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她》 赴她 第1节 名称: 赴她 作者: 青炽 文案: 年少时。 谢淮京和迟雾是校园最吸引目光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谢淮京天之骄子,放浪形骸,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渣得明明白白。 迟雾沉敛安静,蝉联专业第一,是法学系当之无愧的学霸。 截然不同又毫无交集的两人,突然毫无预兆的在一起了。 一时间众说纷揉。 “法学系系花都沦陷了,啧啧啧。” “猜猜迟雾能坚持当几日女友?”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分手,没料到两人这一处就是两年。 就在大家感叹浪子回头时,两人又毫无预兆的分手。 还是迟雾甩的谢淮京。 — 两人重逢在谈判桌上。 彼时谢淮京已是谢家掌权人,京圈炙手可热的科技新贵,心机深沉,手段狠厉。 他衔着烟,疏冷的看向迟雾,“我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 雨夜,迟雾撑着伞:“谢淮京。” 只见刚刚还面色铁青的男人动作轻柔将她抱起,忍不住爆粗口,“迟雾,我他妈就是你养的一条狗。” 喊一声,就迫不及待的摇着尾巴上前。 — 谢淮京是所有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家境优渥,又和金牌律师迟雾恩爱不疑。 但没人知道,无数个夜晚他从迟雾离开自己的梦中惊醒,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里,确认她在身边。 直到某天午后,谢淮京找文件时看到抽屉里泛黄的照片。 ++++十三岁的他站在屋檐下,脸上挂着彩。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 +++【谢淮京请别担心,生活不爱你,我爱你。】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他的太太爱了他这么多年。 注:男主假浪子真情种,跟其他女朋友只是名义上的,没有任何亲密行为。双c,在一起后到分开双方身心都没别人。 2,文中所有法律科技相关来自资料和互联网,如有bug请温柔指出。 3,一切机缘巧合皆为剧情服务,作者文笔提升中,谢绝写作指导,不喜请及时止损,弃文不必告知。 4,男女主人设不完美,有缺陷,慢热偏成长,文中某些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勿上纲上线。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甜文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雾,谢淮京┃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活不爱你,我爱你 立意:学会爱 作品简评: 从江南考来饶京的迟雾偶遇小时候帮过自己的谢淮京,机缘巧合下两人发生交集,但因身份差距和现实问题不得不分开。重逢时,两人已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亮,在互相试探中两人得知彼此深藏的爱意,最终两人携手共度难关,再续前缘。 文章行文流畅,人物性格鲜明,用细腻的文字最好地诠释了,对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分开,终将会在对的时间再相遇。在表达爱意的同时也不忘找寻自己真正的梦想,深刻传递了亲情、爱情与事业的共同重要性和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第1章 重逢 迟雾到饶京已是晚上。 飞机在电闪雷鸣和乘客的紧张中成功降落,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隔着玻璃和挡板都能听到。 迟雾随着人流从机舱离开,深夜的饶京机场人流依旧不少,南来北往的旅客,还有一路上都能听到询问“是否需要住宿”的招客声。 迟雾站在航站楼门口避雨,手机上的叫车软件转动,提醒附近车辆较少。 灯火辉煌,高楼鳞次栉比,和以前一样。 手机振动两下。 【荀瑶:我下班啦!你打到车了吗?】 【迟雾:还没。】 【荀瑶:那我过来接你。】 【迟雾:不用,一会儿就打到了。】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荀瑶知道,荀瑶也没勉强,又发给她一遍地址后,让她到了给自己打电话。 等待时间较久,迟雾背靠墙,有些烦躁的看着不断转圈的手机,正要摁灭手机邮箱提示有新的邮件。 是一份合同。 她这次到饶京是来进行合同谈判的。 委托人是她小时候的一位邻居,迟父说起今天早上有人找到他,请她帮忙去跟对方法务谈判的事。 找她的人叫陈实甫,是原来的邻居,曾经帮过他们家。迟雾问父亲要了陈实甫的电话,询问了情况动身前往机场。 陈实甫现在经营着一家科技公司,前段时间招标成功了一个智能家庭ai项目,但刚实行没多久就收到大量投诉,ai频繁出现问题,陈实甫发现是甲方材料出了问题,本想反映过去解决问题,但对方一口咬定材料和制作没问题,是他偷工减料。 他百口莫辩,并且对方已他违反合同为由,要求他赔偿违约金,陈实甫公司没请法务,咨询律师说合同有漏洞,但对方派来的皆是精英律师,为保万一他便找到迟父。 对方公司叫“ours。” 这家公司迟雾有所耳闻,是近两年崛起的,主方向全自动家居智能ai,在同等ai里面价格十分平民,许许多多家里有老人或小孩的都有购入。 律所的同事也有购入,使用反馈还不错。 迟雾买了最近的航班到饶京,候机时间里她收到陈实甫发来的邮件,是ours跟他签约的合同。陈实甫本要来接她,她不想麻烦就拒绝了。 她点开邮件,界面刚加载出来,耳边忽地传入一道声音— “迟雾?” 迟雾抬眼。 来人是个男生,模样俊秀,身形修长,面色又惊又喜。 “还真是你啊,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了。”陈知楠说,朝台阶下喊了一句,“我就说我没认错。” 迟雾循着他目光看去,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蹭亮的车身,车标的两个r重叠。 车窗摇下三分之一,后排座的男人侧脸立体冷然,微微侧眸,大雨和城市仿佛成了他的背景板,夜雨和灯光下他眉眼都是冷的。 熟悉又陌生。 迟雾有些恍惚,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将视线从谢淮京身上移开。 陈知楠看见她手机上还在转动的叫车软件,“你去哪儿?我们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迟雾拒绝,“我去的地方比较偏远,不太顺路。” 说完,叫车软件提示已经叫到车,并且就在附近,一分钟到达。 “我先走了。”迟雾已经看见预约出租车的车牌,撑伞步入雨中。 出租车就停在劳斯莱斯前面,湿漉漉的地面映出城市和她的身影,迟雾从黑色轿车经过,弯腰坐进车里,自始至终都没再看那人一眼。 到达荀瑶家里已经很晚,荀瑶还在敷面膜,两人见面荀瑶先给了一个熊抱。 “你终于舍得来饶京了。”荀瑶问,“你这次过来多久啊?” “估计两三天吧,谈判完就走。” 荀瑶瞪眼:“这么急?来都来了你干脆多玩两天再走。” 迟雾笑,没拒绝也没答应,“到时候看工作安排。” 这是荀瑶租的房子,两室一厅,迟雾住客房。洗漱完出来她打开电脑看合同,荀瑶盘腿坐在沙发上护肤,撇了眼她电脑的界面。 “这次又是免费帮忙?” 迟雾:“嗯,对方原来对我们家有恩。” 荀瑶也不意外,不过在看到ours时惊呼一声,“你要谈判的公司是ours?” 迟雾看她一脸惊讶,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荀瑶:“你知道ours是谁的企业吗?” “不清楚,不过不管是谁的企业,合同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迟雾说。 荀瑶慢吞吞的,“是谢淮京。” 迟雾怔了怔,转瞬笑了下,“哦。” 荀瑶看她满脸淡然,“谢淮京接手家里公司后,没多久就成立了ours,这几年在饶京已经站稳脚跟,说是科技新贵也不为过。” “那挺好的。”迟雾笑说,“不知道他请的法务怎么样。” 迟雾将合同看完,把其中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然后关电脑睡觉。 第二天一早,陈实甫便让司机来接她,他的秘书也来了,女人干练利落,大方朝她伸手,“章晓。迟律,久仰大名。” 迟雾回握,“你好。” 双方约定的地方是陈实甫公司,路上章晓跟她说了关于ours和公司的一些情况,将ai出现的情况做了个ppt给迟雾看。 赴她 第2节 是仿真人的ai机器人,里面植入了多种语言,能辅导小孩作业,也可以讲故事,其中最核心的是热源感应。 将家里需要照顾的老人或小孩情况输入机器人系统,机器人会根据输入的数据自动感应人员的呼吸和体温,出现异常的情况下会立刻警示,倘若家里没人,ai植入的芯片会自动拨打报警电话。 相当于请了一个二十四看护,并且提供二十年的售后服务。 的确便民利民。 “到了。”章晓说。 陈实甫公司位于饶京cbd区域,租了一层楼。会议室不大,两边都坐着人,自成两派。陈实甫见到她笑着站起来。 “小雾来啦,快来坐。” 迟雾过去,“陈叔叔。” 见她对自己如此尊敬,陈实甫笑得很欢,跟她介绍,“这位是ours的何经理,这两位是ours的律师。”说着又向对方介绍迟雾,“这位是迟雾。” 对面三人眼里闪过诧异和惊讶,陈实甫让迟雾坐自己旁边,看了章晓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陈实甫双手在桌前交叉,“人到齐了,何经理可以开始了。” 被叫做何经理的男人西装革履,“稍等,谢总马上就到。” 陈实甫:“谢总?” 他话刚落,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对面三人齐齐站齐,喊了声,“谢总。” 迟雾眼眸微顿,抬眼看在对面坐下的人。 熨烫得体的黑色西装,深眉骨,薄唇挺鼻,长眉下的桃花眼冷感静默。 迟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翻阅着当初陈实甫和ours的合同。 陈实甫没想到谢淮京会来,跟对方寒暄,将刚刚介绍的话又介绍了一遍。迟雾不得不重新抬眼,两人视线相撞,不过半秒便错开。 迟雾微微颔首,“谢总。” 谢淮京没说话。 何经理见状接过话头,“陈总,迟律,可以开始了。” 因为有谢淮京在场,ours的气氛明显变得低沉起来,每个人言语之间都变得几分小心。 何经理言简意赅说了这次会议的问题,和要解决商议的问题,话里话外都是把责任推给陈实甫所在的公司,陈实甫面对对面律师的问题有些应对困难,反观迟雾面不改色,听到某些条例时还认同的点头。 “小雾。” 迟雾笑了笑,“陈叔叔放心。” 等对方律师说完,迟雾翻到合同中的某一页,“刚刚说到根据承揽合同的规定,我方要及时对ours提供的材料进行检验。” 对方律师点头,“是的,发现有问题需要应该及时更换并且补救,但从签订合同到运送材料和相关技术指导已经过去三个月,ours并未收到任何关于材料和技术的反馈,这属于承揽方的责任。” 迟雾点点头,“但我方明确已经跟ours反映过这个情况,却迟迟没收到ours的回复,并且在技术生产过程中ours对我方的生产提出无意义的质疑和改动,造成我方的损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七百七十六条至七百七十八条,我方有权利在ours不履行合同约定时接触合同,再尔—” 迟雾翻到另外一页,“合同条约里第三十五条,标注了ours提供的材料和行驶的权利,对我们生产的职能ai数量质量有明确要求,却唯独将测绘和检验纳入ours负责,如合约上所说,ai出了问题,最大的原因是因为ours的技术检验不合格,一个不合格的产品却盖了通过,请问,这主要责任应该落在谁头上?” 对方律师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但迟雾并未就此停歇,朝章晓看了眼,章晓将电脑连接到投影幕,里面是他们跟ours反应材料和芯片有问题的记录。 “我方询问了一个月才收到回复,期间造成大量损失,并且因此公司名誉受损,我想请问各位,我方在这件事情中明显是不知情且利益受损者,又为何需要为ours的工作失误承担责任?” 何经理额头起了一层冷汗,有些不敢看一旁的谢淮京。 陈实甫见她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原先的不安终于消失,转而看向一言不发却自带威压的谢淮京,“谢总,我们跟ours是很有诚意的。” 陈实甫这么多年也是人精,话点到为止。 谢淮京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根据民法典合同承揽,测绘检验这些都是属于承揽方的责任,迟律师说ours将不合格的ai标验合格,在第一批ai质量反馈后仍在继续销售,这又该叫什么?”他眼梢轻抬,“知其错而不改,中饱私囊。” 会议室气氛瞬间跌入冰点。 迟雾笑了声,“我方有问题自然会承担相应责任,不过ours试图将所有责任加诸于我方,弃车保帅。” 谢淮京朝她看来一眼,如浮云掠眼再随意不过,“有何不可?” 迟雾轻笑,“意料之中。” “......” 其他几人大气不敢出,两人一来一往,不急不缓的每句话都条条在理,但总是抿出几分不同寻常。 休息时间,迟雾去洗手间,荀瑶和父亲发消息问她怎么样,迟雾回了消息,转身,与在抽烟区的男人碰个正着。 谢淮京倚墙而站,他衔了支烟在嘴里,银质打火机“咔嚓”一声窜出青橙色火苗,他略微低头,烟雾萦绕,将他轮廓模糊几分。 迟雾从他身前经过,笑着客气的说了声“谢总。” 就在她快要走过时,谢淮京冷声开口,“我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 迟雾停住脚步,回身。 他还保持那个姿势抽烟,指间猩红明灭可见,依旧是那副好皮囊,气质却截然相反,唯一相同的是此时看着她的目光。 和四年前最后一次相见一样。 第2章 秘密 那年的九月,饶京迎来有史以来最强高温,空气中的热度都仿佛要将人灼伤。 迟雾拖着两个编织袋淹没在人群中,中途不知道被人踢到多少次编织袋,跟人说了多少次对不起,又跟人说了多少次谢谢。 饶京大学有专车到车站接待新生,接待的学长从她手里接过两个编织袋,第一次没提起来,用了两只手才行,放进大巴车的尾箱。 “谢谢。”她跟人道谢。 “不客气。”帮她的学长笑得阳光,“你是哪个专业的啊?” “法学。” 学长愣了下,等回过神来迟雾已经上车。 大巴车只剩两个位置,迟雾到最后排位置坐下,把背包放在身上,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被接起。 “小五,你到了吗?” 小五是她的小名。 “刚刚到,现在已经坐上去学校的车了。”迟雾声音压低,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你还没下班吗?” 迟父那边有机器运作声,“还没有,晚上要上夜班,到明天早上。” 迟雾蹙眉,“别上夜班了,注意身体。” 迟父:“没事,你在饶京好好读书,不用担心其他的。” 说了两句,迟父要继续做事便挂断电话,迟雾握紧手机,看着窗外全然陌生的大都市。憧憬,忐忑,兴奋齐齐涌上来。 四年。 抛去实习,她将要在这座城市念三年的书。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看着沿途的景象,记下从车站到学校的路线。 大巴车开了一个小时,饶京大学四个字映入眼帘。 饶京大门修建得很宏伟,银白色的拱门,镶嵌着学校名字,前面是假山池和喷泉。校车开进学校,车厢内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饶京大学很大,就是物理层面的很大,校车从偌大的操场驶过,在学校标志雕像前停下。 陆陆续续下车,不少人拿完行李就开始拍照,迟雾费劲的将两个编织袋拖出来,扭头看见学长被同学围住问问题。 学长也看见她了,朝她过来,“我帮你吧。” “谢谢学长的好意,不过我自己可以。”迟雾笑着婉拒,“请问一下法学院怎么走?” 学长给她指路,“就在经管大楼后面,我还得去接下一批新生,不然就可以带你过去。” “谢谢,学长先忙。” 她拖着两个编织袋往法学院走,后背起了一层汗,裙子贴着脊背,她都能感到汗珠顺着脊背滑落。走到一颗榕树下她停下来,拿出手机拍照,还录了个视频,发给爸爸看。 每栋大楼前都栽有一颗榕树,报道的办公室在排着队,迟雾站在队伍末端,好几双目光落在她身上,准确是她脚边的编织袋。 队伍缓慢前进着,迟雾证件从包里拿出来,小心的握着。 “嚯,今年法学院这么多人。”一道声音插入进来,“这么多美女,早知道我也报考法学院。” “你现在改专业也来得及。” 极具磁性的声音,如陈酿的酒,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本低头看手机的迟雾怔愣,循着声音望去,只看见两个走远的背影,一个纯黑色t恤,一个浅灰色短袖,灰色短袖在说话,黑色男人懒懒应两句。 “那两个是谁啊,好帅啊。” “不知道啊,是不是隔壁学院的?” “原来饶京大学帅哥多是真的,信女愿四年荤素搭配,换跟帅哥同系。” “别想了,那两个是金融系的,比我们大一届。”一道清丽的女生打破其他人的希望。 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说话的人,荀瑶被这么多双目光看着,将刚刚的话说完,“你们看看去年的录取名单,排名第一二的就是他们。” 有人真去找了,给其他人念出来。 “金融系录取第一名,谢淮京,第二名,陈知楠,我去,两人就差0.5分。” 饶京大学的金融难考程度仅次于数学,能考进来就已经属于佼佼者,何况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 迟雾随着队伍缓慢前进,听他们说着,直到排到她关于谢淮京的话题才终于中止。 办完入学手续,迟雾拎着行李去宿舍,其他三位室友还没来,她选了右手边最靠里面的位置。宿舍做过清洁,完全拎包入住。 迟雾将被褥拿出来,抖开铺好,然后将自己的生活用品放在桌子上,接着是电脑,她拿得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她放在桌上,觉得不放心又放回背包,然后放在枕头上,用空调被盖着,将袋子叠好放进柜子。刚做完这一切,宿舍门被推开。 先进来的是两个保镖,在电视上见到的那种黑衣服戴墨镜的保镖,一人手里拎着个箱子。 “小姐,您住哪个床位?”保镖问。 栗色卷发的女生进来,嫌弃的看了眼宿舍环境,“住什么住,这环境这么差,我要退学。” 赴她 第3节 “小姐,老爷说了,您要是退学就只能把你送回乡下。” 这句话显然拿捏住女生,女生看了迟雾一眼,选了左边第一个位置。迟雾全程坐在桌前,没理会她们,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被惊了一跳,回头。 荀瑶笑脸盈盈,“你好,我是荀瑶。” “你好,迟雾。” “迟雾,你名字很好听哎。”荀瑶是属于甜妹长相的,笑起来有两个梨涡。 迟雾笑了笑,“谢谢。” 荀瑶指了指自己的床位,“我住你隔壁,以后多多指教。” 话落,另外一名室友也来了,齐耳短发,牛仔短裤,白色t恤,露出一小截腰线。 “哇,好酷。”荀瑶说。 女生听见了,朝荀瑶挑眉,“谢了。” 四人到齐,彼此做了自我介绍,短发女生叫童锦,卷发女生叫董尚熙。 “到饭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听说这附近有家火锅特别好吃。”荀瑶提议。 迟雾婉拒,“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三双眼齐刷刷看过来,荀瑶不懂,“为什么?你不喜欢吃火锅吗?” 迟雾点头,“嗯。” 董尚熙开口:“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吃就行了,大不了让老板做好给我们送过来。”她催促,“快点走了,人都要饿死了。” 荀瑶拉她胳膊,“走吧走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去买,然后你陪我们吃火锅。” 都这么说了迟雾不得不去。 她们走的南门。 饶京大学有四个门,分别是东南西北,东门就是大门,南门对面是一条美食街,空气里都是孜然辣椒的香味。 迟雾被辣椒呛得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头和室友一起走进美食街。 董尚熙对这里环境不太满意,但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未掉头离开,几人来得早,选了露天的桌子,她们点菜,迟雾扫了眼菜单上的价格,想着刚刚过来周围店铺的招聘启事。 “迟雾,你点好了吗?”荀瑶问。 迟雾合上菜单,“点好了。” 荀瑶看了眼,“你只点了一个南瓜啊。” 迟雾:“嗯,其他的你们都点了。” 话落,童锦看了她一眼。 点完菜,荀瑶还记着陪迟雾去买吃的事,迟雾正想找什么理由,电话响了。 爸爸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 她起身离开,走到街角安静的角落。 “爸爸。” 迟父:“小五,学校怎么样,手续这些都办好了吗?东西没拿掉吧,尤其是身份证千万别掉了。” 迟雾站在路边树下,一一回答爸爸的问题,“都办好了,东西都拿了,一样都没掉,学校很好,我给您拍照片了,校园特别大。” 迟父笑呵呵的,“那就好那就好,现在爸爸在外面,还没来得及看你发的照片。咳咳。” 迟雾眉头紧锁,担心的问,“您生病了吗?现在快去看医生。” “没事,喉咙不太舒服,喝点水就行。” 迟雾:“不行,有一点不舒服都要去看医生,不能拖。” “知道,等明天我就去看医生。”迟父说,“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冷了记得加衣服,想吃什么就吃,钱不够用就跟爸爸说。” 迟雾低头,“够用。” “够用就好,别委屈自己。”迟父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国庆。” “国庆票不好买,要是买不到票就算了,春节回来也行。” 迟雾低低应了声,“买得到。” 两人又说了几句,休息时间到了,迟父又要继续忙了。 挂断电话迟雾在原地站了会儿,头顶树叶缝隙透出细碎的光,她看着爸爸的号码好一阵,才摁灭往回走。 刚迈出步子就停住,距离两颗树外,站着两道身影,男生黑t恤黑长裤,指间猩红明灭可见,他姿态懒散的倚树而站,一条腿站直,一条微微弯曲,骨节分明如白玉。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红色长裙在黑夜如娇艳玫瑰,黑色卷发自然披在腰间。女生从他手里抢过手机,谢淮京抽了口烟,才缓缓开口。 “拿来。” 女生不给,“我刚刚看到你加她微信了。” 谢淮京还是那副慵懒散漫,承认的干脆,“嗯,加了。” 女生表情变了,音调拔高几分,“我才是你女朋友,你居然当着我面加别人,是准备脚踏两只船吗?” 谢淮京面色淡淡,“现在不是了。” 女生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再开口多了几分示弱,“为什么?” 谢淮京站直身子,手指掸了掸烟灰,“我喜欢听话的。” 女生僵在原地,眼里的光渐渐破碎,只剩受伤。 “谢淮京,你会后悔的!” 谢淮京把玩着打火机,银色金属发出清脆声音,根本没将女生的话放在心上。 迟雾握紧手机,脚下步子加快,就在她快要走近时谢淮京忽然转身。 她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五官硬朗挺括,桃花眼微敛,纤细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薄削的唇似笑非笑,透着恣肆混吝。 第3章 秘密 空气中漂浮淡淡的桂花香,光影绰绰,他指间猩红染到尽头熄灭。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过去七年。 七年前,她站在路边目送他迈上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那时候她对车没什么概念,后来才知道那辆车她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 她追上去,问他,“你要去哪儿?” “饶京。” 这个城市名字她只在村子广播新闻里听过,好像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淮京淡着一张脸,“不知道。” “那我欠你的桃子怎么办?” 谢淮京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不要了。” 车门关闭,将她和他隔绝,她望着他,望着黑色车子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一别,就是七年。 迟雾已经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但此时本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略微稚气的脸和面前清俊散漫的面容重合。 四目相对,迟雾呼吸下意识放轻,步子停下。谢淮京抽着烟,青蓝色烟雾将他轮廓模糊几分,一阵风吹过,烟雾被吹散,他薄唇勾了勾。 迟雾心跳仿佛漏跳一拍,正要迈步朝他走近时身后跑过一人,到谢淮京面前。 是陈知楠。 原本看过来的目光收回,他们说了两句话转身离开。 迟雾漂浮半空的心跳落下,带着一丝失落。刚刚那瞬间,她以为他认出自己了,但仅是一瞬,随后便恢复平静。 回到火锅店,菜已经上齐。 荀瑶一拍脑门:“遭了,还没陪迟雾买晚饭。” 迟雾坐下,“我刚刚过去看了,很多人,我吃点素菜就行。” 荀瑶哦了声,用勺子将锅里煮好的素菜夹到她碗里。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迟雾说。 荀瑶左手勺子右手筷子,“客气什么,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要朝夕相对三年呢。” 董尚熙也说,“就是,我未来三年的点到就靠你们了,多吃点,这顿我请客。” 荀瑶说:“我听说饶京大学对上课率查得很严,要是被抓到两个人都要一起处分的,很可能影响毕业。” 董尚熙不以为然,“大不了补考复读呗。” 荀瑶竖起大拇指。 迟雾将碗里的南瓜拎到碗边滤油,估算着等会吃完饭的时间,不知道那些店铺开到几点,来不来得及去面试。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道男声窜入耳朵。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没听见其他三人说话,迟雾抬头意识到问的是自己。 男生穿白色t恤,手机屏幕滑到微信二维码界面,一双眼看着她。 “不好意思,不加微信。”她语气温软但拒绝直白。 赴她 第4节 男生面上有些尴尬,“就加个微信而已,以后我们多半还是同学,有什么事也好帮忙。” 迟雾搁下筷子,扯了张纸巾擦手,“不好意思,不加陌生人微信。” 接连被拒绝,隔壁桌已经有起哄和唏嘘声,迟雾瞥了眼,“你是跟他们打赌了?” 董尚熙冷哼,“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成天到晚用搭讪打赌,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荀瑶也木着脸附和,“就是,都拒绝了还不走?” 被这样轮番嘲讽,男生面上更是挂不住。 他们刚刚就注意到她们了,四个女生漂亮得各有风格,迟雾最是清纯温软,像一朵幽兰,光坐在那里不动就让人心痒痒。 “加不到就回来吧,酒已经给你倒好了。”那边桌的人笑着喊。 男生没动,“你是哪个系的?” 迟雾:“看来我们不是同学。” “......” 男生认输的离开,董尚熙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荀瑶笑得两个梨涡都展现,看向迟雾的目光多了几分佩服,“你反应好快啊,一下就抓到对方话语前后的bug精准打击,天生的法律人。” 童锦泼冷水,“有什么好高兴的,这条街基本都是饶京大学的,在学校早晚会碰到,到时候指不定找什么麻烦。” 董尚熙不干了,“他敢,我家保镖教他做人。” 童锦无语:“你当学校是□□吗?” 董尚熙反驳:“那总比你只会说风凉话的好。”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荀瑶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何必因为一个男人计较,快吃吧,都煮烂了。” 董尚熙把筷子一放,“没胃口了。” 童锦哼笑一声,虽然没说话但把董尚熙气得不轻。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会好好注意的。”迟雾说,“你们想喝什么奶茶,我请客。” 奶茶总能调动女生的注意力,董尚熙转而就放弃跟童锦的对话,有些纠结,“我想喝珍珠奶茶,但糖分有一点高。” 迟雾:“少放点糖,回去的路上就消耗掉了。” 董尚熙点头,“有道理。” 迟雾买奶茶时顺便问了一下兼职。 这边的奶茶店,超市和便利店都在招人,迟雾挨顺序去问,超市需要上晚班,奶茶店需要送外卖,课表没出来她定不了时间,最后只剩便利店。 吃完饭四人回宿舍。 她们这一栋都是新生,开学第一天都有些兴奋。 荀瑶和董尚熙聊着天。 “我去,谢淮京又分手了。”荀瑶的声音传来。 她是校园百事通,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要快速融入一个学校首先就要熟知各种娱乐八卦,比如论坛八卦永远热度不降的对象——谢淮京。 董尚熙手指按压面膜两边,“这不是很正常?他哪天不分手才不正常。” 荀瑶划拉手机,“他女朋友这么漂亮居然都舍得分手,今天晚上刚分的,就在我们吃饭火锅店外面。” 董尚熙“啧”了声,“渣男喜欢的永远都是下一个。” 荀瑶:“渣是渣了点,但这颜值确实没话说,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尤其他还是谢氏的唯一继承人。” 京城谢家谁不知道。 一百多年前开始发家,到现在已经是京圈商业的巨头,全国乃至国外都有谢家的产业,说他是太子爷也不为过。 荀瑶看着董尚熙,“熙熙,听语气你跟谢淮京认识啊?” 董尚熙说:“算吧,我爸跟他爸从小一个院里长大的,见过几次。” 荀瑶眨巴眼:“青梅竹马,那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董尚熙一脸“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我脑子又没毛病,喜欢渣男干什么?”她话锋一转,反问,“难不成你暗恋他?” 荀瑶否认,“当然不可能,我只是羡慕他的脑子,我要是有他一学就会次次考第一的脑子睡着都会笑醒。”荀瑶转头,“迟雾,你怎么看?” 迟雾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羡慕。” “是吧,好的脑子谁不想要。”荀瑶从那边床探出脑袋,瞧见她手机页面的招聘。 “你在找兼职吗?” 迟雾没掩饰,“嗯。” 董尚熙不理解:“上大学不就是来享受的,干嘛还要去兼职,多累啊。” 荀瑶抱着一只柴犬抱枕,“现在不提倡勤工俭学嘛,而且我们学校每年有评选最佳勤奋学生奖,还有奖学金呢。” 学校鼓励学生在不耽误学业之余兼职体验生活,并且设立这个奖项也是为一些家庭困难的学生考虑,适当的给他们减轻些压力。 董尚熙:“人生大好年华是用来享受的,现在不享受以后老了后悔都来不及,到时候走都走不动,只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一旁的童锦笑了声,对她的话不予置否。 迟雾看了会儿招聘网,没有收获,点开今天才下载的软件找到金融系,看着那个名字半晌。 然后退出,摁灭手机。 ...... 开学最忙碌的时候过去,课表出来,看着满满当当的课表荀瑶和董尚熙齐齐仰天长叹。迟雾将课表拍照设置成手机壁纸,去导师办公室领课本。 “迟雾,你帮我的一起领了吧。”董尚熙说,“感谢。” 天气太热了,她们都不想出门。 迟雾点头,“好。” 她看向童锦,正要问要不要帮她的一起拎了,童锦从床上下来,“我自己去领。” 说完便离开。 自从那天吃火锅童锦和董尚熙争了两句后,童锦就不怎么跟她们一起了。迟雾和荀瑶对望一眼,后者摇摇头,从上铺下来。 荀瑶从上铺下来,“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拿不走。” 宿舍到导师办公室需要穿过篮球场和林荫道,刚下楼荀瑶就面色苍白。 “怎么了?”迟雾担心的问。 荀瑶捂着肚子,“肚子痛,刚刚冰淇淋吃太多了,你先过去,我上个厕所就来找你。” 迟雾无奈,自己到办公室签字,把三摞教材拎起。 法学的课本很厚,看着不多,但重量十分可观。穿过金融经管大楼,到艺术大楼前的榕树下,手机响了。 将课本放在榕树旁的花坛,从兜里摸出手机。 “喂,爸爸。” 迟父:“吃饭了吗?” 迟雾:“吃了,现在刚刚领了教学书,准备回宿舍。”她问,“你呢,吃饭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迟父:“看了看了,医生说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 迟父:“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吗?要是被欺负了记得跟爸爸说。” 迟雾换了个手拿手机,“同学都很好,没人欺负我的。” 迟父:“那就好,这么热的天你快回宿舍去吧,记得吹空调要盖被子,别着凉了。” 迟雾笑:“知道啦。” 挂断电话,迟雾将手机揣回兜里,一旁传来娇嗔的声音。她无意听别人谈情说爱,拎起手机就要走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女声很小,娇娇软软的,“我好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可以吗?” 迟雾偏头看过去,花坛后面站着两人,女生一袭白裙,头发在脑后用漂亮的发夹固定,清纯娇小,脸上带着害羞与期盼。男生单手揣兜,黑色衬衫勾勒身形,下颌流畅,五官挺括,桃花眼揉着几分多情。 他笑得散漫,声音犹如深夜大提琴的独奏,“行啊。” 迟雾走得更快了,风吹过榕树,空气里的沙吹进了眼。 第4章 秘密 回到宿舍,迟雾将课本在桌上摆开,拍照发给父亲。 父亲回了条语音。 她戴上耳机,点开。 “好好读书,钱不够就跟爸爸说。” 大概是每个父母对孩子表达关爱的统一方式,怕冷了饿了,怕钱不够用,怕在外面受委屈。 迟雾想起收拾东西离家那天,爸爸念叨不停,一会儿问她这样带了没,一会儿问她那样带了没,检查了好几遍她包里的证件,将日历本翻了一页。 第二天一早送她到火车站,过了安检迟雾回头,看见爸爸还站在闸道口,双手撑着栏杆,伸长脖子望她。在看见她回头时又扬手让她快走。 她坐上前往饶京的火车,给爸爸打电话,她以为他已经走了,但电话接通时背景音告诉她爸爸并未离开。 “已经上车了,你快回去吧。”她说。 迟父说:“马上,车开了就走。” 他总是想再多送送她,多跟她待一会儿,就像原来上学时,下雨天路面泥泞,他背着她深一脚踩一脚走过那些水坑,裤子上全是泥巴。 但这次,他只能送到车站,被拦在外面,看着她乘坐的车次离开。 迟雾深呼吸口气,给爸爸回了微信将书收拾好。 ...... 饶京的课程安排得较紧,周三之前几乎都是满课,好在周四之后有松动。 赴她 第5节 迟雾周四周五下午和晚上都没课,正好可以去做兼职。 就在南门附近的便利店,工作时间自由,薪资按小时算,每周结一次,晚班多两块钱一小时,晚上十一点下班,回到宿舍刚好够时间洗漱。 阶梯教室里,荀瑶趴在桌上一脸生无可恋,“怪不得都说劝人学法,千刀万剐,这也太难了,我开始后悔选法律了。” 迟雾将课上的笔记补全,安慰她,“刚开始是这样的,后面熟悉了就好了,学法可以帮到很多人。” 荀瑶看着她。 迟雾很专注,光线从窗户照进,皮肤白得仿佛发光。迟雾扭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看美女。”荀瑶笑嘻嘻的,“我们学院不知道谁搞了个投票,你现在是我们学院的院花。” 迟雾没什么反应。荀瑶思维跳跃得很快,又看了看迟雾左右旁控制的座位,“最后一节课了,千万别点名啊。” 宿舍四个人,只有她们俩。 童锦坐在另外一边,一个人独自坐着,董尚熙则时常不来上课,用她的话说“反正都是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有这时间不如用来睡个回笼觉。” 是以帮答到的任务都交到两人身上,两人选了个稍微中间的位置,迟雾将董尚熙的课本翻开摆在旁边座位,佯装她来了有事出去了。 迟雾笑了笑,“希望吧。” 铃响,老师从门口进来。 迟雾将老师讲的重点一一记下,确认每个知识点自己都能理解后才翻页。 迟雾正低头记笔记,面前忽然落下一个纸团。她抬头,往四周看了眼,右侧前方的男生回头,示意她打开纸团。 “这什么?”荀瑶好奇的问。 “不知道。” 迟雾打开纸团。 先是一串数字,后面写着“这是我的微信号。” 荀瑶有些无语,“我为什么品出几分普却信的味道。” 迟雾抬眼去看男生,男生点了点自己手机,将微信界面给她看,意思是让她添加自己。 “你要加吗?”荀瑶问。 “不加。”她说。 迟雾在纸团上写下几个字,然后重新揉褶,拜托前排的同学递一下。 荀瑶已经在旁边开始笑了,男生看了眼纸条里的字,好一会儿没动静,最后将纸条撕碎,压在书本里。 迟雾写的是:不好意思,我要学习。 荀瑶笑着跟她说悄悄话,“我看出来了,你其实是个杀手,掐灭人家自信的杀手,温软美丽的外表只是你的伪装。” 迟雾温声:“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的确是要学习,而且她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跟一个陌生人接触,熟悉。 手机流量也耗不起。 荀瑶不说话了。 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几人之间都有些了解。 董尚熙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定制,从头到脚都精致,童锦和荀瑶算小康家庭,迟雾的家庭条件是几人间最低的,在开学第一天她就已经在忙着找兼职时就隐隐猜到了。 察觉荀瑶的沉默,迟雾岔开话题,“待会儿麻烦帮我把书带回宿舍一下。” 荀瑶:“好。”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迟雾依旧专心的听课记笔记。 下课时董尚熙也睡醒了,说等会请她们吃饭,迟雾要去兼职就拒绝了。 中午的太阳很晒,放学时间很多人,迟雾走得稍快,到便利店时老板正在清理新到的货物,见她来有些意外。 “这么早?”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女性,离异带着一个小孩,之前都是自己看店,今年孩子上小学了,她晚上要回去给孩子辅导功课做饭,所以就想招人。 迟雾将书包放在收银台内侧的凳子上,“刚上完课。”她接过老板手里的牛奶,“我来吧。” 她一手拎一箱牛奶,放在收银台对面的牛奶堆里。 老板将围裙摘下递给她,告诉她要将这些货点完铺好,到时候差的才好一起补货。迟雾应下,将地上的箱装牛奶分类放好,拿着货品清单清货。 “欢迎光临。” 门口传来机械女声,迟雾转头看去。 来人很高,单手撩开帘子。他今天穿了件米色短袖,同色性的运动长裤,另一只手握手机贴在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刘海随意垂在额前,敛去了几分凌厉。 他拎了瓶水,回身时瞧见在货架旁的迟雾。 黑眸清澈见底,像误入世间的小鹿,莫名有些眼熟。 迟雾收回视线,将最后一瓶牛奶放到货架上,把货物清单和笔放进围裙口袋。 谢淮京买了两瓶水,迟雾一一扫码。 “一共十五块。” 谢淮京将二维码亮出来,她扫了一下,确认付款成功,“请慢走。” 谢淮京拎起其中一瓶转身就走,迟雾喊住他,“你水没拿。” “送你的。” 他头也没回,说话时嗓音含笑,带了几分慵懒和勾人。 迟雾怔了怔,垂眼看见瓶身上的图案。 水蜜桃味的。 迟雾拎着水追出去,谢淮京走得不快,她刚要开口陈知楠抱着球走到谢淮京面前。 谢淮京正拧开瓶盖喝水,陈知楠扫了眼瓶上的包装,“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老是喝一种口味喝不腻吗?” 谢淮京拧上瓶盖,“近几年不腻。” 陈知楠“啧”了声,“你那些女朋友知道估计要哭死,居然还没一瓶水让你留恋。” 谢淮京哼笑,言归正传,“去哪儿打?” 陈知楠抬了抬下巴,“去健身馆,有一群小子挑战我们,今天教他们做人。”他说着想起什么,“不把你那娇软的女朋友叫上?给你加油打气,看你在球场的英姿飒爽。” “不用。”谢淮京轻描淡写的。 迟雾握水瓶的手紧了紧,见谢淮京和陈知楠已经离开,折身返回便利店。 晚上便利店开始忙起来,迟雾没怎么得到休息。 十一点,老板过来关门,迟雾将清好的账交给老板,摘下围裙挂在架子上,“赵姐,我先走了。” 老板点头,“好,路上慢点。” 迟雾笑着应了声,将看了一半的书放入书包,正要离开,老板叫住她。 “你的水没拿。” 下午那瓶水还放在后面柜子上,她顿了顿,还是把水拎在手里。 晚上校园很安静,宿舍需要穿过操场,再沿着池塘花园和回廊小道过去,迟雾刚走过池塘就听见前面用来休息的八角亭传来声音。 迟雾停下脚步,朝声音方向看去。 是谢淮京和郑洁,也就是他交往没几天的女朋友。 荀瑶几乎是住在论坛上,郑洁的名字她也是从荀瑶口中得知的。迟雾想避开,但他们刚好卡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无论从哪边都会遇上。 两人对立站着,郑洁声音娇柔带着急切,“你去哪儿?我给你发了消息,担心死我了。” 谢淮京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银质打火机“咔嚓”一声窜出火苗,他左手拢火,低头点燃。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打球。” 郑洁手揪着裙子布料,声音软软糯糯的,“下次可不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不然我会担心。” 谢淮京笑了声,忽然俯身靠近她,声音压低好似蛊人,“担心我什么?” “担心失去你。” 谢淮京看着她几秒,抬手勾住郑洁腰间的蝴蝶结,但没用力。两人姿势暧昧,下一秒就要接吻一般。 迟雾眼睫轻颤,将视线移开。 “这么担心,是我的不对。”男人的声音传来,比刚才冷了几分,“分了你就不担心了。” “你......你别开玩笑了。”郑洁说,仿佛难以相信分手这个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郑洁声音带着哭腔。 谢淮京不急不缓的说着,“你想要个什么理由?” “我知道错了,不要分手好不好?”郑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不是喜欢听话的吗,我会好好听话的,以后你不说我绝对不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患得患失了。” “只要不分手,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今晚可以不回宿舍。” 迟雾回头,只见谢淮京面色淡然的抽完最后一口烟,眉眼已经没了之前的散漫,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我不喜欢主动的。” 女生哭声越来越大,眼泪晕开了妆,跑着离开时又扭头望向他。 “谢淮京,你会有报应的。” 谢淮京嗤笑一声,银质打火机盖子被打开,而后又合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音。他忽然扭头,迟雾猝不及防与他打了照面。 谢淮京双手揣兜,居高临下的看她,“看够了?” 晚风吹动树叶发生“沙沙”地声音,光影绰然,他半张脸陷入阴影,英挺轮廓若隐若现。 迟雾往前迈了几步,与他保持一个可以平视的距离。她并未回他的话,从包里拿出水,“这个还给你。” 是下午那瓶水。 谢淮京眉梢轻扬,笑得几分散漫,“说了送你。” 迟雾:“我可以拒绝。” 谢淮京垂眼,握水瓶的手很白,手指纤细露出瘦得不行的手腕。他向前半步,带着轻狂和坏劲,“跑到这里等着拒绝我,辛苦。” 赴她 第6节 迟雾迎上他视线,他眼睛很亮,如果没有压着几分轻挑逗弄会更加好看。 “下午我要上班,不能擅自离开便利店,我回宿舍恰好遇见你和你的女朋友在聊天,不方便打断你们。”迟雾面色淡淡,“这瓶水明天会出现在垃圾桶。” 谢淮京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学长,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谢淮京站在原地,看着她笔直的背影。经过垃圾桶时顺手将水扔了进去,很干脆的,没多看一眼,甚至还分了类。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低笑出声。 第5章 秘密 周五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学校统一发放的运动服,蓝白色相间的长袖长裤,男女都一样。 “我以为上了大学就不用穿丑到爆的校服,是我天真了。”荀瑶说完又看向一旁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丸子头的迟雾,又驳回自己的话,“衣服果然还得分人穿,迟雾,你好有女高感。” 迟雾微垂头,一半轮廓沐浴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好似透明。鹿眼微微上扬,清冷安静,如开在山间幽谷的兰花。 迟雾将将橡筋拉紧缠最后一圈,闻言轻笑,“你也是啊。” 荀瑶溜达达过来,羡慕地说,“你真的是天生衣架,我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 迟雾转头看着荀瑶,很认真的回答,“你很漂亮。” 荀瑶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她是在肯定自己,挽着迟雾胳膊,笑嘻嘻的,“迟雾你真的人美心善。” 迟雾食指推开她的头,拎起桌上装满水的水壶,笑说,“走吧,快上课了。” 两人出门,远远看见篮球场围了好多人。 荀瑶:“今天这么多人上体育课?” 迟雾摇头,“不知道。” 饶京有三个球场,篮球场,足球场和网球场。各个班体育课场地就是三个球任选一个,一般是不会出现好几个班一起在篮球场上课的场景。 “我们过去看看。” 迟雾不太喜欢凑热闹,但荀瑶想看还是跟着去了,两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挤到前面。视线得以宽阔,几乎是立刻她看见了那道颀长的身影。 “原来是谢淮京,我就说嘛。”荀瑶说。 球场内,谢淮京穿着一样的运动服,从对方球员手里抢过球,轻巧的转身往自家球框方向跑。 “防守!” 场内传来声音。 谢淮京周围顿时多了三四名男生,半蹲马步随时准备从他手里夺球。 “谢淮京加油!” “谢淮京加油!” 场外骤然爆发的加油声惊了迟雾一跳,旁边的人虽然嘴里喊着加油,但面上却一点都不担心,仿佛知道谢淮京一定能赢。 “砰!”地一声。 谢淮京在三分线起跳,篮球从手里掷出,球砸到篮板,在篮筐边滚了一圈,然后落进去。 “芜湖!!!!” “卧槽卧槽,你看见没,这个三分球好帅!!”荀瑶激动的摇她胳膊。 迟雾被摇得身体晃了晃,笑说:“看到了,这是他的拿手。” 荀瑶铺捉到她话里的信息,“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 迟雾心下一紧,瞧见荀瑶眼里闪烁的八卦,左右看了看确认没其他人听见,压低声音,“晚点跟你解释。” 荀瑶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迟雾笑了笑,重新将目光投向场内。 在投下三分球后他扬起右臂,队友和观众为他欢呼喝彩,他微微偏头,衣摆拉高露出一小节腰线还有紧实的人鱼线。 观众区又是一阵惊呼,谢淮京看也没往外面看一眼,跟陈知楠击掌,又很快回到自己位置,仿佛周围的欢呼与他无关。 他是前锋位。 很久之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场外看他篮球。 那时他还没有这么高,但跳跃和速度在同龄人中已经占优势,他最擅长的就是三分球。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投三分球。 当时他食指顶着篮球,篮球在指尖转圈,头发被汗水打湿,语气轻狂,“因为最高只有三分。” 比分限制了他的发挥,不然他还能投更高分。 当时迟雾比他矮一个头,听完小小惊呼一声,伴随着“原来如此”语气。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亮光,她觉得谢淮京好厉害,好了不起。 谢淮京冲她笑了下,手里篮球往空中抛高,然后稳稳接住用胳膊夹在侧腰,“走快点了,不然你爸又担心你走丢了。” 迟雾闻言加快步伐,不忘回他:“不会的,爸爸知道我跟你一起的。” 谢淮京笑了声,没说话。 “迟雾?迟雾?!” 迟雾猛地回神,看着荀瑶,“怎么了?” “上课了,你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荀瑶问。 “没。”她又看了眼场内,谢淮京他们已经休息,“走吧。” 她们又挤出人群,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很大的“谢淮京我爱你。” “我去,谁这么勇?”荀瑶扭头寻找着。 迟雾也跟着回头,却刚好看见谢淮京朝声音来源看去,他似笑了下,紧接着围观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我爱你。” “爱豆见面会也不过如此了。”荀瑶回过身感叹,发现她沉默着没说话,小声将刚才的问题问出来,“迟雾,你是不是也喜欢谢淮京啊?” 迟雾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但摇头之后又觉得不对。正想着怎么跟荀瑶说,上课铃响了。 “先上课吧。” 两人快步朝集合点走去,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谢淮京他们跟我们一起上体育课。”荀瑶小声跟她说,“他们原来不是这节课,好像他们体育老师有事就换了。” 原来是这样。 迟雾想。 金融系的队伍在另外一边,迟雾站在最右侧位置,谢淮京自她身边经过,衣袖不经意相碰,轻到微不足道。 “呵。” 她听见他笑了声,很低很轻的,带着嘲弄和趣味,只是等她看过去时,谢淮京已经走远。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还能看看帅哥养养眼,说不定还能提前看见他的下一任女朋友。”荀瑶还在继续说。 迟雾收回视线,“下一任女朋友?” 荀瑶:“是啊,谢淮京昨晚上又分手了,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谁只要第一个去跟他告白,都可以成功。” 迟雾眼睫颤了颤。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淮京,今天体育课的气氛很活跃,热身跑步时不少同学刻意放慢脚步,拿出手机拍照。 迟雾跑完两圈,回到起点休息,天气炎热她深深呼吸两下,缓解跑步带来的呼吸不稳,正要去拿自己的水壶喝水,面前多了一双手。 “喝一点,缓缓。” 迟雾抬眼,是同班的赵明睿。 赵明睿是体育委员,皮肤晒成古铜色,运动服的袖子被撸到胳膊,露出强壮的手臂。 她温声拒绝,“谢谢,不过我自己带了水的。” 赵睿明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样,那好吧。” “谢谢。” 迟雾再次跟他道谢。走到树下,拎起自己的水壶,旋开盖子,淡淡的清香传来。 这是她从家里带的,收拾东西的时候爸爸用塑料袋装了一大把放进她行李箱,清热解暑的。 她浅浅喝了两口,等荀瑶跑完将水壶递过去,荀瑶正渴,接过水壶喝了几大口。 荀瑶看着她的水壶,“你这水壶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个来泡水喝。” 迟雾:“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这种外面很多。” 荀瑶:“那下午我们出去逛逛,去买一个。” 迟雾笑笑,“下午恐怕不行,我要兼职。” 荀瑶拍了下自己脑门,“我把这事忘了,没事,到时候我和尚熙一起去吧。” 董尚熙喜欢逛街。 迟雾从兜里摸出纸巾,抽了一张递给荀瑶。荀瑶接过擦拭脸上的汗,看向还在不断往这边看的赵明睿,“体育委员对你有意思。” 迟雾看了眼,语气平静,“没有,只是好心分水给我喝。” 荀瑶心里给体育委员“哦豁”一声。 热身完便原地解散,男生们去打球,女生们在阴凉处歇息,有的回宿舍吹空调。 迟雾将水壶放在腿上,绳子缠在手腕避免水壶掉落。荀瑶在玩手机,迟雾后背靠着长椅,看着球场站得整整齐齐的队伍。 谢淮京在最后一排,在一众男生中身高拔尖。 跟他们一样的,先拉伸然后跑步热身,他跑最后一个,但很快就跑到前面,轻轻松松领先。迟雾小小喝了口水,听见前面传来口哨声。 赴她 第7节 好几个男生挑眉对她咧嘴笑,见她看过去又吹了个口哨。 荀瑶忍不住吐槽:“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吹口哨的行为很帅吧?” 或许是她刚刚望过去了,第二圈时口哨声越来越多,迟雾拧眉,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打量,正要重新找个位置,倏地,一声疏冷的声音打断他们— “安静点。” 是谢淮京。 谢淮京脸色不太好,好似真的被吵到,刚刚还越吹越兴起的人登时没了声音。 “谢淮京是在帮你吗?”荀瑶也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说,“不过谢淮京跑起来真有韩剧男主那味,这个颜值要是进娱乐圈估计出道就是当红小生,而且还自带粉丝。” 迟雾兜里手里响了两下,她摸出来看,是前几天投递的简历有回复了。 便利店的工作虽然能抵生活费,但她想尽可能的多挣一点钱,把学费都挣上,这样就能将爸爸肩上的重担多减轻一些。 她在招聘网上写了一份简历,应聘家教。 招聘网发来了消息,说是有人看过她的简历,邀请进一步交流。 “哎哎哎,快看,计算机系的系花过去了。”荀瑶说,“看来谢淮京的下一任女朋友就是她了。” 迟雾摁手机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去。 身穿碎花长裙的女生拎了瓶水过去,走到谢淮京面前,笑着将水递上,大方自然。 旁边有人在起哄,好像已经默认谢淮京会同意。迟雾喉咙有些发涩,将水壶递给荀瑶,“帮我拿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哦。”荀瑶还在观望那边的情况。 迟雾快步走到实验楼前的林荫小道,确认已经够远回头望向篮球场方向,视线被挡着,看不清楚。迟雾垂眼,打开手机数据流量,点进招聘网。 网络连接,跳出来好几条消息,她点进最新一条。 【初中语文和数学能补吗?】 迟雾赶紧回复:【可以的。】 为了证明自己能胜任,她又补了一句【我初中成绩基本都是年级前三。】 【那什么时候方便面试?顺便听听课。】 【迟雾:明天可以吗?】 【可以,明天十点吧。】 对方发出来一个手机号和地址。 【你到门口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姓周。】 【迟雾:好的,我叫迟雾。】 她招聘网用的就是真名,但为显礼貌还是说了下,跟对方沟通好,将号码和地址存入手机,在地图上搜索地址。 地址在西荣路188号。 标准的富人区,地图还贴心的显示那里房价多少钱一个平方。 迟雾查询了一下路线,坐地铁一个小时后再坐半个小时公交,最后再徒步2.9公里。将路线记下,定好闹钟,迈进实验楼。 从洗手间出来,将有些松散的头发重新挽了圈。她原路返回,刚拐过转角就看见不远处抽烟的人。 谢淮京倚墙而站,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微弯曲,指间猩红明灭可见。他单手握手机到耳边,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笑了声,眉眼间染上冷意。 “没什么好注意的,死不了。”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周末再说,还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他挂断电话,手里的烟也染到尽头,他伸手碾灭,转头看了过来。 “偷听上瘾了?”大抵是刚抽过烟,他声音有些沙哑,敛了几分笑多了疏离。 迟雾抿了抿唇,“我只是恰好路过,并非有意听你讲电话,而且我什么都没听到。” 谢淮京哼笑一声,银质打火机卡在虎口,手背青筋凸显。他站直,上前两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出的气息开始交织。 他高出许多,她需要仰头跟他说话,才能看见他的眼。 谢淮京俯身,淡淡的薄荷香萦绕鼻间,迟雾感觉自己心跳在这一刻好似变了频率,她下意识后退,但谢淮京紧跟着上前。 距离更近了。 他们几乎快鼻尖贴鼻尖。 “那你想听什么?”他声音压低,右手食指勾起她耳侧的发丝,动作缓慢的,轻轻的在指尖缠了个圈,“嗯?” 灼热的气息落在耳畔,迟雾耳朵仿佛被烫了一下,偏头躲开。 她听见谢淮京低笑了声,又蛊又撩。 谢淮京皮相俱佳,如上天的宠儿,将所有完美的因素都放在他身上。他挑唇笑得轻佻,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戏谑。 迟雾从他手里解救出自己的头发,与他对视,“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真的只是路过。” 她面色平静,“麻烦让一下,我得回去上课了。” 谢淮京没动。 迟雾只得后退两步,从侧边绕过去,她走了几步又停下。 回身,谢淮京单手揣兜,嘴角噙着笑,好似早料到她会回头。 迟雾走回到他面前,从运动服兜里摸出小型的包装纸巾,抽了一张给他,“你的手流血了,擦一下吧。” 谢淮京垂眼,仿佛才发现自己手指破皮了。 迟雾将纸巾给他便转身离开,途径垃圾桶时将仅剩一张的纸巾拿出来,把包装扔掉。她迎面遇见陈知楠,陈知楠正要开口,迟雾已经快步离开。 “这前有计算机系系花,后有法学院院花,兄弟艳福不浅啊。”陈知楠三两步到谢淮京面前,打趣道。 谢淮京用拇指将血珠拭去,食指外侧破了点皮,许是刚刚灭烟时在哪里划到的。 根本微不足道。 陈知楠也看见了,“这么点伤口还要用纸巾?不对,这明显是女孩子喜欢买的纸巾类型。” 学校超市卖的纸巾有好几类,其中一款很受女生喜欢,他们班很多女生都用这个,纸巾上面印有花朵形状,而且有淡淡的香味。 陈知楠低头闻了闻,果然有香味。重点是,他刚刚看见迟雾扔掉的包装就是这个。 “这迟雾给你的?!”陈知楠拎起那张纸巾,像研究什么宝贝似的仔细观看,“果然还是小学妹会心疼人,生怕你多流半滴血,你要不就直接从了,正好是你最近喜欢的类型。” 谢淮京没应,难得的回想了一下刚才迟雾近距离看自己时的画面。 很漂亮的鹿眼。 他得出结论。 第6章 秘密 中午,迟雾和荀瑶提前到食堂吃饭。 荀瑶想吃二楼的肠粉,迟雾在旁边窗口打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身后不远便传来一阵骚动。 荀瑶正好端着肠粉过来,“卧槽,谢淮京和他的新女朋友。” 迟雾被辣椒呛了一下,喝了半碗汤才停止咳嗽。她没回头,但她们这个位置几乎将整个二楼食堂收入眼底,谢淮京走在前面,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开一半,刘海随意往旁边抓了一把。 计算机系系花在他身后一步距离,他走得不快,等女生跟他并肩,女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扯唇笑了下。他们身后是三五个金融系的男生,此时都在起哄,让谢淮京请客。 “淮哥,交新女朋友了不得庆祝庆祝。” 谢淮京还是那副闲散的模样,扫了眼食堂,“随便点。” “哦吼,淮哥大气!” “祝淮哥和嫂子恩爱。” 几个男生嘴里说着起哄的话,女生笑得很大方,并未因他们的打趣而不好意思。 倏地,谢淮京抬眼朝她的方向看来,迟雾心口猛跳了一下,但并未收回目光,坦然的与他对视。她看见谢淮京挑唇,女生扯了扯他衣服袖子,他配合的低头,听她说话。 “我敲,谢淮京这次是真的准备浪子回头了,他什么时候带女朋友一起出现过。”荀瑶激动的说,说完又赶紧闭嘴,小心的看迟雾。 迟雾面色平静的低头吃饭,但心口却隐隐的发闷。察觉荀瑶的目光,她轻笑了下,语气轻松,“怎么了?” 荀瑶用筷子戳着肠粉,欲言又止的。 “直说就好了。”迟雾道。 “那我真问了啊。”荀瑶看看左右,确认没有其他人听见,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喜欢谢淮京?” 这个问题荀瑶上课时候问过。 迟雾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好奇,拧开一旁的水壶,喝了两口将嘴里的辣味散去才道:“我原来见过他打篮球,他原来三分投篮就很厉害。” 荀瑶看着她,“我问的可不是这个。” 学法律行业最基本的就是抓住问题核心,迟雾默了默,“算不上。” 荀瑶没太明白,“算不上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帮过我,我对他很感激。” 她话点到为止。 她和谢淮京在初一时就认识,两人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一起上下学。在陌生城市见到曾经认识的人,何况这个人几乎是趋势她考来饶京的动力之一。 荀瑶“哦”了声,“那他怎么好像不记得你了?” “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也正常。” 荀瑶张了张嘴,还想说“那你怎么记得他”,但见迟雾面色淡淡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自觉的止住话头。 吃过饭,荀瑶给董尚熙带午饭回宿舍,迟雾去便利店。 整理货物时,耳边响起荀瑶问的那句“他怎么好像不记得你了?” 他怎么不记得她了。 她也很想知道。 门口传来机械女声,迟雾扭头,三个穿着背心,胳膊上满是纹身的男生进来,他们嚼着口香糖,说着脏话。 赴她 第8节 “老大,有妞。”其中一个红发的男生跟前面爆炸头男生说。 爆炸头冲迟雾吹了个口哨,堵住她的去路,“小姐姐新来的?” 迟雾把篮子拎在手里,挡住他们继续往前,“让一下。” 爆炸头笑嘻嘻的,“叫声哥哥我就让。” 他话一落,其他两个人跟着起哄。 迟雾看着爆炸头,跟她差不多身高,看上去二十五六,咧嘴笑时露出一口大黄牙,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迟雾往后退了半步,转身从货架另一边出去,但很快又被拦住。 “小姐姐别害怕啊,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黄毛说。 爆炸头从另外一边堵住她,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迟雾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目光,脸色冷了冷,“要买东西随意,其他的就不必了,店里有监控。” “有监控又怎么样?我们只是正常交朋友,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警察还管人交朋友吗?”爆炸头上前来,逐步逼近她。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迟雾握篮子的手收紧,后背贴着货架,只要他们有任何过份的举动随时准备还手。 “欢迎光临。” 门口再次传来机械声。 有人来了! 迟雾心下一喜,抬眸,看见谢淮京出现在店里。 谢淮京双手揣兜,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买瓶水。” 迟雾“哦”了声,正要借口出去,黄毛回头语气很冲的骂,“别他妈在这里碍事,自己—啊!” 黄毛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捏住,轻轻一转,就再无还手之力。 爆炸头此时也顾不上她,打他的小弟等于是他的脸,握紧拳头就朝谢淮京招呼,迟雾想也不想的伸腿拌了爆炸头一下。爆炸头一个踉跄,本钳制黄毛的谢淮京松手,把人往前一推,两人撞在一起,痛呼出声。 爆炸头捂着头,骂黄毛,“你他妈长不长眼。” 黄毛不敢还嘴。 骂完黄毛,爆炸头又骂站着的小弟,“你他妈是死了吗?不会帮忙?!” 迟雾出声打断他,“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一听报警,爆炸头骂的更凶,“行啊,报,今天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都跑不了!” 迟雾面色一沉,还没说话就见谢淮京一把揪起爆炸头的衣领,就这样把他给拎了起来,将他头摁在玻璃上。 “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他声音清冽疏冷,素来上扬的眼梢下沉。 爆炸头被摁在玻璃上动弹不得,迟雾见他真的被惹怒,连忙过去,“别冲动。” 爆炸头奋力挣扎,边挣扎边骂:“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 谢淮京冷笑,“我管你是谁,把刚刚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迟雾心尖一颤,“谢淮京,你冷静一点。” 本还在骂骂咧咧的爆炸头噤声。 “原来是谢大少,我有眼不识泰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爆炸头态度转变得判若两人,“我掌嘴,掌嘴。” 说着还真的扇自己耳光。 谢淮京嗤笑一声,像是觉得无趣的松开他,声音冷淡,“滚。” 爆炸头不敢再停留,招呼小弟头也不回的离开便利店。 见他们离开,迟雾松了口气。 她根本没报警,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就像他们说的,他们没主动动手,先动手的是谢淮京。 将玻璃门关上,回身,撞上谢淮京视线。他换了身衣服,黑短袖黑长裤,刘海随意垂在额前。 迟雾将地上散落的货物放回原位,从柜子里拿了两瓶水,扫码推到他面前,“今天谢谢你。” 谢淮京眉骨轻挑。 水蜜桃味的。 他拿了收银台小架子上的一盒糖,推过去给她扫码,“胆子挺大。” 他声音含笑,说不准到底是夸还是什么。 “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袖手旁观。”她说。 她看着他。 鹿眼清澈灵动,头顶灯光落入她眼底,如散落的星子,皮肤仿佛浸了牛乳似的,自带唇色的唇自然微抿,说不出的乖巧,但目光坚定,如果重来,她还会选择伸腿把人绊倒。 看着温温软软,胆子倒挺大,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所处的优势。 薄荷糖被嚼碎。 “你叫迟雾?”他问。 迟雾点头,“嗯。” 谢淮京笑了下,将没开的那瓶水推过去,“这瓶还你。” 玻璃门打开又关上,便利店恢复安静。 迟雾看着面前的水。 他接受了自己的感谢,又将多的一瓶水还回来,既承了她的情又告诉她不用放在心上。 — 周六七点,迟雾洗漱好蹑手蹑脚的出门。 地铁站就在学校三百米外,周末清晨人比较少,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把包里的书拿出来看,等到站又换乘公交。 公交一路驶离城市,高楼大厦不断倒退,在又转了一个弯后碧蓝色的湖泊映入眼帘,路边的指示牌写着“云湾别墅”。山路崎岖,但路况极好,两个多小时后迟雾终于下车,步行去目的地。 云湾别墅很大,迟雾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大门入口,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个穿着恐龙睡衣的小男孩过来。头发睡得立起来,满脸不高兴。 小男孩面无表情的跟保安传达家长的话,然后保安才给她开门。 “烦死了,好端端的给我找什么家教。”小男孩双手抱臂,不满溢于言表。 迟雾不太擅长跟小孩打交道,但为了能让这份兼职顺利,还是回答,“因为家长关心你。” “切。”小男孩嗤声,在一栋楼前站定,朝里面扯了嗓子喊,“妈,人来了。” 迟雾站直,尽量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没几秒从屋里面出来一个人,见到小男孩就开始骂。 “臭小子,不知道带人进来啊?” 小男孩淡定的回:“你只叫我接回来,没叫我接回家。” “嘿!我看你那些游戏机是不想要了。” 小男孩一听赶紧求饶,快步跑进屋,生怕晚一步自己的游戏机就没了似的。 “小迟是吧,我是周语琴,你叫我周姨就行。”周语琴约莫四十出头,一身月白色绣花旗袍,风韵十足。“刚刚那是我儿子,陆星河。” 迟雾礼貌的回,“周姨您好。” 周语琴邀请她进屋,“快进来坐,不好意思,我那儿子性子顽皮得很。” “没有,他很可爱。” 周语琴家很大,迟雾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拘谨,随便坐。”周语琴笑说。 “悠悠,快去叫你哥下来。” 迟雾这才注意到沙发角落坐着穿公主裙的女孩,梳着两根麻花辫,快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仰头,甜甜的说,“小迟姐姐,你好漂亮。” 迟雾被她萌到,“谢谢,你也好可爱。” 悠悠抱着她不肯撒手,跟周语琴撒娇,“妈妈,哥哥说他不要家教,让小迟姐姐教我一个人就好了。” 周语琴睨了悠悠一眼,“然后你哥被你爸打断腿?” 悠悠毫不在乎,“哥哥没事,有手就可以玩游戏。” 周语琴想了想,竟有些认同的点头,“有道理。” 迟雾被母女俩的幽默逗笑,悠悠看着她,“小迟老师,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插进来,“我就知道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陆星河站在楼梯口,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和游戏机。 悠悠偷偷跟迟雾说,“小迟姐姐,他又要找你pk,你只要赢了他就可以,他只会打狙。” 迟雾大概明白她说得是一种类似枪战游戏,她在宿舍看董尚熙和荀瑶玩过。 陆星河走到她面前,“你赢了我,我就听你的,不然你得听我的。” 他刚话说完就被周语琴揪了下耳光。 “臭小子,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陆星河理直气壮,“谢哥哥说的,胜者为王,赢家说了算!” 谢。 迟雾眼睫颤了颤。 周语琴跟她解释,“我们对面的邻居,也是饶京大学的,不过比小迟你大一届。” 对面。 迟雾回身,但对面空荡荡,篱笆墙的爬山虎都长满了。 “他现在不住这里了,偶尔回来一趟,待一晚上就走。” 原来如此。 陆星河邀请她pk的请求被周语琴驳回,几人到书房试课。迟雾先看了一下他们最近的作业,针对他们各自的问题开始辅导。周语琴对她很满意,家教的事就此定下来。 “时间就定在周末吧,你如果有事的话提前跟我说一下,价格在原有基础上往上提一百,你看怎么样?”周语琴笑说,“从学校那边过来不方便,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赴她 第9节 “不用麻烦,我坐地铁很快的。”迟雾委婉的拒绝,薪酬涨一百已经足够,她不愿再多麻烦别人。 周语琴笑脸盈盈,越看迟雾越满意,“我家那两个的学习你多费心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妈!” 周语琴回头看陆星河,“干嘛?” 陆星河直接跑到迟雾面前,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个你帮我交给谢哥哥。” 周语琴不好意思的笑笑,“谢淮京,大二金融系的,这小子平时就很崇拜他,小迟老师你方便的话转交一下。” 迟雾有些犹豫,“我跟他不太熟。” “没事,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拿。”周语琴打开手机,给迟雾发了条消息,“这是他的电话,到时候我让他联系你。” 第7章 秘密 回去比来时轻松。 公交车上,迟雾盯着周姨发来的号码半晌,像是做梦般捏了捏自己手指,居然这样拿到谢淮京电话了。 【小迟老师,谢淮京没接电话,晚点我联系上了跟你说。】 周语琴发来微信。 迟雾回了个好,将号码存入通讯录。直到回学校,都没联系上谢淮京。 下午要去便利店兼职,整理好货物后,迟雾想了想,还是给谢淮京打了个电话过去。 陆星河的东西包裹得很好,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她赔不起。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谁?”他声音低哑,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 迟雾将玻璃门关上,声音温和,“是我,迟雾。” 电话那头默了默,随即传来一声嗤笑,打火机“咔嚓”发出声响,连带他声线也质冷许多。 “挺有能耐。”他说。 “号码是周语琴阿姨给我的,陆星河托我带了东西给你,周阿姨给你打了电话,没联系上你。” 话落,她听见打火机“啪嗒”被扣上,谢淮京似在喝水,吞咽的声音很小,仿佛他就在身侧。 迟雾将手机拿开了些,低头看脚尖,等待他喝完。 过了一分钟。 “地址。”他说。 “我在便利店。” “我晚些过来拿。” “好。” 挂断电话,迟雾摸了摸耳朵,回到收银台里面。 晚上便利店生意高峰,迟雾忙完时已经快八点,谢淮京还没来拿东西。将包子放进微波炉打热,正打算再给谢淮京发个短信,玻璃门从外面推开。 “叮”— 包子热好了,迟雾先去拿放在里侧的袋子,有些重量。 谢淮京并未接过就走,从冰柜里拎了瓶水,“拿盒烟。” 他直接在玻璃上给她指了烟的品种,黑色的包装,两侧用金边镶嵌,是店里最贵的烟之一。 骨节分明的手拆开烟外面的塑料包装,磕出一根衔在嘴里。 迟雾开口提醒:“店里不能抽烟”。 谢淮京看着她,将烟拿下笑得散漫,“咬在嘴里过过瘾也不行?” 迟雾眨了眨眼:“可以。” 谢淮京低低笑了声,将烟在手中掐断,扔进柜台边垃圾桶。 迟雾以为他要离开了,却见谢淮京转身在收银台边上的凳子坐下,陆星河送的东西被他放在脚边,黑裤包裹下的长腿笔直修长。 他敛着眼,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翳,薄削的唇抿直,情绪有些不佳。他手机微信不断在响,此时便利店只有他们两人,语音一字不漏落入她耳朵。 “你去哪儿总得说一声吧,我好歹是你女朋友,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包子的热气冲上眼睛,迟雾眼睛被烫得有些难受。 谢淮京没回,衬衫袖子撩起来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打火机在指尖打圈。 “你抽吧。”迟雾说,“一根没事。” 收银台有半人高,她坐在高脚凳上,小口小口吃着包子,面前放着红色封面的书。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随着她低头,隐隐可见皮肤下的血管。 安静又乖巧。 谢淮京心尖仿佛被羽毛蹭了下,胸口的烦躁奇迹消散几分。 迟雾起身,从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白绿色包装的糖,扫码之后上前几步,“抽完烟吃块这个糖,应该会好一点。” 因为离得近隐隐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任何一款香水,像细雨天盛开的栀子。 谢淮京眉心猛跳一下。伸手接过,桃花眼上扬,“谢谢小同学。” 声线慵懒,迟雾莫名听出几分缱绻,垂下的手背在身后,纠正他,“我叫迟雾,我有名字。” 谢淮京喉间溢出笑,起身。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他站在台阶下,磕出一支烟。 他侧对她,打火机窜出青橙色的光。路灯柔和他的轮廓,掸烟灰时眼微垂,喉结随着吞吐的动作上下滑动,青蓝色烟雾从指间晕开。 似察觉她的视线,谢淮京看过来,隔着玻璃和夜色,莫名生出几分别样意味。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迟雾捞起来看。 爸爸打来的。 “喂,爸爸。”她声音很低。 “在上课吗?” “没有,我在图书馆,不能大声说话。” 她不能告诉爸爸自己在做兼职,他会觉得是钱不够用,更舍不得她这么辛苦。要是爸爸知道了明天会起个大早去银行排队,给她汇钱。 “哦哦,咳咳咳,那好好学习,咳咳。” 迟雾眉头拧起,“你还没去看医生吗?” “看了,就是普通感冒,吃了药也不见好。” 迟雾:“那就去医院看,挂个号。” “感冒而已,去医院又得花几百块。” 迟雾咬了咬下唇,声音更低,“这个钱不能省,不能拖。” “没事,我能吃能睡能跑的,过几天就好了,倒是你,我听说饶京很热,千万别中暑了。身上钱还够不够?” 几乎每通电话都会绕回到钱够不够上来。自己生病了舍不得看医生买药,攒的所有钱都给她。 “够的。”迟雾说,“学校食堂饭菜很便宜,比初中都便宜,而且还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吃好点,多吃点肉多喝点牛奶。” “知道了。” “那你好好看书,爸爸不打扰你了。” “嗯,拜拜。” 挂断电话,迟雾在通讯录找寻着同村跟他们家关系比较好的叔叔。 “想把书撕烂?”清越的声线自头顶响起。 迟雾蓦地抬眼,发现谢淮京不知何时站在面前,而书的一角被自己的指甲刮得变了形。 谢淮京本就比她高整整一个头,将她情绪变化完全收入眼底。鹿眼清凌凌的,此时多了一层水雾,但很快又散开,坦然,自如。 这天晚上,两人是一起回学校的。迟雾背着书包不急不慢走在他身后五步远的距离。 像极原来他们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 刚到篮球场,迟雾就看见计算机系花等在树下,几乎是立刻她停住脚步,将自己与谢淮京的距离拉得很远。 “回来了。”系花笑着说,目光却是越过谢淮京看向她。 迟雾没多做停留,脚下转了方向,从另一边绕着走。 谢淮京回头就只看见一道背影,脊背挺得笔直,两条细长的腿却交互得很快,生怕多留一秒。 “谢淮京,我不介意你跟别的女人聊天,暧昧,但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总得给我留几分面子吧?”系花笑说,半点不见生气。 空气里翻滚的躁热让他心烦,他磕了支烟点上。 夜色映衬下,他轮廓更深了几分,黑眸倒映跳跃的火光。谢淮京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流社会从小熏陶的冷然绰约,从出生就站在山巅,睥睨在低端挣扎的人。 让人生畏,更让人向往。 这样的人习惯掌握主动权,厌恶被过问,被管控。 系花缓了缓语气,温柔许多,“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谢淮京吐了个烟圈,青蓝色烟雾模糊几分他的轮廓,他开口,声音清冷如深夜的雨,“要不要理由?” 系花愣了愣,“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他面色淡淡,“有没有什么要说要骂的?” 他冷淡得仿佛不是当事人,系花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但没有哭出来,只是问,“因为迟雾?” 谢淮京没回答,“没有我走了。” 赴她 第10节 “谢淮京,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被人当垃圾一样甩开!” 身后传来尖锐的声音,谢淮京嗤笑一声,头也没回。 —— 迟雾洗澡出来就从荀瑶口中得知谢淮京又分手了,并且系花还怒声诅咒他。 “谁敢把谢淮京当垃圾一样甩啊。”荀瑶说。 迟雾喝水的动作顿了下。 董尚熙接话:“那谁说得准,因果报应,也许真有一天谢淮京收心了,结果对方就是不喜欢他。” 荀瑶摸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偶像剧里,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龙傲天今天就要闯进你的生活!” 董尚熙扔给她一个抱枕,“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油的龙傲天了。” 荀瑶不甘示弱,两人笑打在一起。 迟雾被她俩逗笑,爬上床插入耳机,把声音开到最小,点开校园论坛。 谢淮京的帖子就在第一页,最新的就是荀瑶说的那个,拍视频的人在男生宿舍,看高度在二楼。 视频里谢淮京听到这句话头也没回,半点不在意,迟雾却心口有些发闷。 她想起那年,那天晚上下着雨,隔壁邻居的爷爷敲响他们家的门,问有没有看到谢淮京,下午他和家里发生了不愉快后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乡村雷雨天,恐会出事。 爸爸让她留在家里,自己和隔壁几个叔叔出去找,她看着外面雨越来越大,大人们迟迟不回来,再也坐不住撑着伞出去找。 村子里都找遍了,没看见他,她想起他最喜欢在村头篮球场的山坡坐着,她跑过去,路上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巴。 她看见被大雨淋透的谢淮京,他垂着头,半点不见平时的轻狂张扬,像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小狗。 她过去,“你怎么了?” 谢淮京没说话,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就默默陪着他,直到大人们终于找过来。 回家后,她好奇的问爸爸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爸爸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跟她说—— “这个你要去问问他本人,如果他不愿意说,我们不要贸然打听,这是对别人的不尊重,知道吗?” 她点点头,“知道了。”她又想了想,“那我现在可以去给他送吃的吗?他好像都没吃饭。” 隔壁爷爷一把年纪了,这个时候再弄吃的很麻烦。 “可以。” 她将晚上的包子,馒头,还有爸爸带回来的牛奶全都装进袋子里,撑着伞跑去他们家。 邻居爷爷告诉她,他回来后就在房间里不说话。她敲门进去,献宝似的给他看。 “遭了,我忘记带桃子了,我爸爸今天刚摘的,可好吃了,我现在回去拿。” 谢淮京叫住她,“不用了。” 迟雾回身,“那你先吃这些,我欠你一个桃子,明天还你。” 那天她陪着谢淮京吃完饭,问,“你为什么要淋雨呀?” 当时谢淮京看着远方,电闪雷鸣时映衬得他的脸苍白。 他平静的开口,“因为我是垃圾。”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轻声笑着,把话补全,“垃圾就该被大雨冲走,在垃圾堆里自生自灭。” 第8章 秘密 在谢淮京说完那句话后,外面一声惊雷。她被吓了一跳,难过的用沾满泥泞的手扯了扯他袖子。 “你不是垃圾,永远不是。” 她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他,只是一股脑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你会打篮球,成绩好,长得好看,乐于助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你,你怎么会是垃圾呢,你是最亮的星星。” 谢淮京眼眸动了动,依旧沉默着。 她鼓起勇气,张开双手抱他。当语言变得贫瘠,拥抱就成为最直接有效的表达方式,她无法完完全全将谢淮京抱住,两只手怎么也够不到。 “不要听那些人乱说,他们都不了解真正的你,我,村里的叔叔,爷爷都知道你的好。”她拍了拍他的肩,学着爸爸哄她的样子,“谢淮京,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 好久,她听见谢淮京喊了一声。 “小五。” “啊?” 他声音很低,“桃子真的很好吃吗?” 她肯定的点头,“嗯!很好吃!” 他笑了下,很轻很轻,但迟雾还是听到了。他说:“那明天给我留一个。” “好。” 电闪雷鸣的夜晚,他们有了明天的约定。 后来天亮了,桃子却没机会送到他手里。 宿舍灯光熄灭,迟雾深深呼吸两下,从回忆里抽出。退出论坛,看着今天才存入的号码。 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打了的字又删除,最后摁灭手机。 ...... 夜晚难得的下了一场雨,空气中雨水混着泥土的芬芳,桂花被雨打得四零八落。 迟雾到陆家时,悠悠正半跪在地上玩乐高,陆星河在一旁皱着小脸看着,时不时纠正自己妹妹。 周语琴喊了一声,“别玩了,小迟老师来了。” 悠悠瞬间扔下乐高,小跑到门口,“小迟老师好。” 迟雾笑着回答她,“你好。” 陆星河虽不想要家教,但还是礼貌的叫了声,“小迟老师。” “上课的地方还是昨天书房,我让人收拾出来了。”周姨说。 迟雾换上拖鞋,“好。” 陆家书房很大,两兄妹一人占领书桌一边。 她的补习时间是三个小时,兄妹俩一人一半。 昨天的试课已经知道两人的问题,迟雾先给陆星河辅导,陆星河从进门开始就心不在焉,敷衍的“嗯嗯啊啊”。 迟雾并没急着给他上课,而是问,“你昨天说只要我赢了你就听我的,还作数吗?” 陆星河点头,“作数,男子汉一言驷马难追。” “那我赢了,你就乖乖学习。” 一听能玩游戏,陆星河眼睛都亮了,“可以!” 陆星河溜达达去隔壁拿游戏机,悠悠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小迟老师,我哥哥只会打狙,而且只会定点瞄准,你左右挪动他就打不准了。” 迟雾忍不住捏了捏悠悠可爱的脸,“知道啦,谢谢你。” 悠悠甜甜的回,“不客气。” 陆星河回来得很快,红蓝两个颜色的手柄。书房里有电视,陆星河动作熟练的将游戏连接电视,拿起遥控器递给她,“小迟老师,你选吧,我都能玩。” 迟雾对这类东西比较陌生,五花八门的游戏她都没见过。选了好一阵,最后停在一款名叫“狙击精英”上,“这个吧。” 陆星河面上有明显高兴,“老师你确定吗?这个游戏谢哥哥带我通关了,我可厉害了。” 迟雾按下确定,随口问:“谢哥哥?” 陆星河很积极的跟她分享,“就是老师昨天帮我送东西的那个哥哥,他很厉害,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好多游戏他都能一次性通关。” 悠悠在一旁也点头,“是的小迟老师,谢哥哥还长得很帅,好多女生喜欢他呢。” 迟雾轻笑,看了看面前两个谢淮京的迷妹迷弟,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狙击精英的攻略,“给我两分钟,我看看游戏操作。” 陆星河比了个ok。 狙击精英是枪战射击游戏,和荀瑶平时玩的差不多,但模式并不是真人对战,而是闯关。 迟雾一一熟悉手柄的键位,顺带连枪支类型也熟悉一遍。“好了。” 游戏规则很简单,两人比较谁最先通关。陆星河为表绅士风度,自己先玩,通关时间11分20秒。 “小迟老师,加油。”悠悠给她加油。 迟雾喝了口水,双眼专注的看着屏幕,两只手有条不紊的按着手柄上的键。枪战游戏胜在一个画质音效逼真,枪声爆破仿佛就炸在耳边。 她操控着游戏人物跳上高台,把冲锋换为狙击,标准坦克上面的炸弹。 “砰!”地一声。 一枪引爆。 通关时间11分08秒。 陆星河目瞪口呆,“小迟老师你真的是新手吗?” 迟雾轻舒口气,甩了甩右手,将手柄还给陆星河,“我赢了。” 陆星河服了,乖乖把游戏收起来,坐回书桌。 三个小时的课程下来,迟雾讲得口干舌燥,拧开水壶喝水。 “小迟老师,你怎么第一次打这个游戏就通关这么快的?”陆星河满脸好奇。 迟雾想了想,“天赋?” “小迟老师你真的跟谢哥哥一样,好凡尔赛。”陆星河撇嘴。 “嗯嗯。”悠悠认同的点头。 赴她 第11节 迟雾怔愣一下,正要说话楼下传来周姨的声音。 “陆星河,谢哥哥找你来了。” 陆星河一听,起身就往楼下跑,险些把她的水壶撞翻。 迟雾垂眼,扯了张纸巾将壶口周围的水渍擦拭干净,书房门虚掩着,听不见楼下在说什么。 她将书,手机放进包里,和悠悠一起下楼。一眼便看见单手揣兜的谢淮京,他正跟陆星河说话,配合的俯身弯腰,少见的耐心。 眉眼舒展,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一贯的慵懒散漫。 昨晚的事并未影响到他。 离得近了,她听见陆星河在跟他说刚刚打游戏的事。 “小迟老师就看了一遍攻略,通关时间比我都快,打狙好准,一枪就把坦克的炸弹打碎了。”路星河看见她们了,冲她招手,“小迟老师,这就是谢哥哥,我偶像。” 说到偶像时陆星河语气自豪。 谢淮京直身,抬眼朝她看来,桃花眼尾自然上勾。声音清越,嗓音带笑,慢悠悠的开口,“小迟老师。” 他尾音上扬,故意的一般。迟雾眼睫颤了颤,平静的回:“学长。” “谢哥哥,你不知道小迟老师好厉害,一下就把哥哥给打败了。”悠悠蹦跶到谢淮京面前,仰脸也跟他分享刚刚的事,“哥哥输了游戏,现在只能乖乖学习。” 谢淮京喉结轻滚,轻笑,“那挺好。” 兄妹俩都很喜欢谢淮京,一人拉着他一只手,问东问西。 迟雾收回视线,跟周阿姨告别。 周阿姨挽留,“到饭点了,吃了饭再走吧,待会儿我让司机送你。” 迟雾委婉拒绝,“不必麻烦了,学校还有点事。” “这样啊。”周语琴也不便再挽留,“那你路上小心,到学校发个消息报平安。” “好。” 迟雾换好鞋,正要跟他们告别时,谢淮京开了口。 “我回学校,顺路。” 周阿姨一听笑说,“那敢情好,这么热的天我还担心小迟老师中暑。” 迟雾搭在门把的手微微用力,想要拒绝,谢淮京已经到面前,光线被他遮挡大半,他单手搭着旁边柜子。 “当还你昨天的情。” 他指的是昨晚那颗糖。 迟雾跟他一起离开别墅,陆星河和悠悠站在门口挥手。 “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也帮过我。”走出院子,迟雾才开口。刚刚在屋里,她当面拒绝不太好。 谢淮京双手揣兜,阳光柔和几分他的轮廓,“我不欠人人情。” 他眼梢压低,平述冷淡。 “在这等着。” 正午太阳升起,路面的水已经被蒸发干。她往对面院子里看了看,几乎是已经荒芜,铁门已经生锈,锁挂在上面,像尘封了许久。 谢淮京开车过来就看见迟雾当真在原地乖乖站着。烈日下细胳膊细腿的女孩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蓝白碎花裙长到膝盖,露出笔直白皙的小腿。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低笑出声。 怎么有这么听话的人。 他踩了脚油门,到她面前急刹,顺带按了一下喇叭。 迟雾被吓了一跳,抬眸对上谢淮京含笑的桃花眼。他手指轻扣方向盘,左手不知道按了哪里,车门自动往上打开。 “小迟老师,上车。” 迟雾“哦”了声,取下书包坐进去。 谢淮京的车很贵,是一眼就看出来的贵,车厢有淡淡的桂花香。迟雾抱着自己的书包,两条腿踩实,坐得笔直,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哪里。 谢淮京瞥了眼身边仿佛小学生练习坐姿的人,车窗没关严实,耳边垂下的发丝被风吹起,白皙纤细的手将其勾至脑后,大概是觉得渴,她小小喝了口水,唇瓣水润饱满。 他喉咙莫名有些痒。 迟雾拧上盖子,转头看来,“可以走了。” 鹿眼很亮很漂亮,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一张面孔从脑海闪过。 “迟雾。”他喊她。 迟雾应:“嗯?”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他问。 说不上什么感觉,知道他不记得自己,但他这样问时心里还是发闷。 她移开眼,看着窗外,“不认识。” 第9章 秘密 四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迟雾摁开安全带,下车,“谢谢,我们扯平了。” 谢淮京嗓音含笑,“扯平。” 迟雾站在路边望着黑色车子远去,最后再也看不见。 像极七年前她站在路边,看着那辆接他离开的车走远,她想追,但邻居爷爷说,那是他家里来接他的,接他回去过好日子。 她仰头问邻居爷爷,“为什么不接爷爷您一起离开呢?” 邻居爷爷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慈祥,“因为爷爷不适合那里,但阿淮得适应那里。” 她不懂,回去的路上问邻居爷爷,“那我可以去找他吗?”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找他了。” 她找到了,但他早已不记得她。 在她回答“不认识”后,谢淮京看着她好一阵,像在确认两人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不记得也正常,但自尊心忍不住作祟。 他们不是匆匆一瞥,不是萍水相逢,他们做了近一年的邻居,她看过他打了无数次篮球,无数次的一起上学,放学回家。 他清楚知道她的名字,小名。曾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跟那些人打成一团,脸上挂着彩,和她一起坐在屋檐台阶下,一边吐槽她擦拭的力气重了,一边告诉她受到欺负要还回去。 她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父亲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什么脏活累活只要给钱都去做,在某天通宵之后,工地发生事故,父亲右耳耳膜严重损伤,但父亲并不在乎,开心的告诉她工地老板赔了一笔钱,她可以安心上学了。 因为右耳失聪,他听人讲话变得有些困难,渐渐地许多人都知道父亲右耳听不见,嘲笑议论的时候也不再回避,她时不时在班里听见说“她爸是聋子”的话。后来村委会买了一副助听器,有了助听器,父亲右耳能听见一些声音了。 小学毕业那年开家长会,有同学起哄打趣,说父亲的助听器是mp3,闹着逼着她去取下来给他们听一听,她不愿意,他们就将她围在中间,你推我搡,她摔倒在地上,他们站在一旁笑。 他们说她。 “聋子的女儿,不会也是个聋子吧。” “聋子不像,像个哑巴,都不开口说话的。” “傻子吧,聋子的女儿叫傻子。” “怪不得这么吵,原来这么多狗在叫。” 狂到不行的声音,迟雾抬头,看见松松垮垮穿着初中校服的谢淮京。 他跟那群人打了一架,身高优势让他占据几分上风,但也被打得不少,人走后,谢淮京脱下脏得不行的衣服拎在手里,朝她走来。 “能自己起来吗?” 她点点头,“能。” 她膝盖擦伤了,好在校服是长袖长裤,不会让爸爸发现。 “谢谢你。”她跟他道谢。 谢淮京将衣服搭在肩膀上,拽得不行,“别人欺负你就任他们欺负?你的手可以当拳头用,打不过就踢就咬,实在不行就哭。” 她低着头,“爸爸会担心。” 爸爸如果知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会自责,会担心,会觉得是自己没有把她照顾好,她不能让爸爸知道,也不能告诉老师。 爸爸挣钱养她已经很辛苦了。 谢淮京“啧”了声,像是觉得麻烦,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扭头告诉她,“下次你不想打架叫我,我叫谢淮京,初一二班。” 那是她和谢淮京的第一次见面,小升初后,她得知谢淮京的班级就在她班级楼上,并且他们家的距离就几百米,他是转学来的。 谢淮京在初中打架旷课出了名,成绩每每都吊车尾,她时常撞见他翻墙打架,隔三差五脸上就挂彩,每次两人都坐在学校门口便利店门口,想着待会儿他回家怎么编理由蒙混过关。 那时每个班都有贫困补助的名额,她成为贫困帮扶对象,班级里有对她好的,也有不好的,也会有同学用爸爸耳朵的事情开玩笑,他们用纸巾揉成的小球,将她的耳朵当成篮球篮筐,朝她脸上扔纸团。 放学的路上,谢淮京单手抱着球,跟那群人打架。夜晚,他们照例坐在台阶下,她用棉签沾了碘伏给他处理脸上的伤。 “对不起。”她说。 他今天一个人跟几个人打架,手臂脸上都挂了彩。 谢淮京笑了,“对不起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三个字。”他说这话时眉眼透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逆来顺受得不到宽容谅解,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迟小五。”他喊她,黑眸揉着路灯的光,宛如星辰。 “啊?”她抬头。 “不用听其他人在背后议论的声音,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他看着她,“以后我保护你。” 他说这句话时桃花眼微微上扬,清瘦的身影在夜色里一点点刻画进她的脑海。那一刻的谢淮京,在发着光。或许也是从那时开始,谢淮京在她心里慢慢变得不同,青春期情窦初开,她喜欢上了谢淮京。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他一个都没接受,每天放学准时出现在她教室门口,将书包给他,单手抱篮球。 “等我打完球,一起走。” 他对她的不同肉眼可见,连老师都以为他们是不是在早恋,为此还请过家长,但他们都否认,谢淮京吊儿郎当的回答老师— “老师,不是异性稍微关系近一点就是早恋,况且,早恋也不犯法。要早恋的您拦不住,您该担心的是让他们如何正确早恋。” 赴她 第12节 老师被他气到,谢淮京笑了下,跟爷爷和她爸爸解释,“我和迟小五没早恋,放学回家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他们每天早上出门,放学按时回家,其他时间都活动在老师同学范围内,爷爷和爸爸相信他们没有早恋,爸爸为此还特意请他们吃饭,表达谢淮京照顾她的感谢。 就在她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上学放学时,谢淮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 太阳晒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洒水车从面前经过,水滴落在脸上都是烫的。 迟雾深呼吸口气,将那些回忆压下去。对面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她扭头看去,洒水车刚刚经过的地方出现了一轮彩虹。 迟雾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水,在红灯变绿时迈开步伐。 晚上下班时,老板将这周的兼职钱结算,迟雾将这笔钱存入零钱通,虽然利息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好。 新的一周,文化课结束后迟雾到图书馆学习。 饶京大学的教育跟临江不同,她成绩本就中等,一开始还能适应,现在渐渐的已经有些吃力,今天课堂的好几个点都没消化。 将耳机插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去复印室打印的资料,这是她从论坛上下载下来的,以往法学的练习作业。 图书馆有免费的网络,将手机用水壶立柱,点开之前收藏的视频观看。 “民法典第三节 第四十条规定,自然人下落不明满两年,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该自然人为失踪人......” 迟雾在卷子上记下这一段,怕记不住来来回回又写了两遍,这才开始下一条例。法学最基本的,便是记下各个条约,错了一条,错了一点都不行。 图书馆分为几个区域,她所在的是期刊阅览室,从这里能看见前端操场和学校logo。做得累了,她搁下笔揉了揉眼睛,拧开水壶喝水歇息。 手机屏幕亮起。 【荀瑶:刚刚我从食堂回宿舍,看见有女生跟谢淮京表白。】 【荀瑶:你们猜怎么说,谢淮京居然拒绝了,我滴个乖乖,活久见,他这次都单身一周了。】 【董尚熙:可能是觉得换女朋友没意思了,不想玩了。】 【荀瑶:是吗?】 迟雾没回复,摁灭手机继续学习。 刚退出微信,电话响了,是爸爸打来的。 她起身到走廊接电话,“爸爸。” “小五,爸爸给你打了两千块钱,你看看收到了没?” 迟雾怔住,“还没一个月怎么打钱了?” “饶京是大城市,你身上多揣点钱好,别饿着,有什么想吃想买的就买。”爸爸说,“我看电视上说,饶京一碗面都几十块呢,那点钱怎么够用。” “够用的。”迟雾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还是将自己兼职的事说了,“我找了个家教的兼职,工资挺高的,能挣足生活费,每个月就不用汇钱了,你也别那么辛苦,通宵的活别去做了。” 在听到她去兼职时迟父沉默几秒,“累不累啊?累就别去了,我看你课那么满,不上课就好好休息,爸爸能养得起你,你好好享受大学生活,这么热的天你别中暑了。” 迟雾声音低低的,“不累,我就周末去不影响上课的,而且对方人也很好,小孩也很听话。” 那边还是沉默,迟雾低着头,“爸爸,我也不想你那么辛苦。” 上大学的开销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他生怕她把自己饿着冷着,有一点钱就赶紧给她转过来,自己在家里凉白开和馒头。 “放心吧,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听她这么说,爸爸才终于松口,“那如果做得不开心,就不做了,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知道,爸爸你也是。” 两人又说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迟雾打开手机上的网银软件,余额多了2000块钱。叹了口气,转身正要回刊阅室,看见距离几米远抽烟的谢淮京。 第10章 秘密 他微躬身,左手随意搭着栏杆,烟还剩一半。在他身侧几步远,有女生跃跃欲试上前跟他表白。 老天爷不知道要让她撞见多少次谢淮京和别的女生。迟雾眼睫轻颤,快步回自己座位。 她戴上耳机继续学习,笔在纸上写错了一个条例,将其改过来。一段视频结束,耳机里安静几秒,隔壁桌的声音飘入耳朵。 “刚刚有人跟谢淮京又表白失败了。” “这是第几个了?自从跟计算机系花分手后谢淮京从来者不拒到来者都拒,别是真的浪子回头了。” “不能吧,也许是他最近没找到感兴趣的类型,他的爱好隔三差五都在变化。” “也是,谢淮京都能浪子回头,饶京大学几个字估计要反着写。” 迟雾手指捏着本子右上角,抬眼朝外看去,走廊上已经没人。 下午,老师布置了本周作业,每个人找寻两三个案例,结合所学的条例条规,加上自己的见解做成ppt,发到班级群里。 荀瑶长叹口气,将书盖在脸上,“我能不能转专业啊。” 迟雾收拾笔记本,笑着无情提醒,“现在还不能。” 饶京大学转专业要一个月后。 荀瑶一脸生无可恋,忽然又想到个事,“你等会陪我一起去办个校园网吧。” 迟雾点头,“好。” 校园网办理的地方就在一食堂旁边,荀瑶在三家运营商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才做好选择。 说服荀瑶后,销售人员又将目光投向她,“这位同学要不要办一个我们的校园网?” 迟雾摇摇头,“不用,谢谢。” 销售人员在她身侧坐下,拿了一张宣传单给她讲解,“没关系可以先了解一下,大学期间都要用校园网的,做资料交作业这些都需要的,我们的校园网套餐便宜,流量多,网速也很稳定,一个月几十块钱很划算的。” 销售人员有一双巧嘴,迟雾有些心动。大学三年,要用电脑的时间很多,她总不能一直借用别人的电脑,用别人的网,图书馆开放的时间也有限。 最后,她们两人都各自办了一个校园网,回去的路上荀瑶鼓捣着新拿到的电话卡,“你可以用我的呀。” 迟雾将自己的卡插入手机,先给爸爸发了个短信,“反正都要用的,一样的。” 荀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迟雾是怕麻烦别人。 回到宿舍,迟雾将自己要用的一些视频先下载到电脑里。晚上只有一节自习,请荀瑶帮自己答下到。她得将校园网的钱赚回来。 “晚上回来给你带奶茶。”她说。 荀瑶:“我要七分糖。” 迟雾将电脑装进包里,“没问题,熙熙你要吗?” 董尚熙正坐在床边涂指甲油,“不了,我要减肥。” 荀瑶从上铺探出头,“你这么瘦了还减肥?还要不要我们这些人活了。” 董尚熙欣赏着自己的新美甲,“国庆我要去参加高中同学会,胖了就不能艳压全场了。” 荀瑶竖起大拇指。 迟雾将书包拉链拉上,带上自己的水壶,“我走了,拜拜。” “拜拜,注意安全。”荀瑶挥手。 傍晚的夕阳已经完全藏在山后,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雨。迟雾又折回去拿了伞,刚走出宿舍没几步雨就开始落下。 冰冰凉凉的落在脸上,很快雨渐渐大起来,本慢悠悠行走的人匆忙奔跑,边跑不忘吐槽这天气。迟雾撑着伞,等绿灯时计算着要多打几个小时的工才能将这学期校园网的钱挣回来。 电话响起,她挂断重新打了过去。 “喂,爸爸。” “怎么换号码了?手机丢了吗?” “没有,老师这周布置作业要用到电脑,我去办了个校园网,这是送的电话卡,以后我给你打过来。”她说着,视线透过雨帘看见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淮京拐进一条巷子,紧接一群人也跟着进去,其中有一张面孔她认识,上次来便利店闹事的爆炸头。 他们足足有十几个人,凶神恶煞的,十指交叉,正在活动手脚,俨然准备大打一场。 迟雾心一紧,“爸爸,我上课了,晚点给你打过来。” 绿灯恰好亮起,迟雾跑着穿过人行道。巷子很长,幽暗的路灯勉强照明,空气中弥漫潮湿青苔味道。转过拐角,一阵强风迎面而来,看见混乱的一幕。 巷子尽头,谢淮京揪起爆炸头的衣领,一手抓着爆炸头头发,摁着他的头往墙上撞。其他人见状一涌而上,他将爆炸头扔出去,将上前的两人撞倒,拳头狠狠朝身侧的男人脸上挥去。 谢淮京眉眼布满戾气,他活动了下脖子,顺手抄了手边的铁棍,一步步逼近那群人。 原本占尽人数优势的混混俨然被谢淮京吓到,不断后退着,谁也不敢再冲第一个。 “噔”地一声,铁棍碰撞地面发出刺耳声。谢淮京停下,挑唇笑着,“不是今天要弄死我?躲什么?” 雨水冲刷地面,他浑身都被淋湿,刘海贴在额头,桃花眼微挑,笑得嘲讽又轻蔑。他点了支烟,抽了一口便被雨水浇灭,他“啧”了一声,像是觉得没劲,将烟扔掉。 “快点,我赶时间。” 这一幕与迟雾脑海里记忆重叠,她太知道谢淮京打起架来什么样。她退出巷口,在手机里快速搜索警报的模仿声,将声音开到最大。 “警察来了!” 巷子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迟雾躲在旁边店铺屋檐下,将手机藏在身后,看着刚刚围堵着谢淮京的混混作飞鸟四散。 等他们走远后,迟雾松了口气,关掉手机的声音重新走进巷子。 谢淮京还站在那儿,铁棍被扔在一旁,黑色短袖贴着肌肤,雨水在冷白肌肤上滚落,没入衣襟。银质打火机卡在虎口,“咔哒”一声窜出火苗,他试着重新点烟。 听见声音,他眉骨轻抬。 迟雾走到他面前,将伞撑高,“这样点吧。” 谢淮京掐断那根被打湿的烟,看着她轻笑一声,“你放的警报声?” 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语气。 迟雾正要说话,谢淮京又开了口,“这么喜欢见义勇为?” 他声线微冷,如裹着清晨的雨水,眼里写着她“多管闲事”。 迟雾迎上他的眼,“他们为什么找你打架?因为前几天便利店的事?” 谢淮京不答反问:“所以呢?” 赴她 第13节 “如果是因为便利店的事,我就不是多管闲事,如果不是,我经过看见有人打架斗殴,报警是本分。”她声音温软,但透着坚定。 谢淮京直起身,头顶刚好顶着伞骨,哼笑,“不愧是法学院的。” 他迈步就走,但刚走到巷口就被穿着制服的警察拦住。 …… 派出所内,迟雾坐在一侧给老板发消息,说临时有课来不了了。 “喝点水。”一名女民警接了杯水。 “谢谢。”迟雾双手接过水杯,看向还紧闭的门,“姐姐,他应该没什么事吧?是他们先动的手。” “这个要等录完口供才知道。”民警说。 住在巷子上的居民听见楼下声音,打了报警电话,她和谢淮京还有那群混混都被带回派出所。她一五一十讲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有前几天爆炸头三人到便利店的事,她问询完出来,谢淮京还没问询结束。 迟雾捧着一次性纸杯,正想着按照法律如何给谢淮京辩解,门口传来声音。 “警察同志你好,我来保释谢淮京。” 迟雾抬眼看去,目光倏地顿住。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两鬓已经斑白,脸上却不见沧桑,浑身透着干练。是当年来接谢淮京的人,和那年一样,他身侧站了两个保镖。 当年,他们一左一右架着谢淮京上车,强制的将他带走。 管家也看见了她,即使上了年纪那双眼无半点浑浊。 “你是谢淮京的监护人吗?”警察问。 “我是谢家的管家,是他父母叫我过来的。”男人说。 话落,审讯室的门打开,迟雾扭头,谢淮京慢悠悠从里面出来,瞧见管家时并无半点意外,薄削的唇轻扯,弯腰在她身侧坐下。 迟雾问:“怎么样?” 谢淮京瞥她一眼,姿态懒散的靠着椅背,“他们能搞定。” 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刚要点就有警察提醒这里不能抽烟。 他眉头紧蹙,有些烦躁。迟雾在包里翻了翻,只翻到一颗玉米糖,“嚼这个吧。” 摊开的手心还有未干的汗,长袖被淋湿贴在手腕,隐隐可见凸起的腕骨。谢淮京眼眸动了动,抬眸看她。 大概是淋过雨,她脸色泛白,本就白皙的肌肤像是褪去血色,马尾在脑后凝成一股一股,像遭遇大雨的雏鸟,但偏生眼里并无半点害怕。 见他沉默,迟雾以为他是不喜欢,正要收回时掌心一痒,糖已经到他手里。 迟雾又问:“喝水吗?” 没等谢淮京开口,站在旁边的保镖立刻拧开水,递过去。 谢淮京没接,嚼着那颗玉米糖,问管家,“我能走了?” 管家面无表情,“还不能。” 谢淮京没再说话,有些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迟雾看了看他,又看向管家,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像是他们的顺序反了过来。 外面雨越下越大,过了好一阵,监护人纷纷到齐,警察简要说明了经过,在警察说完后,管家开口— “事情的起因是你们先挑衅,我家少爷是出于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我们会赔偿相应的医药费,这件事到此为止,各位可有意见?” 迟雾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正要开口身侧的人先一步— “我有意见。”谢淮京懒懒开口,下巴微抬指了指她,“双倍赔偿金给她,他们逐个过来,给她低头道歉。” 迟雾心下一阵晃荡,握着电脑包的手不自觉收紧。接过他的话,补充,“是跟我们,低头道歉。” 话音落下,身侧的人似微怔了怔,待她看过去时却并无异样。 管家点头,跟几位监护人补充了条件。这件事本就是他们理亏,几个混混在家长的要求下站在两人面前,齐齐鞠躬,异口同声地— “对不起。” 在保释书上签完字,这这件事便结束。 迟雾签完字,快步追出去。 谢淮京站在路边,单手握手机,清越的声音传入耳朵,带着漫不经心,“打了,打死了又怎么样?你们不是什么都能摆平?摆不平我去坐个牢也行。” 他嘴角微挑带着笑,但眼里却一片冷然,准确的是嘲讽。 迟雾要说的话噎在喉咙,谢淮京两侧都是保镖,在他挂断电话后拉开车门,示意他进去。 不像少爷该有的待遇,倒像受制于人的人质。 “等一等。”她正要上前,管家拦住她的去路。 “迟小姐,请问还有什么事?” 迟雾看着管家,“你认识我?” 管家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刚刚在签字名册上看见了你的名字,迟小姐,我们还有事,请便。” 管家转身坐进副驾驶,黑色轿车消失在雨帘。 迟雾站在原地好半晌,脑海一遍遍浮现当初谢淮京被接走的场景,他一直都是笑着的,不管是打架还是挂彩,但走的那天,他脸上情绪褪得干干净净,仿佛失去了活力。 她想起那栋几乎荒废的房子。 谢淮京被接走的生活,或许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好。 ////// 黑色轿车行驶在宽阔街道,安静狭仄的车厢内,管家从车内后视镜看后排座的人,“少爷,老爷夫人很生气。” 谢淮京嗤笑一声,挑唇反问,“他们哪天不生气了?” 管家没再说话,车厢又陷入寂静。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一座庄园,沿着前面偌大的假山池塘转了一圈,停在门前。 保镖下车给他开门,谢淮京走在队伍中间,亮如白昼的客厅,空气都好似凝成冰,佣人们规规矩矩站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谢家的客厅很大,装修得富丽堂皇,谢正明安华溪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两人距离,看着和谐却处处透着冷漠生疏。 谢正明看了他一眼,在商场多年历练的眉眼锐利凌厉。谢正明喝了口茶,问管家,“摆平了?” 管家点头,“都摆平了。” 谢正明点点头,挥手,“带他去地下室好好反省。” 谢淮京没什么反应,显然对这样的结果早就猜到,在他转身要出去时,安华溪又补了句— “不准给他吃的和水。” 管家有些不忍的出声,“夫人,少爷身上还带着伤。” 安华溪不为所动,“你再帮他说话,就跟他一起挨罚。” 谢淮京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人,发布完命令他们各自起身离开,并未多看他一眼。 他笑了声,转身离开。 地下室是早年用来堆放杂物的,阴暗潮湿,没有灯,窗户被钉死,充斥着死老鼠腐烂的味道。谢淮京进去,铁门“砰”地一声关上,链子上了锁。 黑暗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吞噬,一滴水砸在他脸上,带着腐朽的味道。 ...... 这场雨持续到半夜,“轰隆”一声,迟雾被雷声惊醒,推开窗到阳台。每个宿舍都自带一个小阳台,外面装了防盗网。 风吹得衣服摇摇欲坠,她将晾着的衣服全部取下来,其他三人没醒,她关上窗,蹑手蹑脚的爬回被窝,耳边回响谢淮京打电话时的话,摁亮手机。 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疼,将亮度调到最低,找到谢淮京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手上的伤处理了吗?】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 一直到第二天上完课,谢淮京都没回复。 下午,迟雾在便利店写完两个案件的作业,休息时拧开水壶喝水,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荀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病态感。】 【荀瑶:谢淮京不出道当演员真的可惜。】 下面是一张图,偷拍的,照片中的谢淮京面无血色,头发有些凌乱,黢黑的眼眸毫无焦距,他还穿着那件短袖,干涸的血迹凌乱攀附在他右手小臂。 迟雾将照片放到最大,伤口隐隐有些红肿。 她退出微信,正要收拾东西玻璃门从外面被推开,照片里的人走进店里。他换了身衣服,不似以往的散漫笑着,像是极度疲惫。 他如往常拎了瓶水,买了烟,付完款正要走。 迟雾从收银台出来,喊住他,“谢淮京。” 谢淮京猛地停住,回头看她,狭长的眼微眯,像是在回想什么。 迟雾走到他面前,把手机拿在手里,“帮我看下店,我出去几分钟。” 说完她快步离开。 学校附近就有药房,迟雾买了碘伏和棉签还有纱布,付完钱原路跑回,谢淮京站在便利店门口,脸上神色未明。 迟雾拽着他手腕到店里坐下,从袋子里拿出棉签,沾了碘伏,“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碘伏碰到伤口一阵刺痛,谢淮京眉头皱了皱,垂眼看面前的人。她小脸皱着,专注小心的给他处理伤口,生怕下手重了,仿佛受伤的是她。 空调冷风吹过,他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和酒精,还有女孩身上淡淡的清香。心尖仿佛被什么东西碾了一下,脑海闪过一些熟悉又久远的画面,还有昨晚从审讯室出来,管家看着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愕然。 “迟雾。”他喊她。 迟雾眼也没抬,小心将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还好只是破了皮,不然得去医院看看,别沾水,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谢淮京看着她,“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 迟雾动作顿了顿,面色平静的将碘伏盖上,将碘伏和棉签还有消炎药装进袋里,打了个结,递给他,“记得一天擦三遍,消炎药一天吃一次。” 她抬眼,回答他的问题,“现在我们认识了。” 她认输了,她又如何能要求他这些年将自己牢牢记住。忘了便忘了吧,现在重新认识,谁让他还是原来那个跟人打完架后,摁着对方给她道歉的谢淮京。 赴她 第14节 “迟小五,我打架是为了把他打服帖,老老实实给你道歉,你就站在这里等着。” 跨越时间的声音响在耳彻,迟雾看着他,“谢谢。” 谢淮京喝了半瓶水,喉咙的刺痛消退几分。灯光下,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干净得毫无杂质,适才里面揉着担心关切,此时是感激。 蓝白色的裙子,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乖巧清纯。 谢淮京又喝了口汽水,水蜜桃味的,带着丝丝甜味。他扯了扯唇,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起身,“走了。” 第11章 秘密 周末,迟雾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 自上次她游戏打赢陆星河之后,陆星河上课很配合,作文和阅读都逐渐长进。辅导完陆星河的语文,她歇了会儿辅导悠悠。 “人为什么要学数学啊?”悠悠皱着小脸,看着本子上的公式叹气,“果然我不会的就叫数学。” 迟雾被她逗笑,“那休息一会儿?” 悠悠举双手同意,“好耶!” 迟雾补充,“不过休息之后我们就要学会这套公式。” 悠悠比陆星河低一个年级,明年小升初。 悠悠举起的双手又落下,有些小委屈,“好吧。” 迟雾笑着哄她,“学会了有奖励。” 一听有奖励,悠悠眼睛又亮了,“什么奖励?” “等你学会就知道了。” 奖励总是无比诱人的,悠悠一脸认真,“小迟老师我不休息了,我要学习。” 迟雾轻笑,重新给她讲解一遍这道理的解答公式,用更为通俗易懂的方式举例,悠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迟雾按照这个公式给她另外出了一道题,悠悠很快就解出来,仰着脸伸手,“小迟老师,我的奖励呢。” 迟雾从包里摸出一盒水果糖,七彩纸包裹的软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哇,好漂亮。”悠悠掌心窝着,“都是我的吗?” “两颗,这是今天的奖励,糖不能吃太多,小心长蛀牙。” “嗯嗯!”悠悠点头,拆开一颗放到嘴里,“好好次。” “你们在吃什么?我也要吃。”陆星河从外面跑进来。 悠悠将剩下的一颗糖给陆星河,“哥哥,这是我的奖励。” 陆星河问迟雾,“小迟老师,为什么我没有糖吃?” “因为你的奖励是打游戏,不能贪心哦。”迟雾又拿出两颗糖给悠悠,“你将糖分给哥哥,这是分享的奖励。” 悠悠笑着眼睛都眯起来,“谢谢小迟老师。给,哥哥。” 陆星河接过,也将自己的游戏都拿出来分享。 “我们今天玩新游戏,上次谢哥哥送我的。”陆星河将一张卡片插进游戏机。 迟雾拧上水壶盖子,佯装无意的问,“他今天不回来?” 悠悠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回答她,“谢哥哥很少回来的,一年可能就两三次,不过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礼物。” 迟雾点点头,又问:“对面院子空那么久,他回来能住?” 陆星河插好卡回来,“不知道,我们没去过,谢哥哥也不让我们去。妈妈说谢哥哥有另外的房子,这里好像是很早之前买的,之前还准备卖掉来着。” “他一个人回来?” 陆星河扭头看她,“小迟老师,你今天怎么一直问谢哥哥啊?” 迟雾眼睫轻颤,面色平静,“随口问问。” 上完课出来,她看着对面复式的三层别墅。 围墙比她高出很多,黑色的铁门已经生锈,沉重的锁挂在上面,只能透过铁门花纹的缝隙往里看。门口有个小池塘,但已经干涸,地上长满杂草,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路。 迟雾摸了摸那把大锁,刚碰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越声音。 “法学生撬锁?” 迟雾回头,谢淮京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黑色长袖衬衫,袖口往上折了两圈,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桃花眼微扬,扯着唇角笑得散漫,“法学院还教这个。” 迟雾收回手,一时间有些尴尬,“抱歉。” 谢淮京单手揣兜,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上完课了?” “嗯。”迟雾拇指与食指捻了捻,有些黏。 她看着他,“你的手怎么样了?” 谢淮京眉眼动了动,没回答她的话,“等着,我去开车过来。” 迟雾想说不用了,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现在他是单身,她私心也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的。 还是上次那辆跑车,迟雾坐进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一张纸递了过来。 “擦下手。”他说,“右手边有临时垃圾袋,扔那里面。” “谢谢。” 迟雾接过,将手上的油漆擦拭干净,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脚边挂着的透明袋。 迟雾将书包抱在怀里,视线落在他握方向盘额手上。谢淮京的手很好看,每一寸都好似雕刻家精心打造,握方向盘时能清晰感受到腕部用力。车的速度很快,迟雾握紧头顶的把手,另一只手握紧安全带。 发动机轰鸣声响在耳彻,窗外景物不断倒退,在一个转弯迟雾被甩得身子微微偏了下,但她很快又坐直。 这是谢淮京惯用的速度,上次她就知道了。 在经过又一个拐弯时,迟雾抓安全带的手改撑在身侧,做好等会儿被甩偏的准备,但在临近转弯时,车速忽然慢了下来。很平稳的转弯,然后再加速。 “怕不知道说?” 迟雾松开头顶的把手,“不怕。” 谢淮京低笑了声,直接拆穿她,“不怕抓那么紧?” “这是我坐车的习惯,并不是怕,万一急刹不会身体失去控制。”她说,“我坐公交也这样,拉两个扶手。” 她第一次到县城里面读书时,爸爸带着她去乘坐公交,那时她人矮抓不到扶手,车子起步刹车总是往旁边倒,经常撞到别人,或者别被人撞倒,后来她就养成两只手控制平衡。 “你按照你的习惯开吧,我没问题。”她说。 谢淮京瞥了她一眼。依旧坐得笔直,双手抱着书包,像极班级里乖乖听话的三好学生。她偏头冲他笑了一下,眼里始终不见害怕。 谢淮京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到学校门口,迟雾摁开安全带下车,“谢谢。” 黑色跑车扬长而去。 开出一段距离,谢淮京在红绿灯口停下,车窗降下,他习惯性的去拿烟,却碰到一个圆形盒子。 打开,里面是几颗七彩糖纸包裹的水果糖。 他哼笑一声,磕出一支烟点燃,在绿灯亮起时打方向盘转弯。 — 周日不用兼职,周阿姨要带两个小孩去游乐园玩。 迟雾照例起了个大早,在食堂买了早饭去图书馆。早上图书馆已经座无虚席,她只得借了书去楼顶。 找了个比较低的位置,将电脑打开,戴上耳机,一边吃早餐一边听视频里的报道。 她选择的报道里有一篇曾在国外报道,英文和中文的报道有所不同,需要先翻译成中文,再进行两则之间的对比,再加上自己的分析。 食堂的豆浆不甜,油条有些烫,她需要时不时换手拿。 她将视频的倍速调慢了些,足足两页a4纸的英语对她来说有些费劲。临江对英语的普及从初中开始,学习单词口语时或多或少都带了口音,听标准发音就显得有些困难。 她将油条咬在嘴里,翻书时手肘碰到一旁的豆浆,小半杯豆浆洒了出来,溅在手机和电脑键盘上。 迟雾赶紧放下书,先将电脑的豆浆清理干净,试了试键盘没问题才松了口气,这才去处理手机。 她叹了口气,将纸巾扔进豆浆杯里,转身去楼道扔垃圾。 回来时楼顶多了个人,一身白裙的人站在她电脑前。 迟雾快步过去,将电脑合上,“有事吗?” 是计算机系花,关白薇。 关白薇看着她,“法学院的都像你这样不知羞耻吗?” 莫名其妙被骂,迟雾声音沉了沉,“计算机的都像你这样张口就骂人?” 关白薇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双手抱臂,“装什么?我都看到你跟谢淮京拉拉扯扯的了,你到底要不要点脸,勾搭别人的男朋友?” 迟雾将电脑装回电脑包,拉上拉链,“别人是谁?你吗?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 “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会分手。”关白薇恶狠狠的盯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装起来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博得谢淮京同情,你以为你能绑得住他几时?哦,我忘了。”关白薇似想起什么,“你装得这么像,他也没承认你是他女朋友。” 迟雾面色淡淡的看着她,“说完了吗?” 也不给关白薇继续说话的时间,转身就走。 “我告诉你,别以为他现在对你多了几分垂青就能留住他的心,谢淮京这个人,根本就没心。” 迟雾搭在门把上的手松开,回身看着俨然不复端庄大方的关白薇,“谢淮京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跟他发生半点肢体上的接触,也没有任何过份的举动,爱而不得不惜诅咒,关白薇,装得大方的是你。” 关白薇冷笑,“没有?早上的时候我和他还好好的,偏偏晚上他跟你一起回来,就提了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这些把戏对他没用。” 迟雾半点不恼,“所以呢?那你大清早到天台是为了什么?劝我远离谢淮京?标榜他是你的?” 关白薇抬了抬下巴,“我是好心劝你别踏入火坑,谢家在京圈是炙手可热,但你要是想借着他爬上枝头当凤凰还是省省,谢淮京的心思比你想象得更深。” 迟雾笑出声来,“所以我还需要感谢你的提醒?”瞧见关白薇眼里露出得意,迟雾又道,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这些,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希望你到此为止,别再气急败坏的在背后说他的不是。” 不想再跟关白薇浪费时间,说完,她转身拉开楼顶的铁门,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后的男人。 赴她 第15节 第12章 秘密 谢淮京还是那身黑色短袖黑长裤,刘海堪堪遮住长眉,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 他是来楼顶抽烟的。 迟雾怔愣一下。身后还不依不饶的关白薇噤声,错愕又带着一丝不安,“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淮京将门完全打开,笑着,“来听听你还有多少不满。” 声音听不出喜怒。 迟雾握着门把的手松开,隐隐嗅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谢淮京没动,楼梯到天台的宽度相对狭窄,他站在中间位置,恰好挡住。 “耽误你两分钟。”谢淮京说,“听她说完。” 迟雾有些不解,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有在场听的必要吗? 不等她问,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谢淮京轻扣她肩膀,微微用力让她转身回到楼顶,顺手将门带上。 夏天裙子很薄,迟雾清晰感知到他掌心温度,拎着电脑的手不自觉收紧。 谢淮京磕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燃。他抽了一口,狭长的眼看着关白薇,“两分钟,说吧。” 适才还咄咄逼人的关白薇此时却半个字说不出来,太阳越来越大,谢淮京掸了掸烟灰,声音清淡,“刚刚不是有很多不满?怎么不说了?” 迟雾看向关白薇,她脸色有些白,适才抱臂的双手放下,自然垂在两侧。 她有些怕谢淮京。 谢淮京朝关白薇走近,他每近一步关白薇就后退一点,直到退无可退。 他微微俯身,“我记得给了你时间发泄不满的,觉得不够?” “没...没有。”关白薇摇头。 “既然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些又是什么?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他还是笑着,“关白薇,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背对着迟雾,迟雾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关白薇仿佛被拿住什么命脉,声音微微颤抖,“没有,我没有想要过问你的事情,别连累我家里。” 谢淮京声音淡淡,“需要我教你怎么做?” 关白薇看了看迟雾,走上前来,“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请你原谅我。” 迟雾心尖一颤,抬眼看谢淮京,后者慵懒的靠着楼顶边沿,低头抽烟。 “迟雾,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关白薇又说了一遍,适才趾高气昂的人低下头。 这就是他要自己留下的原因。 迟雾抿了抿唇,太阳晒得晃眼,心跳好似乱了节奏。 关白薇见她不说话,面露急色,正要再次开口时迟雾才将目光转向她。 她看着关白薇,语气平静,“希望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给比人乱栽名头。” 关白薇松了口气的同时连连摇头,“不会了。” “你还需要跟他道歉,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跟我没有半点超过普通同学的举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造谣污蔑是违法的。” 关白薇被这么说教一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回过身,跟谢淮京道歉。 谢淮京碾灭手里的烟,声线微冷,“下不为例。” 关白薇如被大赦,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楼顶只剩他们,太阳出来也不适合再继续待着,她看向把玩着打火机的人,问:“你吃早饭了没?” 谢淮京懒懒抬眼,没说话。 “没吃的话我请你吃个早饭,谢谢你的帮忙。” 谢淮京喉间溢出轻笑,盯着她好一会儿,将打火机揣进裤兜,“成。” 饶京大学有三个食堂,他们去了最近的一个。 早餐基本都分布在一层,迟雾买了杯豆浆和鸡蛋,谢淮京要了碗小米粥,她按出二维码付款。 “你就吃一碗粥?”迟雾问。 谢淮京眼神示意,“不是还有咸菜。” “.....行吧”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迟雾将鸡蛋在桌角敲了敲。 鸡蛋不太好剥,蛋壳一直沾着蛋白,等剥完一颗鸡蛋坑坑洼洼的,她默默叹了口气,记下以后不要在这边买鸡蛋。 谢淮京抬眼便看见她小口小口吃着鸡蛋,腮帮一鼓一鼓的,吃两口喝一口豆浆,像只金鱼。 阳光透过窗落在她脸上,温暖静谧。 迟雾抬眼看过来,见他在笑以为自己吃到脸上了,摸了摸两侧并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 谢淮京放下一次性勺子,扯了张纸巾擦拭嘴角,上身靠后时膝盖轻碰到她。 布料摩挲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冬天产生了静电,很短很轻的一下,随即又错开。 迟雾咬了下吸管,双腿往后挪了挪,觉得不妥又呈直角踩实。 吃完早饭,两人便分开。 迟雾回宿舍时其他三人都还没醒,她戴上耳机到自己床位下的书桌开始做作业。 她耳机不太隔音,为防止声音外漏将声音开得很小,是以能听见身后童锦不断翻身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吵到她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更加放轻。 ...... 新的一周,老师在课堂上总结上周作业的完成情况,每一份ppt都做了标注又发回给对应人员。 迟雾打开,发现老师标出好几个红圈,有几个英文她也翻译错了。 “完成度百分之八十,很高哎。”荀瑶凑过来说,“我才百分之七十五。” 迟雾看着几个显眼的红圈,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翻译的,为什么会翻译错。 中午吃饭时,迟雾还在想自己作业错的地方。 “同学看一看,我们的社团辩论赛,赢了可以加学分。”温和的声音传入耳朵,面前多了一张绿色的宣传单。 迟雾抬眼,是开学在车站帮她拎行李的学长。 “纪学长。”荀瑶打招呼。 纪承然笑得温煦,看见迟雾时眉梢染上一丝意外,“你们好。” 纪承然也是法学系的,比她们大一届,是学生会会长,也是法学第一。 当然这些都是从荀瑶那里知道的。 迟雾礼貌的打招呼,“学长。” 荀瑶问:“辩论赛打赢了真的可以加学分吗?” 纪承然笑回:“是的,有兴趣吗?” 董尚熙没什么兴趣,迟雾看了看宣传单,“怎么报名?” 纪承然拿出手机,“加我一个微信,然后将姓名,班级号发给我,我这边统计。” 荀瑶眼睛亮了,掏出手机,“那我也参加。” 纪承然嗓音清润,“欢迎。” 两道扫描二维码成功的声音后,纪承然便不再打扰她们。 董尚熙嚼着嘴里的咖喱饭,问荀瑶,“你看上纪承然了?” 荀瑶输入验证消息,“没有,但帅哥的微信不加白不加,而且他是学生会会长,万一以后有事找他帮忙呢。对吧,迟雾。” 迟雾应了声,发送验证消息后便放下手机,用吸管戳破柠檬水的包装,余光瞥见左斜对面的人。 二楼光线很好。学校的饭桌是统一的天蓝色,两侧都是四人座,中间两排三章方张连接在一起。谢淮京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旁边位置空着,对面是陈知楠。 陈知楠正跟他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笑了下,搁下手里的银筷,拧开汽水。 