土地终于回归了正常，显露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大片未开发的土地资源。 “这可比那些蠢货眼中的‘旅游’要好得多吧？”当时的尤珈首席在采访中如此嘲讽着。 这一次，尤珈首席的嘲讽获得了大批的认可，“蠢货”这一话题成了那一年最热的词语。 那一年，人们热衷于盘点各行各业中的“蠢货”，并酷爱用尤珈首席的金句进行点评。 新生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他梦想中的黑魔法学院宿舍区，旁边则是人山人海的景点——这是尤珈校长向希尔诺校长求婚的地方。 据说希尔诺校长还是学生时，尤珈校长便为其开办了这间餐厅。这间餐厅前台存放有一件著名的纪念物。 该名新生拿干净的手帕擦好双手，迫不及待上前去。他连自己的宿舍都还没去看，就为的是来这一圣地打卡。 桌台上，放置着一部留言簿。纸页已泛黄，却被保存完好，并用特殊的魔法技术进行了折叠与压缩。 这么多年，亚弥斯一届又一届的学生都会前来打卡，一仰当年两位校长爱情的开始。 【希望你每天开心。】 【店主挺可爱。】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7节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明天正文完结！ 第171章 【完】家 夜深, 海在沉眠，拥上相邻的黑天。天空轻俯身，托下满怀的繁星。星落深海, 坠入安宁的梦。 两道细细的剪影盛着夜色而归，走在午夜的镇上，脚步轻缓, 没惊扰家家户户的梦。 其中一声脚步忽然停下, 引来另一脚步随之停驻。 “他们家的屋顶换了漆，我猜是你帮忙的。” “哦？我的手艺这么容易辨认？” “尤珈，我看到了屋顶上的猫爪印——和我们家屋顶同款的印子。你刷漆的时候, 小黑肯定又在旁边捣乱了。” 压低的笑声间, 交叠的脚步声再度向前延伸。 海面匍匐于岸边，在沙滩的边角处拱起一座高高的陡坡，陡坡之上，一座小屋静静伫立。 它躺在周围一圈花圃中安眠，两旁的格子窗向外涌着暖融的黄光。 希尔诺披着满肩星光, 牵着另一人走过花园，推开圆润可爱的木门。 等合上木门，他立即单手将那人抵在门上, 另一只手熟练取下门边的“水球”, 一左一右往自己眼中滴了两道。 他做这些动作时熟练而连贯, 一看便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希尔诺，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尤珈无奈说着，却没动, 安静地接受起伴侣的例行检查。 希尔诺滴好了“药水”, 轻颤湿润的睫毛, 将眼睛睁得更大。 纯白的魔力渗透入眼中, 眼前的世界变换了另一番色彩。眼花缭乱的缤纷线条中，面前却静静站着一抹碎裂的灰黑色。 这灰黑色很淡，像是阁楼上一缕飘散的烟尘，像是转瞬即逝。 希尔诺两只手都抓住了这道灵魂，把对方抱在怀里，由上至下仔细查看。 左眼处是一圈幽幽旋转的黑洞，今天也没有扩大，看来上周对魔物的扫荡“喂饱”了它。 心脏处有微弱的跳动，不算活跃但胜在平缓，证明情绪稳定，值得称赞。 周身脉络保持着规律的“呼吸”，一张一缩，流畅通顺，没有任何堵塞。 希尔诺又仔细检查起其他事项，确认了今天的伴侣也是健健康康，才眨了眨眼睛后退，下意识想要轻揉眼角。 尤珈比他更快一步，伸出准备好的洁净手帕，细细擦拭起渗出的药水。 希尔诺享受着尤珈的服务，这时候才有闲心回答刚才的话：“今天开学忙的事情太多，回来得这么晚，比以往的检查晚了足足六个小时。如果不是你只接受家里的环境，我早就把你摁在办公室里检查了。” 尤珈轻笑，捏了捏希尔诺鼓起的脸颊：“那我的‘专属医生’有检查出什么东西吗？” “当然，经过你的医生专业的检查，你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辛的长期作战，正处于能量供给不足的状态，急需后勤支援——简单来说，你现在该睡觉了。” 希尔诺嘴里轻哼了声，眉眼却含笑。