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上上签[校园]》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节 ?  ?本书名称: 夏日上上签[校园] 本书作者: 做饭小狗 本书简介: 直球天然呆甜妹x纯情恋爱脑拽哥 正||文||完||结,养肥的可以开看啦 1 陈彻曾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打架逃课一样不落,性格乖张难相处。 却有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追星。 虽然对方是个小糊豆,但他爱得认认真真、追得掏心掏肺,手机电脑桌面都是她的照片,为她改过自新,好好学习。 偶像宣布退圈那天,陈彻连跟人打架都在难过。 当晚回家,却看见,他的手机桌面跑到了家里。 舞台上笑容明亮、光芒万丈的少女,此刻局促地站在他面前,怯怯说了声:“哥哥好。” 陈彻:……哥哥好极了。 [暴露粉籍一定会让她不自在,可是她真的好可爱,不行我不能笑得太变态。] 2 涂然在16岁生日前夕遭受重重打击,被迫终止偶像事业,跟着母亲搬到陌生城市,到别人家借住。 更可怕的是,这家有个问题少年。 她撞见过陈彻打架。少年满身戾气,揍人时拳拳到肉,眼神凶狠沉郁。 也撞见过陈彻被女生告白。银杏树下,少年身前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他却恹恹耷拉着眼皮,对此无动于衷。 涂然得出结论:这个人一定很难相处。 为了在陈家好好待下去,涂然绞尽脑汁,想跟他处好关系。 陈彻却好像很讨厌她。 面对她时一脸冷漠,跟她说话惜字如金。上一秒跟别人说笑,下一秒见到她,扭头就走。 涂然为此苦恼不已,更担忧因为自己让母亲为难。 于是,她拦住陈彻的去路,抓着他的手臂,真诚地请教:“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讨厌我?” 少年盯着被她抓住的手臂,素来冷淡的俊脸闪过惊愕和无措,耳根飞快红了一片。 顶着通红的脸,他神色肃穆且凝重:“……谢谢。” 涂然:“?” 3 和你相遇的这个夏天,是我唯一抽中的上上签。 注: 1.男女主无伦理和法律上的兄妹关系 2.纯校园文,不会写娱乐圈相关 3.微群像 内容标签: 甜文 成长 校园 轻松 群像 搜索关键字:主角:涂然,陈彻 ┃ 配角:祝佳唯,简阳光,周楚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关于偶像变同学还住进我家这件事 立意:友谊万岁,青春无敌 第1章 abnormal 《夏日上上签》 文/做饭小狗 2023.5.24 午后的夏日阳光,使人迟钝困倦。青安市的天空蓝得刺眼,远处的云似翻卷的白色海浪。 梧桐树上传来几声鸟啼,即刻被高亢的蝉鸣淹没。 车载空调的冷气,将涂然的皮肤浸得冰凉,在密不透风的环境待久,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聒噪的声音被隔离在车窗外,于是母亲的话语在耳边更清晰。 “已经跟公司解约了,就不要再想唱歌跳舞的事,把心思放回学习上,考个好大学。” “嗯……” 涂然轻轻应一声,就捂住嘴,想要呕吐的感觉涌上食道。 唐桂英瞥见她脸色不对,拧起眉:“晕车了?” 涂然点头,轻声请求:“我可以打开车窗吗?” “开啊,这点小事也问,”唐桂英将车停在人行道前,等待红灯,抽空从车前的柜子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就快到了,忍忍。” 涂然打开一点车窗,燥热的空气和夏蝉的嘶鸣,一拥而上,却盖不住母亲的声音。 “你陈叔叔有两个儿子,不过现在只一个跟他,叫陈彻,也念高二,我已经让你陈叔叔托人帮你把学籍转到智明中学,跟他在一个班读,对你有个照应。” “他成绩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他,别不好意思,学习比面子重要。” 涂然安安静静地听着,又将车窗降下来些。 希望能和他相处融洽吧。 她并不是十分擅长交际的性格,刚上初中就去当练习生,每天公司学校两点一线地训练、读书,忙到没有时间交朋友。 两年前出道,和唯一的练习生朋友也闹崩。 出道是练习生眼中的苦难终结之日,但她们这个组合,出道后并没有多少水花,走在路上无人知。 最火的时候,大概是一个月前,队友的丑闻,给诸多网友供给了许多饭后谈资。 这也是唐桂英终于同意她退出组合、和公司解约的原因。 两年前,唐桂英工作变动,换到青安市发展,于是现在把涂然也带过来。 为此,还和涂然的爷爷奶奶还闹了不小的矛盾。 涂然的爸爸去世早,两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孙女自然是疼爱得不行。 二老原本是想让孙女继续留在江都市念书,由他们带着,但唐桂英觉得老人家对小孩过度宠爱,涂然跟着他们不会有出息,于是强势把涂然带过来,监督她学习。 唐桂英做事雷厉风行,看出在青安市的工作前景更大,于是挂售江都市那边的房子,在这边买房落户。 但涂然猜想,唐桂英想在这边定居,一半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的旧情人。 她们现在就正在前往那个人的家里。 陈朗阔是唐桂英的大学同学,也是曾经交往过的对象。两年前因为工作重逢,隐隐有旧情复燃的倾向,近来也给唐桂英帮了不少忙。 这段时间,唐桂英原本就因为新房装修和工作忙得脚不离地,又赶上涂然解约,给涂然公司赔付了不少违约金。 一周前,她租的房子也突然出了问题,新房又还在装修,没法入住。 麻烦事接踵而至,唐桂英捉襟见肘,陈朗阔就向她提议,让她带着女儿暂时住在他家。 成年人的感情总会衡量利弊,暧昧也不必言说。 虽然是个大人情,但唐桂英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她坚持会付租金,半年后就搬走。 涂然知道这些后,很是愧疚,也挺后悔。 愧疚的是,她和公司解约,给妈妈带来了不少麻烦。 后悔的是,她大概率,给她妈和那个男人当了一次——大大大助攻。 炽热的阳光烘烤大地,人行道上,一对提着蛋糕的母子不急不缓走过,绿灯在他们走过车前时亮起。 唐桂英驱动汽车,嘴里还在叮嘱:“等下见到人,记得要喊,别傻站着,跟个木头似的,嘴甜一点,才招喜欢,听到没?” “好。” 涂然盯着前方的人行道,心不在焉地回应,拿起矿泉水瓶往嘴边递,倒了半天没倒出水,看一眼才发现原来没拧开瓶盖。 这一举动被唐桂英看到,又惹来她的不满:“做事情专注一点,怎么连喝水都不专心?” 涂然垂下眼,没应声。 汽车驶进市中心的某个小区,在地下车库停下。 涂然跟着唐桂英,乘电梯上楼。 她拖着行李箱,跟着唐桂英进了门,接过她递来的室内拖鞋。 客厅是简约而冷淡的装修风格,没什么装饰,看上去不通人气。 中年男人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副无框眼镜,剑眉凌厉,表情严肃。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某家房地产公司的投资人,涂然会以为他是高中学校里的教导主任。 “陈叔叔,您好。”谨听唐桂英来时的教诲,涂然先一步跟他打招呼。 小姑娘头发绑成高马尾,打扮清爽朴素,长得乖巧,讲话也轻声细语,跟家里难管教的臭小子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陈朗阔朝她露出一个笑,让他严肃面容看上去亲切不少,“把这里当自己家,别拘谨。” 唐桂英往屋里瞧了眼,问:“阿彻没在?” 陈朗阔即刻肃了脸色,拧着眉道:“那小子一大早就出门鬼混,打电话也没接,甭管他!” 