他坐姿有些闲散,瓶盖在指间打转,水蜜桃的汽水,包装上红色的桃子很显眼。 周围好些人都在看他,他恍若未觉,跟陈知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隔壁桌有女生起身,到他对面坐下。 谢淮京轻抬眼皮。 女生在跟他说话,他拧上瓶盖,回了两个字。 唇形明显,迟雾看懂了。 他说:不能。 女生起身回到自己位置,大概在跟朋友吐槽。迟雾看着他将水拎在手里,左手端着餐盘起身,从她身侧经过时,手轻撑了下她面前桌面。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迟雾感觉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心口,荡开层层涟漪。 从食堂出来,迟雾先去了打印室,将在论坛下载的以往英语试卷都打印出来。图书馆依旧没位置,她借了书到楼顶,想着会不会看见谢淮京在上面抽烟。 楼顶空空荡荡,没有人。 她坐在最上面一阶台阶,卷子放在腿上,找到对应的英语听力,点开开始做试卷。 耳机里男声女声用着一口分辨不出哪里的口音对话,迟雾做题更艰难了。 原来所有地方的英语听力都一样。 好不容易听完听力,手机震动两下。她也没管,直到将一张试卷全都做完才点开微信。 是纪承然通过了好友请求。 【纪承然:你好,请将姓名和班级发给我,我这边登记。】 迟雾没急着发,问:【请问如果辩论胜利会加多少学分?】 赴她 第16节 【纪承然:根据个人的发挥情况决定,最少的0.5,最多的5分,还有团队加分,总计不会少于2分。】 饶京大学的分很难修,以往留级的不是没有,有时候可能就差这0.5。 迟雾没参加过辩论赛,但为了修学分,她决定参加。 【迟雾,法学一二班。】 前面的一是年级,每年往上递增。 【纪承然:好的,我这边统计结束通知你。】 【迟雾:谢谢学长,麻烦了。】 【纪承然:不客气,加油。】 迟雾笑了下,退出微信起身离开。 辩论赛的时间还早,她继续三点一线。 周末到云湾别墅时,周姨给她开门,笑脸盈盈,“小迟老师来啦,快进来,他们在书房的。” “好的,谢谢周姨。” 迟雾上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推门,陆星河和悠悠盘腿坐在地毯上,谢淮京坐在两人中间,手里拿着红色手柄。 “砰”地一声。 陆星河惊呼,“哇,通关了!” 谢淮京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似有所察觉,他朝门口看来。 “小迟老师!”陆星河也看见她了,举起双手跟她分享刚刚的事,“谢哥哥又通关了,比你还快。” 谢淮京眉梢轻挑,桃花眼揉着几分笑。他放下手柄,拆了一颗薄荷糖到嘴里,拍了拍陆星河脑袋,“好好上课。” 第13章 秘密 迟雾在谢淮京刚刚的地方坐下,红色手柄摆在眼前。 陆星河将手柄收起来,“小迟老师,你和谢哥哥谁打游戏厉害啊?” 迟雾将书包放下,“当然是他,我不会玩。” “但是老师你天赋异禀,第一次就这么厉害。”陆星河眨巴眼,“小迟老师,你要不跟谢哥哥玩一把吧,这样就能知道谁更厉害了。” 悠悠扒拉自己哥哥,“哥哥,你是不是输给小迟老师不服气?” 陆星河坐直身子,“怎么可能,男子汉一言九鼎,我哪有不服。” 悠悠哼了声,转头对迟雾说,“小迟老师,不要答应他。” 迟雾轻笑,“游戏的事等下课再说,先看看这周的题都会了吗。” 陆星河大方把自己作业拿出来,“当然会了。” 悠悠也紧跟其后,“我也会了。” 迟雾一一检查,兄妹俩不止会了而且已经融汇贯通。 “小迟老师,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你和谢哥哥打一局吧,拜托。”陆星河双手合十,念念不忘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厉害。 迟雾温声,“改天吧,现在他应该走了。” “不会!现在给谢哥哥打电话。” 陆星河在游戏方面一点不拖泥带水,当即就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拨通谢淮京电话。 迟雾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 陆星河开的免提,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喂。”男人懒洋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谢哥哥,小迟老师找你pk打游戏。” 迟雾:“......” 电话那端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谢淮京哼笑一声,“等着。” 陆星河挂断电话,扭头对迟雾说,“小迟老师,谢哥哥来了。” 迟雾拉上背包拉链,问他,“你为什么要说是我找他?” 陆星河低头弄着游戏手柄,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我叫他不会来,他每天只陪我打两个小时游戏。” 迟雾抓到其中的重点,“每天?” “对啊,平时都是下午来,今天忽然上午来,我都没做好准备。”陆星河皱着小脸,“少玩了半个小时呢。” 悠悠戳了戳她胳膊,迟雾回身。 悠悠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小迟老师,你是不是喜欢谢哥哥啊?” 迟雾险些被水呛住,“什、什么?” 悠悠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手捂着她耳朵,小声,“每次你听到谢哥哥相关的事都会留意,电视上说这就是喜欢的表现,放心小迟老师,我不会说的。” 说完还冲她眨了下眼,人小鬼大的模样。 迟雾失笑,也没否认,看了眼在专心摆弄游戏的陆星河,食指抵到唇边,“嘘,不要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悠悠捂着自己嘴巴,右手小指伸出来,“拉钩上吊,谁变卦谁是小狗。” 迟雾伸出小指,与她的拉钩,“盖个章。” 悠悠很配合的盖章,刚盖完,就听陆星河兴奋的声音,“谢哥哥你来啦。” 谢淮京长身玉立站在门边,手里塑料袋装着四瓶水。 他在她身侧坐下,本宽敞的地毯登时变得狭仄起来,两人袖子布料贴在一起,一贴一离,无意又随意,却在湖面下掀起波涛。 迟雾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空气好似升温,骨节分明的手将水递来。 “谢谢。”她接过。 谢淮京眉梢微挑,嗓音清越,“等会手下留情。” 迟雾拧瓶盖的手滑了一下,重新拧才拧开,“我不会玩。” “我也不会。” 才怪。 迟雾默默在心里补上两个字。 无心喝水的陆星河已经将游戏调好,谢淮京将两个手柄推过来,“想用哪个?” 手柄一红一蓝,迟雾拿了最近的红色。上面似还残留他之前的温度,她拇指轻轻摩挲,仅一下,怕自己动作太奇怪被发现。 旁边悠悠“哦~”地一声。 迟雾挠了挠眉心,想着刚刚还是该否认一下。 陆星河在旁边,兴奋的拍着手,“打起来打起来。” 悠悠拉扯陆星河,不忘对谢淮京还说,“谢哥哥,不能欺负小迟老师。” 谢淮京懒懒靠着沙发,笑得散漫,“不欺负。” 他漫不经心笑着,莫名透着几分宠溺,迟雾眼睫颤了颤,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拨了下, “选一个。” 他将选游戏的权利交给她。 迟雾拿着遥控器在一众游戏里挑挑选选,除了狙击精英她都不怎么认识,最后只得选了狙击精英,正要按下确定,谢淮京开口道— “双人模式,看谁先到达终点。” 迟雾:“好。” 双人模式的画面更加刺激,她与谢淮京同时进场,头顶显示着各自血量和爆破。谢淮京去了另外一条路,头顶数字从0变成2。 迟雾也没落后,跳上高台打掉两个坦克。 谢淮京拇指按下狙击键,“厉害。” 迟雾眼睫颤了颤,操控人物从高台的绳子滑下来,躲过迎面而来的子弹,丢出身上的烟雾弹。 白色的烟雾遮挡视线,迟雾只能凭借刚刚的记忆从另一边绕过,从后面将机枪圈突围,在她对面,谢淮京直接穿过烟雾,手里的狙击换成□□,边跑边对准前面的炮台。 每一梭的子弹有限,谢淮京打完一梭子弹,换弹的功夫左右两侧接连发起攻击。 “右边!” “砰!” 她的声音和枪声同时响起,谢淮京打爆了左边的装甲车,迟雾打爆了右边的。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两个角色背靠背站着,俨然并肩作战的战友。 谢淮京换上狙击枪,瞄准远处高塔的狙,“小迟老师。” “啊?” 谢淮京手里扳机扣动,“我输了。” 他说这话时手背不经意碰到她的,很轻,像冬日的雪从手背滑过。迟雾呼吸也有些乱了,但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 身后响起爆炸声,火光冲天,迟雾侧眸,下一秒谢淮京也忽地转头。 他们离得太近,这一下险些鼻尖碰鼻尖。 一直到离开,迟雾心口都还像被过了静电一样。她本要去坐公交,谢淮京那辆惹眼的跑车已经停在门口。 谢淮京单手拎钥匙,不急不缓的在她身侧站定,车门如蝴蝶的展翅打开。 他今天速度慢了很多,公交车在前面缓慢行驶,之前他已经打着喇叭超过去,今天慢悠悠跟在后面。 迟雾还是抓着头顶扶手,唇抿直看着前方。 进城后的道路变得拥堵,车子缓慢的前行着,包里的手机响了几下,迟雾拿出来看,是纪承然告诉她已经报名成功。 赴她 第17节 【纪承然:后面会将选定的辩论题目发给你,看你选择哪一方,到时候拉你进群。】 迟雾双手打字:【好,谢谢学长。】 【纪承然:不用客气,该谢谢你。】 【纪承然:加油。】 车子忽然一个刹车,迟雾惯性的往前扑了下。 “迟雾。”他喊她。 迟雾应:“在。” 谢淮京手指虚虚扣了扣方向盘,看着她几秒,却是只笑了下没说话。 迟雾不解:“怎么了?” 谢淮京收回视线,“没事。” “......” 下午,迟雾依旧在便利店兼职,晚上赵姐过来收账结工资。 “小迟,你国庆回家吗?” 迟雾:“回。” 今年中秋和国庆挨在一起,有十天的假期。她答应过爸爸要回去的,只是小长假的票很难抢,她现在都还在候补抢票中。 赵姐给她转了账,迟雾看着上面的金额,“多转了两百。” 说着她将那两百转回去,但被退了回来。 “你将店打理得这么好,让我轻松不少,这是你该得的。” 如此,迟雾也不再推脱,“谢谢赵姐。” 赵姐挥挥手,“不早了,快回学校吧。” 回宿舍的路上,迟雾看着余额里比预想多出来的金额,步伐都显得轻快许多。给宿舍的三个人带了奶茶,荀瑶给了她一个熊抱。 “谢谢雾雾,我正好想喝奶茶,但马上要熄灯了。” 迟雾将剩下两杯给董尚熙和童锦,董尚熙冲她比了个爱心,童锦干巴巴说了句“谢谢。” 迟雾悄声问荀瑶,“怎么了?” 荀瑶指了指手机,给她打字:刚刚尚熙和童锦洗漱时因为先后顺序吵了两句。 火锅店之后,童锦就不怎么爱跟她们三个人一起,上课吃饭也都是一个人,但毕竟在同个寝室,表面上还算和谐,但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又下降了几度。 这种情况也不好劝,再挑起话头无疑将矛盾激化。 迟雾洗漱完爬上自己的床铺,点进抢票软件,一直不动的“正在为您抢票中”。她叹了口气,退出软件摁灭手机。 手机刚放下,“嗡嗡”振动两下。 她手机联系人不多,舍友都在,爸爸这时候也不会找她。 疑惑间,重新摁亮手机,是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谢淮京。】 迟雾愣住,闭上眼又睁开,消息验证还在,不是幻觉。 谢淮京加她微信! 一片漆黑的头像,名称是_,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迟雾摸了摸自己脸,食指轻轻点击下方的“通过验证。”画面刷新,多了个发消息便再无其他。 迟雾点进他的朋友圈,两条横线,什么都没有,朋友圈背景也是黑色。 屏蔽了她吗? 迟雾从他朋友圈出来,看着对话框的那条验证消息,在输入框打字。就在她刚打完时,顶端的名字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乎是立刻,她将打好的字删除。 第14章 秘密 等了两分钟。 顶端的“正在输入”重新变回他的昵称,但并没有消息过来。 眼睛因为被强光刺激,眼角氤氲出生理泪水,迟雾从床头扯了张纸巾擦拭眼泪,又拿出眼药水滴了两滴。眼药水刺激得眼睛有点疼,好在缓解了干涩。 她在想谢淮京怎么忽然加自己了,他刚刚在输入的话是什么。 身侧手机再次振动两下,迟雾赶紧重新拿起手机。 【_:钱收到了?】 迟雾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说的上次双倍赔付的事:【收到了。】 收到已经快一周了。 她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与此同时想起件事:【那次的事我还没跟你好好道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检查了一遍,没问题。 发送。 谢家那边打钱的速度很快,赔了好几万。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作业和补英语的事,险些将这事忘了。 【_:明天。】 【_:地方我选?】 迟雾没什么意见:【好,那你到时候把地址发我。】 【_:嗯,睡了。】 【_:小迟老师。】 迟雾盯着那行字,脑海浮现他弯着唇笑得散漫的模样,屏幕那头的他估计也是这样。 迟雾手指悬在屏幕上,最后敲了一个字过去:【好。】 那边没再回复。 屏幕光印在她脸上,迟雾点进备注栏,将备注改成谢淮京,想了想又觉得全名好像过于直白而不妥,又删除保留他的昵称,设为星标和置顶。 次日迟雾去了附近的一个商场。 光请谢淮京吃个饭有点太单调了,她还想买个礼物。礼物按照他的喜好靠拢,篮球和打火机。 她在地图上查过那家店的位置,进了商场直奔二楼去,远远便看见zippo的标志,这是谢淮京用的打火机品牌。 “您好。”工作人员满脸微笑的迎上来,“欢迎光临zippo。” 灯光将玻璃照得透亮,迟雾看见摆在最前端柜子的一款打火机,“可以把这个给我看看吧。” “可以的。” 工作人员将银色的打火机拿出来。不是谢淮京用的纯银白,上面雕刻着一只鹰。 “这款是哈雷地球鹰,象征着自由和个性,自己用送人都很不错。” 迟雾打开盖帽,橙色的火苗窜出,“就这个吧,麻烦帮我拿一只新的。” “好的。” 从店里出来,迟雾收到谢淮京发来的微信。 【_:没在便利店?】 迟雾将打火机放进背包,双手打字:【没有,我在华都广场这边,你把位置发给我就行,我坐车过去。】 【_:我现在过来,地方不好找。】 【迟雾:好。】 从学校那边过来要一阵,迟雾又去了一家男装店,给爸爸买了两件衣服,便到商场门口等着。 两侧有很多移动摊面,空气里弥漫辣椒和孜然味道。她低头看自己脚尖,直到两道喇叭声传入耳朵,她抬头,一辆黑色suv停在面前。 很新的车,车厢还有出厂的橡胶味。 华都广场很拥挤,车子以很慢的速度进行着,空调徐徐输送着冷气。迟雾将装衣服的袋子放在脚边,袋子是敞开的,一眼便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谢淮京眉头拧了下,收回视线,“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迟雾回:“我不挑,你选就可以。” “成。” 经过最拥堵的路段,车子径直朝着城外驶去,迟雾看着已经逐渐稀少的人烟,问,“吃饭的地方这么远吗?这边好像没什么人。” 谢淮京将方向盘往右打了半圈,拐进另一条路,眉梢溢出戏谑的笑,“怕?” “怕什么?” “荒无人烟,你说怕什么?” 迟雾扭头看他,“不怕,我相信你。” 谢淮京眼眸微动,借着红灯转头看她。 迟雾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碎花裙,领口两条袋子系成漂亮的蝴蝶结,。黑发在脑后简单的扎成马尾,白皙漂亮的脸被太阳晒得微红,清凌凌的鹿眼,夕阳透过玻璃落在她侧脸,多了一层温暖。 “绿灯了。”迟雾提醒。 谢淮京收回视线,沿着直行达到前行,这条路很宽阔,夕阳就在前方,仿佛在追逐落日一般。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吃饭的地方。 是一家农家乐,院子很大,四周栽种着漂亮的绿植。 谢淮京将车停在院子里,刚下车就有人过来。来人五十多岁,穿着灰色的polo衫,见到他们很热情的过来。 “小谢,来啦。” 赴她 第18节 谢淮京微微点头,不似平常吊儿郎当模样,“唐叔。”他介绍迟雾,“这是我的校友,迟雾。” 唐叔满脸笑意,“你好你好。” 迟雾也笑着打招呼,“唐叔您好。” “外面热,快进去坐吧,包厢早就准备好了。” 屋子是偏复古式的三层,大厅有台球,麻将桌,桌上足球,还有跳舞机。他们的包厢在二楼,沿着红色楠木楼梯上楼,像是进入一家咖啡厅,墙上挂着暖灯,仿若星星眨眼。 “看看有没有要加或者要减的菜。” 谢淮京将菜单递给迟雾,“你看吧。” 迟雾打开菜单,里面有一家下单好的菜肴,都是一些家常菜,辣味一半清淡一半。 “没有了,谢谢。” 唐叔接过菜单,“那我让厨房准备上菜,你们先聊,有需要随时叫我。” 谢淮京:“麻烦了。” 唐叔挥挥手,出去将包厢门关上,迟雾拿出包里的袋子,“这个送给你。” 谢淮京目光顿了顿,像是有些意外。 迟雾解释:“你因为我受了伤,还进了派出所,光请你吃顿饭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 谢淮京看着她几秒,搁下手机将盒子拆开,灯光下他眉眼柔和几分,片刻忽地笑了下,“自由之鹰。” 他拇指摩挲上面的图案,侧头看她,桃花眼上扬,里面揉着多情。他上身靠后,笑得几分漫不经心,“不是还有种更直接表达谢意的办法?” 迟雾没明白,“什么?” 他打开盖帽,按出火苗后又合上,他还是笑着,但迟雾却莫名感觉出几分不悦和冷漠。 他微倾身,单手搭着她身后椅背,两人距离被拉近,近到她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他垂头,几乎是贴在她耳朵,声音低低得,像午夜的大提琴,“以身相许。” “......” 灼热的气息落在耳侧,迟雾耳朵像着了火,他身上的香衫萦绕,迟雾觉得自己像被困住,心跳如雷,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扯上这个话题。 谢淮京手指勾起她耳侧的发丝,在指尖细细摩挲两下,“怎么不说话?不愿意?” 谢淮京要勾人是多么简单的事,迟雾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心里蠢蠢欲动,她正要开口,余光瞥见茶壶上的倒影。 茶壶是透明的,在炽白灯光下映出两人模样,因为距离过近,她看见谢淮京眼里的戏谑和冷然,跟那晚她撞见他和郑洁时一样。 只一瞬。 迟雾情绪褪得干干净净,只剩失落,还有生气。 她退开了些,迎上他的眼,“不好。” 谢淮京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只是一瞬,随后又恢复到平时的模样,笑着问,“哪里不好?” 迟雾深深呼吸两口气,平息下心中的郁结。恰好此时唐叔敲门进来,她回过头,将凳子往旁边挪远,让谢淮京的手落空。 这个话题被终止。 菜肴很精致,但这顿饭吃得并不太好,迟雾吃了几口青菜,便倒茶喝水。谢淮京吃得慢斯条理,他吃相斯文优雅,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景。 喝得茶多,迟雾起身去洗手间,刚走出包厢,谢淮京便放下筷子,瞥了眼桌上的打火机。 二楼的洗手间在另一头,盥洗台前,迟雾将手伸在水龙头下,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她扯了张纸巾擦干手,接起。 “喂,爸爸。” “小五,吃饭了吗?” “刚吃完。”迟雾将纸巾拧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国庆的票买到了吗?” 迟雾:“还没有,一直在抢票。” 十一天的长假人满为患,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临江位于江南,是去江南旅游的必经之地,买不到票很正常。 “实在买不到就算了,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的别中暑,寒假再回来。” 迟雾低头,“还有一个星期,能买到。” “那你买到票跟爸爸说。” “好。” 挂断电话,迟雾点进买票软件,将所有加速包都勾选上,付完款将手机摁灭,回身,刚走两步便停住。 谢淮京站在窗口位置,嘴里衔着一支烟,打火机卡在虎口。 他低头点燃,火苗跳跃,拇指按住盖帽,“咔哒”一声扣上。 迟雾过去,“吃好了吗?” 谢淮京“嗯”了声。 “那我去结账。” 她回包厢拿了自己背包,到前台付钱。老板打了折,还送了她两张优惠券,迟雾谢过老板,转身离开。 两侧路灯亮起,迟雾在手机上查询其他时间回临江的车次,想着要不买个无座的绿皮火车回去,结果绿皮火车也没票了。 她想回去,爸爸也想她回去,虽然嘴上说着让她买不到票就算了。 到学校门口,迟雾摁开安全带下车,面色如常的告别:“谢谢学长,拜拜。” 谢淮京看着她的背影,弧形喇叭花的裙摆随着走路轻轻摆动,空气里的燥热涌入车厢,脑中浮现迟雾刚刚疏离的语气,莫名有些烦躁。 第15章 秘密 这个时间校园还很热闹。 回宿舍的路上迟雾捡了一支桂花,银白色的,被人从枝头折断后又扔掉。 “哎?今天下班这么早?”正打游戏的荀瑶问。 迟雾带上门,“有点累,就提前回来休息。” 荀瑶看她神色:“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迟雾笑了下,提醒她,“有人来抓你了。” 荀瑶一听赶紧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这个老六是要在上路买房吗?三分钟来两次了。” 董尚熙跟她一起双排,“我来了,杀了他。” 她们在打游戏,童锦戴着耳机刷视频。 迟雾找了个矿泉水瓶,用剪刀从中间减掉,装了水将桂花放进去。时间还早,她便打开电脑继续做习题,但笔却一个地方都写不下去,脑海全是谢淮京轻挑散漫的模样。 在那一刻,她已经在努力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心里又紧张又有点期待,犹豫间看见他眼里戏弄时,那一刻的感觉很复杂。 有点闷,有失落,也有生气,但并不想跟他争辩理论。 理论的结果,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可能那顿饭都不欢而散。他是她熟悉的,但又很陌生。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她目光微顿,捞起手机看,是运营商发来的防诈骗消息。将短信删除,视线落在桌面上绿色的软件,拇指在空中悬空几秒,摁了熄屏专心做题。 放假前最后一周,饶京的酷热又往上涨了两度,太阳晒得人头晕目眩。 体育课。 整齐的队伍在跑步时分散,有的人慢悠悠走着,等着跑在前面的人第二圈时再跟上。 跑完两圈,迟雾已经汗流浃背,喉咙干得像要着火一般。 “我迟早要热死在饶京的夏天里面。”荀瑶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早知道我也不来上课了,反正体育又不纳入专业考试。” “但也会影响毕业。”迟雾说。 饶京的毕业要求,在校期间不能挂任何一科,即使补考及格也会扣除相应的学分。 荀瑶显然也想到这个,“谁说上大学就轻松了的,并不比高三轻松。”说完,似觉得不对又纠正,“对学霸来说是轻松的,像谢淮京和纪承然那样。” 迟雾正喝水,闻言握水壶的手偏了下,水洒在裙子上。她扯了张纸擦拭两下,“你并不差,高考就打败好多人了。” 荀瑶点头:“那倒也是。” 荀瑶用手作扇子扇风,“热死了,我们买雪糕去。” “好。” 超市距离操场有段距离,好在一路上有不少树木,能稍微挡一挡太阳。 刚到超市门口,荀瑶就“哎”了声,“那不是谢淮京嘛。” 隔着两个货架距离,迟雾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他了。黑色短袖黑长裤,头发剪短了些,露出那双长眉。他手里拎着一瓶水,陈知楠正跟他说话,看见她们时下巴微抬,跟谢淮京示意。 下一秒,谢淮京回头,迟雾在他看过来的瞬间移开视线,跟荀瑶往冰柜走。 “他在看我们。”荀瑶边选雪糕边看,补充,“谢淮京好像在看你。” “他们过来了。” 迟雾垂着眼挑了块老冰棍,拉上自己这边的玻璃,“我选好了。” 荀瑶拿了块巧乐兹,两人到收银台付钱。 “一共八块。” 迟雾点开微信二维码,刚要付款陈知楠声音插了进来。 “还有这些,一起付。”陈知楠将两瓶水和口香糖放在柜台上,冲迟雾绽放一个很友好的笑,“我来付,学妹。” 迟雾将两块雪糕拿到一边,声音淡淡,“谢谢学长的好意,下次再请吧。”她顿了顿,“我们比较喜欢自己付钱。” 她都这么说了,陈知楠将手机收回来,给她让位置,“那下次一定。” 迟雾笑笑,“一定。” 赴她 第19节 她亮出二维码,让收银员扫。 扫码的功夫,身侧传来甜美软糯的声音,“你好,我是播音主持系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叮” 迟雾眉心跟着一跳。将巧乐兹给荀瑶,礼貌又客气的跟陈知楠告别,“学长再见。” 两人还没走出大门,身后传来清越如泉水流潺的声音。 “手机坏了,还没修。”他笑着,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又留有余地,“下次。” 迟雾咬了一口老冰棍,牙齿被刺激得一酸。 陈知楠付完钱,跟谢淮京往外走,忍不住调侃,“这是你拒绝的第几个了?真要浪子回头了?这可不像你。”陈知楠看着前面走远的两个人,又说,“别说,这法学的学妹漂亮又有礼貌,不过为什么她好像对你有意见?” 谢淮京没应,拧开盖子喝了一半。 “你把人得罪了?还是拒绝了?”陈知楠猜测,“这么漂亮的学妹你都忍心拒绝,真是可以。” 迟雾是很温和的长相,就像一朵单纯无害的幽兰,看人时会觉得有些清冷,但言语间都很礼貌,即使拒绝人也给足台阶,比如刚才,要换了其他人,现在估计已经在要谢淮京微信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去试试。” 谢淮京拧瓶盖的手顿了下,淡淡瞥陈知楠一眼,“她看不上你。” 陈知楠:“......” 陈知楠被无语到:“什么叫看不上我?我好歹也是名副其实的帅哥好吧,要身高有身高,有学问有学问,要家世有家世,而且我还比你懂女孩子心思。” 谢淮京哼笑:“人刚刚不是已经拒绝你了。” “那是客气。”陈知楠说,“不对,那是因为你把人得罪了。” 谢淮京走在前面,两个女生走得不快,蓝白运动服穿在身上从背影看颇有高中生既视感。 他单手揣兜,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 — 老冰棍跟临江的味道一样,便宜解渴。 迟雾咬下一口冰块在嘴里,对上荀瑶欲言又止的目光,“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可以。” 荀瑶:“你跟谢淮京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迟雾说,“超市那么多人,我们要是接受了他们的请客,很快论坛就会出现我们两个的身影了,我不想被猜测围观。” “那确实,我刚刚都没想到。”荀瑶点头,“虽然我们跟他们没什么,但估计没几个人信。” 到时候她们俩估计会成为动物园的稀有动物。 略过这个话题,荀瑶拿出手机给迟雾转账,迟雾也没推脱,收下后两人商量着中午去食堂吃什么。 “说起来,你十一回家的票买到了吗?”荀瑶问。 “还没。” 说起这个迟雾就愁,今天下午就放假了,很多没课的已经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她点了所有加速包的抢票还没有着落。 “那怎么办?不回去了吗?” “实在抢不到就只能留校。” 荀瑶咬下最后一口雪糕,“买那种一段一段的火车票,上车后再补。” “问题是,我连车都上不去。” 沿途的长途短途都售罄,她连进入火车站的资格都没有。 “留校也挺不错,免费吹空调,还不用去挤。”迟雾笑说。 她惯会安慰自己,荀瑶看着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下午,学校的人都走了大半,董尚熙和童锦也早早回了家。她们都是本地的,回家很方便,荀瑶没回去,多留了一晚陪她。 晚上,迟雾洗澡时发现沐浴露已经没了,拿了手机下楼。 “我下去买个沐浴露。”她跟荀瑶说了声。 荀瑶正打游戏,“好,帮我带块雪糕,巧乐兹的,谢谢。” 迟雾应下。 放假学校空了许多,以往拥挤的超市零星几个人,迟雾在摆沐浴露的货架前停留,最后选了红石榴味的。 从超市出来,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很抱歉,您的抢票未能成功,金额将在3—7个工作日原路退回到您的账户。】 给爸爸拨了电话过去,好一阵才被接起。 “没抢到票。”她先开口,“我可能十一回不来了。” “没事,春节再回来也行。” 爸爸安慰她,但字里行间还是透着些许失落,他很盼着她回去。 她看过其他时间的,三天后倒是有票,但是从饶京回临江需要一天时间,她再从临江回去,至少两天,最重要是回来的票没了。 挂断电话,迟雾在原地站了会儿,想着刚才爸爸的失落又无可奈何的语气,点开机票搜索栏。 没有直达,只能到市区再乘坐大巴到县城。 最近最便宜的是明晚十一点五十,落地三点,往返六千块。 四个月的生活费。 还是算了吧。 迟雾有些挫败的垂手,拎着沐浴露和雪糕往宿舍走,刚转身就瞧见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正看着她。 迟雾拎口袋的手紧了紧,加快步伐从他面前经过。桂花从枝头飘落,白色花瓣落在她头顶,空气中卷着淡淡的花香。 “迟雾。”他忽然出声。 迟雾停住脚步,看他,“有什么事吗?” 谢淮京抽着烟,风一吹烟灰窸窸窣窣的落。 他看着她,“没事。” 迟雾提起的心又放下,面上始终平静,“哦。” 她迈步离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谢淮京捏了捏眉心,将烟碾灭。 第16章 秘密 夜晚校园有一种奇特的静谧感,宿舍楼下有对情侣在难分难舍,好像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女生垫脚亲了男生一下,便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宿舍,男生站在原地,确定女生走了之后转身,边走边擦拭自己的嘴。 瞧见迟雾,男生脚步顿了下。 迟雾目光未在他身上停留,仿佛没看见刚才的事,将雪糕递给荀瑶后,她便去洗澡。 国庆周阿姨一家出国旅游了,她的活动范围便改成便利店图书馆和宿舍。 假期图书馆位置稍显充裕,迟雾戴着耳机做试卷,刚做完听力对面有人站定。 “你好,这里有人吗?” 迟雾抬头,纪承然笑得温和,也有些意外,“好巧。” 迟雾笑了下,回答他前面一个问题,“没人。” “谢谢。” 纪承然在对面坐下,他同样带了电脑包,但不是跟她一样做试卷。迟雾收回视线,将英语听力重新放了一遍,检查有没有错误的地方。 她打印了许多试卷,这些日子已经做完一半。 做完两张卷子,眼睛有些疲惫,她搁下笔休息。纪承然似也恰好忙完,将笔记本合上,端起身侧的水。 “放假不回家吗?”他挑起话题。 “没抢到票。”迟雾实话实说。 “放假是这样的,旅游季,去哪儿人都多。”纪承然看着她,“在做以前的试卷?” “我英语有点差。” 纪承然笑说,“我可以看一下吗?” “当然。”迟雾将卷子递过去。 试卷上的字娟秀,透着无形的规矩和安静,跟她本人一样。纪承然很快看完两张卷子,将试卷转了个方向,推到她面前,“这道题,应该选b,invented,音频发音时这两个单词连读加快,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单词,可以放慢0.75听听看。” 迟雾放慢0.75,果然是两个单词。 “考试时这方面考得是口语发音连读,需要自己在脑海自动减速。” 纪承然这番话比她自己埋头做了半个月试卷事半功倍,按照他说的办法,迟雾又找出试卷上的好几处错误。 中午,迟雾收拾东西,“学长,我请你吃个饭吧,谢谢你的指点。” 她不习惯欠人人情,何况纪承然真的是帮了她大忙。 纪承然话到了嘴边想说“不用客气”,但对上迟雾一定要谢谢他的目光,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们去了二食堂,为表达自己感谢迟雾和纪承然去了二楼,找了个靠窗位置将电脑放下,正要去打饭余光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下,看见慵懒靠着椅背打电话的人。 谢淮京面前放着一瓶水,打火机像玩具般的在手里把玩,狭长的眼微压,唇角挂着闲散的笑。 “我先去洗个手。”纪承然说。 “好。” “啪嗒”一声,迟雾循声看去,他手里的打火机摁在桌上。 四目相对,他眼底涌着情绪,冷漠直接,还有戏谑。 迟雾心口如被刺了一下,匆匆移开视线,从消毒柜里拿了餐盘去打饭。 赴她 第20节 他们的位置斜对谢淮京,迟雾低头吃着饭,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下,她也没管。 她吃得少,放下筷子拧开水壶正要喝水时看见谢淮京起身,双手揣兜慢悠悠地走来,眉眼压着几分戾气。 迟雾以为他只是经过,但谢淮京到他们身侧停住。 纪承然认识谢淮京,温和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谢淮京听到这句话眼里翻涌着几分冷意,他单手撑桌,桃花眼上扬,薄削的唇似笑非笑。 迟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别开眼时谢淮京收回目光,声音淡淡,“没什么,看看二食堂的饭是不是很适合请客。” 纪承然不明所以,但谢淮京已经迈步离开。 迟雾捧水壶的手微微用力,眼睛似被温度灼伤,变得酸涩。 从食堂出来,迟雾径直回了宿舍,这才摁开手机看。 【小迟,下午不用来店里了,我们回乡下走亲戚,你也休息半天。】 是赵姐发来的。 迟雾回:【好的。】 回完赵姐的消息,她又收到荀瑶询问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荀瑶跟她吐槽:【回家好累,每天面对根本不认识的亲戚强颜欢笑,装作记得对方的样子。】 【真的就离谱,都说了二十年没见了,还要故意说我肯定不认识了,那不然呢?我二十年前都还没出生好吗,我从哪儿认识啊?最离谱的是,还让我免费给他们家小孩辅导功课,呵呵,我做梦都没想得这么美。】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之:为什么有的亲戚脸皮这么厚。】 迟雾被她逗笑:【那要不你回学校避避风头?】 荀瑶:【我正有这个打算,但是我爸妈直接把我的打算pass了。】 荀瑶:【放假真的比上学还累。】 迟雾将电脑放回桌上,安慰她:【还有七天,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回来请你喝奶茶,食堂最近新开了一点点。】 荀瑶:【好好好!!!】 跟荀瑶聊完,迟雾睡了个午觉,起来后做了个大扫除。 接下来几天,迟雾几乎都泡在图书馆和便利店,掌握了英语听力的方法后做试卷的速度明显加快,正确率也跟着拉高,将最后一张试卷写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收拾东西出门。 假前老师布置了作业,需要用到的书籍被人借走了,她只能去市里的书店买。 书店八点半关门,她六点出发乘坐公交。 学校到书店有接近四十分钟路程,迟雾带着耳机看窗外,夕阳下的城市别有风味,这路车经过几个商圈,很快车厢就挤满了人,中途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步履蹒跚的上车,手很费劲的才能拉到一旁栏杆。 迟雾起身,扶着老太太过来,“您坐这里吧。”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慢腾腾的坐下,“谢谢你呀小姑娘。” 迟雾抓着头顶扶手,“不客气。” 书店到了,迟雾挤下车。 书店有两层,她买了三本专业可能会用到的。从书店出来天已经黑了,迟雾将书放进背包,站在路口等红绿灯。 回去的公交车在另外一边,迟雾刚走到公交站台,一旁餐厅的门从里面推开,谢淮京从里面出来。 他穿着白衬衫,领口直面翻转,袖口挽到胳膊,衣摆塞进裤腰,头发梳上去定型,轮廓凌厉寡淡。 与他平常的穿着不符,像运筹帷幄的社会精英。 站台就在餐厅前面,两人距离不过几步,迟雾清楚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身后的门再次打开,管家出来,瞧见她时管家目光顿了下,但很快恢复如常,跟谢淮京传话,“少爷,老爷夫人让你回去,如果你选择离开,后果自负。” 管家顿了顿,语气缓了些,“今晚的客人,老爷夫人很重视,少爷你还是......” 谢淮京眉眼间的戾气压也压不住,他嗤笑一声,迈步离开。 管家也没再追,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转身折回饭店。玻璃门打开的时间,迟雾听见里面的声音,其中有一句“我这个儿子不太懂事,回头我让他登门道歉。” 公交车缓缓驶来,迟雾拿出手机排队扫码,轮到她时扫码的动作僵了瞬。 “走不走啊?”后面的人在催。 迟雾抿唇,脑海浮现上次在派出所被接回谢家的画面,还有第二天他眼里的疲惫。 “对不起。” 迟雾下车,小跑朝谢淮京离开的方向追去,他走得很快,迟雾追了两条街才终于追到他。 谢淮京买了烟出来,拆烟盒上的包装,扯了第一下没扯开,他顿时失了耐心,将烟盒揉成一团就要扔进垃圾桶。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眼皮微掀,黢黑的眸深入幽潭,一片冷寂。 好像突然失去生气,麻木的等待谁的审判。 迟雾心尖仿佛被针戳了一下,细细麻麻的疼沿着针尖传遍心脏。 她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有事?”他声线冷淡,透着几分不耐。 迟雾没回答他,拿过他手里的烟盒,将其展开,然后沿着边角的口撕开,递还给他。 谢淮京看着她几秒,薄唇轻勾,笑了声,“着急忙慌的跟过来就为了给我拆个烟盒?” 迟雾迎上他的目光,没回答他的话,“你回学校吗?” “不回。” 迟雾点点头,“那在这里打车?” 谢淮京磕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燃,火光映衬下眉眼越发不耐。他抽了口烟,明显赶人,“跟你无关。”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迟雾迈步跟上去,谢淮京走得很快,她得小跑才能跟上,走了几条街,谢淮京忽地停住,回头。 他眼梢下压,聚着烦躁,“准备跟我到什么时候?” “谢淮京,你喝醉了。” 谢淮京冷眼,“所以呢?” 迟雾望着他,“我帮你打车,送你回家。” 她今天穿了条天蓝色长裙,额头起了一层汗,因为小跑呼吸微喘,鹿眼凌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夜晚的风带着燥热,谢淮京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还没被女人送回家过。”他回身走到她面前,眼里的嘲讽不加掩饰,“迟雾,你是在跟我暗示还是明示?” 迟雾心下一颤,还没开口,谢淮京俯身,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烟草和酒味混合,神奇的不难闻反而带着淡淡的清冽。 谢淮京又上前了一步,目光从她眉眼往下,小巧的鼻梁,红唇,白皙纤细脖颈,漂亮的锁骨,心口的蝴蝶结。 迟雾被他直白侵略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本就炎热的天整个人更像进入属于他的眼神蒸笼,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垂在身侧的手揪着裙摆。 将她神情收入眼底,谢淮京哂笑一声,“胆子这么小,跟人学什么。” 风吹动她的裙摆,迟雾闻言猛地抬头,谢淮京已经站直身子,又恢复到平常散漫的模样。 他掸了掸烟灰,“自己打车回学校,别再跟着我。” 迟雾还是跟了上去,这次走得比上次快,几乎跟他并肩。 “我跟着你不是学谁,也没有明示暗示你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烟灰被风往后吹,谢淮京感觉像是被呛了一下,抽烟的手微顿,脚步也停住。 迟雾跟着停下,她望进他的眼,一字一句重复,“谢淮京,我只是担心你。” 第17章 秘密 路灯将身影拉得极长,经过的车辆闪着灯,炽白光亮从两人面上掠过,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沉闷。谢淮京看着她,似在寻找什么。 烟燃到尽头,谢淮京将烟掐灭,再抬眼时眉梢轻挑,笑得闲散,“这么担心我?” 他笑着,但眼底笑意很淡。 迟雾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从背包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你回哪儿?” 谢淮京哼笑一声,没说话。 她也不急,两人沉默的对视着,像在彼此较劲。 行人匆匆从身旁经过,时不时奇怪的看他们一眼。 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视,是谢淮京的。 谢淮京看了眼来电,眼底的笑意顿时褪得干净,拇指在屏幕上滑了下,接通。 迟雾自觉拉开些距离,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便利店,快步过去。便利店的摆放都大同小异,迟雾拿了两瓶水和一盒糖,付完款出来谢淮京还在原地,电话还未接完。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眼底只剩冰凉,又磕出一支烟点上,青蓝色烟雾萦绕,将他轮廓模糊几分,夜色下,他垂头,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寥,或者是孤独,周围的车水马龙热闹都与他无关,仿佛是被城市排除在外。 迟雾想起年少时自己曾好奇问他为什么转学的事。他们村距离县城很远,没有公路,上学要走一个多小时,穿过狭窄的稀田土地,一路上还要担心经过时被别人家的狗追。 她听说谢淮京是从城市里来的。 当时的谢淮京脸上还带着打架的淤青,闻言淡淡道,“这里安静。” 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一丝落寞,只是当时的她不懂。认可的点点头,又问他,“那倒是,我听说城市里晚上很吵,是真的吗?” 谢淮京起身,将她书包单肩背在肩膀,“你以后去了就知道,走了,回去了。” “我自己背书包就行了。”她追上去。 “你背书包走得慢。” “没有。” 谢淮京将手里篮球给她,“你拿这个。” 谢淮京:“等会回去就说我是被树枝挂的,别说我打架。” 赴她 第21节 迟雾:“这个理由上次用过了。” 谢淮京:“那你随便编一个。” 迟雾:“我编不出来了,你自己编。” 谢淮京揪了一下她的马尾:“迟小五,我们还是不是“战友”了?快帮我编。” “......” 车辆按喇叭的声音将迟雾从回忆拉回,谢淮京恰好打完电话,眉眼低垂,薄削的唇抿成直线,比适才从餐厅出来更低气压。 迟雾过去,“谢淮京。” 谢淮京“啧”了声,所有情绪好似压抑到了极致,声音带着不耐,“还有事?” 迟雾将手里的其中一瓶水还有糖递过去,“给。” 谢淮京看见那瓶熟悉包装的水,还有润喉糖,胸口压抑不住的怒火到了临界边缘却又被赶了回去。 “润喉糖只有原味的,看你吃不得吃得习惯。”迟雾说。 她双眼清澈,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让人能一眼洞穿她的想法。 担心。 这是谢淮京从她眼里看到的。 空气翻滚的燥热好似降了温,谢淮京习惯性的抽烟,发现刚刚那支烟已经抽完,只剩浅蓝色的烟头在指间。 “喝口水再抽吧。”迟雾道。 谢淮京没回答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烟头碾灭扔进垃圾桶,他在垃圾桶边站了几秒,然后再折返回来,从她手里接过水。 衬衫扣子被解开两颗,仰头喝水时清楚看见喉结轻滚的弧度,冷白肌肤丝毫不输白衬衫,左边锁骨外侧有一颗浅褐色的痣,又冷又欲。 等他喝完,迟雾又开了口,“前面有个公园,要不要去走走?” 谢淮京拧上瓶盖,神色不明的看她。 就在迟雾以为他要拒绝时,谢淮京嗓音淡淡,“在哪儿?” “两百米。” 两人这次的步伐一致,知道他心情不好一路上迟雾也没打扰他。 公园并不远,穿过马路就能看见,很大的一个湿地公园,树上挂着漂亮的小彩灯。公园的主题是蝴蝶,彩灯形成的蝴蝶随处可见,在最高处的亭阁顶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栖息在上面,翅膀一闪一闪,随时都会飞走。 这么大的公园谢淮京不知道,迟雾有些疑惑。 这个时间公园还很热闹,各种玩具小吃聚集摆放在广场,迟雾晚上没吃饭,此时闻着香味饿得不行。 “你吃饭了吗?”她问。 谢淮京看了眼旁边的摊车,转而看向另一边安静的小道,“我去那边等你。” 迟雾也没多问,站在肠粉摊前。 “两份肠粉,一份加辣,一份正常。” 老板做肠粉的速度很快,迟雾付了钱去找谢淮京。 谢淮京姿态慵懒的坐在休息长椅上,指间猩红明灭可见,她拎着两份肠粉过去,在他身侧坐下,“老板做错了一份,加辣的。” 谢淮京胸腔振动一下,直接拆穿她,“你也找个稍微有信服点的理由。” “谎言都有被拆穿的时候,现在和以后被拆穿有什么区别?”迟雾将一次性筷子掰开,“就是给你买的。” 她坦然承然倒让谢淮京默了几秒。 迟雾将掰开的筷子递给他,“别浪费粮食。” 谢淮京忽地笑了声,从她手里接过筷子,笑得几分懒散,“行。” 迟雾专心吃着肠粉,她早就饿了,一盒肠粉下去胃部的痉挛才终于缓解。吃完后她将袋子重新系上,从背包里拿出纸巾,分给谢淮京一张。 还是上次一样的包装,印着花纹。 将纸巾放进肠粉袋子里,瞧见不远处有不少小孩围在摊位前,迟雾看了眼明显心情不佳的谢淮京,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谢淮京将空掉的纸盒叠放在一起,旁边就有垃圾桶,他起身慢悠悠过去,扔进左边的垃圾桶。 “谢淮京。” 身后传来迟雾的声音。 他回身,视线被五彩缤纷的泡泡占据,大的小的,规律又随意的在空中漂浮,在快要散去时一大堆泡泡重新替上,有的从他肩头经过,轻轻弹一下又滑落,有的冲他脸上来,在鼻尖碰到的瞬间破掉,化学味涌入鼻间。 透过泡泡间的缝隙,他看向迟雾。 她站在距离五步远的距离,手里拿着绿色的泡泡管,右手捏住一端,将干掉的管放进塑料筒,轻轻一吹,无数的泡泡再次涌出。两侧的蝴蝶煽动翅膀,蓝色裙摆被风吹动,裙摆是波浪设计,如水纹层层荡开。 一种很陌生的情愫从他心底爬起,像长了枝芽,与土壤里的幼苗缠在一起。 一根泡泡管消耗完,迟雾这才迈步走向他,“心情好点了吗?” 谢淮京喉结轻轻滚动,看着空中还没完全散去的泡泡,“迟雾。” “啊?” 谢淮京垂眼,与她对视,“做这些干什么?” 他语气谈不上冷漠,但目光透着压迫,无形警告她要说实话。 迟雾将泡泡管拧好,迎上他的视线,语气认真,“谢淮京,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 晚风吹来,卷着桂花的香味,空气里的尘埃似进了眼。 这个夜晚好像也没那么糟。 谢淮京看着她半晌,而后移开目光,声音低低沉沉,“走了。” 两人从公园出来,到门口时迟雾拍了个照片。 谢淮京打了车,拉开后排座的门示意她上车,迟雾没动,“你先走吧。” 谢淮京单手搭着车门,“不回学校?” 迟雾怔愣一下,“回。” 她弯腰坐进去,谢淮京随后也跟着坐进来。 后座登时变得狭仄起来,谢淮京说完目的地便靠着椅背,两条长腿呈直角踩实地面,膝盖抵着副驾驶的座椅,车子转弯时微偏,与她膝盖轻碰。 很轻很短的一下,布料摩挲似带着电流,迟雾眼睫颤了颤,将腿往旁边挪了挪。 到学校,迟雾和谢淮京在篮球场分别,经过楼下时她才将泡泡管扔掉。推开宿舍门,将敞开的窗关上,空调调到合适温度,把今天买的书拿出来放到桌边。 洗完澡,迟雾吹干头发晾完衣服,翻开书准备看一点,手机屏幕亮起。 【_:。】 迟雾敲了个问号过去。 谢淮京却没再回。 奇奇怪怪的。 迟雾搁下手机,却有些看不进书了,脑海浮现今晚的画面,重新摁亮手机,在浏览器输入“谢淮京。” 荀瑶说过凭借谢家在京圈的地位,有不少人想挖掘豪门家里的事情,百度随便一搜就能搜到。 画面跳转出来。 姓名:谢淮京。 生日:4月1日。 身高:187cm 谢氏集团董事谢正明独子,就读于饶京大学金融系,谢家唯一继承人。 图片里的谢淮京穿着蓝白色运动服,头发比现在长,他懒懒靠树而站,视线不知看向何处,薄唇勾出清浅弧度,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他头顶。 耀眼得不行。 迟雾将那张图片点开,保存到手机相册,设置成和谢淮京的聊天背景。 做完这些,迟雾看着那个漆黑的头像半晌,将晚上拍的照片发过去。 【_:?】 迟雾在对话框打字:【给你看蝴蝶。】 顶端跳到正在输入,迟雾下巴搁在书上,盯着屏幕。 【_:看到了。】 【_:蓝色的蝴蝶。】 第18章 秘密 迟雾大脑像被敲了下, 视线望向晾在阳台的蓝色裙子。 手机又震动一下。 【_:睡了。】 迟雾回:【好。】 顿了顿,她又敲了两个字:【晚安。】 看着屏幕上的字,谢淮京扯了扯唇, 摁灭手机, 双手交叉捏住衣摆一角, 往上抻脱下来, 露出劲瘦胸膛和紧实人鱼线。 宿舍只有他一人, 安静得除了空调和花洒流水声再无其他, 水流模糊视线, 他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脑海浮现迟雾手里拿着泡泡管,看着他,冲他笑的样子。 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将那些烦躁不悦, 尽数收纳。 洗完澡出来,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和短信。 【少爷,我们在楼下等你。】 谢淮京看了眼,将短信删除。但下一秒又一条短信进来。 赴她 第22节 【老爷夫人吩咐务必带你回去。】 这个“务必”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 谢淮京随便套了套衣服,也没管还在湿漉漉的头发,揣着钥匙和手机下楼。 楼下, 管家和保镖等着。 管家站在最前面,无声叹息了声, “夫人和老爷在等你。” 谢淮京没什么反应,从他们让出的路经过, 坐进车里。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关门的瞬间便落锁, 谢淮京靠着椅背,余光瞥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女生宿舍。 谢家大宅亮如白昼,谢淮京推门进去便看见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的谢正明和安华溪。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管家说,“少爷很配合。” 安华溪将手里的茶倒掉,像是没听到管家的话,“不新鲜了,全部扔了吧。” 一旁的阿姨怔了下,这是今天下午刚送到的茶叶。但主人家都开口了,她照办,“好的夫人。” 阿姨动作麻利的将桌上的茶水收拾干净,又换了一套新的茶具。安华溪理了理旗袍裙摆,姿态优雅的继续品茶,而谢正明更是眼也没抬,仿佛根本没发现站着的谢淮京。 看似和谐,空气却像凝固,等在旁边的佣人手都不敢随意乱动。管家看着沙发上的两位当家人,在心里摇了摇头,退到一旁。 谢淮京双手揣兜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没被其他人影响,从裤兜摸出烟盒磕了一支,低头正要点燃,就听谢正明开口— “跪下。”谢正明说,“不跪你们帮帮他。” 谢淮京点火的手顿在半空,没等他将打火机关上,膝盖受痛,两边肩膀被人摁住,强制的双膝跪地。打火机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地声音。 谢正明看了眼地上的打火机,佣人不敢怠慢的将打火机捡起,双手放在谢正明面前的茶几上,往后退了五步站在一旁。 谢正明淡淡开口:“打二十鞭,关到地下室反省。” 安华溪换着电视频道,像是觉得无趣起身上楼,在快要迈上台阶时想起什么,“关到学校上课,不准给他吃的。”她看了眼谢淮京,眼里无波无澜,仿佛在看陌生人,“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听话。” 谢淮京看着他们上楼,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嗤笑了声。 后背一阵闷痛,短袖隔不了多少力道,藤鞭打在背上仿佛要将皮肉生生割开,谢淮京皱了下眉,但也仅是皱了下眉。在又一鞭落下时,其他人不忍的将目光瞥向一旁。 三鞭下来,谢淮京额头已经全是汗珠,衣服紧紧贴着后背,不知道到底是汗还是血。 二十鞭结束,谢淮京后背已经痛得麻木,如刚被火烧过一般,空气裹带着血腥味。保镖将他架起来扔到地下室,门在面前关上,落锁之后只剩寂静。 谢淮京躺在湿黏黏的地板上,身侧有窸窸窣窣的声,有什么东西在嗅他手背。他也没动,在黑暗中闭上眼,麻木的等待时间过去。 “嗡嗡” 裤兜手机振动两下,微薄的光亮映出在身侧东嗅西嗅的老鼠,老鼠似被这光亮吓了一跳,眨眼便跑得没影。 谢淮京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很刺眼,他就着这个亮度点开。 两条消息,都是迟雾发来的。 【cc: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 cc是迟雾的微信昵称。 另一条是歌曲分享。 谢淮京目光稍顿,将手机放在一旁。跑开的老鼠又回来,淌过水面带着腐臭的声音,老鼠爬上屏幕,光亮被挡了一下,钢琴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很轻很缓的音乐,如春天的第一场雨落向大地,琴声婉如砸落湖面的雨水,清远幽旷,掩盖老鼠爬行的声音,穿破地下室的黑暗。 一曲完毕,再次陷入寂静。 谢淮京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屏幕还亮着。他摸到手机,拇指点击上面的播放。 地下室温度阴冷,冷意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钢琴曲循环播放着,谢淮京就着手机的光看雪白的天花板。 “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予的,不听话就只能成为垃圾,像这样—”安华溪将手里纸巾丢进垃圾篓,温柔的对他说,“扔掉。” “不是的,你不是垃圾,永远不是。” 一道清脆的声音涌入脑海,陌生又熟悉。 “谢淮京,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 谢淮京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像是被人用针疯狂刺穿,说话的人藏在白雾后面,他听见很多声音,雷鸣,大雨,还有被雨打湿的自己。 知觉已经麻木,老鼠和音乐声逐渐远去。 ...... 消息发出去后没收到回复,迟雾也没再继续,关灯睡觉,但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右眼皮不断的跳。 她睁开眼,给爸爸拨去电话。 “喂,小五。” 迟雾:“你在家吗?” 迟父:“在,今天下早班,怎么了?你回来了吗?” “没有。”迟雾赶紧说,“没事,我就问问,快递估计明天就到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快递今天给我打了电话的,我明天就去取,以后不要给我买衣服了,钱你自己留着,给自己多买点吃的穿的,我衣服够穿。” 话这样说着,但言语之间的喜悦掩也掩不住。 迟雾,“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 “你哪有几件衣服,马上换季了记得买衣服,别冻着。” 她开学时几个季节的衣服都带了,但爸爸总是觉得她衣服不够,怕冷着。迟雾应下,不再耽误爸爸休息,挂断电话。 搁下手机,迟雾滴了两滴眼药水,带上耳机放催眠曲助眠。 十一假期接近尾声,同学陆续返校,图书馆的位置又开始变得难抢,迟雾做完最后一张试卷,将书还回原位。董尚熙和荀瑶已经回来,躺在各自床上玩手机,晚上几人提议出去吃火锅。 “人类不解事件之一——为什么逢年过节都有一些不曾见过的亲戚拉着你家长里短。”荀瑶咬着碗里的牛肉,吐槽这些天的事,“十一天,我至少九天都在窜门,脸都快笑僵硬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真的不想认识那些亲戚。” 董尚熙喝着果汁,“你这还好,至少父母没让你记住这个家的产业,那个家儿子女儿多大年纪,以后要跟谁常来往。” 荀瑶跟她碰杯,“不多说,都在水里。” 董尚熙叹了口气点头,喝了一口果汁后又说,“不过想想,我还算很好的,幸好没生在谢家。” 迟雾夹青菜的手顿了下,顺着她的话问,“怎么说?” 董尚熙看了眼四周,示意她们过来点,“谢淮京的父母是强强联手,从小就对谢淮京进行继承人的教育,上大学之前,他除了睡觉几乎没时间休息,不是做题就是在参加竞赛的路上,为此谢淮京还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又被找回来了。” 迟雾心下一颤,“离家出走了多久?” 董尚熙想了想,“一年吧。” 烟雾涌进眼睛,迟雾眼睛被熏得疼,起身到盥洗台清洗。 洗了三次,眼睛才终于不疼,迟雾扯了张纸巾擦拭眼睛周围的水渍,耳边回响董尚熙的话。 所以他到村子里那年是离家出走。 饶京到临江,再到他们村子近一千五百公里,他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迟雾觉得不对。 如果他是离家出走,他的转学手续怎么办的,真是离家出走的话,为什么是管家直接来接他,而不是父母和警察一起。 她想起被接走那天谢淮京的反应。 面色淡淡,没有意外也没有反抗,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天。 有人从洗手间出来,迟雾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去。 吃完饭三人散步回去,经过奶茶店荀瑶和董尚熙去买奶茶,迟雾点开微信看着漆黑的头像,拇指不小心碰到他头像,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你拍了拍_。” !!!! 她赶紧又连拍两下他头像,将消息撤回。 撤回成功。 董尚熙和荀瑶正好买了奶茶回来,将其中一杯白桃乌龙递给她。 “谢谢。”迟雾接过,将奶茶钱转给董尚熙。 三人并排着往学校。 荀瑶问董尚熙:“高中同学聚会怎么样?” 董尚熙嚼着红糖珍珠,“别提了,饭没吃多少,听他们吹嘘自己听了不少。有个同学跟我们同校,计算机系的,跟谢淮京表白过来着。” 迟雾被果肉呛了一下。 荀瑶:“谁啊?” 董尚熙:“不在谢淮京历任女朋友里,不然她早就炫耀起来了。” 荀瑶:“她跟你不对付?” “初中到高中,我跟她就没看谁顺眼过。”董尚熙说,“逮着一点事情就要炫耀,今天炫耀她爸从日本给她买了什么,明天炫耀她舅舅从美国寄了什么礼物,最烦装比的人。” 迟雾听着她们聊天,手机振动两下。 【_:?】 第19章 秘密 迟雾眼睛瞪大, 在对话框里面同样敲了个问号过去。 【_:拍一拍有提示。】 她撤回的这么快还有提示? 【迟雾:点错了。】 谢淮京没回。 迟雾咬了下吸管,既然都被发现了便接着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这次谢淮京回得很快,带着平日的吊儿郎当:【小同学, 这都几天了?】 赴她 第23节 【迟雾:哦。】 【迟雾:我叫迟雾。】 她纠正他的称呼。 消息发过去, 等了几秒, 谢淮京发了条语音过来。在外面迟雾不方便点开, 只能转文字。 【迟雾同学。呵。】 “迟雾, 你干嘛呢?”董尚熙在前面喊她。 迟雾将手机摁灭:“来了。” 没等到那边回复, 谢淮京摁灭手机去洗澡, 后背还隐隐发痛,乌青的疤痕攀爬。 管家下手时放了水,只破了皮,并没伤到骨头。他在地下室痛昏了过去, 醒来时仍然在地下室, 老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有手机微弱的电量还在坚持循环播放着那首钢琴曲。 光亮下清楚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他仿佛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伸手拿起手机,屏幕恰好跳出一条歌曲评论。 【不要害怕夜晚,天亮已经在倒计时。】 那一瞬,他感觉麻木的知觉慢慢恢复, 心脏最深处有东西在叫嚣。 ...... 迟雾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回到自己床铺, 这才戴上耳机点开那句语音。 “迟雾同学。”他嗓音清越,顿了顿, 低笑出声。 他声音本就自带吸引,遑论这样似勾似无的诱蛊, 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掠过。迟雾呼吸不自觉放轻,摸了摸耳朵,又将那句语音重新播放一遍。 直到熄灯,她才摘下耳机,拇指按住那句语音。 收藏。 国庆后,学习氛围明显紧张起来,迟雾在一周后收到辩论赛的主题。 经典的电车事件,一方是将电车驶向两名小孩方向,另一方是驶入废弃的铁道,代价是全车人的性命。 【纪承然:你考虑一下选哪一方,发给我就可以。】 【迟雾:我选一。】 纪承然有些愕然:这么快决定好了?】 【迟雾:嗯,麻烦学长了。】 【纪承然:不用客气,等会我拉你进群,然后将比赛的时间发给你。】 【迟雾:好。】 迟雾搁下手机,继续看书。 约莫过了半小时,纪承然将她拉入群,群聊四个人。 【n:我是陈知楠。】 迟雾有些意外:【我是迟雾。】 【n:我去,我这个运气可以,三个美女。】 群里的人一一自我介绍。 一位是古典钢琴系的,叫魏薇,另一位与陈知楠同专业的,叫钱雁。 辩论赛的时间是十月二十九日,周五下午三点开始。 【陈知楠:那我们四个晚上出来吃个饭,彼此认识一下,再交流下想法。】 【魏薇:我晚上有课,你们去吧。】 【钱雁:我也有课。】 【陈知楠:迟雾学妹,你不会也有课吧?】 【迟雾:没有,不过我晚上有事,要不我们晚上群语音?】 【魏薇:可以。】 【钱雁:我八点下课。】 【迟雾:我八点也可以。】 【陈知楠:那行,我们八点语音。】 语音的时间定下来,设置的闹钟响,迟雾把电脑关上,背包出门。 她的事很简单,就是做兼职。 七点五十五,迟雾插上耳机发起群语音,等待其他人加入。 很快,魏薇和钱雁便进来,陈知楠最后。 “老谢,帮我说一声,我洗个脸就来。” 陈知楠声音很远,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有人走近,一阵滋啦的声音后,清越如水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洗个脸。” 几人还没说话谢淮京声音再次传来。 “迟雾...同学。” 他嗓音带笑,中间刻意停顿了下,跟发给她的语音一样。 迟雾捏了捏耳机线,“嗯。” 耳机里出奇的安静,只有不知谁的电流声滋滋啦啦的。 “我好了。”陈知楠声音传来,他跟谢淮京说话。“有烟没?给我一根。” 有客人推门进来,机械女声响起。 迟雾将自己麦克风关闭,但并未关闭扬声器。 那边打火机“咔哒”一声,谢淮京吊儿郎当的笑,“没了。” 陈知楠小声说了句什么,迟雾没听清。 客人买完东西离开,迟雾重新开启麦克风。 “开始吧。”陈知楠说。 辩论赛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赢,用自己的观点说服评委,他们轮流简单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还有比较有力的表述点,到迟雾时,手里的笔在书上画了一道横线。 “两个小孩不守规矩犯错,不该由一车守规矩没犯错的人买单。” “牛,我们就这个论点出发,赢面很大。”魏薇说。 “合理,有理有据,”钱雁也说。 陈知楠也道:“厉害,不愧是法学生。那我们就根据各自的观点准备辩论稿,周末再一起讨论?” 时间定在周日晚上,艺术室内。 结束语音,迟雾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耳朵,将耳机缠好放进书包。 便利店九点之后生意便清冷,迟雾将看完的一页右上方对折一下,而后又展开。 “欢迎光临。” 迟雾抬头,撞见一双黢黑的眼。 谢淮京推门进来。 他似刚洗过澡,发梢还有些湿润,刘海随意往旁边抓了把,露出额头和那双长眉。眼里的血丝不负存在,桃花眼微微上挑,薄削的唇勾出适当弧度。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半个月前。 谢淮京从柜子里拎了两瓶水,又拿了一盒糖,“拿包烟。” 迟雾从柜子里拿出他常买的那个牌子,扫码,敲了两下键盘的enter键。付完款,谢淮京并未离开,而是拆开糖盒,浅绿色的包装,白色糖片印着花。 迟雾微微仰头看他,谢淮京俯身,双手撑着面前的玻璃柜,糖片被嚼碎的声音清脆。 “你参加了辩论赛?”他问。 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迟雾还是如实回答:“嗯。” 谢淮京看着她,如水墨晕开的眸倒映她的模样,莫名地,迟雾掌心起了一层汗,在他这样探究的目光下。 好一阵,谢淮京才直起身,眉眼敛了几分笑。 “这么怕我?” “不是。”迟雾将面前的书合上,“不怕。” 谢淮京笑了声,并未对她的话给出相不相信。将柜子上的烟和水拿走,“走了。” 他只拿了一瓶,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起。 【_:送你的。】 【_:不用还。】 迟雾眼睫颤了颤,回了个消息过去。 水蜜桃味的汽水带着丝丝甜味,像是真用熟透的水蜜桃兑出来的。从喉咙到胃部,驱散夏日的躁热。 周日,迟雾提前下班到艺术室。 这一层是学校提供给学生会各个活动排练,开会的,他们的教室在右边走廊最后,推开门,里面没人。教室相对空旷,除了中间的长方形桌子和椅子便再无其他。 迟雾选了个位置坐下,将电脑打开,刚开机门再次被人推开,陈知楠进来,手上拎着四杯奶茶。 “迟学妹,你这么早。”陈知楠说。 “刚到。” 陈知楠将其中一杯奶茶推到她面前,习惯性的在裤兜里摸了摸,拍了下自己脑门,“卧槽!我手机落在奶茶店里!”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快速跑出去。 迟雾:“......” 她没动那杯奶茶,将自己整理的几处论证点再细化,还未整理完,魏薇和钱雁来了。 赴她 第24节 三人简单打过招呼。 “陈知楠呢?”魏薇问。 “他手机落奶茶店里,回去拿了。” 迟雾写完最后一则表述论点,陈知楠终于回来,跑得太快他大口喘气,拎开一张凳子喝了大半杯水。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会儿宵夜我请。” 魏薇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陈知楠将手机搁在桌上,“千万别客气。” 四人交替看着彼此的观点论证,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商讨之后觉得合理便加上去,不合理的地方删掉。 弄完已经快十点。 “美女们,想吃什么?”陈知楠问。 迟雾喝了口水,“你们先去,我把电脑拿回寝室就过来。” 陈知楠比了个“ok”手势,“待会我把地址发群里。” 宿舍只有童锦一个人,董尚熙和荀瑶逛街还没回来。迟雾将电脑放在床上,临出门前问她,“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的时候带。” 童锦眼也没抬,“没有。” 迟雾应了声,关门出去。 这个时间只有烧烤了,陈知楠他们就在对面美食街,店名叫“串一串”。迟雾刚走到美食街入口,小腹忽然一阵坠痛,她蹙眉,估算着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不过她生理期一般都是早上来。 坠痛只持续了几秒,她找到那家店,陈知楠他们就坐在靠路边的桌子。 四个人。 谢淮京也在。 迟雾脚步顿了下,谢淮京低头点着烟,轻抬眼皮,瞧见了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最上方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肌肤,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慵懒的靠着椅背,左手随意搭着椅子扶手。 他懒懒笑着,桃花眼上挑,眼里揉着几分趣味,与这烧烤店格格不入。 陈知楠已经看见她,“迟雾,这里。” 迟雾迈步过去,正方形的桌子,四个位置都坐了人,只有谢淮京旁边放着一把空椅子。 深褐色的藤椅,因桌子不大,两张椅子的脚紧紧挨在一起。 “我们点了一些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陈知楠说,“老谢帮你带了一份不辣的,我还从没见过他给谁点菜,还特意备注不要辣椒。” 这话好似将她标成谢淮京的意外。 迟雾心下一阵晃荡,在他身侧坐下,“谢谢。” 谢淮京轻笑了声,食指掸了掸烟灰。为避客人坐外面太热,老板在外面摆放了一个空调,正对他们吹。烟灰被吹得乱飞,迟雾猝不及防吸了口,鼻子有些难受。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余光瞥见谢淮京将烟碾灭。 陈知楠“啧”了声,想起什么问迟雾,“你跟董尚熙一个宿舍?” 迟雾回:“对。” 陈知楠目光顿了下,喝了口茶。 迟雾看着陈知楠,直觉他和董尚熙是不是有点什么纠葛。不过开学这么久,董尚熙和陈知楠也没什么交集,有纠葛的话现在才问吗? “你们点的菜。” 老板动作很快,足足三个盘子,荤素各一半,还弄了几条鱼,其中一份清淡的放在迟雾面前。 “一人一条,他们家烤鲫鱼一绝。” 四方形的小桌子坐五个人有些挤,夹菜时她与谢淮京的胳膊不经意会碰到。她裙子袖子只到胳膊上方,丝质衬衫与皮肤轻蹭,很轻,像一片羽毛,羽毛尖轻柔得激起阵阵颤栗。 迟雾夹了块鱼面上的佐料。 虽然没放辣椒,但里面带着泡椒,她猛地被辣到喉咙,正要去端面前的茶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酸奶摆在面前,玻璃瓶装的,盖子已经打开。 “这个止辣更快。” 正低头吃鱼的三人齐齐抬眼。 迟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接过浅白色的牛奶瓶,“谢谢。” 牛奶是原味的,一口下去喉咙的辛辣褪去大半。迟雾又喝了一口,温度是常温的,中和了烧烤的油腻,不甜不腻恰到好处。 迟雾搁下酸奶,扯了张纸擦拭嘴角。 刚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比刚才更甚,像是在拖着什么下坠。 迟雾痛得眉头紧蹙,“我去个洗手间。” 烧烤店没有洗手间,需要去对面商场一楼。迟雾每走一步就感觉小腹的坠痛加重一分,她没背包,绕路去了趟便利店。 盥洗台前,迟雾右手捂着小腹,额头起了一层汗,痛得快要站不直。她索性蹲下来,掐住左手的虎口,试图这样减轻疼痛。 疼痛感消失了几秒,又卷土重来,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疯狂拉扯,谁也不愿松手。 “迟雾。” 头顶传来声音,迟雾还没开口,整个人忽然被腾空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她下意识勾住距离最近的男人的脖颈,脸贴在他胸膛,滚烫灼热的温度自衬衫后传来,鼻间萦绕淡淡的薄荷味。 谢淮京抱着她转身就走,步子大得像是在跑。 “怎么了?” 她听见陈知楠问了句。 谢淮京没回答陈知楠,垂眼看她。脸色因为疼痛苍白一片,额头全是汗,眉头紧蹙。 他声音略沉,语气却温柔,“睡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迟雾揪着他胸前衣服,“不用,吃个布洛芬就好了。” 谢淮京脚步停住。 迟雾接着说,“对面药房就有。” “......” 药房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迟雾坐在等候椅上,看着颀长清瘦的身影站在柜台前,从店员手里拿了布洛芬和温水,回身递给她。 “小姑娘,你这每次这么痛,还是去看看。”店员说。 迟雾将布洛芬吃下,“只是这次。” 她以前虽然也会痛经,但没有这么强烈。 “是不是吃了辣的冷的?”店员说,“这生理期是女人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别仗着年轻就不忌口,到时候会容易落下病根的。” 迟雾将杯里的温水喝完,“知道了,谢谢您。” 有客人进来买药,店员又去忙了。 谢淮京站在面前,“还喝不喝?” “不喝了。” 她将一次性纸杯放在桌上,摁亮手机,“我把药钱转给你。” 谢淮京没应药钱的问题,单手揣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素来上挑的眼尾沉下,“痛不知道说?” 他语气说不上多生气,但迟雾从他眼里明显看见不悦,还有一丝庆幸。迟雾握着手机,温声道:“我之前都不怎么痛。”她抿了抿唇,“女生生理期疼痛很常见。” 谢淮京没吭声。 迟雾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再次开口:“谢谢你。” 两人视线相对,谢淮京眼里裹带着几分无奈,从兜里拿出糖盒递给她,“换换味。” 他喜欢吃薄荷味的,一整个糖盒都是浅绿色包装。 迟雾拿了一颗,撕开送进嘴里。 吃了药,小腹的疼痛得到缓解,她唇色慢慢恢复,白色印花糖被红唇咬住,她舌尖勾了一下,将糖卷入口腔。 谢淮京喉咙莫名有些发痒,移开视线,“我去抽支烟。” “好。” 深夜街头人烟稀少,谢淮京靠着墙,打火机窜出蓝橙色的火苗。 手机响了,陈知楠打来的。 他接通。 “迟雾怎么样?没事吧?” 谢淮京吐出一个烟圈,“没事。” 得知迟雾没事,陈知楠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我说,你这是喜欢上迟雾了?” 谢淮京怔愣一下,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没有。” “那你刚刚抱着她急得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样,我可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体贴,你历任女朋友可是连手都没牵过。” 谢淮京嗓音淡淡,“事出突然而已。” 陈知楠“啧”了声,心道: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就说上次怎么听到自己要追迟雾时破天荒的怼自己一句,感情不是得罪也不是拒绝,是心动了。 谢淮京没跟他继续扯,挂断电话,习惯性的要顺手摁灭手机,想到什么又点开底部的浏览器。 一支烟燃尽,他回身,看见正出来的迟雾。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裙,很简单的收腰设计,腰肢细得他一只手就能环住。 谢淮京眉头拧了拧,将目光从她腰上挪开,迈步走近。 “好了?” 迟雾点头,“他们回去了吗?” 赴她 第25节 “嗯。”他应了声,“等会儿。” 他又重新走进药店,没几分钟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粉色的小熊暖手袋,还有一包暖宝宝。 第20章 秘密 两人不急不慢的走着, 像形成某种默契一直保持并肩。 谢淮京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拎着袋子,路灯下, 两人身影贴在一起。迟雾将手背在身后, 偷偷的往旁边伸, 在影子里好似她拽着他的衣袖。 到八角亭, 迟雾停住跟他告别, “今天谢谢你。” 谢淮京将手里袋子递过来, 淡淡应了声, “不知道有用没用。” “有用。”迟雾接过,“今天麻烦你了。” 本要转身离开的谢淮京轻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桃花眼揉着几分趣味,“这么麻烦我的话, 那我是不是—”他俯身, 在她耳畔低声, “得要点报酬?” 落在耳廓的气息灼热,“报酬”两字蒙上一层暧昧旖旎意味,迟雾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她能清晰感觉到谢淮京的唇距离耳朵不过毫厘,稍微近一点就会贴上。 勾着袋子的手收紧,迟雾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 抬眸去看他的眼。 黢黑深邃的眸倒映她小小身影,眼尾上挑, 眼里带笑,只是笑, 没有轻挑戏弄。 谢淮京微微偏头,两人更近了, 气息仿佛都在纠缠。 “嗯?” 迟雾往后退了小半步,“我请你吃饭?” 谢淮京闻言失笑,眼里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又吃二食堂?” “你选。” 有一朵桂花从枝头落下,自两人间的空隙垂直下降,谢淮京伸手接住,好玩似的将桂花在手里把玩。 “迟雾。” “啊?” 他看着她,鹿眼清凌凌的,清澈干净。谢淮京正要开口,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干嘛?” !!!! 迟雾扭头,董尚熙和荀瑶站在不远处,两人手里拎满东西,此时正瞪大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们。 “我们......”迟雾想解释,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比较的理由。 谢淮京直起身,“没干嘛,同学之间聊聊天。” 董尚熙“哦”了声,“聊天需要凑这么近?你们在说悄悄话?” 谢淮京笑了声,没再这个问题上停留,“她不舒服。” 谢淮京走后,荀瑶和董尚熙过来。 荀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迟雾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生理期来了,吃过布洛芬了。” 荀瑶松了口气,董尚熙直接问:“你们在谈恋爱?” 迟雾眼睫颤了颤,“没有,我今天肚子痛,是他送我去看医生的。” 荀瑶点点头,“谢淮京还挺热心肠的嘛。” 三人一齐往宿舍走,董尚熙边走边说,“迟雾,我不是想限制你交友的自由,但谢淮京你最好谨慎一些。” 迟雾不解:“为什么?” “你玩不过他。”董尚熙将话说明,“从大一开始,谢淮京就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其中不乏很喜欢他的,但每一个分手之后就好像沉寂了,你想过这里面是为什么吗?” 迟雾想到关向薇。 “谢淮京是谢家的唯一继承人,从小在商圈见识形形色色的人,玩弄人心不过家常便饭,你越陷越深,他只当是玩玩。”董尚熙又道:“到时候受伤的只有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着想。”迟雾笑说,“不过现在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我想我会选择相信他。” 董尚熙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迟雾上前抱了抱董尚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 迟雾一向是几人间最有规划最自律的人,她这样说已然心里有数,况且这件事还没发生,再继续说下去会影响姐妹间的友谊。 董尚熙将手里的袋子分一半给她,岔开这个话题,“快帮我拎一下,我手要断了。” 迟雾接过,“好的,董小姐。” 荀瑶:“我手也要断了。” 迟雾给荀瑶分担,“你们买什么了?这么多。” 董尚熙:“今天商场打五折,我和瑶瑶买了好多条漂亮的裙子,你不是参加了辩论赛吗,有一条裙子很配你,到时候你穿这个,保证闪瞎对方的眼。” 荀瑶推开门,附和董尚熙的话:“对,那条裙子特别适合你,我是无法参加辩论赛了,你现在是我们516全部的希望。” 本来荀瑶也报名的,但话题出来她选择困难症根本不知道怎么选,选哪边都感觉有道理,最后选择“退堂鼓”战术,帮忙做后勤。 “啪”地一声。 三人循声看去,童锦用力将笔记本合上,面无表情的躺回自己床。 董尚熙直接翻了个白眼,提着袋子往自己位置走,迟雾回身关门,浅黄色的门将室外视线隔绝。 榕树下,谢淮京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垂眼看手里的桂花,掌心收拢,将桂花揣进兜里,往超市去。 ...... 周一下午专业课。 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机抽选人起来问问题。所有人都低着头,躲避着老师视线,不想抽到自己。 “我还以为被老师提问只有成绩差的才害怕,原来所有人都一样。”荀瑶说。 迟雾轻笑,忽然讲台上的老师叫到她名字。 “迟雾。” 荀瑶吸了口气,“我去!” 迟雾站起来,“老师。” 老师站在讲台前,“什么情形下法定代理会被终止?” “被代理人取得或恢复民事行为能力,代理人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代理人或被代理人死亡,法律规定的其他情形。” 老师较为满意的点点头,“是恢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恢复民事行为和完全恢复是不同概念,法律条款必要条件就是严谨,差一个字都不行。” 迟雾记下:“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 迟雾坐下,老师又接着抽其他人。 下午的课结束,迟雾和荀瑶一起回宿舍。 荀瑶抱着书,“谢淮京现在记得你了吗?” “没有。”迟雾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要跟别人说。” 荀瑶做了个把自己嘴巴拉上的动作,“放心吧,我谁也不说。不过你不打算跟他说吗?他都不知道你喜欢他。” 迟雾猛地扭头。 荀瑶给她解惑,“我看出来的,上次谢淮京和关向薇一起在食堂吃饭我就猜了个大概,你会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昨晚更确定了。” 迟雾一直以为自己藏得还算好,先被悠悠看出来,又被荀瑶看出来,谢淮京呢?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我觉得你不如直接就跟他表白,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女朋友。”荀瑶说。 这个提议几乎是立刻就被迟雾否决,“这样挺好的,万一失败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承认她就是胆小。 不管谢淮京到底记不记得她,在不确定他对自己的感觉下贸然表白,她不想冒这个险。 “失败了失败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缺朋友。” 迟雾还是摇头,“算了。”她转移话题,“快走吧,尚熙估计在等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迟雾变得忙碌,除了上课兼职还要准备辩论赛。 周日,她给陆星河和悠悠上完课,周阿姨留她下来吃午饭。 这周的考试两兄妹的成绩都有提升,周阿姨想感谢她,在发工资的时候又加了几百块钱,还将她原来的基本时薪涨了。 陆星河下楼拿游戏机,书房里只有悠悠和迟雾。小姑娘睁着黑溜溜的眼睛,问— “小迟老师,你和谢哥哥还没在一起吗?” 迟雾正低头弄着手机卡,她手机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时不时就读不起sim卡。 “没有。” 悠悠嘟嘴:“这么久了,我都急了。” 迟雾被她逗笑,“你急什么呀?” “你要是跟谢哥哥在一起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啦,不然每次谢哥哥一个人带我和哥哥出去,别人都以为他离异。” 迟雾被她的话笑到,同时又有些惊讶,“他带你们去游乐园?” “是啊,他经常带我和哥哥出去玩的,不过每次都是我们玩,他在一边看。”悠悠拉着她胳膊,“你们在一起了,谢哥哥就不用光看了,不行,我得再想想办法。” 悠悠面色一下严肃起来,手摸着下巴作小大人状。迟雾被她可爱到,将卡槽重新放回去。 还是不行。 她只得又拆开,反复确认卡片没有损坏,将其中一张取下来,只上了一张。 “我想到了!” 赴她 第26节 悠悠胳膊一扬,手肘扫到桌上的试卷,电话卡和试卷一起落下。迟雾赶紧去找,那张卡是临江的,用的爸爸名字,绑定了很多东西。 她将卷子拿起来,没有,桌子周围也没有。 “落到哪儿去了?”悠悠也跟着找。 “就在这附近吧,我再仔细找找。”迟雾说。 悠悠没用多少力气,卡应该就掉在附近,但迟雾将周围找遍了都没有,她从地毯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整片地毯。 地毯是长方形的,从沙发这角到那边,迟雾往后退了几步,悠悠指了指。 “小迟老师,就在你脚后。” 迟雾回头,猝不及防撞到一堵温热的胸膛,抬眼,望进一双熟悉的眼。 “踩到了!”悠悠大呼,“谢哥哥踩到了!” 谢淮京退了半步,看见脚边小小的sim卡,迟雾立即弯腰捡起来,松了口气,要是丢了不知道多麻烦。 将卡握在掌心,迟雾抬头看面前的人。 “不能用了?”谢淮京问。 迟雾将卡槽又取出来,“应该是手机出问题了,识别不了卡。” “我看看。” 他拿过去,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迟雾僵了下,垂下手,被碰到的手指虚虚握着。 谢淮京试了下,又将卡取下来上到自己手机里。他眼睫微垂,薄唇自然抿着,褪去平日的几分散漫,很认真的在给她检查问题。 悠悠说,他经常带他们出去玩,难怪两兄妹这么喜欢他。他常常一个人,那他之前的女朋友呢?没陪着他吗? “好了。”谢淮京将手机递过来,“卡槽的问题。” “哦好,谢谢。” 胳膊给拽了下,迟雾低头,悠悠站在旁边,一手拉一个胳膊。她仰头,跟谢淮京说,“谢哥哥,我和哥哥又想去游乐园玩了,你和小迟老师带我们去好不好?” 迟雾:“.......” 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迟雾心里有些没底,怕谢淮京看出来自己的心思,或许他早就看出来了。 安静的时间度秒如年,就在迟雾以为他要拒绝时,谢淮京眉梢轻挑,笑得懒洋洋的,“你应该问小迟老师。” 第21章 秘密 他浅笑着, 好似不管她做什么选择都可以,都听她的。 迟雾心砰砰地跳,为他这暧昧不明的话。 悠悠扯了扯她胳膊, 迟雾压下心里的情绪, 蹲身给悠悠解释, “不好意思悠悠, 我最近不太行。过段时间可以吗?最近有个辩论赛要准备, 月底就要比赛了, 等后面有时间了, 我们再去好吗?” 悠悠眨了眨眼,并未因此不高兴,“那说定了哦,等小迟老师你忙完, 就和谢哥哥带我们去游乐园。”她又望向谢淮京, “谢哥哥, 小迟老师答应了。” 谢淮京过来,嗓音清冽,“听到了。” 他经过空气带着淡淡薄荷味,迟雾抿了抿唇,将自己东西收拾好放在一侧,给他们打游戏腾位置。 谢淮京在沙发上坐下, 手机亮起。 摁开,是一条短信。 谢淮京看了眼,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迟雾身上,拇指下压, 红色的删除跳出来,他顿了下又收回, 摁灭手机。 陆星河拿了游戏机进来,迟雾把书包拉链拉上,“你们玩,我下楼看看。” 周阿姨又给她涨工资又是邀请她吃饭的,她什么都不做躲在上面打游戏有些不好。迟雾推开厨房的门,正低头做饭的周姨和阿姨回头看过来。 “小迟老师你怎么下来了?”周姨问。 迟雾回:“我来帮忙。” “不用,你就跟他们一起玩就好了,我和阿姨两个人够了。”周阿姨哪要她帮忙,就要将她推出厨房。 迟雾拎起一袋还没摘的菜,“我打打下手,没事的。” 周阿姨见她坚持,松口,“好吧,理完这一袋就行。” 周家的厨房很大,迟雾将青菜拎到一旁,取了菜篓开始理。周姨和阿姨随口闲聊着,阿姨听口音像是南方的,两人聊着家里的小孩。 “我家小子要是能考上饶京大学,他们家祖坟都得冒烟。”阿姨说,“但这小子就不争气,玩心太重。” 周姨说:“我家这两个不也是,天天守着手机游戏,成绩一落千丈,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对新鲜事物对外界好奇,大些就好了。” 阿姨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迟雾理完菜,看见有虾仁,“这个虾仁我能用一点吗?” 周阿姨:“随便用,不够的话冰箱还有。” 迟雾将虾仁洗净,开始备料。 临江有一道特色菜叫龙井虾仁,她吃过一次,在她拿到饶京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村长摆了一场宴席,庆祝村子里终于出了个重点大学生。 这道龙井虾仁一上来就被席卷一空,爸爸眼疾手快的夹了一块到她碗里。 “你吃吧。”她将虾仁夹回去。 爸爸又将虾仁夹回去,“你吃,我不喜欢吃这个。” 父母的谎言总是如出一辙,她没拆穿。 ....... 周阿姨家应有尽有,迟雾取了龙井茶叶,将其用沸水冲泡。两分钟后,茶叶清香恰好,迟雾将茶叶滤出来,身后传来声音,回身,谢淮京从楼上下来。 周阿姨正好从厨房出来,“小谢你去哪儿?马上就吃饭了?” 谢淮京手里拎着钥匙,随意又散漫,“把车开过来,待会送小迟老师。” 迟雾滤茶叶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茶几上,扯了张纸巾擦拭干净。 周阿姨了然,“就停院子里就可以,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买瓶酱油。” “好。” 玄关的门打开又关上,迟雾将滤好的茶端起回厨房。 龙井虾仁的制作并不复杂,小火烹饪的途中谢淮京买了酱油回来,经过时在她身边停留,“江南菜?” “对。”她抬头看他,问,“你吃过江南菜?” 谢淮京单手揣兜,“没有,听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是江南人?” “嗯。” 迟雾应了声,想从谢淮京眼底找寻一丝关于回忆的情绪,但谢淮京面色如常。 “挺好。”他说。 迟雾没太明白他这句挺好什么意思,但锅里已经烧开,她赶紧做最后的入味。 十二点半阿姨将最后一个汤端上桌,周阿姨招呼还在楼上打游戏的两兄妹下来。迟雾拿出手机,在其他人还没过来时对准那盘龙井虾仁拍照,接着又拍了个全观。 打完电话回来的谢淮京恰好看见这慕。 迟雾拍完照后并未将手机放下,而是在点开查看照片,而后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像是在跟谁分享,高兴得眉眼都弯了弯。 谢淮京将手里的可乐喝完,手指用力将罐子捏瘪,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陆星河和悠悠从楼上下来。 陆星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悠悠跟着在旁边坐下。 “哥哥,我今天跟你坐一起。”悠悠说。 陆星河不明白,“为什么?你平时都不跟我坐一起的。” 悠悠:“今天想坐。” 陆星河虽不太明白,但也随她去了。 周阿姨家桌子是十人的长方形,菜集中在一个区域,周阿姨坐最上面,阿姨坐在悠悠旁边,迟雾只能坐另一边。 谢淮京绕了个圈,在她身侧坐下。 迟雾先尝了尝自己做的虾仁,这是她第一次做,根据网上的步骤来的。咬了口,虾肉好像有点老了,茶香淡淡的,有点没入味。 “哎?小谢你不是喜欢吃辣吗?”周姨的声音传入耳朵。 迟雾抬眼,看见谢淮京夹了一块虾仁。 “喉咙有点上火。” 迟雾捏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谢淮京嗜辣,上次两人出去吃饭,还有烧烤,他吃辣的程度完全可以媲美川湘渝,清淡的菜沾也不沾。 谢淮京接连吃了几个虾仁后搁下筷子,端起手边的可乐喝了口,气泡浮在面上,拇指将沿口的气泡拭去。 他眉梢轻挑,侧目看她,“怎么?” “没事。” 迟雾夹了一截青菜,小口小口嚼着,视线却不受控制的看向再次夹起虾仁的那双手。 吃完饭,迟雾上楼拿包,下来时谢淮京已经在门口等着,周阿姨在旁边跟他说话,他微微颔首。 待她走近,两人已经说完,迟雾跟在他身后,是上次那辆suv。 车在便利店门口停下,迟雾摁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就听谢淮京道— “下次你过去上课给我发消息。” 迟雾手停在门把上,回头看他。 谢淮京单手握方向盘,淡淡笑着,“怕你中暑。” 他这句没主语的话在迟雾心里重重敲打,复又想到走时周阿姨跟他说话,猜测大概是周阿姨拜托他的。 “不用麻烦,夏天马上就要过了。”迟雾拒绝,“你稍微等我一下。” 赴她 第27节 谢淮京看着她下车跑进药店,没一会儿又出来。 金银花茶,清热降火。 谢淮京眉心跳了一下,看着她将花茶放下,站在路边跟自己告别。 他蓦地笑出声,心尖像被什么东西碾过。 ......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 迟雾顶着雨回宿舍,裙子湿了大半,第一时间就去柜子里拿衣服洗澡。 柜门移开,里面东西“哗啦啦”地往下滚。 暖宝宝袋子被撕开了,红色暖宝宝散落在柜子到处都是。 荀瑶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瞧见她凌乱的柜子,“你柜子怎么这么乱?” 迟雾喜欢将东西都归纳整洁,每本书都在架子上很规律的分类,之前她们也都看见过她的柜子,衣服叠放整齐,跟现在的凌乱全然不同。 迟雾将暖宝宝全部装回去,“被人动过。” 董尚熙说:“不是我。” 正刷手机的童锦冷哼一声,“别看我,也不是我,我没那个兴趣动她柜子。” 荀瑶忍不住道:“我们没看你。” 童锦冷哼,“那最好,谁有那个闲工夫动她柜子,图什么?” 言语间的鄙夷不言而喻,荀瑶听着不高兴了。 荀瑶:“你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行不行?我们又没惹你。” “不好意思,我说话一直这个语气。”童锦看了眼站在一起的荀瑶和迟雾,“上大学了还学人家搞什么小团体,幼稚不?” 迟雾将暖宝宝的袋子裹好,拉住刚跟童锦理论的荀瑶,抬头看上铺的童锦,“我没有证据,也没有看见,所以我先跟你道歉,让你误会了,对不起。但是我们并非搞什么小团体,是你一直看不上我们,跟我们划清距离吧。” 荀瑶附和:“就是,平时我们又不是没喊你一起,你理都不带理我们的。” 董尚熙:“看不上我们换宿舍呗,真是难为你了。” 童锦瞥了董尚熙一眼,“宿舍是安排好的,我没你那么无聊,因为自己平白增加别人的工作量。”她说完又看向迟雾,“既然没证据,凭什么说有人动了你的柜子?一袋暖宝宝而已又不值钱,你在斤斤计较什么,也就只有你当个宝。” “不管值不值钱,因为都是我的东西。” 迟雾是有些生气的。 不止是因为这是谢淮京给她的,而是因为自己的私人空间被翻动了。 童锦嗤声,“穷酸相。” “你说什么?!”董尚熙瞬间火大,“你搁这儿秀什么优越感?!” 荀瑶也忍不下去了,“就是!你是不是有毛病,就事说事,有钱很了不起是怎么样?!” “有钱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我不会因为一袋暖宝宝就小题大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而不考虑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拆开的,弄乱的没忘记收回去。”童锦居高临下的看着迟雾,“遇事先推到别人身上,我倒是第一次见。” 董尚熙:“你是不是不会审题?怎么考上饶京的?谁怀疑你了?不是你自己急着在这里对号入座吗?” 迟雾将暖宝宝放进柜子里,走到童锦床铺前,“我是穷,但还比不上你话里的酸。” “你说什么?!” 迟雾对上她的眼,“话不说第二遍。” 说完她拿着衣服进浴室。 荀瑶和董尚熙也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床位。没想到迟雾平时看起来没脾气的模样,怼人这么厉害。 因为这一场不快,宿舍彻底分裂成两边,以前童锦和她们还会偶尔说一两句话,现在连表面的招呼都无了。迟雾用胶带将暖宝宝的缺口贴好,又买了锁把柜子锁上。 “你这柜子到底是谁开的啊?谁这么无聊恶作剧。” 晚上吃完饭出来,荀瑶又想起这件事。 “不知道。” 迟雾摇头,心里直觉这不太像是恶作剧。 “不想了,现在辩论赛的事要紧。”迟雾说。 “也是。”荀瑶说着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订做的牌子到了。” 迟雾:“什么牌子?” 荀瑶:“给你打call的牌子。” 荀瑶退出辩论赛后便尽心尽职当期后勤部队,做了横幅还有应援类的灯牌。晚上他们需要进行最后一次的稿子核对,取完快递迟雾和荀瑶便去往艺术室。 在楼梯口,遇见从另一侧过来的纪承然。 荀瑶登时站直,“纪学长好。” 纪承然穿着休闲,瞧见她们温和的笑笑,“你们好。” 荀瑶将自己刚到的横幅扬了扬,“学长,这是我给辩论赛准备的横幅,你看看。” “辛苦了。”纪承然接过,横幅很长,在这里展开会挡住别人,“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去那边教室。” “好。” 荀瑶和纪承然一起离开,迟雾推开艺术室的门,打开电脑等其他人。辩论稿只是写个大概思路,具体的还是得现场根据对方的观点发挥,双方信息是公开的。 对面有一位连续两年参加辩论会的学姐,带领的队伍都成功获得辩论赛胜利,另外三位有一位社会心理学,还有两位法律专业的,专业性经验性,各方面都比她们的队伍强。 必须要做足全方面的准备,才有可能胜出。 迟雾点开之前下载下来的视频,之前辩论赛都有学校新媒体专业的同学全程拍摄上传到学校官网,视频她已经看了几十遍,每次看都能之前一直没想到的观点。 电车事件还有一个因素,那辆火车上的人皆是十恶不赦或是被通缉的逃犯,走另一边便能将他们处决。 迟雾翻开日记本,将刚想到的观点记下来。她写字的速度不快,将视频暂停写完了再重新播放,等这段视频放完,门口传来声音。 门口传来脚步声,迟雾抬头,是钱雁和魏薇,过了几分钟陈知楠也来了,手里拎着四杯奶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迟雾。 “热的。”陈知楠说。 迟雾接过,“谢谢。” 陈知楠坐下,随口道:“不用谢,不是我出的钱。” 钱雁好奇地问,“那是谁?” “当然是—”陈知楠话说一半停住,看了眼她们,“当然是我出的,不然还能是谁。” “切。”钱雁翻了个白眼。 时间紧迫,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几人开始最后的对稿子,越到最后关头越出错,一番模拟的辩论下来,几人的论点全都有漏洞。 “我好像已经预见我们的失败了。”魏薇说。 钱雁:“我也。” 陈知楠:“别放弃啊同学,我们还有机会。” 钱雁看他,“什么机会?” 陈知楠给迟雾使了个眼色,让她快打打气。迟雾关上电脑,“先回去休息吧,是输是赢现在下结论还早,万一有奇迹呢。” 事已至此,只得这样。 钱雁和魏薇先走,迟雾收到荀瑶的消息,她和纪承然出去吃夜宵了,问需不需要帮她带。 迟雾回了消息,等其他三人都走了,重新打开电脑。 没开始前觉得自己的论点无懈可击,但现在看好像满满都是bug,迟雾深吸口气,将文档关掉,重新建了个新的。 先将她们之前找出的bug梳理了一遍,融合之间的论点和新的一起,写完发到他们四人的群里。 【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现在改。】 【钱雁:你重写了啊?】 【钱薇:你不会还没走吧?】 迟雾在键盘上打字:【马上就走。】 【先看看。】 钱雁直接开了群语音通话,迟雾没带耳机,将笔记本的音量开到最大。 “如果对方用这群人都是危害社会的人,他们死了会为社会减轻很大危害,这样的话我们没有强有力论证点。”钱雁说。 迟雾点头,“但这群通缉犯的生命应该交给法律来处罚,而不是因为两个小孩贪玩而随意被这样的方式失去生命,当然小孩是祖国的花朵,但这件事有一就有二,这一次因为两个小孩牺牲掉一车人,这车人可能是通缉犯,那么下一车人呢?是不是也同样牺牲掉?每天在铁路上运行的火车无数,因为两个小孩要舍弃一车又一车的生命,一旦这样做了之后,谁还会安然遵守铁路规矩,铁路上的安全谁来维护?”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谁犯错,犯什么样的错,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车通缉犯一样,小孩一样,但自始至终,这列车的工作人员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求他们主动放弃自己生存的权利?” 语音里陷入片刻安静,随后是陈知楠率先开口。 “说得对!”陈知楠竖起大拇指,“我真的服了,迟雾,牛。” “那我们先把这份论点好好看看,经过迟雾这么一说我的斗志好像又回来了。”钱雁说。 魏薇:“冲他妈的!” 几人又聊了些观点才结束语音通话,迟雾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边的奶茶,发现已经没了。关掉笔记本,起身,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人。 谢淮京穿着灰色短袖,发梢还有些湿润,刚洗过澡。 “你怎么在这儿?”迟雾问。 谢淮京神色淡淡,“陈知楠东西忘拿了。” 有吗? 迟雾看了看,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东西。 “他什么东西丢了?” 谢淮京单手揣兜,“不清楚,可能记错了。”他瞭起眼皮看她,顺手将水递过去,“走吗?” “走。” 关灯关门,迟雾将空掉的奶茶扔进垃圾桶,和谢淮京一起下楼。 赴她 第28节 水依旧是水蜜桃味的,带着丝丝的甜。迟雾喝了两口拧上,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水蜜桃味?” 谢淮京低头点了支烟,“只有这个味道喝得惯。” 迟雾眼睫颤了颤,接着试探:“你从小就喝这个味?” 谢淮京闻言轻笑了下,食指掸了掸烟灰,“初中开始的,那天出去买水,直觉就拿了这个味,然后一直喝到现在。”他偏头,“喝不惯?” “没有,喝得惯。”迟雾说,复又问,“你喉咙好点了吗?” 谢淮京眉心一动,“好了。” “那就好。”迟雾放心了。 艺术楼到宿舍不远,差不多距离迟雾便和谢淮京告别。迟雾转身正要走,谢淮京忽地喊住她。 “迟雾。” 她回身,“啊?” 谢淮京站在几步之外距离,光影斑驳间他轮廓若隐若现,晚风吹风,空气中的燥热散了几分。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迟雾点头,“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谢淮京看着她,“明晚,你辩论赛结束。” 迟雾没意见,“那你看一下想吃什么,把地址发我,我结束了直接过去。” “不用。”谢淮京说,“一起过去。” 第22章 秘密 这一晚, 迟雾失眠了。 辗转反侧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发呆,其他三人已经熟睡, 避免将她们吵醒翻身的动作下意识放轻。 摁亮手机, 将屏幕亮度调至最低, 点开晚上刚写完的文档。 说着相信奇迹, 但心底依旧难免紧张, 为对手的强大, 为准备这么久可能会输的忐忑, 没有人想输,也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 直到天快亮,才终于熬不住生理上的疲惫休息。 辩论赛是饶京大学每年的固定活动,由利刃学生会主席组织, 辩论视频曾被搬运到各大视频平台, 如今已经成为饶京大学招牌之一。 辩论赛地点在艺术大楼顶层活动室, 两个阶梯教室组成。 比赛时间是三点,他们需要提前到现场准备,辩论赛需要穿正装,对方是衬衫西服,他人四人商议都穿白衬衫,将两队从着装上区分开。 迟雾在靠近楼梯口的走廊, 脑海反复演练着等会要说的话,开场说什么, 动作怎么摆,用什么语气。她是一辨选手, 开场很重要。 这是三人推选出来的,本来定的是陈知楠, 但最后结辩时需要强有力的观点论证,他们便选了她。 盥洗台前,迟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呼吸口气,让自己心态放松。 她深知越怕犯错越会犯错的道理。 她想洗个冷水脸,但看着董尚熙才给自己画上的妆作罢,嘴唇抿了抿,将口红的颜色抹淡一些。 手机振动两下,钱雁她们到了。 迟雾低头回消息,转身,猝不及防与迎面的人撞个满怀,油渍泼到衬衫上,很快浸透。 “对不对对不起。”对方连连道歉,“我赔你一件吧。” 迟雾低头看一大团油渍,说不生气是假的,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件事。 “现在能赔吗?”她问,“我还有半个小时比赛就开始了。” 女生面色错愕,“现在不能,我没有白色衬衫。” 迟雾无言,荀瑶恰好过来,一见她这样急声,“怎么回事?” 迟雾扯了纸巾擦拭表面的油渍,“瑶瑶,可以帮我去买盒牙膏吗?还有吹风机。” 荀瑶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好,我很快回来。” 迟雾看了眼女生,“没事了。” 说完她挤了一团洗衣液走进女洗手间。幸好洗手间里面也装了热水,将衬衫脱下,在油渍处抹上洗手液,将油渍的地方打湿浸泡,试着搓了两下,能搓掉一些,但还是有印子。 洗手液消耗完,还留有一大团黄色印记,外面有人说话,迟雾拎起衣服到旁边隔间等着,边等边给荀瑶发消息,在群里给其他三人解释了情况。 两点四十。 希望来得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没有一刻她期望时间慢一些。 两点五十。 来不及了,衣服吹干都得好几分钟,先凑合穿着吧,总比迟到来得好。 她搁下手机,正要将衣服重新穿上,门外传来荀瑶的声音。 “迟雾?” “这里。”迟雾将门打开一条缝,“我—” 她刚说了一个字,荀瑶将一个袋子递进来,“快换上,新的。” 迟雾有些疑惑,但也顾不上其他,将弄脏的衣服脱下换上,尺码刚好。 “完美。”见她出来,荀瑶很满意的拍手,“我的估算果然没错。” 迟雾问出心里疑惑,“这衣服是谁的?” 董尚熙和荀瑶不喜欢穿衬衫,而且她刚刚说是新的,这么短时间不可能是现买的。 “谢淮京给我的。” 迟雾脚步猛地停住,怀疑自己听错了,“谢淮京?” 荀瑶点头,“是啊,我去买牙膏的路上碰到他和陈知楠了,他知道后马上打电话让人送了一件新的过来。”荀瑶将脏衣服放进袋子,“说真的,我觉得谢淮京对你有好感,这次,还有上次,他对你的事情都挺上心的。” 迟雾重新绑马尾的动作顿住,心跳都好似漏跳一拍,她垂眼,找了个理由,“因为他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荀瑶想了想,“有吗?我怎么没听过他乐于帮助别人?谢淮京可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性。说真的你可以试一试,万一他真的喜欢你呢,你搏一搏,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迟雾将头发绑好,“我想再等等。” “等什么?” “等我确认,他真的喜欢我的时候。” 喜欢这种事,其实当事人最能直观感受,她能感觉到谢淮京现在对自己相较之前有变化,但这些变化,她怕是自己过度理解。她甚至猜测,谢淮京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她心绪很复杂,想他知道,又怕他知道,怕他知道了装作不知道。 外面传来纪承然提醒准备开始的声音,迟雾扯了张纸巾擦手,“后面再说吧,先比赛。” 迟雾和荀瑶过去时,其他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她过来钱雁和魏薇舒了口气,将最前面的位置让给她。 人到齐,他们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们是反方队伍,在舞台左侧,迟雾看见坐在前排的人,目光稍顿,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 谢淮京位置正对她,沉黑色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肌肤,他姿态慵懒的靠着椅背,薄峭的唇微勾。似在看她,又好像没有。 “饶京大学辩论赛现在开始,请双方辩手作自我介绍。” 正方先来,然后是她们。 等她们坐下,迟雾率先站起来,字字清晰,“反方一辨,法学迟雾。” “反方二辩,金融陈知楠。” “反方三辨,古典钢琴钱雁。” “反方四辩,金融魏薇。” 话筒回到迟雾手里,“反方辩论队问候在场各位。” 话落,四人微微弯腰。 裁判是纪承然和教导主任,各个学院院长。 辩论赛先由正方辩手提出观点,从四到一,交叉进行。 到对方一号辩手,对方站起来,“适才对方辩友所说以少换多的论点,如果是在平等的取舍里面,以少换多无可厚非,但此时的少是两个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几年的小孩,而另一边是在社会上形成危害,甚至可能造成恐慌的犯罪分子,倘若让他们逃脱,会不会有更多的小孩因此受苦受难?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对方话一出,不少观众认同的点头。 “关于对方二号辩手说的,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无辜,我方表示认同,但如果选择另一条道路,那么又如何保证在车安全停靠在站的时候,这些匪徒不会对车上的工作人员进行伤害呢?牺牲了两个小孩,又可能会牺牲一车的乘务人员,还会让匪徒逃亡,为何不选择一条将风险降到最低的路呢?社会上每天发生的犯罪不计其数,人民警察分身乏术,但在能将这些危害社会上清除时,一直被国家保护的我们,也当为国家做出牺牲。以上就是我的辩词,谢谢。”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其中有几人被说得已然热血。 对方比她们预想的还强,字字在理,条例清晰。迟雾看向台下,像是有所感应般,与谢淮京目光撞上。 他两条长腿交叠,手臂随意搭着膝盖,眉梢轻挑冲她笑了下。 “反方一辨,请开始辩词。”纪承然说。 迟雾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期盼的,忐忑的,还有不耐烦等着早点结束宣判结果的。迟雾握话筒的手出了层汗,将视线从观众区移开,看向对面。 “对于刚才对方一辨选手的论点,在国家需要时挺身而出,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这点我与我方辩友都认同。但这个命题的本身是我们在遇见一个不守规矩,侵犯了你自身权益和损失生命的情况时,你会选择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这个答案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各有不同,选择牺牲自我无罪,选择保护自我也无罪,左右都无罪的情况下,用一车乘务员的生命换两个不守规矩的破坏者,这次成功了,那么下下次呢?他们依旧会破坏规矩,依旧会有人牺牲,可能牺牲的人里面会有身边至亲好友,父母亲戚,谁愿意来承受这份痛苦?” “帮助和牺牲,建立在有强大的实力和知道这场牺牲比不牺牲可以带来更好的结果,但此次列车事件里的牺牲结果小于不牺牲,我知道我可能会遭遇不测,但是我还是想要尽可能的保护其他人,为他人争取一线生机,在列车到站前,列车长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报警,周旋,而非在没有尝试努力的前提下盲目牺牲,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法律的颁布和维护并非要将所有犯错的人赶尽杀绝,所有的惩罚都是为了再教育。” “以上就是我的辩词,谢谢各位。” 她坐下,将话筒放在手边,一颗心砰砰乱跳失了节奏,后背起了汗,衬衫贴着脊背。 这场辩论的主题,双方选择了各自不同的角度,辩论本就没有绝对的占理方,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对。 沉默好一阵之后,她听见有一人鼓掌,抬眼看去,眼眶忽然一热。 谢淮京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带头鼓掌,其他人好似被他惊醒,也跟着鼓掌。隔着一张桌子和几米距离,迟雾好似又看见当年那个在黑夜等她到放学的人。 谢淮京浅浅笑着,狭长黢黑的眸里好似揉着银河星辰。 辩论赛的结果是由所有观众和裁判共同投票的,等待票数的过程里,迟雾浑身像终于卸下担子一般,冲其他三人笑了笑。 “计票结果已经出来。”纪承然在电脑上查看票数结果,“平票!” 赴她 第29节 台下轰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平票的情况前所未有,法学院院长接过话筒,“这场辩论很精彩,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分析有理有据字字在理,在国家利益面前,我们应当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但同时也当爱护自己生命,用自己的力量维护社会的平和,感谢双方辩手带来的精彩辩论,最后我们商议决定,本次参与辩论的八位选手,每人都加五分学分。” “哦吼!!!!” “芜湖!!!!” 台下登时热烈起来,不少人冲上讲台,将双方团团围住。 “你太棒了!” 荀瑶和董尚熙将迟雾抱在怀里,钱雁和魏薇也加入进来,陈知楠只得冲台下的谢淮京挑眉,后者站起来,拍了拍陈知楠肩膀。 陈知楠昂首挺胸,“这事我回去跟我家老头讲,跟他至少吹一年。” 迟雾扭头,看见身侧的谢淮京。 四目相对,谢淮京弯唇笑了笑,“祝贺。” 迟雾还没说话,有男生上前来,“学妹,可以加个微信吗?我也是法学系的,以后我们可以随时探讨法律。” 本跟陈知楠说话的谢淮京眼皮轻抬,目光落在跟迟雾搭讪的男人身上。 “兄弟,有人撬你墙角。”陈知楠调侃。 谢淮京冷冷瞥他一眼,心口仿佛被一根细细的线缠绕,眼底掀起无声波澜。 “不好意思,我手机最近出了点问题,用不了微信。”迟雾歉意的拒绝。 男生也没勉强,说了句“打扰”便离开。 荀瑶撞了撞迟雾胳膊,小声,“谢淮京好像吃醋了。” 迟雾还未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失了节奏,余光却不自觉的朝谢淮京看去,他双手揣兜笑得散漫,跟陈知楠聊天,根本没注意这边。 “没有,不要胡说。”迟雾说。 荀瑶:“你信我,我这双眼睛,磕cp从不出错。” “今晚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陈知楠声音传来。 “陈老板大气!” 董尚熙双手抱臂,“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荀瑶:“啊?为什么啊?” 陈知楠窜了过来,“姑奶奶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都两个月了,消消气。” 董尚熙睨他一眼,陈知楠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董尚熙捏肩,“你吃垮我,让我流血,报复我。” 陈知楠都这么说了,董尚熙也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行行行,谢谢大小姐。” 迟雾看向谢淮京,询问他的意思。 像是看出她的犹豫,钱雁开口,“迟雾你可不能不去啊,你是我们队的功臣,少了你这庆功宴就不完整了。” 魏薇附和的点头,“对,你可是主角今天。” 迟雾并未立刻回答,她昨晚就跟谢淮京约好了请他吃饭,去与否看他的意思。 谢淮京低头摁手机,下一秒迟雾手机响了。 【_:下次,今天你们的庆功宴。】 吃饭的事这么定下来,离开前他们屿对方一一握手。 “你很厉害。”对方一号辩手说,“中途我几乎被你说服了。” 迟雾笑回:“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期待与你的下次辩论。” “我也是。” 一行人走出艺术大楼,迟雾要先回宿舍换衣服,让他们先过去。 “老谢开了车的,老谢等下迟雾吧,我们先过去点菜。”陈知楠说。 其他人表示ok。 很快,他们就走远,热闹的群体登时只剩他们两个。 “今天谢谢你。”迟雾说,“这个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谢淮京看着她。 白衬衫牛仔裤,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一小节莹白手腕,白衬衫有些透,距离近隐隐看见一抹蓝色。 谢淮京喉结滚动两下,将视线移开,“先去换衣服。” “哦。”迟雾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那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嗯。” 迟雾小跑回宿舍,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衬衫穿上裙子下楼。 走出楼道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淮京,衬衫下摆塞进裤腰,黑裤包裹的腿笔直修长,宽肩窄腰长腿,夕阳落在肩头,好似画师精心绘制的画卷。 迟雾放缓脚步,打开手机,将距离拉近。 按下快门时,谢淮京似有所感应般朝这边看来,偷拍被抓到,迟雾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装作在看消息的样子。 她走近,“可以走了。” 谢淮京眉梢轻抬,“等会。” 迟雾停住,看他。 他微微俯身,眼底揉着几分笑,傍晚的空气翻滚着燥热,迟雾站得笔直,看着那张俊脸越来越近。 谢淮京抬手,指腹落在她眉角,轻轻抹了抹。很轻,迟雾却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起了火。 他低笑,“好了。” 压迫感消失,迟雾在心底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朝校门走去。 外来车辆不能进学校,谢淮京的车停在对面小区停车场,两人从入口进去,轮胎碾压橡胶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知楠发来吃饭地址,在君盛,一家五星级饭店。 “衣服钱多少,我转给你。”迟雾又说。 “不用。” “那我洗干净了还你?” 红灯口,谢淮京踩下刹车偏头看她。 “你的尺码我能穿?”他笑得懒散,在瞧见她一脸认真时嗓音沉了沉,“你非得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不知是不是迟雾多想,她品出几分话里的暧昧,好像他们的关系在另外一层。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迟雾实话实说,“因为我不太还得起。” 第一次,谢淮京在她眼里看见了一种名叫自卑的情绪,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绿灯,前面车子缓缓前行,在松掉刹车时,谢淮京开了口— “你接受就是最大的还礼。” 第23章 秘密 旁边车辆按着喇叭, 迟雾的心也好似随着喇叭忽高忽低。 拿到衣服时她第一时间看了没有吊牌,以为是荀瑶在哪个同学那里借的,但丝绸质感告诉她这件衬衫价值不菲。 “谢淮京真可能喜欢你。” 耳边回响荀瑶的话, 浮摇不定的天平不受控制倾斜。 半个小时后, 车子开进一座庭院。 君盛是饶京标志建筑之一。 大厦修得很高, 顶端的“君盛”两字如被月亮点亮, 与周边鳞次栉比的建筑相隔, 彰显出入这里的人身份地位。 停车区琳琅满目的豪车, 白色suv在相衬下显得平凡普通, 迟雾刚摁开安全带下车,就看见一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过来,头发喷了发胶梳上去定型,左边胸口别着职称—总经理。 “小谢总。”经理弯腰, 双手叠放在身前, “陈少他们已经到了。” 谢淮京关上车门, 面色淡淡,“我跟朋友过来吃个饭,忙你的。” 经理看了迟雾一眼,“好的,小谢总,有需要随时找我。” 谢淮京走到迟雾身边, “我们进去。” 迟雾点头。 大门两侧站着两名穿旗袍的迎宾人员,面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喊了声“小谢总”为他们开门。 此时此刻,迟雾对荀瑶说的那句“京圈太子爷”有了更准确认识。在饶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 在最繁华的商圈拥有这样一栋大厦,并且这栋大厦只是谢家其中一道产业而已。 迟雾看身侧的人, 谢淮京双手揣兜,一路走来他都不咸不淡的微微颔首,对这些早已习惯,电梯合上前她看见前台的几人朝这边看来。 包厢在出电梯右手第二间,谢淮京推开包厢门,里面坐了十几个人,陈知楠正开了一瓶香槟,瞧见他们进来指了指空着位置,“特意给你们俩留的。” “.......” 特意,你们俩。 两个词将他们的关系好像形成了某种绑定,迟雾拎凳子的手顿了顿,以为谢淮京要说点什么,但谢淮京什么都没说,直接拉开凳子坐下。 陈知楠请客,大家都可劲往贵的点,还点了几瓶昂贵的红酒。 “开始前我简单说两句啊。”陈知楠端着酒杯站起来,“今天我们辩论赛跟对方打成平手,最大的功臣就是迟雾,第一杯我先敬迟雾。” “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无法完成。”迟雾端起面前的橙汁,“敬大家。” 她并没有将功劳独占,肯定所有人的付出,陈知楠朝她竖起大拇指,表示真的佩服她。 赴她 第30节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从高考聊到进入大学,再追忆往昔,说起自己原来读书时候的事。 “我当时高一在班里成绩倒数第一,我爸都给我做好毕业之后进厂拧螺丝准备了,谁知道我考上饶京大学了,我爸激动得拿着大喇叭在村子里喊,还宴请村里人吃饭,逢人不过三句就说我考上饶京大学了。”说话的是谢淮京他们金融系同学,“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也能让我爸妈骄傲,我到饶京报名的第一天,就决定要好好努力,给我爸妈长脸。” “谁说不是呢。”荀瑶加入聊天,“当时我爸妈都怕我压力太大,天天安慰我不给我压力,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们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个话题被挑起,其他人纷纷分享自己当初想报考饶京大学的初衷和目标。 “说到这个,我就贼羡慕老谢,第一名考进来,每学期都年级第一。”男生将目光看向老谢,“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是不是高一的时候就知道能上哪所大学了。” 谢淮京靠着椅背,闻言散漫笑着,“差不多,我高一就学完整个高三课程。” “日,这就是学霸的世界。” “那你怎么没跳级?” 迟雾正喝水,听见这话注意力集中,她也想知道。 谢淮京语气随意,“不想跳。” “果然聪明人的脑回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有人感慨,“迟学妹你呢?” 突然被点名,迟雾放下茶杯,“我考得很困难。” 高考前的恐慌,抑郁,失眠她都有,越临近高考她越慌,怕考砸了,怕达不到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怕要与饶京这座城市错过。 “果然我们才是大多数,谢淮京和陈知楠这样的变态,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吃完饭,一行人没在包厢多待,去楼上玩第二场。 迟雾第一次来ktv,尽管君盛的ktv装修沉稳大气,话筒音响都是上乘,但吵闹的伴奏都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坐在沙发一角,借着头顶光影看对面的谢淮京。 他和一群男生坐在一起,每人面前放着黑色筛盅,他们在玩一种叫点数的游戏,输了的人就喝酒。 谢淮京两条长腿交叠,摇完也不看自己点数就开始喊,他每次喊的数都有人想开,但几次下来都开失败。 “邪了门了,我可是骰子王!” “就你喝的酒最多,还骰子王,喝酒王倒是可以。” “再来,我就不信今天开不到谢淮京一次。” 谢淮京吃了颗圣女果,语气轻狂,“开到天亮你都开不了。” “呦呵!你很狂啊,我就不信了,再来!” 谢淮京姿态闲散,暖和的灯光映衬他轮廓,所有人都聚在他身边,他游刃有余,她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你在这里坐着干嘛?”荀瑶过来,挽着她胳膊,“走,唱歌去。” 干坐着也无聊,迟雾便起身和荀瑶一起到点歌屏幕前。 她会唱的歌不多,选了一首自己拿手的。没人点歌,她的歌自动第一。 第一次在ktv,第一次在ktv唱歌,第一次在谢淮京面前唱歌。迟雾有些紧张,视线望着屏幕,等待进调。 “雨过白鹭洲,留恋铜雀楼。斜阳染幽草,几度飞鸿,摇曳了江上远帆.......” 她跟着伴奏缓缓开口,这首《倾国倾城》是她偶然在一□□卫视的节目里听到的,歌词优美,曲调悦耳,mv视频配得也极为漂亮,在唱到副歌时,雪花从天而降,身穿白衣的舞者在雪花中尽情舞动。 倾国倾城。 一首歌唱完,迟雾这才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不知何时都落在自己身上。 一阵安静之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头,称赞和鼓掌齐齐传入耳朵。 “迟雾你真的没有短板吗?学习好,逻辑好,口才好,人长得漂亮,唱歌还这么好听,嫉妒死我了。”荀瑶说着。 迟雾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视线下意识穿过人群去找谢淮京,但只看见他开门出去的背影。 胳膊被撞了撞,迟雾扭头。 荀瑶说:“你还没开口谢淮京就在看你了,刚刚我们在这边唱了这么久他头也没抬过,你站在这里他就看过来了,我用我嗑过cp的双眼保证,这绝对是喜欢。” 迟雾抿了抿唇,放下话筒正要回到位置手机响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 荀瑶点头,“好。” 走廊尽头有专门用来歇息接电话的区域,迟雾找了个稍微靠边的地方坐下,接通电话。 “喂,爸爸。” “视频我看到了,我女儿真厉害。” 爸爸知道她参加辩论赛的事,出结果第一时间迟雾就发了微信过去,将荀瑶帮忙录制的视频也发过去了。 “我紧张得都出汗了。”迟雾跟爸爸分享比赛经过,“话筒都差点拿不稳,脑子都有点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原来天黑做不完作业还不安。” 听筒那边传来笑声,迟雾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天气预报说饶京下周要落大雨,要记得及时添加衣服,我昨天给你寄了新的棉被,八斤的,冬天了就把棉被及时换上,别着凉。” 迟雾单手撑脸,笑着回:“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迟雾又点开那段视频,荀瑶拍摄的角度清晰,她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讲话,在视频最下角,能看见一小截谢淮京身影,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台上。 谢淮京真的喜欢她吗? 有多喜欢?自己又会不会和他历任女朋友一样? 她无法找到答案,胡思乱想了一阵,摁灭手机准备回包厢,刚走出休息区就看见从另一侧出来的谢淮京。 衬衫衣摆从裤腰扯出来,自然垂下,最底下一排绣着细小的波纹,很浅很细,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迟雾心下忽地一阵晃荡。 他给她的那件衬衫,最下面也有一样的波纹。 这样的发现未让她有时间多做思考,她看见谢淮京眉梢间溢出的戾气,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尽,身上也揉着烟草味。 谢淮京看见她,将手里的烟碾灭,“要走了?” “出来接了个电话。”她顿了下又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不方便的话我等会和荀瑶她们打车回去。” “没什么方便。”他说。 迟雾“哦”了声,“那我先回包厢了。” 谢淮京单手揣兜,和她一起,两人回到包厢时,其他人已经玩嗨了,点了一首dj在疯狂舞蹈,是以没人注意他们一起回来。 迟雾在一侧坐下,旁边位置陷下去几分,谢淮京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看着舞池里笑得开怀的人,食指轻轻敲了下玻璃杯,声音低低沉沉,“从江南不远千里到饶京,你的初衷是什么?” 在饭桌上,他与她都没分享这个话题。 要说学法律,饶京并不是第一首选,饶京重金融数学。 迟雾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他,“那你呢?” 谢淮京上身往后靠着椅背,立体的轮廓半藏在光影中,银制打火机在手机买完,机身上的自由之鹰昂然站立。 是她送的那个打火机。 “饶京在国内最好。”谢淮京嗓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只是因为是国内顶尖学府。 他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迟雾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因为一个人。” 第24章 秘密 dj音乐恰好停止, 谢淮京捏酒杯的手指收紧。 “一个人?”他声音有些冷淡,“那个人也在饶京?” 迟雾与他对视,“对, 是我们学校的。”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 谢淮京搁下酒杯, 玻璃杯与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朋友?”他问。 “不止是朋友。”迟雾说, “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不是他, 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学法律。” 谢淮京挑唇笑了声, 意味不明,“哦?” “他告诉我,受到欺负不可以逆来顺受,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件事, 就是学会保护自己, 用法律的方式, 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迟雾记得那时谢淮京跟自己说这句话时,她看着满脸淤青的谢淮京自责掉眼泪,谢淮京给她擦了几遍都止不住。 “迟小伍,你干嘛哭得我像被打残疾一样。” “你以后别跟我一起上学了。”迟雾说。 他们在初中几乎是出名了。 因为谢淮京天天挨处分,反驳老师,屡次为她跟其他男生打架, 被他打过的自动形成一个小圈子,想着法的捉弄迟雾, 然后谢淮京再跟他们打,他们再捉弄迟雾, 如此循环。 路灯下,谢淮京第一次露出生气的表情, “你以为我不跟你上学他们就善罢甘休了?他们只会觉得你怕了,更加肆无忌惮。” 迟雾手里捏着为他处理伤的棉签,“反正他们也没做出多实质性的伤害,你三天两头这么打架,会出事的。” “最大的事不过残疾,死了,有什么大不了。”谢淮京对自己满脸无所谓,却认真告诉她,“你要想我不打架,不被欺负,那你就去告他们。” “告他们?” “除了拳头,唯一能公平公正保护你的,就是法律。”他拿过她手里的棉签,沾了碘伏就往脸上涂,用力太猛痛得“嘶”了声,“这帮狗,下手这么重。” 迟雾问他:“法律可以保护你吗?” “可以。”谢淮京将手里棉签折断,“等你学好法律,就能在他们说你和叔叔时为自己维权,也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他又拿了根棉签,递给她,“还是你来,痛死我了。” 迟雾接过棉签,小心给他涂抹,“那我怎么才能学法律?” “高考,报考法学。” 赴她 第31节 学法律可以结束这循环的一切,可以保护爸爸,保护他。 那天以后,迟雾的日记本上多了一行——报考法律专业。 包厢的歌换了首,很温情的前奏。 迟雾弯眼笑着,“他是仅次于我父亲,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电视的光落在她脸上,谢淮京脑海几乎是立刻浮现一张脸。 他看着迟雾,女孩清凌凌的眼带着如愿以偿的愉悦,谢淮京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喉咙像是在这瞬间变得干涸。 他将酒杯倒扣在桌上,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自由之鹰的打火机窜出青橙色火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忽然顿住,骄傲的鹰好似在嘲讽。 将烟掐断,随意丢进面前垃圾桶。 “啪嗒” 打火机帽盖上,谢淮京看着上面的自由之鹰,嗤笑一声。 他侧目看她,带着迫视,“知道送男人打火机是什么寓意吗?” 他上身微倾,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迟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曲,想说话,但谢淮京先开了口。 “初恋。”灼热的气息落在耳廓,迟雾听见他问,“我是第几个?嗯?” 那一刻,迟雾体会到什么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淮京,从他眼里看见轻佻,讥讽,像凝成锥形的冰刀,将她心口捅。 “我没有送过其他人打火机。”她解释。 谢淮京眉梢压着几分戾气,银质打火机搁在桌上,他淡淡看她一眼,“不远千里到饶京上学,辛苦。” 他说完,拎起钥匙起身离开。 迟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摆在桌上的打火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知道他误会了,但就这样草率的给她定了“罪名。”,多一句解释都不愿听。 迟雾将那个打火机攥在手里,打量这个到处充满与她格格不入的包厢,看着自己根本融不进的世界,赢了比赛的喜悦,一晚上的好心情在此刻都化作乌有。 “谢淮京怎么突然走了?”荀瑶过来。 迟雾将那只打火机放进包里,冲荀瑶笑了笑,“不知道,可能是有点事。” “你们吵架了?”荀瑶一言中的。 “没有。”迟雾看了眼时间,“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要走给我发消息。” “那你小心点。”荀瑶叮嘱。 “知道。” 乘坐电梯下楼,迟雾经过大厅时正跟前台说话的经理过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迟雾看着面带笑容毕恭毕敬的经理,心知这都是因为谢淮京的面上,否则她根本没资格进入这里。 “没事,我自己走走。” “从这边出去有个花园。”经理说。 “好的,谢谢。” “不客气,祝你愉快。” 花园就在大门左转,是真的花园,五颜六色的花争相斗艳,有几人正在花圃边拍照,迟雾就近坐在长椅上,裙摆被什么东西扯动。 低头一看,是一直蓝眼睛的猫。 