他抓住对方作乱的手腕，就往屋中引。 等一起冲完了简单的澡，两人抱着温暖的彼此，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希尔诺听着尤珈平稳的呼吸声，摸着怀中真实的身躯，把自己更紧地缠绕上去。 尤珈睁开惺忪的眼睛，半睡半醒地扫了他一眼，便将这份怀抱拥得更深，然后安心地陷入睡眠。 希尔诺看着这样的尤珈，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 头些年的时候，尤珈还不是这样。 那些日子里，他每次检查完灵魂，灵魂的主人就会瑟缩到阴暗的角落里，捂住左眼颤抖，像一只应激的猫。 希尔诺知道，他的猫已经很努力了，毕竟其他人不会得到检查的权利。他的猫努力克服了心理，将受伤的地方给他看，又一次次回忆起黑色的经历。 这时候，希尔诺会抱着颤抖的脆弱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与胆怯又勇敢的猫一起，蜷缩在象征“安全”的角落。也许是桌子底下，也许是衣柜中，也许是窗帘后。 这时候，小黑有时也会学着他们钻进来，缩在他们的怀中，或是趴在尤珈的肩上、头上。那两条细长的猫尾，也会模仿着他双手的动作，一下下轻拍尤珈的背。 再到后来，这份“安全”的角落逐渐扩大，变成了沙发上，床上，又或是带着他气味的衣物堆中。小黑在这个阶段不会再来打扰，似乎确认了尤珈的内心已经趋近平稳。 直至现在，“安全”的定义指向了他的怀抱。只要能拥在他的怀中，尤珈就能神色如常地接受每日的检查，至少看上去如此。 希尔诺会定期将检查的情况转述，从最专业的白魔法师那里得到准确的建议，及时调整他与尤珈的日常活动。 “尤珈受到的灵魂损伤是不可逆转的，这辈子没可能恢复。哪怕看上去很好，哪怕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只要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接收到特定的刺激，就又会回到混乱的状态，也许会对你产生伤害。” “没关系，我见过很多次。他不会伤害我，只会笨拙地伤害他自己，就像无意识的人咬起自己的舌头，咬得出血……但只要我把手指放到他的嘴里，他害怕咬伤我，就不会乱动牙齿了，只会迟钝地舔舐。” 他的伴侣是个温柔得过分的人，宁肯弄伤自己，也想要满足他的全部。这一点，希尔诺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比如，他十二岁时与二十二岁的尤珈初遇，其实嗅到了那藏起来的伤口，那为了引开怪物而故意弄出的伤口。 比如，当年幼的他与年轻的大哥哥躺在麦浪中，坏坏的自己吃准了心软的对方，将那手臂抱起放在怀中，才安心陷入沉睡。 希尔诺知道，温柔的青年不会主动吵醒他，不会在睡醒后独自离开。只要他需要这份依靠安睡，青年将永远陪伴在身边。 直至他揉着眼睛爬起，牵着那只手回家，把孤身一人的青年带至他的家。 温馨的家中，温暖的床铺，希尔诺把脸贴在尤珈的脸边，在两道平稳的呼吸间落入远去的童年。 又梦到那个燥热的午后，梦到田野的金黄，梦到消暑的凉风，梦到凶悍的大鹅。 梦到两位老人坐在屋前乘凉，梦到饭菜的香味飘至胃中。 梦到他牵着尤珈的手，一步步走到两位老人的面前。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说说笑笑。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一路看至这里的你！ 1.接下来还有两个番外(师徒颠倒、现代特工），仍旧是晚九点日更，预计每个花十章左右的篇幅。如果中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番外，可能会再加个小几章。 2.差不多会在全文完结的时候开插画功能，到时候可以留意欣赏。 3.接档文《魔王大人是魅魔》，预计会在几个月后开，感兴趣可以提前收藏。 4..接下来是整理的对他们两人的角色剖析，总共五千多字。 