猫咪爪子是粉色的,从椅子下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着她裙摆,像是发现什么新鲜玩具,伸出爪子掏了掏,接着一个猛跳,扑倒在她裙摆。 “撕”地一声。 裙摆被撕开一条口。 迟雾赶紧将裙子从猫爪下拿开,但猫却忽然变得兴奋,两只爪子都抓着裙摆,怎么都不肯撒手。尖锐的爪子划到皮肤,迟雾小腿一阵刺痛,手上力气加重,才终于将猫甩掉。 “喵!” 被甩掉的猫瞪着眼睛冲她叫,迟雾本就有些心烦,现在看着被撕烂的裙子更烦了,这条裙子是爸爸在开学前特意带她去买的,花了爸爸好几天的工钱,总共就穿了两次。 开学和今天。 裂痕足有一指长,裂口的线头像杂草冒出头,迟雾抬眼看那只猫,起身过去将猫抱起来。 猫很激烈的在她怀里反抗,伸出爪子还想要抓她,迟雾握住它两只前爪,让后两只爪子悬空,准备回大厅问经理这只猫是谁的。 没等她走到大厅,就见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急匆匆过来,瞧见她手里的猫面露喜色,但很快又变了脸,“你怎么把我猫这样抱着?万一弄伤了怎么办?!” 女人伸手想从她手里接过猫,迟雾没给,“猫是你的?” 女人点头,“是啊,赶紧还给我。” “你的猫把我裙子抓烂了,把我腿也抓伤了。”迟雾说。 女人瞥了眼她裙摆,“我还以为什么事。”说着从包里钱夹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五百,够了吗?” 迟雾没接:“你道歉还是它道歉?” “拿了钱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事情,碰瓷碰到这里来了。” 女人将钱一把塞到她怀里,迟雾被拍得猝不及防,下意思后退半步,后背撞到一堵温热胸膛。 迟雾回头,纪承然笑得温和的脸映入眼帘。 “纪学长。” 纪承然看了眼还在她手里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的猫,“把猫给我吧,等会再抓伤你。” 迟雾没动。 纪承然笑道:“放心,我只抱猫,不说话不动,万一猫再抓到你裙子。” 迟雾这才将猫递过去,“麻烦学长了。” 将猫交给纪承然,迟雾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人民币,弯腰一张张捡起来,捋直叠在一起。 女人双手抱臂,“钱拿了,赶紧把猫给我。” 迟雾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女人裙子的袖子,用力,“嚓”地一声,袖子被撕成两半。 “你干什么?!”女人尖叫出声,“你居然撕我的裙子?!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把你卖了这辈子都买不起!” 迟雾面色淡淡,“就这点小事,五百够了吧。”她将钱重新塞回去,只是这次塞到女人手里,“我这条裙子,把你卖了也一样买不起,希望你下次能学会跟人说对不起。” 迟雾回身,纪承然会意,将猫还给女人。 迟雾迈步就走,纪承然随即跟上,留下还未从震惊从回神的人独自发呆。 “找个裁缝店补一下应该没问题。”纪承然说。 迟雾停住脚步,心口情绪不断翻涌着,她低头没说话,恰好有人在叫纪承然,纪承然留下一句“需要帮忙随时说”便跟同伴离开。 纪承然走后,迟雾蹲下身试图将裂开的地方合上,之前还平整漂亮的地方此时怎么都合不上。 她有些低落的垂头,想到爸爸付钱时一张一张数钱时,笑着跟店员说,“我闺女考上饶京大学了,不能穿差了,会被看不起的。” 他的助听器用了十几年,效果早已甚微,他舍不得换,平时上班舍不得吃肉,舍不得在外面买瓶水,却能眼都不眨的给她买一条四位数的裙子。 迟雾鼻头发酸,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要是坐在包厢不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要是她没有坐到那个椅子上,就不会被猫抓。 要是她走慢一点,说不定猫就走了。 “迟小姐。” 迟雾深呼吸口气,抬头。 经理站在两步远的地方,视线落在她裙摆上,“我们认识一名裁剪师,可以将你的裙子恢复原样。” “真的?” 经理点头,“真的,谢氏有很专业的服装团队,将你的裙子恢复原样不成问题,你可以将裙子换下后交给我,三天之后来娶就可以。” 迟雾眼里透着光亮,“那修补费需要多少?” “你是小谢总的朋友,不收费。”经理说。 迟雾摇头,“我和谢...小谢总只是普通同学,还是说个价格吧。” 经理看了看不远处,迟雾疑惑的回头,后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既然如此,预交三百块就行。”经理说,“如果价格有变动,我再联系你。” “好。” 迟雾答应,跟经理留了自己的电话,返回包厢。 其他人已经玩得差不多,毕竟还要回宿舍,待了一会儿便散了。回到宿舍迟雾以最快速度洗漱上床,看着那个一片漆黑的对话框。 片刻又放下。 第25章 秘密 周末, 难得的降温。 上完课坳不过陆星河,迟雾便多留了一会儿陪他打游戏。 “小迟老师,你的辩论赛结束了吗?”悠悠问。 “结束了。”迟雾看着电视屏幕, 两只手配合默契, 从高架上几个连纵跳, 稳稳落地。 “那我们明天就可以游乐园了!” “.......” 迟雾手一抖, 被子弹正中心口, 血量宣布告急。 “小迟老师你要没了!”陆星河急得大喊。 迟雾赶紧侧身卧倒, 躲过子弹, “明天—” 赴她 第32节 “小迟老师你之前答应好的。”悠悠说,“可不能骗小孩。” 迟雾轻笑,捏了捏悠悠可爱的脸,“不骗你, 但明天不太行, 老师的裙子破了, 要去修补。” 谢淮京最近应该也不太想见到她。 “把裙子放在那里,我们玩完再去拿就好了呀。”悠悠眨巴黑溜溜的眼,忽然凑近她耳边,“小迟老师,你和谢哥哥吵架了吗?” “没有。”迟雾否认。 “那我现在就给谢哥哥打电话。” 说着悠悠按亮自己的电话手表,小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拨出去。 一局游戏正好结束,迟雾端起面前的水喝, 注意力却不由地放在已经接通的电话上。 “悠悠。”谢淮京嗓音低哑,像是还没睡醒, 隐隐能听出压制的不耐,但到底没凶小孩, “有事?” “谢哥哥你明天有时间吗,上次说好你和小迟老师带我和哥哥去游乐园玩的。” 迟雾喝水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等待他的回答,亦或是拒绝。 电话那头,谢淮京沉默了好几秒,他似在烧水,杯子与桌子碰撞发出声响。 等待的这半分钟,迟雾几乎已经预想到答案,眼睫颤了颤,搁下手里的水杯。 “她同意了?”他问。 悠悠在电话这头点头,“小迟老师同意了,谢哥哥,不能骗小孩。” “几点?” “八点。”悠悠说。 “明天八点,我来接你们。” “好。” 悠悠挂断电话,对迟雾说,“小迟老师,谢哥哥也同意了,不见不散。” 迟雾没有推脱的理由,“好。” 从周家别墅出来,迟雾习惯性的朝对面看,那道铁门还是锁着,院子里的草比之前又长高了些,她收回目光,快步朝公交站走。 迟雾先去了一趟君盛,将裙子和钱交给经理,离开时看见门口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庭院,经理急步从大厅出来,拉开轿车后排座的门,一只手挡在车顶,避免里面的人撞到头。 “谢董。” 迟雾停住脚步。 从车里下来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眉眼和谢淮京有七分相似,但身上多了沉稳和狠厉,还有见惯世事的冷漠。 男人并未注意到她,问经理,“谢淮京昨晚来过?” “小谢总和陈少一起来的。” 男人点点头,再无第二句。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迟雾才离开。 下午兼职时,迟雾在手机上查询饶京游乐园。 她没去过游乐园,昨天在手机上提前查了下,里面有各种刺激的娱乐设施,其中有一个叫做“激流勇进”和“漂流”的,需要用到雨衣。 “奉劝各位一句,在外面买雨衣带进去,五块钱两件,里面四十块钱一件。” 便利店有卖一次性雨衣,几块钱,她拿了四件,刚付完钱最上面头像弹出消息。 【_:票买好了。】 迟雾打字:【好。】 她将查询到的价格转账过去。 【_:我八点半到学校门口。】 他将钱退了回来。 【_:留着给停车费。】 迟雾品出他话里的疏远:【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云湾别墅去游乐园并不经过学校。 【你或许不太相信,但我只送过你一个人打火机,我并不知道送打火机的意思是初恋,只是因为看你一直用的都是那个牌子。】 【我也没初恋,你也不是第几个。】 她还是选择解释。两条发过去之后石沉大海,迟雾有些挫败的搁下手机。 周日是艳阳天,迟雾蹑手蹑脚的起床,不知是不是没睡好,头有些昏沉沉的。用冷水洗了个脸,两个橡筋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从柜子取了条连衣裙换上,检查了一遍证件和雨衣是否带起,背上包出门。 学校到欢乐谷有地铁线直达,迟雾先去食堂买了早饭,从南门出去乘坐地铁,刚走出校门就就听见脆生生的声音。 “小迟老师!” 迟雾循声看过去,悠悠和陆星河站在马路对面,一人手里拿着瓶牛奶和包子,悠悠朝她挥手,在绿灯时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小迟老师早。” “早。”迟雾接住她,看了眼在后面单手揣兜慢悠悠穿过人行道的人,问悠悠,“你们怎么过来了?” “等小迟老师一起呀。” 谢淮京走近,嗓音淡淡,“走了。” suv就停在路边,迟雾拉开后排座的门让陆星河和悠悠先上去,自己跟着要上车,悠悠却将门拉上。 “小迟老师你坐副驾驶。”悠悠指了指前面,“帮谢哥哥看路。” 小姑娘的用意迟雾怎能不明白,这时候拒绝无疑将她和谢淮京的不愉快扯到明显上来,没必要。她转身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坐进去。 “出发去游乐园了!” 悠悠很兴奋,陆星河低头专心喝着牛奶,提醒亢奋的妹妹,“你的牛奶再不喝就凉了。” “哦。” 早晨的街道仿佛还未从黑夜中苏醒,迟雾偏头看两侧的景物,不知为何总感觉很疲惫。 手机短信响了声,是运营商提醒交费了。 迟雾将两张卡都冲完话费,看了下余额宝里面的金额,挪了一百块到零钱,作为今天的零用。 饶京大学离欢乐谷有些远,开了四十多分钟迟雾看见欢乐谷的标志性建筑物—摩天轮。 和电视里的一样。 临近欢乐谷道路逐渐变得拥堵,终于到停车场,迟雾下车将两个小孩接下来。 谢淮京先去自助机上取了票,身形颀长挺拔在队伍中很惹眼。他今天穿了件条纹短袖,休闲长裤,刘海自然垂在额前,眼尾下压,透着几分清冷。 迟雾一手拉一个,在原地等着。 “小迟老师,是谢哥哥说要来接你的。”悠悠说。 陆星河也点头,“是真的,昨晚谢哥哥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早点起床。” 迟雾怔愣一下,看着微微弯腰从窗口拿票的人,昨晚不回消息的情绪稍减。 谢淮京将其中两张票递给她,迟雾接过,轻声道,“谢谢。” 谢淮京递票的手微顿,面色淡淡的“嗯”了声。 检完票,他们乘坐扶梯下去。 第一个项目名叫“合家欢过山车”,两个小孩走在前面,迟雾第三个,谢淮京最后,莫名地像一家四口。 这个念头冒出来,迟雾心下一怔,赶紧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一排两个,谢淮京和陆星河,她和悠悠。 扣上安全带时,迟雾松了松一直紧握的手,她其实有些恐高,也从没玩过这些,不知道等会是种什么体验。 工作人员过来将她面前的拉杆用力往下一按,迟雾有些喘不过气,深吸一口尽可能往后面贴。 “准备好,游戏开始了。” 话落,车子忽然冲了出去,但冲了几米后又减速,一点点的缓慢的前行,然后往上爬,铁链和机器声在耳边响彻,迟雾低头看了眼,登时被这高度看得头晕,双手紧紧握住拉杆。 “啊,好高啊。” 悠悠在旁边开心的大喊,迟雾根本不敢看下面,在到达最高点后车子停下来,随后骤然加速,往下冲。 迟雾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随着车子的速度东倒西歪,耳边是悠悠的尖叫,还有陆星河开心的笑声,迟雾几乎是度秒如年,在不知道被甩了几圈后,车子速度终于慢下来。 她睁开眼,胃里一阵不适。 “好的游戏结束,祝您在欢乐谷玩得开心。” 迟雾牵着悠悠跟随人群从出口离开,出口是一家玩偶店,有打印他们刚刚的照片,悠悠要买,踮脚站在柜子前选来选去。 “谢哥哥,我想上厕所。”陆星河说。 谢淮京回身,说了今天跟她的第一句话,“我带他去洗手间,你们在这儿等会。” “嗯。” 谢淮京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不舒服?” 迟雾摇头,“没事,可能有点没缓过来。” 谢淮京喉结滚了滚,“那边有休息区,坐着等。” “好。” 谢淮京带着陆星河离开。 悠悠还在挑选照片,迟雾过去,“悠悠,我去那边坐一会儿,你选好了叫我一声,不要乱跑知道吗?” 悠悠点头,“好的。” 玩偶店一角有用来休息的地方,迟雾过去坐下,手捂着胃部。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都好好的,现在头晕想吐,心口很不舒服。 她靠着墙休息,头晕得太厉害闭上眼想睡一会儿又怕悠悠乱跑,渐渐地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她有些扛不住,刚合上眼就听见头顶传来冷淡的声音。 “悠悠呢?” 赴她 第33节 迟雾费力的睁眼,“在挑选照片。” 谢淮京,“根本不在。” !!!! 迟雾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幸而一双手扶住她。 谢淮京眉眼压着几分戾气,跟一旁的陆星河说,“你在这儿照顾小迟老师,我去找悠悠。” 陆星河点头,“好。”他叮嘱,“一定要找到妹妹。” “放心。” 迟雾根本坐不住,快步走到收银台前,“刚刚在这儿选照片的小女孩呢?” 店员:“她拿了照片出去了。” 也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急步走出玩偶店。 欢乐谷来来往往人很多,游行队伍热情的跟游客互动,人潮涌动,并不见悠悠。 迟雾转身,牵着陆星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 “打过了,没人接。”陆星河说。 谢淮京往右边去找了,她便带着陆星河去左边。游行队伍很长,好似看不到尽头,穿着米老鼠的人偶跟他们互动。 “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迟雾感觉喉咙干涸得发痛。 脑海闪过许多拐卖小孩的新闻视频,她不敢想,焦急的拨开一拨又一拨人群,企图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但都不是。 一直找到扶梯入口,都没见到悠悠。 像是走到了绝路,迟雾痛恨自己的疏忽,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闭眼。 陆星河手里拿着刚刚买的玩具,“找到了!” 迟雾怔然,与此同时听见身后的声音,“小迟老师!哥哥!” 迟雾回头,看见谢淮京牵着悠悠过来,悠悠手里拿着一个风车。 迟雾重重松了口气,将悠悠一把抱在怀里,“对不起悠悠。” “为什么说对不起啊?”悠悠不懂。 迟雾推开悠悠,起身时脚下有些虚浮。谢淮京扶着她,“先送你回去。” 悠悠黑溜溜的眼睛写满疑问,“送谁?” 迟雾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们玩吧。” 陆星河仰头,“小迟老师,谢哥哥,你们是在吵架吗?” “不要吵架,是我自己没听小迟老师的话乱跑的,也没跟小迟老师说,小迟老师对不起,谢哥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悠悠拉着两人的手,低头认错。 “跟你没关系的。”迟雾安慰她,“我只是有点累了,你们玩。” “那我也不玩了。”悠悠说。 陆星河跟着点头,“我也不玩了。” 迟雾想说话,但胃里忽然翻涌,她连忙奔向一侧的垃圾桶,胃部一阵痉挛,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面前递了一瓶水过来,握瓶身的手骨节分明。 她抬眼,撞进谢淮京那双桃花眼。 “不舒服可以改天。”他眉头紧蹙,看着她几乎没血色的脸,隐忍的怒气在此时溢出,“勉强自己很好玩?” 迟雾看着他,太阳晒得人烦躁,这两天堆积的情绪在此时到达巅峰,“不好玩,所以我现在走,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就被拽住胳膊。 “我送你。”谢淮京声音低了几分,“这边不好坐车。” “不用了。”迟雾看着他,将那些话挑明,“你不是觉得我心里装着人还来吊着你吗?现在这样又是干什么?” 谢淮京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沉下,“难道不是?” 迟雾呵笑一声,“是—” 刚说了一个字,迟雾忽然双眼一黑,整个人没了意识。 第26章 秘密 迟雾是在医院醒来的。 雪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消毒水味道,右手扎着针头,吊瓶的液已经输完大半。 “小迟老师你醒了。” 迟雾看向一旁的悠悠和陆星河, 视线在病房巡了一圈, 并未看见谢淮京。 “谢哥哥出去买东西了。”陆星河说, “他叮嘱说要是小迟老师醒了, 就问问你好些没有,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悠悠点头, “小迟老师你不知道, 你忽然晕倒吓坏我们了。” “抱歉。” 迟雾想坐起来,但立刻被悠悠按住,“医生叔叔说在输完这瓶液之前不能乱动,小迟老师你要干嘛跟我们说。” 迟雾左手指了指床头柜的杯子, “我想喝点水, 小心烫到手。” “我来吧。” 陆星河让悠悠在一旁坐着, 自己端起旁边的暖壶,倒了半杯水递给迟雾。 水是温的,半杯水下肚喉咙里的干涸缓解许多,她将杯子还给陆星河,“谢谢。” 迟雾重新躺下来,好在病床的靠背被摇起来, 她不用躺着跟两兄妹说话,“今天没让你们玩尽兴, 下次我补上。” 悠悠坐在床边,双手撑脸看她, “小迟老师,你不要生谢哥哥的气好不好?” 迟雾笑了笑, “我没生他的气。” “骗人。”悠悠瞥嘴,“小迟老师你都不理谢哥哥了,就是生气了。” 陆星河也在旁边点头,“你都跟谢哥哥吵架了。” 迟雾记起昏迷前自己跟谢淮京说的话。 门口传来声音。 “家里来接你们了。” 两兄妹纷纷回头看去,悠悠高兴的跟谢淮京说,“谢哥哥,小迟老师醒了。” 迟雾抬眼,与他目光相撞,只停留半秒谢淮京便移开视线,将手里袋子放在床头柜,低头跟两兄妹说话,“先回去,别让你们妈妈等。” 悠悠扭头,“那谢哥哥,你好好照顾小迟老师。” 陆星河叮嘱:“不要吵架了。” 谢淮京淡淡“嗯”了声。 “小迟老师再见。” 迟雾笑道:“再见。” 三人离开,迟雾将右手从被子下拿出来,她血管有些难找,手背隐隐可见两个针眼。从包里拿出书打发时间,刚翻开谢淮京便去而复还。 迟雾捏着书角,眼睫颤了颤。 谢淮京将适才悠悠坐的凳子往外拎了几分,坐下,“医生说你是冷热交替引发的感冒。” “麻烦你了。”迟雾抬眸,“医药费多少钱,一会儿我转给你。” 谢淮京没回答她的话,将床上小桌板升起,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先吃点东西。” “谢谢。” 迟雾没拒绝。 她的确很饿了,刚刚拿书时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谢淮京买的蔬菜粥,粥像是特意冷过一段时间,吃起来的温度刚好。迟雾小口小口吃着,喝粥的中途瞥了眼,谢淮京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手臂随意搭着膝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吃饭。 喝完粥,她刚放下勺子谢淮京便递了纸过来。 “谢谢。” 饭吃完了,谢淮京将打包盒塞回袋子,扔到床下垃圾桶。 无尽的沉默。 面前的书几分钟未翻页,书的左上角已经被捏得褶皱,迟雾敛眼,决定专心看书。 “对不起。” 谢淮京忽然开口,嗓音低低沉沉。 迟雾抬头。 谢淮京看着她,神色认真,“今天在游乐园,是我脾气没控制住,我跟你道歉。” “不怪你,的确是我的问题。”迟雾说,“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你面前。” 谢淮京眉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溜走,喉结滚了滚,正要说话听迟雾又道— “以免你误会。” “......”谢淮京如同被石头堵住喉咙,眉心拧起,想也不想的直接问,“你说你没送过别人打火机,那你那个不远千里到饶京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很重要的人。”迟雾答。 她并未直接承认喜欢,但与直接承认无半点区别,谢淮京胸口翻涌起陌生又烦躁的情绪,从烟盒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习惯性的要摸打火机点燃,想起那只打火机被他扔在君盛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烦,还有一丝嫉妒和不甘。 他盯着迟雾,后者安安静静的专心看书,苍白的脸上恢复血色,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 谢淮京拿下嘴里的烟,从中掐断。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行。” 赴她 第34节 他说完,起身离开,门“砰”地一声关上。 迟雾这才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着雪白的墙壁,轻叹口气。 输完液,谢淮京送她到学校门口,下车前迟雾将账单一一核对完毕,连着几人的门票钱一起转账给她。 “因为我才让你们浪费门票,该我赔。” 谢淮京没说话,迟雾摁灭手机,解开安全带下车。 回到宿舍,迟雾洗漱完躺回自己床,点开那个置顶头像,谢淮京没收款,一片漆黑的头像如黑夜的沉寂,将她笼罩。 她承认自己有些矫情了。 但心里就是忍不住会计较,会计较他为什么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半点关于自己的记忆都没有,计较这么久了,自己好像从未踏足过他的世界,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 与其几次被他质疑,嘲弄,不如就此打住。 单方面的努力,一无所用。 — 输完液睡了一觉后身体很快恢复,新的一周,迟雾照常上课兼职,只是有不少人亲切的跟她打招呼,还收到一些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礼物是托同学送的,让她想退还都不知道该退给谁。 中午,迟雾和荀瑶、董尚熙一起到食堂吃饭,刚坐下没多久身侧一道人影跑过,下一秒桌上多了个信封,粉红色的,叠口处还印有小小的蝴蝶。 “情书,这是今天的第几封啦?”荀瑶笑着打趣。 董尚熙比了个数字,“据不完全统计,第八封。” 荀瑶长长“哦”了声,“恭喜你迟雾同学,你就要成为本校最受欢迎的人之一了。” 迟雾不太明白,“这怎么回事?” “因为你在辩论会上的一鸣惊人。”董尚熙说,“这可是辩论赛第一次平手,你又是主辨。” 荀瑶点头,“现在你可是除了纪承然之外法学最有名的人。” 迟雾看着那封信,这样的受欢迎倒让她有些困扰。 荀瑶撞了撞她手肘,见董尚熙低头看手机小声问她,“你跟谢淮京最近怎么样?” 迟雾戳丸子的手停了下,“没怎么样。” “你们周日不是一起去游乐园了吗?” 迟雾嚼着已经被戳碎的丸子,“有点误会。” “解释一下不就好了。”荀瑶说。 迟雾没吭声。 她不是没想过跟他解释,也旁敲侧击提醒,试图让他记起自己,但都无果。 “你们俩嘀嘀咕咕干嘛呢?”董尚熙问。 “没,我想吃迟雾的鱼丸,在跟她商量来着。”荀瑶说着,筷子从迟雾碗里夹走最后一个鱼丸。 荀瑶咬了一口鱼丸,想起什么又问董尚熙,“尚熙,你和陈知楠怎么回事?” 陈知楠是谢淮京好兄弟,外形都无可挑剔,喜欢谢淮京的人多,喜欢陈知楠的也不少,但谁也没见过陈大少爷大庭广众给人捏肩说好话的。 董尚熙从盘子里找着肉,“暑假的时候他损了我。” 荀瑶:“然后呢?” “没然后了,就因为这个。”董尚熙说。 “......好吧。” 迟雾看着董尚熙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奶茶猛喝了一大口,显然未把话说全。 但她不说她们也不好继续追问, 吃完饭,荀瑶和董尚熙回宿舍,迟雾去了趟图书馆,将之前借的书还了。下楼时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动手打开。 信纸也是浅粉色的,周边点缀着桃心。 信的内容很简单,对方先介绍了自己的专业,和在辩论赛观赛时对她心生好感,想要跟她交个朋友,在最末端附上了微信号。 迟雾将信纸沿着痕迹叠好,装回信封。 图书馆到宿舍要经过操场,途径篮球场时听见热烈的惊呼,异口同声的喊着“谢淮京。” 迟雾在一颗榕树下站着,远远看见身穿浅灰色短袖的谢淮京一个假动作轻巧突破对方防守,在三分线前起跳,“哐当”一声,篮球砸中篮板,在篮筐边缘滚了一圈,落进球框。 队友为他欢呼,观众为他鼓掌。 谢淮京上前两步,掌心向下,边拍着球边往回走,余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榕树下的人,天蓝色的裙子,手臂白又细,她笑着。 谢淮京眯了眯眼,这才看见她面前还有一个人。 纪承然。 纪承然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迟雾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好看得有些刺眼。 “你在走什么神?”陈知楠过来,顺着他目光看去,瞬间明了,“迟雾和纪承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你不管管?” 谢淮京收回目光,嗓音淡淡,“与我无关。” 他将手里的球抛出去,陈知楠“啧”了声,跟上去,“你现在嘴硬,等她真的跟纪承然走了可就晚了。” 谢淮京不耐的看陈知楠一眼,陈知楠手动给自己把嘴巴拉上,“得,我不说了。” “继续!” 陈知楠跑到球场中心,谢淮京慢悠悠往前走,想到迟雾那天说的话,嗤笑一声。 迟雾本是打算看一分钟就走,没成想遇上纪承然,纪承然一如既往的温和,朝她走来。 “我正找你。” 迟雾不解:“有什么事吗?” “之前辩论赛的视频被转载到各大视频平台引起讨论,后面有一场饶京和其他学校共同举办的辩论会,我想着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参加。”纪承然说,“冠军有十万元的奖金。” 迟雾听到十万的时候心动, “如果不是冠军呢?” “亚军五万,季军三万,其他的有参与奖。”纪承然道,“明年国庆举行,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不会影响学习。” 迟雾点头,笑说,“我参加。” 纪承然也笑了笑,“那现在我们先去学生会填写报名资料。” “好,麻烦学长了。” 说完,两人便走。离开时迟雾朝篮球场内望了眼,谢淮京正从对方手里抢过球,准备三分起跳。 在起跳时,谢淮京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手里篮球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砸到球框,然后落地。 起跳三分投篮失败。 第27章 秘密 日子眨眼而过, 在一场夜雨后,天气开始转凉。 迟雾将夏天的裙子一一叠好归纳放进衣柜,把那条最昂贵的裙子用衣架挂上。 裙子在送去的第四天就已经修补完整, 与新的完全一样, 丝毫不见撕裂的痕迹。拿到裙子时, 迟雾吊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 道谢了好久才拿着裙子离开。 宿舍柜子高度有限, 将裙子从衣架穿过, 呈折叠挂上。 收拾到最后, 是那件衬衫,下摆的波纹在灯光映衬下很是明显,迟雾想到谢淮京那件黑色的,眼眸微动, 旋即将情绪压下去, 把衬衫挂上。 衣服收拾好, 又将被子换成厚的,把才换洗不久的空调被拿到洗手间清洗。等晾好已经快晚上,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刚在凳子坐下手机响了。 “喂,瑶瑶。” 荀瑶那边声音有些吵闹,“你弄完了吗?” “刚弄好。” “那我们在南门等你, 出来一起吃饭。”荀瑶说,“陈知楠请客。” 迟雾喝了小半杯水, “你们吃吧,我收拾了一下午有点累了。” 荀瑶走远了一些, “你和谢淮京的误会还没化解吗?” 迟雾盖上水壶盖子,“跟这个没关系, 我真的是累了,手洗床单和被子好累。” 尤其是还要一遍遍拧干,再用水清洗再拧干,平时不重的被子浸水之后重一半,拧水更是困难。 荀瑶之前帮她拧过一次,知道有多重,“那好吧,你有没有想吃的,我们回来给你带。” “不用,我歇会儿去食堂随便吃点就行,”迟雾笑,“多吃点,把我那份也吃了。” “放心吧,我战斗力杠杠的。” 迟雾轻笑,挂断电话看了眼桌面的微信,克制着没点开,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看书。 一阵冷风灌入室内,迟雾抬头,童锦从外面进来,关上门时看了迟雾一眼,没说话。 迟雾也不在意,继续看书,没一会儿身侧传来视频外放的声音。 童锦在看一部电影解说,惯用的小美开头。 迟雾将耳机音量调大,但笔刚在本子上写完一行就听见童锦的笑声,丝毫不顾忌的,迟雾拧眉,只得将声音再次调大,直到屏幕上弹出“过大音量可能会有损听力”,只得又把音量调回去。 不想因此两人再发生不快,迟雾将书和笔记本放进包里,去图书馆学习,顺便去食堂吃饭。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凝成无数水珠再沿着玻璃滑落,渐渐的雨越来越大,食堂师傅闲聊着说今年饶京天气没个过度,一下从夏入秋。 迟雾将餐盘端到回收处,从书包里拿出折叠雨伞,撑开。 “同学。” 她刚步入雨中,身侧传来声音。 迟雾转头,是一张陌生面孔。男生高高瘦瘦,额前刘海用玉米夹打理过。她看了看周围,除了他就是自己。 “有事吗?” 赴她 第35节 男生问,“请问你是去图书馆吗?” 迟雾没回答。 “我也去图书馆,但是我没带伞,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迟雾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迟雾。” 不用回头,迟雾知道是谁。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侧站定。谢淮京撑着一把黑色的骨伞,单手揣兜站在她身侧,握伞的手冷白修长,大雨好似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挑唇笑着,但眼里一片清冷,“我挺方便,要不我送你?” 男生面色有些尴尬,连连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淋着过去。” 说完,男生双手护在头顶,快步跑进雨里。 男生走后,迟雾也没看他,撑着伞离开。 谢淮京很轻松的便追上,与她保持同样步伐频率。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一下,脚下步子加快,但谢淮京也跟着加快,他腿长,跟上毫不费力。 迟雾见快步不行,便改为小跑。 路面有不少积水,她小心绕过水坑,食堂到图书馆有较长一段距离,刚吃过饭,跑了没多久迟雾便感觉有些不舒服又停下,回头想看谢淮京有没有跟上来,但转头便看见不急不缓走到面前的人。 与她的奔跑略微狼狈相比,他清隽淡然,眉梢微微下压,在看见她停下来后眼尾上扬,薄唇弯了弯。 仿佛她这般奔跑的行为很是有趣。 迟雾握伞的手收紧,“有什么事吗?” 谢淮京在她面前站定,骨伞很大,大到可以完全将两人都遮挡。 “接你去吃饭。”谢淮京说,“陈知楠有事找,董尚熙她们要询问你的意见。” 迟雾说:“他有我的微信。” 意思可以直接在微信里问她,董尚熙和荀瑶更不用说,回到宿舍就可以问她。 谢淮京面色没什么变化,声音裹着深秋的风,“饶京南郊山上下雪了,陈知楠想去滑雪,今天吃饭就为这个。” 迟雾了然,“麻烦你转告一下,滑雪我就不去了,我怕冷,也不会滑雪。”她顿了顿,“祝你们玩得开心。” 说罢,她转身离开。 谢淮京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雨势渐大,砸在伞面发出声响,迟雾走得不快,但并未回头,履行那句“以后尽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 风卷着雨水落在裤腿,印下几个圆点。 谢淮京滚了滚喉结,耳边回响她在游乐园面色愠怒说的“你不就是觉得我心里装着人还一边吊着你吗?” 兜里手机响起。 他接通。 “兄弟,我们都快吃完了,你接到人了没?”陈知楠问。 谢淮京转身,嗓音清冽,“没接到。”一根细小的树枝被风雨打得落在面前,他停下,“她不去。” 陈知楠“嘶”了声,“你是不是又把人惹生气了?” 谢淮京没回答这个问题,挂断电话,碾过那支树枝,迈步离开。 他也懒得再出去,直接回了宿舍,随手将伞放在一边,到浴室洗澡。出来时陈知楠恰好回来,手里拎着一口袋水果,边啃苹果边跟其他两名室友唠嗑。 “大小姐买的,尝尝。” 陈知楠扔过来一个苹果,谢淮京接住,看也没看放在桌子上。 陈知楠和其他两人对望了一眼,拎着凳子过去,“跟兄弟们说说,和迟雾到底怎么了?” 谢淮京用毛巾随意擦拭了两下头发,打开手机上的游戏,“没什么。” “啧,在兄弟面前嘴硬就算了,在女孩子面前别嘴硬,不然你早晚会后悔。”陈知楠翘着二郎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就像我跟大小姐,本来是件小事但因为我嘴硬,人几个月不理我,现在才哄好。” 苹果很脆,陈知楠又咬了口,“你别看迟雾平时温和,但为人做事有自己一套准则,真生气再想哄好,难得很。况且现在迟雾可是学校的名人,好多男生想认识她,我听荀瑶说天天都收到小礼物情书。” 谢淮京按屏幕的手微顿,瞭眼皮看陈知楠,“你很闲?” “有一点,主要是心情好。”陈知楠道,“我劝你现在就跟人道个歉,别等人姑娘真心灰意冷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谢淮京摁灭手机,起身出去,“我那天有事,滑雪你们去。” — 迟雾在三楼刊阅室待到十点多才回宿舍,回去时远远看见另一侧的小道有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小道路灯昏暗,时常有情侣在这边散步亲密,迟雾最开始那几天抄近路时遇见过好几次。撞破别人亲密,她有些尴尬,后来就没再从那边经过。 以为又是情侣难分难舍,正要迈步离开依偎在男生怀里的人开了口。 “我真的是受不了宿舍那三个人了。” 迟雾猛地停住,再次看过去,恰好那人抬头,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清两人的脸。 童锦和上次在女寝楼下跟另外一个女生亲吻后拼命擦嘴的男生。 在童锦说完那句话后,男生温柔的哄她,“怎么了?她们又找你麻烦了?” “麻烦倒是没有,就是看不惯,一个比一个矫情。”童锦说,“一个又穷装得特别清高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个大小姐像白痴,还有一个不长脑子的跟班,好像只要哄好大小姐就能获得什么好处,恶心死了。” 男生说:“穷?谁穷?” “就是迟雾,你是不知道她表面看着好像岁月静好的样子,成天到晚打工,穿的裙子都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换,上次她那个暖宝宝不知道怎么开了,跟什么宝贝一样到处找人是谁弄的。”童锦继续说,“她不是在辩论赛出尽风头了吗?接着董尚熙攀上了谢淮京。” 男生没接她的话,而是问,“董尚熙和谢淮京认识?” “认识啊,董尚熙,陈知楠还有谢淮京是同一个院子长大的。”童锦不满的抬头看男生,“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追迟雾?” “哪有的事,我只喜欢你。”男生赶紧哄。 “这还差不错。” 迟雾抱书的手收紧,没想过童锦心底是这么看她们三人的,背着将她们贬得一文不值。 再看过去时两人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亲吻起来,迟雾有些不自在的要移开眼,但下一刻面前多了道身影。 谢淮京不知何时来的,指间夹着抽了一半的烟,猩点忽明忽暗,将她的视线与忘我亲吻的两人隔断。 第28章 秘密 他掸了掸烟灰, 声音清淡,“差不多行了。” 亲密的声音戛然而止,迟雾听见那男生说话, 语气带着细微慌, “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们又没做什么。”童锦说。 谢淮京嗤笑一声, “是吗?” 他话落, 身后的人上前来。 看见迟雾时, 童锦脸色变了变, 但只是一瞬,“原来是占到你们位置了。” 自动将她与谢淮京贴上暧昧标签。 迟雾抱着书上前几步,看了男生一眼,后者显然也认出她, 但并无半点慌乱, 似一点不怕迟雾将之前的事告诉童锦。 “学校不是你们家的, 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童锦说。 迟雾看着童锦,“你倒是挺喜欢在背后议论人,给别人冠上一些莫须有的名头,怎么,你编造这些话是觉得他会同情你,和你同仇敌忾还是想要满足自己心里那点微弱的虚荣高贵感?开学第一堂专业课的靠事实说话你没听见?是准备以后靠编造事实胜诉吗?” 童锦显然没想到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 “我哪句话冤枉你了?你现在端着这幅教育的态度不是清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迟雾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笑了声, “不错,我现在就是在教育你, 就是用你说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满意吗?不满意我明天可以在课堂上让所有同学都听听你说的话。”她眸色冷了冷, “我不止要教育你,我还要教训你,让大家看看你到底真性情怎么样。” 迟雾性格是班级里最温和的,即使是上次她也只淡淡回了两句便结束,此时好整以暇的看着童锦,却让童锦生出几分忌惮,要说的话卡在喉咙。 童锦扯了扯身边的男生,男生却立刻拨开她的手,讨好的对迟雾说,“都是她自己说的,我全程没有说过你半点。” “你—”童锦气极。 男生却不再停留,赔笑两句后就要开溜。 谢淮京淡淡开口,“让你走了吗?” 男生当真不动了,赶紧给自己撇清关系,“我可以发誓我没有说过迟雾半句,这都是她说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童锦怒极,推了男生一把。 被推了一把的男生立刻推回来,力道大得直接将童锦推倒,“疯婆子,你自己管不住嘴要到处说别人不是,现在还要拉我一起?!” 迟雾快步过去,去扶童锦。 “滚开,你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童锦一把挥开迟雾的手,掌心落在迟雾手背。 谢淮京眉头紧蹙,将迟雾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童锦,眉梢压着几分戾气,“想发疯?” 谢淮京平时漫不经心的形象深入脑海,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出生在顶尖圈子的睥睨与压迫,他蹲身,燃到尽头的烟贴着童锦位置落下,溅起的火星落在手上,童锦猛地抽回手。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按照她说的做,二,我按照我的方式来。”谢淮京将烟头碾灭,笑得几分随意,“选吧。” “要么你们现在就跟她道歉,要么我等会打得你们跟她道歉。”年少轻狂的谢淮京站在台阶上,“选吧。” 跨越时间的声音浮现耳边,迟雾心口仿佛被丢下一块巨石,溅起无数水花。 “我选一。”男生说。 谢淮京手搭着膝盖,问童锦,“你想选二?” 童锦看了看谢淮京,又看了看迟雾,最后将目光落在仿佛生怕被波及站得几步远的男生身上,这个几分钟前还在说只喜欢她,跟她你侬我侬的男朋友。 三个人全都俯视她,好像她是那个可怜虫。自尊心被强烈激起,童锦对上谢淮京的眼,冷笑一声,“我哪个都不选,谢淮京,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她说着,朝那男生骂了一句,“孬种。” 被骂的男生脸色铁青,上前就要动手,手刚伸出就被拦住。 谢淮京捏住他腕骨,稍稍用力男生就痛得龇牙咧嘴。 “她没骂错你。”谢淮京甩开他的手,“拳头对准女人算什么东西?” 男生不敢还嘴,他很怕谢淮京。 谢淮京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单手揣兜往后退半步,拆了颗薄荷糖到嘴里,将决定权交给迟雾。 赴她 第36节 迟雾看着男生,“你需要跟你同时交往的女朋友坦白自己脚踏多只船的行为。” 男生一听只是这样,想也没想的答应。 迟雾再看向已经起来的童锦,童锦眼里写满震惊,显然还不知道以为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朋友居然同时跟多人交往。 “童锦你需要跟我,尚熙和荀瑶道歉,我也会告诉她们这件事,道完歉看她们决定,至于你还有没有在背后说其他人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面色淡淡,“你不是说我们孤立你,以后我们会更孤立你。” 之前她还觉得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不计较不代表任人拿捏欺负,她又为什么要选择一直息事宁人。 童锦讥讽的看着迟雾,“你不会真以为有谢淮京给你撑腰自己就能随意发号施令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做,我又没说错,现在还搁这儿矫情,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迟雾点点头,转头跟谢淮京说,“那按照你的方式来吧。” 谢淮京垂眼看她,紧蹙的眉头展开,又恢复平时闲散模样,“听你的。” 迟雾眼睫颤了颤,因他这句透着宠溺的话。 “我们走吧。”迟雾说。 两人离开,隐隐听见童锦怒斥男生的声音,男生不甘示弱,两人很快变为争吵。声音引来保安,手电筒往他们那边照了照。 “大半夜的不回宿舍干嘛呢?” 争吵声这才停止。 走出一段距离,迟雾停住,谢淮京也停下。 “今天谢谢你了。”她说。 谢淮京淡淡“嗯”了声,“之前的事怎么回事?” 显然他也听见了。 她将暖宝宝当做宝贝似的放进衣柜,拆也舍不得拆。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迟雾又问,“你的方式是什么?” 谢淮京语气随意,“中断她家里的生意,等她父母带着她上门来求。” 迟雾明白为什么关向薇会说那句“别牵连我家里”,从趾高气扬低头跟她道歉。 “不满意?”谢淮京见她不说话。 “没有。”迟雾看着他前襟解开的衬衫扣,想着之前荀瑶说的话,低声问,“谢淮京,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一出,两人皆沉默了。 迟迟没等到他说话,迟雾垂下眼,“算了—” “这算对你好?”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迟雾不解的抬头看他,谢淮京也低头看她,黢黑的眸倒映两个小小的她。 他微勾唇,神色却认真,“没觉得我对你多好。” 迟雾从小语文都不错,此时却对这句话有点阅读理解无能。 熄灯前的预备铃拉响,谢淮京又道:“上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迟雾“哦”了声,“麻烦你了。” 谢淮京没说话,看着她走近女生宿舍才转身朝相反方向走。 — 童锦今晚并未回宿舍,迟雾洗漱出来,看着一起玩游戏的两人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将童锦的事告诉她们。 “迟雾,你看着我们干嘛?有事要说?”董尚熙问。 荀瑶也看过来。 迟雾想了想,还是说了,毕竟都是当事人。 “wtf!我就说我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原来在后面这么编排我们呢?”董尚熙气得差点连手机都扔了,“怪不得今晚不回宿舍,这是做贼心虚了。” “我真的是yue了,我们招她惹她了,这么说我们?”荀瑶也生气了,“你该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也去听听,什么人啊这是。” 董尚熙气得在宿舍不断转圈,甚至忍不住骂了句脏,“妈的,我忍不下这口气,我非得撕烂她的嘴!” 迟雾赶紧将董尚熙拦下,“别冲动,她会受到惩罚的,我们就是要好端端的等着她来道歉。” 荀瑶也劝,“是啊,谢淮京不是说他来处理吗,谢淮京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董尚熙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些,坐在床上喝了大半瓶水。 视线一黑,熄灯了。 “先睡觉吧,别因为她影响自己心情。”迟雾说。 董尚熙用手作扇给自己扇风,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给陈知楠发消息。 迟雾用手机照亮,理了理被单四个角,刚躺下董尚熙也发完消息了。 “迟雾,谢淮京是不是喜欢你?”董尚熙忽然问。 荀瑶加入聊天,“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也觉得谢淮京就是喜欢迟雾。” 迟雾摁灭手机的电筒,“没有。” 董尚熙手机轻磕了磕下巴,似在回想,“今天晚上我们吃饭,听到你不来之后谢淮京表情有点微妙,后来不知怎么离开了,陈知楠说去接你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样会特意跑一趟接人的性格。” 荀瑶就差举双手赞成,“而且最近跟他表白的女生都被拒绝了,跟他接触最勤的就是迟雾了。” 董尚熙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劝,“虽然可能是这样,但是我还是那句话,谨慎点。” 迟雾笑说,“我知道,谢谢你们。不早了,睡觉吧。” 宿舍陷入安静。 迟雾闭上眼,耳边回响适才董尚熙的话,还有谢淮京忽然出现在食堂。 枕边手机振动几下。 她点开,顶端头像跳出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雪景图,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 【_:滑雪我不去。】 【_:你们玩。】 第29章 秘密 周一上午, 童锦没来上课。 中午吃饭时三人吃饭说起这事。 董尚熙啃着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她不来最好,让我看到她非骂死她不可。” 一夜过去董尚熙越想越气, 刚说完旁边空位多了个餐盘, 三人齐齐抬眼, 陈知楠弯腰坐下来, 只他一个不见谢淮京。 “谢淮京呢?”董尚熙问。 “回家了。” “回家?今天不是周一他回家干什么?”董尚熙好奇。 陈知楠看了眼低头安静吃饭的迟雾, “童家和谢家有合作, 要让童家两夫妻带着童锦来道歉, 不是那么简单。” 手上力道没控制住,丸子从盘子里被戳出去。迟雾扯了张纸巾弯腰将丸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端起手边的西红柿蛋花汤喝了两口。 吃完饭,大小姐说要用购物来发泄自己的不快, 陈知楠便被拉着去充当司机和苦力。 迟雾站在图书馆天台, 看着对面的金融经管大楼, 冷风从面上拂过,她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 消息记录停留在谢淮京说的那条话上。 她没回,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从他话里不难品出几分退让的意味,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难受,好像将他逼得无路可退, 只剩妥协。 【听陈知楠说,你回家了?】 消息发送成功, 那边没回复。 迟雾在天台学习到下午上课,荀瑶和董尚熙都去逛街了, 她左右两边都放着书,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一排从左数到右第三位同学,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问。 迟雾回头,发现那名同学双手捂脸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旁边的人不断给她递纸巾,拍拍肩膀安慰她。 听见老师的话,旁边同学小声提醒,女生缓缓放下手,眼睛哭得都肿了。 “没事,谢谢老师关心。”话说得断断续续。 “心情不好可以回宿舍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些,但请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老师说。 “知道了老师,对不起。”女生哭着收拾自己东西离开,她旁边的女生也起身说了声抱歉跟着离开。 “怎么回事啊?” “失恋了,就她前段时间交的那个男朋友,听说同时脚踏好几只船,今天中午找她坦白来着,还承认自己配不上她。” “那不是挺好?” “可能是太喜欢了?” 前排两个女生小声说。 迟雾想到之前女生满眼幸福,害羞的踮脚亲吻男生,跟男生告别,跟现在哭成泪人天差地别。她朝窗户方向看了眼,童锦依旧没来。 最后一堂课时,老师让前后排组成小组讨论,迟雾自动和前排两名女生组成三人小组,每个小组随机选择学过的知识进行模拟演练。 她们选的“破产申请的提出与破产案件的受理。”,刚进行第一轮,教室的门忽地被推开。 迟雾抬眼,瞧见消失一整天的童锦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名保镖和一对夫妻,模样和童锦七分相似,应是她的父母。 教室霎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童锦。童锦的父亲抱歉的冲老师笑道,“不好意思老师,打扰几分钟。” 下课铃恰好响起,老师合上手里的书,“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一下迟雾同学。” 登时,迟雾成了目光中心。 赴她 第37节 童父带着童锦朝她走来,“是迟雾同学吗?” 迟雾点头,“您好,是我。”她起身,“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童父感激的点点头,“麻烦同学。” 一行人来到二教学楼后面,这里推翻了在重新修建教学楼,没什么人来。 选了个不被太阳晒的地方,童父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我女儿从小到大被我宠坏了,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育她。” 迟雾看着低声下气对自己弯腰的男人,扶了下童父胳膊示意不用,“叔叔,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童父对童锦使了个眼色,童母也跟着过来,劝道:“小锦,快跟同学道歉。” 童锦不情愿,“妈,我没错。” “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没错?赶快给人道歉。”童父说。 童锦看着迟雾,“想我跟你道歉,做梦!你以为榜上谢淮京我就怕了?” “住口。”童父面色铁青,“今天这个歉你是道也得道,不道也得道。” “我不会道歉的。”童锦下巴微抬,“她不就是仗着有谢淮京撑腰吗?我就不信谢淮京能在饶京只手遮天。” “闭嘴!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口无遮拦。”童父怒斥,“看来真的是太惯着你了,你要再不悔改,我就把你送去国外,让你自生自灭。” “爸!”童锦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父亲,又看向母亲,“妈,我爸就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童母一脸为难,“小锦,听你爸的话,好好跟人道个歉,谢家已经中断跟我们的来往了,少了谢家的合作,我们家.......” 后面话不言而喻。 迟雾心下一颤,谢淮京果然说到做到。 童父也说,“谢家那边只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如果时间到了—” 童锦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难以置信的看着父母,接着看向迟雾,冷笑,“迟雾,你当真是好样的,就为这么点小事,要将我们家逼得山穷水尽。” 迟雾迎上她的目光,“是你自己选的二。”她补充,“不止是跟我,还有荀瑶和尚熙,她们现在不在学校。” 童锦恶狠狠的盯着她,“那你想怎么样?让我们等她们回来?” “对。” 童父有些为难,“迟雾同学,时间有限可以打电话在电话里面道歉吗?” 迟雾态度放缓了些,“叔叔,我不是当事人,没办法替她们决定。” 中午吃饭时董尚熙说了必须要让董锦当面给她道歉,她不想去当这个和稀泥的中间人。 童父了解的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他开的免提,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 谢淮京的声音从电话传来,声音沙哑,像是很疲惫。 童父将情况说了,电话那端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他抽了几口烟才缓缓开口,“迟雾。” 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迟雾应了声。 谢淮京说,“你决定就成。” 童父挂断电话,后一秒迟雾便收到微信。 【_:嗯,回家了。】 【_:晚上回学校。】 迟雾还要打字,董尚熙的电话进来了。 “喂,尚熙。” 董尚熙那边声音有些吵闹,“我们现在马上回学校!” “好。” 董尚熙她们回来得很快,她和荀瑶走在最前面,陈知楠双手拎满东西慢吞吞走在最后,将东西放在一旁花坛休息,没过来凑热闹。 董尚熙风风火火的,看见童锦就要骂,但在看见童父童母时将话咽了回去,礼貌的喊了声,“童叔叔赵阿姨好。” “好好好。”童母笑说,“熙熙啊,小锦被我宠坏了,阿姨跟你说声对不起。” 董尚熙摇头,“赵阿姨,最大的问题是她自己本身。” 童锦忍不住,“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不就是要道歉吗,我给你们道歉还不行吗?” 说着,童锦四十五度弯腰,干巴巴的开口,“对不起。”她抬头,“这样行了吧?” 董尚熙直接被气到了,“不行!” 童锦:“那你还想怎么样?给你跪下吗?” 董尚熙点头,“好啊,跪啊,你跪了我就原谅你。” “你不如做梦!” 董尚熙双手抱臂,“那就看是我做梦还是你的千金梦先破碎。” 董尚熙平时看着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小姐,但从小在明争暗斗的圈子里长大,其中的弯弯绕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能让夫妻俩带着童锦亲自到学校,在这里等着,可见谢家那边施加的压力多大,她老爸虽然嘴上说要将她送回乡下,但真知道这件事了指不定会往里面加一把柴。 谢、董两家的施压,童家又支撑得了多久。 童父听完笑着打圆场,童锦看着她们,仍是不服气,但又不得不低头,“对不起,我给你们道歉,宿舍我会搬走。” 董尚熙和荀瑶互看了眼,再将目光投向迟雾。接收到两人视线,迟雾对童父道,“叔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不会再追究。” 临走时,童父童母还表达了感谢,这才带着童锦离开。 这件事画上句号,出了口气董尚熙心情大好,回到宿舍哼着歌一件件试自己新买的衣服。 迟雾将阳台已经晾干的衣服取下来,瞧见坐在凳子上沉默的荀瑶,从之前她就一直没开口说话。 “瑶瑶,你怎么了?”迟雾问。 荀瑶单手撑脸,“没事,就是挺羡慕你们的。” 董尚熙:“羡慕?” 荀瑶点头,“我说实话吧,我羡慕尚熙你有一个可以好的家世,羡慕迟雾有谢淮京撑腰,我刚刚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我的父母都很普通,没有社会地位没有人脉,我如果得罪了他们,被报复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我怕我父母也那样跟人讨好的笑着,跟人赔罪。” 迟雾放下衣服,“我们学法律,最基本的就是捍卫自己的权益,保护自己。我这次是运气好有谢淮京帮忙,但不是每一次都这么运气好的,到头来我们都得靠自己,无须担心,有理便无惧。” 董尚熙也说:“是啊,底气不是家庭和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你又没做错什么就不用怕,再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就是互帮互助的吗?” 荀瑶感动的抱着两人,“嗯,我知道了。” 迟雾和董尚熙对望一眼,回抱着她。 安慰好荀瑶,董尚熙提出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把陈知楠和谢淮京也叫上,好歹他们也帮了忙。”董尚熙说。 荀瑶附和,“可以。”说着朝迟雾眨了眨眼,“迟雾你跟谢淮京说吧。” 迟雾叠衣服的手顿了下,“好。” 捞起桌上的手机发消息:【晚上出来吃饭吗?在南门对面。】 【感谢你的帮忙。】 谢淮京回得很快:【你们吃,我就不去了。】 迟雾再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知道谢淮京这是在履行自己说的那句“尽量避着走”,他主动的不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样?谢淮京怎么说?”董尚熙问。 迟雾:“他说他不来。” 荀瑶不解:“为什么?他今天可是主角。” 董尚熙也道:“跟他打个电话过去,就说我非要他来。” 迟雾到阳台,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喂。”他嗓音低低地,通过无线电传入耳朵,很好听。 迟雾将栏杆上的水珠拭去,掌心一片冰凉,“尚熙让我跟你说你得来。” 谢淮京似在喝水,再说话时声音也如浸了水一般清润,“不了,我吃食堂就成。” 迟雾五指收拢,“谢淮京。” “嗯?” “我们希望你来。”她说。 谢淮京默了一秒,“那你呢?也希望我来?” 第30章 秘密 冷风吹来, 迟雾指尖被吹得有些僵硬,心跳加快节奏,掌心的水已经半干, 她垂着眼并未立刻回答。谢淮京也不急, 在电话那端等着。 “迟雾, 问好了吗?”荀瑶探出脑袋问。 “还没。”迟雾说。 荀瑶推开落地窗出来, 无声的用手比划:怎么回事? 迟雾摇头, 想说要不算了, 谢淮京声音轻缓, “地址发我,我晚点过来。” “好。” 挂断电话,迟雾跟荀瑶说,“他答应了。” 荀瑶比了个“ok”手势, 回屋跟董尚熙说。吃饭的地方就在之前那个火锅店, 迟雾给谢淮京把店名发过去, 将被风吹乱的头发解开重新扎好。 美食街人一如既往的多,陈知楠提前来占了位置,就在露天坝里,黑色落地风扇正对他们。 “点的鸳鸯。”陈知楠说。 这里只有迟雾不吃辣。 迟雾坐下,“谢谢。” 赴她 第38节 陈知楠合上手里的菜单,就近递给身侧的董尚熙, “别谢我,要谢就谢老谢, 他叮嘱我点的鸳鸯。”他“啧”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体贴。” 风扇将隔壁桌的烟雾吹过来, 迟雾眼睛被熏了下。 董尚熙和荀瑶点完菜将菜单递给她,迟雾只加了一份贡菜便拿起单子交给服务员。等待上菜的间隙, 陈知楠说起上次的滑雪之旅。 “我看了下日子,跨年那天去正好,上面有活动,晚上看完晚会第二天去滑雪,再慢悠悠回来。”董尚熙说。 陈知楠没意见,“可以,不过老谢不去了。” 董尚熙:“怎么回事?” 陈知楠耸肩,“不清楚,他说他有事,等会他到了你们问他。” 荀瑶单手撑脸,“迟雾不去,谢淮京也不去,就我们三个去有点无聊吧?” 董尚熙点头,“是有点。”她看向迟雾,“迟雾去吧,元旦都放假了,我们一起跨个年,人多热闹。” 荀瑶也加入劝说行列,“对,我们一起跨年,你不想滑雪的话可以在房间里休息。” 陈知楠给迟雾倒了杯水,“滑雪场老板是我朋友,给我们优惠价和前排观众席座位,一共五张,不去浪费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迟雾有些难以推脱,但她知道出去玩就意味着用钱,还是大花销。 “我很怕冷,怕上去就感冒你们还得照顾我。”迟雾歉意笑笑,“你们玩得开心,多给我拍两张照片。” 听她这么说董尚熙也没再勉强,这个话题被揭盖过去。 点的菜上来,除了贡菜和南瓜其他都是荤菜,陈知楠将黄喉和耗儿鱼下锅,把其中一碗毛肚放在迟雾面前。董尚熙看了眼时间,“谢淮京怎么还没来?从他家过来要不了这么久啊。” 陈知楠将空的盘子叠在一起,“应该快了。” 迟雾将素菜放进清汤锅里,发现桌上没有调味盐,起身去前台拿,回来时看见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后排座的门推开,谢淮京从车上下来。 他抬眼,与她隔着距离对视。 谢淮京穿了一件带帽卫衣,两条带子自然垂在身前,刘海有些乱,眼皮恹恹的像是没睡醒。 迟雾朝外走,他往里来,像是经年不见终于在此刻重逢。 桌子是正方形的,四人一人占据了一方,只有迟雾旁边多摆了一幅碗筷。 “你终于来了,再不来只能喝汤了。”陈知楠说。 迟雾将调味盐递给荀瑶,在谢淮京走近时隐隐闻到消毒水味道,她怔了怔,再想仔细闻时只有火锅辣油味道。 两个锅都已经涨开,迟雾伸筷子去夹南瓜,左侧另一双筷子同时伸出,筷子在空中相撞,迟雾正要收回另一双快一步拿开。 谢淮京放下筷子,轻笑一声,“你先来。” “谢谢。”迟雾说。 她夹了块南瓜放在碗里,余光看见谢淮京夹了块毛肚烫,边烫边跟陈知楠说话。 “你跨年什么事?你和迟雾都不来,我们这个滑雪活动越来越无趣了。”陈知楠说。 谢淮京从锅里将毛肚夹出,语气透着漫不经心,“不喜欢滑。” 迟雾眼睫轻颤,默默咬了口南瓜。 陈知楠并未放弃,“不喜欢滑没事,主打的就是一个团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董尚熙反驳,“谁跟你是一家人?” 陈知楠,“饶京大家庭,有问题吗?” 荀瑶认可的点头,“没毛病。” 董尚熙:“倒也是。” 谢淮京拎起手边的水壶,往她杯里加茶,自然得仿佛做了无数次。三双目光齐齐朝她看来,带着探究和“哦~”的意味。 谢淮京放下水壶,这才回答陈知楠的话,“到时候再说。” 距离跨年还有一个月,不急这一天两天。 吃得差不多时,迟雾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顺带去结账。 “已经有人付过了。” 迟雾有些怔然,老板指了指台阶下站着的人,“他付过了。” 谢淮京点了支烟,其他三人已经不见。烟雾被风扇吹散,他单手揣兜,“他们去买东西,让我们先回去。” 迟雾“哦”了声,步下台阶时问,“饭钱多少?我转给你。” 话落,谢淮京忽地笑了声。 “迟雾。” “嗯?” 谢淮京停下。 迟雾今天穿了件黑色短款外套,扣子设计是半y形,领口周围镶嵌着细白边,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散落的发丝贴着脸颊,似觉得不舒服她将其勾至脑后,左边耳垂有一颗小小的痣。 谢淮京喉咙莫名有些痒,将手里的水喝掉大半,堵在胸口的话窜了出来,“真这么不想见到我?” 迟雾心下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回答,“不是。” 谢淮京眉头舒了几分,追问:“那是什么?” 迟雾学着他的样子不答反问:“那你呢?想见我还是不想?现在又有多少讨厌我?” 谢淮京薄唇抿直,没回答她的问题。 迟雾并不意外的笑了下,眼底有淡淡失落,“谢淮京,你到底想怎样呢?” 觉得她吊着他,所以不想看见她,但等她刻意避开了他却有些不高兴。所以谢淮京,你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谢淮京好似被这个问题问住,烟灰被风吹得四处飘落,衣服贴着脊背有些刺痛。他猛地抽了几口烟,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沉闷,喇叭声按得让人有些心烦。 迟雾看着他,渐渐的心里的那点希望之火熄灭,转身,“走吧,回学校了。” 回学校的路上很沉默,迟雾走得稍快,但谢淮京自始至终都保持一步距离,到八角亭时,迟雾照例告别完就走。 刚走了几步。 “我没讨厌你。” 迟雾猛地停住,回身看他。 谢淮京还站在原地,手里的水瓶已经空掉,他看着她,声音好似揉着夜晚的风,“迟雾,我并不讨厌你,我厌的,是我自己。” 路灯在他头顶倾泻而下,谢淮京自嘲的笑笑,坦然接受自己讨厌自己的事实。他一个一个回答她的问题,“我不知道我想怎么样,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也没有不想见到你。” 谢淮京不是话多的人,但现在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直面的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在说完这些后,他又笑了下,带着说不出的寂寥和孤绝,像是被遗在黑夜的弃子。 眼前的人与多年前那个坐在山头的身影重叠,迟雾心里的气和低落被抚平,她无法对这样的谢淮京再生气半点。 她朝他走去,“伸下手。” 谢淮京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掌心摊开,下一秒掌心多了颗淡粉色的水果糖。 “那天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我跟你道歉。”迟雾低声,“我也没有不想见到你,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看见我。” “没有不想看见你。”谢淮京重复了一遍,看着手里的糖,将其握在手里,“你之前—” “什么?” 谢淮京薄唇动了动,到底是没问,“没什么,回去吧。” 迟雾点头,“再见。” “嗯。” 目送女孩身影消失在视线,谢淮京转身朝男生宿舍走,紧紧握着那颗水果糖。 跟谢淮京解除误会,迟雾爬楼梯的步伐都轻松许多,推开宿舍门,童锦的床尾已经空了,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干净。 迟雾放下包,从书架里拿出上锁的日记本,夹在本子里的照片往后换了两页,黑色签字笔在格子中间落笔。刚写完将本子锁上,荀瑶和董尚熙便回来了。 “动作这么快。”董尚熙第一眼便看见空掉的床。 荀瑶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吃水果。” “谢谢。” 给了水果本要走的荀瑶有扭头回来,歪头看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有啊。”迟雾找出抽屉里的水果刀,削皮,“你不开心吗?” 荀瑶想了想,“开心。” 董尚熙双手搭着上铺边沿,“以后我们就清静了。” 迟雾一口气将苹果的皮削完,荀瑶和董尚熙毫不客气的将削好的苹果拿去分了,又给了她一个。迟雾一边嚼着荀瑶喂来的苹果一边重新削皮。 削完第二个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迟雾用纸巾将水果刀擦拭干净后关上,拿起手机看。 是一张照片。 浅粉色的糖果放在一个盒子里,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种颜色,盒子也眼熟,是她上次放在他车上的。 她以为他已经扔了,没想到一直留到现在,里面的糖也一颗没动。 迟雾:【糖你没吃?】 谢淮京:【现在吃了。】 谢淮京:【很甜。】 迟雾心口猝不及防被这句话击中,像夏天的汽水往外冒着泡。 第31章 秘密 童锦搬宿舍的事在班级里引起猜测, 一上午不到迟雾就听到了三个不同版本。 “我刚刚下课又听到一个,说你和童锦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两人争风吃醋所以把她赶走了。”荀瑶在书的第一页画着画, “这故事编的越来越离谱了, 你不打算解释啊?” “越解释越黑, 过几天新鲜感过去就没人在意了。”迟雾合上手里的书, “走吧。” 下节是体育课, 得回宿舍换衣服。 赴她 第39节 两人回到宿舍时, 董尚熙已经换好运动服, 正对着镜子护肤。 “你要去上课吗?”荀瑶好奇的问。 “是啊,昨晚睡饱了,躺着也是躺着,我现在都认不太熟我们班的人。”董尚熙涂完最后一层, 将瓶瓶罐罐放回原位。 迟雾换好衣服出来, 将马尾在脑后挽成丸子头。 天气转凉后夏天差的运动都开始慢慢补上, 跑完热身之后还会有一些体育项目,今天要测验的是500米往返。 “我好久没运动了。”董尚熙先高抬腿活动起来,又问她们,“你们俩跑步怎么样?” 荀瑶说:“我一般,迟雾可以,上次跑八百班级第十。” 董尚熙竖起大拇指, “6。” 迟雾扎好头发,拎起水壶挂在肩上, “我只是耐力比较好,短跑我不太行。” 董尚熙无所谓, “我们又不上演追逐站,重在参与。” 上课地方依旧是篮球场, 点名时体育老师多看了董尚熙一眼,“所有人,与左右打开一臂距离。” 原来紧凑的队伍登时分开,做完运动前的拉伸,体育委员带头开始热身,迟雾跑在最内侧跑道,荀瑶从后面追上去。 “哎,谢淮京他们怎么过来了?”她说。 迟雾抬头看去,果然看见谢淮京和陈知楠还有几名男生走进篮球场,谢淮京走在最前面,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手里的球被拍到地上又弹起。 “他们两节都是体育课。”董尚熙解惑。“应该是在足球场那边上完课了就自由活动,过来打球呗。” “噢。”荀瑶了然,“两节体育课,流弊。” 迟雾收回视线,听着她们的聊天摆臂的手稍稍握紧。 跑完八百,体育老师让原地休息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测试往返跑,女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一次六个人。 迟雾是一批,随着哨声吹响,她第一时间冲出去。 她需要跑到对面,触摸白线后再折返回来,一共五次,统计谁用的时间最少完成的最好。平时测验成绩与期末考试也挂钩,迟雾在快跑到白线时减速,将身体重心降低指间触碰了下白线又以最快速度调整重心开始折返。 折返跑累的不是跑,而是当你刚起步加速就要减速弯腰。 第三次折返时,她隐隐可见旁边同学气喘呼呼在说着“好累。”,迟雾触碰到白线,再起身时双眼猛地一黑,好在只是一瞬,加快速度返回起点。 “牛,第一。”荀瑶说。 迟雾累得双手撑膝盖,胸口急促的喘着气,待终于缓过来直起身,正要朝放水的地方走,撞上谢淮京的视线。 他没打球了,单手揣兜站在白线外,目光好似锁在她身上许久。 她看见他低头打字,迟雾直觉他是在给自己发消息,立即去找自己手机,刚找到屏幕就亮了。 【小组第一名。】 【厉害。】 迟雾抬头看去,谢淮京已经将手机摁灭,黑色手机在手中转圈,他眉梢微挑轻笑了下,队友在叫他,他重新加入球场。 所以,他是暂停了篮球过来看她跑步? 迟雾目光追随他背影,手机抵在鼻梁,忍不住笑。 体育测验结束,董尚熙刚跑完陈知楠就拎着水过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董尚熙看了看谢淮京又看了看迟雾。 中午陈知楠请客吃饭,在最贵的三食堂。五个人点了八个菜,五荤一素加个汤还有一份甜点。 “你先说这顿饭的主题是什么吧,不然我吃得不太安心。”荀瑶说。 迟雾喝着水,“南山滑雪?” “binggo!答对了!”陈知楠打了个响指,“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滑上一次雪,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就告诉我......” 迟雾被陈知楠突然的腔调转变逗笑,抬眼,猝不及防对上谢淮京目光。狭长的眼微敛,里面揉着笑。 陈知楠还在自己的表演,“不要1998,也不要998,只要98就能实现我的愿望,两位?” 迟雾看看陈知楠,又看了看荀瑶和董尚熙。 “你们就满足他这个愿望吧,我们还可以去上面bbq。”董尚熙说。 “我觉得可。” 迟雾正要说话手机亮了下,是赵姐发来的,她元旦要带着孩子回自己父母家过,元旦节不营业让她不用过去。 迟雾回了个“好”,看向谢淮京,“我去。” 谢淮京微微弯唇,上身靠后笑得几分闲散,“去。” 陈知楠下巴往里收,硬叠了双下巴,“哟哟哟,迟雾答应你也答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说话?” 迟雾垂眼,有些不自在,为陈知楠这句谢淮京迁就她的话。 谢淮京瞥了陈知楠一眼,“还吃不吃饭?” “吃!”陈知楠很大方,“随便点。” 南山滑雪的事定下来,12月31日恰好周五,他们决定下午就开车过去,到那里休息一会儿,晚上去参加篝火晚会,第二天去滑雪。 入冬后,迟雾早早穿上保暖衣,将爸爸寄来的八斤棉被换上,棉被很暖和,但就是晚上翻身有点困难,太重了。 出发那天,迟雾从柜子里拿出羽绒服穿上,穿了三条裤子,将手套耳帽都戴上,全副武装。约定在校门口集合,她们到时谢淮京和陈知楠已经到了,白色suv靠在路边,两人站在台阶上抽烟。 “先说好,车上不能抽烟。”董尚熙说。 “不抽。”陈知楠想也没想的答应。 谢淮京没说话,而是将副驾驶的打开,看向迟雾,“坐前面。” 陈知楠:“啧。” 谢淮京一个冷眼扫过去,陈知楠做了个手动拉上嘴巴的动作,自觉为两位女生拉开后排座的门,等她们都进去自己再上车。 车门关上,迟雾藏在手套里的手起了层汗,“需要导航吗?” “需要。” 迟雾“哦”了声,乖乖坐上副驾驶。 南山滑雪场距离市区要开两个小时,迟雾在自己手机上输入地址,把音量开到最大。 “我看了下,晚上篝火晚会吃烤全羊啊,那我们第二天bbq?”荀瑶问。 “也可以。”董尚熙想到一个问题,“不过谁会烤?” 其他几人都沉默,正查看最近加油站的迟雾出声,“我会烤。” 谢淮京目光稍顿,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侧目看来,视线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上。 “真的假的?”陈知楠满脸意外,“看不出来你还会这项生活技能。” 迟雾将最近的加油站设为站点,“不过可能烤得不太好吃。” “能吃就行,我们不挑。”陈知楠说。 “对,熟了就行。”董尚熙说。 荀瑶:“是的。” 迟雾看向驾驶位的人,绿灯,谢淮京松刹车踩油门,嗓音清润,“我也不挑。” 陈知楠:“.......” 理是这么个理,但他还是想要朝谢淮京翻个白眼。 五个人,一路上比较热闹,陈知楠从后排伸出一只手,将中控的音乐播放器打开,“听点音le。” 音乐自他上次停留的歌曲开始播放,开头就是几声鲸叫,鲸鱼的声音带着压抑和孤寂呐喊,在深海企图找到同伴。 “换一首,这一首不适合在这个开心的日子听。”陈知楠说着点了下一曲。 截然不同风格的纯音乐—《lntro》 悲壮而凄凉。 电音仿佛敲打着迟雾心口,她仿佛看见一个用尽全力将生命力释放的人,但在释放的同时他好似与这个世界断去关系,曲尽,他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车厢内的气氛登时沉下几分,谢淮京在屏幕上按了下,风格再次迥然一变,一首粤语歌。 “你这听歌的跨度是真的大。”陈知楠打破安静。 谢淮京弯了弯唇,收回手时瞧见迟雾正看着自己,声音放缓,“播放器自动推荐的。” 陈知楠松了口气,迟雾收回视线,对他的话不予置否。 路途遥远,一开始几人还兴致勃勃的聊天,渐渐的后面就没了声音。迟雾往后面瞥了眼,发现三人都睡着了。 “不睡?”谢淮京问。 迟雾摇头,拧开水壶的盖子喝了几口水,“我不困。” 谢淮京目光掠过她眼角氤氲出的水汽,眼眸微动没说什么。 饶京到南山中间有个服务区,谢淮京将车开车服务区加油,迟雾下车去洗手间,出来时瞧见谢淮京站在奶茶店前,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杯热饮。 “拿着。”他递过来。 迟雾伸手要去接,发现自己戴了手套,怕把手□□脏只得摘下,“干嘛买这个?” “水壶的水冷了就别喝了,回头肚子痛。” 迟雾心下一阵晃荡。 这几天正好是她生理期日子。 第32章 秘密 她生理期一直不太准, 提前或延迟都很正常,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说不意外是假的, 同时又感于他的细心。 她的水壶并不保温, 饶京的冬天比临江冷许多, 出门装的水现在已经冷得差不多, 她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时想着找一下热水接取处, 把水壶的水换掉, 但这个服务区没有设置饮用水自助区。 “谢谢。”迟雾说。 谢淮京收回手, “上车吧。” 赴她 第40节 后半段的路程很安静,为不吵醒后面三人睡觉,迟雾将音乐声调小,时不时低头喝一口热饮, 温热从口腔到胃部, 红糖珍珠在嘴里嚼着, 在绕着山翻过不知道多少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雪白的一片,雪花打在玻璃上凝成冰珠,但好在路面被清扫过,谢淮京将速度放缓避免轮胎打滑,根据路标开到酒店门口。 酒店是中国风装修, 高高的门槛跨过,经过一道长长的九曲回廊, 进入四合院式的院子。等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小谢总, 小陈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一人一间房。 迟雾的房间在电梯右手边第二间, 谢淮京在对面,刷卡开门时她瞥了眼,两边的格局不太一样,谢淮京进门后反手带了下门,力道轻了些门并未关上,留出一条缝后慢慢打开。 谢淮京将车钥匙和手机随意往床上一丢,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脖颈,大衣脱下来,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打开,冷风呼呼往里灌,他站在窗边磕出一支烟点上,烟雾被风吹散,他好似感觉不到冷般。 迟雾搭在门把的手顿了顿,收回视线关门进屋。 屋子里开有暖气,迟雾第一时间烧热水,把窗户打开了点通风。她们到的时间早,坐了两个小时车一致决定在房间休息,晚上吃饭再出去。 迟雾躺在床上,从包里翻找出有线耳机插上,连接酒店wifi后点开音乐播放器,搜索车上听到的那首鲸鸣。 即使已经听过一次,但鲸鸣响起时还是让迟雾仿佛被拽入深海,眼睁睁看着那头鲸绝望的鸣叫,企图需要和自己一样的频率。它一声又一声,像不知疲倦,在蔚蓝大海下不断前行,不少海洋动物从它身侧经过,无人回应它。 迟雾摘下一只耳机,第一次被一首音乐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心口如被压了一块巨石。 她下床,将窗户更打开了些,风迎面而来她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赶紧又关上。隔着玻璃眺望外面的白雪皑皑。 手机响了下。 【_:睡了没?】 迟雾回:【没有。】 【怎么了?】 过了半分钟,门口有脚步停下,接着门铃响了。 “是我。” 迟雾开门,想问他有什么事在看见他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去哪儿弄的?”迟雾问。 “下楼转了一圈,看见厨房有人在熬这个。”谢淮京眉眼微垂,发烧沾染了风雪,“趁热喝。” 迟雾双手接过,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来了?” 谢淮京懒懒笑了下,“猜的。” “......” 她看着他,清凌凌的鹿眼澄净无害,纤细的睫毛如蝉翼,白皙的脸颊被冻得有些红,乖得不行。谢淮京不再逗她,“看见你捂肚子了。” 迟雾想起来了。 她中途是捂了一下肚子,只有几秒而已,他居然都看见了。 “喝了赶紧休息。”谢淮京撂下这句话,转身回自己房间。 迟雾端着那晚红糖水回到房间,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片。或许是红糖水发挥作用,迟雾这一觉睡得很香。休息好后几人精神奕奕的去篝火晚会。 “哇!好热闹!”荀瑶说。 很大的一个火堆,不少人手牵手围成一团,开心的转圈,中间有演员在表演喷火,火星四溅惹得周围人惊呼,同时将晚会气氛逐渐拉高。 篝火只是其中一个活动,旁边还有各式各样的演出和无数精致的小玩意。他们先去吃了饭,吃饱喝足后便开始各自逛起来,董尚熙和荀瑶去了一家民族服饰店,陈知楠自觉的当起拎包服务,迟雾和谢淮京站在原地,她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后。 “我们去那边坐坐?”她提议。 “嗯。” 最外面一圈有用来休息的长椅,他们还没走过去最后一个长椅就被人占领,迟雾停住,“慢了一步。” 她偏头看谢淮京,后者眼皮微抬扫了眼在长椅上玩耍的两个小孩,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夜晚烟花开始了。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火树银花的将天空捅出窟窿,谢淮京垂眼便看见身旁女孩开心的笑着,烟花倒映在她眼底,比在空中的还漂亮。 谢淮京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这么喜欢?” 迟雾想也没想的回答,“喜欢,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这么漂亮的烟花。” 她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笑起来时眼尾都微微弯起,烟花绽放时的光晕将她脸颊半笼,似渡了一层浅色的滤镜,又暖又美好。 谢淮京轻笑,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看烟花。 烟花的表演时间有限,燃放结束时原本聚过来的人群散去,迟雾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低头发现面前站了两个小孩。 男孩大概十来岁,女孩估摸着6.7岁,扎着两支羊尾辫,手里拿着一根棉花糖。 “大哥哥大姐姐,买个许愿瓶许个愿吧。”男孩说。 迟雾正要开口,身侧的谢淮京已经拿出手机扫码,“二十块钱,两个。” 小男孩立刻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蓝色的许愿瓶,“给,还有心愿纸和笔。” 谢淮京将笔在手里转了圈,挑唇笑问,“笔不收钱?” “不收,买许愿瓶送的。”小男孩说,一旁的小女孩附和点头,右手比划着手语。 “我妹妹说,谢谢你们。”小男孩翻译。 谢淮京瞥了眼男孩手里的篮子,“剩下的我都买了,你负责去赠送给其他人,就说是酒店的随即礼品。” 小女孩面色激动的比划了好几个手语,男孩继续翻译,“我妹妹说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祝你们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迟雾怔了怔,偏头去看谢淮京,他也偏头看来,四目相撞迟雾有些无措的移开,匆匆拿了一个许愿瓶和信纸。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她解释。 小男孩有些意外,谢淮京眼睑微动,也拿了个许愿瓶,嗓音淡淡,“的确不是。” 迟雾心跳却跟着被敲击一下,品出几分他不悦的意味。 “那祝你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谢淮京扬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个收下了。”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我们去送许愿瓶了,妹妹。” 小女孩冲哥哥点了点头,对他们比了个感谢的手势,开心的跟哥哥一起去送许愿瓶。 游客们一听是酒店赠送的都一一收下,很快许愿瓶便销售一空,男孩带着妹妹收拾东西回家。 “有话要问我?” 迟雾看着已经手牵手回家的两兄妹,笑道,“刚刚有,现在没了。” 谢淮京眉骨轻抬,“嗯?” 迟雾扬了扬手里的许愿瓶,“去许愿吧。” 南山有条河,河顺着山道汇入江里,河面两侧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河中漂浮着几盏莲花灯。迟雾买了两个莲花灯,将其中一个递给谢淮京。 迟雾想扒开瓶塞,但怎么都扒不开。 “给我。” 谢淮京拿过去,拽住瓶塞一端,手背青筋凸起,腕骨用力,瓶盖被拔出。他兜里手机响了两声,谢淮京拿出来看了眼,原本微挑的眼尾几乎沉了沉。 “怎么了?”迟雾问。 谢淮京摁灭手机,“没什么。” 他将许愿瓶递还给迟雾,瞧见她已经展开的许愿纸,“你想许什么愿?” 迟雾抬眼看他,“你呢?” 谢淮京深邃如画的眼倒映她模样,他淡笑着,“我没什么愿望。” 迟雾摁笔的手僵住,好似又看见那个雷雨天坐在山头的人,无欲无求,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弃。 她想起那声压抑的鲸鸣。 “谢淮京。”她唤。 谢淮京应:“嗯?” “听歌吗?” 她将自己耳机插上,把其中一只分给他。 谢淮京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因为线的原因他稍稍靠近,肩膀与迟雾的肩膀碰了下,迟雾眼睫颤了颤,点开播放器,在搜索框输入一首歌。 《海底》 夜风吹过,耳机里的旋律却不似熟悉的压抑,空旷悠远的女声仿佛穿透深海,如一双手将海底沉下的人捞起。 “春日语夏蝉鸣,明天是个好天气,秋风起雪花轻,海底看不见四季.......” 谢淮京几乎是立刻就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侧目看身侧的人。迟雾半蹲着,许愿纸在她手里折成一个五角星,粉色的。她将其放在掌心,五指收紧,然后在他面前展开。 她笑着,“谢淮京,想许愿吗?” 谢淮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似挨了一记棉花拳,陌生的情愫不断翻涌,汇聚到左边心房。风吹起她的发丝,隐隐嗅到淡淡的香味,原本因那条短信而烦躁的心情瞬间被拉回来。 他望进她的眼,声音低低沉沉,“好。” 两人在各自信纸上写下愿望,迟雾写得稍慢,等写好时谢淮京已经将信纸折叠好,将许愿瓶放在莲花灯上,站在岸边看着灯越飘越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你许了什么愿?”谢淮京问。 “挣很多钱。”迟雾说,“这样我爸爸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谢淮京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 “谢淮京。”她偏头看他,声音很暖,“我们都会愿望成真的。” 谢淮京从她眼里找到自己,在土里的种子已经长出果实,抬手将她吹到脸颊的头发勾至耳后,指腹不经意碰到她耳廓。他嗓音温柔,像是许下承诺,“会的。” 第33章 秘密 耳机里的歌自动循环, 海浪潮汐在耳边流淌,谢淮京手指在迟雾耳廓停留片刻,随着那句“路通往我等你”落下。 “还听吗?”迟雾问。 谢淮京朝她走近半步, 两人靠得更近, “听。” 赴她 第41节 河风迎面吹来, 手机揣在兜里, 白色的耳机线从拉链缝隙伸出, 将两人连接在一起, 一遍又一遍的单曲循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静静聆听着这首《海底》。 风很大,迟雾脸被风吹得有点疼,但又不想打破此时的气氛,将围巾往上拉了几分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循环到第二遍时谢淮京将耳机摘下, “回去吧。” “不听了吗?” 谢淮京嗓音低沉:“足够了。” “噢。” 回到房间迟雾第一时间就是用热水洗手, 虽然穿得厚但还是抗不住一直被冷风吹, 暖气渐渐发挥作用,迟雾洗了个热水澡,将自己裹成一团塞进被窝。 窗外烟花重新绽放,热闹慢慢重归宁静。 时间跳到零点时—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几乎同时发送和接收的消息,迟雾对着屏幕不自觉笑出声。 【新年快乐。】 【晚安。】 消息发过去。 【_:晚安。】 这一晚,迟雾睡得很好, 醒来时窗外开始开起了雪,不少旅客已经出门前往滑雪场。董尚熙、荀瑶和陈知楠昨晚玩得太晚中午才起来, 几人便吃了午饭前往滑雪场。 滑雪场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听陈知楠说这里夏天是个草原, 在上面滑草放风筝的数不胜数,宽阔的马路将雪场和森林隔开, 门口停满了车。 他们的衣服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换好衣服在教练带领下进入滑雪场,迟雾根据教练的讲解熟悉手里的东西,将滑雪杖杵在地上,试探的很缓慢的往前。 刚站定,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 “迟雾!” 她听见荀瑶喊了自己一声,迟雾手里紧紧抓着滑雪杖,准备手撑地避免脸着地。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腰上多了一只手,下一秒她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鼻息间是淡淡的薄荷味。 迟雾心跳失了频率,局促的、手忙脚乱的站直,“谢谢。” 谢淮京看着她,收回手时回味的握了握,“身体重心放低,腰腹带动脚上的力量。” 迟雾一一照做。 陈知楠声音插了进来,“老谢你教迟雾吧,免得一会儿摔倒出事。” 荀瑶附和的点头,“对。” 董尚熙看着他们,没说话。 迟雾刚想说“不用”,身侧的人缓缓开口,“行。” 教她滑雪的事就这么定下来,等其他三人滑走,迟雾后腰靠着栏杆,提前跟他打预防针,“我一点都不会滑,学起来可能很困难。” “不会。”他将滑雪杖单手拿着,伸手,“我带着你走。” 山顶的风雪很大,迟雾鼻头已经被吹得通红,她将手放到他掌心,谢淮京五指收拢,几乎是以牵手的方式。 迟雾心跳快跟风声一样大,所有感官都聚集在被他握着的手上,邯郸学步般随着他迈腿,前进。迟雾虽没有滑过雪,但胜在领悟能力比较快,谢淮京带她缓慢的滑一段距离后便松开,让她自己试试。 “我有点怕。”她说。 谢淮京检查着她的护膝,闻言笑了声,“我跟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这句话给足安全感,迟雾深呼吸两下,握紧手里的滑雪杖,脑海回忆着刚刚上来时学到的动作,俯身,右腿先向前,接着是左腿,风从耳边刮过,渐渐的她收起雪仗,脚下加速。 在过往的时间里,她从未玩过这么刺激的项目。临江也下雪,但最大的娱乐仅限堆雪人打雪仗,她看过村里的小孩到山头去滑雪,摔得四仰八叉看着就痛。 原来滑雪是这样的,好像在山间奔跑,与风争速,那点不安早已随风飘散,体内的因子都被兴奋点燃,跃跃欲试的想要体验更冒险的项目。 迟雾滑到一个转角,身子微微往□□斜,很灵活顺畅的拐弯,谢淮京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奋的伸出手欢呼,在到达又一个拐弯,她回头看他,笑着。 “谢淮京!”她喊他,“好好玩!” 漫天风雪下,她笑得让人挪不开眼,谢淮京追上去,隔着距离朝她伸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将手伸出,无条件的信任。 谢淮京心尖仿佛被碾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去那边看看。” “好。”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滑雪场最高处,那里有不少人,站在山头拍照呐喊,迟雾和谢淮京选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山头处,两人停下。 “好漂亮。”迟雾眺望着远处。 冬日暖阳挂在山头,雪地笼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有人堆了很大的雪人,用树枝做雪人的鼻子,戴上围巾。她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掌心转瞬化为水从指缝溜走,但很快又有新的雪花落下。 “这么开心?” “嗯!在我们那里,每年一下雪村子里的人都特别高兴,因为寓意着来年是个丰收年,不用为粮食发愁。”迟雾说,“希望今年的临江也下雪。” 她双手合十,很虔诚的许愿,雪花窸窸窣窣落在她头顶,眼睫,肌肤比雪还要白上三分。鹿眼清凌凌的,笑起来时眉眼都跟着弯起,又乖又纯。 谢淮京忍着想要将她头顶雪花拨弄掉的冲动,“迟雾。” “嗯?” 迟雾偏头,撞进那双黢黑好看的桃花眼,谢淮京微微俯身,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近,近到呼吸都好似交织在一起。迟雾握雪仗的手收紧,紧张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谢淮京在距离她几厘米的地方停下,喉结滚了滚,“你—” “老谢!” “......” 谢淮京眉头拧起,直起身不耐的看向声音来源,“做什么?” 陈知楠一个360度旋转漂亮的停下,瞧了瞧谢淮京明显不悦的样子和迟雾泛红的耳廓,“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迟雾如梦初醒般移开眼,“没有。” 要说的话被打断,谢淮京捏了捏眉心,嗓音跟着冷了几度,“有事?” 陈知楠被看得后颈一凉,硬着头皮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准备走了。” 恰好董尚熙和荀瑶也过来,迟雾赶紧跟好姐妹汇合,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快五点。她挽着董尚熙胳膊,听见谢淮京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 “迟雾,你怎么了?”荀瑶问。 迟雾摇头,“没事,有点饿了。” 一行人换好衣服去酒店的自助烧烤区。 “可以啊你陈知楠。”董尚熙对烧烤环境很满意。 半开放式的烧烤区,将烧烤点和餐桌分开,帐篷挂着小暖灯,坐在这里能看见大半个南山。 陈知楠拍了拍胸脯,“当然了,这可是我特意要的最佳位置。” “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荀瑶问。 迟雾看了看,“洗下盘子?” “没问题。” 虽是自助,但为免耗时太久让旅客们挨饿,炭火由专业师傅弄好,迟雾看了看自己的白色羽绒服,想脱下避免弄脏又怕冷,正为难时身侧多了一道身影,接着肩上披了一件大衣。 “穿这件。” 迟雾扭头,谢淮京换了件衣服,眼梢微敛,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把象牙白筷子。 “谢谢。” 迟雾快步回到帐篷,将羽绒服换下来穿上大衣,重新回到烧烤架前。 其他几人闲着也是闲着,全都围在烤架前,什么熟了就先吃什么。迟雾手里捏着肉串,熟练的刷油,撒香料,油滴落在碳上冒出明火,香味扑鼻。 “绝了,这就是你说的技术不好,真是谦虚了。”陈知楠说。 “迟雾你这手艺可以直接出摊了,绝对生意火爆。”荀瑶也道。 董尚熙附和的点头,吃肉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迟雾笑了笑,将烤好的羊肉串放进盘子里。 谢淮京单手揣兜站在背风口,尝了口外酥里嫩的羊肉,“学过?” 迟雾捋了捋头发,“算是吧。” 陈知楠吃完一串,“下次烧烤我们还来。”说着又要去拿下一串,还没碰到盘子忽地被端走,“老谢你干什么?” 谢淮京将剩下的几串用纸巾缠上竹签,“给迟雾留着。” “哦呦~老谢现在是真变了,知道心疼人了啊。”陈知楠起哄。 迟雾手一抖,孜然撒多了。 谢淮京仿佛没听见陈知楠的话,从她手里接过香料瓶,“你去吃,我来。” “你会烤吗?”迟雾问。 谢淮京闻言轻笑了声,“不会,这不是有你。”他顿了顿,“指导。” 迟雾心下微颤,默默退到一边。 谢淮京微躬着身,袖子挽到手肘,气质与烧烤格格不入但因他做得极其认真,增添几分烟火气。他动作有些娴熟,三两下就将肉串烤好,将放了辣椒和不放辣椒的分开。 吃完烧烤,五个人坐在帐篷里聊天。 陈知楠给每人开了一杯果酒,“来,庆祝我们的滑雪之旅圆满结束。” 几人齐齐举杯,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觉得光喝酒无聊,陈知楠提出玩游戏。 董尚熙:“玩什么?” 陈知楠:“最简单的数字炸弹,谁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 迟雾没玩过:“什么意思?” 赴她 第42节 荀瑶跟她解释:“就是指定一个人在1-100中写下一个数字,谁猜到这个数字就输了,需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为以防公正性,几人拉了个群,每轮写数字的玩家在群里发这个数字,在一轮游戏结束前任何人不得翻开手机,违者就算输。第一局是指定数字的是谢淮京。 从右到左。迟雾第一个。 “55。” 谢淮京:“1—55。” 荀瑶:“45。” 谢淮京:“1—45.” 董尚熙:“37.” 谢淮京:“1—37.” 陈知楠想了想,“28.” 谢淮京“啧”了声,似有些遗憾,“1—28.” 又轮回到迟雾。 “25?” 谢淮京眼梢微顿。 “芜湖!迟雾输了!”陈知楠差点拍手叫好,“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迟雾喝了口水,选了比较保守的,“真心话吧。” 按照规则提问的权利交给出题者,迟雾双手捧着水杯,猜测谢淮京会提出什么问题。 谢淮京两条长腿懒散的弯曲,手臂随意搭着膝盖,手机如玩具在手里把玩,左手虚虚扣了扣桌面。桃花眼微挑,带着认真和探究,“有没有喜欢的人?” 热气冲上眼睛,迟雾抬头,“有。” 第34章 秘密 她说完, 帐篷内气氛很微妙的变了变,陈知楠和荀瑶兴奋的在吃瓜,董尚熙皱着眉看着两人, 谢淮京薄唇抿直, 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迟雾正想要补充, 谢淮京已经将手机扣上转移话题, “下一轮。” 她说到了数字炸弹, 下一轮就该她写数字。迟雾打开手机在对话框发送了数字, 示意可以开始。 荀瑶:“50.” 迟雾:“1-50.” 董尚熙:“20.” 迟雾:“1-20” 陈知楠:“15” 迟雾:“1-15.” 数字越来越小, 转到谢淮京时他眼皮抬了抬,“5.” 中了! “你们俩今晚是要承包这个游戏?”荀瑶说。 陈知楠:“可能他们俩就是想玩真心话大冒险,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谢淮京将手机随手放在桌上, 笑得几分懒散, “大冒险。” 出乎所有人意料。 陈知楠恨得锤手, “居然不是我的庄。”他看向迟雾,“要不你将这次惩罚让给我,下次我还你。” 谢淮京拿起面前的藕片,闻言踹了陈知楠凳脚一下,“遵守游戏规则。” 陈知楠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双手对迟雾作出“请”的姿势。 迟雾想了想, “什么都可以?” 几人一听她的话,以为是有什么惊天大挑战, 陈知楠率先点头,“当然可以, 老谢输得起,你放心提。” 谢淮京眉梢轻挑, 笑得漫不经心,“说吧,要我做什么。” 迟雾看着他的眼,“唱首歌。” 陈知楠对她竖起大拇指,“老谢从来没唱过歌。” 迟雾怔愣一下,“那换一个。” 谢淮京扯了张纸巾擦嘴,轻笑,“换什么。” 说完起身朝帐篷外面走。 “他去哪儿?”荀瑶不明所以。 迟雾赶紧追出去,见他走到中心表演区域里,从主唱手里接过话筒。 “卧槽,老谢真的要唱歌了!”陈知楠赶紧拿出手机录视频,“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迟雾心下一阵晃荡,好听的前奏徐徐响起,谢淮京坐在高脚凳上,两条长腿轻松的踩实地面,清越好听的声音从话筒传至音箱,落入每个人耳朵。 轻轻,落在我掌心 静静,在掌中结冰。 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闭着眼睛幻想它不会停 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 ....... 他声音本就如山涧的泉,晨间的溪,与冬夜的雪完美融合,谢淮京单手握话筒,从头到尾嘴角都挂着浅笑,淡淡的,视线越过面前一堆拍照录像的人,找到她。 “谢淮京在看你哎。”荀瑶撞了撞她胳膊,“这要不是爱情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迟雾没回答荀瑶的话,因为谢淮京已经唱完,放下话筒朝这边走来,欢呼鼓掌被他甩在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与她身上。 谢淮京走到她面前,薄唇微勾,“合不合格?” 迟雾压着内心的涌动,“合格。” 一行人回到帐篷,刚坐下便有人过来。 “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迟雾摁手机的手顿了顿,装作不在意的等着。 谢淮京将手机在手机转了一圈,眉骨轻抬,“不太能。” 不能就不能,不太能是什么意思? 迟雾抬头,恰好撞进谢淮京的眼,他拆了颗薄荷糖塞到嘴里,将她肩头有些滑落的大衣往上拉了拉。 自然熟练,亲密体贴。 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怔了怔,说了句不好意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谢淮京掸了掸她肩头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差不多了,散了。” 回去的路上荀瑶挽着迟雾走在后面。 “我敢百分百打包票,他绝对喜欢你,真的可以试试。” 迟雾看着前面那道颀长的身影,回想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有今天下午他被打断的话。 “我想想。” 玩了一整天几人都累了,在群里分享完各自拍的照片就再也没动静。迟雾发现其中有一张拍到她和谢淮京站在山头说话,抓拍的角度,但出奇的好看。 迟雾将这张照片保存。 房间暖气开得十足,半夜迟雾被热醒,摸索到遥控器将温度降低,余光瞥见床头柜的手机呼吸声在闪烁。 摁亮,光亮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_:饿不饿?】 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 迟雾敲了个问号过去,本以为谢淮京已经睡了,但对面秒回。 【_:吃不吃东西?】 晚上只吃了点烧烤,迟雾真有点饿了。 【吃。】 【_:开门。】 迟雾连忙放下手机去开门,好在她睡觉穿得厚实。 门打开,谢淮京恰好端着吃的从楼下上来,刚做好的椰奶包和抹茶卷,还有一盒牛奶,牛奶热过了。 迟雾感叹他的周到,“谢谢,你呢?” “吃过了。” 谢淮京看着她,许是着急忙慌的起床,她头发有些凌乱,眉眼带着没睡醒的困倦,眼尾有些红,像只被惊醒的兔子,珊瑚绒的两件套睡衣,印着可爱的草莓。她喝了口牛奶,奶渍沾到唇边,不待他提醒粉红舌尖已经轻卷。 谢淮京喉咙莫名有些干涸,将视线从她唇上移开,“早点睡。” 迟雾喊住他:“你今天下午的时候,是想跟我说什么?” 谢淮京回身看她,“没什么。” 迟雾有些失落的垂眼,“噢。” — 元旦结束,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紧张的复习之中,法学生的痛苦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啊啊啊啊!!!!”荀瑶第n次仰天大喊,“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我为什么要选法律!!!我现在真的想死!”董尚熙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 赴她 第43节 迟雾也背得有些头痛,“再坚持坚持,明天就考试了。” 话落,董尚熙的手机响了。 “陈知楠问我们出不出去吃饭,他请客。” 正背书背得脑子发懵的荀瑶举手,“去!” “我不去了。”迟雾说,“我把这点背完。” 两人也没勉强。 “好吧,那我们等会给你带。” “不用麻烦,我晚点去食堂吃就行。” 两人收拾东西离开,迟雾继续背书,背得腰酸背痛才将书反扣在桌上,将杯里的水倒掉重新接了温的,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拎起手机和钥匙去食堂买饭。 一食堂的饭已经没了,迟雾只得去超市买了袋泡面,刚付完钱电话就响了。 “爸爸。” “吃饭了吗?” 迟雾拎着泡面往宿舍走,“吃过了,现在准备宿舍,你呢?” “吃了,回家的票买好了吗?” 迟雾:“买好了。” “记得早点出发,东西别忘记拿了,尤其是身份证,到时候不然上不了火车。注意多穿点,别着凉了,这个天感冒了不容易好,你又一个人在外面的,没人照顾你。” 迟雾耐心的听着,一一应着,挂断电话时有微信消息跳出来。 【_:在宿舍?】 还有一通被忙线挂断的语音。 迟雾正要回复,瞧见不远处宿舍楼下站着的人。谢淮京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正摁手机,下一秒她手机响了。 迟雾挂断,快步朝他走去,“谢淮京。” 谢淮京紧蹙的眉头在看见她时舒展,瞥见她手里的泡面,他站直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三鲜粉,没加猪肝和豆芽。” 之前几人出去吃宵夜时点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 不可否认她是开心的。 迟雾伸手接过,“谢谢。”她又问,“你们不是出去吃饭了吗?” “嗯。”谢淮京应了声,“趁热吃。” 迟雾拎着三鲜粉上楼,一路上收到不少打量目光,回到宿舍在桌上垫了两张废纸卷,盖子揭开清郁的香味弥漫,不止没有豆芽和猪肝,葱和香菜也没加。 饶京的考试时间安排得很紧,因为学生大多都是外地的,学校将放假时间往前调了两天,以便外地的同学回家。考试场地是被打乱的,迟雾的专业考试地方在经管大楼,试卷发下来时迟雾掌心起了一层汗。 她很怕。 怕自己考得不好。 考场安静得只有笔在试卷上写字的声音,迟雾将第一面试卷写完折叠后翻到后面,最后几道是案件论述,分析此次案件中双方触犯了哪些条例条款,其中有道题迟雾做习题时做到过。 她松了口气,在试卷上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做完之后反复检查了一遍没问题,提前交卷离开考场。踏出考场那瞬间,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 考试结束原本笼罩在校园上空的压抑散去,晚上各个宿舍都在庆祝即将到来的寒假。董尚熙和荀瑶去超市买东西,迟雾从柜子里拿出小的行李袋,把冬天的衣服装了几套,再装了几本书。 她票是第二天一早的。学校到火车站有很长一段距离,乘坐地铁也要四十分钟,迟雾拎着行李袋出发。刚走到宿舍楼下看见已经等着的人。 她走近,“你怎么在这儿?” 谢淮京手里拎着两杯豆浆和包子,将其中一杯豆浆递给她,“送你。” 他昨天问过她票的时间,虽有猜测但当他真的出现时仿佛喝了一口蜜桃汽水。 “谢谢。” 清晨的路面没多少车,昨晚刚下过一场小雪,路面结了一层冰。谢淮京开得稍慢,在等待绿灯时将车内暖气开高了些。 “你什么时候回家?”迟雾双手捧着温热豆浆,问。 “除夕。”他嗓音淡淡,并无半点要回家跟家人团聚的喜悦。 半个小时后,“饶京北站”几个醒目大字印入眼帘,迟雾拎着行李袋跟他告别。 她从包里拿出身份证,跟随队伍检票过安检,在快要上扶梯时回身,谢淮京还站在入口处,单手揣兜的看着她,瞧见她转身眉梢轻挑笑了下。 迟雾放下行李袋,冲他挥手,而后迈上扶梯。 直到完全看不到女孩身影,谢淮京才原路返回,刚坐到车里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摁灭,余光瞥见副驾驶玻璃上被手指画上的笑脸。 三笔画的笑脸,其中两个眉毛处被水雾逐渐掩盖。 谢淮京点烟的动作顿住,摸出手机拨了个语音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 谢淮京将车窗降下几分,薄唇上扬,“小迟老师,下学期见。” 电话那端的迟雾也笑了,“下学期见。” 第35章 秘密 迟雾坐了九个小时的动车, 旁边位置的人来来走走,到达临江时已经六点,一出站便看见等在门口的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父亲。 父亲先看见她, 满脸激动又开心的上前来, 拎过她手里的行李袋, 将捂在怀里的玉米饼递给她, “尝尝, 还是热的。” 迟雾咬了口, “嗯, 还是原来的味道。” “怎么都瘦了?”父亲双手将她行李袋抱在怀里,“晚上回家做你最喜欢吃的滑肉汤,咳咳—” 迟雾嚼着玉米饼,“怎么回事?感冒了?” “没事, 喉咙不舒服, 喝点水就好了。” 迟雾将挂在脖子上的水壶拿下来, “有点冷了,先喝点。” 父亲喝了口,把她的行李袋放到电动车前面,“上来,回家吃饭了。” 迟雾在后面坐下,双手扶着父亲肩膀。 临江的晚上比饶京冷, 风呼呼的刮,迟雾看见他头发比自己走时更白了, 衣服领口也破了洞。 到家时已经八点过,电动车在狭窄的乡村道路上行驶, 有经过的人家父亲都会主动跟人打招呼,在别人看见她时问“女儿回来了?”他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放寒假了。” 他很高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高兴,就逢人就说她回来了。 到达院子里,迟雾发现院子重新修建了,门口装了铁门,还在院子门口围了个鸡圈。 “先去看看你房间,我弄了个书桌,看看喜不喜欢。” 迟雾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整洁干净得跟她离开时一样,被褥床单换了新的,凹凸不平的墙上贴了粉色的墙纸,靠窗边摆放了一张红木楠色的书桌,还有一个台灯。 “这个桌子他开始还要卖我三百块,你猜我多少钱买的?” 迟雾配合的猜:“一百五?” “差不多,二百块加椅子一起。以后就不用在凳子上看书了,做作业也方便。” 每次回家都是这样,爸爸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小到家里的鸡鸭生了几个蛋,大到她在学校这段时间是不是吃得不好,他边说着手上没闲着,给她做饭,迟雾折了把柴往灶里送,笑着回答他。 吃过晚饭,爸爸又给她煮了个开水蛋,就怕她没吃饱没吃好。迟雾实在有些吃不下了,但不想浪费爸爸的心意,硬撑着吃完,爸爸这才放心的收拾碗筷,回房间睡觉。 晚上,迟雾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打开电脑准备看会资料,登微信时瞧见朋友圈有个熟悉的头像发表了状态。 迟雾点开。 手机转了转,一片空白。 删除了? 迟雾点进他头像,从名片进去,确认是删除了。正要退出,手机“嗡嗡”振动两下。 【_:有事,才看到。】 往上,是他问她到了没。 她因为在电动车上没及时看到回复晚了,后面吃了饭回的。 迟雾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谢淮京:【还没睡?】 迟雾:【正准备睡。】 谢淮京:【临江下雪了吗?】 迟雾:【没有。】 她问过爸爸,前几天下了点雨夹雪,但下了半个小时就停了。 谢淮京:【还有段时间才过年。】 谢淮京:【会下的。】 迟雾下巴磕了磕屏幕:【你是在安慰我?】 谢淮京似笑了声,字里行间透着散漫:【不像?那我撤回?】 迟雾敲字:【安慰的话不能撤回。】 【借你吉言。】 …… 放假的日子迟雾除了看书就是和爸爸去集市购买年货。 临江这边的习俗过年需要做大扫除,寓意将去年所有的霉运都清除,全新迎接新年,大年二十九这天,父女俩将屋子从里到外做了个清洁,晚上去村长家吃饭。 这是每年必定的饭局,迟雾换了套衣服,爸爸将她之前寄回来的衬衫和大衣穿上,整个人精神抖擞。 村长家距离她家有两条水田,他们到时其他几家的人已经到了,见到他们笑盈盈的。 赴她 第44节 “小伍回来了,在饶京上学怎么样啊?” 迟雾礼貌的笑着,“挺好的。” “你可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饶京大学的,以后可有大出息。” 说话的人叫陈实甫,是同村的一个包工头,对他们家多有帮助,只要有活都会加上迟父。 几个叔叔阿姨拉着她问长问短,从学校问到饶京这座城市,最后绕回“有没有男朋友这个话题上。” 迟雾脑海里闪过谢淮京的脸,否认,“没有,学校的课业很重。” “能进入饶京大学的人以后毕业最差也有七成,你可得抓紧时间,到时候毕业了好的可都让别人选走了。” 迟雾笑了笑,“这个事看缘分吧。” 话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进来,右手杵着拐杖,试探的用拐杖做支撑,慢慢迈过门槛。 迟雾过去扶他,“您慢点。” “小伍回来了,好好好。”老人连说了几个好,“见到阿淮了吗?” 迟雾垂眼:“见到了。” 老人高兴的笑着,“见到就好见到就好,你一个人在外地,有阿淮也能有个帮衬。” “说起谢淮京,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看。”有人接过这个话题。 “小时候的事他哪儿会记得,估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咱们村可不必饶京繁华,哪还记得我们这些。” “所以当初我就说,老爷子就不该心善收留他,费尽心思照顾他,结果翻脸就不认人了。” “他不是这种人。”迟雾反驳,“他没有翻脸不认人,他在学校对我很照顾。” “傻姑娘,他是看你年轻漂亮,他要是真那么有心,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没打一个。” 迟雾将老人家扶着坐下,“他并非是看我年轻漂亮才照顾我,在饶京他比想象中的更受欢迎,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计其数,我或许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但他肯定有他的苦衷,请各位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不要妄加猜测。” 适才说谢淮京翻脸不认人的人怔了怔,扭头跟迟父说,“现在小伍是出息了啊,大庭广众之下顶撞长辈。” 迟雾丝毫不怕,“我只是说一个事实,如果知道长辈说的是错的而选择沉默,遇见不公平的事也选择沉默不言吗?” “小伍说得对。”爸爸将地瓜丸递给她,“遇到错误的就要及时改正,这是我从小教她的。”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聊点开心的事。” 有人出来打圆场,这个话题被揭过。 吃过饭,迟雾正准备和爸爸一起离开时,老人家叫住她。 “小伍,谢谢你替阿淮说话。” 迟雾看着老人骨瘦如柴的手,“爷爷,他一次都没有联系你,你不难过吗?” “难过,但就像你说的,他肯定有他的苦衷,谢淮京那小子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当年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家里人要隔三差五来看看我,就怕我无人照顾。”老人看着她,“我养他一年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回去的路上,迟雾脑海一直佝偻的老人远去的身影。 老爷子是退伍老兵,一生没有娶妻,谢淮京是他抚养过的唯一孩子,迟雾看得出来他很想谢淮京回来看看他。 大年三十,温度又降了几度,迟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将春联贴好,又将刚买的红灯笼挂在大门两侧。 除夕这天特别热闹,村子里到处都是小孩在玩耍鞭炮的声音,还有的村子广场放风筝,大人们开始经久不衰的麻将棋牌,迟雾系上围裙,将饺子馅和好,然后擀皮,等爸爸回来一起包饺子。 每年包饺子都是父女俩一起的,寓意是团团圆圆。 饭桌上,爸爸开了买的果汁,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吃过饭,爸爸被邻居家的叔叔叫去打麻将,让她也过去跟几个小孩玩,迟雾召集两个萝卜头把买的烟花搬到院子里。 “小伍姐姐,我想放这个。”扎着羊尾辫的小女孩指了指其中五颜六色的烟花。 迟雾捏了捏她脸,“好,小伍姐姐给你拆。” “小伍姐姐,我也要。” “我也要!!” 四五个小孩围在耳边,迟雾俨然成了孩子头。 给他们分完烟花,她自己也拆了根,点燃,另一只手拿手机,拍照。 “小伍姐姐,我还要玩。” 迟雾摁灭手机,“我给你拿。” “小伍姐姐,你的手机在响。” 迟雾将新的烟花给他们,放在凳子上的手机在“嗡嗡”震动。 谢淮京发来的视频请求! 迟雾心猛跳了一下,对着屏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没问题后才接通。 谢淮京的脸出现在屏幕,身后是商场滚动播放的某明星代言,路灯周围凝了一层白霜,審窭窄窜的雪花纷飞,落在他头顶。 “你没在家”迟雾问。 谢淮京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在放烟花” “啊。”迟雾将摄像头切换到后置,“你看,这是我今天到集市去买的。”说着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把仙女棒,“这个便宜又好看,我放给你看。” “好。” 迟雾单手将烟花外面的塑料拆开,在旁边扎着羊尾辫女孩的烟火上点燃,炽白的火星四溅,夜晚的昙花绽放。 “看到了吗?” “看到了。” 迟雾握着仙女棒,学着其他几个小孩的样子在手里转圈。 “砰!” 头顶有大型烟花绽开,迟雾赶紧将摄像头对准天空,“对面有人在放大的烟花。” 村子里过年是最热闹的,烟花电视,小孩玩闹,搓机麻声,小路上还有连夜跑到村口小卖部买新鞭炮的,邻居家里几个相熟的阿姨聚在一起包饺子做汤圆,说着今年孩子的成绩,时不时被春晚的小品逗笑。 平常而温馨。 迟雾看着镜头里的人,谢淮京磕了支烟衔在嘴里,低头点燃,发梢沾了不少雪花,有的从下颌滑落至脖颈,他却恍然未觉,只一口一口的抽烟,有人撑着伞从他身侧经过好奇的多看了眼,热闹的城市在此时异常孤寂。 迟雾心里难受起来,“谢淮京。” 镜头里的谢淮京抬眼,“嗯?” 她张了张嘴,要问的话到了嘴边拐了弯,“你年夜饭吃的什么?” 谢淮京眯了眯眼,似在回想,“很多。”他问,“你呢?” “我自己包的饺子,猪肉白菜馅的。” 谢淮京吐了个烟圈,笑说,“挺厉害。” “当然。”迟雾将摄像头切换回来,坐在屋檐下的凳子,看着他站在斑马线等待红绿灯,雪越下越大,他半个头顶都成了白色,“雪下大了,你赶快回去吧,等你到家了再聊。” 谢淮京掸了掸烟灰,“视频不挂。” 迟雾手指弯了弯,“不挂。” 谢淮京好似松了口气,拦下一辆车报了个地址。 是云湾别墅。 “你晚上吃饺子了吗?”她问。 “没有。”谢淮京靠着椅背,整个人似很疲惫。 他喝酒了。 谢淮京喝酒有点上脸,她上次就发现了,今天喝得还不少。 迟雾将视频窗口最小化,退出微信点进外卖软件。免提里传来司机师傅跟家里人打电话的声音,广播播放着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恭喜发财”。 到目的地,谢淮京付款下车。 小区布置得很喜庆,门卫微笑着跟他说“新年快乐”,谢淮京应了声,他站在空旷的路边,正要摸出钥匙开门,身后忽然有脚步声。 “您好,是谢淮京先生吗?” 谢淮京回身,“是我。” “您的外卖请慢用,祝您用餐愉快。” 谢淮京接过黄色的袋子,瞥了眼上面的商品,“你点的?” 虽是问句但确实肯定的语气。 迟雾单手撑脸,笑着,“对啊,尝尝看好不好吃。” 谢淮京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袋子,又看了看屏幕这头的她,像是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半晌都没说话。迟雾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没底,“你不喜欢吃饺子?那—” “喜欢。”他说。 “那就好。”迟雾放下心来,“那你趁热吃。” 她刚说完,院子忽然跑进来一人。 “我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 迟雾抬头,是隔壁叔叔的儿子,比她大两岁。 “怎么了?” “当然是我们每年不变的环节了。”男生走近,“你跟谁视频呢?男朋友?” “不是,别瞎说。”迟雾连连否认。 “不是男朋友你遮什么?” “没有。”迟雾将手机捂在心口,推了推男生肩膀,“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那你快点啊。” “知道了。” 目送男生离开,迟雾才把手机重新拿远,“我要去隔壁一趟。” 谢淮京重新点了支烟,眉梢压着几分戾气,就在迟雾准备起身时,他沉沉开口— 赴她 第45节 “能不能不去?” 迟雾愣住,“啊?” 谢淮京猛地吸了几口烟,被呛到咳了好几声。 迟雾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去,但还是解释,“我每年都要过去,我爸爸也在。” 谢淮京听完后抽得更猛了,不到两分钟就抽完一支烟。他抬手碾灭,嗓音低哑着重复,“别去。” “为什么?” 他看着她,“我喜欢你。” 第36章 秘密 烟花还在放着, 本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不知道成群结队去了哪儿,只有一地燃放结束的仙女棒。 迟雾握手机的手一抖,大脑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 心跳急促得仿佛快要跳出来。她求证的看向谢淮京, “你刚刚说什么?” 谢淮京拆了颗水果糖到嘴里, 一字一句重复, “我喜欢你, 迟雾。” 梦想成真大概就是此时。 虽然自己猜测过, 听身边朋友分析过, 调侃过,但都是建立在设想上,仿佛海市蜃楼,尽管知道它多美好, 但因为不确定总是犹豫不决, 总是向往又紧张, 但此时,他亲口告诉她从始至终都不是她的猜测,她的感觉是对的。 他喜欢她。 迟雾忽然有些慌乱起来,准确说是欣喜得有些手足无措,“那......” 谢淮京将剩下的话说完,“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迟雾抿了抿唇, “认真的?” “嗯。”谢淮京眉头微蹙,“不愿意?” “不是。”迟雾看着他, “愿意。” 谢淮京在听见她回答的瞬间笑了,拇指摩挲手机折叠成小正方形的糖纸。 迟雾脸上一片冰凉, 仰头,“下雪了!” 她伸出手去接雪, 玻璃似的圆球落在掌心,不止是雪还有冰雹,但冰雹只下了几分钟便停止,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纷飞而下,很快就在地上铺了一层莹白。 “明年一定是很好的一年。” 谢淮京扬唇笑,“已经是了。” 直到在隔壁吃完汤圆,迟雾脑子都还在回想谢淮京说喜欢她的画面。 还是有点像做梦。 “小伍,你想什么笑这么开心?” 迟雾抬眼,“过年开心。” “是,过年是该开心,吃饱了没,没吃饱锅里还有。” 迟雾连连摆手,“吃饱了。” “行,吃饱就行。” 阿姨端着空碗离开,迟雾放下勺子将餐具拿到厨房洗干净放进橱柜,摸出手机摁亮。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那张照片设成壁纸。 她没在隔壁待太久,回到自己家将院子里的垃圾清扫干净,洗完澡出来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吃完了。】 【怎么知道我喝了酒?】 迟雾学着他的样子:【猜的。】 【猜得挺准。】 【谢谢。】 迟雾在屏幕上敲字:【不用客气。】 她又打字:【你现在是要后悔?】 谢淮京:【?】 迟雾在屏幕上快速打字:【先说谢谢,然后说抱歉,之前是一时冲动。】 消息发过去谢淮京没回,迟雾眼底揉着几分失落,下一秒就是忽然唱起欢快的歌,谢淮京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喂。” 谢淮京声音淡淡,“抱歉,我之前是......”他顿了顿,像是忍不住笑出声,“是认真的。” “......” 迟雾心情感觉如坐过山车一样,听着他抑制不住的低笑,木着脸道,“谢淮京,这不好笑。” 谢淮京止住笑,“没想反悔。” 迟雾垂眼,不说话。 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随即迟雾手机响了声。 【_:我喜欢你。】 【_: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不后悔。”他说。 迟雾手指揪着睡衣衣摆,“嗯。”她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饺子味道怎么样?” 谢淮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迟雾:“真话。” “好吃,因为是你点的。” “......” 迟雾耳根红了,隔着千里的空气都好似被他这句话点着了,素来口才还不错的她竟一时找不到话应对。 “好吃就行。”她说。 隔壁电视的春晚正倒计时。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同时说,说完之后谢淮京笑了声,“新年快乐,女、朋、友。” ....... 挂断电话后,迟雾还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反反复复看着对话框里面那两句话,截图,保存到手机。 大年初一。 迟雾起了个大早,爸爸已经将饺子煮好用两个盘子盛起来,用碗盛了水,对着她洒了几下。 村子里的习俗,寓意洗涤霉运。 吃完早饭,便拎起香烛纸钱和鞭炮出门去祭祖。一共要祭拜三个,爷爷奶奶和母亲。 下过一场雪田坎土路有些难走,爸爸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树枝将路边杂草上的露珠打落,登上一个山坡后放下东西回身来拉她。迟雾伸出手,脚下用力,被雪水浸透的泥土松动,她脚下一滑将爸爸都往下拉了半步。 爸爸将她拉上去,转身继续在前面开路,“当心些,跟着我的脚印走,别摔倒了。” 迟雾应:“好。” 爷爷奶奶的坟葬在一起,母亲的坟稍远,旁边的坟长了不少杂草,已经快看不见墓碑,但母亲的坟干干净净,碑上的照片已经氧化泛黄,已经看不清母亲的模样。 她对母亲的所有印象来自父母的结婚证和身份证照片。 “文心,我们来看你了。”爸爸说。 文心是母亲的名字。 梁文心,迟江。 母亲名字旁边紧挨着父亲的名字,这是父亲当初打造墓碑时一起打上去的,很小的时候她好奇问过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不太吉利,当时父亲擦拭着母亲的名字,笑着跟她说— “这样以后我死的时候就不用再给我买墓碑了,可以为你节约一笔钱。” 二十多年前,一块墓碑几乎用了父亲大半积蓄,她听村里的其他人说过,当时有人劝他说别买墓碑了,把钱留着,村子里不讲究这些,但父亲不愿意,徒步走到集市上为母亲挑选墓碑。 “万一有人不小心踩到她了,跟她道歉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父亲当时抱着墓碑,一遍遍摩挲着母亲照片,“梁文心,这是我妻子梁文心。” 村子里见父亲这样执着便不再劝,直到现在,只要有时间父亲都会来母亲坟前。 迟雾蹲身,将手里的蜡烛点燃,插在坟前。 “妈妈,我是小伍。”她撕下一叠纸钱点燃,“我和爸爸都很好,今年家里的院子重新修建了,也不用担心下雨屋里漏水了。” 她将手里的纸钱全部点燃,用树枝把下面的翻出来,好让纸钱全部烧透,一阵风吹过,燃烧后的纸钱随风飞舞。 迟雾双手合十:妈妈,请您在天之灵保佑爸爸身体健康,保佑我学习顺利,挣很多很多钱让爸爸享清福。 许愿完鞠躬作揖,仰头跟在旁边弄火炮的爸爸说,“爸爸,我弄完了。” “到路边站着,等会火炮屑沾到你身上。” “哦。” 迟雾将纸袋一起烧了,拿起用来赶露水的棍子下去。 鞭炮一点燃,爸爸三两步就奔下来,“裤子上在哪里蹭到泥了?” 迟雾低头,果然看见自己裤腿上一滩泥渍,“可能是刚刚爬坡的时候,我去那边水塘洗一下。” 赴她 第46节 “你当心别掉下去了。”爸爸说着跟过来,腿一迈踩在石板上,“水这么冷,侧过身我给你弄。” 迟雾听话的侧身,看着爸爸先用纸巾将裤子上的泥巴抹去大半,手在冰冷的水里透了一遍,一点点的将裤腿上的泥巴弄干净。 “中午想吃什么?”回去的路上爸爸问。 “昨晚包的饺子还没吃完。” “吃三顿饺子?” 迟雾答:“先把饺子吃完,晚上再煮饭。” 吃过午饭,迟雾休息了会儿便到房间看书,爸爸用保温杯泡了杯热茶进来。迟雾做完两页习题,正上网查资料时手机弹出消息。 【醒了。】 迟雾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 迟雾:【饿吗?】 谢淮京发了条语音过来,迟雾将手机调成听筒模式,把音量开到最小,贴到耳边。 “有点。” 刚睡醒,他声音有些喑哑,说完低低笑了下,有点蛊。 迟雾摸了摸耳朵:【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等了一分钟。 【陆星河来找我了。】 【我过去周姨家随便吃点。】 迟雾:【哦。】 放下手机,迟雾看着电脑里的资料却有些看不进去了,起身推开窗,昨晚下雪此时出了太阳,附近时不时响起小型鞭炮的声音。她关上电脑,拎了钥匙将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拖出来,试了试刹车踩脚蹬出门。 从她家到镇上要骑半个多小时,乡路上堵车望不到尽头,迟雾从汽车中间的缝隙穿过,来到中学门口。 中学有两个校区,一个本部一个分部。 初一初二在本部,初三就搬完分部。 迟雾在门卫处登了记,推着单车进入学校。 进入学校右手边是男生宿舍,再往里是女生宿舍,教学楼位于中间,前面一个小广场,后面是偌大的操场。迟雾走到当初自己所在的班级,座椅都换成了新的,黑板也变成了绿色的,左下角还写着距离期末考试多少多少天。 迟雾拍了个照,又去了楼上。 教室门锁着,以前她总是借着课间上洗手间去看谢淮京所在的教室,只不过大多时候都看不见他,偶尔遇见他同学,会跟她说一句“谢淮京去打球了。” 他很喜欢打篮球,三分起跳进球那时就已经熟能生巧,被选进过校篮球队,但随着他转学都不了了之。 初中一别,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但七年后,他们相遇了,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男生成了她男朋友。 迟雾在学校转了圈,拍了几张照片便离开,回去时在菜市场买了些菜,途径文具店时目光被挂在橱窗的东西吸引。 买完东西回去时有些晚了,自行车没灯,她踩脚蹬的动作加快了些。但在半道上天还是黑了大半,好在她提前跟爸爸说过会晚点回去。 她拐过一个弯,兜里手机响了。 谢淮京来电。 “喂。” 谢淮京嗓音清越,背影还有狙击精英和陆星河失败的大喊。他喝了口水,“在外面?” “嗯。” 谢淮京似从书房出来了,“骑自行车?” 迟雾单脚踩地,“到镇上买了点东西。”话落,身后草丛里忽然一阵异动,她被惊了一跳,“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家。” “电话不挂,把手机免提打开放在包里。” 迟雾不解,“干嘛?” “远程护送我女朋友回家。” 第37章 秘密 迟雾看着还依稀能看见的路, “不用,我骑快一点没事的,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她补充, “我得用手机照亮, 打着电话电量不够。” 谢淮京应了声, “要骑多久?” 迟雾估算了下, “十多分钟。” “好。” 挂断电话, 迟雾将手机放进兜里, 将拉链拉得严实避免手机掉出来, 踩脚蹬往家里赶。从镇上到村子有一段分岔路,本就狭窄的路缩小三分之一,两侧都是水田。 滑完一个下坡,彻底看不见路, 迟雾单手举手机照明, 右手握着自行车把手, 远远的看见对面有人打着手电朝这边走。 “小伍。” 是爸爸。 迟雾应:“哎!” 她骑过去,爸爸拿着超强照明的手电,能清楚看见方面一里。 “慢点慢点。”爸爸握住自行车把手,生怕她摔倒,“怎么不等我去接你,一个人骑夜路多危险。” 迟雾下车, 推着自行车跟爸爸走回家,“刚刚能看见, 这么远你走路多累。” “过年过节不太平,我走得快, 一会儿就接到你了。”爸爸说,“下次你要出去骑电动车出去, 好歹有个灯。” “下次出去我一定早回来,不让你担心。”迟雾笑着说,“爸爸你载我吧,我饿了。” 爸爸无奈的看她一眼,“这么大个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话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将手电递给她。 迟雾在后排坐下,单手握着座位的末端,用手电给爸爸照亮,跟小时候每次接她回家一样。 到家后,迟雾将买的菜放到厨房,家里没冰箱她买了些放得较久的,清理东西时瞧了眼爸爸,见他弯腰在修理自行车滑掉的链条,把袋子里的一条微信拿出来放进房间再出来。 “爸,这个给你。” 她自然也给父亲买了,除了围巾还有一双新的手套,他原来的那双手套已经被磨损得不像样,手指头都遮不住,但他舍不得换。 爸爸双手接过,“怎么买这些,浪费钱。” “你原来那双手套都烂了。” 他看着手里的围巾和手套,又心疼又高兴,“下次不准买了。” 迟雾应下:“知道了。” 兜里手机响了声,迟雾摸出来看。 【_:到家了?】 迟雾回:【刚到。】 谢淮京没再回。 大年初一之后年就好似过完了,后面几天迟雾跟着父亲窜门,几乎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初七过后村子里空了一半,工地开工较晚,趁着这个时间将院子里的围墙重新糊一层水泥。 迟雾在一旁帮忙,大冬天起了一层汗。 “小伍,把铲子递给我一下。” “哦。” 迟雾找到铲子,快步过去递给爸爸。有经过的邻居停下来聊天,说着说着将话题落在迟雾身上。 “小伍现在越长越漂亮了,谈恋爱了没有啊?” 迟雾正要说话,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谢淮京打来的。 “我进屋喝个水。” 爸爸头也没抬,“去吧。” 迟雾进到屋,把房间门关上才接通电话,“喂。” 谢淮京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依稀听见男男女女调笑声音,迟雾倒水的手顿了顿。 谢淮京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迟雾喝了口水,“元宵夜之后吧。” “这么晚。”谢淮京声音懒洋洋的,“不能早点回来?” 迟雾放下水杯,“早点回来干嘛?” 那边有人喊了他一声,谢淮京没回答她的问题,“有点事,晚点给你打过来。” 迟雾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嗯。” 接下来几天,迟雾没再接到谢淮京的电话,这个“晚点打过来”好似被他忘了,晚上迟雾在对话框打了一行字又删除。 时间来到元宵节,迟雾将收到的祝福短信复制发送了一个给谢淮京,但也没收到回复。 “这个插线板带着,之前不是说宿舍的插线板短了吗,这个五米长肯定够了。”爸爸进来。 迟雾搁下手机,“好。” 她将手机放得远远的,专心收拾东西。 “香肠要不要带点。” “把这罐蜂蜜带着。” “茶叶我给你装了两包,不够我再给你装点。” “你把皮蛋装走吧,路上吃。” 赴她 第47节 “......” 爸爸时不时拿着东西进来,巴不得她将家里所有东西都带走。迟雾拉上行李袋,一一回答,“香肠我带去学校没用,没地方煮,皮蛋在路上要被磕坏,蜂蜜和茶叶已经装上了。” 爸爸点点头,转身要出去想起什么又回头叮嘱,“身份证带了没有,到时候别赶不了火车。” “在包里的。”她将背包打开,给他看,“不会掉。” 似没有话可以叮嘱了,他这才出去,走到门口又叮嘱早点睡,订好闹钟。 房间门关上,迟雾将书桌的日历翻页。 她的票依旧是一早的,清晨父亲载她去火车站,一路上说着“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别节约钱,吃好点”“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到火车站,迟雾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检票。 “我进去了,你回去吧。”她说。 爸爸点头,“我看你进去就走。” 这话她去年听过,识别人脸的时候她听见爸爸很小声的说了句。 “怎么感觉昨天才回来就走了。” 迟雾眼眶忽地发烫,她忍着没回头,检票进去过安检,趁着安检时深吸口气,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回头去看检票口,果然爸爸还站在那儿,双手撑着栏杆,伸长脖子看她,见她看过来又冲她扬了扬手。 “快进去吧,别耽误了。” 迟雾拎着包,“你快回去吧,这么冷。” “我知道,马上就走。” 嘴上这么说着,但一动不动。知道他是要看着自己进去,迟雾拎着东西踏上扶梯,她乘坐的列车正在检票,找到自己位置第一时间给爸爸打了电话。 “上车了吗?” 迟雾:“上车了,你快回去吧。” “走了。记得东西别拿掉了,包放在身前,下车的时候记得检查东西,到了打个电话回来。” 迟雾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景物,“好。” 她是从起点坐到终点,跟去年来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校车。 地铁站人潮拥挤,迟雾拎着行李袋很困难的挤进车厢,左右看了看,能拉扶手的地方都没了。 到达学校,迟雾推开宿舍门。 荀瑶和董尚熙已经回来了,一如既往的聚在一起打游戏,瞧见她进来,荀瑶扬了扬手。 “好久不见!” 迟雾笑着,“好久不见,两位美女。” 董尚熙手指用力的按着屏幕,抬头看她,“怎么过个年只有我一个人长胖了?!” 迟雾上下打量董尚熙,“没有啊,你哪里长胖了。” 董尚熙站起来,捏了捏自己腰间,“你看,这里已经有了一圈游泳圈,啊!!!!”她仰天大喊一声,“不行,我得把你们两个都吃胖,是姐妹就得一起发胖。” 荀瑶起身,做了个割袍断义的动作,“告辞!” 董尚熙追上去,“你是人吗。” 迟雾笑着看她们两个闹作一团,但下一秒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迟雾放下行李袋就要投降,但两人可不听,一左一右开始挠她痒痒。 “错了错了,我投降。”迟雾笑得浑身力气都没了,“两位美女放过我,我请吃肠粉。” 食堂的肠粉一绝,三人都特别喜欢吃。 两人这才放过她,迟雾把行李袋拿过来,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叠好,刚关上柜子手机响了。 显示谢淮京来电。 消失十天后的联系。 迟雾走到走廊接通,“喂。” “到学校了?” “嗯。” 谢淮京嗓音清淡,“吃饭了没?” “没有,正准备去。” “那我现在过来接你,想吃什么?” 迟雾手指划着栏杆上的水珠,“我跟荀瑶和尚熙一起吃食堂。” 谢淮京点了支烟,声音比之前凉了几分,“不想跟我吃?” 迟雾垂眼,“没有,坐了一天的车有点累,不想出去吃,想早点休息。” 谢淮京似接受了她这个理由,“那就吃食堂,我现在过来。” “好。” 结束通话,荀瑶和董尚熙也已经收拾完毕,迟雾正在想怎么跟她们说,董尚熙先开了口。 “陈知楠说也要过来吃饭,估计跟谢淮京一起的,介意吗?” 荀瑶摆手,“不介意。” 迟雾:“不介意。” 谢淮京过来得很快,迟雾和室友刚下楼就看见朝这边走来的人。 谢淮京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头发刚剪过,指间夹着一支烟,边走边跟陈知楠说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笑了下,经过树下时有叶子落在他肩头,他看也没看。 一个多月不见,他越发的清隽挺拔。 迟雾看着他越走越近,原本失落的情绪在顷刻间被抚平。 或许喜欢就是这样,即使不开心在看见对方的那瞬间都变得渺小,谢淮京抬眼看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走走走,我要饿死了。”董尚熙说。 “中午的时候不是吃了顿海鲜?”陈知楠说。 “中午吃的能一样吗?再说海鲜又不抵饿。” 陈知楠点头,“那你晚上多吃点。” 迟雾走在后面,正从包里找饭卡,身侧一道阴影笼罩。她停住抬头,谢淮京也垂眼看她,近距离的对视,迟雾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他们确认交往的第一次相见。 饭卡找到了。 “你想吃什么?”她如往常的问。 刚说完,她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第38章 秘密 跟在南山那次不同, 很实实在在的拥抱。 冲锋衣质地柔软,带着淡淡洗衣液味道,迟雾感觉到他双手圈在自己腰间, 没怎么用力, 像在克制的保留些微距离。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放在哪儿, 试探的抬起, 在他后腰顿住, 最后轻轻揪着他腰间衣服。 “怎么了?”她在他怀里问。 谢淮京笑了声, “男朋友抱女朋友还要为什么?” 迟雾不说话了。 “我去!” “老谢,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荀瑶和陈知楠的声音打断两人拥抱,谢淮京松开她,鼻息间没了他专属的气息,迟雾舒了口气, 但下一刻手指就被握住, 像怕到她逃跑似的, 谢淮京完全抓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拇指下压按住她手背。 他眉梢轻挑,笑得几分懒散,“你说是什么情况。” 陈知楠指了指谢淮京,又指了指她, 再到两人紧握的手上。 “你们俩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勾搭上的?”陈知楠双手抱臂,“那今天这顿饭得你请, 也不吃食堂了。” 谢淮京牵着她过去,“改天请, 今天就吃食堂。” 陈知楠不解,“为什么?” “我女朋友坐了一天车, 累。” “艹!” 陈知楠骂了句。 迟雾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垂眼偷偷看两人的手。谢淮京的手很大,掌心温热,另一只手揣在进冲锋衣外兜,牵手这事仿佛驾轻就熟。 迟雾垂眼,心里有一点失落还有计较。 谢淮京牵着她到达食堂,到二楼食堂窗口时迟雾忍不住开口,“你松下手。” 谢淮京侧头,询问的看着她。 “我手心起汗了。”她说。 话落,谢淮京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笑问,“紧张?” 迟雾实话实说,“有一点,我没跟男生牵过手。” 这句话显然取悦到谢淮京,他从台子上扯了两张纸巾,“伸手。”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迟雾接过纸巾,收回自己的手快速擦拭掌心的汗。 陈知楠和董尚熙、荀瑶三个人走在后面,点完菜五人自动分成两边坐下,三人此时形成默契,双手抱臂审视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迟雾喝了口茶,“你们这是?” 陈知楠:“我们需要一个故事的讲述。” 荀瑶点头:“对,具体的讲述。” 赴她 第48节 陈知楠:“具体到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谁表白的。” 谢淮京上身靠后,一只手搭在迟雾身后座椅,膝盖与她相贴。他坦然简短的总结,“除夕那天,我主动的。” “噢哟!”陈知楠发现新大陆般,用力掏了掏自己耳朵跟旁边两人求证,“我没听错吧,老谢说他主动的?果然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看见,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不对听见老谢主动跟人表白,妈妈,我出息了!” 谢淮京受不了的笑骂,“傻逼。” 陈知楠眼里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具体过程呢,赶紧给我说说,你怎么说的?” 谢淮京将筷子筒放在他面前,“还吃不吃饭?” “吃饭不影响我听八卦。” 荀瑶附和的狂点头。 谢淮京从筷筒里取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迟雾,笑得几分欠打,“但我得专心跟女朋友吃饭。” “……” 吃过饭,三人早早的溜走,迟雾将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用纸巾擦了擦手,想着等会手心应该不会出汗了。 谢淮京:“喝水吗?” 迟雾:“嗯。” 两人并肩往超市走,一路上谢淮京没再牵她手。 回到宿舍,荀瑶和董尚熙正研究刚买的新衣服。迟雾走到自己书桌前坐下,刚摁亮手机董尚熙折好衣服到她身旁。 “迟雾,我有话跟你说。” 迟雾放下手机,“什么?” 董尚熙在她身侧坐下,“你真的想好跟谢淮京在一起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谢淮京回复了消息。迟雾看着桌上那瓶水蜜桃味的汽水,“想好了。” 董尚熙组织了一下措辞,最后还是选择直言,“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是跟谢淮京在一起,我真的劝你再思考下,谢淮京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不管是他先主动还是你主动,他以往的女朋友换得多快你也看到了,浪子不可能回头的。” “我知道,那天我也问过他是不是认真的,他给我的回答是确定的。”迟雾笑了笑,“我或许不太了解他,但我相信他没有骗我。” “你......哎......”董尚熙像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自己做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都认。”迟雾拿出袋子里的苹果,转移话题,“吃苹果吗?我削皮。” 荀瑶:“吃!” 董尚熙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吃。” 三人坐成一排。 荀瑶问:“快跟我们说说谢淮京到底是怎么表白的。” 迟雾:“就那样的,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荀瑶:“然后你就答应了?” 迟雾:“啊。” 荀瑶:“谢淮京表白这么直球的,我还以为他专门跑到你老家去表白的呢。” 迟雾食指戳了戳她脑袋,“怎么可能,这么远。” 荀瑶一想也是,“你记得帮我问问他们班还有没有单身的帅哥。” 董尚熙:“你不要你的纪学长了?” 说起纪承然,荀瑶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算明白一件事,高冷的人不一定难追,温柔的人也可能跟顽石一样。” 一听有情况,登时进入宿舍夜聊小剧场。 荀瑶双手撑脸,眉头紧锁,“上次辩论赛之后,我不是加入学生会了吗,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一学期下来,我跟纪承然的关系就前进了那么一丢丢,不夸张,就那么一丢丢,蚂蚁都竞走十年了,我和他连顿饭都没吃上。”她看向迟雾,“你跟我说说怎么拿下谢淮京,我学习点经验。” 迟雾想了下,“我也不太清楚。” 荀瑶长叹口气,“这个城市从此多了个伤心的人。” 董尚熙把橘子喂到她嘴里,“别伤心,这学期刚开始。” “说得对!”荀瑶登时满血复活,“新的一学期先立个小目标,跟纪承然单独吃上一顿饭!” “小目标很好,我看好你。” ...... 学校八卦传播的速度很快,第二天迟雾和谢淮京在一起的消息就传遍了,那栋八卦的楼因此再度活跃起来。 “该说不说,我去年就看见好几次谢淮京和迟雾在一块,还很亲密。” “对,他们还一起去南山滑过雪,我还在食堂看见谢淮京来找她。” “啧啧啧,法学院的院花都沦陷了。” “猜猜迟雾能坚持到几日女友?” “......” 迟雾看见这个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领完教材她在宿舍提前预习,宿舍的门没关,同层经过的人时不时朝里面看,小声议论着。看完一页书,迟雾点开许久不用的论坛。 猜测几天的都有,最短两天,最长一周。 谢淮京以往女朋友最长的五天。 五天吗。 他们已经在一起半个月了,虽然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只有两天。迟雾看着桌上的日历,黑色签字笔在三天后的日期画上一个圆。 新学期的课比上学期还多,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比她预想中的低,除了学习新的知识还要将之前的烂熟于心。 下午最后一节没课,迟雾提前到图书馆,戴上耳机复习上学期的知识。 有人从她身侧经过。 “那不迟雾吗?” “是啊,她一个人在这儿,这么快就跟谢淮京分手了?” “不知道,论坛上没听见说,不过快了。” 迟雾将耳机声音调大,签字笔在日记本上写上长长一串英文,写到末端时忽然发现谢淮京的名字落上去一半,她又重新划掉,同时看了眼日期。 三天了。 距离上次他们吃饭过去三天,这三天谢淮京没给她发消息。 或许是因为学习忙,毕竟金融是学校重点专业,他又是拔尖的存在。 她想。 调整好心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英文写满一篇时,迟雾摘下耳机准备休息会儿,手机屏幕亮起。 【_:在宿舍?】 迟雾在对话框打字:【在图书馆。】 消息发过去后那边没了动静,拧开一旁的水壶喝了几口,起身将借来的书放回原位,又从另一边的法律书籍当中拿了一本,正要回去时从另一边走来两个男生。 迟雾侧身想过去,但其中一个忽然拦住她的去路。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她说。 “小学妹,又见面了。”黑色羽绒服的男生说。 迟雾抬头,在脑海里搜索出关于这张脸的记忆。 是开学第一天在火锅店问她要微信的人。 “记起来了。”男生单手搭着同伴肩膀,跟同伴介绍,“这个就是我们法学院的院花,漂亮吧。” 男生同伴恍然大悟般,“就是那个拒绝你的小学妹。”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小学妹可是谢淮京女朋友。” 男生同伴听完笑了声,上下打量迟雾一番,“可惜了,好好的法学院院花,喜欢花花公子。” 男生也一脸惋惜,“是啊。对了谢淮京呢,没跟你一起来?”男生四处瞧了瞧,“不是我说,谢淮京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这么冷的天就让你一个人在图书馆,不过谢淮京那样的人也正常,小学妹我劝你啊早点跟他分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迟雾面色淡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说着欲走,但男生堵着路口寸步不让。 “我是看在同专业的份上好心劝你,这样吧,你加我一个微信,以后—” “以后什么?” 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迟雾循声看过去,谢淮京从另一侧过来,黑色冲锋衣拉到下巴,眉梢压着几分戾气。 谢淮京揽着迟雾肩膀,把话说完,“以后好趁机而入?”他嗤笑一声,语气轻蔑又狂妄嚣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 第39章 秘密 说完, 谢淮京揽着她离开,一个眼神都懒得多余分给两人,狂妄蔑视到极致。 迟雾将自己东西收拾好跟他一起离开图书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问, 语气隐隐透着开心。 谢淮京抬眼, 不答反问, “我没过来你准不准备给微信?” “不给。”‘迟雾说, “我不加陌生人。” 谢淮京笑了声, 从她肩上接过背包, “走, 吃饭,有没有想吃的?” “我一会儿要去便利店兼职。”迟雾说。 她这学期兼职的时间大幅度缩减,但只要有时间都还是要去。 谢淮京将她书包单间背着,“吃了再过去。” 他们去的二食堂, 二楼。 赴她 第49节 靠窗的位置已经坐满人, 迟雾和谢淮京坐在中间, 两侧等待吃饭的同学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一眼。 迟雾尝了口冬瓜,搁在桌上的黑色手机响了。 谢淮京看也没看,直到吃完饭那条消息都一直被他忽略着。 到操场,迟雾跟他告别。 “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要拿回自己的书包,但谢淮京并给,还换了个肩膀背。迟雾仰头:“干嘛?” 谢淮京:“我跟你一起。” “哦。”迟雾应声, “为什么?” 像是被她的问题逗笑,谢淮京眉梢轻挑, “陪我女朋友上班需要为什么。” 迟雾怔了怔,因为他理所应当的语气。 他好像很喜欢说我女朋友三个字, 像带着认定和归属,迟雾扭过头, 唇角没控制住上扬。 谢淮京说的陪她上班是真的陪。 她在收银台看书,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玩游戏,有人进来买东西的人难免将目光看向他,他眼也没抬,在又一局游戏结束后捏了捏后颈,站起来到她身侧。 头顶阴影投下,迟雾握笔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复习上学期的?”谢淮京温。 “嗯,上学期期末考得不怎么好。” 握笔的手被握住,忽然的肌肤相贴迟雾心尖颤了颤,试卷上的英文单词都乱了。 “这个地方错了。”谢淮京俯身,在耳侧低声,“there ere miracles every day.if there is anything you need。” 他的气息落在耳廓,迟雾感觉从耳根开始着火。谢淮京的英语很标准,像是欧洲的王公贵族在侃侃而谈,每句话都让人不自觉被他牵引。 这是《阿甘正传》里面的两句台词,后一句如情人间的低语和许诺。谢淮京握着她的手,将写错的单词修正,略一垂眼便看见她发红的耳朵,像上好的珍珠玛瑙。 谢淮京笑着,坏心思的更凑近了些,“女朋友。” 他轻唤,声音像在蛊人,“你耳朵好红。” “.......” !!!! 迟雾坚持了几秒,想让自己保持淡定,但男人像是存心逗她,捏了捏她耳朵,指腹似无意有意的轻轻摩挲两下。 “又红又软。”他说。 “噼里啪啦”地声音在迟雾脑中炸开,她捂着自己耳朵,“我去上个洗手间。” 话都等不及说完,迟雾快步离开这个危险地方,关上洗手间的门大口喘气,心跳快得似要蹦出来。 洗手间盥洗台有镜子,迟雾看着自己两个发红的耳朵,摸了摸耳垂,上面似还残留男人的温度和触感。 真的太红了。 迟雾拧开冷水,将掌心打湿去捂耳朵,试图这样物理降温。 “您好,欢迎光临。” 门口机械女声响起,迟雾看了看已经没刚才红的耳朵,开门出去。 进来买东西的是两个女生,此时正站在收银台前跟谢淮京说话。 “帅哥,加个微信呗。” 谢淮京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闻言懒懒抬眼,余光瞥到从货架尽头过来人。 迟雾过去,听见他懒洋洋的开口,“你问问我女朋友同不同意。” 女生面色尴尬的看了看迟雾,“不好意思。” 迟雾笑了笑,将东西扫码,“一共二十五。” 付完款,两个女生快步离开。玻璃门重新关上,适才的暧昧旖旎早已不在,迟雾坐下继续做题,刚写了两个英文单词,谢淮京开口— “没问题问我?” 迟雾扭头,望进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没有。” 谢淮京眼尾压了压,什么也没说又开了局游戏。 气氛陡然微妙,冷空气仿佛从玻璃的缝隙灌进来,隔在他们之间。直到回学校,迟雾跟他在八角亭分别,谢淮京单手揣兜,问她— “不想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迟雾实话实话,“马上熄灯了,你过去再过来有点麻烦。” 谢淮京看着她,声音淡了几分,“行。” 迟雾往宿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谢淮京背对她离开,指间夹着一支烟,他活动了下脖子,还是平常闲散的模样。 迟雾收回视线,加快步伐。 吸了口烟的谢淮京停住转身,只看见一道快步离开的身影。 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 ...... 回到宿舍洗漱完,迟雾躺在床上看手机。 她手机上软件不多,□□和微信其他都是系统自带和学习软件,□□是因为加了班级群,微信上的好友不用翻直接到底。 谢淮京,爸爸,剩下三个是荀瑶,董尚熙和纪承然。 五个人的对话框其实无需置顶,她都能看到消息,但这好似一种仪式感,置顶了就好似宣布对方在自己这里的位置很重要。 迟雾翻着两人的对话。 她和谢淮京的聊天一直以来都不多,但自从除夕那天之后更少了,到今天的寥寥两句,像无话可说。 时间跳到零点。 第五天了。 一上午的课上完,学生会有事荀瑶过去了,迟雾到食堂打包了两份饭回宿舍,董尚熙刚起来。 “感谢,多少钱我转你。” 迟雾放下塑料袋,“12块。” “ok。” 微信响了声,迟雾看了眼在桌子前拆开自己的那份盒饭。 “你和谢淮京最近怎么样?”董尚熙雯。 迟雾笑说,“挺好的啊。” 董尚熙:“那就好。” 下午有两节专业课,董尚熙待着宿舍也没事带着书出现在教室。预备铃响起荀瑶还没来,迟雾正给她发消息荀瑶的消息先在群里跳出来。 “江湖救急,我大姨妈来了,在二楼厕所!!!!!” 迟雾从包里拿出卫生棉:【我现在过来。】 【荀瑶:感恩!!!!】 将卫生棉给荀瑶,洗了个手在外面等她。 “今天第五天了,怎么还没听到谢淮京和迟雾分手的消息。” “急什么,这还有大半天呢,之前消息都是在晚上传出来的。” 为确保足够的安全性,教学楼的洗手间都有两个门,迟雾站在第一扇门外面,适才出来的人轻轻带了下门没关严实,里面的声音一字不落传进迟雾耳朵。 “那倒也是,我之前还以为谢淮京收心了觉得交女朋友无趣,现在看来是那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你说迟雾也是,虽然有个法学院院花的头衔,但跟谢淮京完全天差地别,我要是她就不会这么自取其辱。” “或许她以为自己能让谢淮京收心,天真。”说话的女生嗤笑了声,“谢淮京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放弃整片森林,除非真是什么天仙下凡。” “有道理,现在我就等着看晚上他们分手的消息了,不知道这次谢淮京会用什么理由。” 两人边说着边出来,瞧见门口站着的迟雾时脸色僵了僵,门遮挡大半视线,是以她们根本没瞧见她。 荀瑶从里面出来,怒气冲冲的,迟雾拉住她,“马上上课了,快走吧。” 荀瑶看着面色平和的迟雾,“她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迟雾笑了下,“没什么好生气,争辩只是浪费时间,她们下次还会继续说。” 荀瑶叹了口气,又关心地问,“你和谢淮京......” “没分。”迟雾回答。 荀瑶放下心来,“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谢淮京可从来没跟哪个女生表白还这么耐心教她滑雪。” 迟雾应:“放心吧。” 见她没受半点影响,荀瑶没再继续说两人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她们前脚坐下老师后脚就进来,搁在课桌抽屉的手机震动两下,迟雾摁开,是运营商公众号的自动推送。 “迟雾。”老师点名。 迟雾赶紧放下手机,站起来,“老师。” “伪造、变造金融票证的,《刑法》177条作出了哪些相应规定?” 迟雾回想了下,“根据《刑法》第177条,伪造,变造金融票证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处或者单处2万元以上2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并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老师点点头,“坐下吧。” “谢谢老师。” 迟雾坐下,将手机直接调成静音,专心听课。 第二节课结束,迟雾和两位好姐妹一起下楼,一路上不乏有人打量的看她,迟雾皆当做没看见,经过篮球场时听见整齐划一的呐喊加油声。 “谢淮京必胜!谢淮京必胜!” 迟雾停住脚步。 赴她 第50节 大课结束经过的人很多都往篮球场聚集,围栏外站满了观众。谢淮京的身影很好找,他穿了件浅色的外套,隔着两人距离起跳,投球进分。 三分! 围观群众爆发出热烈掌声。 “谢淮京他们今天没课吗?”荀瑶说。 董尚熙摊手,“不知道,上次陈知楠给我的课表被我清空聊天记录的时候一起清空了。” 荀瑶撞了撞迟雾肩膀,“你不过去吗?” 迟雾看着跟队友击掌的人,他是所有目光中心,众星捧月,看不见人群里的她。 “算了,挤不进去,我们先回宿舍吧。” 说完欲走,还没迈开步子听见有人喊她。 “迟雾。” 她心一颤,循声看去。 谢淮京从篮球场出来,边走边脱下外套,将衣服手机都递给她,“等我几分钟,零封完他们一起走。” 第40章 秘密 登时迟雾感觉自己成为目光中心, 一整天的心随着他衣服递到手上落下。 谢淮京握住她手腕,将她往篮球场方向带。 原本热闹的气氛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迟雾就在这些眼神中被他拉着, 到球场里面, 他们放水的地方。 “在这等。”他说。 迟雾:“好。” 谢淮京重新返回球场, 陈知楠起哄的“yu”了声, 其他球员也跟着起哄。 “速战速决。”谢淮京说, 声音带着几分散漫和挑衅, “等着和女朋友吃饭。” “你他妈的, 球场虐我们还要给我们吃狗粮。”对方球员骂了句,回头跟队友喊,“兄弟们,弄他!” “弄他!” 战局一触即发, 随着裁判吹哨, 原本累得汗流浃背的男生们仿佛瞬间被打满气, 在场上疾跑。十道身影交错,迟雾目光紧紧追随谢淮京。 对方履行赛前的话,三个人将他防守,谢淮京被团团围住左右都无法突破。 “老谢!” 陈知楠喊了声,谢淮京会意跳起来将球朝陈知楠方向抛出,原本围着他的人改变目标, 但他们刚跑过去陈知楠又将球传了回来,早早等着的谢淮京轻松接住, 两个跨步直接起跳,投篮。 熟悉的三分起跳。 “砰!” 篮球砸到篮板发出声响, 然后直直落进球框。 “yes!!!” “流弊!!!” “谢淮京!!谢淮京!!!!” 观众的呐喊将球场声音掩盖,好似身处某场重要的赛事之中。 “打篮球的谢淮京真的帅出新高度, 怪不得每天都围着这么多人。”荀瑶说,“当着这么多人说你是他女朋友,把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脸都被打肿了!” 董尚熙双手抱臂,认同的点头,“说的对,那些人真是一天闲着没事,天天盼着别人分手。” 见董尚熙赞同自己的话,荀瑶又道,“我觉得谢淮京这次真的很认真。” 迟雾正要说话,场内的谢淮京转身往她这边看来,四目相对,他挑唇笑了下,刘海随意抓了把,左右活动脖子,肆意张扬。 跟原来一样。 迟雾也笑了下,谢淮京冲她比了个一的手势。 “这什么意思?一分还有一分钟?”荀瑶不懂。 迟雾将他衣服牢牢抱在怀里,“是他又要投一个三分。” 最后一个三分,结束比赛。 荀瑶:“他好狂。” 董尚熙:“确实狂。” 荀瑶:“但是他狂得又有点帅。” 时隔多年,迟雾再次这样近距离的,用所有人都知道的方式观看谢淮京打球,这次还是女朋友身份。 原本纠结的事在这一刻好似都被化小。 他喜欢她,就够了。 这场球赛以谢淮京再一次投三分球结束,时间到裁判吹哨停止,零封对手。 队友们一涌而上,将谢淮京抬起,抛高再接住。 “谢哥流弊!” “谢哥永远是我的神!!” “谢哥带我们在篮球场称王称霸!” 谢淮京被他们抛得头都晕了,笑骂道:“我中午吃的都要被你们摇出来了,赶紧放你爹下来。” 迟雾站在白线外看他们,被气氛感染,心跳随着一声声呐喊也好似失了节奏。 谢淮京被放下来,“晚上君盛吃饭,随便点。” “谢哥大气!” 谢淮京拍了拍对方队长肩膀,低声说了句话,对方的表情从沮丧转变,最后对他点了点头,回身招呼其他人离开。 迟雾迈开步子朝他走去,鹿眼亮晶晶的,“恭喜,最后一个三分球很帅。” 谢淮京拿过自己的衣服搭在手腕,闻言挑眉,“就一个三分球帅?” 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指弯了弯,“不是,全部。” 谢淮京轻笑了声,将手机揣在裤兜,“手伸出来。” 迟雾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什么东西,将右手掌心摊开,下一刻,掌心相贴,他的五指分开她的,交措相扣。 原本停止的声音又响起,迟雾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掌,忘了作出反应。 “走了。”他声音响在耳侧。 迟雾像木偶似的被他牵着,视线一直落在两人手上,手指偷偷的轻轻用了点力气。 不是梦。 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在走出篮球场时,喊他,“谢淮京。” 谢淮京挑眉:“嗯?” “我想吃火锅。” 她带着试探和紧张,她听见刚刚他跟其他人说去君盛,或许是心里的小心思在计较,计较他会不会选择自己。 谢淮京眉梢染上一丝意外,“突然想吃火锅?” 迟雾点头,又留有余地,“你不想吃的话改天—” “行。” ??? 迟雾没太明白,他说的行是改天还是吃火锅行。 谢淮京扭头,跟走在后面的人说,“你们今天晚上去,我不去了。” “你是主角你不来?”陈知楠说。 谢淮京舌尖抵着下颚,语气几分炫耀,“怕你们嫉妒的吃不下饭。” 众人:“......” 我他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谢淮京你真该死! “滚滚滚,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让我们看见你。”陈知楠受不了的赶人,“虽然你不来,但账挂你名上。” 谢淮京摆了摆手,跟迟雾一起离开。 谢淮京先回宿舍洗澡换衣服,迟雾也将东西放回宿舍,带上放在床头的袋子快步跑下楼。 女生宿舍距离男生宿舍有些远,迟雾走到一半就看见同样过来找她的谢淮京。他穿了件卡其色外套,深色长裤,边走边看手机,长眉蹙起。 “谢淮京。” 谢淮京抬眼的同时摁灭手机,目光扫过她手里袋子,“想去哪儿吃?” “之前那家吧。”迟雾将袋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谢淮京错愕了一下,“给我?” “嗯,我过年买的,前两次没机会给你。”迟雾说。 谢淮京回忆起那天的事,“大年初一?” “对。”迟雾手垂在两侧,“你看看款式和颜色喜不喜欢。” 一个白色的正方形盒子,蓝色的袋子在上面系了个蝴蝶结,谢淮京手碰到袋子里顿了顿,随后稍稍用力拉开。 驼咖色的围巾躺在盒子里,末端留有几根流苏,毛线针织的,手感柔软轻和。 谢淮京将围巾从盒子里拿出来,在手里握了又松开,迟雾双眼直直看着他,“不喜欢吗?” “喜欢。”谢淮京嗓音低了几分,重复的似强调,“喜欢。” 赴她 第51节 迟雾笑说,“那就好。” 谢淮京将围巾重新放回盒子,右手拎袋子左手牵她,“怎么给我买这个?” 迟雾:“保暖。” 谢淮京眼眸动了动,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去学校对面吃了火锅,吃完饭又手牵手散步似的回学校,经过便利店谢淮京进去买了一盒牛奶和两瓶水。 蓝白色盒装牛奶,谢淮京单手拆开吸管给她插好。 “谢谢。” 她接过来喝了两口,很好喝,将牛奶名字名字又连着喝了几口,唇上沾染几滴牛奶,正要抿干净唇上忽然贴了一根手指。 谢淮京拇指掠过她下唇,原本在她唇上的牛奶到了他指腹,他并未收回手,而是停在唇角有意无意的轻轻摩挲。 迟雾心跳加快,整个人像是被制约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低头,越凑越近。 全身都陷入紧绷,紧张又透着隐隐的期待。 气息交织,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鼻尖,迟雾感觉快喘不过气了,握着牛奶的手不禁用力。 “嘀—” 一道喇叭声在耳边响起。 迟雾耳朵被刺了一下,下意识的偏头捂,鼻尖与谢淮京的鼻尖相碰,谢淮京“啧”了声,不耐的看向气氛终结者。 是某平台的外卖员,正从马路下骑上来,准备抄近路。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我这单马上超时了。”外卖员话还没落,电话就响了,“喂,您好,马上就到,我已经到电梯了。” “......” 谢淮京揽着她肩膀往旁边挪了两步,电动车眨眼离开,迟雾手忽地有些黏。 牛奶洒了。 迟雾赶紧换了只手,正要从包里拿纸巾擦手,被挤得变形的牛奶就被拿走,“哐当”扔进垃圾桶。 “还没喝完。”她语气满是可惜。 “等会再买一盒。”谢淮京不以为意,拧开那瓶还没开的水给她洗手。 迟雾下意识想要收回,但手腕被他握住。 一百多块的水,用来给她洗手。 谢淮京:“纸在哪儿?” 迟雾:“最外面的小包里。” 他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手,从掌心到手背,然后是手指,一根一根的仔细的擦拭。他微垂着眼,薄唇自然抿着,纤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路灯落在他头顶,像带了一层港式电影滤镜,有几分不真实。 “好了。”谢淮京抬眼,将偷看的她抓个正着,眉骨轻抬,“满意吗?” 迟雾:??? 他凑近,“这样看更清楚。” 分开不到两分钟的距离重新拉近,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让人心乱。 迟雾轻轻推了他肩膀一下,“我要扔垃圾。” 谢淮京没动,看着她慢慢红起来的耳朵,喉咙有些痒,俯身,鼻尖在她耳侧蹭了蹭。 !!!!! !!!!! 迟雾眼睛一下瞪圆,整个人立正站好,动也不敢动。 “怎么这么容易红耳朵?嗯?”他在耳侧笑问,话落迟雾感觉耳廓一片冰凉。 谢淮京亲了亲她耳廓,而后张唇吮住,从中间开始一点点往上挪,然后又原路返回,含住小巧的耳垂。 !!!!! 迟雾大脑空了,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气息落在耳侧有些痒,她想躲但又舍不得这样的缱绻,只能僵直着脖颈。 谢淮京低笑了声,气息往耳朵里灌,迟雾感觉心脏快得仿佛快呼吸不过来,睁得太久的眼睛有些酸涩,眼角氤氲出两滴生理性眼泪。 眼角的泪珠被拭去,谢淮京在指间摩挲了下,憋着一股坏劲,“亲起来比捏的更软。” “......!!!!” 迟雾几乎是逃似的回到宿舍,怕在逗留一分钟自己心脏就负荷不住原地倒下。荀瑶和董尚熙去君盛参加他们的聚会还没回来,看不见她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脸。 迟雾后背贴着门板大口大口喘气,捂着还在“砰砰砰”快跳的心跳,又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刚碰到又收回,然后一点点的轻碰。 他亲吻的温度气息都似还在,脑海浮现刚刚的画面,嘴角像失去控制根本落不下来。 ....... 迟雾缓了好一阵才去洗澡,等洗完衣服荀瑶和董尚熙也回来了,两人脸有些红,身上带着酒味。两人坚持着洗完澡,躺在床上就开始睡觉,入睡过程都省了。 迟雾走到门口关灯,轻手轻脚爬上自己床铺,抬腿时膝盖在栏杆上磕了下。她忍着没出声,坐在床上揉了揉膝盖,等疼痛稍微减轻些去摸索手机。 【_:周末还是老时间去云湾?】 迟雾:【嗯。】 【_:一起过去。】 迟雾对着屏幕笑:【好。】 因为篮球场的事,原本猜测他们第五天分手的人被打脸,论坛上看好戏的人逐渐分为两拨,一拨是觉得早晚都得分,一种是觉得谢淮京这次来真的了。 迟雾依旧专心的上课,兼职。 周六一早,她下楼就看见已经等着的人,今天的天气很好,空气混着泥土的芬芳。迟雾笑着朝他走近,拍了下他肩头。 谢淮京回身,看见她时蹙起的眉头舒展,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她。 他买了牛奶。 加热的look。 车刚开进院子,陆星河和悠悠就兴奋的站在门口招手。 “谢哥哥,小迟老师,好久不见!”陆星河说。 迟雾下车,笑回:“好久不见,迟到的新年礼物。” “哇!谢谢小迟老师。” 陆星河和悠悠开心的接过包装精致的袋子,打开,陆星河的是新游戏卡带和铠甲勇士手办,悠悠是漂亮的发夹和卡通乐高。 “好漂亮啊!小迟老师我爱你!”悠悠扑到她怀里,脑袋还在她怀里蹭了蹭,仰头,黑葡萄的大眼睛眨了眨,反应过来,“小迟老师你和谢哥哥一起过来的!” “谢哥哥和小迟老师一个学校,一起过来正常啊。”陆星河爱不释手的摸着手办,“谢哥哥,来试试小迟老师送的新游戏。” 悠悠“哼”了声,“哥哥,你根本不懂。” 被吐槽的陆星河反驳:“我哪里不懂?我比你大,你懂的我都懂。” 悠悠冲陆星河做了个鬼脸,扭头问并肩站着的两人,“谢哥哥,小迟老师,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陆星河:....... 迟雾惊叹悠悠的观察力,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悠悠仰着小脸,双手在身前一拍,“因为谢哥哥从来没有载过女生,你们还没下车时我看见谢哥哥在对小迟老师你笑,跟我爸爸对我妈妈笑时一样。”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陆星河将注意力从手办上挪开,“真的吗?” 谢淮京将陆星河外套的帽子捋好,顺手拿过游戏卡带,“真的。” “好耶!!!!”悠悠鼓掌,还冲迟雾眨了下眼,“恭喜小迟老师。” 两个男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迟雾听懂了。 悠悠在恭喜她如愿。 四人进屋,周阿姨正从花园进来,瞧见他们温和的笑着。 悠悠第一时间跟妈妈分享消息,“妈妈,谢哥哥和小迟老师在谈恋爱。” 周阿姨明显怔了怔,求证的看向谢淮京,后者轻轻颔首,“是。” “好好好。”周阿姨一连说了三个号,看迟雾的目光有了变化,像是松了口气。“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虽然周阿姨之前也热情,但今天热情得迟雾都有些不自在,像谢淮京第一次带她回家见父母。 这个念头冒出来迟雾愣了愣,看了看身侧的人。谢淮京低头给悠悠拆着乐高的包装袋,然后将碎片全部装进盒子。 他对待陆星河和悠悠很耐心,给悠悠装完乐高又给陆星河弄游戏卡。 到上课时间,迟雾和两兄妹上楼,谢淮京喝了口龙井。 见三人身影消失在楼道,周阿姨开口:“你和小迟,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淮京搁下茶杯,“过年。” “你爸妈他们知道吗?” “不清楚。”他起身,“我去对面一趟,待会儿再过来。” 知道他不想谈起这个话题,周姨也没继续,“去吧,等会吃了午饭再走。” 谢淮京笑了声,“这您得问问我女朋友。” ....... 楼上,迟雾先检查了两人的作业,比之前有很大进步。把错题讲了一遍,确定他们听懂后出了几道差不多类型的,两人都做对了预习下一章的内容。 中途休息时间,迟雾往门口看了看,不见谢淮京身影。 “小迟老师,你怎么追到谢哥哥的啊?”悠悠双手捧脸问。 迟雾笑着点了点她鼻子,“这么八卦?” “当然啦,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谢哥哥交女朋友,你是第一个。”悠悠说。 赴她 第52节 迟雾心里笑了下:她并不是第一个。 这些自然没必要跟悠悠小朋友说,拧开水壶喝水,“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陆星河也凑过来,“自然而然是哪样的自然而然?” 悠悠点头,“小迟老师,我们听不懂。” “等你们长大就懂了。” 陆星河:“我现在就已经长大了。” 悠悠:“嗯嗯,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迟雾被兄妹俩逗笑,“等你们上大学,就懂了。” 悠悠撇嘴,“小迟老师,你不能把我和哥哥当三岁小孩哄,我已经十一岁了,哥哥十二岁了。” 陆星河:“就是。” 迟雾将水壶盖子拧上,“不是哄,具体的情况一两句话说不明白,等你们长大了,遇到喜欢的那个人时就懂了。” 兄妹俩似懂非懂的点头。 “小迟老师。”周姨从外面进来,“等会上完课在这边吃了饭再走,小谢说听你的。” “哇哇哇。” 气氛组悠悠开始了。 迟雾眼睫颤了颤,“好。”想了想又补充,“有龙井和虾仁吗?” “有,我让阿姨给你备上。”周姨笑道。 “好,谢谢。” 她上次做得龙井虾仁大家都挺喜欢吃,谢淮京也吃了不少,她想再做一次。 上完课,迟雾便下楼,客厅不见谢淮京身影,周姨说他去对面了,等会儿就过来。 迟雾应了声,冲泡茶时想到对面那栋算得上荒废的院子。 过来时她特意看了眼,比之前更加荒废,全然不像住人的样子。他既然居住在那里怎么会荒废,周姨说他一年到头才去住几次,其他时间他住父母家?那大年三十晚上,他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 谢淮京在吃饭前回来,进屋时迟雾恰好端着做好的龙井虾仁出来。 “你回来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微微弯起,有那么一瞬,谢淮京好似看见多年后两人结婚一起生活的画面。 谢淮京眉心猛跳一下,扯了扯唇将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开。 吃完饭,两人别墅出来。一打开车门迟雾就被座位上的鲜花和礼物占领视线。 白蓝色花朵,很漂亮。迟雾不认识这个花,望向已经弯腰坐进车里的人。 “怎么?” 迟雾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 谢淮京喉间溢出笑,“不是。” 迟雾心情低下去几分,刚要说自己去坐后排,他又开了口— “还能是给谁的。” 迟雾:“.......” 跌下去的心情又升了起来,迟雾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谢淮京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明显逗她。 “我不要。”她木着脸。 话落,谢淮京唇角的笑沉下。 “那是假的。” “.......”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被她现学现用逗乐,俯身将花抱到自己这边。 “干嘛?”迟雾不解。 谢淮京示意她上车。 那么大一束花的确不好上来,迟雾坐上车关门,正要去系安全带胳膊忽然被拽住,整个人往驾驶位倾斜。 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耳垂被轻轻捏着,指尖自耳廓从头到尾。迟雾下意识僵硬身体,那晚的记忆再次浮现,撑在他腿上的手无意识的动了动。 “放开。”她小声说。 这还是在院子里,万一有人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可以直接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谢淮京没动,手从耳朵到下巴,捏住她的下颌抬起。 狭仄的车厢空气变得稀薄,他低头,迟雾下意识的闭上眼,手揪住他裤子布料。 第41章 秘密 唇与唇相贴。 迟雾大脑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四周的一切都远去,只有面前人的温度,揪着的手不断收紧再收紧, 她心跳如雷。 原来和他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像喝了一口奇妙的气泡水, 不断往外冒着甜。 浅尝辄止。 谢淮京退开时吮吸她下唇, 拇指摩挲她唇角, 眼里揉着笑, “甜。” “.......” 好奇怪, 明明他们只是短暂的亲了下,她就感觉好像被抽干力气,只能将大半重心都放在他身上。 “什么?”她问。 谢淮京又低头亲了亲她唇,“这里甜。” 迟雾耳根又红了。 回去的路上, 迟雾抱着那束鲜花低头闻了闻。 很香。 “这是什么花?” 谢淮京:“碎冰蓝。” 迟雾点点头, 记下这个花名。 行至半路, 谢淮京手机响了,有人约他去一个什么局玩。 谢淮京看了看她,在询问她去不去,迟雾拒绝,“我还要兼职,你们去吧。” “怎么回事啊兄弟, 谈恋爱还要女朋友去兼职,这可不是你谢大少的作风啊。”有人在电话里调侃。 “兼职能挣几个钱啊, 让老谢给你补上,过来玩啊。”那边又有人劝。 他没开免提, 但车厢内只有他们两人,是以对面的声音迟雾听得清清楚楚。 谢淮京单手握方向盘, 声线疏冷,“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不给对面再说话的机会,径直挂断,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这群人口无遮挡惯了。” 迟雾摇摇头,“没事。”她笑说,“你去玩吧,在便利店光坐着也挺无聊的。” “酒吧局。”他说。 迟雾想起上次听见他电话里的男女调笑声,眼睫垂下,“嗯。” 谢淮京看了她几眼,眼角略沉。 他将她送到学校门口便离开,迟雾抱着花和礼物回宿舍,一大束的鲜花吸引不少目光,她没心思留意其他人的目光,脑子的想象如发了酵,浮现那些她在电视里所见过的一些酒吧的场景。 灯红酒绿,漂亮英俊的男男女女,光名字就极具特色的酒精,一群人嬉笑调侃,时不时的身体触碰,暧昧流转,互加联系方式。 心里变得难受起来,为自己这些猜想,为这些可能发生在谢淮京身上。收到花和礼物的喜悦此时荡然无存,迟雾将花放在桌上,礼物都未第一时间去拆。 打开手机戳进那个头像,在对话框打了一行字,迟迟按不下发送。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去的,但又怕自己真的去了,看见那些画面,她又应该做什么反应。 “我喜欢听话的。” 他曾说的话在耳边响起,迟雾将那些字全部删除,摁灭手机出去。 ....... 谢淮京到“上班”时,陈知楠几个人已经喝完几瓶红酒。 他推门进去,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玩骰子,周溢之递给他一杯酒,朝他身后看了看,“女朋友真没来?” 周溢之是“上班”酒吧老板,比他年长两岁,毕业后便开了这家酒吧,圈子里的人有事无事就聚在这里喝酒玩游戏打发时间。 谢淮京面色冷淡的“嗯”了声,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在沙发角坐下摸出手机。空空如也,没有微信也没电话。 “怎么了这是?女朋友真生气了?”周溢之问,“你跟她好好说说,这些人平常什么样子你知道,请她过来让他们当面道个歉。” “不用。”谢淮京将手机扔在一边,给自己倒了酒跟周溢之碰了碰,转移话题,“你大哥这两天应该快到了。” 周溢之面色沉了沉,但很快又不以为然的笑,“差不多。”说起这个,周溢之想起一件事,“前两天我听老爷子说他单独找了童家那边。” 周家很谢家的合作一直是长期的,说是互不可缺也不为过,谢家之前断了童家的合作,此番周清墨单独找童家,是在做准备将来与谢家慢慢分割。 周溢之刚说完,谢淮京电话就响了。 周溢之瞥了眼他屏幕,“来了。” 谢淮京起身去里面休息室。 专用包厢里面都设有休息室,用来酒醉的人过夜休息。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吵闹,接通电话等着对面开口。 “少爷,夫人让你现在回来一趟。” 谢淮京低头点了支烟,并未回答。 管家似早已知道他会说什么,又补了句,“夫人说,如果你不听话,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君盛的那条裙子。” 赴她 第53节 话点到为止。 谢淮京吸了口烟,“嗯。” 见他答应,管家便挂断电话。谢淮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翻到迟雾对话框。 迟雾头像是一张简笔图,趴在课桌上的女生握着笔,本子上写满英语句式。 头像都在刻苦学习。 他轻笑,但不到两秒便收敛,转身离开。 ........ 因那束碎冰蓝太惹眼,迟雾一回到宿舍就收到室友打趣八卦的目光。 洗漱完回到自己床铺,她这才想起拆礼物。浅蓝色包装,里面是一条银色手链,中间有月牙吊坠,还有一份证书。 铂金的。 她虽然认识不多这些珠宝牌子,但铂金克数有所了解,一查,果然价格让她倒吸口气。 摸出手机,给谢淮京发了消息过去。 【项链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谢淮京没回,迟雾拎起那条手链。窗外透进的灯光下,项链闪闪发光,好似真的将月亮摘下戴在手上。迟雾盯着项链半晌,是真的很漂亮,但她收不起。 把项链重新放回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放在枕边,临睡前看了眼手机,谢淮京恰好回了消息。 【_:不喜欢就扔了。】 迟雾:....... 她看着那行字,品出字里行间的不悦。 【没有不喜欢,只是太贵重了。】 这么贵的礼物,她要怎么还得起。 【_:有事。】 像是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贵不贵重的问题,迟雾在对话框敲了晚安。 等明天见面在跟他好好解释。 但接下来好几天,迟雾都没见到谢淮京。发消息过去等了大半天才回复,说有事,最近都不在学校。董尚熙从陈知楠那里打听到最近谢淮京家里好像是有点事,等几天就回来了。 迟雾将日历上的数字画上圈。 谢淮京生日要来了。 以防百度资料出错,迟雾问了董尚熙,董尚熙又去问了陈知楠。 “他生日的确是4月1号,不过老谢他从来不过生日,也不提,我还是有一次跟他去上网看到他身份证才知道的。”陈知楠说。 迟雾不解,“他怎么不过生日?” “不清楚,每年都这样,到4月1号这天基本找不到人,第二天就出现了。”陈知楠调侃,“这么早就准备礼物了?” 迟雾没否认,“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陈知楠一听她真的要给谢淮京准备礼物,当即发挥作为兄弟的热心肠,“打球。” ??? 迟雾:“还有呢?” 陈知楠:“没了。” “.......好吧。” 挂断电话,迟雾在网上搜索男朋友生日应该送什么,搜出来的结果都不适用。网页跳出一个视频,是关于diy烘焙的,可以根据自己需求做出想要的食物。 “给她/他的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 迟雾退出网页,在手机搜索附近的diy烘焙。 学校对面转角的那条街就有,迟雾当即拎包去店里,所有机器都是自助的,需要缴纳机器使用费,如果需要师傅教导则再需要支付培训费,店里备有一部分食材,其他的需要自带。 迟雾交了机器使用费和培训费,又去超市购买需要的食材,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店里。 她没做过西式糕点,对蛋糕的印象也只在逢年过节别人宴席上。 三月底,温度渐渐有所回暖。31日恰好周五,中午时迟雾给谢淮京发了消息。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一直到下午上完课,谢淮京都没回,迟雾在宿舍等到天黑,书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手机插着电源,一直保持屏幕亮起状态,但始终没有提示。 荀瑶和董尚熙从食堂吃了饭回来见她还在。 “你没出去吗?”荀瑶问。 她们都知道今天迟雾要给谢淮京过生日。 董尚熙一言中的,“谢淮京不会没回你消息吧?” 迟雾搁下笔,“尚熙,能不能麻烦你问问陈知楠,让他联系下谢淮京。” 董尚熙问,“你不自己问?” 荀瑶也说,“是啊,你现在可是她女朋友,你的电话他都不接的话说不过去。” 迟雾看着那个一团漆黑的头像,脑子里闪过一个地方,“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了。” 话落,已经拎起东西快步离开,剩董尚熙和荀瑶你望我我望你。关门前迟雾还拜托了句,“如果查寝,麻烦帮我打下掩护。” 迟雾几乎是快跑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云湾别墅的地址。 陈知楠说他从来不过生日,到4月1号就失去联系,那栋几乎荒废的房子,周阿姨说他一年会回去住一两次,待一晚就离开。 前往云水湾的路上,迟雾大脑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看到的,了解的谢淮京,眼前浮现那晚他说厌恶自己时的自嘲。 到达目的地,迟雾小心拎着东西沿着已经熟悉的道路前进,周阿姨家亮着灯,里面传来说话和欢笑,周围的几栋房子也如此,唯这一处寂静得像从无人居住。 铁门的锁被打开了,心里不确定的猜测落在实处。 他真的在这儿。 推开铁门,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门只能开一半,后面被半人高的杂草挡住。迟雾进去,这才看清整个院子的全况。 入目所见之处全长满了草,中间有明显人踩过压出的路,迟雾沿着踩倒的草前进,两侧有水坑,还有青蛙从这边草里跳到另外一边。帆布鞋周围多了泥渍。 踏上台阶,门上积了不少灰,她按了按门铃。等了一分钟没听到脚步声又按了按,依旧没动静。 出去了吗? 迟雾站在门口等着,拿出手机拨通谢淮京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机械冰冷的女声播报这通电话结果。 迟雾在微信里打字:【你在哪儿?】 她第一次,问了他在哪儿。 时间越来越晚,渐渐的周围灯光熄灭,整个小区变得安静,对面二楼亮着的灯也关掉,只有路灯勉强为院子照明。 晚上温度降下,风吹过有些冷,迟雾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检查盒子里的蛋糕有没有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迟雾站得腿发酸,找了块比较空旷的地方将蛋糕放下,蹲着等。她再打了一个电话,一样的结果,微信里荀瑶发消息问有没有找到谢淮京。 迟雾眨了眨眼被风吹得有些生疼的眼:还没。 刚要发出去,身后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迟雾扭头,门打开,谢淮京正要出门,瞧见蹲在门口的她时怔愣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谢淮京嗓音低哑,像是刚睡醒,对她的出现有几分意外。 迟雾想站起来,不想蹲得太久腿麻了,起身时双眼一黑。谢淮京眼疾手快的拽着她,刘海下的黑眸有几分倦怠。 “大半夜跑过来干什么?”他声音淡淡,似对她过来不悦。 迟雾站稳,神色认真,“来陪你过生日。” 第42章 秘密 屋内的光从门与墙之间的间距透出, 迟雾抬头看他,“你要出门吗?” 谢淮京没回答她的问题,“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凭运气猜的。” 像是觉得这个理由荒诞, 谢淮京低笑一声, 余光瞥到台阶上两个盒子, 唇角笑意僵住。迟雾将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生怕磕坏的盒子捧起, 隔着透明包装检查了遍。 “还好, 蛋糕没化。”她庆幸的松了口气, 将蛋糕递到他身前, “生日快乐。” 谢淮京眉眼敛了几分,“陈知楠告诉你的?” 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语气。 “一半。”迟雾说,“我在百度资料上看到过你的生日, 怕资料出错去问了陈知楠。” “为什么问我生日?” 他抛出问题的同时, 向她靠近了些。 怕蛋糕被挤压, 迟雾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迎上他的眼,遵从内心的想法,“想陪你过。” 谢淮京没再上前,像被这句话定在原地。 迟雾捧蛋糕的手有些发酸,但仍继续, “我听陈知楠说你不过生日,但我想这一天总该收到礼物和惊喜的, 如果你不喜欢—”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蛋糕被拿走, 胳膊再次被拽住,用力将她往前带。 力道没收住, 迟雾直接撞进他怀里,鼻子撞到生疼,与此同时闻到谢淮京身上的酒精味。 很浓。 但并不刺鼻,是一股陈酒的醇香。 赴她 第54节 谢淮京单手抱着她,手拖着她后脑勺,“迟雾。” 他低低叫她名字。 “嗯?” 迟雾应了声,他没再继续说,只是抱着她,五指穿过她发丝,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箍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迟雾感觉到他整个人慢慢的放松,像终于从紧绷的弦上落下。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搭在他腰间,手搭上那刻迟雾明显发现谢淮京身体僵了下,随即更加用力的将她抱紧。 浓烈的酒味涌入鼻间,迟雾好似醉了三分。 “啪” 客厅灯打开,谢淮京带着她进屋。 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环境,暖气开得十足,黑白灰三种色调装修风格,低敛沉稳,瓷砖倒映出人影。 迟雾站在门口地毯,没看见多余的拖鞋,“有鞋套吗?” 谢淮京关上门,“不用换鞋。” “我鞋子很脏,会弄脏地。” 谢淮京垂眼看她几乎已经变了色的小白鞋,眉头微蹙,终于记起这个问题,“在外面等了多久?” 迟雾说:“没多久。” 迟雾弯腰将鞋子脱下,发现袜子也被浸入的泥水弄脏又将袜子脱掉,光脚踩瓷砖。刚走两步,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身体骤然悬空,迟雾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脖颈。 “干嘛?” 谢淮京单手将她抱到沙发,蛋糕放在茶几上,“我去找鞋。” 他迈步上二楼。 大理石的瓷砖踩起来很凉,迟雾双手撑着沙发两侧往里面挪了挪,打量屋内的环境。 构造格局和对面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空,除了必备的家具没有任何东西,桌子也没有,门口的鞋也只有一双,整个屋子干净得一尘不染,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将屋内与屋外联想在一起。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淮京拎了双拖鞋回来。 “只有我高中穿过的,介不介意。”谢淮京问,“洗过,干净的。” 迟雾摇头,“谢谢。” 谢淮京薄唇轻扯,将拖鞋递给她。他高中的鞋子她穿起来也很大,女孩的脚白皙小巧,像进入巢穴的雏鸟。 迟雾踩实地面,发酸的小腿终于得到缓解。她如闲不住,将另一个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个送给你,生日礼物。” 谢淮京拆了颗薄荷糖到嘴里,伸手接过便放在一边。 “吃饭没?”他问。 像是回答他的话,迟雾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她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谢淮京轻笑,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想吃什么自己点。” 说完他起身去厨房。 厨房的灯打开,流理台的果篮放着水果,是他回来时途径一个埋地摊的老太爷那里买的。火龙果和橘子,还有一个哈密瓜。 窗户开着,风不断往里灌,谢淮京将窗户关上,捋高袖子洗水果,洗着洗着回头看客厅的人。 五点半下课。 现在十点,她就这么没吃饭在门外等着。 水漫过果盘,他将水龙头关掉,将哈密瓜削皮切成块,返回客厅。 “先垫垫。” 外面送达时间要四十分钟,谢淮京提出把蛋糕切了,迟雾不让,“蛋糕要零点吃。” 谢淮京眉骨轻抬,笑得散漫,“这么有仪式感?” 迟雾:“对。” 谢淮京笑意加深,“成,都听你的。” 等待外卖时间无聊,谢淮京将电视连上游戏机,两人坐在沙发上玩狙击精英,穿着作战服的两人配合默契,刷新新的通关时间站在胜利的高台。 谢淮京不吝夸奖,“进步这么大。” 迟雾按跳跃的手空了一下。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外卖到了,我出去拿。” 谢淮京摁着她肩膀将人按回沙发,声音淡淡,“坐着,我去拿。” 外卖员就在门口,见真有人从房子里出来面上吃惊掩也掩不住。 “尾号0108,迟女士吗?” 谢淮京开门,“嗯。” “您的餐,祝您用餐愉快。” 迟雾点了两份,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还特意备注了要加辣,还点了一份醒酒汤。谢淮京关上铁门往屋里走,窗户前迟雾的身影站着,似在弯腰寻找什么,下一秒直起身来,又走回去。 两份外卖摆上茶几,迟雾拆了一次性筷子小口小口吃着,谢淮京起身上楼,过了几分钟又下来,换了套衣服,头发也洗过,单手用毛巾随意擦拭头发。 “手机开了静音,睡着了没听到。”谢淮京将毛巾随手搭在沙发背,开口。 “哦。”迟雾点点头。 谢淮京抓了把还有些湿漉漉的刘海,“没什么想问的?” 迟雾将南瓜嚼碎咽下。 她有问题想问,问他为什么醒了不回消息,问他为什么这一天选择一个人,问他刚刚开门是要去哪儿,但最后她只摇头,“没有。” 谢淮京哼笑了声,磕了支烟衔在嘴里,他稍微坐远了些,吸了几口才道,“那个人最近跟你联系没有?” “谁?” 问完她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谢淮京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猛抽了一口,青蓝色烟雾将他轮廓模糊几分,“他应该已经知道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迟雾垂眼,“知道。” 谢淮京似很满意这个答案,将剩了一半的醒酒汤一口气喝完。 吃完饭后,迟雾将餐盒收在一块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沙发上,两人一起等待零点到来。 00:00 迟雾将蛋糕揭开,在上面插了两根蜡烛,“打火机给我下。” 谢淮京将打火机递过去,迟雾把两根拉住点燃,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灯,“开关在哪儿?” 谢淮京起身在门口墙上按了两下,留了一盏暖橙色的小灯,“接下来做什么?” “许愿,吹蜡烛,然后切蛋糕。”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笑了,“又许愿?” “生日愿望。” 他看着她,像玩笑的随口说,“那就明年也跟今天一样。” 迟雾在心里默默点头记下。 切完蛋糕,属于生日的仪式好像就完成了,迟雾端着一小块蛋糕,缓慢的吃完放下。 旁边位置凹陷下去,谢淮京坐过来,“看不看电影?” 迟雾坐得笔直,“好。” 谢淮京切出游戏界面,点进网络电视页面,电影专区首页是各个国际电影封面。 “想看哪个?” 迟雾脊背更加挺直了,“都可以,你选吧。” 谢淮京选了好评专区,从文艺片科幻片恐怖片略过,停在一部很著名的爱情电影上。 “这个?” “好。” 电影开头就是雪地,屏幕光影落在两人脸上,迟雾手从两侧换到身前。夜深人静跟喜欢的人待在同一屋檐下看文艺爱情电影,气氛安静得自带暧昧。 这部电影是根据日本一位小说家的小说改变的,叙述手法很安静平和,但随着剧情推进,迟雾渐渐被电影带动。她上身微微前倾,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再坐回去时后背碰到阻碍。 是谢淮京的手臂。 谢淮京手臂伸直搭在沙发顶端,如在抱着她。迟雾偏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数清他睫毛有多少根。 迟雾重新将视线投向电视,电影里的风景很漂亮,迟雾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搭在后面的手卷起她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她感觉到谢淮京微微侧过身体,看着她。 掌心随着心跳的加速又起了层汗,迟雾像小学生联系坐姿一样。男人呼出的气息落在耳侧,她被烫得想扭头躲开,身前的手握成拳,忐忑又期待着什么。 谢淮京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鼻尖故意的蹭了蹭她耳朵,嗓音低哑,“看过这个电影?” “没—唔~” 剩下的话被堵在唇间,舌头直接滑了进来,找到她的。相碰的瞬间,浑身如被电流击穿,电影声音在耳边远去,迟雾睁着双眼,与同样睁着眼的谢淮京对视。 灯光原来真的会迷人眼,落入他眼底如揉碎了星辰,让她沉溺深陷。 迟雾几乎是被他抱着,他捏着她耳朵,像撩拨像制约。她动弹不得,推不开也舍不得推开,只能揪着他胸前衣服。 谢淮京亲的很凶,迟雾被吮得舌头都发麻,他咬着她唇,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今晚住这儿。” 第43章 秘密 意有所指的话, 迟雾一下怔住。 住这儿....... 赴她 第55节 迟雾呼吸不稳,语气也有些慌乱,“我明天还要兼职, 给陆星河和悠悠上课用的资料没带。”她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包, 但下一刻就被拽住。 “明天我送你回去拿。” “太麻烦了。”她抿了抿唇, “我还没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谢淮京声音带笑, 透着一股坏劲, “主卧什么都有。” “.......” 迟雾心跳都好似漏跳一拍。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 他邀请她留下来, 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她并非不愿意,只是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做好将自己完全交给他的准备。 见她绷紧身子一脸为难不知所措, 谢淮京适可而止, 嘴角微扬, “逗你的,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明天上完课送你回学校。” 面前的压迫消失,迟雾松了口气,“我睡沙发就行,你睡床吧。” 谢淮京从果盘里插了块哈密瓜, 顺手喂给她,“让女朋友睡沙发, 我还是人吗。” 哈密瓜很甜,迟雾腮帮一鼓一鼓, 像进食的小仓鼠,吃东西也是小口小口的。谢淮京在心里笑自己一声, 看人吃个水果都看得津津有味。 谢淮京将电影暂停,带她上楼去房间。 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余两扇都关着,主卧很大,风格充满谢淮京个人风格,落地窗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床尾摆放一张单人沙发,沙发上有一只蓝色游戏手柄。 “热水是感应的,把手靠近这里就会出热水,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在下面柜子,吹风在这里。”他一一给她说浴室结构,迟雾牢牢记下。 谢淮京单手揣兜,“有事叫我。” “好。” 谢淮京出去,关上门时叮嘱了句,“把门锁好。” 偌大的空间只剩自己,迟雾放松的伸展四肢,把书包放在床头柜上,去浴室洗澡。 主卧配备的浴室也很大,除了淋浴还有浴缸,迟雾穿着大大的拖鞋,脚趾露在外面,她脱下外套放在衣架上,接着是短袖和牛仔裤。 感应热水温度刚好合适,迟雾较快的洗完,出来时看见手机屏幕亮了。 【_:睡衣挂在门把上。】 迟雾打开门,走廊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她拿过透明袋重新关上门。 是一套男士睡衣,灰色丝绸质地,隐隐残留洗衣液的香味。在他的房间,穿着他的睡衣,每一项都在突破她过往十九年的白线。 他的衣服很大,她穿起来松松垮垮,裤腿往上挽了好几圈,他浴室就有洗衣机,全自动一体的,迟雾将衣服洗好晾在阳台,掀开被角在右侧躺下。 深夜一点半,她却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再看看房间设施,有一种好似做梦的感觉,这样的房子,这样的房间,这样又软又大的床,她只在电视里见过,也是她未来计划里的。 她小心的翻身,头在枕头上小小蹭了蹭,空气里弥漫淡淡的清香,是谢淮京身上的香衫。 或许是换了环境,又或许是因为在谢淮京家里,这一晚迟雾睡得不太好,按照生物钟醒来时整个人特别疲惫,在床上短暂的休息了会儿强制起来。 洗漱完下楼,谢淮京还没醒。 近一米九的个子在沙发上略显委屈,两条长腿探出来大半,他手搭着眼皮,衣服盖住下巴,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频繁亮起又熄灭。 被子滑到地上,迟雾弯腰拎起,刚碰到沙发上的人忽然动了动,下一秒谢淮京就睁眼,眼神锐利警惕。 “吵醒你了?”迟雾有些抱歉,“我出去买早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淮京捏了捏眉心,坐起来,“这附近没地方卖早饭,点外卖。”将自己手机解锁递给她,看也没看上面的未接和消息。 迟雾接过来,但没点而是问他,“你想吃什么?” 谢淮京看着她摸出自己手机,声音淡淡,“随便。” 一楼也有浴室,门锁碰撞的声音在房间有些响。迟雾眼睫颤了颤,用自己手机在外卖软件上挑选,下单。 吃过早饭,迟雾便去对面给兄妹俩上课,上完课出来谢淮京已经在院子里等着,靠着车边正打电话,瞧见她出来将手里的烟碾灭。 “我问问她。”他将电话稍微拿远了点,扭头跟她说,“陈知楠他们明天组了局,问你去不去。” 迟雾手里抱着书,“我要兼职。” 谢淮京点点头,重新将手机附在耳边,正要开口迟雾扯了扯他袖子。 “什么局?”她问。 谢淮京眉梢微挑,“酒吧局。” 跟上次一样。 迟雾抱书的手收紧,还没开口听谢淮京又补充。 “都是圈子里的几个朋友,想见见你。” 迟雾“哦”了声,“我去。” 这天下午迟雾没去便利店兼职,在那栋外表看起来荒废实则里面干净整洁的房子里陪谢淮京待了一天。下午两人坐在地毯上打游戏,打累了就把昨晚没看完的电影找出来看完,饿了就点外卖。 电影结尾时,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围栏外,系着围裙的藤井树从里面出来,打开那本多年前的图书,发现当初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藤井树留下的借书卡,卡的正面写着他的名字,在学生的提醒下,她翻过卡片,是自己的画像。 时隔多年,藤井树才知道与自己同名同姓的那个男生,对自己未曾表达的喜欢。 后来有人告诉我,你爱我。 电影到这儿结束,让人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迟雾不禁侧目看身边的人,谢淮京面色淡淡,字母刚滚出来就退出。 “你不喜欢这个电影?”她问。 “谁会记得一个人这么多年。”谢淮京薄唇轻扯,对电影表达的爱情不置与否。 迟雾:“真的喜欢多少年都会记得。” 谢淮京看她,“是吗?” 迟雾从他话里品出几分潜藏的意思,“你不相信?” “不信。”谢淮京摁着遥控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想看什么?” 迟雾这次选了部科幻片,科幻片时间很长,看着看着谢淮京又开始亲她,地毯比沙发宽敞,不知是谁的呼吸重了,或许是两人的,盘腿坐得太久她腿有些麻,刚要动一动整个人忽然被摁在地毯上。 谢淮京手扣着她后脑,没让她磕着。 这样的姿势更贴近,也更危险,迟雾感觉自己快溺沉在他的吻里,脖子一凉,领口被拉开,谢淮京偏头在她脖颈落下滚烫的吻。 “谢淮京~” 她开口,声音却带着莫名地娇嗔,迟雾也察觉到立刻咬唇闭嘴。 谢淮京抬头,重新吻上她的唇,声音又低又哑,“嗯?想说什么?” 迟雾抓着身下的地毯,找了个理由,“我口渴。” 谢淮京低笑,亲了亲她耳朵,成功见她瑟缩着脖子红了耳根后才把人松开,给她倒了杯水。 迟雾喝了小半杯就放下,杯子刚碰到茶几,谢淮京吊儿郎当的开口,“再喝点。” 迟雾:“够了。” 他揽着她肩膀,坦然的憋着坏,“等会什么理由就不管用了。” “......” 十二点,迟雾才终于从客厅逃离,衣服皱巴巴的,外套拉链被拉开,领口东倒西歪。 迟雾将脸埋在枕头里,不小心磕到嘴唇,疼得“嘶”了声。 她伸手碰了碰,好像破皮了。 谢淮京真的说到做到,一直不放开她,一直亲到电影结束,时间调到整点,来到4月2号。 这一天结束了。 上楼前,她抱了抱他,“祝二十岁和以后的谢淮京,一切都好。” 谢淮京回抱她,情绪像是终于突破临界点,他在她耳边低声,“迟雾,你跑不掉了。” 迟雾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谢淮京并没打算解释,放她上楼。 因为答应了谢淮京聚会,迟雾第二天上完课先回了一趟学校,在宿舍衣柜里翻找着衣服,找到满意的瞥见床头袋子,想起还没将手链还给他,便将袋子装进书包,快步下楼。 考虑到第二天周一,时间改到下午,晚上吃了饭就散。 一路上迟雾都有些忐忑,对未知环境的不确定,对脑海里那些猜测可能会照进现实的担心。红绿灯口,谢淮京握住她的手,“这么紧张?” 迟雾点头,“有一点。” 1 谢淮京捏了捏她手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再乱说什么。” 他在安抚她。 迟雾眨了眨眼,轻声应。 车子开进露天停车场,一下车便看见“上班”两个字,后面紧接着两个小一半的酒吧。 谢淮京拉着她进去,一推开门站在两侧的人四十五度鞠躬,齐声:“欢迎光临。” 迟雾被惊了一下,再看谢淮京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指弯了弯,视线从两侧统一着装的人身上扫过,清一色的俊男美女,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好似她是什么稀奇动物。 迟雾收回视线,跟随谢淮京上楼。 弧形雕花楼梯,能清楚看见一楼的格局,这个时间一楼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端着红酒跟同行的人轻碰就被,聊起最近的股市行情,一侧的人喊了声“张总”,低声跟名叫张总的人说话。 谢淮京带她来到二楼最里面的一件包厢,门上写着“专用”,推开门,热闹的声音传出,包厢跟谢淮京家的主卧差不多大,有人在唱歌,有人坐在一起摇骰子,有人坐在一起喝酒。 灯光摇曳,烟雾缭绕,迟雾脚步停了停。 谢淮京也刚好停下,唱歌的人看见他们吆喝了声,登时所有人齐齐朝门口看来,无数双目光齐刷刷打量她,不知是谁先起哄,接着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就是淮哥新女朋友,果然长得漂亮。” “淮哥第一次带女朋友参加我们的局,碰一个碰一个。” “淮哥,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 此起彼伏的声音,所有人的话语中心是她,迟雾浅浅笑着,大方开口,“你们好,我叫迟雾。” “你好你好。” 一群不太走心的你好声中,谢淮京冷冷扫了一眼,其他人登时噤声,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去那边坐。” 赴她 第56节 “好。” 谢淮京带她坐在稍微安静的位置,刚坐下就有人端着酒过来找谢淮京。 “淮哥,嫂子好。” 嫂子两个字落在迟雾心头,将她与谢淮京绑在一起。 谢淮京还握着她的手,面色清淡,“嗯。” 那人邀请他们,“我们在那边玩牌,一起来玩啊,陈知楠都快输光了。” 谢淮京闻言轻笑,“他哪天不输光。” “今天他一直说着要翻身,看来这身彻底翻不起来了。”那人说,“淮哥来,将他彻底打趴。” 谢淮京显然来了兴致,“走。” 迟雾被他拉着一起过去,打牌区相对安静,有人见他们过来自动让位置。 “淮哥坐这儿。” 谢淮京没动,扭头看迟雾,“试试?” 迟雾摇头,“我不会玩,你玩吧。” “不会玩没关系,让老谢教你,输了老谢给钱就行。”陈知楠招呼她,“快来坐着,我马上就要翻身了。” “屁,你不可能翻身。” “我今天就要翻身给你看,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妈的,几天不见你越来越中二了。” 迟雾赶鸭子上架的坐下,他们玩的是麻将,面前还有一堆纸牌。她只逢年过节见爸爸和几个叔叔玩过,大致知道怎么拿牌,其他的一无所知。 一轮牌拿完,迟雾第一个出牌,她求助的看向谢淮京。谢淮京将其中一张牌拿起来,放到中间,“九条。” “杠!” 第一张牌就被杠,迟雾未免有些没底,对方杠完很快又到她,谢淮京紧接着又教她打出一张牌,“出幺鸡。” 迟雾听话的将幺鸡打出去,又被杠,这次是陈知楠杠的,他又摸了一张,然后暗杠。 一轮下来,迟雾拿出去好几张牌。 “要不你来吧。”她说。 陈知楠第一个不干,“别让他来,这才第一把,别担心。” “是啊,别担心,输了有淮哥兜底,尽管放手大,输多少淮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那人还笑着问谢淮京,“对吧淮哥?” 谢淮京单手搭着迟雾椅子,挑唇跟迟雾说话:“放开打,有我在。” “淮哥对女朋友可是很大气的。”一道女声传来,是坐在迟雾右侧男生的女朋友。 女生高挑漂亮,说话轻声软语,在男生赢牌之后娇笑的喂男生吃橘子。男生听完女朋友的话,笑着接话,“嫂子这么漂亮,淮哥不大方点怎么留得住。” “淮哥还要留人?不都是别人留淮哥吗。” 被调侃的本尊嗤笑一声,银质打火机放在桌上,冷冷开口,“再多说两句。” 其他人一下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 谢淮京抬眼,“怎么不说了?” 气氛登时变得压抑,迟雾正打算出牌的手停在半空又收回来。安静半分钟后,有人率先开口,“淮哥对不住,兄弟几个口无遮拦。嫂子对不住,我们说错话了。” 有人开头,其他人立刻跟着,从进来几分钟,气氛已经转变三次,迟雾放下手里的牌,在这个场子里待不下去了。她笑了笑,“没事。” 说完跟谢淮京说,“我去个洗手间。” 谢淮京跟着就要起身,被迟雾制止,“你先玩,我自己去就行。” “这扇门推开直走右转就是。”谢淮京说。 迟雾推开休息室的门进去,找到洗手间,正要出来听见对面方面溢出零零碎碎的声音,男声女声混在一起。迟雾浑身一颤,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拭干净匆匆出去。 外面又恢复到一片和谐,谢淮京叼着烟打牌,陈知楠输得仰天长啸,谢淮京掸了掸烟灰,笑得漫不经心又欠,“还幻想翻身?” 陈知楠已经输得精光,但仍不服输,“来,我就不信了。” 谢淮京哼笑,“奉陪。” 迟雾在他身侧坐下,谢淮京递给她一杯水,“饿不饿?” “还好。”迟雾喝了几口水,“我出去透透气。” 房间里的确烟雾缭绕,谢淮京一边打牌一边跟她说话,“别走太远。” “好。” 包厢门隔绝声音,迟雾看着一楼,舞台下方有带着面具的兔女郎经过,吸引原本在谈事的人的目光,话题从行情转到这家酒吧上面。 这家酒吧楼上就是酒店,方便喝醉的人休息。她想起那次谢淮京打电话的背景音,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喝多了,回家还是在楼上酒吧休息,或是在里面休息室休息的。 她不敢深想,一秒都在这里待不下去,转身想回去拿包离开,不想忽地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她立刻跟人道歉。 “迟雾。” 迟雾抬头,纪承然的脸映入眼帘,“学长。” 纪承然声音温和,“你没事吧?我刚刚走神了,没留意。” “没事。”迟雾想到荀瑶最近在追他的事,对他出现在这里多问了句,“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高中同学生日,过来吃个饭聚一聚。”纪承然笑道,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这个你帮我转交给荀瑶。” 一个很小巧的盒子。 迟雾没接,“这个学长你亲自交给她应该比较好。” “这是她遗落的,我这段时间有点忙,她掉了东西应该挺着急的。”纪承然说,“早点找到她应该早点放心,我已经发微信给她说过了。” 迟雾这才伸手接过,“好,我回去就给她,谢谢学长。” 纪承然笑道,“麻烦你了。” 另一侧有人在喊他,纪承然便跟她告别离开,迟雾将盒子揣在外衣兜里,抬眼,看见不知何时已经出来的谢淮京。 第44章 秘密 谢淮京嘴里衔着一支烟,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拢着火递到面前。 迟雾刚迈出的步子停下,站在原地看着陌生的女人要替他点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女人手机的火已经伸到谢淮京面前, 只要谢淮京微微低头就能点着。 她笑着跟谢淮京说话, 距离有些远迟雾听不见, 只见谢淮京弯唇笑得云淡风轻, 烟几乎是和火苗悬擦而过, 银质打火机“咔嚓”一声窜出火苗, 他低头点燃吸了一口, 单手搭着栏杆,薄唇轻扯与她交谈。 女人关掉失败的打火机,红唇微勾风情万种,朝迟雾的方向看来。 迟雾下意识挺直脊背, 面色淡淡的任由她打量, 女人看着她笑得更欢, 又跟谢淮京说了句什么,谢淮京眉头微蹙,面色也隐隐带着不耐。 像是兴致缺缺,女人转身下楼,临走时回头冲谢淮京眨了下眼。 迟雾视线追随着她下楼,看见她坐在卡座, 有人殷勤的递上一支烟,点火, 像是察觉她的视线女人抬头看来,四目相对, 她略带挑衅的笑了下。 迟雾心里有些不舒服,收回视线朝谢淮京走去, “我有些累了,先回学校了。” 谢淮京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掸了掸烟灰,“吃了饭再回去。” “我不太饿,你们吃吧。” 迟雾一秒都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说完也不管谢淮京答不答应,到包厢拎起自己的包离开。 到门口,谢淮京拽住她胳膊。 “不饿也吃点,吃了我送你。” 迟雾还是摇头,“不用,你接着玩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谢淮京盯着她,面色辨不出喜怒,好一会儿才开口,“等着,我去拿钥匙。” 迟雾想拒绝,但谢淮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从牌桌上捞起车钥匙,几个打牌的人问了句去哪儿,谢淮京声音淡淡,“你们先玩着,我送她回学校。” “这没多久就走啊?嫂子走了淮哥你可不能走,我们还等着你回来喝酒。” “送了就回来。” 坐在车上,迟雾偏头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傍晚的城市忙碌起来,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抬头就能看见君盛两个字,俨然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字体下是巨大时钟,秒针一刻不停的前进着。 到达学校门口,迟雾摁开安全带下车,“我先走了。” 谢淮京一言不发,迟雾此时也没心情再去揣测他心里所想,关上车门往学校走。 宿舍只有荀瑶在。 “你不是和谢淮京出去玩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荀瑶有些奇怪。 迟雾放下包,笑了笑,“太累了,我提前回来休息。”说完她从包里拿出那个盒子,“瑶瑶,这个是不是你丢失的东西,纪学长捡到了让我转交给你。” 荀瑶本低头鼓捣着新买的指甲油,一看她手里的盒子指甲油全部涂歪了。 “纪承然给你的?” 迟雾点头,“我今天在酒吧碰见他参加高中朋友聚会,他把这个给我说是你丢的,怕你着急让我转交给你,说跟你说过了。”看着荀瑶失落的面色,“怎么了?” 荀瑶将涂歪的指甲油擦拭干净,“这个是我送给他的。” 迟雾怔愣一下,“抱歉。” “与你无关,你也不知道其中情况。”荀瑶拍了拍她肩膀,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打开,“这是我送给纪承然的新年礼物,他一直不肯收,我好不容易找人送出去了,他又还给我。” 是一块男士手表,素来外向开朗的人此时难掩失落。迟雾心里不禁自责,仔细想想纪承然话里是有漏洞的,真是他捡到的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他明明有荀瑶的微信为什么不当面还给她,要让自己转交。 很明显的语言漏洞她居然都没发现,让荀瑶这么难过。 荀瑶合上盒子,发泄般将盒子扔在桌上,没几秒又重新拿起。 “你说我到底有没有希望追到纪承然啊?” 赴她 第57节 迟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荀瑶复又将盒子盖上,自问自答,“算了,天底下男人那么多,这个难追我就换一个。” 像是忽然看开,又继续涂指甲油,涂好后朝迟雾展示,“好看吗?” 浅粉色的指甲油,银光闪闪。 “好看。” “我也觉得。”荀瑶自我欣赏了一番,将目光落在她指甲上,“我帮你也涂一个,你手好看,涂了指甲油更好看。” 迟雾摇头,“我会忍不住去抠掉。” 荀瑶也没勉强,将美甲工具重新放回去。董尚熙不知道去哪儿了,床头的电脑还开着,停留在股市页面,迟雾简单洗漱完钻进被窝休息。 她并未完全说谎,这两天在谢淮京家里都没睡好,又按照生物钟的规律强制起床,全身软绵绵的。迟雾戴上眼罩,神经终于得到休息很快进入梦想。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用尽全力奔跑着,前面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好像就知道谢淮京在前面,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白雾,却始终看不见谢淮京的背影。 迟雾醒来时后背起了一层汗,像是真的奔跑了很久。天已经黑了,宿舍空荡荡的,她闭上眼回想了下梦境,潜藏已久的不真实和距离感终于从紧锁的大门挣脱而出,将她整个人席卷。 迟雾摸索到枕下手机,有两条微信消息。 满怀期待的点开,但并非置顶头像发来的。 【荀瑶:我和尚熙出门吃饭了,见你睡觉就没喊你。】 【荀瑶:等会回来给你带。】 迟雾在群里回了消息,借着手机的光下床,落地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崴了一下,右脚踝骨传来一阵疼痛。开灯,这才看清踩到的是她放在枕边的书,估计是睡着时不小心弄下来了。 迟雾坐在床上,揉着被崴到的地方,好在只是有些疼痛。 门从外面推开,荀瑶和董尚熙拎着东西回来。 “怎么了这是?崴到脚了?”董尚熙问。 迟雾活动了下脚踝,“不小心踩滑了,没什么事。” 见她真的没事两人放下心来,荀瑶将打包盒放在她桌子上,“特意带的江南菜,快趁热吃。” 迟雾:“谢谢。” 打包的江南菜很正宗,吃完迟雾收拾好打开电脑开始做英语练习。她报考了英语四级,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她得抓紧时间学习。 一整晚,谢淮京都没发消息过来,迟雾关掉电脑,做完青年大学习便睡觉。 次日,迟雾醒来时发现脚踝刺骨的痛,被扭的地方已经红肿,稍微用力就痛得不行。荀瑶和董尚熙见状赶紧给辅导员请假,扶她去医院。 “要不给谢淮京打个电话,女朋友脚被崴了他作为男朋友应该陪在左右。”荀瑶说。 董尚熙觉得有理,摸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被迟雾制止,“不用了,只是崴了下没必要跟他说。” 董尚熙和荀瑶互看一眼。 “你跟谢淮京吵架了?”董尚熙问。 “没有。”迟雾否认,笑说,“只是说了也没用,他也不是医生。” 荀瑶不同意,“那不一样,生病受伤最需要人照顾了,这个时候他都不在那什么时候在?” 迟雾挽着两人胳膊,“我这不是有你们两位美女照顾吗,而且我不想让他担心。” 荀瑶,董尚熙:“......那好吧。” 到医院拍了片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扭伤,只是肌肉被伤到会肿痛几天,医生用药酒给她活血舒筋,让她一星期后再来检查。 迟雾请了一天的假,在同学那里借了笔记将落下的课程补上。 一连好几天,谢淮京都没联系她,前段时间拉近的距离又恢复原样,迟雾也没时间去想,每天除了教室就是图书馆,脚踝的扭伤渐渐好转。 周五下午,迟雾接到谢淮京电话。 彼时她正在图书馆,谢淮京打来时她并未接到,看到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他们几乎快一周没联系,迟雾到走廊给他回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谢淮京没吭声,背景是陈知楠和几个男生的说话声,其中有一个在喊谢淮京喝酒。 他在酒吧。 迟雾眼睫微垂,温声开口:“刚刚没听到,有事吗?” 谢淮京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在图书馆?” “嗯。” 谢淮京点了支烟,“学到几点?” “六点吧。” “我一会儿过来接你,晚上—” “不用了,我晚上还要接着学。” 电话那头沉默着,隔着距离迟雾也感觉到他的不悦,因为她的拒绝。 “去我家学,不用抢位置。”谢淮京低低开口,“明天睡醒再过去上课。” 迟雾心下一颤,正要开口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爸爸给她的生活费汇款,汇了三千块,收到短信的同时爸爸的电话进来,迟雾看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不再动摇。 “不了,我有些认床。” 这是实话,她睡不惯那么软的床,睡不惯一个卧室都有她大半个家那么大的房间,爸爸天天卖力的干活只为给她每个月多打点生活费,怕她饿着冷着,而她却在华丽富贵的房子里享受。 在他家里她无法静下心来,周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而且她与那里格格不入,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接连被拒绝,谢淮京耐心像是已经到了极致,声音也冷下来,“随你。”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迟雾握着手机,站在走廊眺望金融经管大楼,金融经管大楼正前方几十米远的位置时校宣传栏,上面贴着校园风采十大人物,谢淮京的名字长居榜首,以年级第一的实力。 爸爸的电话重新打进来,迟雾接通。 “小伍,钱收到了没有?三千块钱刚打的。” 每次打了钱爸爸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问,生怕她没收到,怕她没钱用。 迟雾敛下心绪,“收到了,下个月可以不用打这么多,我身上还有钱。” “有钱是一回事,你一个人在外面身上有多余的钱是好事,有钱就别亏待自己,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用。” 迟雾“嗯”了声,“知道,你也是,要保重身体,身体不舒服就及时去看医生,不能拖。” “放心,我没事,我看天气预报说饶京今晚要下大雨,你记得早点回宿舍,别感冒了。” 迟雾:“好。” 跟爸爸又说了几句,爸爸得骑车便结束通话。迟雾摁灭手机返回图书馆,回去时发现座位对面坐了个人。 纪承然拿了本经济学相关的书在看,瞧见是她有些意外。 “好巧。” 迟雾还记得上次他让自己转交东西的事,“之前学长让我转交的,并不是瑶瑶丢失的东西。” 被拆穿纪承然面上有些歉意,“抱歉。” 迟雾骤然生出一股恼怒,“如果学长不喜欢瑶瑶,大可直接了当的说清楚拒绝,而不是让第三人做传话者,你不觉得这样很过份吗?” 纪承然虚心受教的点头,“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当,我会当面跟荀瑶道歉,也给你道歉,对不起利用了你。” 他这番态度倒让迟雾不好继续发难,拧开水壶盖子喝了两口温水,“我接受道歉。” 纪承然笑得温和,“谢谢。” 迟雾继续做着题,七点收拾东西从图书馆离开,纪承然跟荀瑶发了消息,恰好荀瑶要从食堂过来找迟雾,两人便一起离开。 图书馆前面有几十步台阶,迟雾很缓慢的下台阶。纪承然伸手想要扶一下被迟雾拒绝,保持比她下两步台阶的距离,避免她重心不稳往下倒。 “脚受伤了?”纪承然问。 “不小心扭了下,没什么事。” 好不容易走完台阶,迟雾活动着右脚,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不远处树下的人。 谢淮京穿着黑色外套黑长裤,抽烟看着这边,眼底神色未明。 纪承然也看到谢淮京了,“那我先走了。” 迟雾点头,“好。” 纪承然离开去找荀瑶,迟雾看着谢淮京,他碾灭手里的烟,迈步过来。 迟雾有些意外和惊喜,“你怎么来了?” 谢淮京漆黑的眼锁住她,眼梢下压。迟雾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移开眼,瞧见他露出一角的手表想起还放在包里的东西。 “这个东西忘记给你了。”她将手链递过去,“这个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我平时也不太会收拾这些,万一哪天摘下来不小心就给弄丢了。” 盒子安静躺在袋子里,包装都跟送出去时一样。 谢淮京拿起盒子看了眼,“既然贵重就好好珍惜,弄丢了我再重新买。”他看着她,眼神微嘲,“还是说我送的东西,不值得你珍重?” 第45章 秘密 晚风从面上拂过。 “我很珍重你送的东西, 只是我们在一起没多久,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承担不起,我也无法回应你同样价值的东西。”她实话实说。 谢淮京薄唇轻扯, “那什么礼物你承担得起?” 迟雾摇头, “我什么都不缺。” 所以什么都不用送。 谢淮京重新叼了支烟在嘴里, 低头点燃, 猛吸了几口又问, “你拒绝我来接你, 就是因为跟纪承然在一起?” “我跟纪承然遇上只是偶然。” “偶然遇上需要下个台阶都小心翼翼要搀扶你?” 迟雾知道他是误会了, “那是因为—” 赴她 第58节 “这次纪承然又送了你什么?” 迟雾怔住。 谢淮京脸色冷淡,眉梢压了几分戾气,宛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他没有送我什么,我没有收他任何东西, 以前没有今天也没有。今天我跟他遇见就是因为上次他托我转交给荀瑶的东西, 他约了荀瑶, 我们一起从图书馆离开,仅此而已。”迟雾温声解释。 谢淮京:“是吗?那荀瑶在哪儿?他约了荀瑶怎么荀瑶不在?” 迟雾:“他们约在艺术大楼后面,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迟雾拉着他往艺术大楼后面去,但艺术大楼不见荀瑶和纪承然,只有一对情侣在树下卿卿我我, 听见有人过来两人仓促的快步跑开。 “他们这么快就走了?” 迟雾有些奇怪,打电话问荀瑶, 电话无人接听,她又发了微信, 也没收到回复。 谢淮京沉默着抽着烟,看她一遍遍拨打电话, 一遍遍以失败告终。耐心在此刻宣布告罄,他碾灭手里的烟,“你准备还要演多久?” 迟雾蓦地怔住,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扭头看他。 谢淮京笑着,声音却冷下,“我送的不喜欢,他送的就爱不释手,你到底是不敢收我的东西还是不想收?迟雾,你是我女朋友,不是他纪承然的,既然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当初就别答应。” 忽然地狂风大作,卷起树叶风沙,迟雾被风沙迷了眼,眼睛又涩又痛,但此时都比不上他话里的每个字,仿佛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 “什么意思?” 谢淮京冷笑,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迟雾只觉全身发冷,“我今天很累,不想吵架。” 这句话像是彻底点燃导火索,谢淮京声音低沉,话里也隐隐带着火药味,“是不想跟我吵,还是无话可说?” 迟雾深呼吸两下将情绪压下,“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骗你,那天在酒吧纪承然给我的东西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荀瑶的,今天也是因为礼物的事纪承然才约了荀瑶,你可以去问纪承然,也可以查酒吧监控,那里的监控应该带了收录语音功能,我今天上了一天课,做了一天的题,真的很累了。” 谢淮京嗤笑,“但是还能跟纪承然有说有笑,我今天如果没来找你,你们接下来是不是准备一起去吃饭,再看个电影,看文艺爱情电影。” 迟雾觉得此时的谢淮京有些不可理喻,“我不会跟他去吃饭,也不会跟他看电影,可以不可以别把根本没发生的事按在我身上,我是你女朋友,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的人是吗?”说着她似想起什么,笑了下,“对,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你没见过的人,但是还跟你在一起,跟你拥抱接吻,在你家过夜,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这么介意那个人,当初又为什么要跟我表达心意,要跟我在一起?” 瞧见迟雾眼底一点点破碎的光,谢淮京心底升起一阵即将失去的慌乱,他滚了滚喉结正要说话时,就见迟雾往回退了半步,以一种很平静目光看他。 “我知道我是你女朋友,我也时刻提醒自己,但我这个女朋友并无任何意义。”迟雾真的很疲惫,“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了,我没有背着你跟异性有任何亲密的来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可以。” 说完,她转身就走,谢淮京立刻追上去,伸手拉住她。 “说清楚,什么叫没有意义?”谢淮京沉声问。 迟雾想挣脱他的手,但谢淮京半点不松,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用,这些天堆积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决堤,迟雾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因为我受够了,受够每天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受够当你的网恋对象。”迟雾说着,眼前起了一层雾,她胡乱用手被抹干净,倔强又逞强的看着他,声音颤抖却仍温和,“我受够了你动不动就消失几天十几天,受够了你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受够你跟每个人都一样的谈笑风生,受够你手机里无数个下一任,更受够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不断试探,绞尽脑汁讨你开心,怕你不高兴,怕你厌烦连多一句话都不敢问。” 她语无伦次一股脑的将憋在心里的话倒出来,她真的受够明明心里不舒服,不开心,怕问了让他不高兴就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较劲又找理由说服自己。 谢淮京在听到她面前两句时脸色铁青,到她说完本紧蹙的眉头舒展,甚至带着几分欣悦。他上前想去抱她,但迟雾后退半步躲开。 掌心抓了个空,心里的慌乱无限扩大,谢淮京还要再去找她,迟雾仿佛已经预料到他的意图,又后退好几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谢淮京下意识伸手要去扶,迟雾制止他,“不要再往前了。” 他果然站着不动了,嗓音清冽,“受够了是什么意思?” 迟雾垂着眼,不说话。 “看着我。”谢淮京捏着她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却忽然心口一窒。 女孩的眼眶通红,眼里已经盈满泪珠,但就是不肯让它落下来。 从没有一刻,谢淮京感觉自己这么混账,历任女朋友分手时不外乎有哭得泣不成声,梨花带雨挽留的,他皆无动于衷,但迟雾一滴眼泪没落,他仿佛心脏被人狠揪了一把。 “啪嗒” 眼眶终于不堪负荷,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手背,皮肤也好似被烫了一块。 迟雾别开眼,像跟他故意较劲一般。地面等树叶已经不知被风卷到什么地方,手机铃声打断两人间的沉默。 谢淮京第一时间要挂断,但临了又看了看面前的人,最终还是接起。 “等我两分钟。”他跟迟雾说。 说完便松开她,到一旁接电话。 迟雾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将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又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忍着脚踝的疼痛快步离开。 回到宿舍,董尚熙一眼发现她的异样。 “你哭过了?” 迟雾惊叹她的观察力,“没有,刚刚从图书馆回来时走太远了,脚有些痛,生理性眼泪。” 董尚熙将信将疑,“你真脚还是得静养,本来就没好再成天这么走,更难痊愈。” 迟雾摘下口罩丢进垃圾桶,“知道,我会好好注意的,谢谢美女关心。”她说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心。 董尚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别学瑶瑶那套土味情话。” 迟雾笑了笑,烧水泡面。 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_:临时有点事要回家一趟,周一回来。】 迟雾看了眼没回,坐在桌前等待泡面泡好。 吃完饭,迟雾洗漱,上床睡觉。 今天真的身心疲惫,闭上眼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次日,迟雾醒来时习惯性看手机,消息还是昨晚上那条,刷牙时决定还是回一下消息。 【嗯。】 谢淮京没再回复。 下过一场夜雨空气十分清新,周末一晃而过,周日晚上,荀瑶在宿舍里背着手走来走去的转圈,陷入到底要不要继续对纪承然发动追求的两难。 那天的事迟雾问过,纪承然和荀瑶见面后,荀瑶知道纪承然没吃饭便提议先去食堂吃了饭再说,所以她未在艺术大楼那边看见他们。 纪承然给荀瑶道了歉,承认自己这件事做得欠缺考虑,为表示歉意提出请荀瑶吃饭,还买了一块女士手表送给荀瑶,而那块手表纪承然也收下来了,算作同学之间的礼尚往来。 “你们说,我到底要不要继续追他?” 董尚熙磕着瓜子,“这取决于你有多喜欢他。” 荀瑶想了想,“喜欢肯定是喜欢的,长得帅又不花心,我不是内涵谢淮京的意思。” 低头看书的迟雾轻笑,“我没多想。” 荀瑶继续背手转圈,“但他真的有点油盐不进,本来因为手表的事我滤镜都快碎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又起来了,我不会真的脖子发痒,要长恋爱脑了吧?” 董尚熙:“醒醒,恋爱脑的前提是恋爱。” 荀瑶瘪嘴,“啊!!!你这个坏女人!!!” 两人玩闹在一起,迟雾拿出手机拍照,“镜头取证,当代女大学生大打出手,原因竟然是这个!” 荀瑶:“好家伙,你是懂标题党的。” 迟雾将照片发到群里,正要退出置顶头像跳出消息。 【_:我在你宿舍楼下。】 迟雾敲字:【有事吗?】 【_:有事,下来说。】 迟雾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我要睡了。】 第46章 秘密 时间刚过十点。 【_:十分钟。】 迟雾手指蹲在半空, 回想之前遇见发到论坛的照片:【就在微信里说吧。】 那边沉默好一阵,就在迟雾以为他不会再回时微信跳出视频通话。迟雾看了眼打游戏的两人,到阳台外接通视频转语音接通。 “喂。”她声音很轻, 手抹着阳台栏杆的水珠, 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谢淮京点了支烟, 拆穿她的回避, “躲我?” 迟雾不作答, 垂眼盯着掌心。她想起上次给他打电话, 两人也是闹了矛盾, 他一步步反问,想从她口里得到答案。 “有什么事吗?”她没回答他的问题。 谢淮京笑得散漫,嗓音却沉了沉,“非得有事才能找你?” “你说的有事。”迟雾说。 谢淮京无言, 迟雾听见他吸了好几口烟, 有经过的人小声说他名字, 他叫住那个人,同时跟迟雾说话。 “你不下来我就让人上来叫你。” “.......” 迟雾心一点点往下坠,“非要这样吗?” 谢淮京没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是。” 迟雾深吸口气,“好,我下来。” 挂断电话, 迟雾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我去超市买水,你们要吗?” 正专心打游戏的两人摇头。 这个时间回宿舍的人很多, 见她下楼有几道目光羡慕的看着迟雾,跟同伴小声讨论。 “谢淮京真的要为迟雾浪子回头了啊。” “我看也是, 从来没见他来宿舍等过谁。” 赴她 第59节 将她们的话收入耳朵,迟雾心下笑了笑, 想着估计她们要失望了,很快她也会成为过去式,成为谢淮京众多前女友之一。 为了不引来更多人观望,迟雾脚步加快了些,脚踝隐隐地痛。看见站在树下的人时,忍着疼痛如常的过去。 “去那边说可以吗?”她说。 谢淮京淡淡应了声。 宿舍背面经过的人稀少,榆树开得茂盛,树叶挡住皎洁的月光。 迟雾停下,转过身看他。 “现在说吧。”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弯曲,等待他们之间的宣判。 有一片叶子落在她肩头,谢淮京抬手想替她拿掉,还未碰到迟雾就下意识后退半步,以一种陌生生疏的距离拉开。 谢淮京面色沉了沉,收回僵在空中的手,冷声提醒,“迟雾,我们还没分手。” 迟雾眼睫颤了颤,“我知道。” 但应该快了。 她话落,面前光线被遮挡,谢淮京捏着她下颌让她与自己直视。近距离迟雾看见他眼里有几缕血丝,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你这两天没休息好?”关心的话不经大脑问出。 “没有。”谢淮京承认,继续刚才的话,“你还是我女朋友,就这么跟我拉开距离是想做什么?” 迟雾想说话,但谢淮京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薄唇几乎是撞了上来,没有任何温柔可言,蛮横的撬开她牙齿。 虽然人少但并不代表没有,迟雾想将他推开,口齿不清:“有~人.......” 谢淮京握住她的手,轻而易举的单手固定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揽着她腰,“有人看到了最好。” 迟雾瞪大双眼,“我不要。” 虽然校园情侣亲昵的画面常见,但不代表她也愿意让别人看见,谁知道有没有在拍照。谢淮京用力吮了一下她舌头,迟雾感觉舌尖发麻,眼前的场景变幻,她后背抵着树干,身前的人逼近。 这个位置是视线死角,两人的身影完全被大树挡住,迟雾悬起来的心落下,下唇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谢淮京故意咬了她一下,“就这么怕被那个人看到?”他扣着她肩膀,左手抚着她脖颈,感受皮肤下的跳动,“迟雾,你是我女朋友。” 他不知是在强调什么,还是在说服什么。迟雾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仰着头,承接他发泄到亲吻里的不满。零碎的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透出,迟雾看着有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下,在空中漂浮,心里生出一股无力的难过。 面前的谢淮京是陌生的。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重逢以来,谢淮京始终淡然无所谓,仿佛世间所有事都入不了他眼。他对她算是温柔,或许是另一种不在乎的随意,好像他很在意,但细看会发现他眼里根本没有自己,包括现在。 他在意的好像都不是她,是好胜心的趋势,跟她心里的那个人一较高下,宣布主权。 他不爱她。 这个现实终于将那些自欺欺人的假象撕碎,迟雾难过的闭上眼。 有什么东西自她脸上滑落,谢淮京猛地顿住,睁眼见面前的女孩闭着眼,面上难掩失落。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重重揪起,谢淮京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声音低哑。 “别哭。” 迟雾终于睁开眼看他,泪眼朦胧看不真切。她眨了眨眼,蓄在眼眶的眼泪尽数落下,她也没去管了,只是看着谢淮京,“谢淮京,我们分手吧。” 空气都好似凝固,谢淮京看着她,眼里的血丝登时变得几分可怖,“你说什么?” 迟雾丝毫不畏,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像反复练习了多遍,语气淡然,面色冷淡,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界限。 她说完就要走,谢淮京紧紧拽住她手腕,腕骨都被捏得生疼,迟雾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放手。” 瞧见她手腕起了一圈红印,谢淮京松了些力,但仍未松开,语气夹带压不住的戾气,“因为那个人?所以受够了跟我在一起?” 虽是问句,但确实肯定的语气。 他已经笃定她分手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他是谁?纪承然还是你们班那个体育委员?又或者是上次那个图书馆要加你微信的?”他追问,铁了心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说,是谁?” 迟雾被他审问的语气激得浑身刺都竖起来,“为什么非得是因为别人?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不想继续了,是我受够了。”她音调拔高两分,“我真的受够你的猜忌和试探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听明白了吗,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想结束这段感情不行吗?!不可以吗?!” 谢淮京冷声,一字一句,“不可以。” 迟雾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要太过分!” 谢淮京朝她逼近,“过分?什么叫过分?迟雾,你是我女朋友,你心里装着别的男人,跟我接吻跟我拥抱时想着的又是谁?你以为我有多大度?”他又低头吻她,“想分手跟他在一起,痴人说梦。” 迟雾躲着他的吻,但男女力气差距太大,谢淮京重重在她唇上亲吻,迟雾发狠的在他唇上咬,血腥味蔓延在口腔,谢淮京这才稍微退开了点,拇指抹了抹嘴角血迹。 “谢淮京!”她气极,但到底没说出尖锐的话来,“有意思吗?” 谢淮京哼笑,像新奇此时伸出爪子的她,“有。” 迟雾陡然明白过来。如他这般从小深处上层社会中心的人,从来都是他做出决定别人执行,任何事都占据主导位,包括感情。 他怎么会允许因为另外一个人,而让自己陷入被动。哪怕不喜欢,也因占有欲牢牢抓在手里。 迟雾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满腔委屈只剩疲惫,“你就这么想知道他是谁?” 谢淮京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要让那个人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 迟雾仰头看他,“好,我告诉你,那个人是你。” 谢淮京错愕一瞬,随即冷笑,“你就这么护着他,你就这么喜欢他。” 迟雾知道他不信,“随你怎么想吧,我要回去了。” 谢淮京还是不松手,宿舍预备熄灯铃声已经响了,迟雾用力挣扎着,“放开,马上熄灯了。” 谢淮京下颌紧绷,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喉结滚了滚作出让步,“收回那句话。” 迟雾反应了一下明白他指的什么,并未回答,手指用力一根根的将他手剥开,但很快谢淮京又握回去。 眼看宿管阿姨已经出来喊还在门口的人,迟雾急得不行,“放手,晚回去会被记过写检查。” 谢淮京不以为意,“记过而已。” 而已? 迟雾自嘲地笑了下,“对你是小事,但对我不是。”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年级第一,就算被记过也能靠着满分顺利毕业,不必为未来发愁,可她不是,她需要很拼命很努力,没日没夜的学,才有可能够得上那层高不可及的台阶。 迟雾低头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语气带了几分请求,“请你,放开我。” 谢淮京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无数蚂蚁啃噬,从最中心的位置往四周扩散,即将失去的慌乱无形将他包围,知道松开的后果是什么,但不松开的后果让他更难以承受。 他看见迟雾眼里升起惧意,不是惧他,是惧被记过,如果真的被记过她会怨他。 得了自由迟雾没有任何停留的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住。 “谢淮京,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纤细的身影被路灯拉得极长,但她没有一次回头。 谢淮京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陌生的情绪几乎快将他吞噬。从兜里摸出烟盒想抽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将烟盒揉成一团扔远,连带着打火机一起,但半分钟后又过去将制造的垃圾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手机响了。 几乎是立刻解锁打开。 【陈知楠:兄弟,马上熄灯了,你今晚还回不回宿舍?】 谢淮京:【不回。】 退出和陈知楠的对话框,点进简笔画女生的头像,拇指点了下头像,进入朋友圈,看见刷新出来的动态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没把他删除。 胃一阵痉挛的痛,他单手撑着树干,试图把这股疼痛熬过去。 第47章 秘密 迟雾卡着最后一分钟回到宿舍, 刚推开门灯便熄灭,荀瑶和董尚熙还在进行最后一把游戏团战。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发现自己眼睛和唇都有些肿, 冷水刺激神经冷静不少, 压下情绪如往常一般上床睡觉。 第二天醒来时, 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 确认和谢淮京分手不是做梦, 将置顶和星标取消, 但并未删除, 任由他躺在列表。 “谢淮京最近没找你啊?”荀瑶问。 迟雾记笔记的手顿了顿,“嗯。” 说来奇怪,之前每次都有人及时更新谢淮京感情状况,他们两次吵架都没人发现, 论坛最新更新还是谢淮京在宿舍楼下等她。 “你们吵架了?”荀瑶小声地问。 迟雾也没隐瞒, “分手了。” “分......”荀瑶震惊的音调拔高, 反应过来又赶紧压低,“分手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因为什么啊?” 大课结束,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迟雾合上笔记本,“那天他看见纪承然把盒子递给我以为是送给我的,又看见我和纪承然从图书馆出来, 误会了,他以为纪承然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关于迟雾和谢淮京以前的事, 荀瑶是唯一知情人,听完震惊得嘴巴张成“o”型, 她手动合上,“你跟他说清楚不就行了。” “说了, 他不信。” 而且,谢淮京那些话真的将她刺痛。 荀瑶看着好朋友有些低落的情绪,“那你们就这样分手了,不可惜吗?” “可惜,但一直这样下去结果也是一样。” 他不信她,一直试探她,这样的感情不是她想要的。 上课预备铃拉响,迟雾从背包里拿出另外一本书,正要翻开时体育委员进来喊:“快去换运动服,这节课改体育课了。” “我去!怎么这么突然!” 班里有同学说。 “临时通知的,张老师家里突发急事请假了,快去吧,可以迟到几分钟。” 本坐在教室的人赶紧收拾东西回宿舍换衣服。体育老师很严格,上课必须穿运动服,运动鞋,就算没干穿了牛仔裤也要被罚。迟雾和荀瑶忙不迭地的下楼。 “你当心点,你脚伤还没好。”荀瑶叮嘱。 “没事。” 赴她 第60节 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下楼,体育老师已经站在队伍前方,瞥了眼她们方向,迟雾和荀瑶赶紧站到队伍里。体育委员照常带领做拉伸,要热身跑步时迟雾举手请假。 “怎么回事?”体育老师问。 “我脚上周扭伤了,还未来得及打请假条。”迟雾说。 请假条需要辅导员签字,本来今天没体育课,迟雾想着明天上午去请假。体育老师示意她把裤腿撩起来,迟雾照做,虽然已经消肿大半但仍能看出与另外一只脚的差别。 体育老师点头,“在旁边休息,回头把请假条补上来。” “谢谢老师。” 迟雾拿着荀瑶的手机和自己水壶到一旁休息,刚坐下有人喊了她一声。 “迟雾。” 迟雾扭头,是陈知楠手里抱着球过来以及众星捧月走在前面的谢淮京。她对陈知楠微微颔首打招呼,便收回视线看着还在热身跑步的同学。 陈知楠走到她身边,往跑步的人里看了眼,不见董尚熙,“你们这节怎么改体育课了?” “换课了。”迟雾回答。 “大小姐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迟雾看他,“你又惹她生气了?” “你这个又不要用得这么自然。”陈知楠摸了摸鼻子,“晚上我请客吃饭,你帮我约她出来呗。” “这个得需要你自己去说。”迟雾说。 “她又把我拉黑了,我换了手机给她打电话也被拉黑了,现在就差直接到女生宿舍去找她了。”陈知楠想了想,“这样,你手机借我给她打个电话,她要不来就算了。” 迟雾有些犹豫,“你先跟我说说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帮忙。” 如果真的是很过份的事,她断然不会帮的。 “上次周末我约她出去玩,然后有个女生要加我联系方式,都是圈子里朋友带来的,我就加了,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迟雾直接拒绝了,“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董尚熙和陈知楠其中的纠葛她不清楚,但这件事能感同身受,董尚熙生气是预料之中,她帮不了。 “不是,我叫你姐行不行,看在老谢的份上,帮我这次,就一次。”陈知楠说着扭头喊,“老谢,快过来劝劝你女朋友。” 迟雾心下一颤,惊讶居然陈知楠都不知道他们分手了。 谢淮京站在不远处喝水,闻言看了一眼这边,淡淡道:“还打不打?” “打!” 陈知楠抱着球过去,隔着距离迟雾和谢淮京短暂对视一秒,迟雾率先移开视线。 跑完步做完拉伸,荀瑶累得气喘吁吁的在她身侧坐下,迟雾将自己水壶和手机放下,“我去个洗手间。” 荀瑶比了个“ok”手势。 迟雾前脚离开,后脚陈知楠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瓶水。 “你干嘛?”荀瑶警惕的看他,“你别想让我帮忙当和事佬,我站在好姐妹这边,谢淮京要示好让他自己来。” 陈知楠听得莫名其妙,“老谢需要示什么好?”到底是常年混迹商圈的人,陈知楠很快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我说老谢最近怎么有点不爽,看见迟雾都不主动过来,原来是吵架了。” 荀瑶冷哼一声,双手抱臂一脸“拒绝讨好”的模样。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下,是迟雾的,随着屏幕亮起锁屏壁纸也映入两人眼中。 是迟雾和谢淮京的合照。穿着一样的滑雪服,并肩站在一起。 无形之中吃了口狗粮,陈知楠放下两瓶水,拜托荀瑶传话,“晚上我请吃饭,麻烦跟尚熙说声,就说我给她跪下认错。” 荀瑶这才明白原来是他们又闹别扭了,“我只负责传达,不负责把她叫来。” 陈知楠双手合十,“感谢。” 说完转头重新回到球场,跟谢淮京说了两句话,谢淮京面色淡淡,把手里的球投进篮球框。 迟雾从洗手间回来时,荀瑶在跟人打羽毛球。 纪承然给她发了消息,是关于国庆辩论的一些资料。这是大型辩论赛,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她下个月要考英语四级,下下个月要考普通话还要期末复习和准备辩论赛,有得一阵忙。 迟雾回了消息,将资料收藏。 抬眼,视线仿佛不受控制的落在在球场奔跑的人身上,看起来他们分手谢淮京并未受到任何影响,那晚的不愉快似从未发生过,两人回到一开始陌生的位置。 忍着心里的低落移开眼。 临近下课集合解散,迟雾和荀瑶回宿舍,荀要将陈知楠的话传达,董尚熙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她不去迟雾不去,荀瑶自然也不可能去,换好衣服就去学生会找纪承然。 迟雾也去便利店兼职,下班时到附近打印店打了几张试卷。出来时发现已经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皮肤上冰凉,迟雾从包里拿出伞撑开,刚走到校门口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陈知楠和谢淮京先后从车上下来。 “我去买烟。”陈知楠脚底抹油开溜。 雨夜里,谢淮京嘴里衔着一支烟,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没燃,失去耐心他将烟掐断,和打火机一起扔进垃圾桶。 迟雾并未打算停留,撑伞与他擦肩而过。 “准备什么时候公开?”谢淮京声音清淡。 迟雾脚步停住,没明白他的意思,“公开什么?” 谢淮京转身看着她,几天不见她好像瘦了一圈,更加弱不禁风。他滚了滚喉结,声音如裹带着雨滴,“分手的事。” “随你。” 迟雾说完便走。 谢淮京看着她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忍了忍终究还是跟上去。 他挡住迟雾的去路,迟雾眼也没抬想从右边过去,但她往右谢淮京也往右,存了心的要堵住她。迟雾不动了,“麻烦让一让。” 态度生疏得宛如陌生人。 谢淮京心里升出一股恼怒,为她这才几天就生冷的态度,开口的话也将人推得更远,“想要什么理由?” 清凌凌的鹿眼看着他,目光往四周看了看,想知道有没有另外一个人跟以前的她一样看着这一切。但经过的行人匆匆,没人将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 “随便吧。” 她无所谓的态度让谢淮京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看着她,冷笑,“行。” 这一声,意味两人的关系彻底切断,迟雾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自己终究没成为那个例外。她握紧手里的伞,“那件衬衫我回头还给你。” 这次谢淮京没停留,掩饰不住的不耐,“直接扔了。” 迟雾点点头,“好。” 正买水的陈知楠瞧见谢淮京脸色铁青进来,买了烟就站在台阶下开始猛抽。 陈知楠看了看周围,不见迟雾,“不是,你这怎么回事?还没跟迟雾和好啊?” 谢淮京烦得不行,“分了。” 陈知楠手里的烟差点掉了,“分了?!为什么?!” 谢淮京没说话。 “老谢,这次当兄弟的可得说你,迟雾多好的一个妹子,满心满意的喜欢你,为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天天在烘焙店学习,冒着风雨去找你,你要是玩玩真的就过了。” 谢淮京掸了掸烟灰,不知是在回答陈知楠还是在说服自己,“她不喜欢我。” 陈知楠没忍住爆了句脏,“放屁,她不喜欢你把你们俩的照片设置成桌面?怕你担心脚受伤了都憋着没告诉你。” 谢淮京抽烟的手顿住,“她脚受伤了?” “就上个星期,她脚被崴了,董尚熙和荀瑶她们扶她去的医院。” 这还是董尚熙周末出来时陈知楠不小心看到她手机的聊天记录知道的,本来想着回头问问谢淮京,但当天晚上他和董尚熙就闹矛盾了,他忙着哄人就把这事给忘了。 谢淮京被烟猛呛了一口,回想那天看见她和纪承然的画面,纪承然伸出手随时准备扶她,但一直走完台阶都没扶。 一瞬间,有一团火猛烧着心脏,再听不进任何话,朝着迟雾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哎?我话还没说完!”陈知楠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啧”了声,幸灾乐祸的,“栽咯。” 谢淮京走得很快,到后面几乎是在跑。 脑海里浮现那天两人争吵的事,接连被她拒绝,去找她的时候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怒火和妒忌烧毁所有理智,他口不择言说了很多刺伤她的话。 他早该发现的,五百米往返跑能拿第一的人今天怎么热身就休息了,她的生理期也不是这两天。 雨越下越大,很快他全身都湿透,电闪雷鸣见他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她穿着碎花白裙子,撑着一把伞,风太大将伞吹得摇摇欲坠,她费劲的稳住身形。 “迟雾。” 迟雾听见声音回头,回头的瞬间闪电在她身后亮起,谢淮京脑海忽然浮现一个很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好像在某个夜晚,也有一个人这样撑着伞。 迟雾只停留一秒便回身继续走,谢淮京快步追上去,拽住她手腕。 “放开。” 谢淮京没放,只看着她脚,“脚好些了吗?” 迟雾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消失不见,“麻烦放开我,被人看见不好。” 谢淮京看着她,抽过烟的喉咙像着了火,“你和纪承然.......” 迟雾打断他的话,声音温和却带着杀伤力,“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了。” 第48章 秘密 雷声一声比一声大, 谢淮京被雨浇透,刘海贴着额头水珠沿着脸颊轮廓往下滑落。 好似空间拉扯,她看见许多年前的谢淮京, 独自坐在山头仿佛被世界抛弃的谢淮京。 到底是不忍他就这么被大雨淋透, 迟雾将自己的伞递给他。 谢淮京握着那把伞, 狭小的伞面将两人与大雨隔绝, 仿佛没听到她那句话, 执着地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脚受伤了?” “不想说。” 谢淮京拦住她的去路, 语气也带了急躁,“不想说?我是你男朋友什么都不想跟我说?” “已经不是了。”迟雾看着他,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冷,“需要我提醒你多少遍, 我们已经分手了, 在上个星期, 在刚刚,我们已经分手,你不再是我男朋友,如果你觉得分手由我来提让你失去主动权,你现在可以重提一遍,是你甩的我, 可以了吗?” 赴她 第61节 她一口一个分手,如一把刀往谢淮京心口扎。 谢淮京握伞柄的手握紧, 看着她好一阵,声音放缓, “我没想过跟你分手。” 像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一遍, “迟雾,我没想过要跟你分手,那天是我冲动了,我不该问也不问的就胡乱猜测。” 他又提起那天,迟雾眼眶微微泛红,“你问了。” 他问了她是不是要跟纪承然出去看电影,是不是因为纪承然才拒绝他,他都问了,也给她判了刑。 谢淮京见她红了眼眶,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伸手想将人揽进怀里,但迟雾警惕的后退半步,退出雨伞的保护。 “谢淮京,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跟你吵架。” 谢淮京只觉心脏被一柄又尖又钝的剑刺穿,他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场景和感觉是陌生的,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内心叫嚣着他不想就此结束,但不忍再看见她哭,短短几天,她已经哭了三次,都是因他。 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掌心空掉的同时心仿佛也跟着一空,他要将伞还给她,她摇头不收。 “这把伞,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 伞=散。 谢淮京扯了扯唇,倒是应景。 迟雾快步回到宿舍,放下书包就去洗澡换衣服。叠衣服时瞧见那件单独挂在一遍的衬衫,因为昂贵她特意借了熨斗来,小心的用衣架挂着,生怕弄皱。 她取下那件衬衫,从最下层找出一个真空袋,把衬衫叠好放进袋子,请陈知楠转交给谢淮京。 陈知楠看着手里的袋子,“你跟老谢真就这么分开了?” 迟雾面色淡淡,“嗯,分开了。” “情侣间吵架很正常,吵完再聊聊解决问题,没必要非得分手。” 迟雾笑了笑,“我们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楼梯口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迟雾不再停留,“我先走了,麻烦你交给他。” 迟雾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谢淮京下一刻就出现在楼下,目光很精准的看见那道离开的背影。 “你前女友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谢淮京冷冷瞥陈知楠一眼,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 接下来一段时间,迟雾没再见过谢淮京,日子好似按了重置键,回到并未和谢淮京在一起的时候。迟雾依旧每天兼职,泡图书馆,脚已经痊愈,补测之前漏掉的4x100接力。 她在篮球场见过陈知楠几次,但都未看见谢淮京,有不明就里的同学还是会调侃两句,他们分手的事到现在谢淮京都没公开。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五一小长假结束,饶京正式进入夏季。 周五晚上,迟雾坐在便利店内写完一张卷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站起身放松。摁亮手机看了眼,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回复。 连续暴热了几天后终于下起雨,地面的热气蒸发,空气里漂浮着闷热。迟雾推开玻璃门,风雨迎面而来,搁在柜台上的手机响起,迟雾回身,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喂,哪位?” “是我,陈知楠。”陈知楠声音焦急,“老谢最近联系你没有?” 时隔半个月再听到这个名字,迟雾怔了怔,“没有。”她问道:“怎么了?” “他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了,假也没请,再是年级第一这么旷课也是要出事的,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迟雾整理着货架,“可能是没睡醒,也可能是回家了。” “回家也不可能上课不来,他爸妈关他不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陈知楠猛地闭嘴,“没联系你就算了,我再问问其他人。” “他爸妈为什么关他?”迟雾捕捉到里面的重点。 陈知楠打了下自己的嘴,“这个事等找到他你亲自问他比较好。”陈知楠想了想,还是道,“迟雾,虽然这样说你觉得我是在帮他说话,但老谢真的很喜欢你,你们吵架他并不好过,我不太清楚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但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有些问题完全可以解决。” 陈知楠匆匆说完便挂断电话,外面又有雷声惊起,迟雾把货架整理好,将差的货品补好,耳边一遍遍回响陈知楠的话。 他爸妈关他。 她想起那次在派出所,他完全受制于人,管家问都不曾问他半句将事情处理,再后来,他穿着两天前的衣服出现在学校,手上的伤一直未处理。 坐上出租车时,迟雾尝试联系谢淮京,电话响到时间自动挂断。透过朦胧的玻璃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从前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她根本无法做到真的对谢淮京的事不管不顾。 最后一次。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 到达云湾别墅,迟雾直奔那栋院子。她并不太确定谢淮京是不是在这里,她对他的了解甚微,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跟生日那天一样。 铁门开着,院子里的杂草又长高了些,一脚踩下去全是污水,像极村里荒废一年的水田。 