好像有个说法是，好的故事都是由读者自己在故事里品味作者的意思，如果还需要另加解释，那么证明写得不好。 不过因为我个人能力的原因，大概很多东西确实没讲出来，这里把个人的理解全都放出来，供大家看看，补全阅读感受。 * 其实希尔诺不算现实里一般意义的卷王。 他是真正有那种强者的心态和心性。 过去数不清的成功积累了他的自信，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都能做好。 理智地思考分析该怎么做后，一点一滴不偏不倚地付出，然后“成功”奔他而来，这是他眼中的常识。 会发现他在那些天才同龄人面前，在那些前辈们面前，从来没有怯场。 会下意识分析他们的好与坏，甚至以“师长”的视角给予建议和鼓励。 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潜意识里，希尔诺是以俯视的态度，欣赏着他们，爱着他们。 他所有的自卑与绝望，所有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厌恶，都只与那个人息息相关。 尤珈确实是从出生就开挂的那一类人，上一个这种人还是阿方索，那位魔法界的传说。 再加上爱慕所造成的滤镜，希尔诺的内心才有了动摇，觉得这条追逐的路比以往任何都难。 就像他心中想的，他攀过了无数的山，得到过无数第一。 “第一”的名头对他来说连新鲜感都没有。 他要的仅仅是那个人。 人类是拥有惰性的，也拥有着盲目的自以为是。 就像尤珈所夸赞的那样，希尔诺会在别人娱乐休息的时候，继续付出；会在别人认为差不多就行了的时候，继续完善；会在别人倔强地按照自己想法做事时，一心一意一丝不苟地完成尤珈的指示。 而尤珈，这个开挂了的真天才，这个走到了人类顶端的天才，所给出的指示，确实是最正确的方向。 在魔法这条路上，成功没那么难，难的就在于这么几点，而希尔诺都做到了。 每当尤珈写出新书时，每当尤珈开办演讲时，每当尤珈授课时，他所讲述的那些东西，那些细节，那些微末之处，永远只有一个孩子记得清清楚楚，并用心完成。 ——事实上，尤珈也确实是想说给他听。 当然，希尔诺也会想要放弃，也会对自己产生迷茫，但每当这个时候，他所最爱慕的人，最信任的人，会坚定地告诉他：你是最好的，你做的都是正确的。 这样的希尔诺，不可能不被打磨出光亮。 就像尤珈所说，希尔诺能够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 既然希尔诺有着这样强的心性，如同尤珈所说，注定能做成想做的任何事，那么尤珈对于希尔诺而言，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大概就是，正常而言，人这辈子总得摔个几跤，摔得又痛又惨，摔得狼狈不堪，才会醒悟，会反思，会成长，会变成更好的人。 但尤珈不愿意希尔诺受这种苦。 那几个烂坑，他自己来踩就好了，然后告诉他的宝贝，最正确最通顺的路怎么走，他要希尔诺干干净净，幸福快乐，走得远远的，走到最前方，超过曾经的他，享受最靓丽的风景。 这是他所唯一能给希尔诺的礼物。 他也想亲眼见证希尔诺的未来，想站在距离对方最近的位置，看着对方一点点成长。 但尤珈拼尽全力也只能够站在半山腰，努力不落下来。 山顶曾见过的风景，他再也上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了。 再说，他身上摔得又脏又难看，他会把希尔诺弄脏的。 尤珈知道，他们总有分别的一天。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8节 但是，希尔诺要的从来不是山顶。 希尔诺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此，他是有那种神性在身上的。 对人类来说，最难的或许不是持之以恒的努力，或许不是坚韧不拔的心性。 而是你在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后，在轻松可得那份耀眼的风光后，你仍然风轻云淡，随手松开，像最开始那样说着：你在乎的从来不是山顶，而是曾站在山顶的那个人。 于是，毫不犹豫地反身走下来。 于是，希尔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再次牵起尤珈的手。 说这辈子要一起走，一起享受沿途的风光。 走慢一点没关系，走不到终点也没关系。 山顶，无所谓。 享受追逐优秀之人，享受与志同道合之人一同竞争，享受美丽的纯粹的魔法，享受与所爱的人一起看风景，拥有努力的魄力更拥有放弃的豁达，这种人生态度是很强大的。 * 在青涩的年纪遇到那个人。 最开始被吸引的，是那份神秘的厚重，那份深邃的目光，那份似乎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长眠不醒但仍旧清醒站立的力量。 相处的过程中，一点点感受到对方的包容、耐心与温柔。似乎只要在对方的身旁，自己永远能做一个任性的孩子，永远能够得到无限的偏爱与独宠。 直到随着年岁稍长，真正触碰到这个世界，才发现世间一切并非曾以为的那般美好。冰冷和恶心是世间的常态，只不过自己被那人用温柔的怀抱保护得很好。 直到随着接触更深，偶尔窥见那人脆弱破碎的灵魂深处，终于理解对方身上那股萦绕不散的疲倦。 开始学会心疼，学会保护，学会像对方对待自己一样地，去牵起他的手。 带他走遍世界，带他看尽繁华，告诉他清澈的蓝天之下，候鸟群飞的方向，告诉他层叠起伏的波纹下，有金鱼在悄悄地游荡。 向他分享自己的力量，陪伴着他重新进入人世间，轻轻捏着他颤抖的手心，为他讲述人性的可爱和光亮。 他为自己挡住了人性中黑暗的一面。 现在换自己做他的眼睛。 想要他也感受活着的喜悦，想要他也在人群中欢笑，想要和他一同分享这个世界。 当他一次又一次后退时，恃宠而骄地抱住他，紧握他的手。 “陪我嘛。” 与之相对应的另一人，则是走遍世间泥泞后，给那一个人指出干净前路。 在人世间历经一遭后，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和厌倦，对人类产生了恶心和回避，对自我的存在开始产生迷茫和痛苦。 为什么要活在这世间，仍未死去的理由是什么？ 冷眼旁观人群的嬉笑怒骂，清醒无比地见证世人的愚昧和堕落，灵魂出窍般观赏着自己破败不堪的身躯，欣赏着自己逐渐沉没于黑暗，想着下辈子不想再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看到一个奇迹般透亮的灵魂。 生命的诞生是奇迹，人格的塑造也是奇迹。那个孩子因为各种偶然的命运，而至今仍未沾染上尘埃，看着他就像看着还未经受磨难的最单纯的自己。 但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根本不配。 忍不住靠近感受这抹温度，想要触碰这份干净的水源，又害怕自己身上的脏污侵染了这份纯粹。 想要远远避开，为他送上祝福，但当看向那漆黑的人世间，却又愤怒悲哀地意识到，他们会毁了他。 小心翼翼地护住这份光亮，不允许任何人来将他熄灭。将自己踩过的痛苦和绝望，掰开了品味分析，再告诉对方如何得以避免。将自己一生耗费心血取得的成就，耐心地交予对方。 因为是他，因为他是他，只有他，于是心甘情愿献出自己唯一仅存的温柔。 对方开始轻蹭自己，用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 开始后悔，开始害怕。 开始期待，开始幸福。 开始想要回避，开始想要逃跑。 但对方紧紧抱住了自己，说不准走。 于是终于被拉回到这人世间，只为陪伴他。 * 尤珈曾有很多次，被捞起来的机会。 但都被他亲手拍掉了，那些伸出的手臂。 他拒绝了他的老师。 太年轻的脑子倔强得带刺，自以为是把所有的好意和担忧都当做说教，直到物是人非。 他拒绝了他的兄弟。 梅纳德和他不一样，拥有向内的精神世界，也拥有向外抵抗的力量，能够活得很好，不该被自己这种人拖累。 他拒绝了他的同事。 