迟雾拎着裙摆,如电视剧里的轻功水上漂快步走过,她抬手想敲门,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咚咚咚”地声音,像在用锤子砸什么东西。 迟雾拉开门,屋内没开灯。 “谢淮京?”她试探的喊了声。 屋内动静戛然而止,迟雾迈进去的脚收回来,心里隐隐不安,想着别是进了小偷。她又往后退了半步,从包里摸出手机给谢淮京打电话。 客厅茶几冒出亮光,闪电透过门缝将屋内照亮,迟雾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眼里布满血丝。 “谢淮京。”迟雾松了口气,“你没事吧?陈知楠说一直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啪” 风吹得门关上,迟雾抬手想去摁墙边的开关,还未碰到手忽地被抓住,手指缝隙被撑开,他的手指挤进来,十指相扣。 她后背贴着门板,屋内半点光线没有,视觉受阻其他五官感知被放大,她感觉谢淮京贴了过来,带着雨水和红酒的味道。 他呼吸很重,吻上来时像克制的放低力道,他的唇很凉,一遍遍辗转描绘她唇形。 “谢淮京。”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迟雾轻声,“你怎么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舌头滑了进来,加深这个吻。 他喝了酒,红酒的醇香洋溢在口腔,迟雾大脑有些缺氧,好似红酒上头,耳边只余他越发沉重的呼吸,扣着的手松开改抱腰肢,他紧紧抱着她,像溺水的人抱着求生的浮木。 谢淮京胡乱的吻她,一下轻一下重,到最后甚至在颤抖。 他贴着她的唇,声音哑得像几天几夜没喝水,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近乎渴求的喊她名字。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冰冷的四肢在屋内暖气中渐渐回暖,迟雾肩膀忽然一重,谢淮京头搭在她肩上,保持着抱她的姿势。 “谢淮京。” 她推了推他,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 发烧了! 迟雾心下一紧,手背贴上他额头,仿佛一块烙铁。 谢淮京已经没有意识,但手却一直没松开,迟雾试了两次作罢,就着这个姿势到沙发前,茶几上好几个空瓶,红的啤的白的都有。 “你先放开我。” 她试着跟昏迷的人沟通,像是不舒服谢淮京贴得更近。她身上被雨淋湿大半,贴在一起很不舒服,迟雾一根一根将他手指掰开,失去支撑谢淮京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 迟雾弯腰去寻找医药箱,发现他家里根本没这个东西,打车软件转个不停,提醒附近车辆较少建议提高调度费。云湾别墅地处郊区,住在这里的几乎家家都有车,平常很少有车过来何况深夜,迟雾加了几次调度费都没司机接单。 让谢淮京在沙发上躺好,用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擦拭脸和手,进行物理降温。她叫了跑腿买药,迟雾拎着袋子进来,将退烧药给他喂进嘴里,拆了温度计放进他腋下。 谢淮京唇色发白,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温度计掉在地上,迟雾捡起来。 39.5。 将毛巾重新打湿给他擦脸,喂他喝了半杯水,衬衫扣子不知何时解开大半,他似穿得不舒服想要脱掉,迟雾俯身过去帮他。因为凑近,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呓语,解扣子的手猛地顿住。 他说:“小伍。” 第49章 秘密 谢淮京反反复复做着梦, 梦里他好似身处地壳火焰之中,随着火山喷涌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以碎片呈现眼前。 他看见一座很遥远的山头,一栋教学楼, 漆黑夜里狭小的石头房, 大雨冲刷泥土做的道路, 有人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他走来。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 不听话, 你就只能像这样, 当做垃圾丢掉。” “你想死的话选个利落点的方法。” 如锥刺骨的话从四面八方涌入, 他看见那双厌恶又冷漠的目光,看见午夜惊醒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他喘不过气,只能握着那双手,有气无声的想求救。 “不是的, 你不是垃圾。” 海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散去, 谢淮京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 掐着脖子的那双手凭空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个拥抱。 “谢淮京,你不是垃圾,永远不是,你很优秀,很了不起。” 他迟钝木讷的缓缓抬手, 确认怀里人的真实,在脑子里藏了多年的名字浮出。 “小五。” ........ 充满消毒水的房间, 迟雾拎着热水壶推门进来,挂着吊瓶的人躺在床上, 眉头紧蹙额头也起了一层汗,不断重复的喊着她的小名。 迟雾弄了热毛巾给他擦拭额头的汗, 又用体温枪测了测温度,高烧已经退了。 昨晚给他吃了退烧药一直不见效果,她便给陈知楠打了电话,陈知楠开车过来将人送往医院,到医院时他已经烧到四十度,一整晚谢淮京都烧得很稳定,到天亮才终于降下去。 迟雾细细擦拭着他的脸,瞧见他眼窝凹了几分,胡茬也长长了,唇干裂得仿佛被风沙吹了许久。迟雾又倒了杯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他喝,谢淮京薄唇动了动,勺子被碰到水往他肩膀洒了大半。 迟雾赶紧扯了纸巾给他擦,有水顺着锁骨没入衣襟,她擦拭的动作也逐渐往下。 蓦地,耳侧呼吸重了一瞬。 她抬眼,视线与谢淮京的目光撞上。 谢淮京是标准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笑的时候自带风情,但不笑时给人一种冷漠寡淡。迟雾看见他双眼迷茫一瞬,随即立刻清明。 迟雾直起身,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刚刚不小心水洒到你身上了。” 说着伸手按了呼叫铃,又将毛巾放进柜子上的盆里,问:“要喝水吗?” 谢淮京滚了滚喉咙,沙哑着声音,“嗯。” 赴她 第62节 迟雾重新倒了水,冷热各一半,拆了根一次性吸管,再将他背靠摇起来。谢淮京就着她递过来的吸管喝水,一杯水见底,迟雾又问:“还喝吗?” 谢淮京喉咙好受了些,“不喝了。” 医生推门进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又量了□□温。 “没什么问题了,休息半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边说边在病历本上写字,“扁桃体还有些发炎,回去之后几天饮食清淡点,忌酒忌辛辣。” “好的,谢谢医生。”迟雾说。 送走医生,迟雾拎起床头柜的包,“你先躺一会儿,我去买吃的。” “迟雾。”他喊住她。 迟雾脚步停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快步离开。 看着她一秒都不欲多加停留的背影,谢淮京薄唇轻扯,后背靠床打量屋内环境。 病房不算大,只有一张病床,角落有收起的陪护床,红色封面的书安静放在柜上。 折叠了无数页面的民法典,最新阅读的地方夹着一支笔,波浪线将一大段话画上重点,又在后面写了一段类似的案例分析,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她的认真努力。 正翻着,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兄弟,你可算醒了。”陈知楠拎着果篮进来,顺手将其放在一旁,往房间看了看,“迟雾呢?你又把人气走了?” 谢淮京:“......去买东西了。” 陈知楠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那就好,这次要不是迟雾,你现在还在家里发烧,你是没看到她昨晚着急的样子,忙前忙后一直到凌晨,怕你睡着有什么事眼都不敢闭。”陈知楠将杯里的水喝完,看向还低头看书的人,“我说,你真不考虑复合?吵架而已,认个错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块肉。” 谢淮京合上手里的书,指腹摩挲封面上的几个字。 ...... 医院对面就有卖粥的,迟雾打包了两份,路过便利店时买了一盒薄荷糖。 陈知楠正跟谢淮京说着辅导员对他旷课的态度,大概率是要扣学分的,见迟雾进来陈知楠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我买了蔬菜粥和小米粥,你想吃哪个?”迟雾问。 谢淮京看着她,“都可以。” 迟雾将蔬菜粥给他,提醒,“有点烫。” 床上小桌板升起,谢淮京看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揭开另一份小米粥,低头小口小口进食,腮帮子一鼓一鼓,像进食的仓鼠。谢淮京应付的吃了两口,胃里痉挛的痛消失,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他目光直白灼热,迟雾很难不发觉,但她没抬头,直到一碗粥见底,将餐具收拾到一块装进塑料袋。侧过身想将他面前的一起拿出去扔掉,刚转身就被拽住手腕。 迟雾怔愣一下,想挣脱,“放开。” 谢淮京没松,嗓音低哑认真,“对不起。” 迟雾眼睫轻颤,手仍在试图挣脱开他的束缚,就在她快要挣脱时,谢淮京忽然很低很轻的喊她— “小五。” 像有人用一把锤子敲击大脑,迟雾挣扎的动作停住,却也不去看他。 谢淮京掌心贴着她的掌心,“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迟雾自问不是爱哭的人,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哭得次数太频繁,此时更被谢淮京这句话击中泪腺,鼻头一酸,眼泪快要抑制不住。她偏过头,以半背对谢淮京的姿势。 谢淮京递了纸巾过来,迟雾没接,像是要跟他较劲,更像是否认自己因为他的想起而触动。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以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他。 “忘就忘了吧。”她满不在乎,毫不在意,“现在想起来也没意义了。” 谢淮京只觉心脏被一把钝刀割伤,空掉的掌心再也抓不住她。 迟雾拎着垃圾出门,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着笑了笑,觉得累只得作罢,扯了纸巾将水珠擦干,原路返回。谢淮京还保持那个姿势,在等她回来,他还有话要说。 迟雾走到窗前,将窗帘打开,光线涌入屋内,从这里能看见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院子里散步,也会有人时不时抬头望一望这边,像是在议论什么。 “谢淮京。”她温声开口,“那支打火机被我扔了。” 话点到为止,但谢淮京听懂了她的意思。 手链和衣服还给他了,打火机扔了,他们之间两不相欠了,不管是作为迟雾还是迟小五,已经决心将他放下。 谢淮京目光晦涩的看着她背影,那天吵架说的话字字清晰在脑海重现。他怀疑她因为别的男人要跟自己分手,认定她心里藏着别人,几次三番出言讽刺。 他终于读懂那天她眼底一点点破碎的光,还有满脸失望,谢淮京喉咙如被吞下刀片,苦涩难忍,试图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无法解释,只能更像狡辩,最后只能重复那三个字。 迟雾笑了下,没因他的道歉作何反应。 下午,迟雾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两人打车回学校。分别时迟雾背着背包头也不回的离开,在绿灯倒计时时小跑几步,裙摆随着奔跑扬起弧度,马尾在脑后左右摇摆。 她走进便利店,笑着跟老板说话,然后熟练的系上围裙开始工作。谢淮京站在原地,隔着马路望她,打火机窜出青橙色的火苗,他垂眼看了眼打火机,一片空白的机身,没有自由之鹰傲视睥睨。 回到宿舍,其他两个室友略带惊奇的看着他,陈知楠从电脑前移开目光,“怎么了这是?” 谢淮京拎开凳子坐下,视线落在电脑边的糖盒,糖盒早就空了,里面添了好几颗浅绿色包装的薄荷糖。 “你为什么总是喝桃子味?” “只有这个味道喝得惯。”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那我欠你的桃子怎么办?” “不要了。” 像是终于被回忆击垮,谢淮京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墙面,像是在回答陈知楠的话,也像自言自语,“我怎么会把她忘了。” ....... 迟雾下午的班上得有些分神,停下来便忍不住回想谢淮京垂着眼跟她道歉的模样。第三遍被打断学习,她定了定心神,强制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晚上会寝室,荀要一眼看出她有心事,她和谢淮京分手的事其他两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荀瑶听完惊了下,“他发了个高烧就记起来了?怎么听着像是电视剧里的剧情。” 董尚熙也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谢淮京记起来,而是迟雾小时候就和谢淮京认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董尚熙问,“原谅他?” 迟雾摇头。 不可否认,谢淮京记起来她是开心的,但是她发现之前一直惦记着他记起这件事已经没有想象中开心。像怀揣着一杯温水,满心欢喜期盼的等待对方发现,但直到快冷了,他才终于低头,但这杯水已经过了最佳饮用时间。 “以我的经验来看,谢淮京多半不会就此放弃,没记起来的时候就不怎么想跟你分手,现在记起来更不太可能,你就好好等着吧。”荀瑶说。 董尚熙:“等什么?” “等着他来追迟雾啊。” 董尚熙:“你确定?” 荀瑶十分肯定的点头,“我确定啊,我有很丰富的经验好吧。” 董尚熙:“你哪来的经验?” 荀瑶理不直气也壮:“看电视磕cp的经验。” 董尚熙:“......” 荀瑶坐到迟雾身边,“听我的没错,不信的话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迟雾:“算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结束姐妹夜聊,三人回到各自床铺,临睡前迟雾收到一条消息。 【_:我会把自由之鹰找回来。】 第50章 秘密 谢淮京旷课一周, 被扣五分学分,并手写两千字检讨。谢淮京坦然接受惩罚,久违的坐在书桌前在页面顶端写下“检讨书”三个字。 陈知楠咬着苹果经过, “需不需要兄弟帮忙?” “不用。” 谢淮京头也没抬, 签字笔在纸上由个成行, 由行成篇, 两千字几乎无间断的完成, 最后署上日期和名字。扣上笔帽时想起以前他因逃课打架被罚写检讨时, 两人聚在一起想办法凑够八百字, 她还帮他写过两次。 她字体娟秀,模仿他的字体有些困难,一眼就被老师看出,然后老师问她为什么要帮他写。 迟雾诚恳的跟老师表述不该这样做, 但眼里坦荡真诚, “他打架是因为我,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安享其成他对我的保护。” 也是那次,班里同学欺负迟雾的事被知晓,相关几个同学都叫了家长,谢淮京和迟雾也叫了,得知女儿在学校因他耳聋受委屈被欺负, 迟父又气又心痛,迟雾垫着脚, 学着电视剧里大人的样子安慰父亲。 “爸爸,小伍不觉得委屈, 而且谢淮京每次都保护了我的。”迟雾仰头跟她父亲说话,“爸爸, 我晚上可以邀请邻居爷爷他们来家里吃饭吗?” 迟父疼爱的摸着女儿头,笑,“当然。” 那时的谢淮京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父母都是一样的,也会有父母是爱子女的。 从镇上回村里路程遥远,每次回去时都会经过好几个院子,家家户户喂着用来看家的狗,每次经过迟雾都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大了,他故意使坏咳嗽一声,迟雾怕得四处找武器防身,边驱赶狗边回头瞪他,等走远后又重复的跟他强调不要发出动静,万一被咬了打针很贵的。 明明知道是他故意使坏但从来不责怪,还会回家跟父亲说以后不用来接她,因为他会把狗打跑。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 谢淮京收回心绪,摁亮。 是运营商发的积分提醒消息。 吸了两口烟,谢淮京摁灭手机拎起检讨书起身。将检讨书交给辅导员,正要转身离开时办公室门口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 迟雾没想到会在办公室见到谢淮京,从医院回来两人已有好几天没见,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还是平常那般闲散的模样,跟老师说话时薄唇微勾,笑得漫不经心。 四目相对,迟雾率先移开视线,把手里的书放到金融系老师对面桌上。 她离开办公室,身后不急不慢跟着沉闷的脚步声,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迟雾眼睫轻颤,下楼的速度加快,身后脚步声跟着加快,在平地拐弯时拽住她胳膊。 “慢点走,别摔了。” 迟雾垂眼挣脱他的手,“麻烦让一让。” 赴她 第63节 态度冷淡得仿佛陌生人,谢淮京心口一痛,没再敢惹她生气,侧身让开。 迟雾走得很快,荀瑶从另一边出来,两人汇合后便转身走进艺术大楼。 今天有节电影选修课,在艺术大楼二层,依稀能听见楼上古典舞的琵琶古筝伴奏。 “谢淮京找你来了?”荀瑶问。 迟雾找了个靠中间位置坐下,“碰巧在办公室遇见了。” 荀瑶将书打开立起来,脑袋藏在书后跟她说悄悄话,“要是谢淮京真的跟你道歉认错请你原谅,你还是不回头吗?” 迟雾眼睫颤了颤,“他不会。” 荀瑶:“为什么?万一他就会呢?” 迟雾摇头。 她了解谢淮京,他倨傲不可一世,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低头,他对她说的那两句对不起,已是最大让步,他更多的是在补偿,补偿他忘记她这件事。 荀瑶耸了耸肩,将视线拉回《追风筝的人》上。 【姐妹们,晚上出去吃饭啊。】 【庆祝我终于成功晋级王者!】 董尚熙在群里发消息,还附上一个王者的截图。 荀瑶和她双排打了几个月王者,一直卡在晋级赛上上不去,好不容易上去了,大小姐要庆祝一下这个值得高兴的时候。正好迟雾今晚不用去便利店兼职,在群里回完消息后迟雾便摁灭手机。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泰式餐厅,穿着泰服的服务生微微齐声“萨瓦迪卡”,迟雾被惊了一跳,打量装潢奢华的餐厅。 董尚熙定的位置是包厢,包厢里有个小水池,上面摆放着小佛像。墙上是关于泰式菜的介绍,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冬阴功汤。吃完饭,董尚熙提出在楼下商场逛逛,迟雾和荀瑶自然陪同,走了几家店,迟雾觉得有些口渴。 “我去买几瓶水。”她说。 从商场二号门出来,迟雾走进一家便利店,店里有两个人,正随意聊着天。迟雾从冰柜里拿了三瓶水,付钱时捕捉到他们话里的重点。 “一支打火机而已,丢了就丢了呗,非得挨个挨个的找,我都怀疑再找不到谢哥要去垃圾回收站找了。” “再难找也得找,这要是帮他找到了—” 后面的话那人没说完,但能大概猜到什么。 谢哥,打火机。 两个关键词很容易串联,迟雾拎起水走出便利店,把水分给董尚熙和荀瑶后便一直回想刚刚听到的话。 “迟雾,你怎么了?”荀瑶问。 迟雾回神,“没事。” 董尚熙将试过的衣服还给导购员,“这两条裙子帮我包起来,其他的不要。” 买完衣服,三人打车回学校,刚到宿舍楼下便看见等着的人。 谢淮京坐在花坛边抽烟,指间猩红忽明忽灭,他低头摁着手机,像是在确认什么,下一秒迟雾手机响了。 因为出去怕爸爸打电话来没接到,她将手机声音提示打开了,响的瞬间低头抽烟的谢淮京看过来,目光锁住她。见到她,谢淮京掐灭烟头,站起来。 他走近,也没管董尚熙和荀瑶还在,“打火机你没扔对吗?” 迟雾心下一颤,没回答。 谢淮京咳嗽两声,嗓音低哑,“我调取了所有监控,询问了酒店所有工作人员,还有附近的清洁工,都没看到那支打火机。”他话里多了肯定,“你没扔。” 给迟雾发完消息那天,他就回了君盛查看监控,每个包厢都安有监控,他看见自己走后迟雾在位置上坐了好一阵,随后拿起打火机出门,从离开包厢再回来,整个过程都没看见她将打火机扔在哪里,他也询问了当天负责卫生的清洁工,皆表示没看见他说的打火机。 “自由之鹰市面上多的是,小谢总需要的话我这就叫人去买。”经理说。 谢淮京淡淡瞥了眼经理,“我只要那支。” 自由之鹰是多,但都不是迟雾送给他的那支。 “你带着打火机离开包厢后就被猫抓烂裙子,当时你的手里已经没有打火机,而监控并没拍到你扔打火机的举动,所以打火机你其实没扔。” 迟雾看着他,没否认他的结论,“对,我没扔。” 谢淮京松了口气,但还未等他这口气彻底松下去,迟雾又道:“因为我把它置换了。” “哪一家置换的?” 迟雾没回答他的问题,“就算找到了也没用的。” 谢淮京上前半步,“理由?” 迟雾迎上他的眼,“谢淮京,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只是怕问了他不高兴,怕他觉得她多疑便一直闭口不言,现在无所谓了。 谢淮京错愕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像是意料之中,迟雾笑了下,“这就是理由。” 她说完就要走,但谢淮京没让。 “我记得我说过这句话。”谢淮京说。 迟雾把话挑明,“你是指除夕夜那天,你说的那两句话是从之前跟你表白的女生那里学来的吧。”迟雾挥开他的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她再无停留,越过他离开。刚走了两步身后忽地传来声音。 “喜欢。” 迟雾脚步猛地停住,荀瑶和董尚熙也停住,看着迟雾。 谢淮京走近了些,继续说,“喜欢,我喜欢你。” 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她看着不远处宿舍楼栋的灯,还有站在一旁观望的同学,荀瑶和董尚熙过去将人驱散,将空间留给他们。 谢淮京到她面前,“你的理由不成立。” 迟雾只觉心好似死去又活过来,堆积在心里的疑问,委屈此时统统往外涌,“你的喜欢也不成立,你的喜欢是不断试探我,发了消息不回,常常联系不到人,跟别的异性谈笑风生,这样的喜欢我不需要。” 谢淮京凝滞片刻,在迟雾失望又要离开时将人揽进怀里。 “放开我!”迟雾挣扎着。 谢淮京抱得更紧,像是反骨被激活,迟雾对他又锤又打,但不管她怎么折腾面前的男人都纹丝不动,任打任怨。 “谢淮京,你混蛋!”她忍不住骂,但骂完自己却先哭了。 谢淮京捧着她脸,将她脸上的眼泪吻去,“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不相信。” 他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声音又低又哑,“我不相信自己会被喜欢,我承认之前对你心里的那个人耿耿于怀,我怕你会因为他随时离开我,我怕你答应我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我想要求证,我想要证明,你是喜欢我的。” 但她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不闻不问,他便觉得或许她真的并不喜欢自己,但他又不想就此放手,只得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次一次想要找寻她同样喜欢自己的痕迹,那天在酒吧,那个女人在过来第一搭讪的时间他就告诉她有女朋友了,女人当时看了迟雾一眼,笑着说—— “你女朋友看起来并不在乎你。” 这句话将他惹怒,赶走女人后他期盼迟雾会问句什么,哪怕一句她是谁,或者指责骂他一句,但什么都没有。他忍着几天没联系他,等待她主动找自己,但最后是他忍不住了。 “那天我去找你,看见你和纪承然在一起,便自以为他就是那个人,我很嫉妒,也怕,怕你立刻就要告诉我真相,跟我分手。”他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不听你解释就胡乱猜测,更不该那样对你。” 第51章 秘密 谢淮京将她抱得更紧, 黑夜好似凶猛的怪兽将那些伤口撕开,摊开在她面前。他将脸埋在她颈窝,自嘲地扯了扯唇,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怕你知道了就会离开我。” 在光鲜亮丽的背后, 他在深夜泥泞中行走, 他害怕被迟雾发现, 离开他。 “当我记起你是小伍时, 发现我那些隐瞒你的行为荒诞又可笑。” 她见过他最浑浑噩噩的时候, 见过他跟人打架打到头破血流,见过他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在山头,不曾嫌弃他身上半点脏张开双手拥抱他,告诉他“你不是垃圾。” “小伍, 对不起对不起。” 迟雾眼泪根本止不住, 泪水尽数没入他衣襟,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圈住他的腰,“我千里迢迢到饶京上学,是因为你也在饶京,你跟我说学法律就可以保护你,保护爸爸,春节回去的时候, 爷爷还问我有没有见到你,他已经快站不稳了, 盼着你回去看他,你怎么可以忘了。”迟雾说着像是发泄的锤他, “你怎么可以把我们都忘了。” 她没舍得用力,谢淮京眼睫微颤, 任由怀里的人发泄,等她累了才将人松开了些,双手捧着她脸,细细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 他没哄女孩子的经验,说完这句迟雾刚止住的眼泪又跟着流,谢淮京束手无策,只得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他低头吻上来,在女寝宿舍下。 迟雾怔愣一下,成功忘了哭,谢淮京见有效箍着她腰将人往怀里带,舌尖挑开她齿关,加深这个吻。 吻是苦涩的,揉着这段时间两人的难过和折磨,但又是甜的,因为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确认了彼此心里自己的位置多重要。 迟雾推着他,“有人。” 谢淮京稍稍退开,呼吸有些喘,“小伍,原谅我好不好?” 迟雾呼吸不稳,揪着他前襟布料,“以后你还会这样吗?” “不会,以后我去哪儿跟你说,微信里的异性都删除,有人跟我搭讪我都不理。”谢淮京看着她,像在做出承诺,“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 迟雾望进他的眼,从里面找到自己。 楼上不知是谁在拍照开了闪光,晃了她的眼,提醒她终于梦想成真。 ........ 迟雾盯着两只通红的眼睛回到宿舍,洗漱完正要爬上床铺被荀瑶和董尚熙拉着坐下。 “怎么了?”迟雾用热毛巾敷着眼睛,不解的看着两人。 荀瑶:“给你看个劲爆消息。” 说着点开论坛,最新更新的都是迟雾和谢淮京在宿舍楼下拥抱接吻,还有人录了视频,听见迟雾在骂他。 “谢淮京真的浪子回头了!!!!!我滴妈!!!!” “人在现场,亲耳听见迟雾骂谢淮京,但谢淮京半点不生气,还好声好气的哄,谁懂啊家人们!!!!而且谢淮京哄人时的声音好苏!!” “果然只要我活得够久,什么都能看到,我这一生荤素搭配终于磕到现实里的cp了,希望我能看见他们结婚。” 铺天盖地的他们的照片,荀瑶正刷着,有最新回复。 “卧槽,谢淮京回帖了。” 迟雾敷眼睛的手一顿,跟着低头看。 赴她 第64节 谢淮京论坛名称就是本名,言简意赅:【嗯,惹她生气了。】 【我喜欢迟雾,只喜欢她。】 他在回答前面那些问题,将他的喜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荀瑶受不了的“哇”了一声,捂着心口倒在床上,“纯爱战士倒地!” 迟雾被荀瑶逗笑,但无疑也被他那句话击中。她侧过头,看董尚熙,后者拍了拍她肩膀,“祝福你们。” “说实话,我一直不看好你和谢淮京在一起,在我潜意识里面觉得你们早晚都会分手,甚至在你们分手的时候我还有点庆幸,因为时间不长,你不会太伤心,但今天我才发现我想错了,谢淮京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听陈知楠说他为了找那支打火机,几乎问遍了君盛周边几条街所有清洁工,就差直接去垃圾回收站翻了,没人见过他这个样子。”董尚熙说,“别担心,你也很优秀,完全足以跟他相配。” 迟雾没想到董尚熙将她心里藏得很好的自卑点破,感激的抱了抱董尚熙,“谢谢你尚熙。” “我们是好朋友。” “我也要抱!” 荀瑶加入进来,三个小姐妹抱在一起,互相对望一眼像是戳中什么笑点轰然笑开。 熄灯,三人各自回到自己床上,迟雾看见几分钟前谢淮京发了消息过来。 【_:图片/jgp】 是他的课表。 金融系作为学校重点专业之一,他们的课业比较繁重。 【_:眼睛好点没?】 迟雾在屏幕敲字:【好点了。】 想起论坛上的事,她又问:【论坛上那个,是你?】 【_:嗯。】 迟雾看着屏幕上的字,想问他为什么忽然想起在论坛上回复,但还没等她打字,又跳出一条消息。 【_:不喜欢我去删了。】 迟雾赶紧打字:【没有。】 发出去感觉自己语气太着急,又补充:【喜欢。】 这次谢淮京回了条语音过来,迟雾戴上耳机点开。 “喜欢就别生我气了。” 他声音低低沉沉,透过无线电传入耳朵像月夜独奏的大提琴,最后一个音很轻,像山涧拂过的风。迟雾摸了摸耳朵,没忍住把语音又听了一遍。 【_:怎么不说话?】 迟雾回:【我不生气了。】 【_:把课表发我一份。】 迟雾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干嘛?】 【_:存到手机里。】 迟雾无言,聊了两句困意来袭,谢淮京也大概猜到她困了,结束今天的聊天。 晚上逛了两个小时商场,又大哭了一场,迟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搁下手机便睡。 次日,迟雾去上课时一路上注视的目光变多,好像她已经是什么校园红人。荀瑶在她旁边坐下,书一立便开始补瞌睡。昨天董尚熙打上王者了,拉着荀瑶一起体验王者局,然后两人连输了一个小时,两人越战越勇,鏖战到两点终于放弃。但今天第一节 就是专业课,荀瑶眯着眼睛小憩了会儿,上课铃响便强撑着起来。 铃声刚拉完,一道身影立在门口。 来人身高腿长,瞬间吸引教室里的目光,谢淮京单手揣兜,在教室里精准找到她,唇角含笑慢悠悠迈步过来。荀瑶揉了揉眼睛,在谢淮京到面前时自觉往旁边挪了位置,挪完觉得不够干脆拿着书到前面一排坐着。 谢淮京自然而然的在迟雾身侧坐下,两条长腿在桌下微微前伸,空间有限无法伸直,他上身往后,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手被完全握住,迟雾惊了一下,偏头见身边男人眉眼带笑,姿态散漫慵懒。 “你怎么来了?”迟雾问。 “来陪你上课。” 谢淮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前排的人听见,荀瑶捂着耳朵摇头,表示不想吃狗粮。 迟雾张了张嘴,想说他不用上课吗又想起他周五上午只有最后一节。她这节是早八,谢淮京显然没睡够,眼眶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起这么早。”迟雾忍不住说。 谢淮京撑开她的手指,沿着缝隙将自己手指插入,十指相扣,“现在睡。” 迟雾将下节课要用的书打开在桌上立起来,又将另外一本书用来给他垫着,“你这样睡吧,我帮你打掩护。” 谢淮京瞧她一脸关切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嗯,麻烦女朋友了。” 他没松开她,枕着手臂脸朝她这边,看她。 迟雾试图把自己手抽出来,刚动了动手背贴上一片温热,她心跳都失了频率,紧张的看看左右,幸好同学都没往这边看。 “你干嘛?”她压低声音。 谢淮京又亲了亲她手背,笑着反问:“不明显?” “.......这是在教室。” 注意一点。 谢淮京看着她,“我过来你不开心?” 迟雾抽回手,“没有,开心的。” “那怎么都不笑?” “有点没反应过来。”迟雾实话实说,又问,“你特意起个大早过来陪我上课?” “不是。”谢淮京否认,复又补上一句,“想见你。” “.......” 迟雾看着他几秒,唇角控制不起的上扬。怎么会不开心呢,开心得心里都好似喝了一瓶甜甜的汽水,空气都是甜的。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老师出现在教室,原来有些闹的教室登时恢复安静,谢淮京看着迟雾收起笑容,神色认真的翻开要学习的页面,厚厚的笔记本已经快写完。 迟雾上课时极其认真,认真到都没发现谢淮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连续讲了专业知识老师深知大家都困顿了,合上书跟他们随意闲聊。 迟雾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颈,小心的将摇摇欲坠的书重新立好,伸手想将他即使睡着也紧蹙的眉头抚平,怕弄醒他又作罢。她听老师说着之前遇到的一些案例,视线不受控制的又回到谢淮京脸上。 他双手垫在头下,脸依旧朝她这边,纤细浓密的睫毛在眼睫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薄唇自然抿直,不知梦到什么他手抓了一下,抓空的感觉让他觉得恐慌,眉头皱得更紧,下一秒蓦地睁眼。 慌乱,无措填满他双眼,在看见她时重重松了口气,重新握住她的手,后怕又庆幸,“原来是梦。” 第52章 秘密 “梦到什么了?”迟雾关心的问。 谢淮京捏了捏她手背的软肉, “梦见你离开我了,我找不到你。” 迟雾心下一颤,回握着他手, “不会的。” 谢淮京垂眼看两人紧握的手,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不会什么?” “都不会。” 说完, 她感觉十指相扣的力道重了些。 谢淮京又陪她上了节专业课才离开, 他前脚刚离开迟雾感觉无数双目光“唰唰”朝自己看来, 荀瑶从前面一排做回来, 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 “看见我眼里的羡慕了吗,什么时候纪承然才能陪我上课啊,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报答。” “.......”迟雾无言。 论坛加上今天谢淮京出现在法学院,迟雾感受了一把走到哪儿都被人注视打量的体验, 就连吃饭也没能幸免。 迟雾第三次抬眼瞧见斜对面举着手机拍照的人, 又看向对面姿态闲散靠着椅背看手机的谢淮京。察觉到她视线, 谢淮京抬眼,看她还剩了大半的菜,“不好吃?” 迟雾摇头,“我在想一个事情。” 谢淮京搁下手机,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迟雾将丸子戳碎,声音低了几分, “你之前带关向薇到食堂来吃过饭。” 那是他第一次带女生一起吃饭,大家也都说关向薇是例外。 谢淮京略微回忆了一下, 似在想有没有这回事,“那天她说她饭卡没带, 我就顺便请她吃个饭。” 若不是迟雾提起,他都忘了这回事。 那天关向薇跟他表白, 临下课她说自己饭卡忘带了,恰好赢了球他心情不错,就一起请吃了个饭。 谢淮京从兜里摸出饭卡,推到她面前,“我的饭卡。” 迟雾心里那点计较听完他的解释已经消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他,“干嘛给我?” 谢淮京挑唇轻笑,“以后我靠你吃饭。” 迟雾手一滑,丸子被戳得稀碎,把卡推回去,“我就是问问。” 谢淮京上身前倾,将碧绿色饭卡放到她背包,“请她吃饭跟请陈知楠他们吃饭没什么区别,也只有那一次,以后我只跟你吃饭。” “不用这样,我只是想起来心里有点不舒服,所以问问,现在知道了就没事了。”迟雾说。 她并不是要完全掌控对方的人,只不过关向薇是唯一一个有区别于他其他女朋友的人,她小心眼的忍不住想要比较。 谢淮京把她包放在自己身侧的空位,眉梢微挑,“吃醋?” 迟雾睨他一眼,不作答。 谢淮京却像是发现什么极其愉悦的事,看着她笑。 吃完饭,迟雾要回宿舍休息,两人在女寝楼下分别。荀瑶和董尚熙在补觉,她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床铺,又从包里拿出那张饭卡。 饶京的饭卡是实名制的,上面印有持卡人名字和专业。将他的卡放进自己的小卡包,两张碧绿色卡片相贴,像在诉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末,迟雾参加英语四级考试。从考场出来便看见等在树下的人,谢淮京穿了件黑色字母t恤,头发长长了些,快要遮住长眉,单手揣兜,手里捧着一束碎冰蓝。 他站在阳光下,像港式电影里的镜头特写,每一帧都无可挑剔。 迟雾不自觉的弯唇,朝他走近。 “怎么站在这里等?”她抽出湿纸巾踮脚擦拭他额头的汗。 赴她 第65节 谢淮京配合的俯身,“想让你出来第一眼就看见。”将手里的花递过去时低头亲了亲她红唇,“想怎么庆祝?” 猝不及防被亲,迟雾接过碎冰蓝时拳头锤了下谢淮京,但没用力,“还不知道成绩呢。” 谢淮京顺势握住她的手,“我女朋友这么聪明,考得过。” 迟雾受用他的话,“吃个饭就好了,就我们。” 谢淮京侧目看她,迟雾鹿眼清凌凌的,长长的睫毛如蝉翼扑闪,他后知后觉天气太过炎热,喉咙干涸,“好。” 两人去吃了一家江南菜,吃完饭谢淮京送她回学校,到八角亭,迟雾跟他道别。 “小伍。”他喊她。 迟雾回身,没来得及开口唇被堵住,她想起之前自己撞到好几次情侣在这里难舍难分的亲吻,现在他们也成了其中之一。 谢淮京亲的有些凶,舌尖舔舐她耳朵,迟雾仿佛全身被电,揪着他衣服躲。 “会被人看到。”她小声说。 谢淮京搂着她,瞧她耳朵一点点变红,小小的耳垂也泛起微红。觉得有趣,他故意的又亲了下,刚碰到怀里的人轻颤了下,小小溢出抵抗声。 像刚出生的奶猫,软得不行。 谢淮京呼吸重了瞬,将人按在怀里缓了缓,“明天上午准备做什么?” 因这两天考试,她跟周姨请了假不需要过去。 “去图书馆。” 紧接着的就是期末考试,她要抓紧时间复习,但图书馆很难抢位置,她一大早就要起来占位置。 “明早我来接你。” 迟雾从他怀里抬头,“接我去哪儿?” 谢淮京捏她脸,笑得散漫,“去我家。” 迟雾大脑自动回忆在他家里的画面,揪着衣服的手用力,谢淮京眉梢轻挑,吊儿郎当的笑,“准备在这儿脱我衣服?” “没有。”迟雾松开,还体贴的给他抚平,“我先上去了。” 谢淮京松开她,“晚安。” “晚安。” 次日一早谢淮京就来接她了,迟雾去他家里还是有些紧张,但走到校门口没看见他的车。 “不是去你家吗?”迟雾不解的问。 谢淮京牵着她走过人行道,“最外面这栋楼就是。” 迟雾仰头。 是学校对面的公寓,价格昂贵。 “我平时大多数都在这边。”谢淮京带她进去。 楼栋大厅和入门都是刷脸识别,一梯两户的设计,谢淮京住在七楼,电梯门打开右转便是。 谢淮京输入密码开门。 跟云湾别墅那边差不多风格的装修,但比那边更有生活气息,阳台晾着衣服,茶几上摆放着水果和未喝完的汽水,还有一个蓝色手柄。 谢淮京从鞋柜里拆了双新的拖鞋给她,粉色的,跟他那双是同款。 迟雾换好鞋进屋。 户型是标准的大平层,l字型沙发靠墙,沙发到茶几中间铺了地毯,沙发椅背搭着一件白衬衫,衬衫底有一圈花纹。 “这个衣服?” 是她还给他的那件衬衫。 谢淮京过去将衬衫拎起,衬衫洗过,跟新的一样,“给我。” 迟雾一脸茫然,“什么给你?” “打火机。” 他还是在意自由之鹰的事。 迟雾从包里拿出那支打火机,像是做什么交易般,他接过打火机时把衣服给她。 迟雾拎着袋子,问,“我在哪里看书?” 话刚说完被揽入温热的胸膛,包被拿下放在沙发上,谢淮京偏头亲了亲她耳朵,“不急,先亲一会儿。” “......” 迟雾被他抱在腿上亲了好一阵,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亦或是两人都乱了,滚烫的吻落在颈窝时迟雾忍不住嘤咛一声,谢淮京眼底翻涌着又深又沉的暗色,手指缠着裙子前襟的蝴蝶结,要解不解。 迟雾感觉他的手停在胸前,克制着没有靠近,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怕碰上。 “我要看书了。”她说。 谢淮京“嗯”了声,勾着蝴蝶结的手指用力,蝴蝶结散开,露出一片洁白的肌肤和精致锁骨。沿着领口的设计从下往上落下印记,最后停在锁骨。 他头发顶着下巴有些痒,迟雾被迫仰头,手无措的抓着他肩膀,“谢淮京—” 话出口迟雾猛地咬住下唇,不敢相信这样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谢淮京应了一声,吻重新回到唇上,迟雾感觉手腕一凉,低头看见那条手链戴上自己手上。 “不准再还给我。”谢淮京握着她手腕,让手链紧贴她肌肤。 “太贵了。” 谢淮京惩罚似的咬她下唇,“贵?嗯?” 迟雾眼睫颤了颤,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不再拒绝,谢淮京这才抱着她起身,膝盖顶开其中一扇门。 这是间书房,两个靠墙的书柜,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桌上还有一本未翻完的经济学。谢淮京将桌上的书收走放在一边,又将她包从客厅拿过来。 “后面第二个柜子有法律相关的书,没有禁忌,随便翻。” “好。”迟雾点头,开始赶人,“你快出去吧,我要看书了。”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掐了把她脸,笑道:“行,不打扰你了,有事叫我。” 谢淮京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迟雾重重舒口气,摊开满是汗的手心,用湿纸巾擦拭掌心,将领口的蝴蝶结系上,静心看书。 中央空调输送着冷风,迟雾低头专心做题,带来的签字笔没了墨,从书桌上的笔筒抽了支,坐下时膝盖碰到一旁的柜子,膝盖传来一阵疼痛,抽屉因这一撞开了一条缝。 她弯腰正要关上,瞧见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好像是三个人,但年代有些久远看不太清,迟雾关上抽屉,猜测可能是谢淮京一家的全家福。 将预计的部分看完,迟雾活动脖颈出去接水,谢淮京正好从外面进来,手上拎着两份文件和一把钥匙。 “小伍,来签个字。” 迟雾不解,“什么字?” 谢淮京带上门,“小区出入需要授权,要你签字和身份证。” 迟雾抿了抿唇,意思是她以后会经常出入这里,准确点是可以随时进出他家。 “我们这是要同居?” 谢淮京将钥匙搁在柜子上,闻言轻笑,“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 迟雾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书房拿出自己身份证给他。谢淮京翻到最后两页让她签字,迟雾乖乖的签下,末了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谢淮京合上资料,“内容都不看,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会。”没任何犹豫的肯定的回答。 谢淮京眼睑微动,把人拥入怀里,“我哪舍得。” 第53章 秘密 签完字, 谢淮京将两份文件收起来,又带她到物业处录了信息。 “密码09020401。” 她的生日加他的。 “这是备用钥匙,密码锁错误三次锁定, 用钥匙开。”谢淮京把黑色钥匙交到她手里, “随时过来, 不用起那么早抢位置。” 钥匙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将家门钥匙都交给她, 完全的信任, 邀请她进入他的生活。 “其实图书馆位置也没那么难抢, 我—” 她话没说完, 谢淮京眸色一沉,掐着她腰将人放在玄关处的柜子,双手撑在两侧。 “继续说。”他嗓音淡淡,“说一句我就亲你一分钟。” 迟雾揪着他肩膀衣服, “这样太麻烦了。” 谢淮京点点头, “ 说完了?” 迟雾看着他, 下一刻男人便实行说的话,将她摁在柜子上亲了一分钟。 “不麻烦我准备麻烦谁?嗯?”谢淮京将她手倒扣在两侧,又亲了上去,“你的事不叫麻烦。” 最后迟雾还是收下那把钥匙,吃过饭迟雾还要去便利店上班,午后的温度炎热难耐, 谢淮京抱着她没松手。 “又要兼职又要学习,身体吃得消?” 迟雾推搡他离开, “便利店工作挺轻松的。” 不用风吹日晒,没人的时候可以坐着看书休息, 工资还很可观。 谢淮京送她到便利店后接了个电话便离开了,没多久迟雾收到他的消息, 说晚上有事回不来。迟雾本想回个“好”,临发送时又把打好的字删除,重新编辑。 【那你今晚不回学校?】 消息发过去,迟雾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好几次都想撤回重新发。 【_:晚上要回我爸妈那边,明天早上回学校。】 赴她 第66节 【_:明天见。】 迟雾轻笑:【明天见。】 五月一过便迎来紧张的期末考试。最后两周迟雾将便利店和家教的工作都请了假,天天不是在宿舍背书就是在谢淮京家里背书。 迟雾在书房背书,谢淮京便在客厅打游戏,时不时进来给她送水果,送水。谢淮京第三次进来时,瞧见自家女朋友双手捂着耳朵,眉头拧起,似陷入瓶颈。 “歇会儿再背。”他拿下她的手,用小叉子插了块哈密瓜喂她,“要不要看个电影。” “不要,马上就考试了,我要不背下来到时候不及格怎么办?”迟雾摇头,推他出去,“在吃饭前不要打扰我。” 谢淮京被她推着倒着走,“好好好,不打扰你。”他站定,“不过别勉强,有时候越紧张越想要成功反而适得其反,顺其自然。” 迟雾关上门,听着他走远的脚步肩膀往下耷。 她没办法安慰自己顺其自然,只有考得很好的分数,才能离他近一点。 迟雾坐回书桌,吃了颗小番茄,也就是圣女果。 酸酸甜甜的。 她深呼吸两口气,调整心态重新开始背书。背完一页又一页,一千五百毫升的水壶已经见底,迟雾背到今日计划的最后部分,合上书在脑中快速过了遍今天背下的所有条款,拿起书和水壶出去。 见她出来,谢淮京眉骨轻抬,“背完了?” 迟雾眼睛亮晶晶的,把书递过去,“背完了,你抽查我一下。” “成。”谢淮京也没翻她的书,“第七百七十六条。” “承揽人发现定作人提供的图纸或者技术要求不合理的,应当即使通知定作人。因定作人怠于答复等原因造成承揽人损失的,应当赔偿损失。”迟雾说。 谢淮京:“八百四十五条。” 这一条款有些长,迟雾回忆了一下,“技术合同的内容一半包括项目的名称,标的的内容、范围和要求,履行的计划、地点和方式,技术信息和资料的保密,技术成果的归属和收益的分配方法......” 谢淮京把人捞到腿上亲,“全对,这是奖励。” “.......” 迟雾翻开书可以核对了一下,“你选修过法律吗?” 书都不用看就知道条款和内容。 “我进来时你正好在背这两条。”谢淮京说,他掐了把她的脸,“不用担心,你平时学得很好,正常发挥就可以。” 迟雾抱着红色的《民法典》,“当初我说要考法律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考不上,因为我从来没接触过,也没机会接触法律,但我爸无条件支持我,徒步走到县城的书店给我买了一大摞法律相关的书,别人说这个用得着,他就买,不管多少都买,买得太多他都拎不动,借了个装饲料的口袋扛回来的。” 到家后,爸爸仿佛献宝一样将一本一本书拿出来,给她说这本书是什么什么,能有什么用。 “但其实,那些书里面只有几本有用。”迟雾想起当年的事笑了下,“但我最后考上了,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饶京大学的人,还是法学系。” 所以她不能放松,也无法放松。 她放松了成绩下降,辜负了爸爸,也辜负了自己。 谢淮京将她垂在脸颊的头发勾至耳后,“我知道,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你已经很出色优秀,已经是迟叔叔的骄傲。” 迟雾看着他,从那双漆黑的眼里看见自己倒影。张嘴正要说话,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爸爸打来的。 “我去接个电话。” 她从谢淮京身上下来,到阳台去接。 电话接通便听见那边传来几声咳嗽,迟雾心登时一紧,“生病了?” “没事,被水泥呛了一下。”爸爸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吃饭了吗?” “还没有,正准备吃。” “马上考试了,吃好点,注意休息,别熬夜看太久的书。” 迟雾低头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树木,“知道,我考完估计二十五号就回来了。” “车票买到了吗?” “还在抢票,肯定能买到,最多晚一两天。”迟雾说。 “那买到跟爸爸说,我来接你。” 迟雾垂眼:“好。” 迟雾又叮嘱两句让爸爸去看医生,皆被爸爸不以为然的应付过去,挂断电话,她又看了下抢票进度。大学生放假比较集中,那几天的票特别不好买,她正准备改签,后背贴近一堵胸膛。 “等考试完,我跟你一起回去。”谢淮京下巴枕在她肩膀,温声说。 迟雾偏头看他,“好。” ...... 紧张的期末考试很快来临,考完最后一堂两边肩膀卸下压力。晚上五个人出去聚了个餐,吃完饭陈知楠提议去打牌被谢淮京拒绝。 “你们玩,我和小伍明天一早要回临江。” 陈知楠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才多久你就要上门见老丈人了,你他妈不会结婚照毕业照一起拍吧?!” 谢淮京与迟雾十指相扣,笑得闲散,“小伍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哟哟哟!”陈知楠呸了一口,“迟雾,你可别太快答应他,让这狗东西急一急。” 谢淮京毫不客气踹了陈知楠蹬腿一脚,陈知楠被踹得差点人仰凳翻,“走了,账挂我名上。” 从餐厅出来,谢淮京拦了辆出租车。 两人的手一直紧扣,迟雾试图挣了一下,没挣脱开反而被握得更紧。 流光溢彩的城市从窗外不断倒退,迟雾看着远处江里亮着的轮船,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飘来歌声。到学校门口,谢淮京付了钱,两人散步似的走在校园。 考试结束后的校园空旷许多,大家都出去释放这段时间的压力,迎接暑假。 “在想什么?”谢淮京问。 从餐厅出来她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迟雾仰头看近在咫尺的宿舍,“觉得这一切好像有点不真实,像做了一场梦。” 她好似昨天才来到这里报道,转眼就已经过去一年,还跟他在一起了,被他喜欢在乎着。 自那次两人说开后,迟雾明显感觉到谢淮京变化。消息秒回,即使没第一时间回复也会说明什么情况,只要没课都会来陪她上课,约他出去玩的局都推了,身边的异性也从此绝迹,不再三天两头消失,她一个消息就能轻易找到他,一日三餐也基本都在一起。 他会买她喜欢喝的牛奶,给她排队打饭,在她学习的时候收拾好一切。 这些好不适合他做,但他做得很自然,荀瑶也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想象谢淮京居然是这么一个细心周到的人。” 本来她没想这么多,今晚陈知楠提到结婚,这个距离他们很遥远的词,好似骤然间被拉近,触手可得。但太过幸运她又怕这只是一场梦。 谢淮京上前两步将她拥入怀里,“不是梦。就算是梦,噩梦会醒来,美梦不会。” 迟雾环上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谢淮京。” “在。” 她从他怀里仰头,踮脚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晚安。” 说完便转身要跑,她难得主动谢淮京哪肯就这样把人放走,拽着她胳膊轻松把人拽回来,揽着纤细的腰肢到一旁阴影处。 迟雾被摁在一颗榕树上,唇齿纠缠间溢出水声,耳边还有人经过说话,只要稍微往这边看一眼就能瞧见他们。迟雾咬着唇,想将他推开。 迟雾鹿眼湿漉漉的,像误入森林受惊的小鹿,又乖又纯。 谢淮京偏头在她脖颈种下一颗草莓,脸埋在她颈窝,声音又低又哑,“别动,让我缓一缓。” 第54章 秘密 迟雾脖子都红了, 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呼吸都放轻。 有人经过好奇的往这边看了两眼,然后匆匆走过, 撞见的比被撞见的还紧张。谢淮京抱着她缓了好一阵才松开, 迟雾往宿舍走了一段距离回头, 发现他还站在原地, 见她回头, 上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晚安, 明天见。” 今天的句号圆满画上, 迟雾忍不住笑,“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三个字让人充满期待,迟雾跟爸爸说了不用来火车站接她, 她和谢淮京一起回去。爸爸听说谢淮京要回来十分高兴, 让她问问谢淮京喜欢吃什么, 晚上请他和爷爷到家里吃饭。 谢淮京听完眉骨轻抬,“上门见家长?” 迟雾瞪他,“那你别来了。” 谢淮京逗完又哄,“得来,家长早晚都要见。” 迟雾无言,没忍住锤了他一拳。 迟雾把还在候补的票取消了。谢淮京选择开车回去, 从饶京绕临江要开十几个小时,中途他们在服务区吃饭休息, 到临江时天已经黑了,拐进乡村公路时路面陡然变窄谢淮京还有些不习惯, 将速度放慢了些。 在村头分岔路,车灯照过去看见站在那里翘首以盼的两人。 爸爸扶着白发苍苍的爷爷等在路口, 时不时朝这边看,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像极逢年过节等待后辈回家团年。谢淮京靠边停,迟雾解开安全带下车。 “小伍。” “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爸爸和爷爷的声音同时响起,迟雾转头看见谢淮京也从车上下来,这些年他变化很大,但这瞬间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回到原来他打了架回家,被爷爷骂。 谢淮京走近,吊儿郎当的笑,“这不桃子熟了,回来偷桃。” “就知道惦记桃子,你再被狗追着咬我可不管你。” 谢淮京单手揣兜,嚣张得不行,“狗哪次追到我了?” 爷爷骂着骂着忍不住笑,谢淮京上前两步接替拐杖,自己扶着他,“这么大岁数怎么火气还这么旺。” “那还不是被你这小子气的,成天到晚惹事。” “我这么老实惹什么事,不信不问问迟小伍,我在学校是三好学生,问问她我对她多照顾。” “你少糊弄我这个老头子,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小伍就是心软,被你骗着给你撒谎。”爷爷哼声,不忘跟迟雾说,“小伍你别听这混小子哄骗,别包庇他。” 迟雾笑道,“爷爷,他真的是三好学生,还是年级第一。” 趁着两位家长不注意,谢淮京捏了捏她腰间软肉,迟雾瞪他一眼,他眉梢轻挑,不掩得意。 赴她 第67节 “真的年级第一?不是倒数的?”老爷子将信将疑,毕竟以前他成绩是倒数第一。 “正的。”谢淮京说,“等会我把成绩给你看。” 谢淮京和爷爷的声音落进耳朵,迟雾和爸爸不禁一笑。 “热不热?”爸爸问。 “还好,车上有空调。”迟雾让爸爸也上车,“不是说在家等就可以了吗,这么热的天怎么还走这么远?” “老爷子想早点看到小谢。” 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他便跟着出来了,私心也想早点见到迟雾。 等他们坐好,驱车前往不远处亮着灯的房子。迟雾家院子挺大,停靠一辆车不成问题,车停下,迟雾拿出从饰品店买的香水递给他。 “水果味的。” 谢淮京不明所以,“ 做什么?” 迟雾看了眼还在院子里游荡的鸭子,刚要说话后颈软肉忽然被捏住。 “迟小伍。”他凑近,好似被气笑,“我没那么娇贵,没必要准备这些。” 谢淮京俯身,语气夹着不正经,“不点头我就在这里亲你。” 迟雾眼睫颤了颤,“知道了。” 谢淮京摸了摸她头发,“别胡思乱想。” “小谢。” “来了。” 谢淮京应了声,拎着准备的礼物进屋。 院子爸爸打扫过,但有些印记难以驱除,本在院子里瞎逛的鸭子像累了,翅膀扑闪两下进围栏里,跟其他同伴挤在一起。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基本以谢淮京的口味为主,饭桌上温馨和谐,爸爸和爷爷询问着谢淮京这几年的情况,谢淮京也都一一作答,全程没有半分不耐。 吃过饭,迟雾帮着爸爸收拾。他们家厨房在主屋右侧,迟雾刚把碗放进洗碗槽,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下一刻就被抱进怀里。 “你干嘛?”迟雾惊了一跳,“快放开。” “我关门了。”谢淮京低声,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亲一个。” 迟雾扭头,“不要,我得洗碗。” 谢淮京“嘶”了声,捧着她脸不让她乱动,薄唇印上去。 迟雾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他在这里也胡来,手推搡着他肩膀,唇齿间溢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外面传来爸爸驱赶鸭子的声音,怕爸爸推门进来,心急之下咬他的唇。 “咬我两次。”谢淮京拇指抹了抹唇角,笑得狎昵,“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 他目光直白,迟雾脸一热,“我要洗碗了,你快出去。” 说着,回身打开水龙头洗碗,刚拿起洗碗布就被另一双手抽走。 “我来洗。” “你会吗?” 他家是自动洗碗机,放进来什么都不管洗完自动消毒,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干洗碗的活,迟雾抱怀疑态度。 谢淮京解下腕表递给她,语气很拽,“没有我不会的事。” 迟雾揣着他那块价值不菲的表,退到一边,“看你表演。” 他今天穿了件丝质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色的洗碗布。金属皮带勾勒出的劲腰微微前倾,他低着头神色专注,头顶灯光洒在他头顶,平添了几分清冷。 他将碗和盘子分类摆放,从大到小。 “我不会?”他眉梢轻挑,仿佛在跟她辩输赢。 迟雾竖起大拇指,“厉害。” “那亲一个。” “.......”迟雾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你怎么老是想着这回事。” 他明知故问,“哪回事?” 迟雾骂了句“流氓。”不再跟他待在厨房,小跑离开。谢淮京看着她兔子似跑开的背影低笑出声,把毛巾挂回原位,慢悠悠追上去。 ....... 次日,迟雾听见在河边洗衣服的几个阿姨议论谢淮京回来的事。迟雾给爸爸送了饭,回家时瞧见谢淮京骑着自行车从院子里出来。 “你要出去?”迟雾问。 谢淮京换了件白色字母t恤,休闲裤,对她来说有些高的高度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两条长腿轻松踩地。 “去镇上转转。”他单手扶着把手,示意她到后面坐,“走。” 迟雾在后座坐下,手扶着他腰。 铃声响了两下,自行车开始往下滑行,迟雾将他腰抱得更紧,一手扶着座位一角。谢淮京骑得不快,像是觉得好玩时不时按两下铃铛,两侧地里的玉米根比人还高,睡了午觉起来的人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出门干活。 午后的乡村公路人很少,在平地谢淮京放缓速度。 “这条路什么时候修好的?”他问。 “你走后的第三年。” 原来这条路全是泥巴,一下雨到处都是水坑,雨靴深一脚浅一脚的,稍微不注意踩深了很难拔出来。迟雾在这条路上摔过不少跤,后来只要下雨,爸爸都会接送她上下学,背着她淌过那些泥泞。再后来谢淮京到村子里了,下雨天他会走在前面,让她沿着他的脚印走,有容易摔倒的地方会回身拉她。 谢淮京好似随口一问,问完又加速,拐弯时自行车左右摇晃,迟雾感觉随时都要摔倒,“慢一点。” 在他们前面有对情侣,把他们超过谢淮京放缓速度。是对高中生,女生揪着男生衣服,两人边走边聊天,经过时听见女生说想吃草莓。 热风从面上拂过,谢淮京在中学门前停下。 中学还没放假,外来人员禁止进入,谢淮京又转而去了家居电器店。 “小伍放假了。”店长认识她,目光落在她身旁的谢淮京身上,“这是你男朋友?” 迟雾还没开口,谢淮京已经回答,“您好,我是迟雾男朋友,谢淮京。” “你好你好,这小伙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你们俩可真般配。” 谢淮京显然很受用这句话,牵着迟雾进店,“我想买两套洗衣机,洗碗机,冰箱,还有整套厨卫。” “有没有什么要求,或者心里价位?” 谢淮京扫了眼店面的陈设,“那一款。” 迟雾顺着他目光看去,是这里最昂贵的牌子。拽了拽他袖子,“你干嘛?” 谢淮京配合地弯腰,“买家用电器。” 迟雾看着他,问出心里的猜测,“你是买来送给我家?” 谢淮京捏了捏她耳朵,“上门礼。” “不用,我家用不着这些,而且—”她又看了眼上面的价格,“太贵了,我没办法还给你。” 谢淮京眼梢一沉,“又跟我提这个?” “你送我的礼物,你说是情侣间的正常往来,但给我家里的不是,你没义务也没必要给我家里添置这些,我需要的话也是我自己买,而不是让你来。”她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想让人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图这些。” 谢淮京声音轻缓,但仍冷冽,“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学法律的事你做到了,现在又做不到了?还是说,你压根不想接受我送的东西,计划着分手怎么还我人情?” 迟雾抿唇,没法反驳,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 她没自信他们会走到最后,如果分手了,这些东西她又该怎么还。 谢淮京脸色冷下来,店长在里面询问是不是所有都装两份,他应了声,从钱夹里抽出银行卡进去付款。在前台填了安装地址和电话后离开。 迟雾走在他身侧,视线落在两人一直没松开的手上。谢淮京薄唇抿直,面上没什么表情,迟雾扯了扯他袖子,“谢淮京。” 谢淮京“嗯”了声,没看她。 “对不起,我不该拒绝你的好意。” 谢淮京蓦地停住,狭长的眼盯着她,迟雾上前半步,伸手抱他,“别生气了。”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那点不高兴随着她近乎撒娇的声音烟消云散,“以为这样就算过去了?” 迟雾从他怀里抬头,快速亲了他一下,“我渴了,去买水吧。” 谢淮京掐了把她脸,“在这等着,我去骑车。” 气得他自行车都差点忘了。 迟雾挽着他胳膊,“我还想吃雪糕。” 谢淮京哼笑,踢开自行车的脚架,载着她来到镇上一家连锁超市。超市里面应有尽有,谢淮京推了个购物车,走一路拿一路,很快购物车就满了。 结账时手机响了,看见来电显示想也不想的摁断,紧接着有短信进来。 一张图片,他那张卡的消费截图。 【夫人让你今晚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第55章 秘密 迟雾过去:“怎么了?” 谢淮京删除短信, “没事,手机卡了一下。” “哦。” 付完款出来,这么大袋东西两人带不回去, 谢淮京叫了个摩托送, 自己则骑自行车载迟雾回去。 傍晚空气中的热气翻涌, 远处的夕阳将半张脸藏在山后, 在大地留下一片火红残影, 自行车从那片余晖碾过, 迟雾将脸贴到谢淮京后背。 “好漂亮的日落。” 谢淮京往后瞧, 穿着白色碎花裙的姑娘笑脸盈盈,空的那只手伸出,试图抓住被赐予浪漫的落日,光晕笼罩她脸庞, 温暖美好, 那些不愉快都应在此刻抛至脑后。 谢淮京笑, “漂亮。” 迟雾从包里摸出手机,“你骑慢一点,我拍个照。” 赴她 第68节 谢淮京直接停了下来,两条长腿踩实地面控制车不往旁边倒,迟雾拍了好几张照片,扭头发现谢淮京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 下意识的偏头躲, “拍我干嘛?” “拍我女朋友还能干嘛?”谢淮京弯唇,故意把车往旁边歪了一下。 迟雾惊呼出声, 正要跳车腰被勾着带过去,那张俊脸凑近, 她唇被含住,吮吸。 他们在夕阳下接了个三分钟的吻, 途中有经过的摩托和面包车,有人冲他们吹口哨,但谢淮京都没放开,只将她的脸用手挡住不被其他人看见。 他女朋友害羞,怕被认识的人看见回去告诉父亲。 裤兜里的手机不断振动,谢淮京这才松开她,拇指轻抚她水润的唇,“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得回去一趟,可能会好一段时间失联,开学会回来。” 他眼梢微沉,迟雾直觉这件事会很棘手。 “好。” 谢淮京又亲了亲她,在电话又一遍响起时载着她回去,到她家院子把自行车放回原位后驱车离开,迟雾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远去,分开的不舍占据心头,没忍住追了两步,但人哪追得上车。 她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水田的水漫出来从鞋底流淌过,迟雾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开,正要转身回去喇叭声响起。 suv去而复还,谢淮京停在岔路口,下车大步朝她走来,不由分说摁着她亲吻,像在提前预支即将分别的思念。 “等我回来。” 迟雾扯着他袖子,担心占据主导,“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谢淮京目光柔和,“记得我原来跟你说的狼女钢琴家吗?” 迟雾点头,“记得。” 谢淮京神色认真,“不要去理会外界质疑你的声音,做你认为对的事。” 迟雾没想到这时他还念着安抚自己对未来不确定的心,抱了抱他,“下学期见。” 谢淮京:“下学期见。” 这次谢淮京是真的离开了,迟雾转身回家,刚到家没多久买的家电就到了。将厨具和家电安装完成后,一边拿着说明书一边教老爷子和爸爸使用,冰箱里塞着下午从超市买来的食物和水。 晚上,迟雾在院子里把还在外面闲逛的鸭子赶紧圈里,谢淮京发了两条消息来。一条是到临江机场,一条是登机。 【_:车停在机场2号车库,你包里有一把钥匙,油加满了。】 迟雾翻了下自己包,果然看见一把车钥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迟雾:【我不会开车。】 她明白他的意思,怕她这段时间要去哪里不方便,或者再去镇上回家晚了,开车安全方便,但她没驾照。 这条消息到第二天迟雾醒来才看到他回复。 【_:联系了一个司机,要用车随时找他。】 后面附了司机电话。 迟雾给那个号码打了电话,跟对方约定在镇上碰头,去市区把车开回来。 迟雾就此和谢淮京失联,发出去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每次看着院里的那辆车,忍不住猜他家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失联到开学。 暑假农村很忙,忙着收玉米,收稻谷。那辆车停在院子里阻碍晒稻谷,司机最近回老家了,迟雾只得麻烦同村会开车的人挪一下,对方将车挪到院子外的一块土里,把钥匙递给她。 “这车不错,什么时候买的啊?” 迟雾锁车,“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钥匙在你这,别否认了,我又不要你的。” 迟雾:“真不是我的,是谢淮京的。” “他把这么贵的车送给你,你们关系果然不同寻常。” 迟雾蹙眉,很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她和谢淮京是某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他没送给我,只是暂时放在这里,请别胡乱猜测。” “生气什么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迟雾回头,对方是比她大几岁的男生,高中毕业后跟着家里人在市区里做建材生意,这几年赚了些钱,买了俩车来开,所以迟雾才会请他帮忙。 男人又瞧了眼那辆车,“反正这车停着也是停着,借我开两天呗。” “抱歉,不行。”迟雾拒绝,转身往家里走。 男人在身后嘀嘀咕咕说什么,迟雾没听清也听不清,进屋后用手机输入车标前的牌子,价格跳出来时双眼猛地睁大。 七十三万! 难怪,最近从他们家门口经过的人多了起来,刚刚那个男人也对这辆车爱不释手,这么贵的车,谢淮京就这样把钥匙给她了。 那辆车最后还是回到院子里停着。暑假接近尾声,迟雾想着马上就能跟谢淮京见面,返校的心情变得雀跃。她不需要再拎着行李袋挤火车,司机的工期在开学将她和车一起送回饶京便算结束。 将行李袋放进车里,打开后排座门时发现里面放了好些香肠蜂蜜,牛奶和水果。爸爸还不断从屋里拿东西出来,让她带去学校吃。 “把橘子拿着,路上吃,还有山楂。” 仿佛要将家里所有东西都让她带着,迟雾赶紧制止爸爸,“这些留在家里你吃,我已经够吃了。” 爸爸放下袋子,瞬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爸爸就不送你了。” 迟雾看着他已经越发雪白的头发,克制着鼻头的发酸,“不用送,走了。” 爸爸点点头,连着“哎”了两声,“到了记得打个电话回来,东西别拿掉了。” 迟雾一一应着,从后视镜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再也看不见,刚拐过第二条路口,她电话就醒了。 “蜂蜜没吃完记得盖好,放在阴凉地方。”爸爸仍在叮嘱,像是词穷,“下车的时候检查下,别拿掉了,身份证和手机保管好。” 迟雾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想到去年她和爸爸一起去县城赶车。 她有两个很大的编织袋,爸爸在肩膀扛了一路,到车站时又怕她一个人拿不走,一路送到火车站。 转瞬已经一年。 车厢安静得只有空调和音乐自动播放的声音,迟雾不记得多少次打开手机,但皆没联系上谢淮京。 司机将车停在学校外面的车位,迟雾道过谢拎着行李袋回宿舍。荀瑶和董尚熙还没回来,打电话给爸爸报了平安后将东西收拾好,从浴室接水出来做大扫除。 第二天荀瑶和董尚熙回来,三人一起出去聚餐,各自说起暑假的事。董尚熙去了法国旅游,荀瑶去了云南,迟雾听她们说着,时不时应两句,想着明天就开学了,谢淮京今天会不会回来。 9月2日。 迟雾从清晨的期待,到慢慢失落,最后时间跳到凌晨,置顶的头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她双腿抱膝坐在床上,路灯从窗户照进,手链反射出点点亮光。 说好的开学会回来,已经开学两天了都不见踪影,问了陈知楠,说他这两天请假了没来上课。尽管他提前说过,但此时低落的情绪如一张网铺开,将她整个人牢牢围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两个月都未解决好。 迟雾将脸埋入膝盖,脚边传来“嗡嗡”振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确认是自己在想。 是个陌生的本地电话。 她戴上耳机,接起等待对面说话。 “是我。”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像是经过长跑,他气息还很喘。 迟雾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赌气的只“嗯”了声。 “我手机坏了,明天下课我来找你。” 原来是这样。 迟雾又忍不住想:手机坏了难道发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这句话她没说,不想在这个时候指责他,“好。” “生日快乐。”他补上这句,“抱歉,迟到了。” 迟雾垂眼看着床单上的花纹,四个字仿佛带着魔力,那些情绪全都随着几个字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这归划成因为他的在乎。 “没事。” 挂断电话,迟雾辗转反侧的心情平静下来。 9月3日。 迟到几分钟也没关系。 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谢淮京将手机还给便利店老板,在店里买了一包烟和水出来。 门口听着一辆黑色轿车,管家和两个保镖站在路边,身边还有个私人医生。谢淮京磕出一支烟点燃,月色下他眉眼都是冷的,薄唇轻扯。 “我还死不了。” 管家示意保镖和医生回车上,等只剩他们两人时管家叹了口气,“少爷,你又何必跟老爷夫人作对,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自己。” 像听了什么笑话,谢淮京嗤笑一声,嗓音淡淡丝毫不在意,“随便。” ....... 结束一上午的课,迟雾走出教室便看见在走廊等着的人。 有同学起哄的揶揄,九月的天谢淮京穿着长袖长裤,他好像更瘦了些,头发简短了,露出那双长眉。 “哟哟哟,亲自来接你下课了。”荀瑶打趣,“看来今天中午你是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迟雾作势要打荀瑶,荀瑶立刻拉着董尚熙离开。 这么一会儿功夫,同学已经离开,谢淮京走近,牵起她的手。 “先去吃饭。” 两人在食堂简单吃了个饭,分别两个月的思念终于落在实处,下午迟雾没课要去便利店兼职,谢淮京单肩背着女朋友背包,一手与她十指相扣,高调的从操场经过。 “你手机买了吗?”迟雾问。 “买了。”谢淮京捏了捏她手指,“家电怎么样,好不好用?” “好用,方便了很多。” 最直接的就是老爷子再也不用烧柴火做饭,大热天热得汗流浃背,吃剩的菜也不用担心坏掉。 “让我跟你说谢谢,走的时候还让我带了很大一袋子水果给你。”迟雾肉眼可见的开心,“我放在你家里冰箱了。” 谢淮京步伐稍顿,“去找我了?” “嗯,你不在。” 赴她 第69节 最开始她以为谢淮京累得睡着了,敲了门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才输入密码进去,屋里还是走时的样子,谢淮京并未回来,这两个月也都没回这边。 “昨晚我回来时有点晚了,借了小卖部老板的手机给你打电话。”谢淮京揽着她肩,“今天补上行不?” “我没生气。”迟雾否认,对上他的眼又补充,“当时是有一点失落,不过你打来电话解释了就没事了。” 忘了没关系,只要他解释了证明他心里是念着自己的。 “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谢淮京眼神柔和,心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塞满。 大概是重逢的喜悦冲刷大脑,迟雾难得的傲娇起来,“是吧,我也觉得。” “嗯。”他低头亲她,“那也得补上。” 迟雾以为他说的补,是补上生日蛋糕,但随着门推开,一大束玫瑰放在茶几正中间,从玄关到客厅,两侧都铺上花瓣,红玫瑰花瓣打底,碎冰蓝在上面摆成字型。 —小伍,生日快乐。 “你这—”迟雾惊得说不出话来,扭头看身边男人,“你什么时候弄的?” “今天上午。”谢淮京牵着她进去,“看看生日礼物。” 玫瑰花旁边放着两份文件—房屋转让合同和房产证。 末尾是她的签名。 “上次你给我签的文件?”迟雾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不准说太贵了不能收,也不准说还不起的话。”谢淮京先堵住她的话,“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没安全感,你不相信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我想了很久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你有安全感,这个房子给你,不是我想要证明什么,只是通过这样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他朝她走近,目光深深,“我名下的房产只有这一处,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第56章 秘密 也在此时, 迟雾看见玫瑰花卡片上写的。 赠:唯一。 迟雾手捏卡片,笑怎么也藏不住,张开双手抱他, “我也是。” 她喜欢他, 只喜欢他一个。 谢淮京将她搂紧, 好似想将她融入身体, 汇入骨血。湿漉漉的吻落在耳侧, 沿着耳廓到耳垂, 最后唇与唇相贴。客厅没开空调, 很快迟雾后背就起了一层汗,不止后背。 呼出的气息滚烫,仿佛要灼伤皮肤。手指触及肌肤,迟雾战栗一下, 谢淮京低喘着, 手从衣摆伸出, 把脸埋在她颈窝平息。 呼吸落在脖颈,迟雾的触感好似变大,大脑高塔剧烈摇晃。颈窝被亲吻,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无措的揪着他衣服。 “谢淮京.......” 他低低应了声,与她拉开距离, 黢黑的眼凝视她,“小伍。” 迟雾不明所以, 下一刻手就被拽住往下带。 !!!! “.......” 迟雾仿佛打开了一扇门的大门,大门后的世界很费手。 结束后, 谢淮京挤了洗手液给她洗手,完美实行七步洗手法, 笑得又痞又坏,“手怎么也这么软。” 迟雾抽回手,“你烦死了。” 她忙不迭的跑开。 谢淮京笑得更欢,关上浴室门洗澡。热水模糊视线,他仰着头,脑海开始回味刚刚的感觉。 仿佛没骨头的手,紧张得手指都在抖,随着他的动作或上或下,耳根红着不敢抬头不敢低头,呜咽着问“好了没啊”,像被欺负得无计可施的小猫。 他将人搂近亲吻,不吝夸奖。 “再快一些。” “好软。” “好乖。” “.......” “笃笃” 敲门声打断他,谢淮京将花洒关小了些,“怎么了?” “我准备出门了。” “等会儿。” 他以最快速度冲了澡,套上衣服开门。热气争先恐后往外涌,迟雾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被冲出来的烟雾袭面,偏头躲了躲。 “等我换个衣服一起下去。” 他顺便洗了个头,用毛巾随意擦拭两下头发,将毛巾挂在架子上进卧室换衣服。 迟雾在玄关处穿好鞋等他,没一会儿谢淮京便出来,他换了件一样颜色的衬衫,瞥了眼还放在桌上的合同。 “你先替我保管,我在宿舍不好放。”迟雾趁他发问前解释。 谢淮京扬唇,“我替你保管?现在这房子是你的,我现在是租客。” 迟雾仰头看比自己高处整整一个头的人,“那你要交租金给我吗?” 谢淮京穿鞋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手上,直白又放荡,“交啊。” “.......” 迟雾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推搡他一下,转身往电梯口走,身后沉闷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 公寓成了他们两人共有的温馨之地,迟雾周末大多数都待在公寓,不用再去抢图书馆位置。谢淮京家的书很多,迟雾还发现他又添置了一些书,全是法律和经济相关的。 新学期的生活都在朝着好方向发展,中秋节一过,迟雾迎来本学期除期末以外最重要的事——辩论赛。 辩论赛的地方在饶京政法大学,国内最顶尖的政法学院。 饶京政法大学与饶京大学在跨越大半个城市的直线距离,他们需要提前过去熟悉地方,在那边住上一晚。迟雾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和辩论要用的资料,谢淮京拎着车钥匙倚在门口,看小姑娘在背包里翻翻找找,时不时嘀咕两句。 “紧张?” 迟雾拉上拉链,“有一点。” 这次辩论赛是几个学校联合举办的,几个学校的领导也都会到现场来,前三名都会获得相应奖励。但一等奖有十万块的奖金,而且是每个人有十万,不是四个人平分,还有相应荣誉证书。 谢淮京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给她,“给。” 迟雾背上书包,“我不要。” 她已经收了这套房子了,怎么还能要他的卡。 “我帮你保管合同,你帮我保管银行卡,礼尚往来。”他说,“密码是你生日。” “敢还给我试试。”他威胁。 迟雾不想因为这事再闹得不开心,把卡收下。 学校统一订了酒店,她和另外一位女生住一间房,谢淮京在他们楼上开了一间房。两人在门口分别,迟雾推门进去室友还没睡,正坐在床上敷面膜。 “谢淮京送你过来的?”女生打趣,“他是不是得恨死我,霸占了他女朋友。” 迟雾把包放在床上,“没有的事。” 女生好奇的问,“你跟我说说,是怎么样把谢淮京拿捏得服服帖帖的,我学习点经验。” “有吗?”迟雾有些疑惑。 她把谢淮京拿捏得服帖?是谢淮京拿捏她吧。 但看着女生真诚好奇的目光,迟雾想了想,“真诚吧。” 女生点点头。 迟雾洗了澡过来的,洗漱完就缩回自己那张床,摁开手机跟谢淮京聊天。 微信弹出荀瑶的消息。 【荀瑶:你们出去住酒店都分开住?/惊恐.jgp/谢淮京不会是不行吧(小声)】 迟雾敲了个问号过去:【你怎么知道?】 【荀瑶:刚刚跟尚熙还有陈知楠打游戏,陈知楠说他在给谢淮京打电话,谢淮京说的。】 迟雾:【对,他也不好将人赶走。】 【绝对不是不行。】 两人只要待在一起,谢淮京经常亲她,吻她,也很多次情动,在耳边喘息唤她名字,握着她手让她帮忙纾解。但他们并未住在一起过,在公寓也是分房睡的,好几次她都感觉他忍不住了,但他都忍下来了。 走神间,谢淮京的消息跳出来。 【_:困了?】 迟雾切回和他的对话框:【有一点。】 【_:那早点睡。】 明天一早就要去签到。 互道了晚安,迟雾搁下手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大概是大战来临前的忐忑,迟雾原本就不多的困意渐渐褪去,怕吵到室友轻轻翻身,打开手机看辩论稿。 一直到凌晨三点,终于扛不住生理上的疲惫睡去。 次日一早,迟雾收拾好东西出门,一路上打了不少呵欠。到了现场,谢淮京起身出去,没一会端了杯咖啡进来。 “提下神,下午回去睡。” 迟雾尝了口,有点苦,往里面加了一整包糖。 “我有点没底。”她实话实说。 她们的辩方是饶京政法大学的,来之前四人开会时已经一一讨论过对方几人,全都是政法大学的个中佼佼者,其中有两次获得两次大型辩论赛的胜利,并且都是主辩手。 谢淮京收起散漫的模样,握着她手,“相信你这段时间的准备,他们很厉害,你也不差。” 赴她 第70节 无论何时,谢淮京于她都像是一剂安定剂。 迟雾回握着他的手,“嗯,知道。” 一杯咖啡下肚,迟雾精神许多,又等了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政法大学的洗手间跟饶京大学差不多,迟雾正要推门进去时,门率先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迟雾怔愣一下,出来的人也有些意外。 “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 是上次在君盛抓坏她裙子的猫的主人。 女人说完,跟随后出来的人道,“子矜,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一件破裙子碰瓷要我五百块的人。” 旁边的女人一件白色抹肩礼服,浑身上下透着精致。唐子矜和迟雾对视一眼,迟雾收回视线,并未打算在这里跟她们耽误时间。 但她想走,有人并不想让她走。 “上次扼了五百还不够是吗?混到这里面来又是准备找谁碰瓷?”女人双手抱臂,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思文,算了。”唐子矜说。 杨思文见好友替迟雾说话,更觉得不平了,“子矜你是不知道,这个人虚伪又做作,表面上不要我的钱,但转头就勾引谢淮京了,缠着谢淮京大半年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杨思文趾高气扬的,“我们子矜才是跟谢淮京天造地设,你这样的丑小鸭,努力一辈子也变不了白天鹅。” 迟雾看了看唐子矜有些难看的脸色,明白过来杨思文针对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我什么样子?至少不是自己养了宠物不会管理,还蛮不讲理从门缝里看人的样子。”迟雾淡声,“我跟你不熟,跟你朋友也不熟,但既然你知道我跟谢淮京是男女朋友,哪来的自信和优越感觉得你朋友就跟他是般配是天造地设?既然这么有自信,为什么不直接去跟谢淮京说?要是担心找不到他,我可以帮忙打电话,现在就可以。” 杨思文:“真的是胡搅蛮缠,当了谢淮京几天女朋友就不认识自己什么样子了是吧?这里正好有镜子,照照你哪点配得上谢淮京了,我不是觉得,而是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子矜跟他最般配,不管是家世,外形,你呢?买一条裙子都要犹豫好久吧?从头到尾跟个土包子一样,我要是你就有点自知之明,趁早跟谢淮京分了,免得被甩。” 迟雾笑了声,“那可能你要失望了,我不会跟谢淮京分手,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没什么意义,这一套对我没用。说难听点,你也就只敢冲我囔囔,明知道别人有女朋友还妄图拆散,真是好奇你们的家世家教是不是漏教三观道德了,我要是你们,就安安分分闭嘴,免得说些妄想愚弄别人结果只愚弄自己的话遭人耻笑。” “你这样说话未免太过难听了。”唐子矜说。 迟雾看向唐子矜,“现在嫌我说话难听?刚刚你朋友说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声?”迟雾真的是很烦,对觊觎自己男朋友的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你叫什么子矜?” 杨思文:“你问这个干什么?” 迟雾摸出电话,“问问我男朋友,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跟她这么般配。” 电话正要拨出去,洗手间门口走进一道颀长的身影。下一秒迟雾肩膀就被揽住,半靠进温热胸膛。 谢淮京俯身,亲昵的蹭了蹭她发间,嗓音温柔,“找我?” 迟雾将停留在主桌面的手机摁灭,示意他朝那边看,“这位女士说你跟她的朋友子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知道这回事吗?” 谢淮京眼也没抬,声音冷淡,“不知道,不认识。” 第57章 秘密 唐子矜的脸色很精彩, 杨思文气不过想开口,被唐子矜扯了扯袖子。 “我姓唐,叫唐子矜, 在谢叔叔和安夫人的生日宴会上我们见过的。”唐子矜声音温温柔柔, 脸上带着友好礼貌的笑,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给他们带了些特产, 还没时间送给他们。” 像好久不见的好朋友意外重逢, 但话里话外彰显和谢淮京的关系亲密。 他们很早就认识, 认识双方父母,她还时不时上他们家玩。 青梅竹马。 谢淮京站直,终于将目光落在唐子矜身上,“这么想他们直接打电话问, 收起虚假的客套, 跟你不熟。” 他话说得不留情面, 让唐子矜那些话都成了编造的假话。唐子矜脸色白了白,弱不禁风的往后退了半步,双眼盈满泪珠,垂在身前的手握着手提包。 “抱歉,是我逾越了。” 谢淮京蹙眉,耐心尽失, “那还不走?” 唐子矜受了极大委屈般的跑开,杨思文见好朋友受欺负, 恶狠狠的瞪着迟雾,“你别得意, 他现在能这么对待其他人,早晚也会这么对你。” 迟雾笑了声, 当即问谢淮京,“是吗?” 谢淮京一改刚刚的冷淡,如在许诺,“永远不会。” 迟雾看着杨思文,“听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重复一遍?” 杨思文气结,复又看向谢淮京,男人冷着一张脸,桃花眼富含警告。杨思文在这样的眼神下生出怯意,但还是忍不住为好友说话— “谢淮京,你会后悔的。” 谢淮京冷笑,懒得搭理杨思文。 杨思文追着唐子矜离开,迟雾微微弯腰从谢淮京臂弯出来,刚离开谢淮京伸手拽住她。 “生气了?”谢淮京解释,“我不认识她,也没交集。” “我没生气。”迟雾再次拿开他的手,“我是要上厕所。” “.......” 被唐子矜和杨思文这么一耽误,距离辩论会开场的时间不到十分钟,迟雾和谢淮京匆匆回到现场,观众席已经坐得满满当当。饶京大学代表队在右边队伍。 “放轻松,相信自己。”谢淮京说。 迟雾看着他,笑说,“好。” 迟雾去跟队友汇合,谢淮京拎着她背包坐到第一排。男人外形出众,一出现便吸引不少人目光,周围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但他恍然未觉,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仿佛眼里只装得下她。 评委席和主持人到场准备完毕,各个院校依次入场,迟雾这次是三辨选手,主辩手是上次校园辩论赛的对手,法学系的学姐。 “饶京政法大学代表队,问候在场各位。” “饶京大学代表队,问候在场各位。” 双方作完自我介绍,随着主持人“开始”落音,辩论赛正式开始。赛前的紧张在比赛开始后不知不觉散去,轮到迟雾发言时,她站起来看着台下乌泱泱的观众席,看着正对自己的人,深呼吸口气,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字字清晰说出,还加上刚刚听辨过程中临时想到的点。 说完,迟雾对观众和评委还是对手微微俯身,坐回自己位置。 整场辩论赛进行得比预料中的长,一辩结束后又开始二辩,接着是三辨,几个人都说得口干舌燥,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在又一轮双方辩论结束后,由主辩手进行结辩。 双方主辩手发言结束后,进入评委商讨结果的阶段。 这次不会有平局。 迟雾起身和队友下场,把位置让给下一轮要上场的辩手。 “我刚刚没犯错吧?”她忍不住问。 谢淮京单手勾着她背包,捏了捏她脸,“没有,表现得很完美。” 迟雾放下心来,与他手牵手看其他队伍辩论,等待结果到来。 “现在公布本次饶京高校辩论赛的结果,首先公布第三名,来自饶京交通学院!”主持人站在舞台中间,念着评委们一致决定的名次,“第二名。” 主持人往观众席看了眼,迟雾刚褪下不久的紧张重新袭来,想从主持人口中听到他们队伍名字,又不想听到。 “第二名,是饶京政法大学!” “哇!政法大学第二名?” “那第一名是谁?不会是饶京大学吧?明明政法大学的理论更有说服力。” “但饶京大学的理论也很站得住脚,他们的论点我还挺喜欢的。” “......”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主持人清了清嗓,“接下来公布第一名,获得本次高校联谊辩论赛第一名的,是来自饶京大学的辩论队,恭喜他们!” 迟雾愣了一瞬,还是旁边的女生激动摇晃她肩膀才让她反应过来。 他们得了第一名。 第一名!!! 迟雾举手和队友欢呼,跟谢淮京分享这个消息,“我们第一名!第一名!!!!” 谢淮京看着欣喜若狂的小姑娘,“就知道我们家小伍一定可以。” 迟雾实在太开心了,也不管是不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张手抱住谢淮京,男人抬手抱着她腰,避免她摔倒。 这对她来说不止是辩论赛的胜利,而是意味着,大学几年爸爸可以不再日夜工作的为她挣生活费,她可以将这笔钱寄回一半给爸爸,减轻他的压力。 她终于,可以不让爸爸那么辛苦了。 迟雾高兴得哭了,谢淮京一听赶紧哄,“怎么高兴也哭?” 迟雾泪眼朦胧,“太高兴了,没忍住。” 谢淮京拿了纸巾细细给她擦拭眼泪,“迟小伍。” 迟雾看他,“嗯?” 谢淮京指腹轻抚她眼角,嗓音低柔,“你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律师。” 一定会实现梦想。 迟雾勾着他脖颈,“嗯,我也会好好保护你。” 用我所学,维护你。 谢淮京低头亲她,“那以后我可就靠迟par了。” 迟雾被他逗笑,学他以前保护自己的样子,“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谢淮京捏着她手指,笑得愉悦。 ...... 领完奖,迟雾第一时间去兑换了支票。她没兑换支票的经验,好在谢淮京对这些驾轻就熟。将自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递给银行工作人员,等待办理过程中给荀瑶和董尚熙分享这个好消息,邀请她们晚上出来吃饭。 一直以为都是他们请吃饭,虽然大多时候都将饭钱aa了,但她得了这么大的奖,理应请大家一起吃饭。 “迟小姐,您的业务已经办好,请问还有其他可以帮您的吗?” 迟雾把卡和身份证收回钱包,“没有了,谢谢。” “不客气。” 从银行出来,迟雾用手机银行给爸爸银行卡转了账,转完账给爸爸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收到。 “收到了。”爸爸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寄回来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用,家里有钱。” “我留了钱的,夜班就别去上了,我现在可以养活自己的。”迟雾说。 赴她 第71节 爸爸笑呵呵的,一个劲的夸,语气掩不住的骄傲和自豪,“我就知道我女儿是最棒的,我女儿天生就是学法律的料。” 迟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面前递来一瓶打开的水。 一瓶白桃味的汽水。 迟雾接过喝了口,喝完谢淮京又接过去,拧好瓶盖站在台阶上等待她打完电话。 午后的阳光强盛,两人站在银行门口右侧,空调的冷气从玻璃下方的缝隙透出,谢淮京单手拎着水,拆了颗薄荷糖到嘴里,偏头看他家姑娘笑脸盈盈的打电话。 察觉他的目光,迟雾看过来,“你看着我干嘛?” 刚问出口,听筒里传出爸爸的声音。 “小伍你在跟谁说话?” 迟雾:“谢淮京,他送我过来的。” 迟父:“那你待会儿请人吃个饭,这么热的天还特意送你,太麻烦人家了。” 她没刻意关小音量,两人靠得近电话里迟父的声音大致落到谢淮京耳朵,他眉梢轻挑,故意使坏的去亲迟雾,末了补上一句:“迟叔叔,不麻烦。” “.......” 迟雾锤了他一拳,男人像逗猫似的,作势又要低头吻她,还捏了把她的丸子头。怕被爸爸听出来,迟雾只得以要吃饭为理由结束通话。 她木着脸,“中午饭你别吃了。” 谢淮京对她的丸子头爱不释手,“叔叔说让你请我吃饭,我这么大老远接送你辛苦了。” 迟雾拍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扭头,“不请。” 鲜少见她傲娇小脾气的一面,乖得不行,皮肤白皙得仿佛浸过牛乳似的,谢淮京喉咙像被羽毛蹭了一下。捏着小姑娘脖颈后的软肉,把脸转过来。 “我拿东西交换行不行?” 迟雾:“什么?” 谢淮京视线落在她唇上,笑得慵懒,“我。” 话落,他俯身吻下。 银行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迟雾想推开但谢淮京箍着她腰,不让她躲。她的下唇被含住,谢淮京抬眼瞧见有人在朝这边看,转了个方向将怀里的小姑娘挡个严实。 他并未深入,薄唇在她唇上辗转缱绻,最后落在她耳边。 “有句话忘了说。”他拥着她,声音低低沉沉,“跟你在一起,永不后悔。” 第58章 秘密 辩论赛结束后, 迟雾开始准备计算机考试和明年的英语六级,还报考了雅思。 谢淮京看着自己姑娘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捻了颗圣女果喂给她, “准备出国?” “先考着, 为以后毕业找工作做准备, 我还想毕业后去考个教资。”迟雾张唇咬住他投喂的水果, “再多学几门外语。” 指腹残留圣女果的汁, 谢淮京指腹碾了碾, “不累?” “不累。”迟雾摇头。 谢淮京扯了张纸巾擦拭她嘴角, 瞧见压在试卷下露出一角的书,眉梢轻挑,“金融经济学,迟par准备抢我们饭碗?” 迟雾把那本书拿回来, “各个方面都得了解一下。”她压了压试卷, 坦白自己所想, “商业律师比较吃香,这方面学好一点比较好找工作。” 谢淮京轻笑,缠了她一缕头发到指尖,“那能不能问一下迟par身价多少,我有没有幸聘请你当我们公司的法务?” 迟雾:“你们公司法务比我厉害。” 谢淮京从背后拥住她,“我说真的。” 迟雾偏头看他, 知道他在哄自己但还是开心的,“可以啊, 到时候我给你打折。” 谢淮京偏头亲她,“不用, 公司都是你的。” 迟雾将最后一道选择题填上答案,“不要, 我不会管公司。” 谢淮京:“你当老板,我免费打工。” 迟雾一脸正直:“免费的更不能要,有问题。” 谢淮京掐了把她的脸,低笑,“那用别的支付。” 吻落在脖颈,鼻息落在颈窝,环在腰间的手握住她的手,暗示十足。 迟雾:“........” 十二月,迟雾考完计算机二级后迎来期末。回家那天爸爸照例骑着电动车到火车站接她,她拎着一个很大的浅绿色行李箱,这是荀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里面除了自己的书和衣服全是谢淮京给爸爸和老爷子买的东西。 谢淮京本来要跟她一起回来,但家里临时有事来不了。他买了很多东西,担心她一个人带不走想叫个司机送她回来,迟雾觉得太麻烦回绝了,将买的那些东西打包寄回来。 爸爸载着她一路往家里赶,刚下过雪的路面打滑,电动车骑得很慢,从镇子回家的路上遇见不少熟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她在学校参加辩论赛得了奖的事。 “我女儿这么优秀,有什么不能说的。”爸爸笑呵呵的,双手握着电动车的把手,“等你毕业,我就宴请全村人一起吃饭,去镇上的酒楼吃。” 迟雾不由得笑起来,目光触及爸爸两鬓几乎雪白的头发时笑容敛了敛。不过几个月不见,爸爸好像苍老了好几岁,那笔钱不用想他一分没动,因为舍不得。 这个新年迟雾过得最热闹,也最富裕。 迟雾依旧是村子里的娃娃头,不少相熟的家长邀请她为自家孩子补补功课,迟雾只要有时间都去帮忙。除夕夜,与往年一样吃过饺子在院子里陪几个小萝卜头玩,玩得累了坐在屋檐下跟谢淮京视频。 今年临江下了场很大的雪,白茫茫的一片,路面有厚厚的积雪,脚踩下去发出“咯吱”的声音。迟雾不敢骑自行车,每天徒步去给爸爸送午饭。 寒假结束,分别一个多月的恋人相见,见面的第一件事迟雾便被摁在男人怀里亲了好一阵,本是用亲吻抒发思念,但亲着亲着局面面临失控,最后两人饭都没吃,迟雾晕乎乎的跟着谢淮京回了公寓。 早春的天气刚好,迟雾揉着发酸的手腕躺在床上,谢淮京洗完澡在她身侧躺下,圈着她腰将人揽进怀里。手覆上她戴着的手链上,又该握她手,像好玩般捏她手指。 “有没有想我?”他问。 迟雾将脸埋在他胸膛,鼻息间是淡淡的沐浴露味,“想。” 话落,谢淮京抱得更紧,“我也很想你。”他轻抚她后脑,“再等一年,我们就不用再分开了。” 迟雾以为他指的是自己毕业,在怀里应了声。 和谢淮京在一块的时间过得很快,迟到二十年的好运好似积攒着一股脑的围绕着迟雾。考完英语六级和计算机四级和雅思,在即将结束学期时,老师叫她去了办公室。 她们专业课老师是法学系的副教授,短发,白衬衫格子裙,脸上随时带着温煦和蔼的笑。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迟雾规规矩矩站着。 教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温和笑说,“不用紧张,今天叫你来主要是跟你谈谈去英国做交换生的事。” 饶京大学每年都会推荐优秀的学生去国外著名学府做交换生,迟雾没成想这个名额会有机会落在自己头上。 “你这两年的努力我看到了,成绩比第一学期有很明显的进步,尤其是英语。”教授笑眯眯的,“每个系只有一个名额。” 无疑问都是推选年级第一去。 迟雾心里激动得不行,这两年努力刻苦学习,终于考到年级第一,照片贴在校园优秀学生宣传栏上。 但同样也有很现实的问题需要面对。去英国做交换生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交换生是自费,国外消费昂贵,光来回机票就是一大笔费用,他们家恐怕负担不起。 “老师,我可以考虑两天再给您答复吗?” 老师倒是没想到她没第一时间答应,但也尊重她的想法, “可以,同家里好好商量一下,机会难得。” “好的,谢谢老师。”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迟雾看见在外面一直等着的人。 “怎么了?”见他家姑娘耷拉着肩膀出来,谢淮京以为是挨了批评,“因为什么事?” 迟雾摇头,“老师问我愿不愿意去英国做交换生。” “去,怎么不去。”谢淮京低头看她,“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好好去上学,男朋友有钱。” 迟雾看着他。 说实话,从没有一刻她觉得“男朋友有钱真好”,但现在这样的感受直观冲击着心窝。困扰她的问题好像眨眼间被解决,不用在梦想和现实之间徘徊犹豫。 “我打个欠条给你,这个钱是我借你的。”她无法心安理得的用着他这么多钱,“你借我学费就可以了。” 生活费和其他的,她会想办法解决。 谢淮京被气笑了,“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张卡在你那里?里面的钱你随时都可以用,不用还也不用打借条。”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别跟我这么见外。” 迟雾做不到这样花别人的钱,“如果我们没走到最后,你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淮京气得掐她脸,像是强调更是肯定,“我们会走到最后。” 迟雾还是摇头,她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谢淮京被这姑娘的倔性子打败,坳不过她只得答应写个借条,本来只是走个流程,但迟雾写得很正式,多少钱,什么时候借,什么时候还,每个月还多少都一一写上,最后还签字按手印,一式两份。 谢淮京被荒唐得乐了,“收女朋友借条的估计只有我一个。” 打了借条迟雾才安心,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给爸爸打电话。一听去英国留学,爸爸想也不想的让她去,“别犹豫直接去,爸爸养得起你。” 午后的阳光热烈,迟雾鼻尖起了一层汗,看了看身侧的谢淮京,后者紧握她的手,点头。 “你怎么没去做交换生?” 吃饭的时候,迟雾问。 谢淮京是年级第一,交换生的名额自然有他,但从未听他提过。 谢淮京姿态闲散的靠着椅背,笑得散漫,“不想去,国外又没你。” “.......”迟雾将碗里的南瓜夹成两半,“那我去了英国,我们不也见不到吗?” “那不同。”谢淮京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自由之鹰昂首挺胸的踩在地球上,“我可以不上进,但一家里面总得有个上进的。” “你在凡尔赛吗?” 哪个不上进是第一名的。 谢淮京坐直,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你要学习,要扩展充实自己,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漆黑的眼锁定她,“身边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迟雾与他对视,“你也一样。” 谢淮京弯唇笑了声,打火机“咔哒”一声窜出火苗,他又给关上,“当然。” 他已经很少抽烟,但那支打火机一直随身带着,像一件不能离开的宝物。 确认下交换生的事,谢淮京往她银行卡里转了一大笔钱,交换生名额定下来后,就要办理相关的手续,下学期就要去报道。谢淮京一直陪着迟雾跑前跑后办手续,迟雾没接触过这些,对程序一知半解,好在谢淮京十分有经验。 赴她 第72节 迟雾查了下即将要去的学校,位于英国首都伦敦,一座金融服务净出口的国家。迟雾做了个去伦敦一年的消费列表,尽可能在在出去前多存点钱。 六月底,期末考试结束。 迟雾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着陈实甫叔叔。 也就是他们家的邻居。 “喂,陈叔叔。” 陈实甫那边声音嘈杂,焦急的声音伴随着120急救的声音,“小伍你赶紧回来,你爸出事了。” 迟雾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冲出宿舍,谢淮京还没走远,瞧见她下来有些意外。 “怎么回事?” 迟雾像抓住救命稻草,“送我回临江,我爸出事了。” 谢淮京面色一凛,“走。” 开车到底太慢,谢淮京买了最近的机票,一路上迟雾手都在发抖,她不敢想象如果爸爸离开了会怎么样。 陈叔叔说,爸爸今天上班时一直咳嗽,他们都以为是感冒没放在心上,但临下班时爸爸忽然捂着心口,双脸憋得通红喘不上气,把工地的人吓坏了,陈叔叔将爸爸拖到自己车上,送去镇上医院,但镇上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建议转到市区里面。 现在他们正在去市区的路上。 急救的医生说,大概是肺部上的疾病,最坏的就是肺癌。 肺癌。 迟雾坐在候机室内,再也忍不住,双手捂脸哭出声来。 第59章 秘密 谢淮京买了水回来便看见自家姑娘在沙发上哭得双肩颤抖。 头等舱有专用的休息室, 一侧有几个商务人士开着笔记本办公,还有的在进行视频会议。她怕打扰到别人压抑着哭声,像失去羽毛的雏鸟, 被大雨堵在角落瑟瑟发抖。 谢淮京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将人揽入怀里。 “没事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她, “还没出检查结果, 叔叔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不会是肺癌, 可能只是轻微的肺病。”他顿了顿, “就算真的是肺癌,只要不是晚期就来得及,会没事的。” 迟雾将脸埋在他怀里,无处可依的情绪如找到支撑, “他一直咳嗽, 我不该忽略的, 我应该早带他去医院检查的。” 咳嗽太常见都没当回事,爸爸说是被呛了,受凉了感冒,她也觉得是这样,更像是逃避的心理安慰,怕真的查出什么疾病来, 仿佛只要不去检查,就不会出问题。 “不是你的错, 你也不想是这样。”谢淮京拭去她脸上的眼泪,“结果还没出来不要先急着责怪自己, 如果叔叔看见你这样心里更不好受,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 别害怕。” 机场工作人员提醒可以登机了,谢淮京将人牢牢牵着,“我们先回去。” 头等舱可以提前登机,找到座位坐下迟雾便靠在谢淮京肩膀,他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临江。 迟雾和谢淮京赶到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肺癌,但好在还没到晚期,已经在进行手术。 迟雾提了一路的心此时终于稍稍落下,只要爸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手术费是陈叔叔垫付的,迟雾将费用转给陈叔叔,再三表达自己的感激,陈实甫叹了口气— “放心吧,老迟吉人自有天相的。”说着又看向她身侧的谢淮京,“麻烦你好好照顾小伍。” 谢淮京点头,“您放心。” 迟雾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攥着一堆票据的手止不住颤抖和后怕。幸好,爸爸是在工地上被人发现的,如果是在家里不知道何时才能被发现。 她在网上查肺癌手术的成功率和存活几率,能活五年到十年不等。 谢淮京覆上她的手,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她在考虑什么,“叔叔出院的事不用担心,你出国后我会照顾他,你安心去读书。” 迟雾低着头,没说话。 她的确是在考虑放弃出去做交换生。存活五年还得是好好休养的条件下,她出了国没人照顾爸爸,她要担起保护他的责任。 “别胡思乱想听到没?”谢淮京捧着她脸让她直视自己,“小伍,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可以依赖我。” 迟雾眼眶发烫,很轻很轻的点头。 谢淮京揽着她肩膀,陪她一起等待手术结果。 等待时间很长,在时间一分一秒的煎熬中迟雾原本放下去几分的心又提了起来,谢淮京出去买了粥,哄着她吃了大半。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从里面出来。 迟雾立刻冲上去,太急切险些摔了一跤,“医生,我爸爸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患癌的部分已经摘除,但后面还是有复发的可能,另外病人还有胃穿孔,后续需要注意饮食和身体方面的休养。” 听见“手术成功”几个字,迟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谢谢医生,谢谢,谢谢您,谢谢。” 她语无伦次,只能重复的说着谢谢。谢淮京揽着她肩,“麻烦医生了。” 医生点点头又返回手术室,没多久爸爸就从里面推出来。 打了麻药,爸爸紧闭着双眼,脸色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爸爸。”她喊了声。 “病人打了麻药,需要进icu观察。”护士急匆匆的撂下这句话便将病床推进电梯。 迟雾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一直目送爸爸被推进icu重症观察室。 “手术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还要进重症观察室?”迟雾不明白,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谢淮京软声解释,“叔叔肺部加上胃穿孔,手术时打了很强劲的麻药,麻药会刺激大脑神经。”他没说出那句残忍的话,“需要在icu随时监控生命数据,等药效过去苏醒就没事了。” “那要等多久?” 谢淮京:“明天就好了。” 谢淮京去预交了半个月的住院费,牵着迟雾出去吃饭。医院附近有很多吃的,门口的馄饨摊站着不少人,有家属也有护士在排队。 谢淮京带她去了对面的家常菜馆,一整天就吃了几口粥,担心她将自己身体拖垮。菜上来后迟雾应付的吃了两口便放下,谢淮京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面色一沉。 迟雾正低头喝汤,手机多了条短信。 汇款通知。 “怎么好端端的给我转账?” 谢淮京手机还在响,他摁了静音,“小伍,我可能要走了。” 迟雾:“去哪儿?” 在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但他不得不走,“家里打电话找我,让我今天就回去,那张卡里有几百万,加上我转给你的,应该能坚持到暑假结束,留学的事不要放弃,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天空。” 迟雾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你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谢淮京怔愣一下,“没有,况且他们同不同意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迟雾眼睫微颤,没再继续往下问。 吃过饭,谢淮京又给她租了一辆车和司机,让她出行方便。他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一路上一直叮嘱着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到达机场,谢淮京将她拥入怀里,“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离别的情绪填满胸腔,迟雾莫名有种直觉,这一次两人要很久很久才能见面。她也紧紧抱着他。 “我不想你走。” 终是感性战胜理智,她不想让他走。 谢淮京心缩了下,他也不想走,但必须走,他深知不走的结果是什么。将人从怀里推开了些,“再有一年,等你从英国回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可我现在就不想跟你分开。” 她难得的这样任性,谢淮京心有不忍,但还是硬着把人推开,“走了。” 他转身大步离开,迟雾在后面追,边追边喊他的名字,谢淮京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无数双目光落在他和她身上,像是被两人感染,本还在依依不舍的人也不由得热泪盈眶。 迟雾被拦在外面,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走远,最后没入人群,再看不见。仿佛会就此失联,她手忙脚乱的摁开手机给他打电话。 “喂。” 迟雾忍着哭腔,“这一次,你要离开多久?” “不知道。”谢淮京嗓音低低的,“回去吧。” 她再不回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回头。 迟雾点头,想起他看不到,“谢淮京,有句话我也一直没告诉你。”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要跟你过完一生。” 谢淮京在彼此都看不见的位置回身,回应:“我也是,想要跟你过完这一生,下一生,每一生。” 但他需要先解决那些不让他们在一起的阻碍。 “迟雾。”他低声,“我爱你。” ...... 从机场出来,迟雾先回家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爸爸的换洗衣物,一夜过去,爸爸还未苏醒,迟雾独自坐在医院长椅上,像游走在这座大楼的游魂,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谢淮京离开之后两人便失去联系,第二天中午荀瑶和董尚熙从饶京赶来了,一问才知是谢淮京通知她们的,担心她一个人在这边会出事。 icu每天有固定的时间可以探望,迟雾穿好消毒衣服,全副武装的走进重症监护室。 爸爸的病床在中间,氧气面罩维持着微弱的呼吸,显示屏上的心率跳动几乎快成直线。 “爸爸,我是小伍。”她轻声喊,“你快点醒来好不好,你还没看见我毕业,我们还没宴请全村人去酒楼吃饭,我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没让你住上宽阔敞亮的大平层,没给你买很大很大的彩电,没让你扬眉吐气,没让你说“我女儿是大律师”这句话。你还没看见我谈恋爱,穿婚纱,我都还没告诉你我交男朋友了。” 她声音哽咽,“爸爸,你醒来吧,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别把我留下,求求你,先别去找妈妈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她泣不成声,除了哭和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探望时间到,迟雾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在门口将消毒衣服和鞋子口罩摘下,扔进垃圾桶。 荀瑶在外面等她,“没事吧?” 迟雾摇头,“尚熙呢?” 赴她 第73节 “哦,她出去买东西了,晚点就回来了。”荀瑶打开手里的盒饭,“刚买的饭,趁热吃点。” 迟雾:“好。” 迟雾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吃着饭,她其实尝不太出饭菜的味道,但也知自己不能身体不能垮,她垮了真的没人照顾爸爸了。 往胃里塞了一些食物,迟雾起身去楼下交费。 icu的费用比她想象得更多,爸爸又用了不少医疗器械,谢淮京预交的那些已经快不够,将谢淮京给的那张卡插入机器,输入密码后屏幕旋转几下,跳出一行字— 【您的银行卡已被冻结,暂不可使用。】 第60章 秘密 用自己的那张卡交费成功, 迟雾边往楼上走边给谢淮京打电话。 “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sorry......”冰冷的女声传入耳朵, 迟雾挂断又重新打过去。 到楼层, 正要推开安全门出去, 里面传来声音。 “那要不要告诉迟雾?”是荀瑶。 董尚熙语气有明显怒意, “先不跟她说, 本来因为叔叔的事情她已经遭受打击了, 再把这件事告诉她,我怕她承受不住,你在这边好好陪她,我今天就回饶京, 我倒要问问谢淮京, 到底几个意思。” 铺捉到自己关心的字眼, 迟雾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谢淮京怎么了?” 荀瑶和董尚熙没想到被她听个正着,荀瑶犹豫着要不要说,董尚熙转移话题— “费交完了吗?” 迟雾点头,又问:“你们刚刚说谢淮京怎么了?” 见瞒不过去,董尚熙叹了口气, “迟雾,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迟雾握着手机的手收紧, 脑海闪过无数种可能。 “我朋友逛街的时候看见谢淮京跟另外一个女的在咖啡馆。”董尚熙找出那张照片给她看。 迟雾心仿佛被人猛揪了一下。 照片里的谢淮京穿着黑色丝质衬衫,袖子挽到手肘, 右手端着咖啡浅抿,在他对面, 是一身白裙的唐子衿。 与此同时,她拨出去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哪位?” 清丽温软的声音,如一把利刃戳进迟雾心窝。 “喂?怎么不说话?找淮京吗?他现在没时间,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我会转达给他。” 迟雾闭了闭眼,忍下那些翻涌而上的情绪,“我是迟雾。” 唐子衿怔愣一下,惊讶道:“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他把你号码都删了。”唐子衿声音温柔,“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他现在不太方便接听电话。” 迟雾淡淡道,“我有事找他,让他接电话。” “他现在真的不方便,你跟我说吧,我会原句帮你转达的。”唐子衿轻笑着,话语为难,“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未婚夫了可以吗?” 唐子衿话说得轻飘飘,仿佛迟雾是那个意图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我们要分手也该是他跟我说,不是你这位无关重要的人转告我。”迟雾声音冷了一个度,“让谢淮京接电话。” “我只是好心劝你,看在大家都是女性的份上,给你留一份脸面。”唐子衿用勺子拨弄着杯里的咖啡,“既然你如此不相信,我给你寄一份请柬,记得准时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完,唐子衿便挂断电话。 “我就说谢淮京这个狗东西不是什么好鸟!亏我还觉得他这次是真的浪子回头了,结果转身就搞这出!”董尚熙怒不可遏,“迟雾你等着,我这就回去为你讨个说法!” “不用。”迟雾拉住董尚熙,“他不会的。” 董尚熙:“这个时候你还相信他?叔叔生病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跟别的女人风花雪月,还让别的女人来刺激你。” 迟雾摇头,“我刚刚下去交费的时候,发现他给我的卡被冻结了。” 董尚熙和荀瑶互看一眼,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他完全可以不给我卡,但既然给了没道理给一张不能用的卡,而且这张卡他很早就给我了,他怎么知道我什么心血来潮想要用,如果一开始就是废卡,他就不担心会被我拆穿吗。” 董尚熙:“他吃准了你不会用他的钱。” “但他给我转了一百万。”迟雾说,“他还把学校对面的房子转给我了,这些都给了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董尚熙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学校对面的公寓都是大平层,光毛坯房都不止一百万,这些都给了没道理再故意给一张不能用的卡。 “那他和唐子衿又怎么说?”董尚熙说,“两家要联姻确有其事。” 迟雾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这不是他本意。” 一开始她的确是有些生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唐子衿遮遮掩掩就是不让谢淮京接电话更证明了她的猜测。 “如果他真的跟别人结婚了,那我就祝福他。” 真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就是差了些缘分,她不会去破坏他的家庭。 ....... 又等了快一周,所用的器械越来越昂贵,卡里的钱肉眼可见的减少。一周后,爸爸忽然高烧,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迟雾再也忍不住蹲在医院角落大哭。 哭得累了便坐在那里发呆,手机没电了也不打算充了。她又回了趟家,一路上都是爸爸曾经背着她上下学的画面,那辆电动车停在院子里,上面还挂着她小时候编织的中国结。 她去了妈妈的坟前,两侧已经长了杂草,墓碑前残留清明节燃烧过的香烛。 “妈妈,你别着急带爸爸走好不好。”迟雾弯腰除草,“你把他赶回来,让他再多看看这个世界,让他享享清福再来找你。” 她蹲下身,轻抚墓碑上已经泛黄的照片,“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哭得眼睛肿痛也止不住。再回到医院时,迎面碰上隔壁床位的家属,几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年轻人边哭边安慰长辈,办理完出院手续,将尸体运送回家。 荀瑶和董尚熙担心她的情况,轮流陪着她。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荀瑶安慰她。 迟雾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 “我去打点水,你就在这里等着啊。”荀瑶说。 迟雾还是点头。 荀瑶起身离开,迟雾仰头看着炽白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晃了眼。她在想,如果真的可以以命换命,用她二十年的寿命换爸爸再活二十年。 她真的无计可施,只能靠这样的祷告。 脖颈仰得累了,刚收回视线时瞧见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两侧是不苟言笑的保镖。 “迟小姐,又见面了。”管家微笑道,“我家夫人想见你一面。” 迟雾怔了怔,等荀瑶回来才跟他们离开。 见面的地方是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管家推开包厢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迟雾进去后,管家便带上门。 包厢环境清雅幽静,但坐在里面的人将这份清雅比下去。 穿着浅绿色旗袍的女人优雅品茶,从头到脚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若不是她与谢淮京七分相似的容貌和管家那句“夫人”,迟雾险些以为这是谢淮京妹妹。 “伯母您好。”迟雾礼貌的开口,“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安华溪轻轻抬眼,“你就是迟雾?” 迟雾点头,“是的。” 安华溪搁下手里的茶杯,像是嫌弃包厢里的纸巾不够干净,叫管家递了丝娟进来。 “长话短说,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谢淮京?” 迟雾没想到她此次的目的是这个,并没正面回答她,“谢淮京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马上就要跟子矜结婚了,这事你应该已经知道。”安华溪将丝娟放在桌上,“本来像你这样的身份不需要我亲自过来,但子衿说你实在难缠,为了我未来儿媳的安稳生活,我这个做婆婆的,只得勉为其难走这一趟。” 安华溪脸上挂着浅笑,“迟小姐,开个价吧。” “这件事他知道吗?”迟雾问。 “他不需要知道。”安华溪说,“我时间有点赶,你开个价,把钱拿了,以后就不要打扰他们夫妻的生活。” 像是知道她的疑问,安华溪又道:“他给你的银行卡是我停的,虽然他给了你一笔钱,但这段时间你家里人住院相信已经花费大半,你还要出国留学,离开他,我不止能给你一笔钱,还可以安排你去最好的学府留学,找最好的医生和疗养师治疗你的家人。他送你的那套房子还是你的。” 迟雾惊觉面前这个人的可怕。 她和谢淮京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握在她手里,所以每次都很及时的打电话把谢淮京叫回去。 迟雾看着她,“你们为什么要关他?” “这不该是你问的事。”安华溪理了理旗袍裙摆,“我听说你家人刚被下了病危通知,你交的那些钱还够吗?出院了你拿什么去给他疗养?下一次病危你又从哪里借钱来看病?” 不可否认的,迟雾动摇了。 因为她说的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没有钱,爸爸真的活下来她也没有经济能力给他好的休养条件,放弃出国,必然没有出去做一年交换生毕业后好找工作,那么事情就会陷入一个死循环。 安华溪直接将迟雾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离开他,他也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迟雾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在安华溪对面坐下来。她看着对面这位谢淮京的母亲,从她眼里看到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提起谢淮京时她眼底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但很快便被藏起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恰逢响起,是荀瑶打来的。 “好消息,医生刚刚说叔叔的高烧退了,现在情况已经好转了!” 迟雾重重舒了口气。 爸爸脱离危险,快要支离破碎的希望又重新凝结。 她应该答应的,就当她自私。迟雾握着手机,犹豫片刻终是点开录音功能。 “我答应你,离开谢淮京,希望你能履行承诺,送我去顶尖的学府留学,给我一千万,并且给我爸爸找寻最好的疗养师。” 安华溪瞥了眼正在录音的手机,“可以,但你得保证,从今以后,不得再和谢淮京牵扯,如果你们藕断丝连,你将要十倍将这些赔付给我。” “好。”迟雾压下心里的难过不舍,“我需要起草律师协议。” 安华溪:“当然。” 谢家的办事速度很快,不过半小时就请来临江这边有名律所的律师,还将合同已经编辑好,只要两人签字便生效。 赴她 第74节 迟雾核对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在上面签字。 合同一式三份,一份在律师处留存,其余两份双方各执一份。一切手续完毕,安华溪签了张支票给她。 “任何银行都可以兑,现在轮到你履行义务了。” 迟雾捞起桌上的手机,正要拨出去那边先打了过来。 她眼睫轻颤,第一次不想接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后,迟雾才接通,贴在耳边,“喂。” 谢淮京声音焦急,背景是呼呼的风声,他声音如裹着疾风,“小伍你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那样,我没有背叛你,我现在马上赶过来。” 那端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迟雾心脏好似被人重重碾压,透不过气。 她声音发颤,一字一句,如被钝刀剜心,“不用过来了。” 谢淮京蓦地停住,“为什么?” 茶水的热气冲上眼睛,接连几天哭过的眼疼痛难耐,她低头,心里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我们到此为止。” 第61章 秘密 迟雾先去了一趟银行, 根据上次兑现支票的经验成功将钱转到银行卡。 “迟小姐,现在我们银行有大额存续的活动,存三年以上利率......” 迟雾打断工作人员的话, “不好意思, 我不存, 可以麻烦快一点吗?” “好的, 请稍等。” 手机不断在响, 她挂断对面又打过来, 像是非要打到她接为止。迟雾摁着开机键将手机关机, 耳边终于清静,心口也仿佛空掉一块。 打车回医院,将快要耗尽的费用重新补交,然后和荀瑶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怎么了?你脸色看上去好差。”荀瑶关心的问, “是不是生病了?” 任由荀瑶手背贴上自己额头, 迟雾笑了笑, “没事,只是觉得终于可以放松了。” 荀瑶点头,“好人会有好报的,叔叔这次渡过难关,好福气都在后面。” 迟雾应了声,看着亮着灯的icu, “希望如此。” 爸爸脱离危险,迟雾和荀瑶出去吃了个饭, 去的上次和谢淮京去的那家,点了和那天的一样, 她尝了口满是辣椒的菜,喉咙被呛得生疼, 咳得眼泪都出来。 “这可是巨辣,你不能吃辣别尝试,会出问题的。”荀瑶赶紧给她递水,又拍她后背。 迟雾表示自己没事,“我就想试试什么味道。” 很辣,辣得她胃都在翻酸。 荀瑶终于看出不对劲,“你和谢淮京闹矛盾了?” 迟雾垂眼,“我们分手了。” 荀瑶没忍住“卧槽”一声,引来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她赶紧表示歉意,压低声音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不合适。” 荀瑶还想再问,但见迟雾情绪低落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模样还是算了。 吃过饭,迟雾又在附近超市买了些水果和日常用品,等爸爸醒了原来那些都要换掉。荀瑶和董尚熙在附近酒店开了房间,晚上迟雾便也在酒店睡,洗完澡出来才终于将关了一天的手机打开。 几十条短信。 【我不同意分手。】 【我马上登机了,我知道你生气,但总得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我到临江了,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等你,等到你愿意出现为止。】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不止如此,谢淮京还发了一堆微信,照片里是icu门口。 迟雾还未来得及看完,电话又进来。 “他会来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安华溪的话在耳边回响,她早已吃准了一个电话并不能让谢淮京对自己死心,她要的,是自己当面将谢淮京的希望摧毁。 电话响到时间自动挂断,与此同时荀瑶的手机响了,荀瑶看了眼,“是谢淮京,他下午就给我打过电话,问你在不在医院。” 那时荀瑶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便实话实说了。 迟雾摁灭手机,“给我吧。” 接过荀瑶的手机,接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在住院部出口外等你。” 说完没给谢淮京说话的机会便将电话挂断。从袋子里随便找了条裙子穿上,带上房卡和手机出门。 深夜的街头寂静苍凉,白天热闹的城市仿佛终于累了,陷入沉睡,唯有住院部的哭声划破黑夜,夜晚对他们来说开始变得漫长,长到怎么熬都等不到天亮。 等待红绿灯时,迟雾看见那道清瘦的身影,他步履急切,生怕慢一秒就错过。瞧见她时面上的焦急终于得以缓解,谢淮京站在对面,等她。 红灯倒计时结束,迟雾迈步朝他走去。似再等不及,谢淮京向她跑来,握着她的手腕一起往路边奔跑。夜晚的风裹带燥热迎面而来,迟雾随他一起跑至台阶上,最后在住院部前的一处草坪停下。 如失而复得,如久别重逢,谢淮京紧紧抱着她,一遍遍的喊着她小名。 “我和唐子矜没有关系,那天是因为我和陈知楠出去谈事恰好遇见唐子矜了,我跟她明确表示不会娶她,当时陈知楠也在,后来陈知楠去接电话,所以才只有我和她。”谢淮京箍着她腰的手收紧,“我没有删你的电话,我今天才拿到手机。” 迟雾眼睛好似被空气里的温度灼伤,她努力克制着情绪,问他,“你爸妈是不是软禁你了?”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但知道自己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揭他的伤口,便装作不知道,如今她不得不问。 谢淮京沉默两秒,“是,他们把我关起来了。” 尽管早有猜测,但听到他亲口说还是心下一颤。事实并不止关起来这么简单,否则他母亲也不会说“他也少受点皮肉之苦”。 “小伍,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不分手。” 迟雾心里难受极了,但面上冷冷淡淡,“谢淮京,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谢淮京身体僵了一瞬,“你觉得不解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别分手。” 他低头示弱让迟雾心痛如绞,狠下心推开他,谢淮京猝不及防被退得后退半步。 “我没有在跟你生气,也没有因为唐子矜的事不开心,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她看着他的眼睛,“我根本不喜欢你,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的钱,你连一张银行卡的自由都没有,我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谢淮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长时间没休息好眼里布满血丝,此时竟有几分可怖,“认真的?” 迟雾面色淡淡,“认真的,我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钱,但没想到你居然连一张卡的额度都不自由,我跟你在一起还有什么必要。”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狭长的桃花眼冷厉,他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打火机摁了几下才窜出火苗。低头点燃,猛吸了好几口才将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我抽完这支烟之前你摇下头,我当做没听到。” 迟雾就这么看着他,一支烟很快抽完,谢淮京又磕出一根点上。两人像是彼此较劲一般,一个一直不摇头,一个一根接一根的抽。 迟雾双手背在身后,指甲嵌入掌心。 她是个刽子手,为他和自己执行死刑,可只有这样,他才能不继续被软禁,才能救爸爸,自己才能去实现梦想。 “我先走了。”她淡淡道。 刚迈步半步,就被拽住,谢淮京眉梢压着几分戾气,“那张卡被冻结我也始料未及,现在已经解开,我可以将那张卡的钱全部转到你账上。”他语气放缓,带了几分请求,“我把我所有卡里的钱都给你,不分手。” 从没有一刻,迟雾觉得自己如此面目可憎,竟将他逼到这样境地。就算为了钱也好,他给她钱,只要她不离开。 谢淮京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只要不分手,怎样都可以。”他声音微颤,用尽一切挽留,“我们说好一起过每年的生日,说好等你从英国回来就再不分开,我买了很多你喜欢的look牛奶在冰箱,还有你喜欢吃的桃子,白桃味汽水,书架上我又买了很多新书,有一本快要绝版。” 