她们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但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软弱和残破，去展示给他人，连最温和的询问，都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在海水中，享受着窒息，习惯于窒息。 直到有一天，听到了呼救。 有个看起来相当脆弱的，似乎比他还要容易溺水的孩子，含着眼泪向他呼救。 这次，尤珈鼓起勇气握住了对方的手。 那个孩子感激地伸出手指：岸在那边。 于是尤珈呛着水，朝岸游去。 被救助的孩子很乖，不会乱动，有时还会给他助力，推着他牵着他，或者帮他擦干眼角咸湿的海水。 有时，孩子会抽筋，会笨拙地也呛口水，会在黑夜来临时害怕。 尤珈于是会背着他抱着他，安抚着他。 就这样搀扶着，踉跄着，他们终于上了岸。 然后那个浑身是水的孩子，笑着对他说： “再陪我在陆地上看看日出嘛。” 于是尤珈没有回到熟悉的海中。 直到很多个日出日落后，恍然发现，自己早已忘记了溺水的感觉。 像是很遥远的回忆。 能刺激到尤珈的，不是他人“你需要我的帮助”这样的话，而是希尔诺的“我需要你”。 原来自己也是被需要着的，原来自己可以让那个孩子更快乐，会鼓起勇气去尝试，为那个孩子去付出。 “尤珈，你也在笑，你也很开心。”希尔诺会笑着说。 第一次尝试离开这个世界时，听到那个孩子说“我需要你”。 往后，这句话像是最强大的魔法，一次又一次让他充满勇气。 * 胆小鬼师徒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 是怕死的马库斯为了自己的徒弟而死， 是不想活的尤珈为了自己的徒弟而活。 曾经的曾经，学生时代的尤珈曾吐槽： 做老师的人，都这么具有利他和奉献精神的吗？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这种人的。（第43章） 十年后，希尔诺：qaq * 尤珈这感觉有点像是开锁一样，沉溺于撬开人们心中心灵的锁，看着里面的黑暗和肮脏就觉得兴奋，有一种自虐式的快感，觉得这个世界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崩坏了。 但是被他打开锁后，人就坏掉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不好的是错误的，所以一直把这种成瘾症藏在心里，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面对。 明面上好像有点抑郁有点emo甚至有点m，感觉谁都可以欺负他一下，实际上是把那种抖s的心理藏得很深。要不怎么有个说法是，s和m总是一体的呢。 只有在遇到那种明显的败类，他才会小心翼翼地露出这点疯狂，一边看着对方痛苦扭曲的样子觉得爽，一边更加emo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存在这种人，更加巩固他的认知。 配上他那点异变了的带污染性质的气息，只要他想，他可以摧毁任何人的精神，包括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克里斯托弗。 尤珈和克里斯托弗的关系，其实很像那种现实里家庭教育失败的扭曲氛围。父母因为某种原因受到伤害，人格扭曲，再将痛苦施加给孩子，将创伤转移给孩子。 “你是怪物……你是废物……是我塑造了今天的你……你是我最好的学生。” 克里斯托弗的前两句话，是摧毁尤珈的两个关键词。 而后两句话，则是恶毒的诅咒，是尤珈真正恐惧的事情。 因为克里斯托弗自己无法实现的理想，他让尤珈从小活在一个压抑痛苦的环境里。 尤珈从小被培养出了完美主义，被定上了思想钢印：天才，天才，第一，第一，完美，完美。 只有黑魔法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完美是他必须做到的基础事情。