他嗓音低头,“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落在迟雾心上。拼命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句句中以势不可挡的趋势翻涌而来,迟雾差点就要心软,但一条短信将她动摇的心击退干净。 【迟小姐,希望你履行合约。】 迟雾早已明白他家里人的可怕,狠下心与他保持距离,“不作数了,你就当我瞎说的。” 谢淮京还要再说什么,迟雾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她了解谢淮京,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让他不再往前。她偏头看了眼远处的住院部,再转回来时眼底一片冰凉,她盯着谢淮京,语气嫌弃不耐烦— “不管你说什么,抽多少根烟我都不会摇头,能不能别像个牛皮糖一样死缠烂打胡搅蛮缠。”她声音冷淡,“我不喜欢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渣男,脏。” 四周仿佛都静了下来,谢淮京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薄唇轻扯,像是自嘲。他磕出最后一支烟点燃,他抽得很凶,不到一分钟便将烟抽完,猩红的火星碾灭,一如他们之间。 他眉眼清冷,又恢复到两年前初次见面时,“行,如你所愿。”他转身,“别让我再看见你。” 谢淮京大步离开,路灯将身影拉得极长,烟盒揉成一团被发泄似的扔进垃圾桶。迎面有人走来,被他浑身的低气压惧到,往旁边绕了一下。 谢淮京踩过草坪,从车辆进出口旁的人行通道离开,彻底消失在视线。 迟雾整个人如被抽干脱力,蹲下身,双手抱膝。心口好似被人剜去了一块,血淋淋的伤口让她喘不过气。 手机适时收到短信。 【迟小姐,合作愉快。】 眼泪尽数滴到屏幕上,她抹干眼泪砸在手背,皮肤都好似被烫掉一块。迟雾摁灭手机,如行尸走肉的回到酒店,睁眼到天明。荀瑶感觉到她难过的情绪,怕在她伤口上撒盐,只字不提谢淮京。 一夜未眠,迟雾第二天仍强打精神到医院。退烧之后爸爸便苏醒过来,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迟雾坐在病床边给爸爸削苹果,将苹果一分为四,把中间的籽剔除喂给爸爸吃。 “用了不少钱吧,都借了哪些人家的,记下来好还给人家。” 迟雾撒了谎,“没有借钱,学校发起的募捐,还剩了不少钱。” 爸爸点头,“记得回头给这些好心人道谢,以后等条件好了就还给他们。” “嗯,会的。” 爸爸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医生批准可以出院。迟雾没接他回村子,而是在临江租了套房子,方便护工和谢家安排的私人医生随时检查爸爸的身体情况。 手术后全靠静养,不能再做重活,她也不放心,后续用药费用不低,这也是她为什么要了一千万的原因。 八月底,她收到护照。 护照是原来谢淮京陪她去办的,她没出过国,不知道要什么手续,谢淮京带她去办了签证和护照,护照的时间下来的晚,当时谢淮京也办了护照,揽着她的肩。 “想你了随时飞过来看你。”他当时笑得慵懒,“最好是你想我。” 她仰头:“为什么?” 赴她 第75节 “这样我就会更迫不及待到你身边。” ...... 离开的时间眨眼便到,迟雾拎着行李箱到机场,与爸爸还有两位姐妹告别。 “去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受到欺负一定要跟爸爸说。”爸爸依依不舍,始终不肯让她走。 离别的情绪填满胸腔,迟雾忍着不舍转身离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有人撞到她肩膀,她被撞得身子侧歪了一下。 “对不对对不起。” “没关系。” 迟雾将往一边滑的行李箱拉正,抬头寻找登机口的方向,人潮涌动间,她视线倏地停住。在距离三十米外的地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她,黑色t恤黑长裤,过完安检随手将背包挂在肩上,转身。 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心情宕落谷底,随即笑了笑。怎么会再遇见谢淮京,他这一生应该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 办理完托运检票上飞机,她坐的位置靠窗,起飞时从窗口看见临江在脚下越来越小。进入云层后光芒刺得眼睛生疼,迟雾将遮阳板拉下,旁边的人已经盖上毛毯准备用睡眠来渡过漫长的飞行时间,迟雾从包里拿出书,顺带扯出一张照片。 她和谢淮京在南山的合影,她洗了照片出来,照片里他们都笑着,仿佛就在昨日。 飞机降落在希斯罗机场,迟雾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看着全然陌生的城市,好似回到初到饶京上学时。不同的是,当时她知道那个人在那里,而伦敦,没有他。 她与这座有着金融中心的城市格格不入,在国内还不错的英语到这里好像变得倒退许多。好在学校有提供宿舍,办理完入住,她一路问到自己的寝室。 同寝的也是交换生,其中有一个来自饶京财经大学。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跟爸爸视频报平安。 做交换生的这一年,迟雾受益良多,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慢慢合群。她去过伦敦塔桥,那是一座悬索桥,到中间可以眺望大半个伦敦,泰晤士河倒映着两侧的霓虹,好似两只张开的手臂把南北两区连接。 她去过伊拉莎白塔打卡,哥特式的建筑高高屹立在城市,钟表规律的前行,一下一下如在提示时间的流逝。圣诞夜那天,迟雾从同学举办的派对离开,沿着泰晤士河畔慢悠悠往前走,河对岸的伦敦之眼亮着,像在为迷路的行人指引方向。 那天伦敦下了雪,白茫茫的很漂亮,迟雾在雪夜里站了许久,身后不断有人用流利的英文说着“happy new year”,再有几天,这座城市就迎来新年。 迟雾忽然想起那年除夕,她坐在屋檐下仰望漫天的雪花,听谢淮京说着对她的喜欢。 酒精将情绪拉大,她看着从未换过的壁纸,眨了眨眼,眼泪滴落在屏幕上。 如果再也不能遇见,祝他早安,午安,晚安。 第62章 归雾 四年时间仿佛眨眼, 细想又好似过了很久很久。这些年,她并非没设想过两人重逢时会怎样,或许是在某个街头猝然重逢, 如陌生人擦肩而过, 或许是人群中遥遥一眼, 然后淹没人海。 谢淮京的外形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骨相俱佳的好皮囊, 早已褪去少年人的青涩轻狂, 只余岁月沉淀后的冷然矜贵, 眉眼深邃如画,桃花眼失了多情,唯剩淡漠和陌生。 在谢淮京说完那句话后,迟雾视线落在他指间点燃的烟上。 蓝色包装的烟头, 早已换了牌子。 “这个案子结束我就离开。”迟雾说。 谢淮京掸了掸烟灰, 眼底一片静然, “这个公司只请得起你一个律师?” “就当是吧。”她目光掠过谢淮京,落在窗沿一抹阳光上,“你—” “谢总。” 项目经理站在几步远位置,迟雾止住没说完的话,公式化的笑了下,“先走了。” 与项目经理擦肩而过时微微颔首算打招呼, 等迟雾走后项目经理才朝谢淮京走近。 “谢总,调查的资料已经送过来了。” 谢淮京淡淡瞥了项目经理一眼, 将没燃尽的烟熄灭。项目经理莫名觉得脖颈一凉,琢磨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 会议室内, 紧张低压的气氛松散不少,迟雾刚坐下陈叔叔往她这边稍微挪了一下, 小声— “小伍,这个合同......” 迟雾翻看手里的合同,“放心吧陈叔叔,我有八成的把握。” 陈实甫放心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燃眉之急有希望解决,陈实甫肉眼可见的放松,“也麻烦你了,专程从外地赶过来,等这件事结束,我请你和老迟一起吃个便饭,也好久没聚一聚了。”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原本放松休息的人立刻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谢淮京拎开椅子坐下,项目经理在他身侧落座,示意会议重新开始。 “这是刚送过来的产品调查表,经过对比,发现远晨在技术研发制作过程中将原本的peek塑料换成普通塑料,大幅度降低产品的耐热性,导致购买的用户在使用时材料经受不住高温出现问题,签署的合同中,明确表示使用的材料必须为peek塑料,所以这次事故远晨全责。” 迟雾接过那份调查表,上面的调查结果很详细。她询问的看向陈叔叔,后者显然也慌了,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合作的厂家是ours一位负责人介绍的,他跟我说ours一直都是在那里购买的原材料,我还有订单发票。” 章晓将一叠发票收据推到众人面前,迟雾先看了一遍,的确是按照peek的价格支付的,也注明了数量和材质。她将发票和收据递给项目经理,对方看完对谢淮京点点头。 “那位负责人叫什么?”迟雾问。 陈实甫:“孙正德。” 迟雾看向对面的人,“我如果没记错,这位孙正德正是ours委派的材料质量负责人,先与厂商合作掉包材料,用伪造的塑料题材peek,接着签发质量合格,这该是ours内部的问题。” 谢淮京冷声,“人呢?” “上周递交了辞呈,昨天刚批准辞职。” 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迟雾合上面前的合约,“我方存在被对方隐瞒欺骗的事实,并我方在发现有问题的第一时间跟ours上报过,ours并未及时彻查给出相关补救方案,我方存在未严查一则,ours则疏漏不改,意图瞒天过海,此次责任远晨承担百分之二十的责任,ours则承担八十,对此远晨的意思是各自承担百分之五十的损失赔偿,不知谢总觉得如何?” 项目经理没说话。 隔着长桌,谢淮京与她四目相对,桃花眼无波无澜,仿佛根本没听进她适才的话。等了会儿没等到谢淮京开口,迟雾正要再补充时,谢淮京这才淡淡道— “可以。” 随着他话落,其他人精神明显松弛下来,迟雾也舒了口气,正欲起身跟对方友好达成共识时,谢淮京又补充— “合同重新拟定,远晨的损失ours会承担一半。” 迟雾怔愣一下。 他意思是还要跟远晨继续合作。 其他人也顿住,项目经理不太明白自家老板的意思如何。按理说双方第一次合作出了问题,这样的谈判结束后基本不会在有后续合作。 谢淮京起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完美呈现,他慢斯条理扣着袖口,“远晨技术运营成熟,继续合作对外界的传闻不攻而破。” 阳光从窗户透进落在他右侧,修长的手指轻触下桌面,迈步离开。项目经理和律师紧跟其后,很快会议室就只剩他们三人。 “小伍,多亏了你。”陈实甫笑开了花。 不止化解了需要赔偿违反合约的危机,还让ours继续跟他合作,要知道如果ours背靠谢家,如果真的中止了合作以后整个京圈恐怕没人会在选择远晨,那他将要面临的就是破产。 “和我没多大关系,是陈叔叔你本来做事就没有问题,不然也不可能站得住脚。”迟雾说。 “不过这次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以后这些东西都要精细再精细。”陈实甫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ppek换成普通塑料后,使用智能ai时经不住长期使用,轻的是程序短路,严重的怕会伤到人。 迟雾收拾好桌面的东西跟陈叔叔告别,陈叔叔一路送她到门口,迟雾拒绝了陈叔叔给予报酬和为表达感谢要请自己吃饭的邀请。 “陈叔叔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当初要不是因为您,我爸爸凶多吉少,这些都是我该做的。”预约的出租车到达,迟雾收起遮阳伞,“法务还是要请一个,商业合作的合同陷阱很多。” “回去就发招聘启事。”陈实甫说,“路上当心啊小伍。” 迟雾点头,跟陈叔叔告别后弯腰坐进车里。 车厢内开着空调,迟雾摁亮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荀瑶和董尚熙得知她来饶京开心得不行,三人约了晚上吃饭,荀瑶要上班但大小姐不用,董尚熙提议在一个商圈附近碰头,逛一逛一起等荀瑶下班。 迟雾回:“好,我现在过去。” 目的地距离cbd不远,迟雾一下车便看见已经坐在咖啡厅玻璃窗口前的董尚熙。友情说来神奇,自从迟雾出国后她们几人相聚的时间屈指可数,但三人的友谊丝毫不减。 两人见面第一件事便是拥抱,笑着道一句“好久不见。” “ 要不是听瑶瑶说,我都不知道你回饶京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了都不通知我。” 迟雾搁下手里的包,解释:“确实是临时过来的,来得很仓促。”迟雾给大小姐赔罪,“我请喝奶茶,超级杯的。” 董尚熙并不是真的生气,闻言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咖啡馆坐了会儿,聊了些最近的闲事,最后话题回到她接手的这个合同上。 “你和谢淮京碰上了?”董尚熙问。 ours创始人是谢淮京饶京商圈无人不知,当初两人分手虽然不太清楚内情,但每次聚会陈知楠只字不提迟雾,她便知可能闹得有点难看。 迟雾尝了尝咖啡,有点苦,往里面加了两颗方糖,“碰上了。” 她面色平静,仿佛对方只是个普通的谈判对象。 董尚熙用吸管戳着杯里的冰块,像是感叹般说起这些年的事,“虽然我有时候的确看谢淮京不爽,但他的确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他接手家里公司后谢家比原来更加辉煌,又是成立科技公司,又是做慈善的,反正赚得是盆满钵满名利双收,不少人想跟他联姻。” 迟雾用勺子搅着咖啡,拉花的形状荡然无存,形成一圈圈漩涡。 她轻笑,“那就好。” 这些年,他过得好就好。 “不用他谁都没同意。”董尚熙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那个唐子矜不?” “嗯,怎么了?” “那件事是我误会了,是谢淮京他父母想要联姻,他本人不愿意,两家本来都约好了,但后来谢淮京接手公司后把唐家逼得退无可退,最后只得放弃饶京,去了泸圈,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因为这事谢淮京和家里关系好像闹得很僵。” “哐当”一声,新的方糖从手里脱落,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迟雾扯了张纸巾把糖捡起扔进垃圾桶,“我知道。” 董尚熙好奇了,“你知道?那当初是因为什么跟谢淮京分手?” 这几年董尚熙一直以为是因为那张照片让迟雾和谢淮京产生间隙分手,她最开始还觉得分得好,后来得知真相后很愧疚迟雾,几次想找迟雾坦白,但迟雾皆避而不谈,刻意回避着当年的事。 “我跟他分手另有原因,不是因为这个。”迟雾岔开这个话题,“不是逛街吗?走吧。” 一踏进商场,董尚熙就好似开启了什么开关,兴致勃勃每一家店看上的衣服都试了一遍,倒是迟雾小腿肌肉发酸,一进店就坐在沙发上等。 买完自己的,董尚熙走近一家男装店。拎了一套男士衣服,让导购员拎着拍照发给陈知楠看。 毕业后没多久董尚熙和陈知楠便在一起了,今年情人节陈知楠向董尚熙求了婚。 赴她 第76节 迟雾挑了一件polo衫,“你好,麻烦帮我拿一件170的。” 导购员过来在架子上找了下,“请稍等,我去库房看看。” 等待的时间迟雾又拎了两件衣服和裤子,皆是170的,付完款董尚熙还在挑选男士的衣物,边挑边跟陈知楠视频,迟雾便在沙发上坐下等。 微信有不少消息,其中由名片推送的联系人给她发来了一份文件。 【迟律师,麻烦帮我看看这个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下面还有一笔转账,备注:过合同费用,律所的已支付。 迟雾拧眉,有些不满这种先斩后奏的做事方式,但律所已经收了钱也不得不看。 【我现在在外面不方便用电脑,晚上回去看看。】 对方回复得很快:【没问题,麻烦迟律师。】 迟雾:【应该的。】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饶京大学南门的那家火锅店,那家火锅店味道正宗,许久没吃迟雾也有些怀念。 车子在分岔路拐弯后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她曾经打工的那家便利店玻璃门关着,透过玻璃看见里面坐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面前放着打开的电脑。弧形拱门上的“饶京大学”四个字重新刷了色,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口拍照合影。 正值盛夏,蝉鸣声不绝于耳,空气里翻滚着躁热,董尚熙绕了一圈才找到车位。她们提前预定了位置,等了会儿荀瑶便赶到,包一放就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荀瑶:“好累,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睡着。” 迟雾给她倒了杯水,“你可以先睡一会儿,等吃完了我们叫你。” 荀瑶瞪大眼睛:“吃完了叫我干嘛?” 董尚熙笑着接话:“付钱啊,你不吃总得做点什么吧,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荀瑶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个人,双手抱拳,“告辞!” 迟雾将作势要走的荀瑶拦下,继续道:“先别忙着走,把钱付了再走。” 荀瑶回身佯装要揍迟雾,“迟雾,你变了!” 迟雾被推了一下,荀瑶又去挠董尚熙咯吱窝,董尚熙连连求饶,三人笑闹作一团,在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时结束。 荀瑶看看迟雾,再看看董尚熙:“感觉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 大家都有些变化,但又好像没变。 董尚熙连连拒绝这样的煽情:“我可不想再被三年的书,不如杀了我。” 期末背书的恐惧如乌云,每次提起都忍不住长叹口气。迟雾端起茶杯举到半空,“敬我们重聚和再也不用背书。” 荀瑶和董尚熙纷纷举杯:“背书的日子有多远滚多远,希望我们以后聚会的时间增多。” 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似盛夏瓷碗里的梅子汤,属于她们夏天的回忆和热爱。 第63章 归雾 三人好久不见只吃顿饭不尽兴, 董尚熙本提议去酒吧玩,但荀瑶第二天要上班。迟雾给两人递了湿纸巾,“周五吧, 我在这边还要待几天。” 陈叔叔公司要招聘法务, 他不太懂这些请她帮忙面试一下。 荀瑶把湿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 “那就周五,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荀瑶家和董尚熙家是完全两个方向, 迟雾便和荀瑶坐出租回去, 一回到家里荀瑶将整个人窝进沙发, 一动不动。迟雾从屋子里取了电脑,将下午没看的那份合同点开。 迟雾将合同里面有问题的地方标出来返回给对方,对方表达了谢意后她便将电脑合上,接了半杯水到沙发上坐下。荀瑶累得匆匆洗个澡就去睡了, 客厅只开了一盏照明用的小灯, 迟雾打开电视, 自动播放上次关闭时停留的财经频道。 “近日一向以平价高水准的ours智能ai接连出现问题,我们采访到ours的负责人谢淮京先生,听听他有什么想要跟大家说的。” 镜头给到谢淮京,他站在媒体中间,两侧保镖尽职尽责的将他周围团团围住,避免有人趁机怼脸。 谢淮京看着镜头, 声音清冷,“ours会彻查此次事件的主要原因, 给大众一个交代,也会对出了问题的用户作出相应赔偿。” 他平述直叙, 既有上位者的运筹帷幄也有对待每一个消费者的平等相看,全然揽下责任, 只字不提陈实甫的公司。 迟雾手指虚虚敲了敲杯身,耳边回响下午董尚熙说的话。 其实分手之后她回过一次饶京,从公寓里收走自己的东西,把房产证和钥匙压在茶几上。她去了一趟便利店买水,猜想会不会推开门就看见他站在柜台前。 她买了他常喝的白桃汽水和一瓶look牛奶,在动车上与这个城市告别,与他告别。 将杯里的水喝完,迟雾关掉电视回房间。 ours的办事效率很快,原本购买ai出了问题的家庭都得到一笔赔偿费用,并且赠送了一个全新的没问题的ai,提供终生免费更换服务,ours处理态度如此好其他人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但也有不肯善罢甘休的,说这是ours捂嘴的一种方式。 周五,荀瑶难得下了个早班,三人吃过饭前往酒吧。 “上班”跟以前一样热闹,重金属和架子鼓的声音震耳欲聋,董尚熙跟酒吧老板熟识,知道她们要来提前预料了视野最好的卡座。 “我们不坐包厢?”荀瑶问。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董尚熙回头,“来酒吧就要坐大厅,包厢有什么意思,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荀瑶一想也是。 她们的位置就在舞台右侧,是喧闹中的一片静地,卡座两侧站着两名服务员,每当有人想靠近这边时都会被劝退。 经理拎了果汁过来,董尚熙登时不满,“谁来酒吧喝果汁啊,我们要喝酒。” “这是陈总特意吩咐的,不让您喝酒。” 董尚熙无语,“你别管他,快给我们换成酒,根据我们三人的特点调制。” 经理有些为难,陈知楠和董尚熙他都得罪不起。 “不换我们就去别的酒吧喝。”董上熙作势要走。 经理妥协,“别别别,我这就换。” 在这里还能看着点,要是去了别的酒吧出了事陈总问起来他脑袋都得没。 经理去换了酒,董尚熙还有些气不过,“你们在这儿坐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荀瑶不放心的叮嘱,“别吵架。” 董尚熙比了个ok的手势,去二楼的安静处打电话。 调制的鸡尾酒端上来,迟雾的是一杯纯白,只有两片柠檬和冰块,面上一片薄荷叶作点缀。迟雾喝了口,味道偏淡的甜,像黎明来时的第一滴露珠从叶尖落下,撞入瓷白冰凉的杯中,带着雨后初凉的甘甜清新。 迟雾又品了几口,问一旁的服务生,“这杯酒叫什么?” 模样斯文的服务生摇头,“我帮您问一下调酒师。” “不用麻烦。”迟雾搁下酒杯,制止要穿过人群去到吧台的人。 台上的乐队已经演奏完,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很热烈的呐喊,迟雾不明所以,荀瑶跟她解释,“等会的这支乐队是这家酒吧的招牌,一个个长得帅又荷尔蒙爆棚,我要先去上个洗手间,回来好好观看。” 乐队交替中途有一段dj音乐,左侧的服务生被叫走,迟雾很喜欢这杯鸡尾酒的味道,一杯喝完起身前往吧台欲让调酒师再调一杯。 此时中央人潮松动,她艰难的从人群中借过,快要走出人群时堵在前面的人将她拦住。 “要喝酒吗美女,我请你。” 迟雾抬眼,对上一张五官快皱在一起的脸,啤酒肚挺得很高,脖子上挂着一根很粗的金项链,手上几乎快戴满金戒指。对方目光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打量,迟雾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冷声— “不用。” 说着她又要走,但男人存了心的不让。 “相遇就是有缘,喝杯酒大家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经常一起出来玩啊。”男人晃晃满手的金戒指,将其中一个拔下来很大方的送给她,“这个够吗,我们要是合得来,等结婚了这些都是你的。” 迟雾懒得跟他纠缠,冷声,“我结婚了,这些东西你还是送给别人。” 说完欲从侧面离开,视线倏地落在从门口进来的谢淮京身上。 酒吧光线昏暗,谢淮京单手拎外套,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侧,在光影流转中迈上台阶,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轻弯唇角。 从楼上下来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与对方擦肩而过,全程没朝舞池看一眼。 迟雾眼睫颤了颤,往吧台方向走。刚坐下,适才搭讪的男人还不死心,也不等她开口,“喝这个酒有什么意思,给这位小姐来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说着男人咧嘴笑看迟雾,“最贵的酒才配得上你的美丽。” 迟雾将空掉的推给酒保,仿佛没听到男人的话,“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海角还明。” 调酒师将新的一杯海角还明推到她面前,“风吹山角晦还明。” 迟雾在心里重复这句话,轻笑,“谢谢。” 她端着酒欲走,被两人忽略彻底的男人不干了,伸手就要拽住迟雾,迟雾往旁边躲闪,手里的酒一歪,尽数泼到男人衣服上。 酒水很快浸透男人的衣服,金黄色的衣服登时变了颜色。仿佛珍贵的东西被破坏,男人脸上的肉抖动,骂道:“臭娘们,你敢泼老子。” 迟雾搁下酒杯,“不好意思,手滑了。”眼底没有丝毫抱歉,“不过要是你刚才不试图动手动脚,这杯酒也到不了你衣服上,衣服发票拿出来,我原价赔偿。” “不识抬举的臭娘们,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你这样的货色,我上过不知道多少,我看得上你才好心好意请你喝酒,给脸不要脸。”男人骂的很难听,“你到这里不就是想靠着几分姿色找个有钱的,装什么清高。” 迟雾并不被他的话激怒,淡淡扫男人一眼,“你的项链5克,除了吊坠上的一点黄金其他全是镀金,戒指只有一枚是黄金,500块一克的黄金我算你带了十克,加上人工制作,你全身上下不过一万块钱,一万块排得上有钱的名单?骗自己可以,这些把戏出来骗人就像成年人在三岁小孩撒谎,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在别人眼里跟小丑一样,你猜,这里有多少人在看你笑话?” 男人脸色一僵,真回头去看舞池里的人,有不少人朝这边看来,发现男人看过去时笑着收回视线,跟同伴说话。 “酒吧是解压消费的地方,并不是你个人耀武扬威的场所,收一收你自以为的性别优势。”迟雾冷声,目光落在他衣服被酒精打湿的地方,“提醒一下,衣服脱色了。” 打湿的地方晕开一片,原本的金色融成一块,颜色明显变淡。 “臭娘们。”男人被惹怒,“老子真他妈给你脸了,我让你胡说八道!” 男人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朝她脸上挥来,迟雾防卫的往后退了半步,但并没退出太远。 眼见巴掌就要落下,倏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截住男人落下的手,捏着腕骨稍稍用力,男人登时痛得大叫,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胳膊往后拧,男人登时失去反抗力气,痛得龇牙咧嘴。 “他妈的谁啊?!”男人破口大骂。 谢淮京衬衫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腕骨和流畅有力的小臂,眉梢压着几分戾气。他揪着男人衣领面朝迟雾,声音清冷疏冽,好似凝着冬夜清晨的寒霜,“会不会道歉?” 男人还在试图挣扎,边挣扎边骂:“我道你妈的歉,你他妈的谁啊多管闲事?这女的结婚了,是个二手—” “砰!” 谢淮京揪着男人头发,猛地把他头往柜台上掼。动静太大将整个酒吧的视线都吸引,迟雾惊了一跳,眼看谢淮京还要动手赶紧拦住他。 “别打了。”迟雾抓着他手臂,怕一只手力道不够两只手握着,“再打会出事。” 赴她 第77节 谢淮京瞧了她一眼,大发慈悲般松开男人。经理带着保安过来,见这情形也不敢多问,让人赶紧把男人架出去送医院,然后驱散其他观望的客人。 服务生过来将碎片清理,经理给一楼的客人致歉,给每桌都送了一杯酒和果盘。恰好那支人气最高的乐队登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吧台换到舞台。 迟雾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拽着谢淮京的手,蓦地松开,“不好意思。” 腕上触感消失,谢淮京瞥了眼适才被握着的地方,将袖子放下。 迟雾注意力落在他手上,玻璃碎裂的同时也扎伤他,手背此时攀爬着两道血痕,从包里拿出两张创可贴,“伤口要处理一下。” 谢淮京没接,目光落在她手上。 舞台上,重金属和dj的吵闹声被沉稳有力的歌声取代,主唱唱着五月天的歌,观众挥舞双手,全场大合唱。酒吧陡然变成音乐现场,灯光也变得柔和,光影在两人间流转,时间好似被拉扯,回到那年,她也是这样朝他递出创可贴。 手在空中悬半晌,见谢淮京没有接的意思迟雾手肘往回收,“还是—” 话没说完,创可贴被拿走。 “迟雾。”他忽然喊她。 迟雾抬眼:“嗯?” 谢淮京看着她,语气夹了几分不悦和嘲讽,“别人要打你都不知道躲?还是准备挨完打让他赔一笔钱?” 第64章 归雾 架子鼓如雨点“噼里啪啦”敲击, 鼓声敲打耳膜,也敲击心脏。 迟雾品着他话里的意思,自嘲地笑了下, “算是。” 话落, 谢淮京脸色更冷, 眼底的嘲讽更不加掩饰刺向她。 迟雾心口被狠揪了一把, 有些不敢再去看他的眼, 装作无所谓的转头, “谢总喝酒吗?” 谢淮京往前走了半步, 身高带来的压迫将牢牢困住,迟雾垂着眼,视线落在面前重新调好的酒上。 龙舌兰被端起,片刻, 空酒杯倒扣在吧台, 似一秒都不愿再多待, 谢淮京转身大步离开。 迟雾拇指摩挲杯身,跟着仰头一饮而尽,但慢品尝来清甜的味道此时变得呛口,她被呛得咳了好几声,咳得眼泪都出来。 “怎么了?”董尚熙拍了拍她的后背,“龙舌兰?这酒劲头很烈, 你这么喝会出问题。” 迟雾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水汽,终于缓过来, “不是我喝的。” 董尚熙“哦”了声,又跟酒保要了被温水给她。 迟雾缓过来后, 和董尚熙一起回到卡座,两人刚坐下没多久陈知楠过来了。 三人晚到很晚才回家, 董尚熙和荀瑶喝了不少酒,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不愿走。陈知楠和迟雾一人照顾一个,将两个人一前一后弄上车后,迟雾弯腰坐进去。 陈知楠手机响了声,他低头看了眼,“啧”了声又将手机摁灭,瞥了眼后排座的人。 一开家门,在车上兴奋无比的荀瑶像是打了骨头无力针,兴致勃勃不复存在,疲惫的平躺在沙发。 迟雾先去洗漱,出来时荀瑶还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手机亮起。 “谁这么大晚上还发消息,不知道已经下班了!明天周末?!!!”她生气的解锁,随即从愤怒的小鸟化身尖叫鸡,“啊啊啊!纪承然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要请我吃饭!” “我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迎来了曙光,我明天穿什么去赴约好呢?”荀瑶原地满血复活,也不头晕了,冲到卧室开始翻找明天要穿的衣服,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满意的,“迟雾,你明天有事吗?” 迟雾关掉吹风,一本正经的划拉手机,“嗯......没空。” 荀瑶立刻过来开启好姐妹的暴力,“我劝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不然我就—”荀瑶双手握拳,成招财猫,“拜托你。” 迟雾被她逗笑,“有空,什么时候去?” “下午。”荀瑶在她身侧坐下,“衣服,鞋子,包包,你说我要不要再化个妆?” “你已经很漂亮了,荀par。” 荀瑶笑嘻嘻的,“谢谢迟par的赞美。” 因为纪承然第二天的邀约,荀瑶酒一下醒了,兴奋得大半夜都睡不着,在软件上搜索着第一次跟喜欢的男生吃饭需要注意哪些细节,上面的答案层次不穷,荀瑶递过来时迟雾看了眼。 吃顿饭搞得跟特工见面一样。什么观察对方脸色,行为,说话的语气,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话多了不行话少了也不行,吃喜欢的菜不行,吃面前的菜不行。 “是他邀请你吃饭,你重视一点可以,但不用这么如履薄冰。” 荀瑶也觉得这些答案离谱,“你说得对,我就算做到这些他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倒不如让自己轻松点,不管了,睡觉!” ....... 周六,艳阳天。 迟雾陪荀瑶从一个商场走到另外一个,试了好多条裙子都没买到满意的。走了一下午口渴得不行,荀瑶去试衣服迟雾到扶梯口的奶茶铺买水,付钱时后面来买奶茶的男生腼腆的询问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男生面色尴尬,“抱歉,我不知道,我还以为—” 迟雾看了眼自己手,“出来得急,忘记带戒指了。” 男生又表达了不好意思,买了奶茶跟同伴快步离开。做奶茶的女生略吃惊的问:“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吗?” 迟雾应了声。 女生继续说,“看你像还在读大学,可能大二。” 迟雾轻笑,“我毕业几年了。” 女生看着她,“不像,感觉你最多十九岁。” 应承下对方夸她年轻的话,余光瞧见一侧的饰品店,拎着奶茶过去。灯光下,耳环戒指反射出点点光芒,迟雾停在一排戒指前,选了一个最简洁的款式,推进无名指试了试,刚好合适。 不止一个人说她像还在读大学,面见委托人时都得出示自己的毕业证,从业证书人家才相信她是货真价实的律师,也有不少委托人借着委托的事私下邀约她,明里暗里透着暗示。次数多了,闺蜜聊天时难免在群里聊两句,荀瑶建议她买个戒指戴上,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已婚,断了那些有心之人的想法。 戴戒指确实有用,原本私下邀约她的人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便冷淡疏远,怕惹上麻烦,也是拒绝别人搭讪要联系方式的绝佳办法。 从临江赶过来时仓促,戒指被摘下来放在床头。 买完戒指,戴上后去找荀瑶。荀瑶正站在店里的全身镜前,见她进来转了个圈,“怎么样?” 迟雾过去替她理了理衣领,“好看。” 比之前试过的那些都好看,浅绿色的齐膝吊带裙,收腰设计将整个人显得纤细修长,荀瑶外表偏甜妹,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好姐妹说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荀瑶让导购把吊牌剪了,又在店里买了一双搭配的细跟鞋,把旧衣服装进袋子。 买完差不多快要吃饭的时间,迟到总归不好,荀瑶还准备送迟雾上车再过去,迟雾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自己出去打车就行,你快去吧,加油。” 荀瑶感谢的比心,“明天请你吃饭。” 迟雾催促,“快走吧,等会来不及了。” 荀瑶快步离开,迟雾没立刻回家,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点了一份套饭和咖啡。香草拿铁不加糖还是不习惯,往里面加了半包糖搅匀。 她坐的位置靠窗,一号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迟雾正低头查看邮件,一道声音传来。 “迟雾。” 是陈知楠。 迟雾抬头,看见陈知楠和他身侧的谢淮京。 陈知楠在她对面坐下,“正愁没找到位置。”扭头跟谢淮京说,“你不坐?” 谢淮京将烟和黑色打火机搁下,嗓音淡淡,“接个电话。” 她和陈知楠没什么话说,但陈知楠跟董尚熙求婚成功了,按道理该说一句恭喜。想着,迟雾也这么说了,陈知楠听完像是忽然感慨,“你跟老谢要是没分手,先恭喜的就是你们。” 陈知楠往后面看了眼,确认谢淮京还没回来,“你当初跟老谢到底为什么分手?” 迟雾:“他没说吗?” “他什么都没说。从临江回来后只说你们分手了,你甩的他,然后什么都不肯说,就一个劲的喝酒。”陈知楠想起那段时间谢淮京的模样叹口气,“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才走出来,还—” 陈知楠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你结婚了?!” 迟雾正要说“不是”,谢淮京打完电话回来,黑色手机搁在楠木桌上,淡声问:“喝什么?” “我自己去点吧。” 陈知楠说着起身去前台,留下她与谢淮京独处。 迟雾低头用勺子搅着杯里的咖啡,确认糖已经融化又尝了口,甜度刚好。谢淮京点了杯冰美式,他没加糖,他不喜欢吃甜食,即使是咖啡也从来喝原味。 似察觉她的视线,谢淮京抬眼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不过半秒,谢淮京便移开视线,扫了眼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轻扯嘴角,不咸不淡的开口,“恭喜。” 迟雾捏勺子的手紧了紧,那句“没结婚”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应承下他的祝福,“谢谢。” 谢淮京嗤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你眼光倒是越来越差。” 迟雾抿了抿唇,握勺子的手因为用力慢慢泛白,但面上依旧笑着,“这可能就是我的报应。” 谢淮京冷笑,“那挺好。” 中央空调的风扫过,空气里的尘埃落进眼睛,迟雾只觉眼睛又酸又涩,内心的情绪翻涌着。她没再看谢淮京,只是盯着手上的那枚戒指。 虽然陈知楠的话没说完,但大概知道分手那段时间谢淮京过得有多艰难。感情的失意,父母的施压,好不容易他从泥泞黑暗中走出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就当她结婚了。 当她为钱离开他之后过得并不好,报应到了。 琴表演者弹奏轻快悦耳的曲子,两侧暖灯随着钢琴节奏呼吸。迟雾放空的听了会儿,那点伪装正在一点点碎裂,深知再也坐不下去,她收拾自己的东西起身。 “不好意思谢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谢淮京没说话,透过玻璃看着纤细清瘦的身影往外走,有经过的小孩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弯腰扶了下小孩肩膀,快步离开。 “迟雾怎么走了?”陈知楠在对面坐下。“我好不容易将机会留给你,这还没说两句人就走了。” 谢淮京扯了扯嘴角,嗓音冷淡,“没什么好说。” 陈知楠瞧他一眼,“别说当兄弟的没提醒你,我听熙熙说迟雾就在这边待几天,等远晨那边的事一结束就离开饶京,到时候你在想见人一面可就难了。”陈知楠劝道,“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纠结了。” 谢淮京将剩下的咖啡喝完,声音辨不出喜怒,“人结婚了。” 陈知楠愣了下,“真结婚了?没听熙熙她们提起过啊,也没参加婚礼什么的,别是误会了,戴戒指也不一定是结婚了。” 谢淮京眉眼微压,“跟我无关。” 赴她 第78节 说完,捞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盒,起身。 今年的饶京天气变化频繁,下午还艳阳高照,晚上就已经乌云密布。 迟雾站在路口打车,没一会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不过几分钟雨势骤大,街上行人行色匆匆挡着头在雨中奔跑。 一下雨打车变得困难,迟雾从包里拿出伞撑开,打车软件提示附近车辆较少,她取消了正准备去附近的地铁站,一辆车缓缓靠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久违的脸。 “好久不见。” 是林亦琛,她在英国留学时认识的师兄。 林亦琛修的是国际法,目前在沿海城市的一所重点大学任国际法教授。 迟雾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他,“林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林亦琛摁开门锁开关,“先上车。” “谢谢。” 迟雾拉开车门,收伞上车。 大雨被隔绝在外面,越野打着转弯灯驶离。在越野车后不到十米的地方,黑色劳斯莱斯亮着灯停在路边,感应雨刮不断工作,让车里的人看清外面的一切。 谢淮京磕了一支烟点燃,抽了两口觉得没味又碾灭。 第65章 归雾 下着夜雨的城市仿佛笼上一层薄纱, 前面车辆尾灯不断亮起又熄灭,一条路走得断断续续。 认识林亦琛是她在英国留学时,异国他乡遇上同国籍的人有种终于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 林亦琛比她大三届, 彼时已是伦敦大学聘请的老师。 林亦琛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迟雾以为是惯用的搭讪伎俩, 但林亦琛给她看了钱夹里的照片, 身穿月白色苏绣旗袍的女生笑得温婉漂亮, 似发现被拍, 精致的眉眼微蹙。 女生与她都是江南人。 林亦琛单手握方向盘,敲右后视镜时瞧见她手上戒指,眉梢微挑,“结婚了?我红包都没准备。” “戴着玩。”迟雾笑了下, 问, “师兄你怎么到饶京来了?” 前方路段异常拥堵, 林亦琛索性挂了空档,“京大校庆,过来做演讲。”说着他似想起什么,感慨了句,“饶京这些年变化真是天翻地覆。” 迟雾看着窗外的景物。 她大学期间很少出来,大多时候也都是跟谢淮京一起, 只是偶尔在群里听荀瑶说起最近又在重新修建哪块地,准备打造新的商圈, 这个商场就是新修的。 “怎么说得感觉像过了几十年一样,师兄, 你还年轻。”迟雾笑说。 林亦琛弯唇,“在等几年就不年轻了。” 迟雾有些意外, 林亦琛不像会有时间焦虑的人。余光瞥见中控台盒子里的流苏。浅绿色的流苏,上面是一块羊脂白玉,玉上刻着字。 车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刻的什么。 迟雾在附近地铁站下车,与林亦琛好久不见她本想请他吃个饭,在英国期间他帮了自己很多,但林亦琛已经吃过。 “我在这边还要待几天,有的是时间。”林亦琛说。 迟雾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与林亦琛告别,迟雾撑伞步入雨中。 地铁站一路都湿沥沥的,迟雾挤上三号线,到家时荀瑶已经回来,敷着面膜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开心哼着小曲,迟雾带上门,笑道,“荀par今天很顺利哦。” “当然!”虽然在群里已经文字分享过,但荀瑶还是忍不住要当面再讲一遍,“我感觉他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我,今天吃饭的时候他都很照顾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差点被雨淋到,他直接揽着我肩膀往他那边靠,怎么说呢,就是这么久了他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跟我缩短距离,我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迟雾接了杯水,“你感觉到的就是对的。” 喜不喜欢这回事当事人的感觉是最准确的。 荀瑶开心的咧嘴笑,想起自己还在敷面膜又赶紧憋住,“我就怕是我做阅读理解过头了。”她好奇的问,“当初你有没有感觉到谢淮京喜欢你?” 问出口又惊觉失言。 “不好意思—” 迟雾没所谓的笑笑,“感觉到过,只是不等他亲口说无法确认。” 荀瑶肩膀耷拉下去,“是吧,我也是怕自己想多了,但要怎么才能让纪承然亲口跟我说呢?” 这个问题迟雾无法回答。 荀瑶纠结了一会儿便将希望投入到百度上,但搜来搜去感觉都不靠谱,最后还是求助最有经验阅历的董尚熙。 ....... 陈叔叔公司法务招聘比想象中进展慢,职位发布出去后只有两份简历,陈叔叔以为是没写清楚,将链接发给她看。迟雾看了遍,描写得很清楚,福利待遇也很优厚。 “奇怪了,那怎么没人来应聘?”陈叔叔研究招聘软件,“ours下周就要过来洽谈签约了,如果到时候还没找到法务的话,小伍只得又麻烦你了。” “没事,等这边弄好了我再走。” 陈叔叔放心下来,“好好好,那不打扰你了,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叔叔开口,别跟叔叔见外。” 迟雾看着手里的书,闻言轻笑,“好。” 挂断电话,迟雾又看了会儿书,订的闹钟响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眼角,拎钥匙出门。荀瑶上下班时间不确定,家里东西缺了也没时间去买,迟雾列了份清单,到附近超市采购。 迟雾推着购物车,按照计划好的一样样往购物车里填,到达冰柜前,在一众牛奶中找到白桃味的袋装牛奶,将生产期最晚的放进车里。 买完必须品,迟雾又去零食区买了几种零食去结账。 满满一车东西,用了两个大号袋子,迟雾第一下险些没拎起来,调整了受力点才拎起。 傍晚外面十分闷热,假日新苑属于半老城区,来逛超市的人很多,门口还有摆摊卖自己从村子里摘来的菜。迟雾拎着两大袋子的东西缓慢从狭窄的过道经过,一旁正蹲身买西红柿的大爷忽然站起来往后退两步。 迟雾侧身躲了下没躲开,整个人重心失衡,撞进一堵温热胸膛。 淡淡的冷杉香,丝质衬衫。 迟雾手上一轻,胳膊快承担不起的负荷被拿走。谢淮京松开箍着她腰间的手,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锁骨和喉结,漆黑的眸落在她另一只手上,扯唇— “拎不动不知道叫跟你结婚那个?” 他微微低头,专属于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围。迟雾眼睫颤了颤,与他拉开些距离,“我自己能拎回去,不用麻烦他。” 谢淮京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拎得动还撞得到我?” “只是意外。” 迟雾伸手欲拉回他手里的袋子,但还没够到左手的重量也被拎走。 “带路。” “不用了—” 谢淮京嗓音冷了几度,“没打算帮你。” 迟雾抬眼,“那谢总这是打算干什么?” 谢淮京眉头微蹙,像是耐心告罄,“别挡路。” 超市门口就这一条路,后面已经有好些人,迟雾不好堵在路中间,只得跟谢淮京往前走。 在她手里很重的两个袋子到他手里轻得不行,谢淮京一只手拎两个袋子,右手接电话。 走了一段距离,察觉到身后人没跟上来,谢淮京停住脚步转身。 迟雾站在一名乞讨者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纸巾,没直接放在面前的碗里,而是直接递到他手上。似想起什么又走进一家便利店,没几分钟买了好些吃的和水出来,全部放在乞者面前。 乞讨者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脏得不行,一见面前的食物几乎是狼吞虎咽往嘴里送。 夕阳余晖落在她头顶,老头口齿不清的给她道谢,骨瘦如柴的手颤抖。迟雾笑了下,没再多做逗留。 谢淮京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隐去,切换到对待他时的专有频道。 “麻烦谢总了。” 谢淮京这次直接将袋子给她,看着她费劲的才勉强将袋子从地面拉开,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 打火机“咔嚓”一声窜出蓝橙色的火苗,烟雾在高温下很快散开,他抽了几口烟,视线像是自动定位落在那道纤细单薄的背影上。 两个大袋子对她来说太过吃力,走一段路就需要停下来歇息,歇几秒又重新拎起来继续走,夕阳照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点点光芒。 谢淮京觉得很烦躁,还有一股窝火,猛抽了几口烟也未散去半点。 迟雾已经走到拐角,另一面有小孩骑车过来,几乎贴着她经过,她被蹭了一下也不恼,仍是那副温和善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样子。 手机响了。 “什么事?” 周溢之说了句话后将手机给陈知楠,“兄弟,你停车停了二十分钟了,我们球都打完两局了。” 谢淮京掸了掸烟灰,“晚点,有事。” “你有什么事—”陈知楠的话停住,“你遇到迟雾了?” 谢淮京没应,“买包烟就来。” 说完不等陈知楠说话,将电话摁断。 周溢之击进一个球,“他什么时候到?” 陈知楠把手机随手搁在一边,“不好说,遇见前女友了。” 周溢之:“不是说结婚了?老谢还对人念念不忘?” 陈知楠沿着台球桌绕了半圈,锁定蓝色的球,弯腰将其打进球洞,“老谢那人你不是不知道,认真起来就算到黄河心都不死,表面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得要死。” 周溢之冲陈知楠抬了抬下巴,“来了。” 陈知楠回头,就见谢淮京沉着一张脸,眉眼的戾气压也压不住。谢淮京顺手拎起一根球杆,对准黑8,黑8在桌面滚动撞到两个球,最后滚进角落的球洞。 “不是,你这又是在迟雾那里吃了憋打球发泄呢?”周溢之说,“要我说,人既然都结婚了,那就算了,难不成你还打算为爱当三?” 谢淮京冷冷扫了周溢之一眼,一杆将剩下的球全部打进球洞,将球杆扔给周溢之,“喝酒。” 周溢之和陈知楠对望一眼,后者拍手,然后摊手。 赴她 第79节 ....... 饶京校庆定在中秋节。 校庆和中秋节晚会合二为一,邀请了历年从学校出去的代表人物回学校开启专业演讲,迟雾也在邀请行列。 迟雾和荀瑶到校门时便碰见前一步到达的林亦琛。对方穿了一件浅灰色条纹衬衫,外套搭在臂弯,身材高大,轮廓立体。 林亦琛眉眼有点带混血,看人时觉得温柔如风,但又害怕被他一眼看穿,无处可藏。 “迟雾。”林亦琛笑着打招呼。 “林师兄。”迟雾介绍,“这是我朋友,荀瑶,也是一名律师。” 荀瑶知道迟雾在英国留学间遇到过一位教授,但没想到这位教授如此年轻帅气,挥爪打完招呼,边走边跟迟雾说悄悄话。 “国际法教授,这也太帅了!”荀瑶看了眼林亦琛的背影,“这位林教授,结婚了没?” “荀瑶。” 身后蓦地传来声音,两人回头,发现纪承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荀瑶原本开心的面色消失,猜测他刚才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三心二意的人。 迟雾和纪承然亦有好久不见,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纪承然将视线重新落在荀瑶身上,没再说什么,转身跟其他人离开。 “完了,他肯定觉得我见一个喜欢一个,以后更难追了。”荀瑶苦丧着脸。 “不会,你可以跟他解释,表明自己只是随口说说,而且林师兄有喜欢的人。”迟雾说,她不想让自己曾经和谢淮京的误会重演,“他会明白的。” 荀瑶有些为难,“可是你—” “没事,我自己过去就行。”迟雾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结束我们篮球场碰面。” “好,那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目送荀瑶离开,迟雾这才转身往法学院走。林亦琛站在几米外的位置等着,她快步过去,“不好意思林师兄。” 林亦琛浅浅笑了下,“国际法阶梯教室还是这边?” “是。” 三人是不同的法律方向,林亦琛国际法,迟雾民法,纪承然是刑法,所在的演讲地也不同。 迟雾和林亦琛的方向一致,一路上林亦琛谈着原来在学校读书的事,迟雾笑着从榕树下经过,不经意地抬眼,看见在八角亭站着的谢淮京。 第66章 归雾 八角亭还跟以前一样, 郁郁葱葱的绿植环绕。 谢淮京今天穿了一件沉黑色衬衫,衬衫下摆塞进裤腰,金属暗扣的皮带勾勒劲瘦腰身, 西裤包裹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他单手揣兜, 指间猩红忽明忽暗, 烟雾萦绕将他轮廓模糊几分。 有那么瞬间, 迟雾仿佛回到几年前, 他们认识还并不熟络的时候。偶尔出去聚会, 玩, 他会懒散靠在八角亭抽烟,漫不经心的跟陈知楠说话。 谢淮京似没看见他们,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碾灭烟头转身离开。 迟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这就是你当初出逃放弃的那位吗?”林亦琛见她怔愣, 问。 迟雾收回视线, “是。” 异国街头, 两个来自同一个祖国的人坐在泰晤士河畔,遥望远处的伦敦之眼。其实迟雾没看出伦敦眼和国内游乐园的摩天轮区别在哪儿,林亦琛喝了杯酒。 “隔岸相望的遥不可及。” 林亦琛与她亦师亦友,在伦敦下雪那天,她双手合十许愿。 祝他,早安, 午安,晚安。 哪怕一直恨她, 也没关系。 林亦琛看着八角亭,“如果还喜欢, 与其痛着不如尝试解开那个结,不是所有误会都有机会解开, 也许这次错过,你们就再也不会遇见。” 迟雾有动摇,但还是摇头,“不了,他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又何必再去破坏他的平静。” 等这边的事结束,她会回到临江,继续在那个江南小镇做一名律师,而他依旧是天子骄子被所有人仰望的谢淮京。 他们之间,隔着一千四百个日夜。 早已回不去。 “如果对方也在等着爱你呢?” 迟雾愣住。 林亦琛淡淡一笑,像是想到什么,“有时候,问问对方的想法,可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演讲的时间临近,两人没在耽误,到达法学院的阶梯教室。 曾经的听课者变成上课者,迟雾踏上讲台,看着台下一张张青春灵动的面孔,方知原来老师说得在讲台上能将所有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这句话不是骗人。 “各位学妹学弟大家好,我是迟雾。”她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即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其实我的经验要分享的不多,因为我并非是学什么马上就会的学霸,我唯一的方式就是花更多时间学习,看书,做习题,将法律运用到生活的每一处,在刚来饶京大学前,我成绩在系里算中等,第一次期末考试英语险些没及格。” 有同学举手,“那迟学姐怎么逆袭成为了年级第一?” 迟雾看向提问的同学,那个位置恰好是她曾和谢淮京一起坐过的,“因为,我知道除了学习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改变我的处境,加上我有一位很合格的家教老师,他教会了我将知识更能快速融入脑海的办法,当然,自己的努力是不可或缺的,不要觉得起步晚了,只要还有明天,今天就永远都是起跑线。” 教室里想起如雷的掌声,时间能让一个人充满希望,也能让人回望过去,几年前她设想过的有一天站在这个台上,跟后来者分享传递,如今实现了。 演讲结束,迟雾在阶梯教室接受自由提问,有人举手站起来— “学姐,我听说你当时追到了学校里最帅的金融第一,但又把人甩了,这是为什么?不喜欢了吗?” 八卦总最能调动气氛,这个问题一抛出整个教室闹哄哄的。迟雾抬手将垂在脸颊的头发勾至脑后,回忆起那晚的画面,“有时候,不单单是喜欢能解释的,万难皆能阻挡喜欢。” 其他人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演讲时间结束,迟雾收拾东西离开阶梯教室。 晚会是七点半开始,在最大的篮球场举行,学员们已经在现场忙碌,各个专业的学生拎着凳子到操场,从专业到班级各自分开。 迟雾收到荀瑶发来的消息,已经跟纪承然解释清楚,问她要不要去食堂吃饭。许久没吃过食堂,有些怀念食堂的味道,迟雾跟她约好在二食堂见面,很快荀瑶和董尚熙就来了,与之一起的还有陈知楠和谢淮京。 今天好像是回忆专场。 荀瑶偷偷给她发消息:【我跟熙熙商量吃饭时他们就在旁边。】 迟雾明白。 说到底这是她和谢淮京之间的事,没必要让其他几个人因为这左右为难。 陈知楠见她一个人,遂问,“刚刚跟你一起的人呢?不来吃饭吗?” 迟雾回:“他有点事,先走了。” 陈知楠点点头,瞥了眼谢淮京。后者神色淡淡,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话,低头摁手机。 五人如以前一样在二楼打饭,在靠窗的位置落座,原来的默契在此时彰显,三人将并排坐的位置让给她与谢淮京。 迟雾端着餐盘过来时已经只剩谢淮京旁边位置,眼睫轻颤弯腰坐下。这顿饭吃的氛围有些微妙,对面三人在聊着刚刚的演讲和晚上的晚会,迟雾时不时答一句,谢淮京则一言不发。 迟雾搁下筷子,“你们喝什么?我去买奶茶。” 董尚熙:“珍珠奶茶,七分糖。” 荀瑶:“柠檬水。” 陈知楠:“跟我家熙熙一样。” 荀瑶搓了搓胳膊,受不了的“咦”了声。 只剩谢淮京。 迟雾握着手机,“谢总,你想喝什么?” 谢淮京眼也没抬,“随便。” 迟雾点点头,起身去楼上买奶茶。 “两杯珍珠奶茶七分糖,一杯柠檬水,一杯芝士奶盖,一杯白桃汁。” 付完款,在窗口坐着等了会儿,拎着五杯奶茶下楼。 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谢淮京逆光而立,半倚墙。一条腿站直一条腿微微弯曲,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慵懒淡漠,好似世间所有都无法入他眼。隔着烟雾,谢淮京朝她看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迟雾脚步顿了顿,想直接经过最后还是停住脚步,“白桃汁,喝吗?” 谢淮京垂眼看她,漆黑的眼像是枷锁牢牢将她锁定,她从那双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还有别的情绪。没等迟雾看明白,谢淮京已经移开眼,薄唇轻扯— “你挑上的就那样?” 迟雾品出他话里的嘲讽,“哪样?我觉得挺好的。” 谢淮京嗤笑一声,眼梢下压将手里的烟碾灭,“留着你自己喝。” 撂下这句话,谢淮京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迟雾闭了闭眼深呼吸两下,把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去。 那杯白桃汁迟雾没喝,放在食堂的闲置物品处了。这是饶京大学专门设立的地方,避免学生点多了东西或者买多了,没吃过浪费,便可以放在闲置处,有经过的人喜欢可以食用拿走,但必须是没吃过的或没开封的。 校庆晚会谢淮京没来看,四人看完演出各自回家。 迟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漱,然后将自己缩进舒服的小窝。不知是不是太累,或是这段时间遇见谢淮京的次数太多,她这一晚睡得迷迷糊糊,梦里出现一些熟悉的画面,还有模糊不清的身影。 “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迟雾骤然睁眼,胸口急切起伏,路灯微弱的光透过窗帘间缝隙落进屋内,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 她缓了缓,起身去客厅喝水。 “如果他也在等着爱你呢?” 耳边回响林亦琛说的话。 迟雾心里升起一丝火苗但很快又熄灭,将杯里的水喝完,重新入睡。 ....... “上班”酒吧。 赴她 第80节 陈知楠和周溢之哀叹连连,谢淮京今晚上像是疯了一样,不断的跟他们换着游戏玩,输了就喝酒,但偏偏每次都是他们俩输,两个小时下来两人都快喝吐了。 “我他吗不玩了,这回去熙熙不得弄死我。”陈知楠扔牌,不玩了。 周溢之也不玩了。 谢淮京也没理他们俩,将手里的牌接连打出,最后手里剩了一张红桃2。 “我输了。” 他声音淡淡,面前放了两个小时的酒终于进到他腹中,还觉不够,又重新给自己倒满。 周溢之和陈知楠赶紧拦住他。 “你这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不早就知道她结婚了?”陈知楠不明白。 谢淮京将手里那张牌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但最后又改了方向,丢在沙发一角,光找不到的地方,像暗处的偷窥者,注视着房间的一切。 谢淮京从桌上抽了支烟点燃,光线昏暗的包厢,烟雾萦绕。 谢淮京接连抽了两根,才终于干涸着声音开口,“那个人,是在她英国的对象。” “卧槽!!!” 陈知楠和周溢之异口同声。 “你怎么知道的?”陈知楠问,“你他妈什么时候偷偷跑去英国了?” 周溢之抓住重点,“也就是说,她跟你分手之后到英国交了新的男朋友,然后这个男朋友现在就是跟她结婚那个,也就是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 陈知楠给他的总结点赞,“是这样没错,难怪呢,我说你明明心里有人迟雾,还装作一幅不认识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说。” 谢淮京抽着烟,没说话。 烟雾被空调风吹散,有一缕好似进了眼,他眯了眯眼,想起那年的事情。 不止在英国,在分手后的一个月,他就回去找过迟雾。但邻居说,他们一家搬去了市里,至于地址没人知道。临江市区很大,他漫无目的的在市区找了好几天,几乎走遍了整个临江市区,但都没人认识她,没人见过她。 电话成了空号,微信被删除,她就这样从他世界退出,不留一点痕迹。 第67章 归雾 他迷失在临江街头, 一遍遍拨打那个空号的号码,一遍遍给她发消息认证,好像只要不间断重复, 就会得到回应。直到手机电量告急, 直到关机, 直到天黑下来, 身边经过的人变少, 最后只剩他。 他在青石板的街头站了许久, 从天亮等到天黑再到天亮, 看着城市从热闹喧嚣到寂静无人,再从寂静到热闹,周围的声音说说笑笑,但每一句都与他无关, 每张脸都不是他想见的那张。 他忽然意识到, 这个城市好像与自己没关系了。 那天回去以后, 他按照家里规划的道路行走,从谢淮京成为谢家掌权人。他变得很忙,每天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资料文件,有应酬不完的客户,周旋在各个场所虚与委蛇, 他将谢家带领更上一步,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 他好像成了人生赢家,被人羡慕, 讨好着。 人人见了他都叫他一声谢总,酒桌上推杯换盏, 听不完的阿谀奉承,每句话都带着目的。那天晚上,他应酬到很晚,出来时发现下雪了。 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吃饭时合作伙伴低声细语跟老婆打电话的画面触动心底那根弦,他很想她,发了疯的想见她。 他知道她在哪座大学交换,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去到那个有她的城市。 去的路上,他激动期待了一路,买了她喜欢的碎冰蓝,想着见面时应该怎样才显得自然,他要跟她道歉,自己不该说那些重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只要她愿意回来。 十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伦敦,彼时伦敦已是晚上。 他在泰晤士河畔找到她,兴奋喜悦的心情在看见她身边男人时荡然无存。 两人有说有笑的沿着河畔散步,大概是觉得冷,迟雾将下巴藏进围巾,有一片树叶落在她头顶,男人跟她说了句什么,迟雾抬手拿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她笑得很好看,眼睛都微微弯起。 那天的伦敦很冷,谢淮京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所有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他看着手里的花,忽然觉得好笑。 她早已从那段感情抽身,只有他还沉浸在过去念念不忘。 远处邮轮在鸣笛,灯塔的光晃过来,像是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谢淮京转身,那束来时小心保护一路的碎冰蓝再送不出去,他随手扔进垃圾堆,包装精致的花束在地上滚了两圈,雪白的花瓣沾上泥渍。 来时有多少幻想,回去时就觉得自己多可笑。 找到她又怎么样。 她不会回来了。 得知她回国时,他心里存有一丝期望,她跟那个男人分手了,但他们并没分手,而且已经步入婚姻。 烟头燃到尽头,火苗灼烫手掌。 谢淮京碾灭火星,又喝了杯酒,红酒入喉如白水一般,顿时失了兴趣。 “走了。” 陈知楠一脸懵:“不是,你他吗怎么话说一半?你去伦敦到底看见什么了?!” 陈知楠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后,谢淮京出门左转下楼,经过吧台时顿了顿,随后大步离开。 ...... 参加完校庆,迟雾请林亦琛吃了顿饭,算是尽半个地主之谊,感谢他那天的搭载之情。 林亦琛轻笑出声,“你还是一样,不肯欠人半点情。” 迟雾笑了笑,“毕竟别人也没义务帮我。” 林亦琛笑笑,对她的话不予置否。搁下刀叉,抬眼瞧见斜对面落座的人时脸上的笑登时消失殆尽。 迟雾发现他的变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在他们左侧后方,一男一女对立而坐,女生身穿墨绿色旗袍,长发在脑后用发簪挽成髻,莹白珍珠吊坠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一举一动尽显温婉动人。 刚坐下,便有侍者送来玫瑰,女生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笑着接过。 是林亦琛钱包里照片的本人。 女生似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抬眼朝这边看来,脸上的笑跟着僵了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迟雾回过头,发现林亦琛已经收回视线,半点不见适才的从容。 吃完饭,迟雾没麻烦林亦琛送自己,在门口打了俩计程车回家。车上,她收到陈叔叔发来的消息,明天ours的人就会过来洽谈新合同事宜,但远晨还未招到新的法务。 迟雾确认了下时间,跟陈叔叔回了消息看着窗外风景发呆。 到小区门口,迟雾付钱下车,刚走两步小腹忽然一股不正常的涌流。 她停住,确认日子,这个月提前了。 以最快速度回了家,换完衣服躺在床上,冲了热水袋放在小腹上,但以往都有效的热水袋今天没了作用,反而疼痛越发加剧,她疼得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觉得这个姿势缓解不了又翻身换个方向。 反复几次,给荀瑶打电话问家里有没有布洛芬。 荀瑶还在加班,“没有,我家里没备着,等会我回来带吧。” 迟雾疼得额头满是汗,“不用,我自己下楼买吧。” 拖着手软脚软的身体起身,拎钥匙出门。 小区对面就有药房,她快步过去,经过人行道时有车辆朝她按喇叭,迟雾站在原地没动,面前有一滩水渍,没任何减速的车子从积水碾过,溅起水花。 迟雾躲闪不及,视线忽然一黑,面前的人替她将水花尽数遮挡。 “不知道看路?”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谢淮京还要再说话,瞧见她额头的汗和泛白的唇,关心的话脱口而出,“哪不舒服?” 小腹痛得不行,迟雾捂着肚子有些站不稳,“没—” 话没说完,整个人忽然被腾空抱起。 “生理期痛?”谢淮京问。 迟雾点头。 谢淮京下颌紧绷,抱着她穿过马路,太过熟悉的画面让迟雾眼眶一涩。 他已不是原来抱着她以为出什么大事的人,将她抱到药房后买了盒布洛芬,接了杯热水要喂她吃药。迟雾抬眼看着他,谢淮京蹲身,嗓音温柔带哄— “乖,把药吃了。” 人在生病不舒服时总是格外多愁善感,迟雾心里翻涌苦涩,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和水,“谢谢。” 吃过药,谢淮京又不知从哪儿拿了根湿毛巾过来,擦拭她额头的汗,连带她手心也一起擦拭。触到她无名指戒指时一顿,黢黑的眼晦暗。 “他人呢?这么痛不管你?让你自己出来买药?” 他的话敲击昏昏沉沉的大脑,迟雾手缩了缩,怕他看出那枚戒指的问题,“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他。” “小事?” 谢淮京俯身逼近,漆黑的眼仿佛黑夜里的困兽,要将她撕咬。他眉眼压着几分戾气和阴郁,像憋着一股火,他捏住她下颌,力道有些重。 迟雾被捏得疼,蹙眉,下一秒下颌的力道就撤去,指腹轻轻摩挲似安抚似道歉。 “很疼?”他低声问。 迟雾受不住他这样的温柔和珍视,别开眼。 掌心一空,谢淮京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将毛巾放在一旁,转身出去。 迟雾垂着眼,小腹的痛似转移到心口,她又喝了几口温水。 药效发挥作用,迟雾又坐了会儿,等待小腹的疼痛缓解才起身离开,迈出药房便瞧见站在路口抽烟的人。 他没走。 开心压过刚刚的难受。 她几乎是要下意识的朝他过去,然后挽着他胳膊。没等她动作,谢淮京已经碾灭手里的烟过来,又恢复平常的冷淡。 “走不走?” 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走。” 谢淮京单手揣兜走在前面,有送外卖的骑着电动车横穿马路,迟雾只觉肩膀被扣住,接着整个人撞进一堵胸膛,没等她反应过来谢淮京已经松开。 到小区门口,荀瑶恰好从出租车上下来。 “迟雾,你还好吧?我买了止痛药回—”荀瑶的话停在嘴边,“谢淮京,你们?” 谢淮京眼梢沉了沉,“你们住一块?” 赴她 第81节 荀瑶点头,“啊?有问题?” 谢淮京神色一顿,转头看迟雾。 “借住。”迟雾走到荀瑶身边,“今晚谢谢谢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改天请谢总吃饭。” 谢淮京没说话,迟雾没再停留,和荀瑶一起走进小区。 荀瑶回头看了看小区门口,有些奇怪,“我刚刚好像看见谢淮京了?你们和好还是吵架了?” 迟雾:“都没有。” 荀瑶耸肩,关心她的身体,“不过你不是喝中药调理了吗?怎么还这么痛?” 迟雾:“应该是晚上喝了冷的果汁。” 她每次生理期都像生病一样,稍微喝点冷的,吃点辣的就痛得不行。以前跟谢淮京在一起时,他带她去看了几次中医,调理了一段时间规律了,但去国外后时差颠倒和水土原因,逐渐又不规律,有时提前一周,有时延后,也有时提前半个月。 “你还是要去看看,做律师这行本来忙起来就很折腾身体了,再不注意保养老了容易落下病根。”荀瑶说。 迟雾点头,“嗯,等明天弄完合同,我就去看。” 荀瑶扭头:“弄完合同你就回临江了?” “差不多,我不太放心爸爸一个人在家。” 虽然这几年爸爸恢复得还不错,但他一个人在家还是不放心,万一摔着碰着,都没人知道。 “啊......那你下次来饶京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迟雾笑道:“元旦我们可以聚。” 三人约好今年元旦在临江玩,荀瑶和董尚熙都没在临江玩过。 荀瑶一想也对,掏钥匙开门。 生理期身体仿佛进入疲惫期,回到家迟雾简单洗漱就躺回床上。布洛芬的药效并不持久,半夜她又痛醒了一次,起来又吃了一颗。 一整晚,她都睡得不太好。闹钟响时,大脑感觉重得不行,眼睛也睁不开。 迟雾闭眼缓了会儿,在第二次闹钟响时坚持起身。 【小伍,合约推迟了,ours那边临时有点事要处理,负责人出差了,改到下周。】 迟雾回了个“好”,刷完牙煮了个红糖水,喝完继续躺回去。 ....... 陈知楠发现谢淮京又恢复到跟迟雾分手那段时间,每天除了上班工作就是工作,酒也不喝了,球也不打了。 “我说,你这是化失恋为动力,准备带领谢家成为世界第一企业?”陈知楠翘着二郎腿坐在谢淮京办公室沙发,“我说你这是何必呢,既然人都已经结婚了,放下不正好?难道你真打算为爱做三?” 谢淮京签字的手顿住,比在纸上划出一道较长的线,顺着这条线重新挽了个字。 “不是,你有什么就跟兄弟说,兄弟给你出出主意,你这么憋着早晚把自己憋出毛病。”陈知楠都着急了,“你跟我说说,你现在心里到底什么想法。”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陆星河打来的。 谢淮京搁下笔,喝了口已经冷掉的咖啡,“喂。” 陆星河:“谢哥哥,我周末过生日,你来家里吃饭啊,妈妈又给我买了两款新的游戏。” 谢淮京翻了下日历,“好。” 挂断电话,谢淮京捞起桌上的钥匙,“你很闲的话跟我去买东西。” 陈知楠没动,“买什么?” “陆星河的生日礼物。” 陆星河今年已经高二,虽然他很少再回云湾别墅那边,但每年陆星河和悠悠生日他都会去,两个小孩渐渐长大,每年送礼物也成了犯难的问题。 陈知楠也记起这回事,陆星河生日他们也是要去的。 到达车库,谢淮京直接将车钥匙丢给陈知楠。 “你叫我就是为了给你当司机?!”陈知楠简直无语,“你不是请得有司机?” “请假了。” 谢淮京嗓音淡淡,弯腰坐进副驾驶。 陈知楠认命,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去哪儿买?” 谢淮京捏了捏鼻梁,“随便。” 车子驶出车库,陈知楠顺手打开车载蓝牙,清旷昂扬的女声传遍车厢每个角落。 “哟呵,凤凰传奇的歌,品味可以。”陈知楠说。 谢淮京:“关了。” “多好听,关了干什么。” 谢淮京面上隐有不耐,瞥了眼屏幕上的歌曲名称,将音量减小。 红绿灯口,陈知楠又把音量开回来,像是与歌曲应景,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旁边有车急刹,陈知楠往窗外瞥了眼,目光骤然顿住,“那不是跟迟雾结婚那个吗?怎么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哎,老谢—” 陈知楠想让他看看有没有认错人,转头发现副驾驶的人已经开门下车。二十多年的好兄弟,他几乎是立刻明白谢淮京要干嘛,赶紧将车就近找了个车位停下。 谢淮京几乎是急步过去,看见前段时间还跟迟雾在一起的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举止亲昵,两人像是产生了矛盾,女人对他爱答不理,像是恼了,他一把拽住女人胳膊。 谢淮京烦躁的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雨落下脸上冰冷。 他想起迟雾一个人拎着两袋子东西走也走不动的样子,想起她半夜痛得脸色发白自己去买药,想起她借住在荀瑶家里,而这个男人却在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自己放在心上疼都来不及的人,被这样对待。谢淮京已经预想到迟雾得知这件事有多难过,这些天堆积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林亦琛刚把人拽住,脸上忽然挨了一拳。力道大得他整个人一个踉跄,还没等站稳,领口被揪起,第二拳紧跟落下。 “你干嘛打人?”女人面色惊慌,想过来把谢淮京拉开。 林亦琛制止她,“别过来,没事。” 谢淮京死死拽住林亦琛衣领,冷笑,“没事?” 话落又是一拳,这次他用了十分力道,丝毫没跟他客气,膝盖对准他小腹重重一击,林亦琛闷哼一声,抬眼瞧见站在旁边的人一脸紧张担忧,又忍不住笑了下。 这一下落在谢淮京眼里更是火上浇油,对准他的脸又是一拳,“你既然娶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谢淮京发了狠,拳头不断往林亦琛脸上招呼,“说,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林亦琛被打得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一旁的女人急得声音颤抖,“你再不出手我就报警了。” “别别别,别报警。”陈知楠赶紧去拉谢淮京,“老谢,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谢淮京此时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只想着要是迟雾知道,她该有多难过,她会哭得有多伤心。他可以孑然一生,但她不能过得不好。 他那样捧在掌心疼的姑娘,被这样对待。他奢望她能看自己一眼的姑娘,被这么不珍惜,被如此随意对待,受尽委屈,恨不得打死眼前的男人。 雨越下越大,这片本就处郊区,下雨天经过的车人更少。又是一拳落下,林亦琛被打得摔倒在地,穿着旗袍的女人快步过来将他扶起。 “亦琛,你怎么样?” 林亦琛摇头,“没事。” 女人脸上满是心疼,丹凤眼盛满怒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打他?” 谢淮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垂在额前额刘海随意往后抓了一把,边挽着袖子朝他们走近,“这话,你该问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的婚姻。” 女人面露震惊,“你......结婚了?” 林亦琛怕她走,忙拉住她的手,“没有。” 谢淮京冷声,“事到如今还要否认,那我就行个方便,让她从已婚变成丧偶。” 女人挡在面前,“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谢淮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让开。” 女人不让,“你的行为已经犯了法,我现在就要报警。” 林亦琛拉住她,“不要......报警。” “为什么?” 林亦琛有气无力,“因为—” “住手!” 谢淮京上前的步子停住,在迟雾快到达身前时挡住她视线,将她没来得及撑的伞打开,将人护在伞下,目光冰冷扫了一眼陈知楠。 陈知楠比了个“我要是不叫迟雾你就把人打死了”的手势,趁着这世间赶紧过去把林亦琛扶起来。 女人瞧见迟雾有些惊讶,但还是道,“这位小姐,你的朋友无缘无故将我朋友打伤,这件事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谢淮京见女人扶着林亦琛过来,下意识要挡住迟雾的视线,但已然来不及。迟雾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在看见林亦琛满脸淤青和血迹的脸,态度放低,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我替他道歉,我们—” 谢淮京打断她的话,“道什么歉?你连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迟雾没理他,继续道,“医疗费我会全部承担,这是我的号码,今天的事真的十分抱歉,我—” “迟雾。”谢淮京声音疏冷,捏着她下巴转过来,“你到底看没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你被钱蒙了心智是不是?还是甘心想做怨妇?!” 迟雾从他手里挣脱,“我看见了。” 谢淮京盯着她,冷笑一声,像是被气到更像是自讨没趣,“行,随便你,我多管闲事。” 看着步入雨帘中的背影,迟雾拜托陈知楠处理一下这边,迈步追过去。 谢淮京走得很快,迟雾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追上。 “等等。” 谢淮京没停,迟雾追着他走过人行道,高跟鞋跟卡进地砖间的缝隙,拔不出来。眼看谢淮京就要走远,她心下一急,“谢淮京!” 颀长挺拔的身影停住。 谢淮京从裤兜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想点燃,雨势太大打火机一直被浇灭,两次之后掐断被淋透的烟,回身。 隔着雨帘,他看着她。 迟雾还在试图拔出鞋跟,谢淮京面色铁青的折返回来,到她面前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脚踝,另一只手拽住鞋子。 赴她 第82节 “咔哒”一声。 鞋跟断裂。 谢淮京烦躁的“啧”了声,随手把坏掉的鞋子丢进垃圾桶,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身体骤然悬空,迟雾下意识勾住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脖颈,将伞遮盖过他头顶。 大雨砸落伞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迟雾手从他脖颈松开,改揪住他肩膀的衣服,看着他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戾气和血痕。 “谢淮京。”她又喊了声。 谢淮京下颌绷紧,胸口起伏着,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迟雾,我他妈就是你养的一条狗。” 喊一声,就迫不及待的摇着尾巴上前。 第68章 归雾 乌云密布的天, 好似要将城市碾压挤碎。 迟雾眼睫轻颤,“对不起。” 谢淮京哼笑一声,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就拿准我舍不得跟你生气是不是?” 迟雾揪着他胸前布料, 正要说话, 谢淮京又自问自答般— “舍不得。” 好似一把铮亮的箭头穿过厚厚的城墙没入心脏, 箭头软成棉花, 如一张细柔的棉花网将她网住。 ours距离这儿很近, 谢淮京抱着她回公司。到达楼下, 他提醒:“把脸挡住。” 迟雾照做,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他胸膛,一路上她听见不少人尊称他“谢总”,也隐隐听见有人在议论他怀里的人是谁。 “谢总, 董事长那边—” 谢淮京声音不耐, “就说我没空。” “好的。” 他似抱着自己进了电梯, 按楼层时拖着后背的手往上挪了几分。 总裁办公室,谢淮京将她放在休息室的床上,转身推开浴室,打开花洒试了下水温,又拎了双拖鞋出来,在她面前蹲下, 握着她脚踝将鞋子给给她穿上。 他温柔细心到无可挑剔,迟雾眼眶一热, “其实我—” “先去洗澡。”谢淮京低声,“浴室里什么都有, 毛巾就用我的,头也洗一下, 衣服我等会叫人送过来。” 她身上被淋湿大半,马尾被雨水在脑后凝成一股一股的,中央空调扫过来,迟雾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迟雾点头,“你先去洗吧。” 他身上都湿透了。 谢淮京眉眼低垂,“我去楼上洗。” 迟雾:“哦。” 休息室的浴室不大,但五脏齐全,迟雾目光落在架子上的沐浴露。 红石榴味道。 迟雾洗澡较慢,中途谢淮京敲了两下门。 “衣服挂在门把上,我在屋外面,有事叫我。” 迟雾应:“好。” 洗完澡,身上湿黏黏的感觉消失,踩着被打湿的地面开门,摸索到门把将袋子拿进来。换好衣服后,迟雾将自己的衣服装进袋子。 谢淮京不在休息室,她在房间望了一圈,没看到吹风,正要出去问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 谢淮京从外面进来,他换了套衣服,头发也吹干,手上拎着白色家用小吹风。 将吹风插上墙上插头,将凳子拎到身前,“坐这儿。” “我自己来吧。”迟雾说。 谢淮京没吭声,扣着她肩膀让她坐下。 吹风筒发出“嗡嗡”的声音,面前墙上挂着电视,黑色屏幕倒映出他们的身影。迟雾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头发握在手里,似怕烫到她,感受了一下风温才放心往她头顶吹。 他顺着发丝往下,掌心多了十几根头发,原本压下的戾气又翻涌重来。 吹风机声音停止,休息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迟雾从电视的屏幕看他。只见他逮着线稍稍用力插头就被拔下,在吹风把手处缠绕,随手扔在床上。 他顺势在床尾坐下,摸出烟盒想抽烟,末了又放下,拆了一颗薄荷糖到嘴里。 他折着半透明的糖纸,眼神通过电视锁定她,“户口本在哪儿?” 迟雾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道:“临江。” 谢淮京咬碎薄荷糖,摁亮手机,“今晚上的飞机,回去把户口本拿过来。” 迟雾:“拿户口本做什么?” “离婚。”谢淮京声音辨不出情绪,“那个男人配不上你。” 迟雾回身面对他,“你是因为误会他跟我结了婚,然后以为他婚内劈腿,所以才对他对手的?” 谢淮京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误会?” 事到如今,这场关于她结婚的谎言维持不下去。迟雾低头,将那枚戒指从无名指取下,“我没结婚,这个,只是我那天在商场随手买的装饰品。” 谢淮京怔愣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了。 迟雾将那枚银戒握在掌心,继续道,“他不是我丈夫,只是在英国对我帮助很大的师兄,也是老师,那个女生才是他喜欢的人。他帮我,也是因为我与他喜欢之人同样来自江南。” 谢淮京盯着她,只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眼里辨认出这话的真伪。原本阴沉的脸色一点点散开,好似暴雨将歇,他展开她掌心,将那枚戒指来回看了个仔细,内侧刻着“名创优品”几个字。 “没结婚?”他问了遍,“也没谈恋爱?” 迟雾点头,“没有,我—” 剩下的话没入唇间。 谢淮京勾着她后颈,偏头吻了上来。 淡淡的薄荷味从两人口腔中蔓延,他吻得有些凶,但很快又极尽温柔,像是宣泄,占有,更像诉说。 迟雾想推开,下一刻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坐到他腿上,更深切的吻,空调风扫过一阵冷意,但面前人胸膛温热滚烫,她仿佛深处冷热临界点,大脑的思绪被一点点抽干。 休息间温度渐渐上升,迟雾感觉脊背又生了一阵热汗,她急切喘息着,偏头躲开他的吻。 因她偏头,薄唇落在耳侧,舌尖舔舐耳蜗,全身仿佛被静电触碰。 迟雾推着他,“放开我。” 谢淮京吻她的动作停住,但没松开她,“那你考虑考虑我。” 迟雾怔然,谢淮京呼出的气息落在肌肤,搂着她腰的手收紧,“我们重新开始。” 外面忽然“轰隆”一声。 迟雾心跟着一颤,回忆和酸涩如夏天摇晃后打开的苦茶水,她看着一旁早已不是原来包装的烟,还有那枚打火机。或许她就是矫情,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早就变了,也回不去。 她逼着自己将要倾斜的天平强行归为原位,“我们已经分手了。” 四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几年他们都在往前走,都在发生改变,但唯一没改变的,是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有那份她迄今为止都无法承担后果的合约。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这些年已经又迈上新的高度,而她,还在迈上金字塔的台阶上艰难前行,她够不上他,也不能自私的将他从那样的高度拉下来。 “谢淮京。”她别过眼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我们过去了。” 谢淮京直起身,目光沉沉看着眼前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眼里爬上几缕血丝,近乎执拗地,“过不去,我过不去。” 这些年,他从没有一天将她放下。 分手时骄傲被碾碎,他恼过,怒过,但随着时间推移和疯狂发酵的思念,那些在她可以回到自己身边根本不值一提。 他无数次的后悔。 后悔当初不该转身离开,她爸爸还处在昏迷不醒的阶段,自己又没有任何消息,再联系上看见的确实他和唐子矜同框。是他错了,他不该没给足她安全感,不该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身边,不该没有未雨绸缪将那张卡里的钱取出来转到她卡里,让她面对数额庞大的医药费束手无策。 更不该,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迟雾心里难受极了,好似有一双手用力揪住心口,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她狠心将他推开,拎着自己的东西起身,“谢总,请自重。” 怀里一空,谢淮京看着她站在门前,抬手想拧开那扇门,但拧了几次都没用。 她转身,柳眉紧蹙。 谢淮京起身,走到门前,想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但被她偏头躲开。 他自嘲地笑了下,掌心在门把上悬浮了一下,门把出现一面隐形的密码盘,他输入密码—09020401。 依旧是她和他的生日。 “别不高兴,我开门。” 门打开,迟雾走了两步又停住,“裙子钱我会转给陈知楠。” 谢淮京没应。迟雾没再作丝毫停留,大步离开。 人走后,谢淮京又回到休息间,磕出一支烟点燃。那枚银戒放在一侧,他接连抽了两支,第二根快燃尽时接到陈知楠电话。 “你怎么接的这么快?迟雾这就把你哄好了?”陈知楠调侃的声音传出,“兄弟你也太好哄了。” 谢淮京将手机打开免提,“没事挂了。” “等等,我有个劲爆的消息跟你分享,你听不听?” 谢淮京直接把电话摁断,很快陈知楠又打了过来,接通忍不住骂:“你他妈挂得也太快了,这个消息关于迟雾的,你到底听不听?” 谢淮京抽烟的手一顿,“说。” 陈知楠听出他心情可能不佳,也没继续卖关子,“那个男的根本不是迟雾的结婚对象,迟雾也没结婚,不止没结婚,她这几年也没交往过男朋友,戴那个戒指呢,单纯就是为了挡桃花。” 谢淮京淡淡“嗯”了声,“还有没有?” “还有,那个林亦琛,也就是被你揍那个跟我说,迟雾当初离开你之后一直很愧疚,好像是被迫放弃你的,不过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迟雾没说过。”陈知楠猜测,“说起来也奇怪,你们当初分手后,熙熙也询问过迟雾,但每次不是转移话题就是沉默不语,而且我有一次听熙熙和荀瑶聊天时,说你们分手那天迟雾情绪一直不太好,好像有人去找过她。” 赴她 第83节 “你说会不会真的另有隐情啊?” 谢淮京把玩打火机的动作猛地停住,与此同时备注为“谢家”的电话进来。 第69章 归雾 驱车回谢宅路上, 瓢泼大雨转为小雨,路口有骑电动车的人摔倒,谢淮京靠边停车上前将其把车扶起来。 “谢谢, 太谢谢你了。”穿着雨衣的男人不断跟他道谢, 招呼站在一边的女儿过来, “童童快来, 谢谢这位哥哥。” 被唤作童童的小女孩扎着两根羊尾辫, 穿着七彩雨衣, 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谢谢大哥哥。”童童伸出小手, “哥哥你的手脏了,擦擦。” 谢淮京有瞬间恍然。 以前迟雾也是这样的,不管发生什么,第一时间都会注意到他身上的情况, 那时她还不会掩饰情绪, 担忧关切写在脸上。 长大后...... 长大后也是一样。 她多年如一日的善良, 每次他打架,尽管害怕但就是不肯自己跑开,还会想办法帮他,然后两人一起坐在街头给他处理脸上的伤,愁眉苦脸的想等会回去怎么编理由骗过老爷子。 她总是护着他。 难怪老爷子也说就是仗着她心软,让她帮忙撒谎。 谢淮京低笑一声, 接过童童递来的纸巾,“谢谢。” 童童眨了眨大眼, “不客气,哥哥再见。” 目送男人载着童童远去, 谢淮京这才转身坐回车里。 正式接手谢家后,他回来的时间屈指可数, 每次打电话让他回来不外乎有新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也跟以前一样。 管家等在门口,见他回来侯在一旁的保镖上前给他开门。 “小少爷,夫人和董事长在等你。” 谢淮京没什么反应,踏进这个根本不算家的地方。 一如每次,谢正明和安华溪坐在沙发上各做各的事,谁也不跟谁交流。管家汇报了一声,谢正明摆摆手,管家便颔首站在一侧。 “终止和远晨的合作。”谢正明也没抬眼,命令道。 谢淮京嗤笑一声,“说完了?” 谢正明合上手里的杂志,隔着镜片看他,“谢家的脸面,不是你丢得起的。” 谢淮京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心思,“说完我走了。” 安华溪缓缓开口:“你跟远晨合作,是因为迟雾吧。” 谢淮京脚步一顿,他回身看向施施然品茶的人,神色不明。 安华溪搁下茶杯,很有雅兴的摆弄着差距,也不急,仿佛就在等着谢淮京沉不住气。谢淮京面色淡淡,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觉得是就是。” 安华溪也不恼,“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吗?” 话落,两侧的保镖将谢淮京团团围住,只要安华溪和谢正明示意就立刻将他制服。 谢淮京瞥了眼保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要不要提醒一下两位,现在谢家的掌权人是我。” 安华溪这才终于将目光看向他,笑得端庄,“所以呢?” 谢淮京也笑着,“这些年,你觉得我只是在忙着怎么将谢家做强?” 原本围着他的保镖,登时自动往两侧退开。 安华溪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依旧端庄优雅,“倒是小瞧你了。” 谢淮京单手揣兜,视线冷冷落在这个自己该叫做母亲的人身上,“当年,你去找了迟雾是吗?” 从陈知楠那些话,到迟雾忽然的转变,其中的原因并不难想。 在迟雾离开这些日子,他隐隐猜到其中有隐情,只是他羽翼并未丰满,也无法与谢家和安家抗衡,如今远晨的事被放到桌面来讲,自己的一举一动仍在他们眼皮底下。 安华溪倒也承认得很直接,“不错,我是去找过她,给了她一千万,让她离开你。”她捋了捋腿上的披肩,将其叠好挂在手腕,“就算你知道了,她也不会跟你复合。” 像他们这样的家世,从小混迹在尔虞我诈之中,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攻心达成自己的目的,安华溪早已拿住了迟雾的命脉和性格。 安华溪起身,笑道:“既然知道了,还不快去告诉她,看能不能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谢淮京眼底一片冰冷。 心知当年的条件并不止一千万这么简单,就算自己跟迟雾说了,她也会承认不讳,这个结仍解不开。 “我记得,从小就教过你要听话,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安华溪轻笑,拢了拢披肩转身上楼。 谢淮京跟着转身,一秒也不愿多待。 院子里灯火通明,假山池旁被改造成花圃,五颜六色的花争奇斗艳开得正好,谢淮京扫了眼其中一个地方,像是觉得好笑,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点燃。 仍在下雨,管家撑了伞过来。 谢淮京沉默的抽着烟,到一根快抽完才道:“当年您也在是吗?” 管家叹了口气,“是。” 谢淮京冷笑,“知道分手那天,她跟我说什么吗?”他偏头看着从小到大对自己有几分温暖和帮助的人,“她说我脏。” 管家面有不忍,从临江回来时的谢淮京什么样他一清二楚,如同被生生掏空了灵魂,只剩躯壳。 “当初分开,对少爷你和迟小姐是最好的。” 谢淮京垂眼,将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碾灭。 “谢家和她之间,我只会选择她。” ...... 从ours出来,迟雾去了医院看望林亦琛。 谢淮京下手极重,林亦琛一张脸已经几乎不能看,做了个全身检查,还好都是些皮外伤。迟雾拎着东西到时,林亦琛正和女生讲话,瞧见她过来,女生拎起水壶。 “你们聊,我去接热水。”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迟雾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柜,“师兄,你怎么样?” 林亦琛笑了下,“没事,你们说开了?” 迟雾看着他满是淤青的脸,下颌破了一大块皮,没回答这个问题,“师兄你们呢?说开了?” 林亦琛回过头,“我和青竹的问题和你们不同。” 迟雾点点头。 在病房坐了会儿,等段青竹回来迟雾便起身离开,临走时段青竹温声叫住她,“请等一下。” 迟雾不解的回头,段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笑得温婉,“可以单独聊聊吗?” “好。” 两人到走廊尽头,段青竹抬手勾了下头发,“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迟雾:“没事,段小姐想跟我聊什么?” “今天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迟雾怔了怔,“不是。” 段青竹轻笑,“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他很爱你。他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你,误会你和亦.....林教授结婚了,而林教授背叛了你,他觉得林教授对你不好。” 迟雾没明白,“谢谢你告诉我,只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段青竹看着住院部东南方向那片郁郁葱葱的青竹,“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也很爱他,既然如此相爱,又何必这样折磨彼此。” 迟雾心下一颤。 仅见过一面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问题。 “那段小姐和林师兄呢?”迟雾问,“你们明明也互相喜欢。” 段青竹眼里闪过一丝黯淡,随后笑道,“因为,我们还不够相爱。”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迟雾脑海一直在回想段青竹说的话。 她想起药店里谢淮京沉着脸问她“他呢?大半夜让你自己出来买药?”还有她拎着两个袋子走不动道,他态度嘲讽但替她拎着走了很远。以及他沉默着替她吹干头发,要买最近的机票回临江拿户口本让她离婚。 他觉得林亦琛对自己不好。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看着手机锁屏两人的合照,忍住鼻头发酸想哭的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啪嗒”一滴眼泪砸在屏幕上。 她慌乱的想抬手抹,但另一双手快一步。 “哭什么?” 温柔至极的声音响在耳彻,迟雾怔愣一下,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但指腹的温度贴上脸颊,鼻间是好闻的冷杉,两个小时前被拒绝的人此时站在面前,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骨节分明的手捧着她脸,温热指腹拂过她眼角。昏黄的路灯落在他头顶,好似笼了一层橙色滤镜。 谢淮京用纸巾擦拭她的泪痕,一点一滴,十分耐心。确认她没有再哭,改握住她手,迟雾手下意识的要缩,怕他看见锁屏壁纸,好在屏幕已经进入自动休眠时间。 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路边垃圾桶,两人间陷入沉默。迟雾垂着眼,压制住想要不管不顾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但有时候越压制越想要冲破禁制,指甲嵌进肉里,她深吸口气,想开口告别,谢淮京率先一步开口— “先去吃点东西。” 他不提还不觉得,一提迟雾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 “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谢淮京淡淡道:“只是吃顿饭,以未来合作伙伴的身份。” 话已至此,迟雾无法再继续找理由拒绝。点了点头,“那我请客。” 谢淮京没跟她抢这个,“车在那边。” 医院周围停车位难抢,谢淮京停在临时停靠点,打着双闪。迟雾撑着伞,瞧见他肩头被淋湿,将伞往他那边移了点。 谢淮京眉骨微抬,配合的微微弯腰。 她的伞有点小,遮两人略显困难,两人不得不靠得有些进,肩膀时不时碰到几次后,谢淮京微微往后拉了点距离,但这样像是她依偎在他怀里。 赴她 第84节 好在停车位置不远,到达车旁迟雾暗暗松了口气,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谢淮京跟着在驾驶座坐下,将车驶入主干道。 “你想吃什么?”她问, 谢淮京握着方向盘,“都可以。” 迟雾在手机上看着附近的美食,找寻着“都可以”的最佳标准。到红绿灯口,谢淮京停车,偏头看低头认真筛选食物的人,“你师兄怎么样?” “医生说都是皮外伤。” 谢淮京应了声,话题到这里再次终止。 迟雾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满意的,直到车子减速缓缓停下,抬头,发现到了一家江南菜餐厅前。 “江南菜不辣。”她说。 “嗯。”谢淮京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头绕过俯身,头挡在车顶,避免她撞到。 “这几年,我把辣椒戒掉了。”他说。 迟雾步子微顿,佯装没什么反应的继续迈上台阶。 餐厅装修极具江南风格,亭台楼榭,琵琶与古筝合奏,两艘船舫停靠水池边,工作人员穿着漂亮的汉服,头上发钗流苏随着走路轻轻晃动。 有人迎上来,瞧见谢淮京正要说话接受他眼神的示意又将视线落在前面的迟雾身上。 “您好,请问几位?” “两位。” “这边请。” 店员带着他们上楼,二楼比一楼更加清幽静雅,她们的位置在包厢,桌案花瓶里碎冰蓝养得极好,楠木圆桌是尤加利叶。 点完菜,迟雾接过谢淮京递来的茶,余光撇向旁边的碎冰蓝。 无需她问,谢淮京主动道:“这个包厢,我常年包了下来,碎冰蓝和尤加利叶是我定期买的。” 迟雾眼睫颤了颤,说不触动是假的。手指虚虚描绘杯上花纹,问,“为什么要做这些?” “想通过这些寄托分摊我对你的思念,但都无用。”谢淮京看着她,声音低沉认真,“迟雾,我要追你。” 第70章 归雾 “你说我们过去了, 那现在我们就重新开始。”谢淮京双手搭在桌子边缘,是谈话的标准姿势,“我叫谢淮京, 今年26, 生日4月1日, 愚人节那天, 身高187, 父亲谢正明, 母亲安华溪, 家里只有我一个,名下有三家公司,会喝酒抽烟,但能戒, 口味清淡不爱吃辣, 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 空闲时间会打游戏打篮球,有过恋爱史,唯一喜欢的人叫迟雾,结婚的唯一对象也叫迟雾。”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他说第二句开始,迟雾意识到他在作自我介绍。 迟雾有那么一瞬间要点头, 捏着水杯的手不断收紧再收紧,心里难受极了。 她不知道在被自己那样毫不留情的推开后, 谢淮京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重新说出这些话,他已然大度到, 选择忘记那些失望和难堪。 眼睛忍不住发涩,她别开眼, 不敢与他对视。 “可是我—” “我知道。”谢淮京难得的打断她,“不用现在就给答案,我现在是对你一见钟情的爱慕者。” “迟雾。”他低声唤她,“对我宽恕一点。” 迟雾更加厌恶自己,竟将他再次逼到这个份上,她就是个手持利刃的刽子手,将他的骄傲和肆意一点点碾碎,他却还无所谓的笑笑,告诉她“看,我没关系的。” 一顿饭迟雾吃得心不在焉,直到回到家,脑海还重复回想着谢淮京说的那些话。她真的没想到,时隔四年之后,谢淮京要重新追她。 她在沙发上坐着,没一会儿荀瑶回来了。 “怎么不开灯?”荀瑶说。 迟雾脑子乱糟糟的,杯里的水已经凉了,慢半拍的想起这回事,“忘了。” 荀瑶搁下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迟雾摇头,犹豫半晌选择跟好友求助,“瑶瑶,我到底该怎么办?” 荀瑶没明白,“什么意思?遇到什么困难了?” 迟雾将今晚上的事简要说了遍,“我想他爱我,但又不想他爱我。” 荀瑶看着她:“你想他爱你,因为你也爱他,不想他爱你,是因为你心里还是觉得那些问题能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或者说是对你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但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你需要考虑谢淮京想不想要这样的结果。”荀瑶把话挑明,“你是觉得,你们之间差距太大,害怕将来会因为这些出现分歧,争吵,最后分崩离析。” 迟雾眼睫轻颤,没有反驳。 荀瑶说得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在丈量他们之间的差距,不管是家庭,社会地位,还是各方面的成就,她用尽所有力气往前也只能碰到一角,他仍在高不可攀的位置,她无法保证自己和谢淮京会不会因为这些产生矛盾,最后彼此后悔。 “有一件事,你应该发现了。”荀瑶说,“在各地飞往临江的一列航班里,江雾航空的票价最便宜。” 江雾航空是近两年成立的航空公司,以临江为中心,飞往各地,不管什么时候票价都只比高铁票贵150块,且只允许外出务工上学的人乘坐,飞机餐也皆是标准的江南口味。 “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具体要面对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但人生就是不断做出选择和应征选择对错的过程,觉得困难可以暂时将这个难题放下缓一缓,不用着急就给出答案,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迟雾点头,“谢谢你,瑶瑶。” “这有什么好谢的。”荀瑶抻了个懒腰,“上了一天班累死我了,我先去洗澡了。” 迟雾又在客厅坐了会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 【悠悠:小迟老师,哥哥的生日你要来噢。】 迟雾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好。】 ...... 送迟雾回家后,谢淮京去了趟医院,把人打了,对方还是曾帮助过迟雾的人,他怎样都该过去看望,跟人道歉。林亦琛并没计较这顿打,反而有些愉悦。 “这顿打,我们都有收获。” 仿佛找到同道中人,谢淮京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她在英国,过得好吗?” “衣食无忧,但心事重重。”林亦琛说,“我跟她遇见,是在一场音乐剧上,音乐剧散场,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无需林亦琛再细说,谢淮京便大概猜到缘由。 她性格逞强,也怕麻烦别人,有事会憋在心里自己消化,借着音乐剧宣泄心里的情绪,让人觉得她只是被剧情打动。 月光透过窗洒进屋内,在地板上割裂成几何图形。林亦琛回完段青竹的消息,“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咔哒”一声,机盖合上。 “让她勇敢一次。” 林亦琛了然的笑了笑,“提前祝福你们了。” 谢淮京起身,“谢了,顺便也祝福你们。” ...... 陆星河的生日这天,迟雾拎着礼物早早出门,刚到小区门口便瞧见已经等着的车,以及慵懒散漫倚车而站的人。 谢淮京不知道来了多久,被太阳晒得有些烦躁,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似有所感应,他转头朝她看来。 自上次他说要追自己后,两人有几天没见面,谢淮京没有她现在的联系方式,那些考虑和犹豫在安静的几天里慢慢淡化,现在难题重新摆在面前。 谢淮京迈步朝她走来,将早已买好的水递给她,“上车。” 迟雾看着他,“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谢淮京眉骨轻抬,想说没多久但话到嘴边拐了弯,如实说,“记不清了,一个多小时估计。” 四十度的天气,在烈阳下站了一个小时。 关心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你干嘛不在车上等?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谢淮京闻言弯了弯唇,拉开副驾驶的门,“先上车,再站会儿我估计真要中暑了。” 迟雾抿了抿唇,无法拒绝在太阳下等了这么久的谢淮京,弯腰坐进车里。 谢淮京关上门,从车头绕过回到驾驶位,将后排座的花给她,“刚买的。” 这几年,迟雾对花的认识增多。 白色荔枝玫瑰。 花瓣层层向外叠加开放,闻起来有淡淡的荔枝味,不似红玫瑰的热烈,偏清新,像细雨初歇,饱满粉嫩的荔枝从害羞的张开脸颊,吸引途径的游客。 漂亮的花自带取悦人的魔力,迟雾忍不住嗅了好几下,“谢谢。” 谢淮京借着看右后视镜时看她,“你喜欢就好。” 陆星河的生日很热闹,周阿姨和陆叔叔大办了一场,谢淮京将车停在对面的院子,原本荒废长满杂草的院子焕然一新,修建了一片花圃和青石板小道,还有夏日用来乘凉的玻璃亭。 “我先过去还是你先过去?”迟雾问。 谢淮京没说话,眉梢轻扬,等待她的理由。 “我们一起过去不太好。” 谢淮京笑了声,“行,听你的。” 迟雾将花放在他车上,带着给陆星河和悠悠的礼物过去,院子里布置了一番,抬眼望去全是陌生面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迟雾从人群中走过,一进门悠悠就朝她跑来,跟原来一样抱着她撒娇。 “小迟老师,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迟雾弯腰,“你也是啊。” 悠悠今天跟小公主似的,头上别着漂亮的发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五官比原来张开了些,小美人胚子一个。 悠悠被夸在她怀里笑嘻嘻的,接过迟雾递来的礼物,开心的拉着她去找哥哥和妈妈。 “小迟老师,好久不见。”周姨温和笑着。 迟雾礼貌的回:“好久不见。”说着将另外一个袋子给今天的主角,“生日快乐。” 陆星河今天穿了套小西装,有模有样的,收到礼物时瞬间破功,眼里都快放光,“谢谢小迟老师!” “小迟老师,我们去那边坐。”悠悠拉着她去另外一边甜点区。 赴她 第85节 她和悠悠刚坐下,便有一位男士端着红酒过来,“不知如何称呼?” 迟雾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想怎么称呼?” 男人面色一怔,回头,谢淮京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准备跟我竞争?” 男人赔笑道:“谢总说笑了,是我眼拙,我自罚一杯。” 说完,将红酒一饮而尽。 谢淮京没动,挑唇笑,“那杯给我留着?” 男人又立即将原本递给迟雾的酒喝完,谢淮京这才侧身让路。 悠悠满脸兴奋的活跃在吃瓜前排,“你们和好了啊?” 谢淮京眉眼放柔,“没有。”他看向迟雾,“我在追小迟老师。” 哇哇哇! 悠悠两只两手捂着嘴巴,黑溜溜的大眼睛写满对八卦的好奇。 迟雾抬眼看向谢淮京,后者眉梢轻扬,与此同时从门口走进两人,有人笑着打招呼的喊了声,“谢董,安夫人。” 大门处,安华溪挽着谢正明胳膊,两人脸上皆带着微笑,友好与经过的人打招呼,有人调侃他们夫妻俩感情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安华溪与谢正明对视一眼,看在别人眼里是极其幸福的一幕。 迟雾所在的位置很显眼,谢正明和安华溪一眼便瞧见他们。谢淮京弯腰坐在迟雾身侧,仿佛根本没看见进来的人。 陡然间,他们成为目光中心,迟雾喝了两杯水起身去洗手间。刚从洗手间出来便有人过来请她去二楼,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迟雾跟着上楼。 门推开,安华溪坐在沙发上跟人聊天,那人见迟雾进来便起身离开,保姆也跟着出去,体贴的将门带上。 “迟小姐,好久不见。” 迟雾今天听了几遍这话,从容不迫的笑答:“安夫人,好久不见。” 安华溪笑笑,“迟小姐应该没忘记我们的合约?” “自然。” 安华溪沏了杯茶,尝了口便放下,“迟小姐尝尝,这龙井是不是有些次了。” 迟雾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迟小姐果然是聪明人,难怪我那儿子这么喜欢你。”安华溪示意她请坐,“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离开他,或者迟小姐准备背上巨债,带着你大病未愈的父亲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迟雾看着她,“您等不及在这个时候找到我,是在害怕什么?” 安华溪神色一怔,但随后便恢复,“我有什么害怕,该害怕的是你。” “我当然怕,我怕我父亲过不上好的生活,怕我父亲担心,那您呢?您害怕我真的跟谢淮京重归于好,害怕他知道您跟我的交易,害怕早已不受你们摆布的他报复。”迟雾面色平静,“其实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跟我强调这些,当年合约是怎么样的,我心里清楚,我也不会用我父亲的身体健康冒险,但是我必须要告诉您,等有一天我赚够了违约金的钱,如果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谁也阻拦不了我们,即使您是他的母亲。” 迟雾视线落在安华溪面前的茶杯上,“泡龙井的水需要冷却到八十度,过满则亏。就不打扰您品茶了。” 说完,迟雾转身出去,垂在身侧的手松开,穿过走廊瞧见在楼梯口打电话的谢淮京。 第71章 归雾 楼梯口距离书房并不远, 她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谢淮京有没有听见她和他母亲的对话。 她放缓脚步过去,到他面前时谢淮京恰好掐断电话。 “怎么上楼来了?”谢淮京问。 迟雾闻言暗暗舒了口气, “楼下洗手间刚才有人。” 谢淮京应了声, 似相信她的话, 把手机揣进裤兜与她一起下楼。 陆家也是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天来的除了陆星河和悠悠的好朋友, 还有各行各业的翘楚精英。从坐下开始就不断有人过来试图跟谢淮京搭话, 同时将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这位是?” 谢淮京不吝介绍, “迟雾,商业律师。” 短短几个字,对方笑着询问她的名片,迟雾出门带的名片本来就不多, 最后一张也送出去。她扣上钱夹, 看着谢淮京, “那些来找我的客户,都是你介绍的对吗?” 她当时便觉得奇怪,自己一个刚毕业的律师,没资源没人脉怎么会有人指名道姓找上来让她看合同,不是没想过是他帮忙的可能,但又觉得自己太想当然。 谢淮京也没否认, “只是提了一句,其他没插手。” 他给她介绍资源, 能否胜诉全是她自己的能力。 “谢谢。” 她并非不识好歹的人。 谢淮京抬眼,将洗好的草莓喂她, “下次别说谢谢。” 迟雾吃东西很乖,腮帮一股一股, 像进食的仓鼠,嘴角沾染草莓汁。白皙的肌肤仿佛浸染牛乳似的,吹弹可破,谢淮京指腹抚过她嘴角,“说爱我。” “......” 陆星河生日会结束后,迟雾和谢淮京一起离开。 到达小区时,迟雾问,“ours和远晨的合同什么时候重新签?” 谢淮京没应声。 “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尽快?”迟雾知道自己此时提出要求有些过份,“我很担心我爸,如果还有段时间,我想先回临江一趟。” 谢淮京拆了颗薄荷糖放到嘴里,在嘴里咬碎才道:“回临江了就不准备回来了是吗?” “大概。”迟雾看着他,手里的刀无法再这样刺下去,“谢淮京,我们现在无法在一起。” 谢淮京嗓音淡淡,“理由。” 迟雾摇摇头,“不能说。” 安华溪跟她签的协议里有一条,她不能主动告知谢淮京这件事,否认将面临双倍的违约金。 车内视线昏暗,谢淮京轮廓若隐若现。 沉默好一阵,他松口,“明天吧,但是我有个条件。” 迟雾扭头看他,“什么?” “ours和远晨合作期间,你得是法务代表。” 迟雾眼睫颤了颤,“但我没办法随时到饶京来。” 谢淮京轻笑,声音带了几分落寞,“这样你就不会再突然杳无音信。” 迟雾心下一痛,“好,我答应你。” 谢淮京摁开手机,调到拨号盘递过去,意思不言而喻。 迟雾在上面输入十一位号码,拨通。 见她手机成功亮起谢淮京才挂断,“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 “不用,我打车过去就行。”迟雾摁开安全带,抱着花下车,“我先进去了.....注意安全。” 谢淮京弯唇,看见她走进小区才驱车离开。 ....... 和ours签完合同,迟雾买了最近的机票回临江,买票时划到江雾航空,软件自动填写她的信息。她想起第一次买这个航空的机票时,感叹价格便宜的同时,到订单支付页面不断跳出好些优惠券,最后她没花一分钱就得到一张机票。 她将这事分享到群里,荀瑶感叹她运气太好,董尚熙没说话,现在想想董尚熙早知道是因为什么。 买好机票,迟雾回荀瑶家里收拾东西,将所有东西放回原位,做了个大扫除,在冰箱里放了半块荀瑶喜欢吃的西瓜,将钥匙放在玄关,关门离开。 她东西不多,来的时候以为只待一天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 谢淮京送她去机场,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检完票,迟雾走了几步回头,他还站在那里,低头摁手机。 “前往临江的旅客请注意......” 飞机广播播报她乘坐的航班即将开始检票登机,迟雾收回视线,快步往登机口走。 到临江正是傍晚,一出机场便看见爸爸冲她招手。 “不是别让你来接吗?这么远,万一出事怎么办?” 爸爸接过她手里的包,“我坐公交来的,这么平的路能出什么事?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道了。” 迟雾说不过他,在广场打了车回到租住的地方。 她租的一套三居室,原本有一间是给老爷子留的,但老爷子来住了几天不习惯,又回乡下去了,现在那间房就空着。 跟以前一样,她一回来爸爸有跟她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从热不热到吃的什么,再到陈叔叔公司的事怎么样,最后回到每个父母都关心的话题。 “你陈婶昨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给你介绍一个小伙子,也是饶京大学毕业的,比你大三届,在一家外企上班。” 迟雾帮着摘菜,“不用了,你跟陈婶说一下,谢谢她的好意,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谈男朋友。” 爸爸扭头看她,“你自己谈了?” “没有。” 爸爸又转回头,将她最喜欢吃的排骨洗干净装进碗里,“我明天跟她说一下。” 吃过饭,迟雾又陪爸爸出去散步。 临江的夜景很好看,临近江边,空气里翻着潮湿的气息,不少游客在景点打卡拍照。 第二天迟雾按照上班时间去律师事务所。 她所在的事务所在临江较为有名,里面每个都是名校毕业的精英,办公室按照负责类型的区域划分,迟雾座位在进门右边靠里,邻座的同事还没醒。 “通宵加班了?”她小声问左侧同事。 左侧同时探出头,跟她说悄悄话,“昨晚临下班的时候接了个大业务,光看合同就看了几个小时,天亮才睡。” 迟雾起身,从自己柜子里拿出平时用的薄毯,轻轻给她盖上。 “对了,你走的几天有人来找过你,这是委托人留的联系方式。”同事将一张便签贴给她,“看着有点可怜。” 迟雾捞起便签和手机起身,“谢谢。” 她去茶水间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赴她 第86节 “喂?”对方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 迟雾坐在高脚凳上,“您好,我是迟雾,我同事说您来找过我,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忽然哽咽了,像是激动更像终于等到希望,“迟律师,请你帮帮我们,帮帮我女儿。” 迟雾打开面前的笔记本,“什么事,您别着急,慢慢说。” 对方缓了缓,开始叙述事情经过。 他们的女儿叫王黎,在临江的清平镇就读初一,青春期正值发育,王黎发育比同龄人稍快,因此在班里常常被几个男生开身材的黄色玩笑,更有的还要上手,王黎每天不得不穿很宽厚的衣服,走路也含腰驼背,试图将胸脯藏起来,但仍然躲不过那些人的戏弄,在一次放学的路上,王黎险遭侵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王黎父母多番询问才知道事情真相,找到学校,但没有人证,事发点偏僻也无监控,根本无法揪住伤害女儿的人,父母在学校闹过,但都无果,报警警察提问了班级里的一些学生,虽知道平时他们有欺负王黎的事,但并无任何证明证实他们对王黎进行了身体上的侵犯,批评教育几人后便结束。 夫妻俩几经波折无法讨回公道,听别人说找律师可以告他们,先去找了法律援助,对方表示这件案子的成功率不大,快要失去希望时听见有人说她胜率很高,还会免费接一下民事案件,这才找了过来。 “迟律师,请你帮帮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女人在那端泣不成声。 “您先别急,这样,方便的话把您家的地址告诉我一下,我上门来具体了解一下事情,再看看有没有办法。” “好好好,麻烦你了,我家的地址是清平镇清水村......” 记下地址,迟雾挂断电话收拾自己东西,准备前往清水村。 她在门口打车,等待的过程给爸爸打电话,跟他说自己要去一趟清水村。 “我跟你一块去,清水村那么远,这么热的天,你去了怎么回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在律所等我,我马上骑车过来接你。” 有一辆出租车经过,迟雾招了招手,对方并没停,“电动车载两个人骑不到地方。” “没电了我推着走。”爸爸说,“你就在律所等我,你没看新闻,有些专门挑女律师下手,将人骗到偏远村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迟雾想说自己带了防身的,但想了想还是以防万一,“好,那我—” 话没说完,一辆黑色轿车在面前停下。 车窗半降,本在饶京的人出现在面前。 谢淮京开门下车,他穿了件蓝白条纹衬衫,刘海自然垂在额前,灰色休闲裤,褪去商场的清冷狠厉,仿佛回到大学时的肆意轻狂。 “要去哪儿?”他温声问。 迟雾看着他,惊讶和欣喜一并涌来,“你怎么到临江来了?” 谢淮京站在她面前,挡住刺眼的阳光,嗓音清润如山涧拂过的微风,“你不回饶京,那我就来临江找你。” “咚”地一声。 一块巨石落进湖面,溅出无数水花。 “小伍,你在和谁说话?” 爸爸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迟雾险些忘了还在打电话,“是谢淮京。” 谢淮京从她手里拿过电话,态度温和谦逊,“迟叔叔您别担心,我陪小伍去。” 有谢淮京一块爸爸自然放心,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又邀请谢淮京位晚上到家里吃饭。谢淮京一一应承,刚挂断电话迟雾就将手机夺了回去。 他眉骨轻抬,“这么紧张?手机里有秘密?” 迟雾把手机放回包里,迈下台阶,“没有,快走了。”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看着她背影低笑一声,三两步追上去。 清水村离临江市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镇上也没有班车可以去到村子,下了高速穿过场镇,是一条凹凸不平的乡村公路,货车将两边碾压深深的凹痕,轿车过得略微艰难。 王黎,家车子无法去到,谢淮京将车停在附近稍微开阔的地方,下车与她走路过去。 颇具江南风格的房屋一排排紧紧相邻,王黎,家在巷子很靠里的位置,远远看见一对夫妻在屋前晒稻谷。迟雾和谢淮京过去,“你好,我是迟雾。” 原本顶着太阳背朝天的两人登时放下手里的农具,慌忙又激动的印她和谢淮京进屋。 “这位是我的—”她顿了顿,措辞怎么介绍谢淮京。 “保镖。”他自动补充,“也是追求者。” 迟雾:“......” 夫妻俩有些局促的点点头,忍不住打量谢淮京好几眼。谢淮京坐在靠门边位置,王黎,家的三花猫喵喵叫着在他裤腿蹭来蹭去,尾巴扫着他裤子,脑袋又去蹭迟雾。 三花猫长得很精致,迟雾摸了摸它脑袋,像是得到夸奖的小孩,猫半直起身想跳上她的腿,迟雾穿的裙子,被爪子这么一抓有点疼,谢淮京俯身将猫抱走,放在腿上。猫仰头软软叫了两声,揣脚在他腿上坐下。 事情和在电话里讲的差不多,补充了一些细节,迟雾想去见见王黎,但王黎拒不开门,自出事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不吃不喝。 “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青春期发育是正常阶段,不管早或晚和别人怎样,你都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那些以此为来欺负你的人,想要欺负你的人不管你如何都会欺负你,但我们不能逆来顺受,应该站起来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受到惩罚。”迟雾说,“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因此葬送自己美好的未来,你的父母,都在等着你。” 门内传来轻微的啜泣声,迟雾将自己名片从门缝下塞进去,“黑暗只是瞬间的,属于你的光明正在路上。” 从王黎家回去的路上,迟雾情绪一直低低的。 “因为王黎的事不开心?” 迟雾看着手里的笔记本,“我有点没底,我怕我不能为她讨回公道,让她们再次失望甚至绝望。” 谢淮京将车停靠在路边,抬起她的脸认真道:“这个世界很大,总有光照不完的地方,一个人再有力量总有穷尽的时候,但就因此不做了吗?” 迟雾摇头,“不能,即使力量有限,但总会照耀到部分需要的人。” “所以别害怕,光亮再微弱,也能将黑夜捅破。”谢淮京拆了一颗糖喂给她,“大胆往前走,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草莓味的水果糖酸酸甜甜,在口腔化开。 “我明白了。” 谢淮京摸了摸她头发,逗她,“那笑一个。” 迟雾配合的笑笑,谢淮京这才收回手,驱车回市里。 回去比来时快,高速上迟雾看着窗外思考从哪里开始入手收集证据,兜里的手机响了。 爸爸打来的。 “喂爸爸。”以为是爸爸询问还有多久到家,迟雾看了眼地图,“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 爸爸声音哽咽,“老爷子走了。” 迟雾一怔,偏头看谢淮京。 她没刻意调小声音,爸爸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本轻松的面色登时变了,表盘上的速度不断上跳。 第72章 归雾 路上, 迟雾得知事情经过。 得知谢淮京今天回来了,爸爸骑车回村里,想载上老爷子一起来家里吃个饭, 但到时发现大门紧闭, 地上没有喂家禽的痕迹。这么热的天老爷子嫌少出门, 门也没上锁, 以为是老爷子在家里休息, 但一直没有回应, 找到卧室时看见老爷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面容安详。 身体早已冰冷,去世已有多时。 几乎是一路卡着最高限速赶回去的,远远便看见摆在外面的花圈。谢淮京停好车,透过车窗看着那白黄色的花圈, 握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他在车上坐了好几分钟, 迟雾摁开安全带紧跟着他进去。 来了不少人, 敲锣打鼓的还有同村的邻居,瞧见谢淮京脸上都带了些嫌弃和打量。爸爸在里屋,操办老爷子的后事,墙上挂着黑白照片,眉目慈祥的人笑着,注视来看望自己的人。 迟雾眼泪不受控制的开始往外涌,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晚上老爷子还在跟爸爸打电话, 聊起家里的鸡鸭最近长大了不少,让爸爸回去逮两只来吃。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 担心的看着谢淮京。 谢淮京走到老爷子遗体前,微颤的手捏住白布一角, 将其慢慢掀开。 “哎哟,你这个在干什么?老爷子人都走了,你这样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老爷子在的时候没见你回来几次,人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赶紧给我走!” 谢淮京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将白布揭开去探老爷子的鼻息,迟雾心里难受得不行,他不相信老爷子已经走了,渴望幻想着能捕捉到一点点的呼吸,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他也很难受,你们现在别再指责他了行吗?”迟雾说,“他回来看过老爷子的。” 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迟雾却知道。 从谢淮京记起她开始,几乎放假他都会跟她一起回来看望老爷子,虽然每次待几天都被叫走。在他们分手后,谢淮京来看望老爷子的时间更勤,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坐一晚上,有时候白天帮着做农活,晚上饭都来不及吃就走。 这些是她从爸爸口中得知的,老爷子说他像变了个人,但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让她多跟他打打电话,交流沟通。 “说到底,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你们又有几个时候来关心过老爷子的?”迟雾忍不了在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将不满发泄到谢淮京身上,“你们可以说自己非亲非故没有义务来关心老爷子,但这个时候充当正义又是凭什么?凭自己一张嘴,一副看不过去站在道德制高点吗?” “小伍。”爸爸制止她,同时又跟刚刚说话的人道,“小谢这些年对老爷子尽了孝心,在老爷子面前就别再说这些话,如果是专程来指责人的,那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适才说话的人脸色变了变,“行啊,你们父女现在是出息了,搬到城里去,又是留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穷邻居了。” 迟雾眉头紧蹙,正要说话时听谢淮京冷冷开口— “出去。”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上位者的睥睨无形给人压迫,刚刚酸言酸语的人闭了嘴,丢下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便灰溜溜出去。 天气炎热,老爷子的遗体并未在屋里摆放多久。谢淮京从说完那两个字便没再说话,沉默着遵循村里后事的流程,给老爷子换上新衣服,穿鞋时鞋有点小了,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掉了又捡起来,掉了又捡起来,边上的人劝他算了,挂在上面就可以了,他置若未闻,像要证明什么一般,终于将鞋子穿上。 下葬那天是凌晨五点,棺材放下去后,土很快将棺椁掩埋,再也看不见。 葬礼到此结束,所有人都走了,谢淮京没动,只是蹲在墓碑前,抓起一旁的黄土,轻轻的洒在坟墓上。 “这个,是老爷子去世前还攥在手里的。”爸爸将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他。 “那天晚上老爷子感慨的跟我说。”爸爸声音哽咽,“这个夏天,再也见不到阿淮了。” 爸爸拍了拍他肩膀,转身离开。 凌晨的农村寂静得仿佛无人之地,迟雾在他身侧蹲下,看他慢慢展开那张纸。 是他初中获得的奖状。 也是唯一的一张。 一瞬间,这几天维持的平静被割裂,谢淮京紧紧揪着那张纸,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捂脸,“对不起。” 迟雾心里一痛,安慰的抱着他,“爷爷不会怪你的。” 情绪如陡然决堤,迟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自责又悔恨的一遍遍说“对不起”。 “我应该早一点的,我早一点来临江,就能看到他了。” “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明明只要快一点点,我就能跟他见面了。” 赴她 第87节 “只要早一点点......” 迟雾拉住已经快被悲痛和自责摧毁的他,“你不想的,你也不想的,谁也不想的。” “小伍。”如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淮京紧紧将她搂住,声音颤抖卑微,“我只有你了。” 迟雾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淮京,即使是小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山头,身上的傲气依然。但此时谢淮京全然不见平日的清冷矜贵,褪去肆意轻狂,像被遗弃无家可归的小孩,在黑夜里茫然寻找家的方向,无措紧张的抱着他,怕再扔下,怕被抛弃。 迟雾心痛如绞,“我会陪着你。” 谢淮京将她抱得更紧,“永远陪着我,别再离开。” 迟雾想答应,但理智告诉她不能答应,只重复着,“我会陪着你的。” ...... 两人在老爷子坟前待了许久,天快亮了才回家,迟雾担心谢淮京跟爸爸说了一声到老爷子那边去陪着他。谢淮京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好,转身看见她站在门口。 “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迟雾没动,“我不困。” 谢淮京搁下手里的东西,笑了下,“那能不能帮我接杯水?” 迟雾:“好。” 她转身离开,谢淮京推开窗看着寂静无声的院子,磕出一支烟点燃,烟雾被夜晚的风往屋里吹,有一缕似进了眼。眼睛和喉咙如干旱分裂的泥土,渴望一场大雨浇灌。 迟雾接了水回来便看见这样一幕。 身形颀长清瘦的人站在窗前,月光从窗户倾斜一缕白光,孤寂落寞。 她没去打扰他,悄悄退出来在屋檐下等着。 天边泛起鱼肚白,身后传来声音,谢淮京坐在她身侧,“看什么?” 迟雾将手里的水递给他,“看日出,天快亮了。” 黑夜就要过去了。 谢淮京拧开瓶盖将矿泉水喝了大半,月亮还未下班,黎明的曙光已经穿过云层照耀大地,金的阳光从山后慢慢睁开眼,宣布新一天的到来。 生活仍要继续,葬礼结束后迟雾要回律所上班,谢淮京没回临江,就在那个屋子里住了下来。迟雾担心他,只要空余就要给他打电话,确认他好好的。 这天下午,迟雾去了一趟王黎就读的学校,没跟谢淮京说。到学校跟门卫简单聊了聊,又找到老师,但老师所知也很少,不过印证了王黎在班里确实有被欺负的现象。 “孩子嘛,青春期总是难免有些好奇和探究心。” 迟雾手里的笔停住,“年龄不是随意欺负他人的借口和免死金牌。” 被怼了的老师有些怔然,随后笑道,“是是是,迟律师说的是。” 该问的都问完了,迟雾没再继续待下去。从办公室出来时瞧见在走廊外你追我赶的男生女生,有女生生气的大喊同学名字,始作俑者不以为然的笑笑,笑闹作一团。 求同排异似乎是大多人的天性,与他们不同就好像直接被判了违规,不合格,便能用这点不同来肆意发挥,取笑玩闹,甚至是霸凌,好像只有他们才是最符合生存规律的。 迟雾想到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在班里格格不入,欺负她的那些人并不觉得自己在霸凌别人,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玩笑,在家长眼里就是小孩子的打闹,彼此笑一笑假装劝解一番就过去,无人关注被欺负者的心理。 迟雾收回视线,从学校离开去车站坐车回市里,刚到小区楼下便看见一辆不属于这里的车。 “迟小姐。”管家从车上下来,“好久不见。” 迟雾轻轻颔首,“有什么事吗?” 管家:“有点事想跟迟小姐单独聊一聊,关于小谢总的。” 迟雾点头,“去对面吧。” 对面是家茶楼,迟雾要了个单独的包厢,点了两杯茶,“请说。” 管家叹了口气,从最开始说起,“当年小谢总,是被扔到村子上去的。” 迟雾手一抖,杯里的热水溅到她手背,红了一片。 这个故事说长不长,说不短不短,但每一个字都如同用刀在迟雾心尖上刺。 谢淮京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在结婚前谢淮京的母亲有男朋友,但家里人为了集团利益将她嫁给谢家。从出生起,谢淮京就不被父母说喜爱,原因无他,她母亲本就不想结这个婚,而他父亲在一次次和妻子争执冷战中也逐渐放弃,在外面找到了心仪的人,夫妻俩的婚姻形容虚设,谢淮京从小便被当做继承人培养,两人都想着解散这个家庭。 年幼的谢淮京不懂,想办法引起父母的注意,却因不听话就这样被扔到他们镇上,是老爷子将他捡了回去。 “他忘了你,是因为回去后老爷和夫人发现他越发不受他们的控制,让他在大雨里跪了整整一夜,又被关到地下室,发了一场高烧,被发现时医生说再晚一点他可能脑子就被烧坏了,大脑杏仁核的自我保护下,选择忘了关于临江的一切。” 日积月累下,夫妻俩渐渐将如何培养更加听话成为两人间较劲的赌注,只要谢淮京有稍微忤逆他们意思,就会将他关起来,不给吃喝,到一定时间再大发慈悲的放出来。 “你离开的这些年,少爷并不好过。”管家说,“他几乎是拼着玉石俱焚,才终于得到如今的自由,除了你,没有人能救他了。” 管家跟她说了很多,到结束时迟雾已经泣不成声。 她在包厢里坐了好一阵,才红肿着一双眼回家,开门,爸爸正坐在凳子上摘菜,瞧见她明显哭过,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怎么了?被欺负了?” 迟雾在爸爸面前站定,那些憋在心里迟迟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再也守不住,也不想守了。她放不下,也无法在经历这样的悲痛后再次狠心将谢淮京推开,管家口中的寥寥数语却是他十几年看不见尽头的折磨。 她想陪他一起面对,但也无法因他放任爸爸不管,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白。 “爸爸,我撒谎了。” 爸爸没明白,“说什么谎了?” “你的医药费,不是众筹得来的,是谢淮京母亲给了我一笔钱,代价是我跟他分手,如果违约,将要赔偿两个亿的违约金。” 爸爸看着她,面色从震惊到了然,“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迟雾泪眼朦胧的看着爸爸,他并未指责她,“我想违约,但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两个亿的违约金,她不知何时才能还上。 爸爸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拭眼泪,“想做什么就去做,大不了我们重新回到村子里,我还能动能挣钱养活自己,毕竟我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只是以后,你就会更加辛苦了。” 迟雾摇头。 她不怕辛苦,只是不想再让爸爸这么大年纪还操心她以后的生活。 “去找他吧。”爸爸说,“跟他坦白一切,有什么后果我们父女一起承担。” 如当年得知她要考法律一样,他无条件的支持她,想尽办法给她收集法律相关书籍。迟雾感动的抱了抱爸爸,“爸爸,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支持我,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爸爸拍了拍她肩膀,“小伍你记得,不管发生什么,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和底气,我们得到了什么应该付出相应代价,没事的。” “嗯。” 迟雾抹掉眼泪,从爸爸手里接过电动车的钥匙,转身出门。 第73章 归雾 去找谢淮京的路上, 迟雾脑海一直回响管家跟她说的话。 为了逼迫童家,他答应谢正明提出的要求,学着应酬那些他根本不喜欢的酒局, 跟素不认识的周旋, 只要家里发话, 不管他在哪里都必须赶回去。 他的一切举动都在家里眼皮下。包括他和她一起去君盛, 他让经理拿走她的裙子, 找最好的设计师在最短时间里重新做出一条一模一样的, 再让经理转交给她, 称是修复好的。他父母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正好利用自己来控制他,让他听话。 他的每次失联,都是被关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她想起两人有矛盾时, 自己在雷雨天找到发烧生病的他, 在睡梦中呓语自己的小名, 想起分手时,就算知道她为了钱,也低头祈求她不要离开。重逢后,他放低姿态,说要追她,戒掉了自己十几年喜爱的辣椒, 定期到江南餐厅的包厢更换碎冰蓝。 碎冰蓝花语是星辰大海,希望她能拥有灿烂的人生。 自己离开后, 他找过她,回到家跟父母彻底闹翻, 同样也受到了更残忍的惩罚。 “那次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 按部就班接手公司,应酬,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管家想起那段时间的谢淮京,长叹口气,“但迟小姐你回来后,他又有了希望。” 夜晚的乡村道路狭窄寂静,晚风裹带空气的燥热直往眼里窜,迟雾眼睛被灼得发烫,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又不听话的流。她拧动把手,将速度加快。 到村子里时,她远远看见那所房子亮着灯,她将车停在铁门外,推门进去。 院子里鸡鸭已经各自回到自己歇息地,堂屋亮着灯,她喊了声,没人应。拿出手机打电话,无人接听,里屋的东西都还在,空调也还开着。 “谢淮京。” 她找遍了整个屋,没人,快要落下的石头又重新悬到嗓子眼,她推开院门去找。 “谢淮京!” 玉米梗倒在路边,她踩过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她沿着面前的水田去找,边走边给他打电话。 “小伍。” 电话终于接通,迟雾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吼道:“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出去打水了。”谢淮京嗓音温柔,“出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迟雾抹了把眼泪,“我在院子里等你,快点回来。” “马上回来。” 迟雾小跑原路返回,拐过水田转角就看见站在路边的人,几天不见他好像更瘦了一些,t恤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头发也剪短了。 刚从地里回来,谢淮京额头还有汗,眉梢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过来。 “怎么了?”他问,伸手将她脸上残余的眼泪拭去,“别着急,慢慢说。” 迟雾看着他,一路上要问的问题,要说的话此时都说不出来,她揪着他衣领,谢淮京配合的俯身,抓衣领的手改勾住他脖子,踮脚吻上去。 唇上的温度让谢淮京怔愣一下,但不过片刻便化被动为主动,扣着她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月夜下,四面八方的热气将他们包围,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迟雾一下一紧,正要退开忽然被拦腰抱起。谢淮京一手拖着她腰,一手勾着她腿弯,抱着她进屋。 空调屋忽然的冷气让人浑身一颤,谢淮京坐在床边,将她放坐在自己腿上。 “说说,怎么了?”他问。 迟雾勾着他脖子,“我都知道了。” 谢淮京“嗯”了声,“就因为这哭?” “当年我离开你,是因为你妈妈给了我一笔钱,还承诺会找最好的私人医生照顾我爸爸。我没有嫌你脏,也没有不喜欢你,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些话。”想起自己曾经说的话,迟雾又忍不住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谢淮京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笑着逗她,“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见怀里的人红着眼,一个劲的对不起,谢淮京将她额头被汗打湿的刘海拨开,“我知道。” 迟雾愣了一下,哭得更凶。谢淮京无奈,耐心的哄,“当年的事你没做错,如果是我,我也会做跟你一样的选择。” 赴她 第88节 他爱她,所以知道她父亲对她而言多重要,那个时候他无法经济自由,甚至连自由都没有,不能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给她一个肩膀,不能陪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候。 “刚分手的时候,我的确有点气,我气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多一点时间,明明只要再等一年,就没有在阻止我们了,但我能等,迟叔叔不能等,所以你没错,你做了对的选择。” 迟雾将脸埋在他颈窝,“可是我伤害了你。” “不重要。” 迟雾摇头,“重要。” 谢淮京捧起她的脸,“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现在重新开始,重新在一起,嗯?” 迟雾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谢淮京。” “在。” “你不怪我吗?” 谢淮京低头吻她,“舍不得,我只想爱你,想你爱我。” 我爱你,唯一所求不过你也爱我。 窒息又沉迷热烈的吻,迟雾被吻得大脑有些缺氧,直到被摁在身上,湿漉漉的吻落在锁骨,他轻咬了一口,疼痛带回飘远的理智。 “等—” 刚说了个字音便被重新堵住,谢淮京手摸索到她后背,找到裙子开关,声音低哑,“等不了了。” 他等了四年,一刻都不想再等。 迟雾沉溺在他的眼里,亲吻里,爱意里,揪着他衣服的手渐渐松开。 忽地,谢淮京撑手起身。 她不解:“怎么了?” 谢淮京起身,扯过空调被给她盖上,“没套,我去买。” “......”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迟雾在床上缓了会儿,一路赶过来身上出了汗,将半开的拉链重新合上,回到自己家里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给爸爸发了个消息报平安,刚坐下铁门便从外面推开。 谢淮京手里拎着满满一塑料袋回来,有吃的有水,最后是三盒蓝色包装的盒子。 迟雾耳根不由一红,“你怎么买这么多?” 谢淮京双手捏住t恤下摆,用力往上抻开,露出劲瘦的胸膛和流畅的人鱼线,迟雾别了别眼,下一刻就被捏着下巴转过去。 “不多,你今晚别想睡觉。”谢淮京低头亲了她一下,“我去洗澡。” 迟雾没忍住推了他一把。直到他转身出去战术性的拧开桌上的水喝了几口,起身关窗,缩回自己的小床。 爸爸会时不时回来打扫一遍,所以家里一切都很齐全。 门外传来脚步声,迟雾立刻放下手机侧身装作已经睡着,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地声音,谢淮京落了锁,旁边位置凹陷下去几分,借着迟雾便被揽着腰转了个方向。 熟悉的拥抱让迟雾鼻尖又是一酸,“谢淮京。” 谢淮京应了声,骨节分明的手慢斯条理解着她睡衣纽扣,“紧张?” “嗯。” “那我轻一点。” “......” 空气好似失了作用,迟雾感觉像是化身热带的鱼,被冲刷到海滩上,紧紧揽住唯一的水源。他是纵火者,也是拯救者,海水不断拍打着岸边礁石,汹涌潮润。 两人好似在汗蒸房待了一遭,迟雾躺在他怀里喘息,谢淮京手指摩挲她光滑白皙的肩膀。 “那天,你想问我什么?”他声音有些哑。 迟雾没明白,“什么?” “在远晨洗手间走廊那天,想问我什么?” “想问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谢淮京:“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扣住她肩膀,重新覆压上去,“你不在身边,不好。” “.......” 迟雾睡过去前,瞧见窗外有光线透进来。最后一次结束后,谢淮京抱着她去浴室洗澡,将床单换了再把人重新轻轻放下,手臂穿过她后颈将人抱在怀里。 天已经亮了,他却一点睡意没有。 兴奋,喜悦,幸福各种各样的情绪填满胸腔,想抽支烟末了只拆了颗薄荷糖到嘴里。 手机昨晚收到一条消息,是管家发来的。 在迟雾来前的几分钟,管家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末了加上一句:迟小姐与夫人合约上,迟小姐主动违约将承受两个亿的赔偿。 所以管家推了一把,这样就不算她主动违约。 低头看怀里睡得安静的人,满眼温柔的亲了器她鼻子,然后是额头,唇。 “不要了。”她不舒服的动了动。 谢淮京不敢再动,怕把睡美人吵醒。 ...... 迟雾醒来时身上像被车碾过,刚动一下身侧的人便贴过来,十指与她紧扣。 “醒了。”谢淮京声音低哑,带着事后的餍足。 迟雾脑海不受控制浮现昨晚的画面,不说话。 细细麻麻的吻落在后颈,迟雾被激得浑身一颤,“别~” 话一出口发现自己成了公鸭嗓,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在被子下踢他一脚,“我要喝水。” 谢淮京愉悦的笑了声,松开她起身,没几秒又回来,拖着她的背把人扶起来,喂她。 半杯水下肚,喉咙舒服不少,抬眼发现谢淮京视线落在自己小腿上一处青紫上。 是他掐着她小腿放在他肩膀留下的。 迟雾下意识想缩,但谢淮京已经快一步握住,低头亲了亲,“下次我注意力道。” 迟雾:“.......” 又在床上缓了缓会儿,谢淮京把早餐弄好端进房间,俯身将她抱起,伺候她刷牙洗脸。 “我自己来吧。”迟雾说。 谢淮京没让,用毛巾给她敷眼睛,认真承诺,“以后不会让你哭了。” “床上除外。” 迟雾:“.......” 第74章 归雾 已经下午, 吃过饭迟雾不想动,谢淮京便抱着她躺在床上,享受此刻的安静和失而复得。 但躺着躺着, 迟雾发现他手开始不老实。 她推他, “放手。” 谢淮京捏了把, 故意的在她耳边喘, “再来一次。” 不待她拒绝, 骨节分明的手一路惹火, 迟雾在他身下软化, 只能无措的揪着床单,咬着唇不发出羞人的声音。 结束后,迟雾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去清洗, 再次回到床上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时间过成对角线, 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 位置留有余温,身上被穿戴整齐,是她最喜欢的碎花裙。 枕头下用手机压着一张纸。 【出去一趟,微波炉里有吃的,打三分钟再吃,很快回来。】 字体苍劲锋利, 与从前有区别,但也无区别。 拖着酸软的身体下床, 微波炉里有粥和灌汤包,旁边还有蓝白色的look。 她慢吞吞吃着, 手机里有一条陌生短信。 【迟姐姐,我是王黎。】 发送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迟雾赶紧给她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迟姐姐。” 王黎声音很沙很哑,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没喝水,旁边还有夫妻俩刻意压制的激动声音。 迟雾喝了口牛奶,笑,“你好,勇敢的女孩。” ....... 谢淮京回来时迟雾正好讲完电话,见他回来三两步到他面前,分享好消息,“刚刚王黎给我打电话了,她愿意出来面对。” 谢淮京搂着她腰,闻言也笑道:“因为你说的那些话,给了她力量。” 迟雾踮脚,勾着他脖颈,“我会努力还她一个公道。” “当然,迟par可以做到。”谢淮京单手将人抱起,重新坐回凳子,“现在来说说我们的事。” 迟雾:“什么?” 谢淮京:“当年我妈找你的时候,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迟雾:“你不是已经知道?” “我要听具体的。”他补充,“一字不漏的。” 迟雾眼睫颤了颤,将隐瞒的部分如实告知,“说只要我离开你,你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昨晚之后,她对“皮肉之苦”四个字有个具体印象。 谢淮京后背全是伤痕,有一道从右边肩胛骨到左肋骨下,在后背攀爬狰狞着,周围是大小不一的鞭痕。 赴她 第89节 他没给她看,是半夜她醒来时想喝水发现的。 谢淮京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眼帘微垂,“我也是才知道当年我是被扔到临江的。” 确切地说,他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把她忘了,把临江的一切忘了,是因为大脑情绪的自我保护。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常常见不到我父母,偶尔见到就是他们在争吵,每次争吵,最后矛头都会对准我。” 故事要如何说起,每一部分都充满窒息与绝望。 他出生在大部分人羡慕的家庭,父亲是集团掌权人,母亲是上流名媛,强强结合的背后,是无休止的冷漠,争吵。 母亲恨父亲,恨谢家的联姻拆散了她与原本的男朋友,恨父亲即使结婚生了孩子也不肯放她走,恨父亲在外面找了新欢。 但她长期见不到父亲,所有的不满怨恨便发泄到他身上。 “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醒来,发现我母亲掐着我的脖子。”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恨。 管家和保姆听见动静救了他,很快父亲回来,他们再次爆发争吵,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事,没有人问他好不好,他像个旁观者,也像始作俑者,看着他们。 “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了你,生了你的种。” 父亲冷声,“后悔也没用,我们离不了。” 如他们这样的家族联姻,外面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如履薄冰的不能出半点错误,即使没有感情,即使早已两看相厌,他们依旧不得不生活在一起,扮演着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那天以后,整个家里便沉寂下来。” 两人都鲜少回家,他听家里的阿姨和保姆聊天时说起父母都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这个家,早成了空壳。 “我羡慕其他同学父母疼爱,羡慕生日时父母坐在一旁,也怕被外面的人,抢走他们,所以我故意闯祸,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谢淮京自嘲地笑了下,“他们的确来了,但我也像个垃圾一样,被他们扔掉。” 迟雾抱着他,心有不忍,“别说了。” 谢淮京握着她手,目光淡然的继续:“后来,我被爷爷捡回家去,然后遇见了你。第一次有人问我痛不痛,第一次有人担心我,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第一次有人会冒着大雨,心急如焚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在乎是什么感觉。” 但好景不长,他到底是谢家的人,他们来带他走,如丢下他时不需问他的意见一样,走时也无需过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过温暖后再次回到那个家,想离开的欲望十分迫切,他因此顶撞了父母,也受到了惩罚。 他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周围全是死老鼠和蟑螂,他在中间求生存,他求饶认错,但无人理,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关到永无止境时,醒来时发现已经在医院,忘了关于临江的一切,整个谢家,也无人再提。 但因他住院,媒体写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报道,于他们而言,集团利益大于一切,那以后,安华溪和谢正明便以让他听话为目的,稍微忤逆他们意思就会故技重施。 后来有人跟他表白说喜欢他,但在发现他真实一面后便开始疏远,渐渐的,他变得麻木。对感情的麻木,对亲情的麻木,她们说喜欢,他便当做喜欢,至少这样感觉他不是被遗弃在这世上的孤儿,直到迟雾的再次出现。 她的关心在乎,热烈又真诚的喜欢,让麻木的灵魂活了过来。但那时的他不会爱人,在面对恐会失去时,口不择言说了许多刺耳的话。 “你让我知道,我也是值得被爱的。” 只是有时候被爱,也不被允许。 迟雾心疼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没想到天底下会有如此对待自己儿女的父母,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她问安华溪— “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安华溪神情淡漠,但说的话却绝情至极,“我没得到的,他儿子又凭什么得到。” 谢淮京吻去她脸上的泪,“她找你,是因为发现了我背着谢家在创立公司,发现我开始不受控制。” 她怎会允许自己脱离他们的控制。她没得到的爱情,没得到的自由,也不允许别人得到,哪怕这个人,是她亲生儿子。 “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我怕你发现我不是你所看见听到的谢淮京,我怕你发现我背后的黑暗泥泞,怕你嫌弃我。” “不会的。”她摇头。 她怎么会嫌弃他,永远不会的。 谢淮京捏她鼻子,笑,“我知道,但我那个时候就是怕,怕你觉得我表里不一,怕你觉得喜欢错了人,怕我配不上你。” 原来不止她没有安全感,他也同样。 迟雾窝在他怀里,声音哽咽:“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你妈妈的交易的?” 谢淮京:“在我们分开后不久。” 这个世上又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母。 从临江回来的路上,他的确很生气,也恨,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在走出机场看见等在那里的管家便迎刃而解。 谢正明或安华溪找过她了,并且提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说心里一点怨念都没有是假的,但我也在想,如果我有了完全的经济实力,不再受谢家控制,或许这些阻碍就不复存在了,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所以他开始学习管理公司,开始慢慢培养自己的实力,就为了有一天能脱离谢家与她在一起,但还没等他实现,便看见她与林亦琛在泰晤士河畔相谈甚欢。 “那时我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她不会再回来,一切都失去意义。 迟雾眼睫轻颤,“其实,那天我看见你了。” 谢淮京神色一怔。 “你转身走的时候,虽然只是背影,但我认出来了。” 碎冰蓝被扔到路边垃圾桶,她心里又酸又痛,还有欣喜。喜他来找她,喜他们又相见,但这场相见来不及碰面就戛然而止。 交换结束后,回到饶京时她想着会不会在某个转角遇见他,会不会推开对面那家便利店的门看见他在里面买东西,会不会经过君盛时瞧见他从里面出来,但都没有,校园宣传栏上优秀学生代表的位置已经换上新一代的年级第一,她与他的照片都没撤下,像最后的交集也被斩断。 他们,就此再不会相见。 “我想,你也是不想见到我了。” 她说了那样多狠心的话伤害他,所以毕业后,她离开了饶京回临江。 “在远晨见到你时,我是又惊又怕的。”迟雾声音低低的,“怕在你眼里看见厌恶,怕看见你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人,你对我冷漠我觉得难受,但又会觉得庆幸,这样至少你过得很好,已经从当年的事走出来了。” “我不是对你冷漠,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想要跟你说话,但心里又憋着一股对自己的恼火。”他直白的认输,“我想要你哄哄我。” 如果没有项目经理打断,她只需要问一句,他就认命朝她走来。 “你不在,我怎么过得好。”谢淮京捧着她脸,“除了你,没有人爱我。” 迟雾更难受了,不知怎么做才能弥补带给他的伤害。谢淮京把人摁在怀里亲了又亲,哄了又哄,无奈,采取更为有效的身体力行方式。 额头的汗滴落砸在迟雾脸上,谢淮京俯身吻她,“你在身边,就已经是恩赐。” 第75章 归雾 夜深,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用来照明的小台灯电量不足灯光微弱。 又一阵强风吹过,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 谢淮京猛地睁开眼, 第一时间去看身旁, 见怀里的人睡得恬静才重重舒了口气, 侧身将人圈在身前, 低头亲她额头。 迟雾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瓮声瓮气, “怎么了?” “做了个梦。” 迟雾仰头,睡眼朦胧,“噩梦?” 谢淮京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水汽,“梦见我们分开那天, 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迟雾睡意没了大半, 手搭着他腰, “噩梦已经醒了。” 谢淮京轻笑,将人搂得更紧,“嗯,噩梦过去了,是美梦成真。” 夜雨过后,又是晴朗的一天, 空气里弥漫泥土的芬芳和桂花香,天边挂着浅浅的彩虹。 迟雾往脖子上涂了三层遮瑕才作罢, 制造者衣冠楚楚,脸上带着餍足的笑。 “还好穿的是长裙子, 不然我根本没法出门。”迟雾合上遮瑕,瞪他, “你能不能温柔点?” 谢淮京看着她脖子,笑得不正经,“是谁哭着喊快点的?迟par这是要事后翻脸?” 他靠过来,掐着迟雾不堪一握的腰将人提起来,迟雾害怕的下意识圈住他腰。 “你别胡来,马上要出门了。”迟雾怕他兴致又起。 谢淮京捏住她下巴,“取个证。” 迟雾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已经俯身亲下来,与此同时手机摄像头对准两人,在唇与唇相贴时按下快门。 “迟par,记得负责。”他眉眼带笑,“我可是有证据。” “......”迟雾:“我才是需要取证的那方好吧。” 谢淮京将手机揣进裤兜,抱着她出去,“不用,因为离不开的人是我。” 迟雾搂着他脖颈,暖金色的阳光将他们笼罩。 谢淮京和迟雾踏上回临江的路。到达居住的小区,车还没挺稳迟雾便看见在凉亭观看别人下棋的爸爸,爸爸也瞧见他们,手里还拎着菜朝他们走来。 “回来了。” 迟雾点头,扭头看从另一边过来的人。 谢淮京在她身旁站定,神色认真,“迟叔叔您好,我是谢淮京,迟雾的男朋友。”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爸有些激动,“快进屋里。” 谢淮京上前两步,接过爸爸手里的东西,“叔叔,我来吧。” 回到家,谢淮京和爸爸去了厨房准备晚饭,迟雾被从厨房驱赶,好奇的去听厨房里两人在说什么。 “合约的事小伍都跟我说了,叔叔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谢淮京说。 “合约的事是我们签下的,不管该承担什么后果我们父女都会一起承担。”爸爸叹了口气,“小谢,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你和小伍—” 爸爸后面的话没说下去,迟雾心一紧,正要拧动门把就听谢淮京道— “我是真心喜欢小伍的。”谢淮京嗓音轻柔,“从大学时候我就喜欢她了,想要跟她结婚,携手过完一生。我知道叔叔您的担忧,但这些年,我已经从父母的掌控下脱离,我不会再让当初阻碍我和小伍的事再次发生,她不需要去面对那些是是非非,只需要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会一直做她的后盾,支持她,保护她,爱护她。” “叔叔,请您相信我,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 “我不会阻拦你们,你们分手之后,她不想让我担心,就自己在夜里躲起来哭。” 迟雾手僵在空中,一颗心酸酸涨涨。 原来爸爸都知道。 跟谢淮京刚分开那段时间,不管白天装作多平安无事,但夜晚那些压抑的情绪全都涌出来,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吵醒隔壁房间的爸爸,只能蜷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哭,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爸爸早就知道,只是怕她伤心便一直不提。 赴她 第90节 迟雾回到客厅沙发,没一会儿厨房门推开。 晚饭吃得较丰盛,三人随口聊了些家常,吃过饭谢淮京主动揽下洗碗的活,迟雾去厨房帮忙,爸爸摘下围裙,拎着保温杯下楼去看别人下象棋。 “偷听我和叔叔讲话了?” 迟雾用清水清洗碗里的泡沫,“什么叫偷听?” 谢淮京轻笑,“正大光明的听。”他顿了顿,“我跟叔叔说的都是认真的。” 迟雾垂着眼,“我知道。” 两人配合着将碗洗完,迟雾打开冰箱拿了一盒雪糕,瞧见盒子的桃子,想起很久之前的约定,“欠你的桃子。” 谢淮京将围裙挂在墙上,扯了张纸巾擦手,一手接过桃子,一手扣着她腰将人抱坐在流理台,“不是已经还了?” 迟雾没明白,“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注意到他目光脸一赧,“臭流氓!” 谢淮京哼笑,隔着裙子薄薄的布料揉捏,在耳边低语:“这个味道更好。” “......”迟雾磨了磨后槽牙,没忍住踢他一脚,“走开!” 把人逗得炸毛了又软着声音哄,谢淮京拿了小刀给他家姑娘削桃子皮,骨节分明的手与油桃形成强烈颜色对比,他将桃子递给她,用纸巾擦拭指尖的汁水。 “约了我妈什么时候见面?”他问, “明天下午。” 谢淮京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将小刀锋利的一面弯回刀鞘,他摸出手机,随口的问,“原来那张卡还在用没有?” “在用啊。”迟雾答,“怎么了?” 谢淮京没回答,但迟雾看见他手机划到转账界面,她那张银行卡在最上面,他倒背如流的输入银行卡卡号验证,然后转账。 “你干嘛?我不要。”迟雾去夺他手机。 谢淮京没让,确定已经转账成功才放下手,“我知道你很独立,不想欠别人的情,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是携手要过一辈子的夫妻,我们可以互相依赖。” “何况这些钱,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有的。”谢淮京握着她手,“就当,是我迟到这几年的赔礼,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他眼睛很好看,风流多情到淡漠陌生再到如今的深情缱绻,迟雾从里面找到自己,十指相握的手紧扣。 迟雾和安华溪约在一家咖啡厅的包厢,迟雾和谢淮京到时安华溪已经到了,不止是她,还有谢正明和一名律师,正是当初负责他们签订合约的那位。 见到他们,安华溪面上没什么变化,淡淡笑了下,“我还以为律师都很遵循合约条款,现在,不过尔尔。” 迟雾在她对面坐下,闻言也不恼,“是我违约在先,我愿意承担违约的后果。” “真以为翅膀硬了,把钱给了你们就能安稳在一起了?”安华溪施施然品着茶,“我们谢家的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我们不同意你们又打算怎么呢?是远走高飞还是私奔?做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 “不管他跟我到哪里,只要我打个报警电话,说个人口失踪,就能轻而易举找到你们,拆散你们。”安华溪笑道:“迟小姐,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盲目相信男人,尤其是,谢家的男人。” 谢淮京脸色沉了沉,正要说话迟雾扯了扯他袖子,转而对安华溪道:“您说得对,他是您儿子,不管到哪里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但他是你儿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谁的战利品和附属品,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人生,您如此大费周折的拆散我们,明里暗里提示我们早晚会分手,您是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自己没得到的,自己儿子得到了,害怕自己这几十年跟丈夫的较量沦为输家,害怕回望这几十年发现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发现到最后,自己一无所有,所以才会那么想要将他控制在自己掌心,您的确是在报复,报复他父亲,报复他,同样也在报复自己。”迟雾看着她,“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想离婚,想追求自由,您真的做不到吗?不过是把自己的怯懦转变为怨恨,达到宽慰自己的目的。” 安华溪脸色变了变,但到底从小喜怒不露于表面,很快便掩盖。 虽然夫妻俩平时冷漠以对,但这时却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谢正明冷哼一声,没看迟雾而是跟谢淮京说话,“这就是你找到的女朋友?目无尊长没有规矩,谢家的脸面经不起她这么败。” 谢淮京神色淡淡,“正好,今天我就与谢家断绝关系。” 谢正明面色一怔,迟雾也惊愕。 谢淮京牵着她手,把那张银行卡推到律师面前,“这卡里面有五个亿,够赔付她的违约,剩下的,就当这十几年的抚养费,虽然,你们也没养过我几天。” 他单手揣兜,扫了眼对面的两人,“谢氏的手续和公章已经交给管家了,留给你们自己管吧,我的事无需你们再插手,如果你们还想故技重施,我不保证谢家会成为第二个唐家。” “混账东西。”谢正明动了怒,“你在威胁我?” “就当是。”谢淮京看着他,“当年,你们不正是因为发现我有了自己的实力而不计手段摧毁吗?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这几年借着谢家,我还没这么快拥有跟你们抗衡的资本。” 谢淮京揽着迟雾肩膀,温声,“我们走吧。” 迟雾点头,“好。” 包厢恢复寂静,谢正明被谢淮京的话气得不轻,安华溪喝完杯里的茶,起身离开,全程没看谢正明一眼。 从咖啡厅出来,谢淮京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想抽烟想到什么作罢,拆了颗水果糖到嘴里嚼着。 迟雾没成想他今天陪着自己过来是早已做好跟家里割裂的决定,担心的看着他,“谢淮京。” 她温声喊他,谢淮京偏头对上她关切的眼,笑,“没事。” 迟雾才不信真的没事,说到底那毕竟是他血浓于水的父母。 谢淮京掐了把她的脸,把另外一颗水果糖喂给她,“迟小伍。” 他声音很低,“这次,我是真的一个人了。” 迟雾倾身,上身越过中控台去拥抱他,“你还有我。” 第76章 归雾 陈知楠得知他们回来, 积极的组局。 “你们说说我们几个人有多长时间没一起聚了?之前迟雾和老谢关系尴尬就算了,现在两人都和好了,这不值得庆祝一下?”陈知楠拉了个五人群, 在里面打字刷屏, “今晚老谢请客!” 谢淮京把手机交给迟雾, 让她做主。 两人的微信前不久才加上, 也是那时迟雾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并未把自己从好友里删除。给陈知楠回了消息, 本要退出拇指误触置顶的自己头像。 加上微信后, 他们聊天的记录不多, 是以她一眼便看见那一串没发出去的消息。 【迟雾。】 【小伍,我很想你。】 【我今天去找你了,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很生气但又为你高兴, 你走出来了, 那我怎么办?】 【我走不出来。】 【跨年快乐。】 【除夕快乐。】 【新年快乐。】 【好久不见, 小伍。】 【你回来了,真好。】 【他对你好吗?】 【他对你不好。】 “......” 很长很长的红色感叹号,他如偏执患者,忽略下面的好友验证提示,一遍一遍给她发着消息,给她分享生活, 从一开始的每天十几条逐渐减少,到后面逢年过节才发, 在对话框自问自答着。 最后一条是他得知自己并没跟林亦琛结婚那天。 【但我还是,还是忍不住要爱你。】 迟雾眼睛又开始发酸, 被那样推开后,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送这句话。 她敛下情绪, 退出微信摁灭手机。 “怎么了?”谢淮京借着红绿灯的空挡,看她,“怎么又哭?” 迟雾揉了揉眼睛,“有只虫差点飞进眼睛里了,有些不舒服。” “我看看。”谢淮京倾身,轻轻给她吹了吹,“好点没有?” “好些了。”迟雾扯了张纸巾擦拭眼角氤氲的水汽,凑过去亲他。 谢淮京眉骨轻抬,为她主动感到讶异,“有事要跟我说。” 迟雾摇头,“没事,绿灯了。” 红灯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谢淮京摸了摸她头发,跟上前面的车辆。 陈知楠一点没客气,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高档俱乐部,位于饶京城最宝贵的位置,一座中式的园林,确切的说更像原来某位亲王的府邸。谢淮京将车停在路边时,立刻有泊车人员过来替他们开门。 “小谢总。” 谢淮京淡淡应了声,将车钥匙交给泊车人员,绕过车头牵着迟雾的手。 朱红色的大门推开,全然符合电视剧里曾看过的皇亲贵族府邸印象,前院有几人在兜着鸟笼里的鹦鹉,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朝他们看来。 “小谢来啦。” 谢淮京微微颔首,“徐叔,这位是我女朋友,迟雾。” 迟雾礼貌的问好,“徐叔您好。” 被唤作徐叔的男人看了她一眼,笑说,“是新迁入饶京的吗?” 迟雾怔愣一下,对方显然以为她是什么名门世家的。 “只是我女朋友。”谢淮京说,“我们还有事,不打扰徐叔了。” 徐叔点头,“去吧。” 迟雾和谢淮京穿过前院来到中庭,这里与外面有又截然不同的景象,有九曲回廊,亭台楼榭,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投喂水池里的锦鲤,像极古时高门大户的世家千金结伴出游。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认识谢淮京,谢淮京一一跟他们介绍她,终于到达吃饭的房间时,迟雾掌心出了一层汗。 “洗手间在哪儿?”她问谢淮京。 “我陪你去。” “不用,你告诉我位置就行。” 谢淮京给她说了位置。 盥洗台前,迟雾挤了洗手液在掌心搓洗,水龙头自动亮起水温,冷水变成温水。洗完手,迟雾在旁边墙上扯了张纸巾擦手。 “这就是谢淮京女朋友?” 身后传来声音,迟雾转身,两个男人站在五步外,一身昂贵的名牌。其中穿格子衫的男人冲她吹了个口哨,肆无忌惮的开始评判— 赴她 第91节 “长得还凑合,身材不错,胸小了点,不过皮肤挺白的。” 旁边的人哄笑,“谢淮京眼光也就这样。” 迟雾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不想搭理他们。 “还挺有脾气的。” 迟雾停住脚步,扭头看他们,“《卖柑者言》里面有句成语很适合你们。”她面色淡淡,“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你们也算是相由心生,比起谢淮京,你们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完不再逗留,留那两个人有气没处发。 回去时菜已经上来,荀瑶风风火火推开门,边坐边吐槽,“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出去找个人半天都回不来了,肯定是迷路了。” 这里的确很大,四通八达的,也没指示标。 “不过这里真的豪派,我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穿越了。”荀瑶说着看向迟雾和谢淮京,“恭喜你们破镜重圆啊。” 谢淮京笑着应承下,迟雾给荀瑶递餐具,不忘问,“荀par和纪par怎么样了?” 荀瑶大快朵颐吃着满汉全席,“就那样,进度条为百分之一。” 董尚熙不懂,“这都好几年了,你这持久战未免也太久了。” 要追到了还好,从学校到工作,还原地踏步。 荀瑶耸肩,“他说他暂时不想谈恋爱,我能怎么办?” 董尚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不合口味?”谢淮京见她胃口缺缺,问。 迟雾没跟他说自己是在想刚刚遇见的事,“没有,零食吃得有点多。” 从临江到饶京路上,谢淮京怕她路上饿着买了好些零食,其中有一个香蕉味的薯条十分合口味,她不知不觉就吃完一袋,薯条吃了口渴,一瓶水下去,她胃所剩空间不多。 谢淮京捏了捏她耳朵,无奈的笑。 会所一应俱全,吃完饭又打开房间的k歌模式,陈知楠喊着谢淮京上去唱,谢淮京没动,所有注意力都在迟雾身上。 “你不唱吗?”迟雾问。 谢淮京低眼:“你想听就唱。” 迟雾抬眼,大屏幕右上角跳出一个二维码,她扫了一下自动切换到点歌界面。 “我给你唱。” 谢淮京眉骨轻抬,笑问:“什么歌?” 迟雾不答,“等会你就知道了。” 陈知楠的歌恰好结束,不知是谁将她的歌顶上去,头顶灯光配合的变得柔和。 “天空一片蔚蓝,清风添上了浪漫......” 温婉低柔的女声从音响传遍房间每个角落,轻轻敲击谢淮京耳膜。迟雾声音本就温柔,唱粤语如在真切的讲述故事,而她就是故事的主角,另一个主角是他。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 “让我的爱全给你,全给你最爱,地老天荒仍未改。” 从歌名出来,谢淮京胸口都好似被一团棉花填满,迟雾站在圆台上,亮晶晶的眼看着他,唱到最爱时冲他笑。 她在告诉他。 他是她挚爱,也是最爱。 一曲结束,迟雾看着他。 她还是不习惯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表达爱意,但此刻满腔的爱意早已不受控制,“谢淮京,从今以后,你的身侧永远有我。” 他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也不会再被抛下,不会被遗忘。 她会在他身边爱他。 陈知楠起哄:“芜湖!老谢,你这不得亲一个!” 董尚熙和荀瑶跟着附和,三个人喊出了三十个人的气势。谢淮京没理会他们的起哄,牵起迟雾的手,“你们玩。” “这就走了?”陈知楠问。 谢淮京拎起她的包和手机,“账记我名下。” 迟雾没太明白怎么突然就走,“不玩了吗?” 谢淮京关上车门,看她,“回去玩。” 迟雾:“回去玩什么?” 谢淮京发动车子:“玩我。” 迟雾:“.......” 他们回了云湾别墅,迟雾刚下车整个人就被摁进一堵温热的胸膛,吻如狂风骤雨而来,谢淮京抱着她,从院子吻着进屋,到达卧室时彼此都不着寸缕。 他没开灯,只有院子里微弱的路灯照明。撕包装的声音格外响,迟雾下意识往后面退,但下一刻就被扣着肩膀无法动弹。 有风吹动窗帘,月色半露,勾勒一室旖旎缱绻。 “小伍。”谢淮京声音又沙又哑,带着晚风独有的沉醇。他细细吻着她,从眉眼到鼻梁,耳朵,再回到唇上,如爱不释手,如漂浮的积木找到停靠点,“我的小伍。” 迟雾感觉到他的情绪,紧紧抱着他,“我是你的。” 谢淮京吻得更凶,“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 迟雾醒来时全身酸软无力,谢淮京靠在床头,一手摁手机一手抱着她。 “醒了。”他下巴蹭了蹭她额头,“饿不饿?” 迟雾摇头,靠过去一点将头枕在他胸膛,“谢淮京。” “嗯?” “我想喝水。” 谢淮京起身去接温水,他穿着灰色丝质睡衣,裤子包裹下的腿笔直修长,袖子挽到手肘,用力时可见手背的青筋。他先喝了口试了试温度,这才转身过来喂她。 迟雾就着他喂的姿势喝了大半,“不喝了。” 谢淮京搁下茶杯,又重新躺回她身旁。 “你今天不用上班?”迟雾问。 谢淮京掌心摩挲她肩头,“不去一天,垮不了。” 一整天,迟雾和谢淮京都待在家里,饿了谢淮京下楼去做饭,吃了饭两人在客厅看电影。 重温了那部《情书》 所幸,他们未成为电影里的藤井树。 看完电影两人又坐在一起玩游戏,这次没玩狙击精英,玩迟雾喜欢的超级玛丽。双人模式,迟雾选了个不会被怪物伤害的偷天兔,负责在马里奥后面蹦蹦跳跳就行。 谢淮京带她通关得丝毫没压力,很快两人就把草原地图打完,迟雾捻了颗圣女果喂他。 “通关奖励。” 谢淮京张嘴咬住圣女果,舌尖扫过她指尖。 “不太甜。”他蹙眉。 “啊?”迟雾也去捻了一颗,“我尝—” 唇被堵住,圣女果汁水溢出唇角,谢淮京舌尖找到她的,勾着她纠缠。 他俯身,扣着她的手将人摁在地毯上。咬住她裙子腰间的拉链,一点点往下。 “小伍。”他鼻尖蹭了蹭她的,用手打开她。 “......” 这一天过得充实而疲惫,迟雾早早睡了,谢淮京将换下的床单叠在一起扔进洗衣机,到书房阳台抽烟。 他从谢氏卸任的消息还没攻公布,谢家那边给他打过两个电话,一如既往的命令态度。 谢淮京吸了口烟,只觉得疲惫。 二十多年,他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渴望得到他们一点关爱,到渐渐明白不管他做什么安华溪和谢正明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想逃离,但又奢求那一点点可能的关心。 他用了二十年犹豫,当真的迈出那一步时,解脱的自由和失望一并袭来。 他无法改变他们,只能选择逃离。 一支烟燃尽,谢淮京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散味才回到卧室,床上的人睁着眼。 “怎么醒了?” 迟雾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不在,睡不着。” 谢淮京抱着她,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睡吧,晚安。” “晚安。” 他拥着迟雾,心落在实处。 至少,还有人愿意爱他。 ....... 迟雾只在饶京待了两天便返回临江,全身心准备王黎的事。 谢淮京担心她也跟着一起,陪她一起去学校周边访问,找寻她的同学了解情况,尽可能多的收集证据和人证。两人在镇上跑了两圈,未免她镇上和临江来回跑太累,谢淮京在镇上一家宾馆包了三个月。 以前迟雾也会接一些免费的民事案件,但大都是经济纠纷,是非责任较为明确。又一天结束,迟雾回到宾馆在桌子上写今天的材料分析,透着无力。 每当这时候谢淮京都会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揉肩捏手,与她讨论这件事的进展。 “如果再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这件事恐怕会就此不了了之。”迟雾说。 用自己争取权益的过程有多艰难非经历不能明白,也或许耗尽所有精力仍证据不足,你很不甘但却没有办法,因为没有证据,法庭上皆靠证据说话。 谢淮京亲了亲她脸颊,“不会,因为你还在坚持。” 赴她 第92节 迟雾望进他的眼。 是啊,她还在坚持,王黎也还在坚持,她父母也还在等着。 迟雾勾着他脖颈,主动亲他,“我会努力的。” 谢淮京抱着她亲了会儿,便去给他家姑娘放洗澡水。 在镇上待了半个月事情终于迎来转机,这天迟雾又一无所获,谢淮京带她去吃饭,刚坐下便有一个小姑娘过来。 是王黎的同学何雪。 何雪刚站定,立刻有家长过来将她带离,跟两人歉意的笑笑,边走边训斥何雪。 “等等。”谢淮京叫住两人。 迟雾起身到何雪面前,半蹲身,“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何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母亲,刚要说话就被女人打断。 “她还赶着回家做作业呢,小孩胡言乱语,你们别放在心上。” “她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是胡言乱语?”谢淮京声音清冷,“小孩有时比大人更勇敢。” 女人看了眼谢淮京,从他气质不难看出是不能得罪的人,“两位,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扯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迟雾面色严肃,“为正义出头怎么叫乱七八糟的事?我理解你们不要惹事,愿不愿意站出来作证是你们的自由,我不能强迫,但同时我请你想想,这样的事是只有个例吗?你现在每天接送她放学又是因为什么?” 女人被说得一怔一怔,低头看快到自己肩膀高的女儿。 见女人有所动摇,迟雾继续道,“王黎的事并非偶然,这个世界上每天发现的犯罪数不胜数,我们都在不断叮嘱注意安全,注意保护自己,但不管怎么保护自己,那些想伤害你的依然会伤害你,为什么总是在提醒可能被伤害的注意安全,而不告诉那些伤害别人的人,做这件事会受到惩罚,给他们以警告,以惩罚,以付出代价。” “你如果害怕以此影响孩子未来,我们可以给她办理转学,去城里读书,考大学前的学费我们负责。”谢淮京说。 迟雾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后者握着她手,轻轻颔首。 去城里读书,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女人犹豫半晌,“我得跟我老公商量一下。” 迟雾点头,“可以。” 女人去打电话,迟雾温声询问何雪,“饿了吧,哥哥姐姐请你吃饭。” 何雪眼睛眨了眨,跟他们坐回刚才的位置。 迟雾将菜单递给她,何雪看了眼上面的菜单,“姐姐,我可不可以多点两个菜,给我爸爸带回去。” “当然可以。” 何雪又看向谢淮京,谢淮京给迟雾倒水,笑道:“她说了算。” 何雪这才放心点菜,点完把菜单双手递还给迟雾,“姐姐,你们是夫妻吗?” 迟雾点菜的手微顿,“不是。” 女人打完电话回来,同意了他们建议,但不能在这里说。迟雾了然,在对面茶楼开了个包间,让老板将做好的饭菜送去对面茶楼。 等待吃饭的时间,何雪的父亲也来了。 穿着白色短袖的男人,身上布满灰尘,头发上也有几缕蜘蛛网,女人见状念叨他两句怎么不收拾一下再来,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关系,请坐。”迟雾说。 大多数父母的共同点,自己可以蓬头垢面,但一定会把最好的孩子。 迟雾看着他们想起原来爸爸接送她上下学的时候,从工地上下来来不及换衣服,叮嘱她不要靠近,免得把她衣服弄脏。 店家很快将饭菜送过来,已然到这步也不着急,吃完饭迟雾才将自己的笔记本和录音笔打开。 “何雪,从现在开始我将问你关于王黎被校园霸凌和猥亵一事,你承诺你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属实,如果编造假话将负相应的法律责任,清楚吗?” 何雪点头,“清楚。” 迟雾鼓励的看她一眼,“那我们现在开始。” “.......” 询问何雪的过程很流畅,大致情况和她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但何雪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在那天放学回家,她看见有两个男生拦住王黎,把她拖进了玉米林。 盛夏时分的玉米梗有人那么高,在深处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何雪有些害怕的跟了上去,目睹了两人对王黎施暴的一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有附近的人经过,她故意用泥巴往路上扔,拧下一个玉米跑,玉米地主人瞧见吆喝了一声,施暴的两人怕被发现惊慌而逃,王黎这才躲过一劫。 迟雾问:“那你认得那两个人是谁吗?” 何雪看了看父母,得了同意才道:“不认识,不是我们学校的。” 迟雾奇怪,“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染着一头很多颜色的头发,学校不允许染头发。” 迟雾了然,“那还有其他特征吗?” 何雪摇头。 “那你能大概描述下他们的外形吗?” 何雪回忆了一下,“不太高,可能到这个哥哥手肘位置,头发很多颜色,有一个头发是爆炸头,头发很长,到肩膀位置。” 没有任何特征,宛如大海捞针。 迟雾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递过去,“ 你能把他们简单画出来吗?” 何雪,“可以。” 等待何雪绘画的途中,谢淮京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示意转学的事情已经办妥。 何雪画画功夫不错,有了这个找人更加容易,迟雾关掉录音笔,跟他们留了联系方式后在茶楼分别。 “姐姐。”何雪喊她。 迟雾回身,“怎么了?” “坏人会被绳之以法的是吗?” 迟雾笑着走近,“当然,做了错事都会受到惩罚,做了正确的事也会受到奖励,世界是公平的。” 何雪点点头,这才背着书包和父母一起离开。 跟何雪三人分别,迟雾和谢淮京径直前往警察局,将录音和画像给警察看,有了警察的帮助整个事□□半功倍,很快便找到那两个人。是王黎隔壁两个村子的,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一个在理发店当学徒,一个成天到晚在网吧打游戏。 一开始两人拒不承认,但经过警方的追问两人便心虚的承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后哭得呼天喊地,不断打骂自家孩子,打完不忘求情,愿意私了。 “孩子都还小,也没酿成什么大错,我们愿意私了赔钱,你看需要多少钱合适?” 迟雾面色一沉,“什么叫没酿成什么大错?在你们眼里只有杀人放火才是大错是不是?你们轻飘飘的一句孩子还小带过,受害者一家却差点就此毁掉。” “那你要怎么样?我们不是都道歉了?” 迟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说话谢淮京将她挡在身后,“对她说话客气点。” 谢淮京身形挺拔,比他们高出大半个头,他们见迟雾是女孩子还无所谓,但面对谢淮京就有点发怵。 迟雾与谢淮京十指相扣,冷声,“我不是当事人,没资格替当事人做决定,到底怎么决定等询问了当事人再说。” 话落,王黎一家从里面出来。 夫妻俩都眼睛通红,要不是在警局恨不得上去揍那两个畜生一顿,王黎瑟缩着肩膀,身体发抖。 迟雾小心的碰了碰她肩膀,她被吓得尖叫一声。 “别害怕,我是迟雾。”迟雾软声,“你想怎么做?” 如果当事人选择息事宁人,那么谁也干预不了。 王黎慢慢抬头,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欺负自己的人,涣散的目光渐渐聚集,“迟姐姐,我想讨回公道。” “讨回什么公道?你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你好端端站在这里起诉做什么?你要毁了我孩子一辈子吗?” 王黎母亲看着他们,“那我的孩子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出事这段时间,对于他们一家几乎是灭顶的打击,现在始作俑者站在这里一口一个小事,就能将那些阴暗掩盖。 迟雾拭去王黎脸上的眼泪,“姐姐支持你,我会帮你。” 王黎看着她,再也控制不住扑到她怀里痛哭出声。 安慰好王黎,谢淮京驱车送他们一家回家,夫妻俩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热情得邀请他们吃饭,迟雾婉拒了,告别他们和谢淮京踏上回临江的路途。 “还是不开心?”谢淮京见他家姑娘闷闷不乐。 “我现在明白当初进律所时,前辈说的,律师是很考验心里承受能力的职业。”迟雾看着手里厚厚的笔记,“找不到真相着急,找到了真相心疼受害者的遭遇。” 谢淮京单手握方向盘,右手将她手握在掌心,“这就是真相的意义,或许会沉寂,或许会晚,但终会浮出水面。”他轻笑,“我们家小伍,已然渗透其中道理,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他掌心温热,给她力量。 迟雾与之回握一下又松开,“好好开车。” 谢淮京“啧”了声,“迟par,用完就不认人了。” 迟雾一脸正经,“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双手不要离开方向盘。” 谢淮京遵命,“我家迟律说的对。” 第77章 归雾 迟雾给警方提供了这段时间自己收集到的一些资料, 警方一一核对后提交法院,等待开庭。 开庭时间是十一月底,临江迎来冬季。 迟雾和谢淮京接着王黎一家前往法院的路上, 被雨水冲刷过的路面凹凸不平, 雨刮器不断清理挡风玻璃, 迟雾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面看。 三个人坐得笔直, 局促紧张不知所措, 还有一丝茫然, 但更多是对终于看见希望的激动。收回视线时与偏头看来的谢淮京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 到法院时门口有不少记者,见他们下来举着话筒和摄像机朝他们跑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他们砸来,他们一个都没回答,穿过人群到达庭审现场。 谢淮京在旁听席就坐, 迟雾和王黎一家到原告位置。 “不用紧张, 等会问到什么如实回答就可以了。”迟雾说。 夫妻俩点头, “哎。” 赴她 第93节 他们刚坐下,两个男生被法警带到被告席上,父母试图闯进来哭闹,但皆被法警拦在外面。 “笃笃笃”三声法槌落下。 “肃静,庭审现场禁止胡闹!”审判长威严的声音落下,原本哭闹的几人被震慑住, 噤声不敢说话。 开庭时间到,法槌落下。 “兹原告王黎诉被告吕亮, 王冲猥亵□□一案,现在开庭!” 对方也请了律师, 一开始对方咄咄逼人,试图将事情归结到双方自愿的情况下, 王黎被对方一个个问题问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的反驳否认。 眼见自己这方优势,王冲有些得意,“她已经要穿裙子,不就是等着勾引人。” “肃静!”审判长面色微沉,“被告王冲,现在并非你发言阶段。” 王冲悻悻闭嘴。 迟雾提出异议,“我反对。” 审判长点头,示意她陈述。 “对方律师称这只是同学之间的玩闹,并说是我当事人主动招惹的,但据我和呈上来的证据所知,被告两位早已在初一下学期辍学,我当事人系一名初二的学生,相信各位都知道,清平镇的初中分为两个部分,初一和初二在新校区,初三在旧校区,两个校区间隔两条街,根据案发时间,我当事人一放学就踏上回家的路,请问是在何处主动招惹被告两位的?”迟雾看着王冲,“还有适才被告所说的,我当事人穿着学校统一发的校服,怎么在被告眼里就成了故意勾引人?难道穿什么还需要一个个询问我这样穿合不合适吗?根据自己龌龊的心思妄自给别人贴上标签的行为,是否是你们理所当然伤害别人的借口?” “若如被告人如此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们穿着如此不入流,一看就是罪犯的样子?” 对方律师沉声,“迟律师莫要含血喷人!” 迟雾轻笑,“我不是在以你们的思维进行合理举例吗?怎么到你们就急了?” 迟雾懒得跟他们多做口舌之争,呈上一份医院的坚定报告,“这上面是我当事人在医院做的检测报告,案发当天我当事人自卫反抗时抓破了对方的脸和手臂,皮肤组织与两位被告的吻合,适才对方律师陈诉说是双方自愿,若真如此为什么双方身上都会留有伤口?” 审判长查看那份鉴定报告,又让法警检测两位被告身上的伤势,完全吻合。接着审判长又传唤了证人何雪上庭,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对方根本无法狡辩。 事已至此,这场案子已经很明显了,法官敲锤落下,吕亮和王冲系未成年人按照律法本可以从轻发落,但两人在法庭上仍然不知悔改,并是两人试图□□幼女,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赔付五万元。 随着法官宣判的法槌落下,迟雾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比她想象的更好。 庭审结束后,外面的记者还聚集着,迟雾简单回答了这场审判的结果,看着距离最近的镜头。 大雨停歇,乌云散开,太阳带来新的光明。 “不要觉得自己受到伤害是难以启齿的,烈阳之下,黑暗无处可逃,我们亦当无所畏惧。” 这场案子结束,将王黎一家送回去后,迟雾和谢淮京正要离开,王黎捧着一个盒子跑过来。 “谢谢你们,这个,是我自己折的,希望迟姐姐和哥哥白头到老。” 这句话听得很顺耳,谢淮京没客气,“当然。” 迟雾俯身,“这件事过去了,你也不要再多想了,好好生活。” 王黎仰头看她,“我以后可以成为和姐姐一样优秀的律师吗?保护其他人?” 迟雾和谢淮京对视一眼,轻笑,“当然了,姐姐当初选择律师,也是因为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迟雾深深看着谢淮京,“现在,已经实现了。” 她温声,“加油,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回临江的路上,迟雾好奇打开那个盒子。 里面全是粉色的千纸鹤。 “我记得你原来也喜欢折这个。”谢淮京说。 迟雾怔愣一下,“那个时候念书,大家都在叠这个。” 沿着痕迹还原,两人回家将庭审结果告诉了爸爸,爸爸听完开心的合不拢嘴,“我就知道你会胜利的,今晚我们出去吃。”有熟识的人经过,爸爸不忘分享,“我家小伍今天开的案子又胜诉了,对方判了三年,罪有应得。” 八卦是人类天性,一时间好几个叔叔阿姨围着爸爸,询问这件事的原委。顾忌到王黎的隐私爸爸并未说得太详细,只大概转述了庭审结果,迟雾和谢淮京走近旁边的便利店。 “您好,欢迎光临。” 机械女声在头顶响起,谢淮京从自助饮水柜里拎了两瓶白桃气泡水,付款时迟雾又拿了一盒水果糖,拆了一颗喂他。 “甜吗?”她问, 谢淮京低头亲她,“甜。” “......” 王黎案结束后,迟雾休了几天假,谢淮京天天陪着她。 有时两人会去附近的古镇散步,有时谢淮京会骑着自行车载她回村子里。 “谢淮京。”她坐在电动车后排,揽着他腰。 谢淮京应:“嗯?冷吗?” 迟雾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想见见我妈妈吗?” 谢淮京笑,“好。” 临江的冬天比饶京来得早一些,砌了水泥地的路面结了细碎冰块,电动车轮子在上面有些打滑。谢淮京两条腿放下,以防车子摔倒。 到达妈妈墓前,照片上的女人依然笑得温柔。迟雾将手里的花放下,“妈妈,我来看你了,这是我男朋友,谢淮京。” 谢淮京深深鞠了个躬,“阿姨您好,我是谢淮京。” 迟雾看着母亲,“我妈妈和我爸原来是一个工厂的,两个人是自由恋爱,我妈妈是个孤儿,被福利院养大后为了谋生活来到这里,两个人相爱,结婚,然后就有了我,但我妈妈因为从小成长原因身体太弱,生我的时候大出血,难产而死。” “我睁眼开始就只有爸爸,那个时候家里很穷很穷,爸爸一边要工作一边要照顾我,把我放在背篓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有时候我困了,就睡在他用衣服铺成的床里,每次吃饭他都会让我先吃,然后说自己不饿,说自己吃过了。” “后来,爸爸在工地上干活出了事,虽然赔了钱但也没几个工地愿意要他,他只能四处给周围的人打零工,不管多热多冷,只要给钱就去,攒着每一分钱都花在我身上。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以后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让他过上好日子。”迟雾声音颤抖,“我不能失去他,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只要爸爸能活下来,我放弃什么都可以。” 包括他。 谢淮京将她拥入怀里,“我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呢,如果他父母愿意爱他一点,他也会如此。 “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她将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我害怕我们生活阅历的不对等,我怕你现在爱我,等到几年十几年后,发现我们之间不可弥补的差距,我们最终会走向两看相厌的地步,而我不想那样,我也怕你耿耿于怀当年的事。” 所以她带他来见她妈妈。 谢淮京轻抚她头发,“离开我,你难过吗?” 迟雾点头,“难过,心都要疼死了。” 谢淮京:“那后悔吗?” 迟雾:“不后悔。” “不管重来多少次,你都会做一样的选择。”谢淮京低声,“我也一样。” 不管重来几遍,他依旧会爱她。 “我自知无法跟叔叔在你心中比较位置,我不会有什么不满,也不会有什么不甘,能成为除叔叔以外的第一顺位,我就满足了。至于你说我不爱你的事,根本不会发生。”谢淮京将她推开,确认没哭,转身看着墓碑上温婉大方的人,是许诺也是真心话,“阿姨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尽我所能来爱小伍,不管是十年,二十年,直到我老去,直到我再也睁不开眼,她都是我唯一的选择,唯一的爱人,永不改变。” 迟雾看着他,“你也是我的唯一。” 天色渐晚,两人手牵手离开,微风吹起两人衣摆,迟雾觉得冷往谢淮京怀里拱。谢淮京展开大衣,将人捂在怀里。 假期之后,迟雾开始忙起来。与此同时谢淮京接到饶京那边的电话,他父亲生病住院了,虽是脱离了,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谢淮京回了饶京,迟雾放心不下陪他一起回去。 医院里,谢正明躺在病床上,安华溪并不在只有请的护工。 谢淮京将带的东西放在床头,在商场驰骋半生的人眼里精明算计不在,卧病在床妻儿都不在,看上去竟有几分凄凉。 谢正明看着他们,还挂着点滴的手指着谢淮京,依旧是原来那般命令的语气,“公司那边,现在去处理。” 谢淮京没动,眼里只剩失望,“到现在,你还是想着公司。” 他这个儿子,永远排在后面。 掌心传来温度,是迟雾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对她笑了下,转而对谢正明平静道:“你维持一辈子的谢家,要垮就垮在你自己手里,我会给你请护工,请人照顾你,给你养老送终,但也仅此而已,就当,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你自己保重。” 说完,谢淮京拉着迟雾转身离开,到门口时,他忽然顿住,“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你。” 从医院出来,谢淮京带迟雾回了一样谢宅,他在那里的东西不多,收拾完之后便和迟雾离开。迟雾知他心情不好就默默陪着他,陪着他收拾完毕,从身后抱着他。 “我们回饶京来吧。” 回来吧,她知道他也很痛苦,那毕竟是他父亲。 谢淮京收拾东西的手顿住,回身看她。迟雾勾着他脖颈,踮脚凑近,“这一次,我跟你走。” 第78章 归雾 过完年, 迟雾和谢淮京便收拾东西回饶京。 对于他们要回饶京,爸爸半点不反对,但并没跟他们一起。 “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习惯了, 而且你妈还在这儿。”爸爸站在路边送他们离开, “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就行。” 迟雾红着眼眶抱了抱爸爸, 惹得爸爸取笑, “多大个人了, 怎么还哭鼻子。” 话虽这么说着, 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将迟雾的手放到谢淮京手里,“小谢,好好对小伍。” 谢淮京紧紧握着她手, “放心吧叔叔。” 离别总是伤感的, 即使知道这是短暂的。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边缘的身影, 好似回到上学时,她乘坐的车开出好一段距离了,回头还能看见爸爸试图追着车子送她。 “我们周末就回来看叔叔。”谢淮京安慰他家姑娘。 迟雾收回视线,点头。 回到饶京后,两人开始忙碌起来。ours最近在研究新的智能ai,恰好有个智能机器人研讨会, 谢淮京去上海出差,迟雾本打算在饶京找份工作, 但得知荀瑶从纪承然律所辞职了,两人一合计便决定投资开一家律所。 从选地段到装修招人, 办理手续两人都亲力亲为,律所开业那天谢淮京从上海赶回来, 陈知楠和董尚熙也来了,不止如此京圈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很快她们的律所在行业有了名气。 第一个案子圆满结束后,迟雾和荀瑶请客吃饭。 “敬我们,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迟par和荀par。”荀瑶举杯。 赴她 第94节 迟雾开玩笑,“多谢几位老板的支持。” 陈知楠接话,“你谢谢老谢就行了,他出了不少力。” 迟雾转头看身侧的人,后者与她十指相扣,“夫妻共同财产,应该的。” “喔唷!人迟雾答应嫁给你了吗就夫妻共同财产。”陈知楠揽着老婆肩膀,“对了,通知各位,我和熙熙准备今年十月结婚,记得准备大的红包,小了我不让进门啊。” “恭喜恭喜!” 几人欢笑成一团,吃过饭又喝了点酒才意犹未尽的分别。 吃饭的地方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谢淮京没开车,在迟雾面前蹲下。 迟雾:“干嘛?” “背你回家。” 迟雾喝了酒,有些上头。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跑过来,力道大得谢淮京险些被撞倒。 “醉了?”他勾着她腿弯,起身。 迟雾脸埋在他颈窝,“没有,我是高兴。” 谢淮京顺着她的话问,“这么高兴?” “对啊。”迟雾声音软软的,“我现在也是半个股东了,这样我跟你的距离就更近一些了。” 谢淮京目光稍顿,“等回家,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迟雾搂着他脖子往前探了几分,“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我没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 “不是纪念日。”谢淮京摸了摸她脑袋,“小心掉下来。” “噢。”迟雾缩回脑袋,忍不住又问,“是什么礼物?” “看了就知道了。” 他们现在住在以前那套公寓,比起别墅的空旷她更喜欢这边,距离律所和ours也近,谢淮京一切以她的喜好为主,这边设备齐全,拎包入住。 到家里,谢淮京伺候他家姑娘脱鞋洗脸,酒精后劲上来,迟雾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谢淮京洗漱出来就看见在床上把被子拱得跟毛毛虫一样的人,无奈的过去,把被子拉下来一点,“不看礼物了?” 迟雾半梦半醒,“明天再看吧,我好困。” 谢淮京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晚安。” ...... 喝酒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头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身旁位置没人。 桌上放着早餐和便签。 【出门买东西了,早餐冷了在微波炉热两分钟再吃,我很快回来。】 买的是她很喜欢吃的那家灌汤包。 迟雾将便签从袋子上扯下来,到洗手间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她吃得慢吞吞,收拾好谢淮京还没回来便去书房看文件,中央空调的风从颈窝扫过,她冷得瑟缩一下。 谢淮京从外面回来,先问她头还痛不痛,末了又免不了念叨,“知道头痛还喝酒。” 迟雾想起昨晚的事,转移话题,“你说的礼物呢?” 谢淮京俯身,笑得几分坏,“叫声好听的给你。” 迟雾脑海闪过无数个夜晚的画面,“不要。” 谢淮京“嘶”了声,掐她脸,“早知道昨晚上把你弄哭。” 弄哭了,什么好听的都叫了。 迟雾耳根泛红,“你走开,别妨碍我工作。” 谢淮京被推出书房,眉梢全是笑意,从电视柜下的抽屉拿出两份文件。刚关上,书房传来声音。 “谢淮京,你帮我看看卧室的柜子里有没有一份合同。” 谢淮京又去了卧室,把床头几个柜子找了遍,“没有。” “我自己来找吧。” 谢淮京蹲身,把几个柜子找个仔细,最下面有个文件袋,最上面有一张照片。 卧室和书房的柜子几乎都是迟雾在用,他没动另一半东西的爱好,也没打开这几个柜子看过。 中午阳光正好,泛黄的照片在阳光下如拉扯时间与回忆。 照片里的男生头发很短,穿着黑色薄外套,脸上带着淤青,桃花眼,高鼻梁,薄唇,眉梢压着几分戾气和不耐,右手握拳,似在跟人说话。 是十三岁的谢淮京。 照片质量已经很薄,薄到正面能隐隐看见背后有字。 翻过来,字体已经褪去大半,但能依稀认得。 【谢淮京请别担心,生活不爱你,我爱你。】 谢淮京心一颤,那些不确定此时都化为乌有。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他被爱了这么多年。 身后传来声音,谢淮京回身,大步过去将迟雾抱在怀里。 “怎么不告诉我?” 迟雾回抱着他,“那是我一个人的暗恋。” 什么时候喜欢上谢淮京的呢? 她记不清了。 年少青春懵懂,将那份喜欢藏在心里,以为岁月能将喜欢抚平,但年少曾一眼惊艳的人又如何能忘,再次遇见时,他璀璨如月,她渺小如尘,尘埃如何触碰到月亮呢? 谢淮京捧着她脸,“你怎会是尘,是大海的灯塔,是希望。” 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是江雾航空和ours的股份转让,确切的说,他们都已经改了名字—归雾。 “我是你的。” 谢淮京的一切,皆归迟雾。 她是大海里的雾,也是海上航行的灯塔,他迎着雾而来,终见希望。 ...... 盛夏九月,蝉鸣不止。 迟雾和谢淮京再度接到饶京大学的邀请,为新生演讲。 天气炎热,迟雾和谢淮京手牵手走进学校,一切都没变。如故地重游,两人去了超市,食堂,图书馆,然后是法学院。 “我忽然想起来,从来没去经管大楼看过。”迟雾说。 谢淮京捏了下她鼻子,“现在去。” 金融经管大楼是饶京大学建校就修建的,偏民国洋楼的建筑,门口贴着学院班级。 “你原来坐哪儿?” 谢淮京单手揣兜,“最后一排。” 迟雾有些诧异,“你年级第一坐最后一排?” 谢淮京眉梢轻挑,带着轻狂和嚣张,“我坐哪儿都是年级第一。” 迟雾:“.......” 两人在教学楼逛了会儿,途径法学院报名处时迟雾停住,“我大学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儿。” 谢淮京眯了眯眼回想,不太记得这回事。 迟雾往前走了十几步,“当时我就站在这儿,你和陈知楠过来了,我听见你的声音抬头看时,你已经转身离开。” 枝繁叶茂的榕树挡住大半阳光,但仍有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地上,迟雾回想那天的场景。 她来饶京的第一天,怀着陌生憧憬,入学的第一天就遇见寻找多年的人,如老天垂青。 “那天晚上我们吃火锅时,我遇见你和女朋友分手,你没认出我来。” 她拖着两个沉重的编织袋站在队伍里,顶着四十度高温缓慢前进,与他相遇的喜悦在发现他已经不认识自己时归为虚无。 谢淮京站在原地,“我当时说了什么?” “你当时说喜欢听话的。” 谢淮京一步步朝她走来,“我更正一下,我不喜欢听话的。” “我喜欢迟雾。” 他攥着她的手,回到那年她站着的位置,“迟雾。” “嗯?” 他俯身,“这次,我看见你了。” 唇与唇相贴,迟雾感觉脖子上一凉,一条刻着他们字母缩写的项链戴在脖颈。 “你以前说,一切困难都能阻碍喜欢。”他低头亲吻项链上两人的名字,目光深深,“但爱亦能平万难。” 迟雾眼眶发烫,心跳快得失了节奏。 那是她上次演讲时说的,他都听见了,并且一直不遗余力的证明着。 明媚晴朗的夏天,树上蝉鸣不绝于耳,扎着马尾的女生回头与迎面而来的少年相遇。她白皙漂亮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一双眼清澈灵动,他心念一动,到她面前。 烈阳如火,他朝她伸手,她亦将手放在他掌心。 紧紧相握。 “找到你了。” 青春的宝藏,找到了。 是你和我。 赴她 第95节 —正文完— 文/青炽 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码字不易请多多支持正版。 2023.7.15 第79章 归雾 阳光正好, 握紧的手像是命运的牵连,找寻了十几年的红线终于答案正确。迟雾手腕转了一圈,学着他以往的样子, 撑开指缝, 与之相扣。 谢淮京弯唇, 五指收拢, 两人掌心完全相贴。 两人演讲的地方不在一处, 迟雾法学院, 谢淮京经管大楼。 站在讲台上看着新一批青春洋溢的面孔, 迟雾笑着做自我介绍,在结束自由提问环节,把自己曾经那句话补全。 演讲完,两人去了二食堂。 依旧是二楼, 依旧是靠窗位置, 餐盘右边放着同样口味的苏打水。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面前天蓝色的桌板上, 迟雾嚼着青菜,忽然想起很久之间她和纪承然在食堂吃饭碰到他的事。 “当时你是在吃醋?”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笑出声来,“才知道?” “我当时没往这方面想。”迟雾说。 谢淮京食指虚虚敲了敲瓶身,“知道那时候我最想干什么吗?” 迟雾抬眼。 “把你们的餐盘都给掀了。” 迟雾:“......幸好你没掀,不然我估计已经不喜欢你了。” 学校一份饭不贵, 但对那时的迟雾来说却十分珍贵,她用的每一分钱, 都是爸爸顶着太阳起早贪黑用汗水挣的,要真掀了对谢淮京的喜欢只会大大缩减。 “所以就只在心里想想。”谢淮京上身靠后, 眉眼压着几分笑,“我哪敢。” 吃过饭, 两人又在学校转了转,经过篮球场时有学弟邀请谢淮京打球。 谢淮京没应,先看向迟雾。 迟雾:“看我干嘛?” 谢淮京单手揣兜,姿态散漫,“请示领导意见。” 迟雾真是有被无言道,“我去那边坐着等你。” 她知道谢淮京是想打的。 篮球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从学校毕业后便整天围绕公司的事转,鲜少有时间打,也没人跟他打。 谢淮京接过篮球,“去室内打。” 学校有室内篮球场,迟雾找了个绝佳的观赏位,把水和包放在旁边。谢淮京今天恰好穿得休闲,在一众青春的脸庞中丝毫不逊活力,篮球在他手里拍了拍,顺手递给对面的人。 【荀瑶:迟雾你们在哪儿呢?】 迟雾在屏幕上敲字:【室内篮球场。】 消息发出去十分钟后,荀瑶和董尚熙还有陈知楠出现在篮球馆,陈知楠一见谢淮京在打球,“老谢不厚道,打球居然不叫我!” 董尚熙坐下,“你去呗。” 得了允许,陈知楠也加入篮球队伍。 三个女生排排坐。 谢淮京投进一个三分球,陈知楠与他击掌,“技术没退步啊。” 谢淮京抓了把额前刘海,转头朝迟雾看来,眉梢轻挑,似在邀奖。迟雾单手撑脸,笑着竖起大拇指,得到回馈的男人重新跑进球场,行云流水穿过重重阻挡,三分起跳,投篮。 学校有着神奇时光回溯的功能,迟雾看着场内或跑或跳的声音,想起那些在球场外围观的时候,那时候有很多人等着中场休息给他递水,也有很多人在他进球时喝彩,他是视线焦点,是目光中心,她淹没在人群中,但现在他回头,眼里只有她。 这场友谊赛在四点结束。 输掉的学弟还想再打,谢淮京把篮球还回去,嗓音清润,“下次,不能让我女朋友饿肚子。” 话一出,学弟们“噢哟”地起哄,倒也没再勉强,加了微信约下次再战。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啊。”荀瑶长叹口气,“看见我的眼睛了吗?已经红得滴血了。” 董尚熙玩着手机,“今天纪承然不是找你了吗?” 荀瑶:“没用。” 迟雾将视线从谢淮京身上收回,“他找你说什么?” “就是一些简单的寒暄。”荀瑶叹气,“我是想开了,也不想再喜欢他了。” 荀瑶从纪承然离职的原因是纪承然的青梅从国外回来了,荀瑶不止一次撞见两人有说有笑,那天他们在会所出来遇见纪承然和女生也吃了饭出来,纪承然温柔绅士,是荀瑶这几年都没见过的亲密。 也是那时,荀瑶明白有些人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头看你一眼,便辞了职。 董尚熙:“我回头给你筛选一下,挑个好的介绍给你。” 荀瑶双手合十,“感激,好人一生平安。” 迟雾轻笑,“我筛选不出来,我认识的你都认识,我让谢淮京帮忙挑挑?” 荀瑶转身,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心,“感恩,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这件事回去的路上迟雾便跟谢淮京说了,谢淮京点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达车库,迟雾下车挽着他胳膊,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你背我。” 谢淮京将车钥匙递给她,笑着蹲身,“遵命。” 迟雾这次没助跑,腿弯被勾住,随着他起身与地面的距离拉开。 停车位置距离电梯不远,到达电梯口谢淮京也没放她下来,单手勾着她腿弯,按完电梯又将手放回原位。有其他业主过来,碰巧也是一对情侣,女生略羡慕的看着他们。 “我也要背。” 男生瞥了他们一眼,无奈又认命的,“背背背。” 如愿以偿,女生开心的笑了。迟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谢淮京把往下滑的她轻颠,“不放。” 电梯门打开,谢淮京率先进去,单手按楼层,顺便问他们,“几楼?” “十七楼,谢谢。” 谢淮京按了十七然后按关门,不忘跟迟雾说悄悄话,“体力不如我,都不能单手背女朋友。” 迟雾:“......” 胜负欲还真强。 ....... 从学校回来,两人又忙了一阵。 律所接了个比较棘手的案子,对方点名要她辩护。而ours,现在应该叫归雾科技,上次事件过后,孙正德以贪污受贿受到了刑事处罚,事实明确证据确凿,加上又诚意十足的道歉和补偿,这件事很快过去,考虑到原有ai的体积和便携性,谢淮京决定将其进行优化。 是以两人见面的时间大幅度减少。 十月,终于结束手上案子后迟雾在家休息,谢淮京也从外地回来,难得休息两人哪儿也没去,就宅在家里,倾诉这段时间的思念。 午后太阳晒得人懒洋洋,两人坐在沙发上,迟雾看委托资料,谢淮京看最新的优化方案。 杯里的水空掉,谢淮京起身去给她接,迟雾瞥了眼他电脑屏幕,归雾航空新增了几条偏远地区的航线,价格往上提了,但相比其他航空仍很便宜。 迟雾想起荀瑶跟自己说的事。“你当时怎么精准锁定我购票的?” 谢淮京接了水回来,“跟投放的所有平台都打了招呼,平台系统会自动检测。”他在她身侧坐下,“本来想所有航空公司都合作自动检测的,但又会乱了市场。” 有一就有二。 其他航空公司出现免票情况,其他不被免票的和vip客户难免有异议,而且他的目的不止是为她一人免票,而是提供其他经济不富裕在外务工上学的学生和工人。 严格划分了年龄和出发时间。 “万一有浑水摸鱼的呢?”迟雾问。 “那也无所谓。”谢淮京揽着她肩,“只要你享受到就行,我没时间帮其他人。” 迟雾头靠在他肩膀,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曾听见自己和爸爸打电话,因为昂贵的机票回不去,怕她在国外留学被往返路费困扰,开设了航空公司,只为她能回家。 迟雾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勾着他脖颈蹭了蹭,“谢谢。” 谢淮京捏住她下巴,眉骨轻抬,“谢谢?” 他低头吻上来,惩罚似的咬她,“再说谢谢下次怎么求饶都没用。” 迟雾耳根一红,“不说了。” 谢淮京没作罢,“那该说什么?” “爱你。” “嗯。”他愉悦的滚了滚喉结,“奖励你一次求饶的机会。” “......” ???? !!!! 结束时,谢淮京肩膀多了几道抓痕。清洗完毕回到床上,迟雾眼皮恹恹的靠在他胸膛,下一秒就要睡着。 “小五。”他唤她。 迟雾有气无力的应,“嗯?” “明天多云,去游乐园玩吗?” 赴她 第96节 迟雾费力的睁开眼,想问怎么突然要去游乐园了,谢淮京先开口解释— “想跟你去一次。” 迟雾心下一动,“好。” 次日,果然是多云天气,时不时有风吹来,很舒服。周末游乐园的人很多,刷码进园,从露天广场穿过到下行扶梯。 谢淮京牵着她手,“想先玩哪个?” 这是迟雾第二次来游乐园,上次带陆星河和悠悠来玩,过程不愉快结局也不愉快,大概猜到他的用意,迟雾看向一旁的合家欢过山车,“这个。” 合家欢过山车一排两个座,高度低速度慢,背包都不用放储物柜,系好安全带,压好拉杆,分开不足一分钟的手再次相握。 第一次坐她不敢睁眼,这次仍旧不敢,她还是怕,但又好像没那么怕,因为身边有安心的存在。加速时疾风迎面而来,迟雾被甩得往右边歪,头碰到谢淮京肩膀。 过山车一共两圈,一圈结束时会稍微减速,趁着这时间迟雾正要坐直,俊脸忽地凑近,唇上一片温热。 蜻蜓点水,却格外炽热。 过山车重新进入加速轨道,第二圈比第一圈更快,好不容易调整的坐姿再次歪斜,到结束才终于回归原样。沿着出口下台阶,谢淮京单肩背她包,一手牵她。 出口是商店,一叠照片放在玻璃柜。 谢淮京找到拍摄下两人亲吻的照片,抓拍的时间恰到好处,后面一排的乘客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像在讨论。 付完钱,谢淮京问:“有没有剪刀?” 店员:“有的。” 红色剪刀递过来,他直接把后面两人给裁了。 “你故意的?” 把那张照片放进钱夹,他眉梢轻挑,“不然?”他顿了顿,又说,“上次没买到照片,补上了。” 要怎么解释现在的心情呢,像是大热天喝了一口荔枝味的汽水,清凉甘甜又因气泡水特质往外冒着泡。 迟雾往他身边更靠近了一些,彼此心有灵犀的将握着的手微微收紧。 从合家欢过山车出来,两人又去玩了一些比较温和的项目。头顶传来尖叫呐喊,最受欢迎的木质过山车到开启时间,轨道滚过时能隐隐听到木头的声音。 “我们去坐这个。” 谢淮京意外的看着她,“这个比合家欢快十倍,不怕?” “怕啊。”迟雾说,“但不是你在嘛。” 谢淮京掐了把她脸,“别逞强,这个不是开玩笑的。” 迟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我也想陪你冒险一次。” 不止是他一味的迁就她。 “这个应该很安全吧。” 谢淮京目光顿住,退而求其次,“先试试坐摩天轮。” 迟雾:“也行。” 摩天轮是最火热的项目,队伍也很长。他们排了半个小时才到,一坐下迟雾就有些怕,挽住谢淮京胳膊,把脸埋到他颈窝,不敢看。 他趁机教育她:“还敢不敢坐过山车?” 迟雾不服输,“这个跟过山车不一样。” 过山车没这么慢,她闭上眼很快就完了,这个又慢又摇摇欲坠的,还没个安全带。 谢淮京故意憋着坏,动了下,“哎,迟小五。” 迟雾吓得更加握紧他胳膊,同时锤他,“谢淮京!” 耳边传来男人清越的笑声,下一秒她就被揽入怀里,“快到最高处了。” 摩天轮最高处的说法迟雾听过。 他捧着她脸,低头吻下来。 唇与唇相贴,舌尖在她唇上描绘流连,描绘完成撬开她齿关,加深这个吻。 迟雾不知在哪儿看见过一句话:当荷尔蒙相遇时,人会忘记害怕。 她此时便是,对高度的不安全和恐惧在此刻被抛至脑后,眼前人的怀抱温暖可靠,如空中安全的锁,增加实地感。 最高点过去时,谢淮京才结束这个吻,但并未分开,意犹未尽的轻啄她唇,眉眼,鼻梁。 他爱不释手,她的一切。 “不用为我冒险。”谢淮京声音很低很轻,“你站在那儿,我就会不顾一切到你身边,来爱你。” 第80章 归雾 木质过山车的冒险画上红叉。 摩天轮慢慢靠近地面, 工作人员在外面将锁打开,谢淮京先下去然后回身接她。 经过售卖酸辣粉的铺子,迟雾停住, “我想吃酸辣粉。” 谢淮京站定, “把想改成要。” 迟雾重新说, “我要吃酸辣粉。” 谢淮京低头亲她, “回答正确, 这是奖励。” “......” “两份不要辣椒的酸辣粉。”谢淮京单手撑着墙沿, 瞧见旁边的果茶, “再要两杯果茶,三分糖。” 点餐员很快下单,付完款将小票递给他,“右边等餐。” 吃酸辣粉的人很多, 还有玩累的游客休息, 抬眼望去一个空位都没有。 “那里有个位置。”迟雾瞧见有两个客人吃饭离开, “我先过去占着。” 谢淮京点头,“好。” 吃剩的包装盒放在桌上,迟雾动手收拾了,又用纸巾擦拭了好几遍桌子,确认没有半点油渍。 谢淮京端着两碗粉过来,又折身回去拿果茶, 再回来发现自己面前位置垫了两张纸。 “你当心点,虽然擦过了但还是有油。”迟雾说。 谢淮京眼眸动了动, 把一次性吸管拆开,给她插上, “尝尝。” 迟雾就着他递来的姿势喝了口,“嗯—原汁原味的水果茶。” 谢淮京被她这个形容给逗笑, 自己跟着尝一口。 确实原汁原味。 不要辣椒的酸辣粉一般,味道一般粉也一般。 “学校后门巷子那家酸辣粉还在开吗?”迟雾问。 谢淮京喝了口水果茶,“不清楚,想吃?” “有一点想。” 那家酸辣粉她去吃过两次,两次都是谢淮京带她去的,不过那时他还吃辣,每次她看着他碗里红油油的辣椒就觉得喉咙好像也被辣到,但谢淮京眼都不眨,尝了一口后还觉不够又加了两勺辣椒。 谢淮京:“那明天去吃。” 迟雾:“好。” 酸辣粉剩了大半,丢进专门回首的垃圾桶后,两人前往下一个项目—跑跑卡丁车。 “要玩?” 迟雾站在栏杆外,“想,但我不会。”她仰头看他,“你会吗?” 谢淮京眉梢轻挑,“你说呢?” 卡丁车有双人的,旁边小孩好奇看着他们,问自己爸爸,“爸爸,为什么这个姐姐也要两个人啊?” “她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正给孩子系安全带,闻言看向迟雾和谢淮京。 “因为—” 谢淮京接过男人的话,“因为,她在我这里可以永远做长不大的—”他强调,“公主。” 小男孩眨巴眼,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男人起身,“坐好了。” 小男孩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乖乖系着安全带坐在前面。 卡丁车有设计跑道,还要翻阅障碍。 “我坐后面会不会好一点?”迟雾思考着怎样不会干扰他操作,“我坐前面你不好看路。” 谢淮京扣着她肩膀把人摁坐在前面,“咔哒”一声安全带系上,以拥抱的姿势握住方向盘。下巴枕在她肩膀,微微偏头便亲到她耳朵,语气嚣张— “这个路我抱着你都能开。” 迟雾:“......安全第一。” 谢淮京低笑出声,“那给我个鼓励。” “不要,快走了。” 谢淮京左手将她头往后靠了点,“抓着两边扶手。” 迟雾照做。 腿长的优势在此时被发挥,松开刹车猛踩一脚油门,卡丁车“嗖”地一声跑出去。 第一个障碍就是拐弯,方向盘在他手里好似成了听话的玩具,骨节分明的手与黑色方向盘形成鲜明对比。谢淮京往左打了一圈半,卡丁车似漂移的转弯,接着冲上m型障碍坡。 “闭眼了?” 迟雾:“没有。” 赴她 第97节 m障碍坡后是u型障碍坡,在即将冲上坡顶时他减了速,到达平地再加速,接连超过好几辆车,耳边隐隐听见适才小男孩催促着父亲快点。 卡丁车体验时间很快,一个漂亮的漂移,车子越过红线稳稳停住。 刚好贴着红线,一分都不多。 迟雾抬眼就对上他等待夸奖的眼神。 “厉害。” 得了夸奖,谢淮京心满意足和她离开卡丁车乐园。 游乐园的项目就那些,刺激性项目迟雾玩不了谢淮京自然也没兴趣,在儿童乐园喂了会儿兔子和金鱼,想出去又觉得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 园区游行队伍过来,打扮成各种形象的工作人员跟游客互动,天空飘着许多泡泡,迟雾瞥见路标上的幽灵世界。 “你玩不玩鬼屋?”她想了想措辞,“你怕不怕?”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被逗笑了,“我该不该怕?” “你不怕我们就去玩那个,怕就算了。”迟雾把手里最后的饲料喂给金鱼,“因为我怕。” “怕还玩?” “这不是你在嘛。”迟雾说。 她下意识的依赖让谢淮京很受用。 “玩。” 鬼屋随去随玩,迟雾走在谢淮京后面,一只手拉着他手,一只手揪着他衣服。阴森诡异的音乐传遍每个角落,只能靠着两侧安全通道的灯照明。 “谢淮京。”她喊。 “没事,什么都没有。” 话音落下,两侧忽然喷出冷气,接着迟雾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后面有人。”她往谢淮京怀里躲。 谢淮京揽着她,往后面看了眼,穿着骷髅衣服的npc贴脸过来,他淡淡看了眼便移开视线。 “没事,只是个道具。” npc:...... 迟雾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谢淮京护着她往前走。 迈上楼梯,前面游客传来尖叫,又走了两步谢淮京忽地停下。 “怎么不走了?” 谢淮京嗓音含笑,“看看演戏的迟par。” 被拆穿,迟雾站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谢淮京俯身,“干嘛要装?” 他了解迟雾,向来实话实说,不撒谎也不骗人。 迟雾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又在监控死角,勾着他脖子,“因为我想亲你。” 唇贴上去,学着他的样子描绘流连,想去撬开他齿关,下一秒腰被箍住,主动变被动。 谢淮京将她掩在角落亲了两分钟,直到听见后面有人上来才作罢,拇指轻抚她唇角,“出去说。” 后面的路他们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 找了个阴凉人少的地方,拾起刚刚在鬼屋没完的话题。 “其实没什么。”迟雾坦然告知,“这些年我习惯了不依靠别人,所以很多时候我会下意识的不想去麻烦你,但好像不行。” 她可以依赖他。 这话他说了不止一次,但她每次遇到事情还是会觉得不要给他添麻烦。 “就像你说的,我们是男女朋友,可以彼此信任,彼此依靠,我就想着—” 谢淮京接过她的话,“就想着装作害怕的样子,让我知道你在学着依赖我。” 迟雾点头,与此同时向前一步,“谢淮京,我会努力走向你,以后,也会试着依赖你。” 谢淮京看着她,言语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只能付出行动。 他张开双臂抱住她,在她耳朵咬一口。 “你干嘛咬我?” “高兴。” 高兴就咬人耳朵,奇怪的表达方式。 虽这么想着,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回抱他。 抱了一会儿,确认园区里没什么游玩项目了,两人手牵手出去。 出口是大型的玩偶商店,迟雾买了个柴犬的玩偶。 傍晚隐隐露出一小片夕阳,迟雾抱着那个玩偶,仔细看了看,“这个狗跟你好像。” “......” 谢淮京眸光一顿,觉得荒唐,“什么?” 迟雾把玩偶举到他面前,“我说真的,真有点像,你看看。” 柴犬狗笑得一脸掐媚,哪儿哪儿跟他都没半点相同。谢淮京捏着狗腿把狗倒拎在手里,掐她脸,“哪里像?嗯?” “都像。” 谢淮京语气不善,“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今晚把它拆了。” 迟雾挽他胳膊,“把狗还我。” 谢淮京不给,“重新说。” 她去抢他就换只手,借着身高优势举着,任凭她怎么踮脚都拿不到。 “还我。” 谢淮京拎着狗腿甩了下,看着要还给她但在迟雾快要拿到时又忽然拎高。 看着面前的人伸着纤细胳膊踮脚想够到,谢淮京顺势搂着她的腰,“叫声好听的,还你。” 迟雾不接受这个交易,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拿回自己的狗。 地下通道内,来来往往的行人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试了几次之后,迟雾放弃了,“算了,送你了。” 谢淮京拎着狗追上去,“不要了?” “我再买一个。” 地下通道到停车场有一段距离,穿过安全门后到达停车场,凉意扑面而来,迟雾边走边用余光偷看身侧,趁着谢淮京摸出车钥匙时,一把拽住柴犬的尾巴,抢回来。 她握着柴犬的前爪,冲他胜利的挥了挥手,一本正经的说:“确实很像。” 面前的车灯亮了一下,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被气笑。单手撑着车门,把她困在车门与自己之间。 “迟小五。”他唤她。 迟雾抬眼,“嗯?” 他低头凑近,视线落在饱满红润的唇上,“你今天有点欠。” “欠什么?” “欠亲。” 第81章 归雾 欢乐谷游玩以她被吻得险些喘不过气结束, 柴犬玩偶被谢淮京随意丢在后排座,狗脑袋在座位上撞到又弹回来,在座椅滚两圈落下。 迟雾捡起来, 放在两人座位间的位置。 “你用来垫手刚好。” 正付停车费的谢淮京被这句话取悦, 手臂顺势搭在狗脑袋上。 晚上吃了饭出来, 出来时瞧见对面循环播放的电影预告, 迟雾想起好像他们还从来没一起看过电影。 谢淮京与她脑电波成功共通, 默契的改变回家方向, 搭乘电梯到三楼。 电影院人很多, 迟雾仰头看墙上屏幕滚动的电影排片,翻来翻去的好像都不太吸引人,询问身边的人,“你想看什么?” 知她拿不准主意, 谢淮京随便挑了个名字小清新的, 选了最近时间场次。 “吃爆米花吗?”他问。 “吃不下。”迟雾挽着他手臂, “但又有一点想吃。” 她没吃过爆米花,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但怕吃不完浪费。 谢淮京取了票过去排队,打消她的犹豫,“买个小筒,吃不完给我。” 迟雾接过电影票在手里看, 从包里拿出手机拍照,抬眼对上谢淮京带笑的眼, “干嘛这么看着我?” 队伍前进了一些,前面的人过来。谢淮京揽着她肩膀往身前带, 避免撞到,“我在想, 为什么没早点做这些。” 在一起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正经约过会,游乐园看电影这些从来没一起体验。 迟雾把手机揣回包里,笑说,“现在也不迟。” 谢淮京心下一暖,“嗯,不晚。” 到他们,迟雾好奇看柜台上的商品陈列,电影院卖的东西有限,本来迟雾还想点两杯水的,看来看去都没有两人喝的口味,最后只拿了两瓶矿泉水。 他们位置在最后一排,情侣座。 文艺爱情电影,观众几乎都是情侣,刚坐下就听见旁边女生在跟男朋友撒娇,撒完娇又吃醋的问。 “你以前跟我前女友来看过这些吗?” 赴她 第98节 男生不答反问:“那你以前跟你前男友来看过这些吗?” “你前女友爱吃这个吗?” “那你前男友爱吃这个吗?” 迟雾:“.......” 身侧气息靠近,谢淮京喂了颗爆米花给她,“我只跟你来看过。” “我又没问。”她小声说,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谢淮京鼻尖蹭了蹭她耳朵,低声,“除了你之外,我没跟任何女生有过半点肢体接触,也没去过游乐园,看电影,单独吃饭。” 迟雾抿了抿唇,心里开心的冒泡。或许是因为电影院气氛暧昧,或许是两人彼此交付心意,她没忍住地问— “那你以前跟你那些前女友都怎么交往?” “加了个微信,不怎么见面。”他补充,“分手那天见面。” 名副其实的挂名女朋友。 从表白到他接受,再到结束,见面不超过两次,那时他对生活没什么兴趣,厌恶麻木,也没想去经营一份感情,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些喜欢有多不堪一击。 想起自己遇见的几次,迟雾握紧他的手,“我也没跟其他男生接触过,你是第一个。” 谢淮京低头亲她,“也是最后一个。” 爱情电影内容简单,甚至有点狗血。 两个闺蜜爱上同一个男人,然后男人在两人中间摇摆不定,既要又要。迟雾越看越无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闺蜜是看不上对方男朋友的。” 谢淮京低笑,接上她的话,“真的爱你眼里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他贴近,压低声音,“我们不是真的来看电影的。” 迟雾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眉梢轻抬,示意她听。 两侧传来某些亲昵的声音,迟雾耳朵“腾”地一下红了,再看前面,荧幕上男女主在接吻,暧昧缱绻的声音敲打荷尔蒙分泌。 “不要。”她不想前面的人转头就看见这些。 谢淮京也没打算真在这种被监控看得一览无余的地方吻她,咬她耳朵,“不在这里亲。” 迟雾心刚放下来。 他又说:“回去做。” “......” 电影结束,谢淮京直接驱车回家,一进门迟雾就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被他拦腰抱起放在玄关柜子上。 心口传来拉扯的微痛,她闷哼一声。 谢淮京故意的问,“小狗是不是这么咬人的?嗯?” “......” 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啊。 她不回答,他就变着法弄她,直到她承受不住求饶。到最后,迟雾哭着收回那句话,累得昏睡过去。 谢淮京抱着她去清洗,从柜子里找了新床单换上拥着她入眠。卧室恢复安静,只剩两人均匀的呼吸,半小时后,他再次从梦中惊醒,求证的看向身旁。 确认她在身边后重重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抽回自己手臂,到阳台抽烟。 即使晚上也依然热,像是大雨来临的沉闷,压抑的密度快让人喘不过气。谢淮京吸了几口烟,这才发现自己手微微颤抖,似还未从那个噩梦中缓过来。 这几年,他无数次梦见过迟雾离开自己,每次醒来空寂的黑暗都将他吞没,一遍遍提醒他,她已经走了。 当得到过温暖,就无法再忍受冰凉的长夜。 惊醒后,他坐在客厅抽烟,找出曾经和她一起看过的《情书》,幻想她就在身旁。 当时他曾不屑一顾的说:“没有谁会记得一个人这么多年。” 她告诉他,“真的喜欢不管多少年都会记得。” 他终于感同身受。 真的喜欢,怎么舍得把她忘了。 一根烟燃尽,在阳台散了散味才折身回卧室。 身旁位置凹陷的动静让迟雾半睁开眼,习惯性的靠过去,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 谢淮京揽着她,摁掉床头的灯。 ...... 短暂周末结束,两人又开始忙各自的事。他们互不干预对方的工作,给彼此留有舒适的私人空间,但仍是闲下来对方的第一顺位。 十二月,饶京正式入冬,温度一降再降,好似自动开启冬眠模式,律所同事懒洋洋的,平时说笑声替换为只有键盘声。 临近年关律所更忙,好几天迟雾都加班到半夜才下班,但不管多晚谢淮京都会陪着她,等她下班去吃宵夜,然后回家。 桌上日历被翻了又翻,到达最后一页。 12.31。 今年最后一天。 楼下店铺早早推出不少元旦活动,原来安静的办公室也因假期来临变得活跃,办公室的同事结束手里工作讨论着下班去哪里吃饭,元旦去哪里玩。 荀瑶推门进来,一脸生无可恋,“我有一天要是死了,就是被周清墨给折磨死的。” 迟雾将手里的文件整理归档,“怎么了?” 荀瑶吐槽欲止都止不住,“我以前以为,纪承然已经很油盐不进了,没想到果然是天外有天,周清墨就是个木头,不对,确切说就是那种,花岗岩,什么都不吃还挑剔,这个合同我按照他说的逐字逐句的改了五遍,他还是不满意,他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迟雾蹙眉,“我看看。” 荀瑶气得不轻,“我没见过这么吹毛求疵的人,他这么大年纪还是单身是有原因的,谁受得了。” 迟雾快速扫了一遍,合同没问题,也都是按照之前周清墨要求的写的。 “要不—”她话说了一半停住,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两人身上。 “要不怎么?”荀瑶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这个钱我是挣不到了,也不想挣了,要求五彩斑斓黑的甲方都没他难伺候。”察觉到迟雾冲她使眼色,“你干嘛?” 迟雾扶额,“你看看后面。” 荀瑶不解的回头,看见身后的人时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回头小声问迟雾:“他什么时候来的?” 迟雾比了个手势:在你吐槽五彩斑斓黑的时候。 周清墨着黑色西装,气质清贵优雅,说是集团掌权人更像书香名门熏陶的艺术家。 “荀律师。”周清墨开口,“借一步说话。” “哦。”荀瑶把文件拿在手里,做了个“为我祈祷”的表情。 迟雾有些放心不下,想说自己也去但荀瑶摇摇头,“我能解决。” “有事给我发消息。”迟雾说。 荀瑶:ok。 两人离开办公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迟雾关电脑收拾东西,正要给谢淮京打电话时,他先打了过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风声,谢淮京嗓音清冽,“下班了吗?” “下了,你在哪儿?” “楼下。” 迟雾动作加快,“我马上就下来。” 谢淮京:“不着急,慢慢来。”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下楼。律所位置在cbd的十九楼,电梯红色数字缓缓跳动,走出大厅便看见等在路边的男人。 他穿了件黑色及膝大衣,里面是西服,身形挺拔眉眼清俊,手里捧着一束花。 来来往往的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恍若未觉低头摁手机,似心电感应,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他笑着迈步走近。 昨晚下过一场小雪,融化后的雪水将城市立体颠倒。 到彼此面前,停住。 谢淮京眉眼带笑,声音清越好听,“迟律,赏脸一起共进晚餐吗?” 迟雾配合他的表演,佯装为难,“不好意思啊,我约了我男朋友,要不下次?” “那恐怕不行。”他上前半步,“我就要今天。” 有经过的人一脸震惊看着他们,迟雾演不下去了,“等会别人该误会了。” 谢淮京喉间溢出轻笑,揽着她肩膀跟围观的人解释,“情趣。” 迟雾:...... 路人:...... 第82章 归雾 节日道路拥挤, 尽管提前走了在出城时还是堵了一段。 他们去南山吃饭,这个提议是陈知楠说的,说一年到头难得聚一聚, 当故地重游去滑雪。他这个提议一出来得到荀瑶和董尚熙的支持, 迟雾也许久没滑雪了, 便也答应。 本来说的是荀瑶跟他们一起, 但荀瑶连连摇头不吃狗粮, 让他们先走到时候自己开车过去。 在群里发了消息, 陈知楠和董尚熙表示要稍微晚一点到, 而荀瑶也在处理周清墨的事,让他们先去,随后就到。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加油站谢淮京把车开进去加油。白色suv保养如新车, 迟雾手里揣着暖手宝, 毛茸茸的小熊形状, 下巴在上面蹭了蹭。 谢淮京回来就瞧见她软乖的模样,“暖和吗?” “嗯。”迟雾把小熊递过去,手刚从小熊怀里伸出来就被握住。 赴她 第99节 “确实暖和。” 很奇怪,即使在一起这么久,牵手时还会忍不住雀跃。 迟雾“哦”了声,与他的手握住又松开, “好好开车。” 谢淮京遵命的双手握方向盘,将车开出加油站。 冬季黑夜来得早, 上山时天光一点点熄灭,远处山顶灯火辉煌, 莫名有一种追光者既视感。越往山上走,能见度越低, 豆珠大的冰雹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清脆声音,轮胎碾过湿沥沥的路面。 转过最后一个大弯,终到山顶。 “把羽绒服穿上。”谢淮京说。 迟雾“哦”了声,把放在后排的羽绒服拿出来套在外面。山上还在下雪,谢淮京撑着伞将她护在身侧,慢慢朝吃饭的地方去。 “问下瑶瑶和熙熙她们走到哪儿了。”迟雾说着拿出手机发消息。 两人没回复。 吃饭位置在他们上次玩真心大冒险的地方,旁边仍旧是bbq,新增了围炉夜话的场地。 他们提前订了位置,视野最佳,贴心配备了取暖神器。 坐下有些热,迟雾将羽绒服脱下放在一旁,谢淮京握了握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等会冷马上穿上。” “知道。” 他搁下手机,“我去个洗手间。” “嗯。” 他走后迟雾在群里发消息,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谢淮京设置的锁屏显示消息详情,他说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她发的消息。 【陈知楠:兄弟,你到位了没?】 迟雾怔了怔,品出几分不寻常。忽地,周围所有灯光熄灭,只余一束暖橙色的光束打在驻唱台上。 谢淮京怀里抱着吉他,两条长腿在高脚凳下踩实。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他,他只看着她,嗓音清润温柔,“这首歌,送给我的爱人,迟雾。” 轻缓低柔的前奏响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弹奏吉他。 喜欢你,我最清楚这感觉。 其实我真的相信爱情的直觉 从前寻遍天涯海角,不经意等到,心中爱情主角。 粤语歌自带深情,谢淮京声线低低缓缓,如夜晚独奏的大提琴,轻轻敲击耳膜,在耳边诉说爱意。 他看着她,满眼爱意的看着她。 想你一生也爱我一个想你心意属我。 准我一生也爱你一个准我相信直觉 请将一生的幸福 也托付给我 一曲结束,头顶忽然传来声响。绚烂的烟花绽放,却不是常年的火树银花,从低到高,勾勒出阶梯形状,最后一齐绽放,汇成五个字— —迟雾,嫁给我。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拍照。 迟雾被眼前一切惊喜到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放下吉他的人手捧鲜花朝她走来。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我以为我天生就该被那样丢掉,但直到你出现,十一岁的你告诉我,我不是垃圾。”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安静,看着此时的他敞开心扉。 “后来,我把你忘了,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又一年,是你再次出现,询问我痛不痛,会给我处理伤口,会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当时我便想,这个小学妹人怎么这么好,要是遇到坏人岂不是要被骗。”他说着笑了下,“我出生在愚人节那天,连我自己都觉得是笑话的那天,是你满腔赤忱出现在我面前,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冒着风雨来的你,把我从无尽黑暗拉出来的你。”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人生还有另外一条路,一无是处的我被赋予价值。”他已经到她面前,“而我的唯一价值,便是爱你。” 他携带风雪而来,如在暴风雪里徒步已久的旅人,额头刘海被吹乱,五官立体深邃。黢黑如墨的眼倒映她模样,眼底只有她,也只容得下她。 谢淮京捧着花,单膝下跪。 “哒”地一声,红色钻戒盒打开,璀璨华丽的钻戒静静躺在黑色丝绒布上。 “小五,嫁给我。”他自下而上仰望她,“我会爱你到今生结束。” 山顶风很大,如刀刮过脸庞,她眼睛酸涩的发烫,从他抱着吉他唱歌开始,到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诉说那些回忆,把曾经的伤疤展开给她看,那燃放的天梯,是他在告诉她— —她担心的问题会被爱迎刃而解。 万难皆能平爱,爱亦能平万难。而爱的本身,是他也是她。 更是他们。 她呼吸都放轻,眼泪不受控的滚落,这次是喜极而泣,亦是感动。 围观的人起哄着,异口同声喊着“答应他。” 迟雾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被冻得有些红,“我愿意。” 众人欢呼。 谢淮京眉眼松动,拿出那枚钻戒,极其珍重的缓缓推进她中指,到指节时卡了下,然后一推到底。 尺寸恰好,是他量了无数遍的。 谢淮京低头在她中指落下一吻,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起身,与她拥吻。 头顶烟花绽放,五彩缤纷的泡泡和玫瑰花瓣随风飘落,似下了一场雨,一场专属于她的玫瑰雨。 “哦吼吼!!!!恭喜老谢终于有人收了!!!!” 陈知楠的声音传来,“砰”地一声,彩带在两人头上绽开。 谢淮京将她松开,迟雾看着说要晚来的好友。 荀瑶,董尚熙,陈知楠都在,还有周溢之和周清墨。 “原来你们都知道。”迟雾看着荀瑶,“下午演给我看呢。” 荀瑶作无辜状:“没有啊,下午我没演,只不过这个比较重要。”她求证的看身侧周清墨,“周总,是吧?” 周清墨目光柔和的对荀瑶笑了笑,“嗯。” “好了,别光站着,快吃饭吃饭,我都要饿死了。”董尚熙说。 几人回到吃饭的地方,菜很快上来,陈知楠说起得知谢淮京要求婚的事。 “迟雾你是不知道,他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帮忙,他要求婚,我睡醒差点以为在做梦。” 荀瑶啃着碗里的大肘子,“不过这些情节都是他自己想的,我们只负责出力。” 陈知楠点头:“这倒是,我今天才知道老谢原来还有浪漫基因,来,走一个。” 几人齐齐举杯。 一顿饭吃得热闹,陈知楠,周溢之和董尚熙荀瑶承担大半话题,周清墨时不时应一句,谢淮京则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女孩身上。 迟雾看着手上的钻戒,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痛提醒她不是梦。 掌心覆上一片温热。 谢淮京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轻声问。 也吃得差不多了,迟雾点头。 谢淮京拎着她衣服起身,“我们去逛一逛。” 陈知楠挥手,“去去去,知道你们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谢淮京没理会他的调侃,和迟雾离开。 雪还在下,谢淮京本来要撑伞被迟雾阻止,她握紧他的手,“就这样走吧。” 谢淮京笑,“好。” 刚刚求婚的阵仗太大,一路上有不少经过的人对他们说“恭喜”,两人也都一一礼貌回应。走到江边,结冰的水面漆黑一片,只远远有一抹微弱的光亮,孤独在江水中飘泊。 有卖孔明灯的。 迟雾:“我们买个孔明灯吧。” 谢淮京自然没意见。 付完钱,迟雾又在附近小摊上卖了两只笔,那其中一支给谢淮京。 她写了:身边的人平安健康。 谢淮京写了两个字:迟雾。 点亮下面的氢蜡,孔明灯从两人手中慢慢离开,飘上天空。 “上次,你许了什么愿?”迟雾问。 谢淮京看着已经飘远的孔明灯,“跟今天一样。” 迟雾。 早在几年前,她就已是他唯一愿望。 “其实那天,我就准备对你表白的。” 他说的是当初在南山滑雪那天。 当时他对她的喜欢已经快要压不住,本在计划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但真心话时得知她有喜欢的人,窜出来的冲动被生生压回去。 他胆怯了。 怕被她拒绝,怕失去仅剩的温柔。 “该自卑的,从来是我。” 她那样美好,而他什么都没有。 到除夕夜那天,他意识到不能再等了也等不了,就算她有喜欢的人他也要拼一把,索性,他拼赢了。 “你答应我的那天,我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那两条消息同样也是告诉我。”谢淮京说,“怕失去的从来都是我,该追逐的也是我。” 赴她 第100节 要怎么告诉你呢。 我有多爱你。 思来想去都词不达意。 迟雾摸出手机和耳机,如多年前一样将耳机一只分给他,“听歌吗?” 谢淮京接过,是熟悉的《海底》。 “有光正在找你,它想温暖你。” 谢淮京低头,贴上她的唇,“我等到了我的极昼。” 第83章 归雾 大雪下了整夜。 尽管累极, 第二天迟雾还是按照生物钟睁开眼,她刚动了一下谢淮京便贴过来,冬天他身上像火炉似的。 “醒了。”声音沙哑, 带着事后的餍足。 迟雾应了声, 察觉到异常脸一下红了, “出去。” 谢淮京将她搂在怀里, 非但没照做反而变本加厉, “暖和, 舍不得。” “......” 迟雾醒来一个小时又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快中午,头睡得昏昏沉沉,谢淮京靠坐在床头摁手机,察觉她醒了搁下手机。 “现在去洗漱?” 迟雾点头。 谢淮京找来昨晚被扔到椅子上的睡衣给她穿上, 即使两人已经亲密无间多次, 但对于他给自己穿贴身衣服这件事迟雾仍不习惯。 “都看过了害羞什么?”他轻笑, “不止看过。” “......走开。” 把人惹了又赶紧哄,“错了错了。” 穿好衣服,谢淮京抱着她到浴室,挤牙膏伺候他家姑娘刷牙洗脸。几人约好今天去滑雪,南山这几年开了一个赛道,夏天赛车冬天滑雪。 他们出门的晚, 其他人已经先过去。 推开门迟雾就被一片银装素裹晃了眼,谢淮京把墨镜给她戴上, 这才缓解眼睛的不适。 滑雪赛道距离酒店不远,购票可乘坐景区观光游览车上去。有了上次经验, 这次迟雾穿护具快了很多,试探的往雪地里迈了几步, 回头叫他,“谢淮京,我好了。” 她今天穿的白色羽绒服,下巴埋进围巾,戴着仿佛雪狐的耳帽,整个人毛绒绒的。 谢淮京与她手牵手,嗓音温柔,“那我们准备出发了。” 赛道比滑雪场速度更快,一开始迟雾还能适应随着几个转弯上坡紧张得掌心起了汗。 “不用怕,我在。”谢淮京摊开掌心,与她十指相扣,“我们一起去终点。” 赛道终点是南山最高点,他们一起闯过一道又一道分叉路,跨越障碍,临近终点时迟雾已有些力竭,时刻关注她状态的谢淮京放慢速度,在原地歇息,等歇足了再出发。 终点前有一道很陡的上坡,前面滑行的人到这都变慢,也有的滑不动了想要放弃,两人一点一点的前进,到一半时彼此都心知对方有些吃力了,但谁也没开口喊停,即使很慢,但仍然永不回头。 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终点。 云山叠峦,风景如画。 迟雾转头,“我们成功了。” 谢淮京转头看她,两人视线相撞,相视一笑。 ...... 在南山玩了两天,回来后进入年前忙碌阶段。 在春节放假前一周,归雾科技研发升级的智能ai正式面市,发布会那天,迟雾将所有工作提前处理完,到达现场。 谢淮京知她过来,早早便在门口等待,迟雾一下车就看见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人。 面对周围的长枪短炮,谢淮京一个问题都没回答,清俊的眉眼在看见她时变得柔和,“让一让,我太太到了。” 登时所有目光都落在迟雾身上,像极当年在篮球场他叫住她,牵着她高调承认他们的关系,此刻也不例外。 “走吧。”他揽着她,小心将她护在身前。 “谢总说两句吧,你和迟律当初为什么分了手还会重新在一起?关于传言你因为迟律和家里反目的事情是真的吗?” 媒体挖掘新闻的能力有多厉害这些年迟雾早已见识过,谢淮京家世显赫,又一跃成为科技新贵,那些陈年往事被找出来不足为奇。 谢淮京全然没理,带她穿过vip通道到第一排。 两侧的人皆气质不凡,其中有一个是在会所见过的孙叔。谢淮京叫来秘书,柔声跟迟雾说话— “等会我有点忙,我如果没接电话让他直接上来找我。” 迟雾点头,“你忙你的,没事。” 谢淮京摸了摸她头发,跟旁边人介绍她后才离开。 随着主持人上场,发布会正式开始,技术研究员介绍了升级后ai的功能。从成人大的高度降了三分之一,又植入了二十几个国家的语言体系和国内各个地方的方言。 “这次突破最大的改变,是能根据各行各业不同的需求完成一些简易的操作,以此节约用户的时间。” 大屏幕出现功能板块,小到扫地冲咖啡,大到下地扛玉米。 “外型制造我们采用了当下最坚固的材料,耐高温,使用寿命长,分为中高两个模式,中级模式需要手动输入要做的事情,比如扫地,确认指令后ai会自动根据程序内的红外线扫描,识别相应物品,完成指令,高级模式则只需口头下达命令,例如这样。”技术员对着ai下达指令,“小a,帮我拿话筒。” 原本一动不动的ai伸手,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拿下,“小姐姐,借一下话筒。”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它,ai将话筒攥在手里,回到技术员面前,“您的话筒。” 简单明了。 技术员介绍完ai的性能,后面便是谢淮京做演讲词,也等于面对媒体提问。 “您好谢总,我是琴华传媒的记者,我想请问你本是谢家的继承人,大学又主修的金融,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你开始转行做智能ai呢?” 谢淮京身形挺拔颀长,头发梳上去定型,露出那双长眉和桃花眼,矜贵绰约。 迟雾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在一起时谢淮京对智能科技并无半点兴趣。 “创造ai的初衷,是因为近些年看到不少独居老人,或在外拼搏的人因为意外失去生命,因为独居可能很长时间都无人发觉,如果有这样一款ai,也许就能改变结局。” “而初衷的最开始,是因为我的未婚妻。”谢淮京清越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是她让我知道,财富可以用来造福群众,或许我们小小的一个举动,对就能拯救他人一命。” “她努力做着黑夜里的发光者,我自然也要追随她的步伐。” 台下安静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的掌声。 迟雾看着台上的人,他也在看着她。 原来,ours和航空公司,都是他在努力走向她。 他知道她外出留学,知道她爸爸独居在家,怕意外再次发生所以研究了这个智能ai,以用便宜的价格出售,找到陈叔叔合作。 一切的源头,都是她。 “淮京这孩子,是变化不少。”孙叔笑呵呵的声音传来。 迟雾转头,其他人都在专心注视台上,不确定地问:“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孙叔态度比之前和蔼,“你叫迟雾?我记下了。” 发布会结束,但采访还没结束,不少记者等着提问。谢淮京要忙一阵,迟雾便去附近的咖啡馆等。 她点了杯香草拿铁,刚合上菜单对面有人坐下。 是安华溪。 安华溪仍是优雅端庄,比起生了一场病的谢正明一个天一个地。 “谢夫人有什么事吗?”迟雾问。 安华溪笑了笑,“不必再叫我谢夫人,我与谢正明已经协议离婚了。” 迟雾怔愣一下,但并不意外,“那安姨找我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今天开发布会,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见你了,正好将东西给你,转交给他。” 安华溪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里是谢家和安家的股份,我要出国了,这些东西也用不上了。” 迟雾没接,只觉得讽刺,“到现在您还不肯放过他吗?” 什么股份说来好笑。她抽身了,但是把这个担子堂而皇之落在谢淮京肩上,将他禁锢在谢、安两家之间。 安华溪面上没什么变化,轻笑,“你倒是聪明,但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他选择了出生在谢家,就得承担这些。” “失去谢家庇佑,你觉得智能科技和航空公司又能运营多久?没有了谢家人脉,你的律所又有几人来找?”安华溪施施然喝了口茶,“现实点吧迟小姐。” 迟雾上身靠后,“这次,您又准备跟我提出什么条件?” “我们可以认可你进门,但前提是让他接手谢家。几辈人的心血,不能就此荒废。” 迟雾冷笑一声,已然有了怒气,但还是平和道:“您之所以找到我,是觉得我只要开口他就会照做是吗?” 安华溪没说话,但显然是这样以为。 迟雾心底为谢淮京难过,也为他心疼,“这些年他有无数次方式脱离你们,但他仍在你们窒息折磨下忍受这么多年,您想过是为什么吗?” “您觉得是他翅膀不够硬,是他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监视下,但他能在短短几年迅速成长起来,真的是因为迫于你们的压力吗?”迟雾心里酸胀无比,声音冷了一个度,“是因为他还对你们有渴望,渴望你们看一看他,哪怕只是你们喊他一句“阿淮”。” “他在努力平衡和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他不过是等待被父母关心罢了。” 不愿再继续和安华溪谈下去,迟雾起身欲走,刚转身就瞧见面色焦急匆匆赶来的谢淮京。 他不由分说将她护在身后,微颤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面对安华溪时态度冷然但仍有尊敬,“妈。” 安华溪面色一怔。 谢淮京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这次,没人能再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安华溪很快恢复如常的笑了下,“同样的方法,我不会用第二遍。” 谢淮京不再多言,转身拉着迟雾就要离开,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又道:“我就要结婚,要有家了。” 赴她 第101节 他回头,“属于我的家。” 第84章 归雾 从咖啡出来, 谢淮京沉默着牵着她往前走,如没有目的的,只是相扣的手越来越紧。 迟雾心里情绪翻涌得厉害, 到一个分岔路口停住, “谢淮京。” 如指示命令, 他步子骤停。 迟雾上前抱他, “我没接受她任何交易, 也没打算再离开你。” 谢淮京身体僵了一瞬, 用力的回抱, 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 他一句话没说,但已胜过无数句。 时至现在,迟雾才知道当年的事给他留下多大影响,他是如此害怕旧事重演。 车水马龙的街道, 对面商场led大屏滚动播放当红明星的广告, 旁边贴着一行红色文字。 “小五。” “嗯?” 谢淮京将她推开, 目光柔和,“跟我去个地方。” 迟雾:“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在一处高档小区前停下,停好车谢淮京拉着她刷卡进去,停在一栋洋楼前。 “这是?” 门锁识别人脸,谢淮京嗓音轻缓, “我们的婚房。” 随着院门推开,屋前是草坪, 中间留有人行通道。 “密码是一样的。” 她的生日和他的生日。 房子面积很大,还没开始装修。有她喜欢的落地窗, 主卧阳台正对后院。 谢淮京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后院我准备改造成一个花园,种你喜欢的花和树,旁边搭一个玻璃顶休息间,夏天我们可以坐在里面乘凉看星星,冬天可以看雪。” “小五。”他偏头凑近,在她耳边轻语,“我们结婚吧。” 迟雾覆上他的手,回头主动亲他,“好。” 谢淮京将她抱起,揪着这个姿势与她接吻。 在他们的新家里。 好一阵,谢淮京才停下但并未离开,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笑,“去看看其他房间?” 迟雾被气喘吁吁,“我不想走。” “你背我。” 谢淮京眉骨轻抬,“用抱的行不行?” “也行。” 迟雾就这么被他抱着参观房间。 一共三楼,二楼除了主卧就是书房,三楼也是两个房间。 “装修风格你想要什么样的?” 迟雾不太懂室内装修这些,“哪种装出来更好看?云湾别墅那边的装修还挺不错,或者是公寓那种?” 说起这个迟雾想起件事来,“你为什么生日那天回云湾别墅住?” 谢淮京看着远方,声音低沉深长,“我周岁时爷爷送我的礼物。” 爷爷名叫谢崇文,一生驰骋商场,将谢家根基在京圈稳固,为了巩固谢家的地位和利益让谢正明和安华溪联姻,他出生后第二年老爷子就因病去世,那时他还不懂事,只记得爷爷很疼他,对他好,老爷子在世时也是那个家仅存不多能团聚的时候。 “后来那里成了我唯一栖息的地方。” 他曾试过不少方法引起父母注意,离家出走也好,绝食也好,受伤回家也好,但都无果,最长的时候他在那里躲了一个星期没去上学,谢正明和安华溪一无所知。 他回忆着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那时只有爷爷欢喜我的到来。” 迟雾与他相拥,“我也欢喜你的到来。” ...... 最后一周工作日结束,正式迎来春节假期。 迟雾和谢淮京回临江过年,谢淮京买了好些东西,后备箱塞满了就放在后排座,尽管迟雾说让他不要买这么多,但架不住他一个劲的拉,还美其名曰— “第一次去过年,当年得隆重些。” 迟雾没法,只得任他去。 从饶京开回去路途遥远,两人提前一天返程,高速车辆疾驰,即使是白天也阴沉沉的,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爸爸打来电话。 “喂。” “出发了吗?” “出发了,已经上高速了。”迟雾看了眼导航,“估计九点到。” “不着急不着急,开慢点注意安全,等你们吃饭。” 迟雾应:“你先吃,我们到了很晚。” “没事。” 挂断电话,迟雾对着导航拍照发给爸爸,叮嘱他饿了就自己先吃。 爸爸:“我知道。” 中午他们在服务区吃饭,迟雾看着对面略显疲惫的人,“驾照好考吗?” 谢淮京搁下手机,“好考。” 迟雾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春节后你陪我去报个驾校吧,不然老是你一个人开车,受不住。” 谢淮京上身靠后,慵懒惬意,“心疼我?” “对啊。”迟雾承认。 谢淮京眉梢的愉悦压也也不住,“有你这句话开多久都值了。” 迟雾睨他一眼,“我说认真的,我以后用车的地方估计也多,总不能每次都让你送我,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谢淮京想说“为什么不行”,但话都嘴边转了弯,“好,回头我陪你去报驾校。” 吃过饭两人歇了会儿继续赶路,终于在九点半到达临江,地图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二分钟。 逢年过节都是回村子,爸爸觉得这样才有过节的氛围,在城里谁也不认识,吃了饭就在家里看电视。他喜欢跟附近的邻居一起唠嗑,打打小麻将,忙忙碌碌一辈子到现在也闲不住,总想做点什么事心里才踏实。 到村口,远远就看见站在路边等着的人。 如以往每次一样,只要得知她回来早早就出来接。 曾有邻居闲聊时跟她说,“你爸知道你要回来,开心好几天了,逢人就说哪天闺女要回来了。” 那时迟雾才知道从打电话开始爸爸就开始期待了。 谢淮京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 “叔叔。” 迟雾下车给他开门,“这么冷,不是让你别出来接吗?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我穿得厚。”爸爸上车,冲前排的谢淮京点头,“开一路辛苦了吧,饭菜都还热乎着的,就等你们回来。” 迟雾就知道他嘴上答应但还是会等他们回来,大概是大多数家长形成的默契,总舍不得自己先吃,执着的等着孩子回来。 晚饭丰盛,迟雾本要帮着爸爸洗碗但被赶出厨房,“你帮小谢拿下东西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好及时补。” 迟雾甩甩手上的水,“哦。” 谢淮京晚上住老爷子原来的房子,不远。 谢淮京正从车上拿东西下来:“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瞧见一旁的背包,“我拿这个吧。” 另一双手快一步。 “这个不用你拿,你拿更重要的。” 迟雾:“什么?” 谢淮京关上尾箱,把空余的那只手伸出来,“我。” “......” 迟雾无言,但又成功被这话逗笑,故意的问,“摔了不会要我赔吧?” “当然要赔。” 迟雾:“那我不拿了,赔不起。” 谢淮京反客为主,“拿一辈子赔就行。” 迟雾作为难状:“就这样要赔一辈子,有点亏,我再想想。” 谢淮京哼笑一声,单手箍她腰,威胁十足,“再想想?” 迟雾试着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决定讲道理,“你这叫碰瓷,讹人。” 谢淮京承认不讳,“就是碰瓷,迟律,给不给碰?” 冬夜乡村格外寂静,静到能听见彼此呼吸,黢黑的眸子静深似幽潭,让人无力反抗。薄唇印上来的温度冰凉,带着薄荷糖的清香,从唇齿中蔓延。 迟雾眼睫轻颤,怕有人经过看见,“别在这儿。” 谢淮京没松,憋着坏的用力,“还考虑不考虑?” 赴她 第102节 迟雾闷哼一声,投降,“不考虑了。” ...... 二十九晚上,照例到村长家吃饭,陈叔叔也在,瞧见他们过来热情的喊过去坐。一坐下有不少邻居问东问西,今年询问的主角是谢淮京,上次老爷子葬礼大家都知道谢淮京家世显赫,加上陈叔叔又跟归雾科技合作,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衍生的版本层出不穷。 谢淮京自始至终都很耐心,逐一回答他们的话。 “你说这小五不声不响就找了男朋友,我还说她要是单身趁着过年给她介绍一个,没想到啊她一出手就直接找了小谢,看来你们初中时候果真是在早恋。” 迟雾蹙眉,抬眼看向说话的人,正要开口面前递来剥好的橘子。 “尝尝。” 他剥得很精细,白丝都被理得干干净净,像一只小灯笼躺在掌心。 谢淮京扯了纸擦拭指尖被沾染的汁水,嗓音不咸不淡,“这样说能让你心里平衡多少?” 气氛陡然下沉。 谢淮京恍若未觉,给迟雾倒了杯喝茶继续道:“是我高攀她,你介绍的那些也配不上她。” 说话这人谢淮京在老爷子葬礼上见过,老爷子在世时也提过,他跟迟雾在一起那年迟雾还曾跟她发生过争执。 因为他。 “你这话叫什么意思?我可是为小五好,我能有什么平衡不平衡的,你们过得好又跟我没关系,我是看小五一个人在外面又要工作又要顾家里,找个人帮她分担分担,怎么倒还成我的不是了?” 她这话说得巧妙,先摘清自己的私心,然后再打着为迟雾好的旗杆,最后把自己放在受委屈的位置。 迟雾把橘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爸爸,又将自己那份分一半给谢淮京。谢淮京就着她递来的手把橘子含在嘴里,末了,评价,“甜。” 迟雾:“嗯,回头我们多买点。” 谢淮京:“你说了算。” 被忽略的人面色不耐,还要开口时谢淮京往那边扫了眼,眼神带有警告。 天生领导者的睥睨让那人有些被震住,但只是一瞬,声音比刚才大了一倍,“你们评评理,这到底是不是我的不是?我好心好意想帮忙,反被指责,真是大过年的给自己纯找罪受,以后我再也不这么烂好心。” 有人当和事佬去劝,也有人和稀泥让谢淮京道个歉。 “毕竟是长辈,这么说话确实不合适。” 迟雾抬头,“长辈说话就对是什么道理?小的哭了长辈要求大的道歉,这个时候又要求小辈道歉,年龄大小优势是怎么定义的?” “尊老爱幼嘛,大过年的干嘛闹得这么不好看,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呢。” 