做不到是他废物，做到了也是他的本分，不该被表扬。 如果说克里斯托弗代表拔苗助长的父母，那么那个孤儿院的院长就是嫉妒孩子的父母。 怨恨尤珈的天赋，于是打压他，教唆其他孩子欺负他，但又不得不屈从于家庭当权人（克里斯托弗）的威严，给尤珈最基础的生活条件和魔法教育。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不扭曲才怪。 但他很幸运的是，遇到了那些很好的正常人。小时候有孤儿院里的阿姨实施关心，虽然这关心很快被制止，但也向他诉说了什么叫“正常人”。六岁遇到无血缘关系的兄弟，得到陪伴和沟通。十八岁入学遇到恩师，知道什么是人生。所以希尔诺遇到的尤珈，才能是那个不爱说话的看起来很累的温柔大哥哥。 他虽然整个人有点极端，看待世界有些阴暗有些悲观，但却也从小隐隐知道这种心态不对，是他这个人有问题。哪怕是毒舌，初心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欺负。 只能一遍又一遍抱着克里斯托弗间接灌输的“天才理论”来催眠自己，只要他是天才就好，这就没问题了。孤儿院的教育、书籍，这些对孩子人格身心最重要的东西，猜猜看克里斯托弗有没有经手。 直到这份独一无二的天赋被自己亲手摧毁，直到对自己有恩的导师因为自己而死，直到字面意义上不再是纯粹的人类。“废物”和“怪物”的双重打击，使他的内心彻底被摧毁。 梅纳德说，尤珈用来保护自己的那根刺被拔掉了，估计会很痛。关于“天才”的思想钢印被去除，他的人生观得到了解放，但钢印烙下的多年伤痕，和拔出时的淋漓鲜血，并不温和。 直到被希尔诺转变了心态，直到尝试做一名指引者，直到在校园里遇到了纯粹的学生们，遇到很多教育工作者，他才逐渐意识到，是什么将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 第209节 但童年的阴影会伴随他一辈子，这不会轻易根除。就像克里斯托弗的诅咒。他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克里斯托弗的那点摧毁精神的手段学去，病态地在其中获得愉悦。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恐惧这样的自己，他说他能轻易将希尔诺毁了，正是源于这样的恐惧。 原生家庭的阴影往往会覆盖人一生，当你在太阳下觉得自己光鲜亮丽时，偶尔回头却发现影子仍在脚下，刻入骨髓。 每当觉得自己好了可以了是个正常人了，又会有一次又一次偶然的瞬间，帮你回顾起你的人格缺陷，让你崩溃，让你恐惧你会无意识间学起你的抚养人，让你恐惧从受害者转变为施害者。 但即便如此，尤珈也努力做到了他能做的。他十年来尽职尽责，学院里的学生真心实意崇拜他，他回到孤儿院彻底整顿了风气，让后来的孩子不必重蹈挫折，他努力克制住了那点病态的想法，只对真正的败类施与。 于是，即便他一生都逃不开这份阴影，希尔诺仍旧会喜欢这样的他，并想要一直陪伴他。 在被拯救前，他首先做到了责任与给予。 于是，这位享受开各种复杂的锁，享受看里面的阴暗的胆小猫猫，碰到了一个直接向他打开的锁，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猫猫炸毛，猫猫不安。 猫猫：希尔诺直白地说喜欢我？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鬼鬼祟祟在希尔诺旁边蹭蹭，又狐疑又警惕。 * 变猫的番外里，没写尤珈的心理，其实也可以猜得出来啦，尤珈嘛，总归差不多就是： “我竟然和那只猫互换了身体，因为伤口混合了灵魂的气息吗……我果然是个怪物呜呜。” “不想被希尔诺知道这件事……” （爬到屋顶上emo） “屋顶上好黑啊，果然黑暗才适合我这种人。” “这种时候，海和天空的颜色一样，沉到海的深处，就和飞到空中一样……” 直到海边亮起金鳞，他的太阳从身后抱起他。 希尔诺：哇!猫猫在看日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