迟雾冷声,“是我们先开始的?到底谁在闹?” 谢淮京捏了捏她手背,起身过去。迟雾立刻跟上,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就此低头。 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他面色淡淡,居高临下的看着装作一脸委屈的人,“你这么操心,看来是你儿子平时对你照顾不足,需不需要我给你儿子公司负责人打个电话,让他回家来好好照顾你。” “你威胁谁啊?别以为有几个钱了不起,我儿子可是公司的顶梁柱,老板都对他很喜欢。” 谢淮京嗤笑,懒得再跟他废话,从通讯录里找到号码,拨过去。 “喂,老谢,你—”陈知楠的声音传来。 谢淮京打断他后面的话:“把你们公司营销部新上任的经理姚杰开除,我引人过去接手。” 陈知楠沉默两秒,“行,我这就安排。” 电话挂断,谢淮京瞥了眼目瞪口呆的人,“一分钟后问问你儿子。” 姚杰恰好从屋外进来,刚踏进门槛手机就响了。 谢淮京笑了声,“不用问了。” 姚杰接电话的表情从开心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父亲上前急问什么情况。 “刚刚人事部打电话过来说,我被开除了。”姚杰看着自己父亲,“爸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谢淮京身上,当事人置若未闻,跟迟雾说着明天去镇上买什么东西。 “谢总。”姚杰过来,“不知道我爸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谢淮京看也没看姚杰一眼,给迟雾剥糖。 见谢淮京和迟雾这边行不通,又去找迟雾的父亲。 “两个孩子受了委屈,我这当长辈的得顾忌下孩子心情。” 顾念着迟雾父母这么多年在村子里的感情,谢淮京没做得太过,示意姚杰一家过来,“跟小五道歉,她点头这件事就算了。” 第85章 归雾 “大过年的没必要这样。” “可不嘛, 小谢啊,听叔叔一句劝,这件事就算了, 小杰工作都没了, 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小五你也劝劝小谢, 闹成这样也不好看。”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迟雾挽着谢淮京胳膊, 面色平静, “各位叔叔阿姨, 你们不用再劝了,这件事我不想就此算了。” 她看着姚杰的父亲,“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自知无法堵住悠悠之口,但年年皆是如此, 谢淮京回来他们要说, 不回来也要说, 正好借此给那些还要说闲话的一个警告。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谢淮京声音淡淡,“我可没小五那么好的耐心。” 言下之意:再耽误下去后果就不止这么简单。 姚杰上前来,“小五,谢总,我给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 “已经道歉了, 算了算了。” “是啊。” “行啊,算了。”谢淮京嗤笑一声, “我倒想看看饶京还有哪个企业录用你。” “你别太过份!”姚杰母亲声调骤然拔高,“迟江, 我自问我们家这些年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迟家的地方,现在就因为一句话要断我儿子前程!是不是把我们两口子逼死了你们就安心了?!” 姚杰父亲脸上也带有怒火, 大有破罐子破摔,“我们给你跪下可以了吗?请你高抬贵手行不行?” “老姚别别别。” “小谢可以了,真得大过年闹出人命来啊。” 姚杰母亲边哭边说,“我们是普通人家,含辛茹苦将小杰送出去,比不上人家有钱有势,一句话就把我们大半辈子的努力作废。” 哭闹劝说汇成一团,有说他们做得太过的,有去跟爸爸说让他们算了,爸爸摇头,表示不参与这件事。 谢淮京将她护在身后,随手拿了个橘子剥皮,静静看着他们表演。 橘子皮如花瓣展开,“咚”地一声丢进垃圾桶。 “时间到。”他笑着开口,“恭喜你们,错过最后的机会。” 如一颗巨石投下,原本吵闹的屋子霎时变得安静。 谢淮京慢斯条理撕着橘肉上的白丝,“既然都辛苦半辈子了,那就再辛苦几十年,让你们儿子好好照顾你们,尽尽孝心。” “谢淮京!” 姚杰拦住怒气冲冲的父亲,态度放得更低,“小五,我替我爸妈跟你道歉,这件事我们做得不对,以后不会再犯,请你原谅。” 谢淮京没说话,把选择权交给迟雾。 迟雾看着姚杰,“大家都是邻居,我不想为难你,但一码归一码,那些话不是你说的,对不起三个字说起来很难吗?”她看向在姚杰身后的夫妻俩,“先闹的是你们,非要闹个没完没了的也是你们,既然你们不想过个安稳年,那就这样。” “我们走吧。” 谢淮京虚揽着她的肩离开,爸爸也过来,刚走到院子身后传来声音。 “我给你们道歉,对不起。” 谢淮京询问的看向迟雾,得到示意后给陈知楠又打了个电话,末了跟夫妻俩说:“我家小五心善,这次就算了,不过好心提醒一句,不是次次仗着年纪无理取闹就能取胜,别人让着你,自己得有自知之明。” 被当着这么多人说教,还是小辈,姚杰父亲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也不敢反驳了,怕再丢了儿子的工作。 从村长家回来,迟雾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淮京掐了一把她的脸,跟着笑,“这么开心?” 迟雾挽着他手臂,“嗯,多了个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爸爸和他都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 谢淮京摸着她头发,“是你在给我撑腰。” 迟雾轻笑,不跟他争到底谁给谁撑腰,仰头看星星。 迟雾:“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谢淮京:“会的。” 迟雾抱着膝盖,“这么肯定?” 谢淮京双手撑地,上身微躺,“嗯,因为是你许的愿。” 迟雾被逗笑,从羽绒服兜里摸出手机,粉色耳机分他一个。 悠扬悦耳的钢琴声缓缓流淌,流萤点缀森林,繁星陪伴明月,静谧温馨。 ....... 大年三十,一早迟雾就被鞭炮声吵醒,外面很大的雾,能见度不足五米。 刚洗漱完,谢淮京便拎着东西过来,爸爸招呼他洗手吃饭,迟雾好奇开箱看了眼,全是烟花。 “你大清早就去买烟花了?” 谢淮京应:“啊,车上还有两箱。” “你买这么多烟花干嘛?” 赴她 第103节 他低头,将她勺子里的汤圆吃掉,“你喜欢,放给你看。” 迟雾开心的笑了,又喂了个汤圆给他吃,“我喜欢仙女棒和放在地上点燃那种。” 谢淮京享受她的投喂,“都买了。” 吃过早饭,谢淮京先去把车里的烟花全部搬下来,然后加入大扫除和贴窗帘挂灯笼的行列。爸爸把剁好的馅端出来,三人站在桌子边,开始包饺子。 迟雾放了个硬币进去,包好,“吃到硬币的人来年会有好运的。” 爸爸笑着跟谢淮京说:“每年都捏得很小,作弊。” 迟雾否认,“没有,那我再包点馅进去。” 谢淮京从兜里拿出早上买糖找的硬币,“我包两个进去,好运加倍。” 锅里的水开了,爸爸先去下了几十个。 到后面的皮有些黏黏的,迟雾捏了捏旁边的面粉,刚要收回来脸上忽然被抹了下。 面粉在脸上划下一道痕迹,跟花猫似的。 谢淮京笑得肩膀发抖,迟雾不敢示弱的反击,“你完蛋了。” 谢淮京长腿迈开,两人围绕桌子玩起追逐游戏,迟雾追着追着忽然掉头,谢淮京反应极快,迅速到另外一边。来回几圈,迟雾累了,把手里的馅包好。 迟雾一本正经的,“别玩了,包饺子。” 谢淮京回到自己位置,刚站稳脸上不轻不重挨了一下。 “扯平。” 谢淮京低笑,把手里饺子放下,“又演我,嗯?” “没有啊,我这不是真的在包饺子?”迟雾说。 她今天梳了个马尾,谢淮京拽着她马尾,但没用力,“迟小五,我记下了。” 游乐园的记忆涌至脑海,迟雾拨开他的手,“闹着玩你不要这么记仇。” 谢淮京俯身,咬她耳朵,“我就记仇,回去把你。”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荤话,“弄哭。” 迟雾耳根一红,推开他,“流氓。” ...... 六点,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三人围坐在桌边,迟雾吃第一个饺子牙就被硌到,是谢淮京包的两个硬币,与此同时爸爸和谢淮京也纷纷吃到一个带硬币的饺子。 她包了两个硬币饺。 他们都是会被好运眷顾的人。 吃过饭,爸爸照常去隔壁打麻将,谢淮京把烟花拿出来,在院子里摆成一排。 “干嘛摆成这样?”迟雾问。 空掉的箱子往旁边扔开,谢淮京摁开打火机,银白机身雕刻的自由之鹰傲立睥睨,“往后退两步。” 迟雾往后退了退,看着谢淮京走到中间点燃引线,银色火花四溅,从里到外迅速蔓延,将每一根点亮。无数立柱银花跃然绽放,迟雾才知他一下午在那边院子鼓捣什么。 谢淮京自身后拥她,点燃仙女棒。 “给你,我的仙女。” 迟雾如喝了气泡水,开心如泡泡往外冒,“不是公主?” 谢淮京握着她手,“公主配不上你的高贵,你是独一无二的,最善良漂亮的仙女。” “肉麻。” 虽是这么说,但好听的话总能让人心情愉悦,迟雾将仙女棒在手里转了圈,“我还要玩。” “遵命。” 院子里漂亮的烟火吸引附近不少小孩,站成一排排惊喜开心的看着,扎着羊尾辫的小女孩问,“小五姐姐,你这个烟花从哪里买的呀?” “不是买的。”迟雾把仙女棒分给她,“是谢哥哥送的。” 女孩点点头,“好漂亮的烟花,我可以在这里多玩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买的烟花很多,他们不介意分享,迟雾和谢淮京坐在屋檐下,看着一群小孩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迟雾说着起身,“你等我一下。” 她进屋,没两分钟又回来。 “把眼睛闭上。” 谢淮京听话的闭眼,“这么神秘?” 迟雾抓着他手腕,把一样东西放到他手里,“好了,可以睁眼了。” 谢淮京轻笑,正要说话瞧见手里的东西笑容猛地僵住。 红褐色的户口薄如有千斤重,他险些拿不住。 “你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多爱你,其实我也一样。”迟雾声音很轻,但足够他听见,“言语都显得匮乏苍白,我这一生也只想陪你过。” 谢淮京拇指摩挲上面的字,如她所说。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不够力度,唯有真实的拥抱和温度才能尽诉他的感动惊喜。 “小五。”他吻着她头发,“我的小五。” 院子里的小孩一阵惊呼,两人偏头看去,天空窸窸窣窣飘起白雪。 迟雾伸手,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化为水,“下雪了。” 谢淮京与她十指相扣,“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年。” 迟雾用力与他回握,“以后每一年都会这样。” “迟雾。” 迟雾转头看他,烟花落在眼底如星辰。 “我们结婚吧。”他偏头吻她,“岁岁年年,都想与你度过。” 第86章 归雾 雪越下越大, 放完烟花一群小孩便开始玩雪,迟雾和谢淮京就坐在屋檐下看他们玩,听着隔壁电视播放春晚。 两人的手紧握, 偶尔偏头看看对方相视一笑, 无需任何言语。 烟花放完, 小孩们又开始玩起丢手绢的游戏, 拉着他们也参加。 “哥哥和姐姐分开坐。”扎着羊尾辫的女孩说, “君子游戏, 不能放水哦。” 迟雾拿着手绢, “当然。” 六七根矮凳围成一个圈,为增加追逐乐趣还特意把圈坐大了,谢淮京一双长腿略显委屈的收着,换了几个姿势都觉不舒服。 “开始啦开始啦。” 小队伍的队长宣布游戏开始, 随着完全不齐的歌谣, 迟雾开始在其他人身后打圈。 她没刻意挑谁, 在第一遍唱完之后丢在经过的那个人身后,正唱歌的小男孩一下没反应过来,瞥了眼自己身后抓着手绢就开始追她。 说不放水就不放水,迟雾三两步就到他的位置坐下。小男孩不服输似的又丢给她,小短腿跑得飞快,下雪天迟雾到底没追得太紧, 瞧见低头摁手机的谢淮京,跟其他小孩眨了下眼, 快步过去把手绢放他身后。 谢淮京虽在看手机,但一直注意到她, 见她跑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趁着她顺时针过来从逆时针拦截。 他轻笑, “逮到了。” “你没遵守游戏规则。”迟雾给他讲解规则,“是要顺时针跑着追,不是拦截。” 谢淮京仿佛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认可的点头,“那你跑,我重新追。” 迟雾趁机讨价还价,“让我三秒。” “可以。” 他松手的瞬间,迟雾就开始跑,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下一秒她就被拽住胳膊。后背抵上温热胸膛,隔壁电视春晚在进行倒计时。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话落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次他们终于不用隔着屏幕,隔着千里距离,能面对面第一时间祝福对方。 ....... 临江没有守岁的习俗,第二天要早起,到点准时散了。 次日,雪还在下,院子有几层积雪,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声音,大年初一不能扫东西,寓意会清扫财运。吃过早饭迟雾便和爸爸、谢淮京出门上坟。 爸爸拎纸烛,谢淮京拎鞭炮,迟雾两手空空走在中间,偶尔遇到打滑的路面爸爸在前面拉,谢淮京在身后扶。 祭拜完,回家的路上陈叔叔笑呵呵的叫爸爸去下棋,谢淮京拎了电动车钥匙载她去镇上玩,过节镇上稍显冷清,很多门市都关门歇业。 谢淮京骑车电动车在主街上转了大半圈,停在一堵围墙前。 “你想干嘛?”迟雾看着很熟悉的小学围墙,“你不会又想翻进去吧?” 谢淮京眉骨轻挑,撸高袖子往上一跃,轻松爬上围墙。 “......”迟雾真的佩服,“我们可以从正门进去的。” 谢淮京双手一抻,出呈半跪姿势朝她伸手,“上来。” “我不要。”迟雾仰头看他,“你爬墙看什么呢?”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儿。” 见她面露意外,谢淮京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将其中一个位置圈出来,“那天你就蹲在这里。” 标记点是篮球场到操场中间,乒乓球台几米远位置。 时间太久远,迟雾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蹲在那里,或者说记不得哪天她是蹲在这棵树下的。 “家长会的前一天。”谢淮京为她解惑,“我翻墙上来就看见你蹲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有人奚落欺负你也不吭声。”想到以前的事,他笑了下,“那时我就想,这女同学脾气怎么这么好,这都不还手的。” 赴她 第104节 迟雾心下一荡,“你初一怎么来翻小学墙?” “我说那天是突然想翻的,你信吗?”谢淮京就地而坐,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事。 他被老爷子捡到那段时间很叛逆,无人管他,也管不住。从学校回村子需要经过小学围墙,围墙外有一颗歪脖子树,那天他经过时注意到,就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棵树翻进去,结果就看见一个人抱着膝盖靠树蹲着的迟雾。 旁边有人在打乒乓球,有人在跳绳,有人在聊天说笑,只有她孤零零的。 “那个时候,我好像看见你就是另一个我,相似又不一样的我。” 第二天他又翻进去,无聊在学校闲逛,瞧见她被人堵在角落欺负。 “说起来,我第一次以一打多,还打赢了。”谢淮京眼梢轻挑,带有几分得意,“小学的就是比初中的好打。” 迟雾:“......” “谢淮京。” “嗯?” 迟雾伸出手,“拉我一下。” 谢淮京直接跳下来,举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托举,见她上去后自己再上来。 这些年小学翻修过一次,但大致没变化。 迟雾靠着他肩膀,“原来我们的缘分更早一天。” 谢淮京揽着她肩,“命中注定的刚好。” 刚好他经过这里,刚好这里长着歪脖子树,刚好那时她在那里。 一切都刚好。 遇见她刚好。 “哎!!!不准翻墙!!!” 远处传来保安叔叔的声音。 两人又赶紧下去,手牵手快速跑开,不知是触到哪个点笑出声来。居民楼里不知是谁在播放《奔跑》,所有都恰合的刚好,两人逐着风,奔向那扇门。 二十六岁的迟雾和二十七岁的谢淮京,感谢十四年前的不期而遇。 他们终成曾幻想希望的模样。 即使知道保安叔叔不会追出来,他们还是跑了好一段距离,到老街巷口才停下。牵着的手一晃一晃,距离慢慢缩短,最后手臂相贴。 迟雾和谢淮京在镇上逛了大半个下午,回去时电动车刚走了几米就熄火,试了几下没反应,又把车推到维修点去修。 “电瓶坏了,不过现在店里没有这种电瓶,过年厂家都放假了,要年后。”老板说,“你们要换的话就把车放在这儿,留个电话,到时候到了联系你们。” 谢淮京摸出手机存号码,“换吧。” 他知道迟雾爸爸念旧节省,缝缝补补还能用的东西都舍不得扔。 没法,两人走路回去。 雪路打滑,又有不少车碾出来的坑,谢淮京背着迟雾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雪花落满两人头顶,肩头。 迟雾伸手将他头顶的雪捻下,“我们这样好像已经白头到老。” “时间不能快进,我们要慢慢度过每一天。”谢淮京迈过一个大坑,声音温润,“到时老了,我也这样背你。” 第87章 归雾 回家有两条路, 谢淮京选了他们以前上学常走的小道。 “那家的狗还在?”谢淮京问。 “早不在了。”迟雾下巴枕在他肩膀,“不过它儿子在。” 沿着水库下坡上坡,房屋和竹林各占一半的村子, 谢淮京勾着她腿弯往上颠了颠, “今天我们走正面。” “......”迟雾瞪大眼, “虽然是它儿子, 但也很凶, 蹦起来有人高。” 谢淮京打趣, “现在还怕狗呢?迟律。” 迟雾锤他, “这都怪谁?” 被女朋友打了,谢淮京赶紧笑着认错,“怪我怪我。” 迟雾双手在他身前交握,“你把我放下来吧, 等会别咬到我。” 谢淮京哼声, “不可能, 夫妻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迟雾跟他讲道理,“你这是自己制造困难,我才不想被狗咬。” 谢淮京挠她腿弯,“我什么时候让你真的被咬了?” 这倒是真话。 虽然原来谢淮京会有些恶趣味,但很知晓分寸,每次狗追出来都会捡石头和棍子拦在前面, 边赶狗边让她先走。偶尔他会带着自己去路边爬树摘梨子,确认甜后总会第一时间给她。 厨房亮着灯, 有小孩在院子里玩小鞭炮,把小鞭炮埋在雪里面, 炸得雪花四溅,家长在喊小孩在笑, 大黄狗被惊得一下站起来,冲他们叫唤。 “狗过来了。”迟雾紧张得全身都紧绷。 谢淮京问她,“被狗咬了一般民事赔偿多少钱?” “......” ???? 狗已经快到跟前,谢淮京没再逗她,朝狗的方向走了两步,刚刚还扑过来的狗往回跑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他。 “一般这种叫得凶的,都不咬人。” 迟雾:“......谢谢谢总的科普。” “迟律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迟雾无言:“快走了,等会爸爸该着急了。” 没再耽误,两人沿着狭窄的田坎回家。 ...... 春节后,热闹的村子又逐渐安静下来。迟雾和谢淮京没急着回饶京,准备过完元宵再回去。 看资料的空档,迟雾抬眼便看见爸爸和谢淮京坐在院子里,神色认真的翻着老黄历,时不时说着“这天日子可以,这天也不错。”说完又否认,“不行,不宜嫁娶,不宜出门,再看看。”旁边凳子放着十几个红袋,面上绣着“百年好合。” “这天好。”谢淮京终于翻到一天,“叔叔你看。” “那就这天!” 两人确定下日子,谢淮京扭头与她视线相撞,他指了指老黄历,“后天日子好。” 爸爸也笑呵呵的,“后天天气也不错,天时地利人和。” 领证的事他们很在意,确定下日子又开始往红袋里面装喜饼和糖。这是三人一起去买的,爸爸计划给村子里认识的都送一份,别无他意,就是开心,想要与人分享这份开心。 以防排队太久迟雾和谢淮京决定七点就起床,本说的早睡早起,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第n次入睡失败后,枕头旁的手机振动两下。 【谢淮京:睡了吗?】 迟雾回:【还没。】 【谢淮京:我也睡不着。】 【谢淮京:有点紧张,但剩下的都是期待和兴奋。】 【谢淮京:想到终于要娶到你了,兴奋得睡不着,又怕这是场梦,不敢睡。】 他此时仿佛话痨附体,消息一条一条发过来,很快占领大半屏幕,迟雾原本的紧张被驱散,因为知道原来他也一样。 从书桌拿过耳机插上,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谢淮京秒接,网络卡顿一秒后屏幕里出现他的脸,他单手枕头靠在床头,刘海自然垂在额前,薄唇自然抿着,瞧见她时弯起好看的弧度。 “爸爸睡了,我们说话小声点。”迟雾说。 谢淮京跟着压低声音,“好。” 刚刚聊天还不间断的人此时只安静的看着她,看着看着两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迟雾问。 “高兴。”谢淮京说,“那你笑什么?” “笑清冷矜贵的谢总原来也紧张。”迟雾趴在床上,把手机放在前面,单手撑脸,“比高考时还紧张吗?” 谢淮京不认可这个比较,“高考没紧张过。” 他曲起一条腿,手机不知用什么固定在腿上,姿态慵懒又带着得意,“高一都差点去了饶京天才少年班。” 天才少年班只有“神童”才能被选进去。 为什么差点,因为那是被安排好的路,正如他明明能跳级,但选择不跳,一年一年的读。 “你去了可能我们就遇不到了。”迟雾揪着枕巾上的毛线球。 “所以幸好没去。”谢淮京敛起散漫的神色,“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最好的。” 迟雾心猛跳了一下,对着手机忍俊不禁,“现在还紧张吗?” “不紧张。”谢淮京声音很低很缓,“在想别的事。” “什么?” “想你。” 迟雾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臭流氓。” 谢淮京轻笑一声,见她眼角氤氲出点点水汽,“睡吧。” 迟雾本来还睡不着,但跟他聊了两句神经放松后生理困倦来袭,她躺下,“那挂了?” “不挂。”谢淮京侧身躺着,“就这样开着,看着你睡。” 迟雾:“电耗不住。” 赴她 第105节 谢淮京:“把充电器接上。” 迟雾:“......干嘛要看着我睡觉?” 谢淮京:“安心。” 最后迟雾还是把充电器接上,把手机放在头边,跟那边的人道晚安。 “睡了,晚安。” “晚安。” 迟雾的手机镜头转了方向,对准天花板。谢淮京听着手机那边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传来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他右手搭额头,看着天花板独自笑。 ...... 次日,天气果然很好。 冬日阳光和煦温暖,一点点笼罩大地,在白雪上覆上一层金色薄纱。 谢淮京早早就过来了,虽然昨晚睡得晚但依旧精神抖擞,甚至比平常都还精神三分。迟雾旋开口红,对着镜子淡淡涂了一层,抿匀。 “可以走了。”迟雾拎着包出去。 谢淮京本在跟爸爸说话,抬眼看过来时眼眸微顿了下。 她今天画了个淡妆,平时就很漂亮的人愈加清丽,如清晨山涧出没的精灵,一眼难忘。 谢淮京牵着她的手,“叔叔,我们先走了。” “好,早去早回,记得把喜糖给工作人员。” 谢淮京声音温和,“会的。”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迟雾把副驾驶的补妆镜打开,左右看了看,“我口红是不是有点花啊?” “有吗?”谢淮京停车,“我看看。” 迟雾以为他真是要看,乖乖的转头过去,眼前俊脸放大,薄唇印上来,撬开她牙齿长驱而入。 “唔~别~”迟雾推他。 谢淮京用力吮吸了下才松开,指腹抚过她唇角,“现在真的花了。” “怪谁?” 迟雾扯了张纸巾把花掉的口红擦掉,正要重新涂口红被拿走。 谢淮京拧开口红,“我弄花的,我补。” 迟雾有些迟疑,“你会涂口红?” “应该。” ??? 谢淮京捏着她下巴,“看你涂过。” 口红顶端碰到她唇,迟雾微抿着唇,不敢动。 谢淮京涂得很专注,涂完用指腹把她唇角原来的颜色拭去,仔细看了看。迟雾口红是偏淡橘色的,唇如一颗新鲜饱满的橘子,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谢淮京也这么做了,只是这次没敢再把口红弄花,浅啄一下,“好了,看看。” 迟雾转头照镜子,涂得很完美。 “可以。”将口红放回包里,催促,“快走了,等会人特别多。” 民政局在临江市中心,两人到时已经快八点,门口已经排着队。迟雾先下去排队,谢淮京去附近找车位停车。 不过十来分钟,队伍已经排了十几米。到他们时,工作人员递了两张表格让他们填写,根据上面的内容一一填完,确认表格无误后工作人员笑着给他们指路— “那边拍完照后就可以等着拿证了。” 迟雾:“谢谢。” 谢淮京从大衣兜里拿出准备的袋子,“麻烦了。” 台上放着不少喜糖,大都是新人送的。工作人员笑着接过,“不客气,祝你们百年好合,恩爱如初。” 谢淮京笑着应承下,又多递了两个袋子过去,“会的。” 拍照速度很快,很快便到他们。迟雾把羽绒服脱下放在一边,谢淮京也脱掉外衣,两人穿着同款白衬衫,衬衫底部印有花纹。 摄影师调试着设备,瞧见他们忍不住夸赞,“两位好般配。” 不管是颜值还是气质。 谢淮京眉骨轻抬,握住自家姑娘的手,“自然。” 迟雾扯了下他袖子,示意他不要这么高调,后者捏她虎口的软肉,跟她说悄悄话。 “我们就是般配。” 温热气息落在耳侧,有些痒,迟雾心下一阵晃荡,读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请两位往这边一边,离近点。” 两人遵循摄像师的话往中间,头微微靠近。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三,二,一!” 拍完照,谢淮京拎起羽绒服给她穿上,然后再自己套上大衣并肩出去。 两个红本递出来时迟雾还摸了摸自己脸,有点像做梦,她真的跟谢淮京结婚了。 谢淮京亦然,把本子里的内容看了又看,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头发,耳朵,声音喜而颤,“我的小五,我的老婆。” 迟雾回抱着他,“谢淮京,我们结婚了。” 时间好似穿梭,拉扯。 十四年前初遇时,她追上去拍了拍他肩膀,告诉这个在青春期就喜欢的人:嘿,谢淮京,十四年后我们结婚了。 第88章 归雾 十四年后的谢淮京握着她手, 穿过还在等候排队的新人。城市热闹依旧,谢淮京买了一束花,依旧是她喜欢的碎冰蓝。 “你怎么不送我玫瑰?”迟雾好奇的问。 谢淮京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她上车, “玫瑰只能代表我爱你, 在我爱你之前, 你是独立且耀眼的。” 不以爱之名对她加以任何束缚。 迟雾心下一阵感动, 揪着他大衣衣襟把人往下面带了几分, 涂着口红的唇印上去。 “你也一样。” 他们都是熠熠生辉的独一无二。 坐上车, 谢淮京并未第一时间驱车离开, 拿出手机对着结婚证拍照,十几秒后鲜少发朋友圈的谢淮京更新动态。 两个打开的红本叠在一起,露出里面的照片和持证人名字,穿着白色衬衫的两人微笑看着镜头, 肩膀相贴。 他配了文字:【你好, 我的太太。】 很快下面就有评论。 【陈知楠:???什么东西???你居然比我先领证!!!!】 【董尚熙:恭喜, 要好好对迟雾。】 【荀瑶:祝贺祝贺,要一辈子对迟雾好哈。】 谢淮京一一回复,把两人结婚证设置成朋友圈背景,转而递给她。 迟雾接过,笑得眉眼弯弯,“盗个图, 谢总。” 朋友圈刷新,她发了一样的照片。 【你好, 我的先生。】 谢淮京拇指在屏幕摩挲,仿佛隔着屏幕抚摸那几个字, 车窗外风影摇动,枝头积雪窸窸窣窣落下顺着玻璃滑落。 我的太太/先生, 欢迎加入我的生活。 两人耽误了会儿才前往事先定好的酒楼,远远看见爸爸站在酒楼门前的停车位上,见他们过来连连招手,示意停过去。 中午宴请村里的人吃饭,庆祝她和谢淮京领证。 这是谢淮京提出来的,原因无他,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他们结婚了,包了车把村子里能来的都接过来。一开始迟雾持过反对意见,谢淮京把玩着她头发,嗓音轻缓— “叔叔会开心一些。” 迟雾再无法说“不”。 爸爸真的很开心,从得知他们要领证开始,如以往接她回家一般,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高兴遇到熟人就会提他们要领证了,短短两天全村的人都得知这件事。 车靠边停下,迟雾先下车。 “小五回来了,怎么样领证人多不多?给我们看看结婚证。”同村的阿姨笑说。 迟雾大方把结婚证递过去,三五个叔叔阿姨聚在一起传阅。 “拍得真漂亮啊,老迟你看看,小五和小谢这照片拍得多好看,郎才女貌的。”阿姨将结婚证递给爸爸,“他们以后的孩子不知道多好看,父母基因这么强大。” 爸爸颤抖的接过两个红本,连连说了几个好,眼眶有些红的把结婚证还给迟雾,“收好,可别搞丢了。” 迟雾看着爸爸,心也随之提起,“怎么了?” 爸爸摇头,“没事没事,快进去坐。” 她还想细问,但有人过来和爸爸打招呼,爸爸笑盈盈跟人说话。 两层楼都被包下来了,还未到吃饭时间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聊天的话题都是恭喜他们,询问婚礼什么时候办,一定要请他们之类。 迟雾和谢淮京到二楼机麻室休息,下面聊天的声音清楚传入耳朵。 谢淮京从身后抱她,“婚礼你想在哪儿举行?” 迟雾靠着他肩膀,“没想好,你呢?” “以你的意愿为准。”谢淮京说,“不着急,慢慢想。” 赴她 第106节 吃过饭回家路上,迟雾收到不少微信祝贺消息,荀瑶转了个微博链接过来,是归雾科技和航空公司官博齐齐发了他们领证的微博。 回到家,迟雾正在房里收拾东西爸爸迈着缓慢的步伐过来。 “小五,你的结婚证再给爸爸看看。” 迟雾有些不解但还是从包里拿出来,爸爸接过后转身去到对面房间,门没关,哽咽低沉的声音清楚传进她耳朵。 “文心,我们的女儿小五结婚了。” “你看,这是结婚证。” 迟雾心突然如针扎了一般,明白过来上午爸爸红着眼眶是为什么。知爸爸不愿意自己听见,迈出的脚收回,眼眶不禁发烫。 好一阵,爸爸才从对面屋里出来。 “给,记得保管好。” 迟雾接过两个小红本,再次提出接他去饶京住,“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在那边我也好有个照应,你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 “我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习惯了。”爸爸看着她,饱经沧桑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长大了。” “长大了。”他慢慢往外走,边走边低低念着这三个字,如感慨如庆幸。 庆幸终于将她健健康康拉扯大,也感慨她长大成人,找到归宿。 看着爸爸步履蹒跚的背影,迟雾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谢淮京一进来就瞧见她家姑娘眼眶通红,受了委屈的模样,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 “怎么了?” 迟雾抬头:“我舍不得爸爸。” 谢淮京轻拍她的背,“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常回来看叔叔,除了我们成为合法夫妻,其他都不会变。” 他捧着她的脸,“我们结婚,是多一个家。” ...... 两人领完证不久就是元宵节,回到饶京后先跟几个好朋友聚了聚,陈知楠对谢淮京领先自己一步结婚的事非常不爽,揽着董尚熙肩膀。 “我们哪天也去把证领了吧?” 董尚熙上下打量他一眼,“再说。” 陈知楠面色变了变,但到底没说什么,继续跟几个人谈天说地。今天谢淮京请客,陈知楠和周溢之可劲造,一点也不打算给他省钱。 荀瑶坐在另外一边,左侧是周清墨。她正低头摁手机,觉得口渴伸手去端桌上的鸡尾酒,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周清墨躬身,白皙修长的手覆上冰凉杯身,递给她。 “冰的,少喝点。” 荀瑶“哦”了声,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迟雾品出几分不寻常,跟谢淮京说悄悄话,“瑶瑶和周清墨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 谢淮京轻抬眼皮朝那边看,肯定老婆的话,“不对劲。” 接受到老婆询问的目光,谢淮京继续说,“周清墨话是少了点,但人品不差,之前不是让我留意合适的人选,他最合适。” 迟雾重新打量一番周清墨。 周清墨人如其名,清雅沉敛,用荀瑶的话说就是“这要在古代,他高地是个王府世子。” “周清墨什么想法?”迟雾问。 谢淮京捏她手指玩,“应该是喜欢。” “应该?” 捏到她无名指的钻戒,谢淮京执起她的手亲了亲,“他对荀瑶应该有好感,以前他身边没坐过异性。” 迟雾学着他的样子眉骨轻抬,“你以前呢?” “也没坐过。”谢淮京与她十指相扣,“我基本都跟陈知楠在一块打球。” 迟雾被取悦到,“知道。” “干坐着没意思,来玩游戏。” 陈知楠提议。 周溢之加入,“玩什么?” 陈知楠:“最基本的国王游戏,谁输就真心话大冒险。” 董尚熙搁下手机,“来。” 国王游戏规则很简单,谢淮京简要给迟雾讲了一遍,第一轮输的是周溢之,谨防陈知楠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他选了真心话。 陈知楠显然目标不在他身上,随便问了个问题便开启下一轮,第二轮输的是周清墨。 “真心话。” 陈知楠有些索然无味,“都选真心话可没劲。” 周清墨面色不改,无奈陈知楠示意周溢之提问,周溢之想了想,“你当初为什么要做出容不下我跟我抢家产的样子?” 周清墨虚虚扣了扣杯身,“恨铁不成钢。” 周溢之:“......” 第三轮输的是董尚熙。 “真心话。”董尚熙看着陈知楠,“问吧。” 其他人都没说话,迟雾拿了颗橘子给谢淮京,后者自觉开始剥皮,先自己尝了一瓣确认甜再喂她。 “为什么不想领证?” 董尚熙哼笑一声,“你说呢?” 气氛陡然变得低沉,迟雾随便扯了个理由和谢淮京离开,紧接着其他三人也跟着离开。 “瑶瑶,我—” “荀律去哪儿,我送你?” 迟雾没说完的话没在喉中,荀瑶先跟迟雾道别,“你们先走吧,没事。”复又对周清墨说,“我们不太顺路。” “我可以绕路。” 言下之意,不管她在哪条路都行。 荀瑶咂舌,也没扭捏,“那麻烦周总了。” 好姐妹有人送,迟雾放心下来,三人走后她和谢淮京站在路边打车。今晚要喝酒他便没开车。 冬夜寒风凛冽,迟雾裹紧羽绒服,拎高围巾遮住下巴,来回跺脚。 “谢淮京,我冷。”她瓮声瓮气的。 话音未落,高大挺拔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挡住寒风,大衣展开让她躲进来取暖。 “还冷吗?” “有一点。” 迟雾有165,但在谢淮京面前娇小如幼鸟,大衣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怀里很温暖,迟雾抱着他腰,头在他胸膛蹭了蹭。 “不冷了。” 谢淮京胸腔震动发出短促悦耳的音节,“怎么这么会撒娇?” 迟雾听着他心跳,“有吗?我没撒娇啊。” 她只是在正确表达自己的感受。 谢淮京低头轻啄她额头,“多娇会儿,我喜欢你需要我。” 迟雾笑出声来,“万一有一天我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心怎么办?” “不是需求和贪心。”谢淮京嗓音温柔,“是老婆对我的合理要求。” 第89章 归雾 有空车过来, 谢淮京拉开后排座的门让她先进去,接着自己弯腰上车。曾觉得狭仄的后排如今变得宽敞,谢淮京往她这边挪, 将她手握在掌心, 好似一刻不能分开与她的触碰。 深夜街道空空荡荡, 司机放着午夜电台, 温柔婉转的情歌充斥车厢每个角落。迟雾想起他们第一次打车回学校那次, 陈知楠提到结婚, 那时她觉得太遥远, 没想到现在这遥远的梦已经实现。 跟谢淮京说起这事,他笑了声,“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跟你结婚的事了。” 迟雾愕然。 那时他们刚吵完架和好。 “我原定的计划是等你毕业,然后就求婚, 什么时候结婚全看你的意愿, 反正我是认定你了。”谢淮京捏着她手指, “虽然迟了几年,但结局没变。” 迟雾心里一阵晃荡,不忍去想当他准备好一切时突然被抛开的心情。 “这次的结局不会变了。”她说。 谢淮京眼里带笑,“不会再变。” ...... 三月,气温渐渐回暖。迟雾下班回家,刚进门就接到从上海那边打来的电话。 “喂。”她换鞋进屋, 给自己接了杯水,“你忙完了?” 归雾科技升级的智能ai正式面临市场销售, 短短一个月就达到惊人销量,谢淮京有成立分公司的计划, 恰好有投资商很好看归雾科技,此次谢淮京便是去洽谈合作。 “刚完, 现在正回酒店路上。”谢淮京降下车窗,风不断往里灌,“对方明天要引荐另外一个投资人,可能回来得很晚,别等我,早点睡。” 桌上的日历到最后,明天就是新的一月,他的生日。 迟雾眼睫轻颤,叮嘱,“不用急着往回赶,太晚了就休息好第二天回来,身体第一。” 谢淮京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笑应:“遵命,谢太太。” 两人又聊了几句,迟雾要去洗澡才挂断电话。 从浴室出来,手机有几条消息,是谢淮京回到酒店的报备,不管去哪儿,做什么,到达第一时间都会跟她发消息,拍视频。尽管迟雾说不用,她完全信任他,但谢淮京还是坚持。 “你信任我是一回事,但我要自觉点。” 迟雾边擦拭头发边回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发来视频通话。 赴她 第107节 谢淮京也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单手摁毛巾随意擦拭两下头发,桃花眼微扬。 迟雾问他,“吹风机在哪儿啊?” 谢淮京声音也如浸了水一般,温润疏朗,“电视柜左手边第一个柜子。” 迟雾顺利找到吹风,起身时瞧见柜子上摆放的相框,照片上是求婚那天他们接吻的画面。 “找到了吗?”他问。 “找到了。” “记得把毛巾垫在后背,不然把衣服打湿,晚上睡觉不舒服。” 迟雾插好吹风机,空调风吹过带着淡淡的冷杉味,“谢淮京。” “嗯?怎么了?” “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我还能觉得你无处不在。” “咚”地一声。 有石头猛地砸向水面,谢淮京隔着屏幕轻抚她的脸,发酵的思念被温柔一击,“我现在就回来。” 想要立刻回到她身边,见到她,抱着她。 “这么晚,你别折腾,我就是感慨一下。”迟雾制止他要立刻动身回来的念头,“正事要紧,最迟后天就能见到了。” 被老婆制止,谢淮京有点不情不愿的点头,“你先吹头发,等会头疼。” 他眉眼难掩疲倦,镜头随着他坐下晃动,扫到床头柜放着的无框眼镜。 “你早点睡吧,我吹完头发也睡了。”迟雾说。 谢淮京:“不急,我等你。” 他说的等她,真就是等。 视频开着,他在那边看她吹头发,明明是再平常简单不过的事,他却一秒都舍不得挪开。 迟雾头发长,吹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吹干,关掉吹风机甩甩有些酸疼的手腕,把吹风机线重新缠好放回柜子,关灯去卧室,“吹完了,不过没你吹得好。” 谢淮京脑袋枕着手臂,满脸温柔,“等回来我重新给你吹。” 迟雾:“我今天买了个夹板,你帮我吹直发。” 谢淮京:“好,我现在看一下夹板怎么用。” “明天看吧,都快十二点了。”迟雾缩进两米大的床,打了个呵欠。 “好。” 视频没挂,过了一阵听见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迟雾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机。 谢淮京已经睡着,不抱着她时他喜欢平躺,碎发垂在额前,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流畅。睡衣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肌肤和锁骨,隐隐可见红色挠痕。 似睡得不太安稳,他眉头微蹙。 “老婆。”他声音很低很轻,说着梦话,“我想你。” 迟雾心尖被拧了一把。 她又何尝不想他呢。 ...... 谢淮京的酒店就在外滩附近,清晨就能听见游轮的鸣笛,东方明珠高高耸立,不少游客在此拍照打卡。 他生物钟相对规律,将充满电的手机拔下,点进置顶对话框。 视频通话在一分钟前结束,与此同时还有一条消息。 【接了个委托,今天可能有些忙。】 谢淮京捏了捏鼻梁,戴上眼镜去浴室:【好,注意安全。】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老婆大人:你也是。】 跟投资商约的下午两点,谢淮京上午出去了一趟,给迟雾挑选礼物。街上有不少整蛊过愚人节的,朋友圈也有发截图说自己被骗了的,见投资商时对方还提起上午被女儿骗了。商谈的过程很顺利,对方很认可归雾科技的技术和经营理念,但光合作科技显然不够。 “谢总是饶京金融毕业,曾短短时间将谢家扩大,不考虑自立门户成立风投集团?”对方说,“ai虽能挣钱,但价格毕竟摆在那里,我们强强联手,金融科技两手抓,岂不是更好。” 谢淮京虚虚扣了扣茶杯,笑道:“我一人分管三家企业已经分身乏术,谢家现在也逐渐走下坡路了。”他声音淡淡,“我比较喜欢专注一件事,不贪心。” 他与谢家分割的消息外人并不知,谢正明之前生病,安华溪又与之提出离婚。若再传出他不再接管谢家恐怕早已岌岌可危,谢正明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是以对外宣称他依旧在管理谢家。 上海金融圈早已成熟,他没必要再去分这杯羹。该谈的差不多谈完,谢淮京记挂着回饶京的事,也没再多待,投资商提出一会儿去打高尔夫,晚上再一起吃个饭,具体谈谈合作的事。 “不了。”谢淮京起身,“我不太喜欢打高尔夫。” 都是商场混迹的人精,如何听不懂他的意思。投资商也没再勉强,临走时话里话外还是想与归雾合作,谢淮京并未明确表态,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车上,给迟雾发消息。 【我结束了,现在回酒店收拾东西,八点应该就到家。】 消息发过去,迟雾没回。 回酒店的一段路开始堵车,一走三停的,司机有些烦躁。 “过个愚人节怎么还把路堵住了,这是过生日呢?” 谢淮京往上翻聊天记录的手顿了下,抬眼,前面一家酒楼聚着不少人,门上led滚动着祝贺谁谁谁生日快乐。 通过拥堵路段,下车时收到迟雾回复。 【我今天不在家,住酒店。】 谢淮京眉心微拧:【没带司机?】 她有专用司机,就是以防他不在时需要去到交通不方便的地方,她一个人他终究不放心。 【没有。】 谢淮京默了几秒,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迟雾气息有些喘。 “喂。” 谢淮京听她那边有细微嘈杂声,“很棘手的案子?” 迟雾答:“没有。” 谢淮京:“在市区吗?” 迟雾:“嗯,市区里面,五星级酒店,没问题的。” 谢淮京心稍稍放下一些,“记得—” 电梯门打开,他要说的话猛地停住。 本在另一座城市的姑娘站在走廊,长发用橡筋绑成马尾,白皙漂亮的脸带笑,单手握手机贴耳朵,鹿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到上海来出差,今晚不想回去了,住1706号房。”她在电话里说,“欢迎吗?” 谢淮京有些说不出话来,大步上前,将面前的姑娘拥入怀里,思念被落到实处。 他紧紧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怎么忽然过来了?” “来陪你过生日,说好每一年都陪你过生日的,我怎么会失言。”她回抱他,“你回不来,我就过来了。” “而且,生日快乐这句话,当面说才有意义。” “生日快乐,谢先生。” 谢淮京形容不出此时的感觉,他的太太在不遗余力的爱他,他仿佛瞬间变成愣头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只能遵循此时最真实的渴望,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他的开心和欣喜。 人与人的肢体接触能最大程度满足心里情感,如患上皮肤饥渴症,他一寸寸亲吻她,情到深处难以遏制。谢淮京手指穿过她发丝,用来绑头发的橡筋被取下,长发散开,与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小五。”他亲吻她耳畔。 迟雾下意识应了声,下一秒忽然天旋地转,掌心贴上楠木圆桌。 他胡茬长出来了些,与肌肤相碰仿佛电流通过全身,迟雾无措的抓着桌沿。窗帘被拉上,随着光线变暗迟雾整个人都在发颤。 “谢淮京。” 谢淮京“嗯”了声,声音低哑,“帮我放进去。” “......” 结束时,两人仿佛在汗蒸房里待过,很疲惫也很尽兴。 谢淮京搂着她,堆积的思念终于有所缓解,“晚上想吃什么?” 迟雾脑袋枕在他胸膛,“我定了餐厅,你等会跟我走就行。” 谢淮京手指缠绕她一缕秀发,“好,那我今天就完全听迟律安排。” 他又倾身吻她,察觉到被下他的苏醒,迟雾推他肩膀,“不来了,等会儿要出门。” 谢淮京领着她的手找到目的地,“嗯,不来,但可以换别的方式。” 迟雾:...... 这么一闹出门时已经七点。 吃饭地方距离酒店不远,两人手牵手走在上海街头,有经过高一层的台阶,迟雾顺势踩上去。 “不是说晚上要跟投资商吃饭吗?怎么下午那么快就结束了?”迟雾问。 谢淮京贴着台阶走,“他们意欲拉我入上海金融。” 说到底对方也是在试探,试探他与谢家到底是否分割,谢家下滑内行多少品出些问题,但还不确定,若真的证实他与谢家分割,那么大一块肥肉无人不想着争夺。 “算计到了我身上。”谢淮京嗤声。 一行台阶走完,迟雾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合作。”谢淮京揽着她肩,“本来这趟主要目的就是探个虚实,现在差不多有数了,以归雾目前的情况,足以支撑起分公司的运营。” 迟雾点头,挽着他胳膊,“辛苦你了,谢总。” 谢淮京掐了把她脸,“给老婆打工,应该的。” 赴她 第108节 吃饭地方是一家情侣主题餐厅,位置是迟雾定的,靠窗边,暗调灯光与音乐将旖旎暧昧拉到极致。 桌上放着蛋糕,蛋糕上有两个小人,是他和她。 迟雾用他的打火机将拉住点上,“许个愿吧。” 跳跃的火焰如燃烧到心脏,烧得他整个胸膛滚烫灼热,他闭上眼,神色认真的开始许愿。 片刻,谢淮京睁眼吹灭蜡烛。 “谢淮京。” “嗯?” 迟雾看着他,是许诺也是心里话,“我会永远爱你,直到死去。” 谢淮京一颗心被幸福填满,回:“我也是。” 爱你到老,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第90章 归雾 蛋糕是黑森林的, 迟雾把吹灭的蜡烛拿下,“做的蛋糕没办法带过来,只能先将就一下。” 她今天给的惊喜太多, 他早已无比满足, 此时得知她在忙碌中还为自己亲手做了蛋糕, 双眼忍不住泛酸。 “小五。”他声线低柔, 带着感动的微颤。 迟雾双眼亮晶晶的, 如揉碎了星辰。指了指蛋糕的一角, 笑说, “我要吃这块。” 谢淮京切蛋糕,迟雾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喂他。 迟雾:“好吃吗?” “好吃。” 迟雾给自己也叉了一块,点评, “没我做的好吃。” 谢淮京被她逗笑, “那是当然。” 吃完饭, 两人并未回酒店而是手牵手压马路,经过珠宝店,迟雾拉着谢淮京进去。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呢?”导购小姐姐微笑着过来。 迟雾在一排亮闪闪的柜子浏览,“看个戒指。” “戒指在这边。” 迟雾将手上的戒指给导购看,“有没有类似于这个的款式, 稍微简单一点的。” “有的,这两款跟女士你手上的差不多。” 求婚的钻戒是谢淮京定制的, 和项链一样刻着两人名字缩写,要在市面上找一模一样的全然不可能。 迟雾拿起来比了一下, 六分相似。 “你看这个怎么样?” 谢淮京:“你喜欢就行。” “那得你喜欢才行。”迟雾把这枚钻戒放回去,又把另外一枚拿出来。 谢淮京还在理解她那句话, 中指贴上一片冰凉,戒指被缓缓推进指底。 迟雾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比了一下,“这款感觉好看一些。”她扭头问,“你觉得呢?” 钻戒亮如星昼,谢淮京黑眸深邃如幽潭,直勾勾的看着迟雾,仿佛要将她吸入眼底。 “怎么了?”迟雾问。 白皙修长的手指弯曲,拇指摩挲那枚戒指。 “怎么突然给我看戒指?” 迟雾与他十指相扣,中指的戒指轻轻碰撞,咯到彼此,“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你结婚了,就不会跟你搭讪了。” 中途上洗手间时,在外面等的谢淮京短短几分钟就被两个女生搭讪要联系方式。 谢淮京轻笑,“谢太太说的是。” 从珠宝店出来,又闲逛了一会儿才回酒店。两人在上海待了两天,在迪士尼拥挤的人潮里缓慢前进,在城堡燃放的烟花下接吻。 ....... 初夏降临,劳动节后迎来一小阶段忙碌,迟雾一边忙着处理手上的工作,一边准备婚礼。大的流程安排交给婚礼策划团队,但毕竟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有些事她还是想亲自挑选,决定。 “这两个款式怎么样?”迟雾问身旁的谢淮京,“这个给家长,这个给小孩。” 今天周末,两人靠坐着落地窗的懒人沙发,迟雾翻看礼盒的样式,谢淮京单手揽她,另一只手摁手机。 闻言,谢淮京抬眸。 婚庆准备的伴手礼种类很多,迟雾选了手提包式和小号熊猫箱包。 “可以。”他搁下手机,手沿着裙子领口往里探,“休息好了吗?” 迟雾拍开他不老实的手,“做正事,别闹。” 谢淮京重重揉捏两下,听她闷哼轻喘。 “我们还没试过这里。” 迟雾瞪大双眼,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要。” 谢淮京鼻尖蹭她脖颈,“你在上面,我们试一次。” 迟雾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掐着腰坐在他腿上,册子从手里脱落,“啪”地一声落在地板上。 阳光从玻璃照进屋内,在地板上割裂成几何图形,窗帘缓缓合上,迟雾搂着他脖颈,娇嗔:“轻点~” 谢淮京呼吸加重,“轻不了。” 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迟雾推她肩膀,“有人给你打电话。” “不管。” 觉得碍事,谢淮京直接将手机关机。 下午阳光正好,休息了会儿谢淮京才将手机打开,好几条漏电服务提示,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谢淮京:“谢家那边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迟雾起身,“我跟你一起。”她多少猜到是他父亲的事,“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谢淮京将她散落的头发勾至耳后,“好。” 这是迟雾第一次来谢家,很大的一座庄园,彰显主人的能力和地位。管家已在门口等候,瞧见他们到达两侧的保镖立刻过来开门。 迟雾与谢淮京手牵手,往屋里走。 来的路上谢淮京已简单给她说了下事情来龙去脉,安华溪要离婚,但谢正明不同意,安家那边也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谢正明提出只要谢淮京回来继承家业,他就同意离婚,婚可以离,但企业不能倒。 本来他与安华溪早无半点感情,不过是利益捆绑。如今谢、安两家皆在走下坡路,婚姻哪有金钱地位来得重要,谢正明很聪明,尽管谢、安两家大不如前,但多年积累的人脉还在,在京圈仍说得上话,明确知道谢淮京软肋到底在哪儿。 大门开着,除了谢正明和安华溪之外还有两名律师。 安华溪依旧端庄优雅,谢正明气色比上次在医院见好了很多,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坐吧。” 谢淮京没动,面色冷淡,“费尽心思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直说,我很忙。” 谢正明将茶几上的协议往旁边推了推,“两家公司给你,我们同意她进家门。”即使生过一场病,谢正明依然沉稳冷漠,“这是你爷爷的遗嘱。” 迟雾明显感觉到谢淮京身体一僵。 “继承公司,她的律所也能好过一点。” 论拿捏谢淮京的弱点,夫妻俩一击一个准,先是他爷爷又是她,或许谢淮京会抗拒遗嘱,但不愿她受半点委屈,双重施压下留给他选择的可能聊胜于无。 安华溪慢悠悠道:“接手公司,她也不用这么辛苦,谢家的媳妇几时需要看人脸色。” “说完了?”谢淮京冷笑,没耐心再继续听他们说下去,“公司我不要,要是经营不下去可以变卖股份,我相信等着收购的大有人在,至于小五—” 他顿了顿,声音也冷了一个度,“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什么叫鱼、死、网、破。”他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的人,眼里早已没有情绪,“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你们离婚也好,财产怎么分配都与我无关,在你们病得走不动之前,我不会再管你们。” 说完,他带着迟雾就要走,谢正明见状有些急了,“站住!” 谢淮京脚步未停。 “逆子,你忘了当初你爷爷多疼你?你是要他死后都无法瞑目是吗?”谢正明一字一句直往他痛处打,“你带她去见过你爷爷吗?他知道你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他一辈子心血,知道这些年把你培养出来就翻脸不认人吗?” 谢淮京神色不变,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指责谩骂。 迟雾半点听不下去,转身看着因为意识到自己计划落空而恼羞成怒的谢正明,“那他爷爷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对他的打骂,动不动就将他丢进地下室,丢到偏远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知道本该是世上最疼爱他的人,待他如仇人,知道曾十月怀胎的母亲,在某个夜晚想要掐死他吗?” “你们将他丢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他丢下?没有吧,因为你们觉得他是你们儿子,从出生开始就该听你们的,你们是他生命的掌控者,你们自诩他一切都是你们赐予的,打了又怎样,骂了又怎样,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死未卜又怎样,他都该感激你们,因为是你们将他带到这世上。” 迟雾声音冷静,但字字句句却带着谢淮京曾受过的苦难,满目疮痍的内心,“你们想捆绑利益,想争取自己的好处,这个时候想到他了,你们算计了一辈子,怎么就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你们心知肚明,但你们觉得没必要。” 迟雾看着谢正明和安华溪,嘲讽的一笑,“真好啊,当父母没有及格标准。” 她回身,紧紧握住谢淮京的手,心口情绪翻涌,“你们不爱他,我爱他。你们觉得他可有可无,在我的生活里他非常重要,就算谢家在饶京根深蒂固,就算你们打压,我们也会在一起。” “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别再自以为是,耗尽他对你们的最后一丝情感。” 这些话迟雾憋在心里很久了,之前不说因为她知道那毕竟是他父母,他在等待父母的回头,她愿意陪他等,但在接连几次后他们还试图掌控谢淮京,过去那些年他已经很苦,她如何忍心他再重蹈覆辙,囚禁这个牢笼。 那些话说完后,迟雾拉着谢淮京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大宅就是牢笼,一道道枷锁铸成坚不可摧的栏杆,将里面的人困住。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住,迟雾惯性身体前倾,刚要开口谢淮京捧着她的脸亲上来。 “谢谢你,老婆。” 迟雾眼睫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抬起环住他脖子,“夫妻就该同进共退。”她说,“被狗咬除外。” 谢淮京低压的情绪因这句话笑出声来,指腹描绘她眉眼,“想抱抱你。” 迟雾摁开安全带,从中控迈过去坐到他腿上,张开双臂抱他。 谢淮京紧紧搂着她,脸埋在她颈窝。 车厢安静落针可闻,时不时有经过的车辆好奇透过玻璃往里看。迟雾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中控的手机打断安静。 谢淮京捞起看了眼,这才缓缓抬头,“走吧。” 赴她 第109节 确认他已经恢复如常,迟雾回到副驾驶,发现并不是回家的方向,“不回去吗?” 谢淮京手肘悬撑车窗,“婚纱到了。” 婚纱是谢淮京找专人订做的,迟雾相信他的审美便不再过问,上个月本就能送到,但谢淮京看了之后觉得不满意,又让对方做了修改。 她很好奇谢淮京到底设计了什么款式。 试婚纱地方在一家高定礼服工作室,他们到时楼下坐着一名戴着眼镜画图的女生,似画得不满意她涂涂改改两次,最后将设计图扯下揉成一团。 有人从楼上下来。 “谢总,迟律,婚纱在楼上。” 两人手牵手上楼,到达二楼时迟雾被琳琅满目的婚纱礼服闪了下眼,婚纱成左右两排,静静等候属于自己的主人。有一件被单独放在一旁,不同于其他婚纱抹胸或一字肩设计,蝴蝶展翅,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直觉这就是她的婚纱。 谢淮京看她神色便知她喜欢,眉梢溢出笑意,“试试。” 迟雾眼睛亮晶晶的,“好。” 厚重的帘子缓缓拉上,迟雾以为会很难穿,没想到格外简单方便。 “谢总特意叮嘱过的,迟律你不喜欢太复杂的设计,本来腰线这里原来还有个收束设计,被取了。”店长笑着说。 迟雾知道他修改的地方在哪儿了。 他便是如此,做事周到又体贴细心,将她的喜好牢记于心。 在外面等着的谢淮京听见动静抬眼,两人目光相对,再难移开半分。尽管无数次在脑海想过她穿着有多漂亮,但那些预想不及面前十分之一。 褶纱朦胧折叠,碎冰蓝的刺绣从裙摆到肩头,却又完美与蝴蝶翅膀融合,珠钻交措点缀,与脖子的项链相映,后半采用半镂空设计,用简单的绑带固定。肌肤比婚纱还要白上三分,犹如冬季落入人间的精灵公主,周围一切皆成她的陪衬。 如天上月,人间雪,更是心上的人。 迟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拎着裙子两侧转圈,“好看吗?” 店长捂嘴笑,“谢总都看得移不开眼了。” 迟雾被打趣得轻笑,透过镜子看见谢淮京走到身后,眼底的惊艳、喜悦一览无余。 店长很自觉的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没了第三人在场,谢淮京双臂穿过纤细的腰肢拥她入怀,目光与她在镜中对视,“真美。” 他忍不住亲她,怎么都亲不够。 “别,等会把婚纱弄皱了。”迟雾躲着他的吻。 谢淮京捧着她的脸细细轻啄,从唇瓣到鼻梁,再到眼睛额头,“老婆,你好漂亮。” “你设计的好。”迟雾已经适应这个称呼,勾着他脖颈,在他吻下来时回应,“我很喜欢这个婚纱。” “喜欢便好。” 他要给她独一无二的婚礼,独一无二的珍视,独一无二的爱。 迟雾脸轻蹭他掌心,感动他的用心,“谢谢你,老公。” 她极少叫这个称呼,或是羞于启齿,每次只在被欺负得求饶是喊过。 谢淮京眼底翻涌又深又沉的暗色,再次低头亲她,吻得她气喘吁吁才停,“要不我们把婚礼提前吧。”他目光深深,“想快点娶你回家。”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不一样。”谢淮京握着她手,“要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光明正大的,把你娶回家。” 他们婚期是十月十六。 是爸爸翻阅老黄历又找了算命先生看了日子确认下来的。 迟雾拿出手机,“帮我拍一张,我发给爸爸看。” 谢淮京对着老婆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两人在镜子前拍了合照。迟雾把照片全部发给爸爸,确认没有再修改的地方到更衣室换下。 从工作室离开在外面吃了饭回家,门锁落下的瞬间她就被箍着腰肢抱起。 来不及说半句话,谢淮京将她抱坐在玄关柜子上,裙摆推至腰间,鼻息胡茬刺激脆弱肌肤。 谢淮京今晚有些疯狂,迟雾手撑着落地窗的玻璃,玻璃映出室内画面,羞得她不敢看,刚闭上眼谢淮京便贴过来,吻去她眼角的眼泪。 ...... 试完婚纱后,两人又接连忙了一阵。炎热的暑假之后,迟雾生日来临。 谢淮京早早就来接她,吃饭的地方他早已预定好,是一家空中餐厅,迟雾怕高,听完觉得自己可能到时候一口菜都吃不下去,但谢淮京再三保证比摩天轮安全。 到达餐厅,从踏进电梯迟雾就紧紧抱着他胳膊,周围都是空的,能清楚看见地平线距离被拉开,她掌心起了汗,闭着眼根本不敢看周围。 完全被独立出来的空中花园餐厅,漫天星辰下,周围点缀暖色小彩灯,烛火摇曳。一旁有专人小提琴演奏,轻缓悦耳的音乐为烛光晚餐增添浪漫。 高处有风吹过,其中一支烛火熄灭,能见度降低。预定的菜端上来,中途,右侧忽然传来响动,以为是有什么活动,迟雾转头看去。 适才的大楼有了投影,短暂的一片空白后穿着黑色t恤的谢淮京出现在画面里,而背景是饶京大学篮球场。 “你好,迟雾,我是十九岁的谢淮京。”谢淮京面对镜头笑得慵懒散漫,“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到饶京的第一年,十九岁的我没陪你过,但我已经让余下几十年的谢淮京陪你。” 他掌心躺着粉色纸鹤,隐隐可见上面写着字,距离有些远,身后商场led屏幕反光迟雾未看清上面写的什么,正要仔细看时谢淮京已经将纸鹤从镜头前拿开。 “二十六岁的谢淮京跟我说,你不相信我会折纸鹤,你看,十九岁的谢淮京已经会了。”投影里的谢淮京看着镜头,“二十七岁的谢淮京会得更多,也更爱你。” 纸鹤从他掌心飞出,贴近镜头。 “啪”地一声。 四周灯光熄灭,漫天粉色纸鹤从天而降,迟雾这才发现头顶有黑色的器材,纸鹤皆悬挂在上,随着长线漂落到她面前。 谢淮京掌心握有两个纸鹤,一左一右,“这是十九岁的谢淮京写给十八岁的迟雾,这是二十七岁的谢淮京写给二十六岁的迟雾。” 迟雾拆开其中一个纸鹤。 【十八岁的迟雾:我想变好一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落款:十九岁的谢淮京。 另外一张。 【八十岁的谢淮京告诉我,我们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风将空气里的尘埃吹进眼睛,迟雾眼睛干涸酸涩,眼眶发烫,“你这段时间加班就是在折这个?” 谢淮京:“嗯,一开始确实不会折。”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是自由的。”熄灭的灯光重新亮起,谢淮京不止从哪儿变出从折纸叠成的花束,五颜六色的特别漂亮,“生日快乐,迟律。” 迟雾忽地想到情人节时,她因为忙到很晚错过节日,还是第二天听同事聊天才知道,谢淮京并未有半点不悦,只是捏着她耳朵,“我们天天都可以过节,重点不是节日,是一起过节日的人。” “我们,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过节日。 第91章 归雾 忙忙碌碌大半年后, 迟雾和谢淮京迎来彼此重要的这天。 婚礼举行地最后定在临江的户外草坪婚礼,确定婚礼地点时列举了好几个地方,选来选去还是觉得临江最好, 他们结缘的地方。 爸爸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邻居来帮忙贴喜字挂灯笼。第二天谢淮京需要从市区来接她, 按照临江这边的习俗需要先请女方这边的亲戚去家里坐坐, 寓意家庭热闹和睦, 谢淮京全然遵守临江的习俗, 在临江买了一套三居室, 以最快的速度装修完成。 婚礼前一天,造型团队和婚礼公司来到临江,老家住不下便安排在酒店。 董尚熙和荀瑶是伴娘,提前赶来帮忙。 “叔叔, 还有浆糊吗?门口还没贴。”荀瑶喊。 爸爸放下手里的东西, “有有有, 我马上再弄。” 荀瑶和董尚熙拿着喜字在原地等,朝在打气球的迟雾说,“叔叔真的好开心。” 平常人嫁女儿虽也开心,但爸爸的开心有点不同,用陈叔叔的话说就是“比他自己当年结婚还高兴”。但高兴之余,迟雾不止一次看见爸爸一个人背着偷偷抹眼泪。 贴好手里最后一张喜字, 迟雾笑说,“你结婚的时候叔叔阿姨也一样很开心。” 荀瑶:“那倒是, 我妈让我今年必须带个男朋友回去,不然就让我从阳台上滚出去。” 董尚熙接话:“让周清墨假扮你男友, 到时候红包你们俩平分。” 荀瑶眼睛亮了一瞬,随后又摇头, “算了,男朋友有了下一步就是催结婚。” 说到这个,董尚熙目光黯淡几分。 迟雾和荀瑶对视一眼,两人会意,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 爸爸端着刚熬好的浆糊出来,看着用石头砌成的房屋被喜庆的红色添上色彩,“小五,你跟我进来一下。” 迟雾搁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爸爸进屋。刚刚贴喜字的时候手上沾了浆糊,她扯了张纸巾擦掉,回头便看见爸爸从柜子里拿出红色的存折。 “这个,你拿着。” 他不习惯用银行卡,觉得小小的一张会丢,这个存折从她记事开始便有了。记载着每一笔大大小小的存入支出,从她的学费生活费,到后面她每个月往家里打的钱,他一笔没动过,全都攒起来了。 “爸爸没什么本事,给不了太多的陪嫁嫁妆,这钱就当爸爸给你的陪嫁。” 迟雾从他说第一句话就开始双眼发酸,“你别说这些,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尽管经济捉襟见肘,但从未让她挨过一顿饿,受过一次冻,原本背着她宽阔挺直的脊背,在与岁月和生活交手中被压弯,小时候她需要小跑才能追上的步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慢,从每天送她离开到每天盼望她回来。 “我很幸运,成为你的女儿。” 爸爸扯了张纸巾给她,红着眼眶取笑她,“多大个人了,明天就结婚了还动不动哭鼻子。” 迟雾吸了吸鼻子,“多大不都是你女儿。” 爸爸无可奈何,“你啊,跟你妈妈原来一模一样。” 他极少提起妈妈,怕她难过,也怕他自己难过。 “这个存折当初办理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你今天准备的,那个时候我跟你妈就商量,应该要给你存多少嫁妆合适,少了可被婆家看不起,你过去要看眼色,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受委屈。”爸爸将存折递到她手里,回身拿出那张快要看不清的照片,“那天清晨她想吃粉,雾很大,白茫茫的一片,她觉得很好看,就给你取名叫迟雾。” 在小的时候,迟雾曾好奇问过为什么自己小名叫小五,爸爸说是因为小时候她刚学会讲话还说不标准,乍一听就是迟五,后来便有了小五这个小名。 赴她 第110节 爸爸看着柜子上已快看不清的照片,“一转眼,二十多年了。” 迟雾眼眶通红的从爸爸房间出来,红色存折紧紧攥在手里。她去了妈妈的坟前,傍晚的风吹来,晚霞如课本里学过的火烧云,那个时候学朱自清的《背影》,总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作者哭了,到后来才明白,父亲转身的背影比世上任何离别都让人无能为力。 你在长大,他在老去,再也追赶不上。 跟妈妈说了会儿话,回去时接到谢淮京的电话。 “喂。” 谢淮京很敏锐察觉她声音的不对,“哭过了?” “来看了妈妈。”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忧,转移话题,“你呢?在干嘛?” “陈知楠他们几个要打牌,我陪着玩了两圈。” 背景音还能听见陈知楠在喊“老谢,快点,明天就结婚了别腻歪了!” 迟雾轻笑出声,“那你先去玩,我等会回去也要忙。” “不急。”谢淮京换了个更加安静的地方,笑意根本压不住,“老婆,明天我就来娶你了。” 被他的好心情感染,迟雾站在路口,“想看晚霞吗?” “看。” 几秒后,谢淮京收到微信消息。 被火烧得通红的天空,一身天蓝色裙子的女孩伸手,视觉差看着伸手就能碰到天。 【我把云彩摘下送你。】 ...... 次日五点。 迟雾被闹钟叫醒,用冷水洗脸强制让自己精神。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和领证前一晚一样,荀瑶和董尚熙陪她聊天,聊到不知道几点才终于入睡。化妆师已经来到家里,爸爸一大早起来准备了早饭。 头一天的晚饭和出嫁当日早餐送亲队伍都要在女方这边。院子里坐满了人,三个女孩子换好衣服在屋里化妆做造型。 “你说就我们俩,等会堵得住吗?”荀瑶问董尚熙。 董尚熙划拉着手机,“陈知楠不敢造次。” 荀瑶冲她竖起大拇指,“6.” 穿着花童裙的小女孩带着花环直勾勾看着三人,“三位姐姐好好看啊。” 小女孩脸上有些婴儿肥,圆溜溜的大眼特别可爱,嘴巴又甜,荀瑶和董尚熙特别喜欢她。 “这是又想骗我生女儿系列。”荀瑶扭头看迟雾,“你们生个女儿,到时候我当干妈,给我干女儿买很多漂亮的裙子。” 董尚熙涂着口红,“这个要看谢淮京的了,万一生个儿子你还当不当干妈?” “儿子也当啊,男孩女孩一律平等。”荀瑶整理自己的裙子,“主要是想过过当长辈的瘾。” 迟雾被逗笑,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 【老婆,我出发了。】 等待新郎过来的时候,爸爸怕她们饿着端红豆糕进来,瞧见她穿着婚纱坐在床上,一句话没说又出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尚熙和荀瑶过去把门锁上,拎了两张凳子坐在门口,优哉游哉的磕瓜子,时不时逗两个小花童。 “这动静,我差点以为地震了。”荀瑶说。 外面吵吵闹闹一群人,有人试图撞门,但撞了一下就没制止。 “老婆。”是谢淮京。 迟雾想应,但接收到好姐妹的眼色选择闭口不严。 红包络绎不绝从门缝往里塞,两个小孩捡得开心极了,等差不多了,荀瑶过去把门打开。 乌泱泱的一群人,迟雾一眼就看见被众人簇拥其中的谢淮京。 他一身黑色西装,西装将他身形完美勾勒,脖子上系着领结,眉眼清俊,整个人矜贵卓越。无数人的声音中,他们似只能看见彼此,在对方眼里找到自己。 “哎,门是让你们进了,但带走新娘可没这么容易。”荀瑶拦住要上前的谢淮京。 谢淮京当真停住,“还有什么?” 董尚熙小臂搭着椅子扶手,“找鞋子啊,新娘没有鞋子怎么走。” 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一时间伴郎团开始在屋里开启地毯式搜索,但找遍了都没有,谢淮京扫了屋内一眼,将目光落在床上的迟雾上。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空调上,床底,柜子下面都被找过了,只有迟雾周围没翻找,当然其他人也不会那么没分寸去动新娘。 眼看谢淮京朝迟雾走去,荀瑶面色变了变。 “老婆,到我怀里来坐。” 话落,迟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淮京打横抱起,她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颈。 没了婚纱遮挡,喜鞋映入众人眼帘。 “我还以为你们藏得多高级。”周溢之说。 董尚熙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有时候想要的就在面前,东张西望是没有结果的。” 陈知楠面色一怔。 在众人注视下,谢淮京将鞋子给迟雾穿上,拇指摩挲她光洁白皙的脚背,在脚踝处落下一吻,“老婆,我们结婚去了。” 迟雾灿然一笑,“好。” 他重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放进婚车后排,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 婚礼举行时,迟雾挽着爸爸的胳膊,看着在另一头的人。 脚下和两侧全是碎冰蓝,音乐放着他求婚时唱的那首《一生爱你一个》,她和爸爸缓缓往前走着,与此同时谢淮京也在朝他们走来。 花铺开的走廊不长,两人在道路途中相遇。 谢淮京长身玉立,嗓音如山涧流淌的泉水,清冽悦耳,“这一生,我们都是彼此奔赴。” 不管是恋爱,婚姻,还是以后。 他们从不是谁单方面朝谁走,是两人携手并进,永不落下对方。 迟雾眉眼温柔的看他,笑回:“同进同退。” 谢淮京转而又对爸爸道:“爸,您放心,不管多少年我都一如既往爱小五,珍视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爸爸声音哽咽,连连说了几个好,颤抖着手将迟雾交给谢淮京,“要和和睦睦的,好好的。” 他说不来什么长篇大论,只希望两人婚姻和睦,无病无灾。 “我们会的。” 谢淮京握住迟雾的手,柔声,“老婆,我们走吧。” 他们携手朝着尽头走去,捧着圣经的神父笑容温和,一字一句宣读誓言。 “迟雾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谢淮京先生,从此以后不管生、老、病、死,贫穷或富有,都始终爱他,尊重他,至死不渝?” 迟雾迎上谢淮京的眼:“我愿意。” 神父又转而问谢淮京,谢淮京自始自终都看着她,郑重而坚定,“我愿意。” 在蓝天白云,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互相宣誓,许诺,钻戒缓缓推入两人无名指。推到底的那刻,谢淮京眼底翻滚汹涌的波涛。 是终于梦想成真。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神父说。 谢淮京掀起头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感谢那一年的我,遇到那一年的你。” 我感谢那一年江南的风,让我遇到你。 头纱被抛起,江边的风吹着它飘飘荡荡迟迟无法落地,谢淮京搂住她腰,低头吻下来。 有人起哄,有人喊着“亲五分钟”,也有人让所有机位全都围着拍。 涨潮时大雾四起,归潮终会相遇。 — 婚礼仪式结束,迟雾和谢淮京回房间换敬酒服。来的宾客很多,谢家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和谢家熟络的世家都来了,安华溪和谢正明也在。 不论关上门闹得多么难堪,表面功夫仍然做足。 迟雾和谢淮京端着酒杯过去时,安华溪正和另外两位太太聊天,瞧见他们过来先后笑着祝福。 “儿媳妇这么漂亮又有能力,华溪你真的是好大福气,难怪连子矜都拒绝了。” 安华溪笑了笑,“年轻人两情相悦,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子矜跟我们家还是差了点缘分。” 谢淮京眉眼隐隐有不耐,声音清淡,“各位慢用。” 敬完酒,流程便算划上句号。有些人赶着回去,谢淮京安排车送,忙碌到下午四点才终于有时间歇息。 楼上有留给他们的休息室。 谢淮京关上门,“累了?” 迟雾将高跟鞋脱掉,“嗯,脚酸,” 她不太习惯穿高跟鞋,脚后跟红了一圈。 “辛苦我老婆了。”谢淮京将她脚放在掌心,“我揉揉。” 他力道恰到好处,拇指与食指捏着脚踝周围,贴心的将她小腿一起,肌肉给按压放松,全身细胞都好似被松弛。 “你什么时候学的?” 谢淮京俯身:“前段时间看了个养生节目。” 临江这边习俗,在结婚前一周双方不能见面。迟雾想起好几次两人打视频时的确听见一些中医讲解穴位,她当时以为是随便放着的。 她仰脸,明知故问,“看那个做什么?” 谢淮京给她捏肩膀,顺从的接话,“当然是伺候老婆。” 赴她 第111节 按摩未持续太久,谢淮京与她一起躺下休息。昨晚本就没睡多少,又累了一天,迟雾靠在他怀里没多久便进入梦乡,谢淮京拥着她入眠,半小时后再次惊醒,确认身边人的存在。 晚上,陈知楠几个嚷嚷着闹洞房,但谢淮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等把所有人都送走后,爸爸也回了在临江的住所。 他们今晚要入住新家。 新家距离她原来租的房子两条街,这还是迟雾第一次过来,钥匙开锁,朱红色的门缓缓打开。 不是预料中的一片黑暗,房屋四周被无数暖色小灯点亮,形状皆是五角星,在客厅的中间,半人大的星星悬在空中,伴随“沙沙”滑动声,浑身雪白的机器人走来,四十五度俯身— “欢迎回家,我的爱人。” 声音是谢淮京的! 机器人站直,脑袋上的面板自动载入什么东西,片刻后,屋内灯光变了颜色,天空蓝。 “谢太太。”谢淮京左手负在身后,弯腰,伸手邀请,“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迟雾还没搞明白眼前的一切,但对上谢淮京深情的眼根本无法拒绝,递出自己的手,“跳什么?” “什么都行。” 蓝色投映瓷砖,机器人放着钢琴曲,随着他们移动天花板忽然亮起,头顶星辰,脚踩大海。 他们在海面起舞,严格来说不算起舞,谢淮京单方面搂着她,额头抵着她的,“你送我云彩,我送你星辰大海。” 要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 感动,激动,喜悦这些词都显得单薄而匮乏,星星在眨眼,流星从指尖飞过落入大海。 “好爱你啊。” 谢淮京轻笑,顺着她的话追问,“有多爱?” 迟雾勾住他脖子,“和你爱我一样爱。” 他偏头亲她,“我给你卸妆。” “你会吗?” 他抱着她朝卧室走,“你教我。” 再无任何禁制,卸完妆迟雾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两人衣服混乱丢在地上,缠在一起,水雾模糊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余耳边喘息与肌肤相贴的温度。 他如在大海找寻多年的旅人,终于得见梦寐以求的珍宝,寸寸怜惜处处观察,珍珠在光线下晶莹透亮,他爱不释手,却又不断施压。 情到深处,谢淮京在她耳边轻喃:“老婆,我爱你。” 迟雾与他十指相扣,戒指璀璨夺目,“我也是。” ...... 第二天迟雾醒来时浑身酸疼,昨晚记忆纷至沓来。屋内被收拾过,干干净净与昨晚凌乱疯狂全然不同。 迟雾试图翻身,腰还是酸,身旁火炉贴过来。 “还疼?” 迟雾睨他一眼,难得有了脾气,“你说呢?” 谢淮京将人搂进怀里哄,“我的错,实在忍不住。” 迟雾靠在他胸膛小憩,任凭他给自己按摩,但按着按着路线开始不对,迟雾真的火了,“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不动不动。”他哪敢再动,不然今晚恐怕都进不了屋。“饿不饿?我买了粥。” 迟雾眼皮恹恹,“吃不下。” “吃一点,都快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怪我?” “怪我。” 说是不吃,谢淮京怕她饿得胃疼哄着吃了几口,实在太累吃完迟雾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晚上,身侧没人,机器人睁着两只大眼睛站在门口,瞧她起来给在书房的人传达。 “五级消息,老婆大人醒了。” 迟雾有些新鲜,“什么是五级消息?” 谢淮京关上门,找了衣服睡衣给她穿上,“重要程度模拟,由轻到重,一到十。” “十级是你生气,一级是你皱眉。” 迟雾咂舌,“你分这么详细?” 谢淮京俯身抱她去洗漱,“当然,你是最重要的。” “它叫什么名字?” “我叫念念,今年三岁,是个男孩子。”机器人自动介绍,“名字是爸爸给我取的,因为他思念妈妈。” 三岁。 那就是在他们分开后的第二年。 知她想问什么,谢淮京主动解答,“最开始我是想研究全新的助听器,我也没那么大爱,需要考虑每个人的需求,只是想着,这个对叔叔会有帮助,你会开心。” “但研发失败了很多次,我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时看见商场门口的人形娃娃,迈着不方便的体型缓慢前进给周围的人发传单,我记起每次你经过都是接,然后跟人说谢谢,你说这样能给他们一起鼓励,减轻他们工作的难度,念念就是第一个研发品。” 团队研发成功后,为了测试可不可行,他带回来进行了一系列模拟,直到有次他应酬完回来躺在沙发上睡着,睁眼看见念念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那一刻,我有点恍惚,好似看见原来你静静坐在我身边时。”谢淮京摸了摸念念的脑壳,“加上那段时间独居老人意外身亡的消息,我才改变了研究方向。” 作为最早一批研发的机器人,念念外形有些老旧,听完谢淮京的话面板出现一段波纹,随后传出谢淮京的声音。 “过年了,你妈妈还没回来。” “我好想她。” “妈妈回来了,但是好像已经结婚了,她......不要我了。” “妈妈过得不好,我们去把妈妈抢回来好不好?” “迟小五,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五年,是相爱的第五年,未来的每一个十五年,我们都一起过。” “......” 他俨然将念念当成倾诉对象,将这几年的话全都说与它听,念念将听到的话尽数载入芯片。 最后的最后。 “迟小五,你好吗?” 迟雾仰头看他,给出迟了几年的回答,“我很好。” 第92章 归雾 在失去她的夜里, 谢淮京日复一日的给她发消息,尽管每次都是红色感叹号。将那些埋在心里无处诉说的思念和无助与这个承载他初衷的机器人分享。 如今,心念的人站在他面前, 轻得温柔的声音在谢淮京心里落地、生根。 “妈妈笑起来跟爸爸形容的一样。”念念说。 迟雾好奇, “他怎么形容我的?” 念念歪了歪头, 面板重新浮现波纹, 似在认真回想, “笑起来眼睛好像天上的月牙, 像花一样, 像森林走失的精灵,哎呀,反正很多啦。” 迟雾惊了,“它这是在撒娇不耐烦吗?” 谢淮京拧了下念念头上的天线, 念念发出加载的声音, 两只小胖手试图去摸自己脑壳, 但手太短够不到。 “怎么跟妈妈说话的?”谢淮京说。 “妈妈,我错了。”念念低头,认错态度良好,委屈又可爱。 迟雾被萌到,摸了摸它头,“你别凶它, 把它吓到了。” 念念见风使舵:“就是!爸爸好凶。” 谢淮京:???? 迟雾被它逗笑,念念趁机伸出自己的小胖爪, 它的手色彩略微暗淡,初代材质早已比不上不断升级优化后的智能ai。 瞧着自己老婆牵着念念离开, 谢淮京舌尖顶了顶腮帮,气笑了。 迟雾是真的喜欢念念, 喜欢到谢淮京洗完澡出来时就看见一人一ai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被ai抢走老婆全部注意力,谢淮京有些不爽。 “你看得懂电视吗?”他语气嫌弃,“脑子能处理那些剧情吗?” 念念很机械的看他一眼,切换到谢淮京的声线,“你别管。” 谢淮京:“......” 他单手拎着毛巾,揪着念念耳朵很随意的把它扔到单人沙发,念念体型跟六七岁孩童差不多,被这么一丢在沙发上倒得四仰八叉,但很快爬起来,面板切换着程序,没等它切换出来,谢淮京摁住它头顶开关。 强制休眠。 “跟我犟。”他话里透着得意。 迟雾目睹一人一机“争斗”,体会到男人的幼稚,“你干嘛把它关了?” 耳边得了清净,谢淮京如愿在老婆身边坐下,“太吵。” “很热闹啊。”迟雾挽着他胳膊,“这些年只有它陪在你身边,我想多知道你这几年的事。” 谢淮京微抿的唇弯了弯,“不用问它,想知道什么?” 他刚洗过澡,刘海随意搭在额前,黑眸深邃,五官立体,灯光笼罩下清隽冷然,像极在机场重逢时。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饶京机场重逢那天?” 谢淮京偏头看她,“记得。”他补充,“那天我知道你要来。” 确切的说,从一开始选择跟远晨合作,他就抱着会不会见到她的念头,远晨还在经营摸索阶段,陈实甫又对他们家有恩情,合同出了问题按照迟雾的性格,不会不管。 “万一我没时间呢?” “那我就等。”他嗓音轻柔,“等你什么时候有空,等我们相见。” 反正已经等了四年,他总能等到她。 迟雾心尖一颤,原来她以为的因缘际会,都是他准备已久。 赴她 第112节 “谢淮京。” “嗯?” 她靠着他肩膀,“就是叫叫你。” 谢淮京轻笑,揽着她享受属于他们婚后的第一个夜晚。 ...... 他们的蜜月之行是谢淮京安排的,原本迟雾是打算在国内选地方旅游,但谢淮京说自己有一套完整计划,迟雾便不再看攻略,把蜜月的主动权交给他。 他们直接从临江出发,乘坐自家的航班。 谢淮京去托运行李,迟雾去办理登机牌,人工办理处人很多,她选了稍微人少点的自助办理。队伍缓慢前行着,她手里捏着两人身份证,有拖着行李箱匆匆奔跑的人经过,箱轮在地面应急灯撞了一下,眼看箱子往自己这边歪,迟雾后退半步躲开。 后背抵上温热胸膛,骨节分明的手控制住失去控制的箱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t恤的女生连连道歉,“我这个轮子有点问题。” “没事。”迟雾笑说。 谢淮京松开栏杆,女生又说了句“不好意思”拉着箱子朝行李托运处跑。 队伍还在前进,迟雾抬头便见谢淮京一直看自己,眼里压着情绪。 “怎么这么看着我?” 谢淮京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前你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满机场跑,一路上不断跟人说不好意思,谢谢。” 迟雾另一只手抱着他小臂,“其实还好,只有第一年到饶京上学时拎着两个大袋子比较困难,之前念书爸爸都会把我送到学校,后来把我送到机场,还算轻松。” 恰好到他们,将两张身份证轮流识别打印出登机牌,迟雾挽着他,“现在有你,更轻松了。” 谢淮京笑了声,与她十指相扣,“嗯,以后谢太太只管享受。” — 他们的目的地是泰国苏梅岛,要从曼谷转机。 到曼谷时已经下午,找到自己位置坐下,迟雾将窗口的遮阳板打开,“每次说起曼谷,我都想到小学的一篇课文。” 谢淮京温声:“曼谷的小象?” “嗯,我还没见过大象。” 谢淮京眼眸微动,“会见到的。” 迟雾对这次蜜月旅行很期待,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出游。 泰国和国内有一个小时时差,下飞机时苏梅岛已经晚上,坐了九个多小时的飞机人已经疲惫,前往酒店的路上迟雾连打了几个呵欠。 谢淮京定的渣汶海滩花园度假村,泰式与现代风格融合,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说是酒店更像是自己在这里的小居。他们房间在二楼,窗外就是泳池,有人躺在一侧休息,有说英语的,也有说韩语,国语的。远处酒吧亮着吧,有歌手唱着泰语歌,虽听不懂但旋律很好听。 夜幕低垂,这里是极佳的观赏地。 “谢淮京。”她喊身后拎着行李箱的人,“快来看,好漂亮。” 谢淮京过来,从身后搂住她,“喜欢吗?” “喜欢。” 她喜欢就是最好的反馈,谢淮京吻着她脖颈,吻带着苏梅岛空气里的潮润,激得迟雾浑身一阵颤酥。 “别在这儿~”迟雾偏头躲着,但这样更将整个脖颈露出,“对面有人。” 谢淮京舌尖舔舐她颈窝,“我帮你洗澡?” “不用,我自己洗。”迟雾赶紧拒绝。 谢淮京哼笑,“那你帮我洗。” “......”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是不是换了地方,这一晚两人都有点激动,摆在床尾的两只天鹅早就被扔到地上,谢淮京扣着她的腰用力,位置交换。 他咬她耳朵,“乖老婆,自己动。” ...... 苏梅岛紫外线强盛,第二天出门时迟雾将自己过得严严实实。 “我们去哪儿?” 谢淮京给她撑伞,“出海。” 苏梅岛的海与天空同色,海水拍打沙滩,预约的快艇在岸边等候。 迟雾眺望看不到尽头的大海,“你会游泳吗?” 谢淮京给她穿着救生衣,闻言笑答:“当然。”牵着她上船,“放心,不会有事。” 两人坐稳后便出发。 海水在脚下荡漾拨开,迟雾看了眼有些晕,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海水。 冰冰凉凉,带着阳光和湿咸。月牙海滩很快看不见,两侧礁石岩壁,椰树成林,旁边有东西游过,迟雾被吓了一跳。 谢淮京揽她肩,“是海豚。” 随着他话落,前面海域有海豚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半圆落入大海,紧接着第二只也跃出海面。 “哇!” 迟雾完全被吸引,知道海豚不会伤人原先的害怕早已荡然无存,有海豚顺着船右侧游行,有一只冒出头来。迟雾有点想摸,但又怕惹怒它。 “小五,看我。” 迟雾扭头,谢淮京手机摄像头对准,抓拍下她与海豚合影。 “我看看。”她开心溢于言表,“帮我多拍几张,发给爸爸看。” 谢淮京掐了把她的脸,“好。” 出海不能走太远,到了目的地便折返。他们出门的晚,返程时已经傍晚,晚霞漂亮得如油画。迟雾意犹未尽,光脚踩在沙滩上,湿沥沥的沙淹没脚背,随着抬起又落下,海水没过脚踝,她望向身边牵手的人。 “谢淮京。” 谢淮京转头,下一秒脸上被甩了海水。 “给你洗个脸。”她笑盈盈的。 谢淮京抹了把脸,松开她的手就往海边走。迟雾见状赶紧跑,谢淮京在后面追,边追边将手里的水洒向她,迟雾不服输,干脆站定双手捧水往他身上泼,谢淮京不甘示弱。 “你让让我!” 谢淮京义正言辞,“打水仗上无夫妻。” 迟雾闭着眼,一股脑的朝他泼水,打不过了就跑,跑两步停下又泼,沙滩留下他们奔跑的脚印,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椰树林只闻他们开欢乐的笑声。 玩得累了,两人坐在边的草地。彼此浑身湿透,看上去有些狼狈。 迟雾看了谢淮京一眼,笑着将他头上的海草拿下,“我赢了。” 谢淮京眉梢轻抬,“我们五五开,怎么就是你赢了?” 迟雾示意他看手里的海草,“我在你身上留的战利品,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谢淮京:“你确定?” 迟雾本来挺确定,见他这么成竹在胸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东西,“确定啊。” “行。”谢淮京挽高袖子,“迟大律师,我申请三局两胜。” “迟大律师驳回你的申请。” “审判都能上诉呢,迟大律师这都不准?” “对啊。”迟雾把海草丢掉,“这位公民,你有意见吗?” “有。” “有也驳回。” “我反对。” “反对无效。” “......” 两人跟小时候玩反弹游戏似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两人全身湿透还未吃饭,结束这反弹游戏返回酒店。 沿着沙滩走了两步,迟雾停住,“我不想走,你背我。” 谢淮京眉眼尽是笑意,到她面前蹲下,“是,老婆大人。” 第93章 归雾 迟雾鞋子脱下拎在手里, 往后走了两步小跑过来,谢淮京好笑的看她过来,在她快到跟前时起身。 “哎?”迟雾险险停住, “你干嘛?” “这个上背姿势不新鲜。”他走近, “老公给你看个新鲜的。” 话落, 迟雾忽然被拦腰抱起, 下半身往后甩, 扣着她腰的手松力, 整个人往下滑, 到合适高度停下,腿弯被勾住。 “新鲜吗?” 迟雾勾着他脖颈往上挪了挪,实话实说,“新鲜, 但危险。” 谢淮京挠了下她腿弯软肉, “放心, 不会把你摔到。” 迟雾:“沙滩上应该摔得不疼?” 谢淮京:“那也舍不得。” 海岸如课本里的波浪线,碧蓝色的海倒映夜空的满天星辰,前面有人在沙滩玩焰火,热热闹闹说着他们听得懂听不懂的话。异国他乡的海边夜晚,谢淮京背着她沿着海水冲刷的临界点朝有光地方前进。 他背宽阔极富安全感,岸边光影落在他脸上, 尘硝的烟火又浪漫美好。 美好得想说点什么。 赴她 第113节 “谢淮京。” “嗯?” 她贴近他耳朵:“我爱你。” 谢淮京声音清越,“我知道。” 他说:“我更爱你。” 这个也要争个高低。 迟雾揪了揪他身前的衣服, 将头枕在他肩膀,只是嘴角笑止也止不住。 距离他们住的地方有段距离, 两人默契的没有着急,途径玩耍的人群时不免有人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热情的当地人用泰语跟谢淮京说话,邀请他们一起玩,迟雾正想着怎么礼貌准确表达不用时,就听谢淮京用泰语回答。 对方看着迟雾了然一笑,双手合十转身离开。 迟雾:“你会说泰语?” “小时候学过一些。”谢淮京继续往前走,想到什么低笑了声,“小时候觉得没用不喜欢的东西,现在派上用场。” 谢正明和安华溪虽并不在意他,但作为继承人应该受的教育半点不落,几乎从记事开始他就要学很多东西,当时谢正明淡淡看他一眼。 “你可以用不到,但你要会。” 迟雾勾着他脖颈的手收紧,不吝夸奖,“厉害。”她又补充,“不过打水仗还是我赢了。” 谢淮京弯唇,把她往上颠了颠,“下次我们再一决高下,迟大律师。” 迟大律师很大方的应战:“可以,给你个机会。” 迟大律师又问:“你们刚在说什么?” “他邀请我们观看酒吧表演。”他说,“我说我得伺候老婆,他就走了。” 迟雾:“酒吧人妖表演?” “大概。” “......” 夜晚苏梅岛下了一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清晨,迟雾推开窗外面一片生机盎然,屋檐下有一株植被被压弯了腰,酒店工作人员正在做清换。 “我们今天去哪儿?”迟雾问。 谢淮京轻松将租来的车子驶出位置,“大象保护营。” 原生态的大象保护营,到门口迟雾就听见大象的叫声,雄壮的大象站在草地前,有游客在投食拍照,蒲扇大的耳朵一动一动。 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去,讲解了保护营和与大象相处的注意事项,还未说完一只小象迈着欢快步伐过来,脑袋亲昵的拱了拱工作人员后背,象鼻呈拱桥抬起,发出脆脆的声音。 “它在跟我们打招呼。”谢淮京翻译工作人员的话。 迟雾挽着他的手,“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谢淮京:“可以。” 她试探的伸手,小象似察觉她的意图鼻子往她这边拱了拱,呼出的气息落在迟雾手背,她猛地收回来,询问地看向谢淮京。 平常冷静理智的姑娘鹿眼亮晶晶望着自己,眼里写着兴奋和好奇。谢淮京被她看得心跟要化的棉花糖一样,握着她的手再次伸出去,“没事,它不会伤害你,让它感受到你的友好。” 她再伸手的同时小象也重新将鼻子拱过来。 谢淮京:“手指张开,掌心往上,把食物放在手里。” 迟雾依言把香蕉放在掌心,小象鼻子在香蕉上嗅了嗅,鼻子从她手心卷起香蕉放进嘴里,一根觉得不够它又再次探出鼻子。 “现在掌心朝下,轻轻地,一点点的碰到它鼻子。” 迟雾一一照做。 大象本就是温顺的动物,很快迟雾已经能摸到它的头,与此同时另一侧过来大一倍的大象,似乎是小象的妈妈,母子一左一右站在迟雾身侧,齐齐用鼻子轻蹭她脸颊。 迟雾脸有些痒,开心的往后躲了躲,没躲开。 谢淮京站在几步外,单手揣兜看自己老婆。她的高兴肉眼可见,偶尔会喊他,跟他说“它耳朵动了”亦或是“它们在喝水。”,可爱得不行。 大象母子喝水时将水溅到她身上,她往后退了几步到他身边。 “开心吗?” “开心!”她点头,“很开心。” 谢淮京眉眼揉着笑,抬手将她头上的草屑摘去,“再玩会我们就走?” “好。” 跟大象又待了一阵,迟雾才和谢淮京离开保护营。回去的路上迟雾还意犹未尽说着刚刚跟大象的相处,手里攥着保护营赠送的小礼物。 “这么开心?” “嗯。”迟雾应,“一半是因为见到了大象,更多是因为这是你为我安排的。” 谢淮京无声笑,“你开心比什么都值得。” ....... 他们在苏梅岛待了三天,第四天出发前往从苏梅岛飞伦敦的航班。 时隔几年再次走出希斯罗机场,迟雾有些恍然。伦敦更加繁华,泰晤士河畔的咖啡馆传来手风琴的演奏声,伦敦之眼与大本钟遥遥相望,游轮穿过塔桥,以另一种视角游览这种金融城市。 两人站在甲板,河风吹动裙摆,迟雾看着两侧璀璨辉煌的建筑,“怎么想来伦敦?” 谢淮京撑着甲板栏杆,眺望远处的伦敦大学,“来弥补之前的遗憾。” 轮船观景结束,靠岸时谢淮京先下去再接她,转过两条街,映入眼帘的街道十分熟悉。 几乎是立刻,她明白要弥补的遗憾是什么。 回身,落后两步的谢淮京手捧碎冰蓝,缓步朝她走来。他穿得跟那天一样,手里的花包得也跟那天一样,这次他不会再转身。 伦敦之眼在他身后泛着漂亮的光,两侧灯光如为他铺展开的红毯。 他走到她面前,“迟雾,我来找你了。” 迟到的话落进耳朵,迟雾眼眶忽然有些发烫。 “我现在经济自由了,正在一点点脱离家里的束缚,我们的一年之约已经倒计时,我会争取快一点,快一点到你身边。”谢淮京嗓音低低沉沉,“可不可以再耐心等我一下,别放开我。” “你不在的饶京,我无处容身。” 河畔的风呼呼刮过脸颊,迟雾看见那个准备了一系列话的人,由满心欢喜到希望落空,揣了几千公里的炙热被瞬间浇灭。 早已疯涨的爱意无处可藏,却不得不藏,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将未宣之于口的情感一遍一遍摊开合上。 迟雾抬手。 如时空拉扯交叠,几年前她也如这般接过他的花。 她看着他,“在伦敦的日子其实不太好。” 谢淮京拥她入怀,“我知道。” 背井离乡的孤独,她曾无数次被人潮拥挤在外,曾受到一些不善意的排挤,也曾看着晦涩困难的资料感到无力。 她很怕自己学得不好,怕只能止步于此。 但并不愿就此妥协认输,挣扎着爬起来,昂首挺胸从伦敦大学走出去。 “那几年,我也很想你。” 谢淮京将她拥得更紧,迟雾脸贴着温热胸膛,捧花的手环上他的腰。 伦敦有他了。 ...... 他们的蜜月之行最后一站是冰岛,有着“冰火之国”的国家。 冰岛温差很大,一下飞机迟雾就被冻得瑟瑟发抖,太阳好似穿不透云层,风一吹迟雾再次感觉自己穿少了。 “这么冷,我们再去冰川会有问题的。”她说。 谢淮京牵着她朝目的地走,“不会。” 广袤无垠的草原,强劲的风似要将小草连根拔起,再远处,停着一辆直升机。 “我们坐这个去?”迟雾震惊的瞪大双眼。 谢淮京颔首,“俯视这片王国。” 迟雾想过很多出行旅游的方式,但万万没想到最后一站是直升机。缓慢地带着试探的迈上直升机,待他们坐稳戴上耳机,头顶螺旋桨开始转动。 迟雾紧张又带有兴奋的靠着谢淮京,双手死死拽住他胳膊,“我怕。” 谢淮京环着她腰,“放松,就当做正常坐飞机。” 直升机离地,迟雾拽着的手更紧,虽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想看。与地面距离拉开,直升机沿着岛屿上空还是飞行,草地在视线慢慢变远,变小,紧接着是一片冰川。 适才还白昼的天在进入冰川后骤变黑夜,一座座冰川相连,融化的雪面漂浮无数碎冰,如一座座与世隔绝的岛屿。远处天空红绿相贴,如雷暴云的云朵随着极光缓缓流动。 极光与冰川,是天空和大地独有的浪漫。 眼前的震撼,美景已然不能用词汇描述,如何斟选都不达三分。从你眼前流过,自你脚下淌过,相机记录下的风景远赶不上双眼。 谢淮京调整耳机麦的位置,清润疏朗声音夹杂无线电“滋滋啦啦”声音落入耳朵。 极光之下,冰川之上。 他一字一句深情温柔:“山川河流,日落破晓,我们携手看遍。” 第94章 归雾 黢黑如墨的眸带笑, 极光与星辰落在他眼底。谢淮京说完食指轻点耳麦,“滋滋啦啦”声音再次传来,眉梢轻扬, 如年少时肆意张扬。 如果有比极光冰川更好看的, 那就是眼里满满都是她的谢淮京。 迟雾抬手, 手指轻轻敲击几下耳麦。 两人相视一笑, 掌心相贴牢牢紧握。 赴她 第114节 直升机沿着冰川转了一圈后回到起点, 迟雾和谢淮京手牵手离开, 因为太冷她大半张脸都藏在围脖下。 “我好开心, 比见到大象那天还开心,”迟雾步伐轻快,“起点这么高,把我以后的期待值拉得更高了怎么办?? 谢淮京捏了下她后颈软肉, 目光温柔, “多高?”风很大, 长臂一揽把她拥入怀里,“多高都行,我老婆值得最好的。” 他嗓音裹着风,本就清越的声音轻易撩人心动,尤其是刚刚目睹那么大的惊喜。 抱着的姿势不太好走,谢淮京俯身将她抱起, 如抱小孩一样,迟雾登时比他高出半个头。 “你有白头发。”迟雾说。 谢淮京站着不动, “帮我拔了。” 少年白挺常见,迟雾找到那根白发的根, 在手指缠了一圈连根拔起。 “好了。” 谢淮京仰头,吻上她的唇, “谢谢老婆。” 迟雾轻笑,“不客气。” 所谓蜜月除了旅行,大多时间是在酒店度过。回去那天迟雾比来时还高兴,外面不管多广阔漂亮,都比不上回家。 两人先回了临江,把出租房的东西全都搬到新家去,谢淮京让人空运了一个ai过来,爸爸不愿意去饶京,平时有个ai陪他也好。 升级后的ai除了应急报警外还会采取一些紧急防护措施,谢淮京一一演示给老婆和岳父看。 假期结束,迟雾和谢淮京生活恢复如常。婚房已经装修好,大大小小的东西也都搬过去。 蜜月旅行落下的工作进度要赶上,两人忙了好一阵,迟雾接了一个跟男朋友分手,结果对方耍赖不还钱的委托,谢淮京正式着手让归雾科技入住泸圈。 有时谢淮京先忙完会来律所找她,迟雾先忙完就去公司陪他。不管多忙,两人都会一起早饭,晚饭,沿着路灯回家,再从清晨的曙光中醒来,逢年过节只要有空都会回临江看望爸爸。 这天,迟雾手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打车前往归雾科技。 归雾科技单独修建了一栋楼,十二层的高度,尾部与其他商务楼相连,远远望去有点像小时候的一部动漫主角——铁胆火车侠。 谢淮京听完她这个形容笑了声,“火车侠我们也是车头。” 他就是要做行业翘楚,领头羊。 到达总裁专属楼层,大理石瓷砖干净得一尘不染,办公室的门开着,桌上放着看了资料和喝了一半的咖啡。 来之前迟雾点了晚餐,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外卖便送到,刚把塑料袋拆开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百分点往上再调三个点,对方再讨价还价径直将其踢出局,深圳那边的计划书明天下班之前交给我,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点错误。”谢淮京声音清冽,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和运筹帷幄,“传达给技术部,下一批—” 看见她的瞬间话头止住,谢淮京适才还沉着的脸变得柔和,眉眼舒展朝她走来,温声,“到多久了?” 秘书办的几人:??? 变脸真快。 “没多久。”迟雾将拆开的一次性筷子递给他,“先吃饭。” “好。” 谢淮京回头看还杵在门口的几个人,“今天先下班。” 秘书办的人赶紧溜,非常懂事把门关上。 办公室只剩他们,迟雾喝了口西红柿鸡蛋汤,瞧见他有些烦躁的将领带扯送,“我帮你解下来。” 老婆帮忙,谢淮京自然乐意。 迟雾坐过去一些,领导被扯得有些紧,解起来略微困难。她越坐越近,察觉落在腰上的手开始不老实,抬眼就见他嘴角含笑盯着自己。 “笑什么?” 谢淮京手臂稍稍用力,她便扑倒在硬邦邦胸膛,骨节分明的手捏住领带末端,直接从头顶取下。 “脖子有点勒。”谢淮京凑近,声音低哑,“老婆,帮我把上面扣子解开两颗。” 迟雾:“为什么要我解?” 谢淮京:“想要你解。” 他声音自带蛊惑,迟雾手指碰到他衬衫领口,慢慢解开第一颗,然后是第二颗。 “好了吗?” “没有。”他握着她手,“再多解两颗。” 迟雾才不上他的当,“你喉结已经露出来了。” 谢淮京眉骨轻抬,“有吗?你摸摸。” “......” 谢淮京引导她碰到凸起的喉结,感受薄薄皮肤下的滚动,环在腰间的手沿曲线往上,找到合适位置。 “还没吃饭。”迟雾抓住他作乱的手。 湿漉漉的吻落在她脖颈,语气捏着几分委屈和为难,“嗯,我忍一忍。” ??? 她点的很丰盛,如今两人口味已然一致,吃完饭谢淮京将茶几上的塑料盒收好,扔进门口垃圾桶。迟雾拎着杯子接了两杯水,回身将蓝色杯子给他。 “合作谈得不太顺利?” 谢淮京“嗯”了声,“童家和唐家从中作梗。” 唐家被逼至泸圈,定然憋着一口气,而童家更不用说,先是被谢家警告终止合作,又当了一回周家的冤大头,此时归雾科技想入驻泸圈,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破坏。 “问题不大。”谢淮京喝了半杯水,“他们越将注意力放在泸圈上,我就更有时间准备深圳那边的事。” 迟雾明白过来,“泸圈你是故意放出消息,吸引他们视线的。” 谢淮京轻笑,“迟律聪慧。” 迟雾了然:“难怪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这就是真正的商战。” “是不是真实的商战不重要。”谢淮京搁下水杯,将她拦腰抱起,“我饿了。” “刚吃过。” 他拉着迟雾的手往下,感受,“它饿了。” “.......” 休息间的床比家里小一半,灰色冰丝被摩挲发出声音,谢淮京早已熟知她身体各处,很快迟雾就被欺负得溢出零碎的呜咽。 窗帘没拉,光影偷偷跑进屋内,皮肤如深冬覆盖大地的雪,与床单形成强烈颜色对比,谢淮京直起身,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适才不够用的空气重新回来。 “怎么了?”迟雾问。 “这里没备。”谢淮京吻她,撑在两侧的手泄力,将她搂在怀里,“帮我。” 迟雾面色泛红,眼角也氤氲出水汽,这几天她生理期两人虽有亲近但终究差了滋味。 迟雾贴着他,“谢淮京,你想要孩子吗?” 谢淮京抬起她的脸,不答反问:“你想要吗?” “以前不太想。”迟雾咬他下巴,“我听说,生孩子被医学上评定为十二级疼痛。” 谢淮京:“嗯,不止是分娩,孕期也很难受。” “你怕吗?” 谢淮京目光灼灼,明白她意思,“小五,怀孕这件事很难受,你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的精力,甚至晚上睡觉都不能侧躺,上厕所都弯不下腰。” 迟雾:“你早就了解过了?” 谢淮京:“嗯,需要承担这些风险的是你,我不希望你为此为难自己,受苦,孩子不是结婚必须要有的,这些疼痛我不能代替你承担。” 迟雾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多,勾着他脖子更加靠近。 “过年时,你和陈叔叔聊天我都听见了。”迟雾说,“那时我就在准备。” 今年春节,两人回老家过年。 迟雾跟其他小孩在一起玩,谢淮京和陈实甫闲聊,聊完公司上的事,话题难免回到孩子身上。 “你们还不还准备要孩子?”陈叔叔问。 谢淮京目光温柔看着不远处的迟雾,“不急,等小五想要了再考虑不迟。” 陈叔叔点点头,“也对,都还年轻,不过听说过了三十再生孩子就有些困难。” 谢淮京咬碎嘴里的薄荷糖,“生不生无所谓,她身体最重要。” 陈实甫无话可说了,只是感叹:“难得你这么想。” 一般像谢家这样的豪门,比常人更在乎后代延续,谢淮京全然不在意,万事以迟雾意愿和身体为先。 这只是个小插曲。 谢淮京并未对她提起过,不想以此给她压力。 两人结婚一年,每次欢爱都有做措施,有时用完忘买,都是用其他方式,他只字不提孩子的事。 “我做好准备当妈妈了,你呢?”迟雾问。 谢淮京贴着她额头,“小五,我没做好准备。” 迟雾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眉头慢慢蹙起,“什么意思?” 眼见她就要生气,谢淮京赶紧把人抱在怀里,解释:“阿姨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去世,我很怕,怕会失去你。” 他在这件事上慎之又慎,犹豫又害怕。“孩子没有你重要。” 迟雾心口被狠狠揪了一把,安抚的回抱他,“如果在我和孩子之间,让你签字只能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选你。”没有任何犹豫的。 “这就是我的底气。”迟雾鼻头有些酸,“我知道你爱我,知道不管任何决定面前,你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我,这样爱我的你,我愿意冒险一次。” “如果真的要二选一,你也会选我。”迟雾说,“我本来很害怕,但想到是和你,就没那么怕了。” 谢淮京退开几分,目不转睛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迟雾唇离开他下颌,亲他喉结。 赴她 第115节 谢淮京呼吸变重,扣着她的腰反客为主,“不后悔?” 迟雾:“不后悔。” 第95章 归雾 没了那一层隔阂, 感觉比之前更甚。 结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谢淮京脸埋在她颈窝休息,彼此都起了汗, 迟雾学着他的样子捏他耳朵, 谢淮京哼笑一声, 湿漉漉的吻落在脖颈。 歇了好一阵, 他才缓缓退出去。 回家路上, 两人闲聊起最近彼此工作的进展。 “委托进展怎么样?”谢淮京问。 “不理想, 对方现在就开始耍无赖。”说起这件事迟雾就有点头疼无奈。 委托人朱艳和前男友高泰是经人相亲认识的, 一开始高泰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风趣幽默,各方面都让朱艳觉得跟自己契合,仿佛量身定做,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相处一年时间, 高泰以买车写在朱艳名下的举动, 让朱艳对其死心塌地,觉得对方是踏踏实实要跟自己过日子,是以在高泰以创业需要资金,周转困难时,朱艳将自己所有积蓄都拿给他。 高泰承诺拿到奖金后会将钱全部还给朱艳,但大半年过去, 高泰零零碎碎还了两三万给朱艳,随后又以各种理由让朱艳转给他, 一来二去间,朱艳发现高泰对自己态度开始疏离, 两人频繁开始吵架,最后朱艳提了分手, 表示车钱相抵,互不亏欠,没成想车早就改了名字。 从买车到分手,朱艳只开过一两次,考虑到高泰频繁出差,朱艳不愿他辛苦便让他开车,是以整个车都是高泰在用,连何时换了车牌她都不清楚。 朱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找高泰要说法,对方早已把她拉黑删除,搬了家。朱艳无法,在朋友的建议下寻找律师想起诉高泰。 这个委托便就到了迟雾手里。好在朱艳当时留了个心眼,让对方写了欠条盖了手印,但对方根本不承认花过女生的钱,咬定是情侣之间的正常消费,并且后来得知,高泰是结过婚的。 涉及委托人隐私,迟雾不方便说太多,谢淮京也没追问。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迟雾连续奔波三个月后终于将朱艳的委托顺利完成,成功拿回高泰欠她的钱,但拿回钱的时候,高泰还一副高高在上,受不了的样子。 “就这么大点事,至于吗你?我也是第一次分手了还要跟前女友算支出明细的。”高泰话语鄙夷,带着不耐烦,“当初分手我就是受不了你这个样子,平时看着什么都好,但一吵架就就开始要算账。” 朱艳被气得不轻,“那不是你吵架先把我甩在路边吗?” 高泰:“又是我把你甩在路边了?是你自己非要走,还怪起我来了,平时我随便去个什么地方,你恨不得在我身上装摄像头,哪个男的受得了你这个样子。” “你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走哪里都给我发消息,跟我报备。” “那是因为你原来也不像这个样子。” 朱艳还想再与他争论,被迟雾制止。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现在你们已经两清。”迟雾淡淡看着高泰。 “要你在这里多话?”高泰看了一眼迟雾,又对朱艳道,“我真是没想到,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闹嘛,现在如你所愿了。” 迟雾现在是知道在一起这些时间朱艳是怎么被哄骗着乖乖把自己钱给他的。高泰明显就是个中高手,这个时候还不忘把责任推给朱艳,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分手,吵架,找律师,这些都是她的错,是她小题大做。 朱艳三两句就被说得眼眶通红,好像真的开始反思这是不是自己的错。 迟雾拍了拍她肩膀,将她从错误领域里拉出来,“没必要去反思自己的对与错,当他隐瞒自己离过婚这件事开始,他就是带有目的的,你做什么他都有理由指责你的不对,除非你只当个听话的布偶娃娃,只负责给他洗衣做饭,拿钱让他出去快活潇洒。” 朱艳猛地摇头,“他想得挺美!” “所以他这些话没必要放在心上,安全过自己的生活,以后注意一下。” 朱艳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迟律师,如果不是你,我这笔钱恐怕根本拿不到。” 迟雾轻笑,“不用客气,你支付了律师费,这是我分内工作。” 两人上车后,司机便发动车子离开。 朱艳看了看前面的司机和外观看似普通,但内饰一点不普通的车,“迟律师,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迟雾正跟谢淮京发消息,“什么?” “律师事务所赚钱吗?” 知她纯粹好奇,没有恶意,迟雾笑道:“看怎么想,中等偏上。”她又道,“这车不是我的,我因为工作忙没考驾照,我先生担心我出行不方便。” 朱艳有些艳羡,“你先生好爱你。” 迟雾摁灭手机,“单凭这个就可以看出来吗?” “是啊,他担心你,这就很证明了。” “担心固然是一项,但是人对人的担心都可以演出来,最主要的,是相处过程中有没有彼此进步,成为更好的人。”迟雾说,“真正爱你的人,不会阻止你前进,而会与你并肩同行。” 朱艳似懂不懂。 到达地方,远远便看见谢淮京在路边等,他穿着黑色及膝大衣,身形挺拔高大。 “顺利吗?”他温声问。 “嗯,顺利。” 谢淮京点头,抬手拂去她头顶不知何时沾上的树叶碎屑。 迟雾转身跟司机师傅说,“把她送回家您就下班吧。” 司机师傅笑应。 朱艳看着他们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相爱?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真心?” 迟雾看向谢淮京,后者对上她目光时眉眼放柔。 “爱是相互的。”他看着迟雾,眼里揉着笑,“两个人互相努力朝彼此靠近,或许职业不同,起点不同,但因为相爱,这个距离会被不断缩短,你在前进对方也在朝你走来,不管哪种,都会越变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差,更不是单方面自我付出式的感动。” 车开走,迟雾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你刚才好像一个哲学家。” 谢淮京掐了把她脸,“只是我自己的亲身体验。” 迟雾弯眼笑,“那我是不是也要说一下我的体会?” 谢淮京:“可以。” 迟雾扯了扯他衣服,谢淮京顺从的低头。 “对方是你,我就能确定我被爱着。” 谢淮京眼里翻涌着情绪,亲昵抵着她额头,“只要是你。” 条件唯一:只要是她/他,也只能是她/他。 — 年关将至,群聊里有了新消息。 【陈知楠:哈哈哈哈哈,父老乡亲们,我终于和我老婆领证了!!!】 【陈知楠:@周溢之@周清墨。】 【陈知楠:我领证了,你们呢?单身狗。】 【周溢之:滚!】 【陈知楠:单身狗恼羞成怒了,晚上吃饭别忘了,我请客!随便点!】 【迟雾:好。】 【周溢之:老谢了?】 【陈知楠:难怪你是单□□,迟雾都发话了,老谢敢不听?】 此时正开会的谢淮京悠悠回复:【不敢。】 【我们家迟律做主。】 正做数据汇报的主管瞧见平时冷冷淡淡的谢总笑得如春风一样,不用猜就知道正在跟妻子发消息。谢总对老婆多温柔,全公司上下有目共睹。 谢淮京摁灭手机,抬眼的刹那恢复平常模样。 群里聊天还在继续。 【陈知楠:周总怎么不说话?】 【陈知楠:这不行啊周总,我们不会因为你们兄弟是单身狗就歧视你们的。】 陈知楠阴阳怪气成功炸出来周清墨。 【周清墨:没确定。】 【陈知楠:???】 默默窥屏的荀瑶看着周清墨那句话陷入沉思。 一分钟前— 【周清墨:晚上吃饭,去吗?】 【荀瑶:我不确定。】 恰好迟雾进来提醒她下班了,瞧见她一脸为难。 “怎么了?” 荀瑶双手捧脸,唉声叹气,“我感觉周清墨真的有点喜欢我。” 迟雾看她递过来的手机聊天界面,“那你怎么想?对他有感觉吗?” “一点没感觉是不可能的,跟他相处挺舒服的,他之前提过一次对我有好感,不过那时候我心里都是纪承然,拒绝了。后来我们两个生疏了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开始慢慢熟络。” 迟雾没太懂这里面的逻辑。 “就是跟一个拒绝过自己的女生陌路又再次示好,这种感觉挺怪的,我感觉我像他的备胎。” 但对方又是谢淮京和陈知楠的好朋友,也是律所长期合作的大客户,她想躲都不行,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几个人闹得难看,给律所带来损失。 “我建议你直接跟他说清楚,如果他真的是这种人,那这个合作我们不要也罢,我和熙熙都会支持你。”迟雾说,“不要考虑太多,也不要让自己过于为难,我们是好姐妹,这个客户没了,我们可以再找下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荀瑶感动的看着迟雾,“我知道了,谢谢你。” 迟雾替她关电脑,“那走吧,荀par。” 晚上吃饭在饶京最顶尖之一的会所,谢淮京来接的她们,到时其他人已经点好菜,陈知楠正开香槟庆祝。 “知道的你是领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占领福布斯第一名了。”周溢之忍不住吐槽。 赴她 第116节 陈知楠回:“你不懂,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开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谢淮京拉着迟雾在另一侧坐下,荀瑶看了看两边的空位,选择坐到董尚熙身边,与周清墨成斜对角。 点的菜上来,其中有一道东坡肉,迟雾胃里忽然一阵恶心。 “怎么了?”谢淮京随时注意着她的反应。 “不知道,有些反胃。” 说着胃里那股很强的催吐感涌上,迟雾话都来不及说急匆匆去洗手间。 谢淮京立刻跟上去。 好在洗手间距离不远,迟雾在盥洗台前干呕了好一阵才终于好点。 谢淮京不知从哪儿端来一杯温水,声音急切,“先漱漱口,我们去医院。” 迟雾没太明白,“我没事,可能有点感冒,看见肥肉觉得太油了。” 谢淮京扯了纸巾给她擦手,提醒,“你这个月生理期没来。” 以往她生理期不准,两人和好后谢淮京按照中医的叮嘱给她调理,现在几乎是天对天。 一个猜想在脑中闪过,迟雾瞪大眼,“怀上了?” 那天之后两人没再刻意做过措施,有就用,没有就不用,心里都明白怀孕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谢淮京扶她到一边坐下,“我回去拿东西,你别乱走动,当心别让人撞到你。” 他比她更急,更小心。 谢淮京回来得很快,想背她走,又怕弄疼她肚子,扶她走又怕她累着,想来想去打横将她抱起。 “我可以自己走的,没这么脆弱。” 谢淮京不听,系安全带时都怕把她给勒疼,迟雾哭笑不得,但心里又很温暖。 晚上只能挂急诊,迟雾被裹得严严实实靠在谢淮京怀里。 “如果检查出来没怀呢?”她问。 谢淮京搂着她,“没怀就没怀,你最重要。” 第96章 归雾 等待结果出来的时间, 谢淮京到医院对面买了些清淡的食物,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乱走,有事等他回来, 仿佛她是一转眼就要被拐走的小孩。 群里荀瑶和董尚熙关心问着怎么样。 当时谢淮京急匆匆拎着东西离开, 留下一桌不明所以的人, 到车上迟雾才在群里说明, 本来他们也要来的, 但迟雾觉得只是个检查, 有谢淮京陪着大晚上别麻烦她们跑一趟。 两人一想也是, 这个时候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吵到迟雾。 跟她们说了情况,退出微信搜索怀孕的一系列反应。 嗜睡,全身无力, 干呕。 这些反应她基本都有。 往下滑, 又有人说可能只是感冒, 还有的说是什么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了,及时到医院检查,早点休息。 谢淮京很快回来。 他买了好些东西,两人都没吃饭,迟雾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又想干呕, 这次吐出了酸水。谢淮京怕她饿着,还买了好些水果和烘焙食品。 b超的结果出来, 确认怀孕。 谢淮京眼尾微微泛红,拿着报告单的手轻轻颤抖, 将她小心翼翼拥入怀里。 “老婆,我们有孩子了。” 出结果前预想过两种结果, 但听到时迟雾大脑还是空白的一瞬,“真的有了?” “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淮京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吻着她眉眼。 “没有不舒服。”迟雾说。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找医生问问。”谢淮京扶着她坐下,“冷不冷?冷把我的衣服再披上。” “不冷,已经有些出汗了。” 谢淮京闻言又赶紧给她减轻些负担,“现在呢?” 迟雾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现在好了,你快去找医生,我想早点回家。” “我马上去,很快回来。” 他身高腿长,三两步就消失在等候区。 迟雾低头看平坦的小腹,掌心慢慢贴上去,想到这里正孕育着属于他们的小生命,这种感觉很奇妙。 妈妈当初得知怀上自己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欣喜,激动,像是做梦。 迟雾拧了自己一把,疼的。 不是做梦,她真的要当妈妈了。 谢淮京回来就瞧见他家姑娘垂头看着自己小腹笑,慢慢走过去,“宝宝七周了,很健康。” 是上次他从深圳出差时。 小别胜新婚,那天晚上有些疯狂,家里所剩不多的小雨伞用完,最后一次没用。 没想到一次就中了。 当天晚上迟雾怀孕的消息就传开,爸爸得知后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迟雾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除了有点干呕之外,其他一起如常。” 爸爸还是不放心,“你妈怀你的时候难受得很,晚上睡觉有时候都在哭,我明天过来,给你做饭,得把身体养好,不然后面遭罪。” 谢淮京已经请了专业的孕期护理师,但爸爸要过来她当然高兴。 得知岳父要过来,谢淮京又叫了家政明天过来,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 躺在床上,谢淮京没再如往常那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垫在她脖颈下,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小腹。 “我能听听吗?”他征求同意。 迟雾点头,“才七周,应该听不出什么。” 谢淮京耳朵贴上她小腹,左耳听了换右耳,最后轻吻她小腹,“宝宝乖一点,不要折腾妈妈,妈妈怕疼。” 迟雾被他认真又珍惜的样子感动,眼眶一下就红了。 谢淮京登时手忙脚乱,“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迟雾摇头,重新握着他的手贴上去,“宝宝,这是爸爸。” “爸爸”这个字似刺激到谢淮京,素来从容不迫的男人跟着渐渐红了眼。 这些年孤身如浮萍飘零,最大心愿不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哪怕只是随口一句的闲聊,哪怕只是随意过问,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如今与最爱的人有了爱情结晶,他们会共同好好抚养这个孩子,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 次日,谢淮京不放心她,本想就在家里处理事情,但迟雾再三表示自己没问题,加上请的护理师过来,好说歹说之下谢淮京终于同意出门上班。 在玄关处换完鞋,开门与门外的人碰个正着。 “爸。”谢淮京有些惊讶,“您这么早就到了?” 迟雾听见声音过来,“你过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好去接你。” 爸爸一手拎个袋子,左手的袋子开了是个洞,四只鸡头露在外面透气。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有什么好接的。”爸爸拎着东西进来,“我带了几只土鸡过来,给你好好补补身体。” 谢淮京接过爸爸手里的东西,又找了双拖鞋出来,“爸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在家里吃了饭来的。”爸爸见他拎着鸡往厨房走,叮嘱,“不能吃冻鸡,现杀的才有营养。” 迟雾提议:“在后院弄个栅栏,先把鸡养在那边吧。” 老婆说什么是什么,谢淮京立刻去弄。 迟雾想去拎爸爸手里的东西,爸爸瞪她一眼,“你现在怀有身孕,哪能拎这些重东西。” 把鸡交给阿姨后,谢淮京带爸爸上楼去房间,等收拾妥当时间已经不早,迟雾催促谢淮京赶紧去上班。 岳父来了谢淮京更放心了些,这才出门去公司。 “你坐得最早的高铁过来吗?”迟雾问。 “坐的飞机。”爸爸看着茶几上的检验报告,“鸡差点带不过来。” 迟雾怔愣。 爸爸便是这样,平时舍不得花一两块坐车,但只要事关她就会很大方。 归雾航空考虑到平价出行人员的时间,没有开通早班机,从临江到饶京,最早的航班是六点半,加上回去抓鸡和提前到机场的时间,不用猜便知他一夜没睡。 “你上楼睡一会儿吧,有阿姨在,我就在沙发上坐着,不会有事。” 爸爸不肯,“不行,你妈当初怀你的时候,我就是出门打个水的时间,她想自己倒水都撞到肚子,痛了好一阵。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迟雾无话可说。 正常像倒水这些小事,她的确是不会麻烦阿姨的。 下午董尚熙和荀瑶过来看她,还带了好些母婴用品,迟雾正睡了午觉起来,也是这会儿爸爸才肯上楼眯一会儿。 两人买了摇篮,滑板,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男孩女孩的都有,美其名曰:这样不管生男生女都能用到。 荀瑶:“希望是个女儿,我已经准备给我干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 董尚熙:“我倒希望是个儿子,省心。” 赴她 第117节 两人就儿子还算是女儿好展开了一系列辩论,直到两人离开都没辩驳出个结果来,晚上迟雾跟谢淮京说起这件事。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谢淮京用毛巾给她擦脸,“你生的都喜欢。” 自迟雾怀孕之后,谢淮京每天看得财经经济换成了育儿宝典,他还报了个孕期课,本子上写满密密麻麻的笔记,迟雾成为家里的珍宝,上下楼都是谢淮京抱着,去院子里活动活动也加倍小心扶着,以防她在卧室磕到碰到,家具全都撤到楼上,地板铺了软软的地毯。 第一次产检结果出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而且是两个孕囊,也就是说双胞胎。 迟雾面色惊喜,谢淮京却脸色沉了沉。 “医生,双胞胎生育对她影响大吗?” 医生打量了一下迟雾,“母体比较瘦,双胞胎生育会更辛苦一些,不过从结果来看,只要好好养没有问题的。” 谢淮京眉头紧拧,“母亲的健康有保障吗?如果遇到—”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觉得说这些不吉利,“剖腹产的话,对母亲的保护是不是比分娩安全系数好一些?” 医生看谢淮京的目光有些古怪,迟雾扯了扯谢淮京袖子,对医生道:“谢谢医生,麻烦了。” 谢淮京被老婆拉着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能不能少要一个?” 医生:“.......” 迟雾锤了他一下,“什么叫少要一个?你是要我去把孩子打了?” 怀孕期间迟雾情绪本就敏感,谢淮京生怕把人弄生气了,赶紧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担心你会太辛苦。” 在今天产检结果出来前,他根本没往生男生女这上面想,盼着生产早点来,这样他家姑娘就不用再受罪,又盼着晚一点来,不想她冒险。 但今天告诉他是双胞胎,谢淮京半点开心不起来,这段时间他知道不少关于双胞胎的事,对母亲消耗更大,生产时风险也更大。 迟雾揪着他衣服袖子,“医生说了,只要我健健康康的,一般不会有问题。” 迟雾查出怀孕是十二月底,预产期便是第二年的九月。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迟雾整个人胖了一倍,整个人脾气口味也反复无常,上一秒想吃这个,下一秒就想吃那个,也有睡到半夜忽然开始多愁善感,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开始哭,谢淮京不敢睡得太熟,常常她稍微有一点动静就睁开眼。瞧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心疼又焦急,温声哄着。 双胞胎很闹腾,有时迟雾哭得累了,刚睡着就被胎动弄醒,小腿也时不时抽筋。谢淮京便给她按摩,大半夜起来给她弄吃的,情绪过后迟雾都觉得内疚,谢淮京专心给她已经和气球似的肚腩抹精油。 “比起你受的罪,这根本不算什么。”谢淮京感受皮肤下的动静,“乖一些,妈妈已经很辛苦了,再这么闹妈妈,出来后等着我收拾你们。” 小情绪被他的温柔珍视驱散,迟雾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 八月,窗外蝉鸣不绝于耳。 迟雾提前住进医院,谢淮京和爸爸轮流守着她,荀瑶和董尚熙有空也过来,除此之外谢正明和安华溪也来过一趟,但谢淮京并未让他们靠近她,两人看了眼后便离开,第二天送来好些对孕妇身体有益的补品。 自怀孕后,谢家那边送来不少东西,负责主刀的医生也是整个饶京最负盛名的。 晚上,谢淮京正打了热水准备给迟雾擦拭手脚,迟雾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痛,“谢淮京。” 她疼得脸色苍白,谢淮京着急得水都打翻了,裤子衣服湿了大半,此时俨然也顾不上这些,猛地按呼叫铃,觉得太忙又跑出去找医生。 “要生了,快!进手术室!” 迟雾痛得满头都是汗,谢淮京和爸爸急得不行,跟着救护车跑。 “爸爸。” 爸爸双眼通红:“爸爸在这儿,爸爸在这儿。” 得到回应,迟雾又喊谢淮京。 谢淮京握着她手,“我在。”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说完,关上手术室的门。 谢淮京在走廊的凳子坐着,听着里面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整个人如被架在油锅上,恨不得替她承受。他深感自己的没用,只能在这外面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不断祈祷,祈祷她平安。 父亲蹲在角落,饱经风霜的手颤抖,几十年风雨都过来的人此时红了眼眶,只盼着女儿平平安安。 里面叫声越来越微弱,天边已经出现黎明曙光,谢淮京心急如焚等了一夜,就在他一秒都等不下去时,手术室的门打开。 “迟雾家属在哪儿?” 谢淮京和爸爸立刻过去,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爸爸踉跄了一下,谢淮京眼疾手快扶住。 “我太太怎么样?” “我女儿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问。 “不用担心,母子平安。”医生说,“恭喜,是对龙凤胎。” 谢淮京点点头,“谢谢医生,我能进去看看我太太吗?” “可以,不过—” 医生话没说完,两个男人已经进到产房。迟雾满头都是汗,有一名护士在给她擦汗,另外两名护士一人抱着一个孩子。 “小五。”谢淮京轻唤。 迟雾很虚弱的睁开眼,看到谢淮京担心的脸,爸爸已经老泪纵横,觉得哭不吉利又迅速抹去。 迟雾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爸爸仿佛瞬间苍老十岁,只一个劲的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们都在害怕。 害怕听到那个最残忍的消息,此时她终于平安,两个男人都齐齐红了眼眶。 谢淮京握着她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放松,一滴泪落在迟雾手背,“对不起,让你受罪了。” 第97章 归雾 迟雾手指碰了碰他脸, “孩子怎么样?” “孩子很好,是对龙凤胎。”谢淮京脸蹭她指尖,“先好好休息, 有我们呢。” 迟雾点头, 合上眼很快睡去。 谢淮京将她手放进被子, 瞧见白色床单被撕裂一条口子, 她中指指甲也破了。谢淮京将那处捋平, 这才去看两个孩子。 粉嘟嘟的两个孩子, 脸皱皱巴巴五官都堆在一起, 看不出像不像谁可不可爱。 “给我抱吧。”谢淮京说。 “这样抱。”护士给他示范,“这个是姐姐。” 姐姐先出来一分钟,据医生说生产中途有一段怎么都不出来,都准备采取剖腹产了, 肚子里的弟弟动了一下, 似乎踢了姐姐一脚。 医生确认没有产后风险后, 迟雾才从手术室转移回病房。 她睡得很沉,头发全都被汗水打湿,嘴唇干涸毫无血色。谢淮京小心将孩子放进摇篮,打了温水来浸湿毛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汗,一点点将她嘴唇打湿。 “小谢, 你去歇着吧,我来看着。” 谢淮京摇头, “爸,我不累, 您回去休息,到时候您再来换我。” 两人都一夜未合眼, 谁都不放心离开,但这么熬下去不是办法,迟雾醒了更是需要人照顾。 “那你注意一点,撑不住就睡会儿,我下午来替你。” 谢淮京点头,“好。” 迟雾生产是在高级私人医院,病房也是住得最好的,谢淮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摇篮里的两个孩子,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迟雾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爸爸坐在床边,见她睁眼连连询问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迟雾摇头,在病房扫了圈。 “小谢一天一夜没合眼,我刚让他回去歇会儿,明早再过来。”爸爸说,“喝点水。” 迟雾的确干涸得要命,咬着吸管喝完一杯水还略不够。 “爸爸,我想看看孩子。” 爸爸搁下水杯,“孩子现在都睡了,弄醒了等会要吵到你。” 爸爸拍了照片,看着相册里两个闭着眼的小孩,身为母亲的爱快要决堤,想要用尽自己所有去保护这两个孩子,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爸爸妈妈当初就是这样的,这么多年爸爸也一直这么做着。 高级病房有陪护床,爸爸不敢睡,怕她晚上有什么事,迟雾看他坐在凳子上眼睛都快睁不开,脑袋不断往下垂,猛地垂下后又惊醒,强打精神让自己睁眼。 “你睡会儿吧,我有事叫你。” 爸爸摇头,“不睡。” “记得我上小学那年,有一天晚上发烧了,你也一夜没睡守着我。” 爸爸却有些回忆不起了,“什么时候?” 迟雾心下却猛地酸涩,这些事对他来说多不胜数,他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天,因为只要她有点不舒服,他就紧张得跟天要塌了一样,生怕眨一下眼她就出事。 白天睡足,她便和爸爸聊天到天亮,直到谢淮京过来他才回去。 “我去买了些东西。”谢淮京怕她觉得自己不在旁边守着,“我现在开始寸步不离守着你。” “我知道,爸爸都跟我说了。”迟雾看着他眉眼掩不住的疲惫,“辛苦你了。” 谢淮京摇头,“辛苦的是你,我什么都帮不上忙。” 迟雾与他相视一笑。 迟雾在医院观察了一周,医生批准可以出院后回家进行调养。 家里买了许多母婴用品,加上荀瑶和董尚熙时不时送的,到两个孩子五岁前都不用愁。家里变得热闹很多,谢淮京又请了两个专业月嫂给她调理身体,谢正明和安华溪上门了两次,带了私人妇产医生来,随时注意迟雾身体情况。 事关她健康,谢淮京没拒绝。 谢淮京换了大号婴儿床,两个小家伙头对脚躺在一起,睁着眼睛冲她笑,迟雾伸手想去碰碰姐姐脸蛋,姐姐笑着拽住她手指。都说十指连心,这一刻迟雾明确感受到骨血相连的碰撞,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浴室门打开,迟雾跟谢淮京分享,“孩子抓我手指了。” 谢淮京单手按着毛巾,快步过来将她扶正,“当心点,等会摔到怎么办?” 自生产后,谢淮京更是眼睛一刻都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仿佛她是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娃娃,迟雾也发现,即使有了孩子,他眼里心里第一位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