骂完又缓和语气,让涂然先去放行李,熟悉新家环境。 涂然的房间很明显重新做过软装,白色的公主床,床品都是淡粉色的少女风格。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节 卧室很敞亮,因为是落地窗,外面还带了个小阳台,涂然推开落地窗,走出去。阳台和隔壁房间竟然是连通的,只在中间用铁栏杆做了个隔断,看上去也是新装上的。 涂然想起唐桂英说的,陈朗阔有两个儿子,和前妻分别带了一个。 原来她这个房间,是他另一个儿子的。 会被讨厌吧。 霸占了他亲兄弟的房间。 听陈朗阔提起他儿子时的语气,感觉父子关系也没有那么融洽。 涂然叹了口气,望了眼隔壁的阳台,阳台角落,养着一盆月季,刚好是她最喜欢的品种——果汁阳台。橙色的花朵,绽放得灿烂,看上去被照料得很好。 会养花的男生,应该不会很凶吧? 还有正事,不耽误时间,她回房间收拾行李。行李箱装满了往事,一打开,回忆扑面而来。 从幼年时期就带着睡觉的兔子玩偶,是爸爸送给她的,因为常年抚摸,绒毛已经变得乱糟糟,是第一眼看到就会被扔了的老旧,但如果没了它,她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印着兔子简笔画的粉色t恤,这是她发在微博上的简笔画,后来被喜欢这画的粉丝要了授权去定制周边开团,便宜卖给其他喜欢的人,她自己也悄悄买了一件,但从来没穿过,连标签都没拆,压箱底保存着。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忆往事,涂然花了近两小时,才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搬出来。 粉丝给她的爱称是兔子,取自姓氏的谐音,又刚好喜欢吃胡萝卜。实际上,她更像只乌龟,性子慢,学东西很慢,做事情也很慢。 整理好房间,涂然得空拿出手机,点进微博。 她鲜少用微博,微博粉丝并不多,公司没有收回她的账号,只取消了认证。这是糊的好处。 今早发了解约和退圈的声明,她的微博私信和评论都比往常要多一些,没想象中那么血雨腥风,大多是祝她安好的。这也是糊的好处。 涂然点进未关注人私信,一一回复粉丝发来的祝福消息。在各种各样的文字消息中,一个孤零零的蛋糕符号,显得突兀又微妙。 她点进去,是一个叫“cc天天向上”的粉丝,微博里只有对她微博的点赞和转发,没其他生活信息。 不过,看这个网名风格和胡萝卜卡通头像,应该是女生。 涂然想了想,点开私信,回复:【谢谢你。】 今天是她的生日,却也是她爸爸的忌日。因为爸爸在这天去世,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给她过生日,忌日和生日,只字不提。 天色还早,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涂然挎上包,准备出门。 唐桂英在客厅看见她,问:“做什么去?” “例假快来了,我去买些卫生棉。” “你第一天来,认识路吗?” “我用手机导航,就在附近买。” “行,顺便带包白糖回来。”唐桂英今天难得要亲自下厨。 涂然应了声好,换鞋出了门。 她方向感不好,出电梯就开了导航,寸土寸金的地段,没想到这小区竟然还挺大,七拐八拐地,绕了好久,才走出小区大门。 盛夏蝉鸣不休,阳光炙热,街道外车水马龙,比酷暑的蝉还吵闹。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便利店,涂然走进去,买了几包卫生棉和一包白糖,提着塑料袋走出来。 但她并不打算立刻回家,又在手机导航里输入“蛋糕店”这三个字,点进距离最近的一个地址,跟着导航继续走。 导航……不太靠谱。 涂然走了十来分钟,走着走着发现,怎么离原定地点还越来越远了? 抬头四顾心茫然,她挠了挠脑袋,原路返回,却在路过一个巷口时,听见里面传来的吵闹。 她停驻,好奇往里瞧,于是目睹一场混乱的群架。 聚众斗殴? 涂然第一反应躲起来,趴在拐角处,拿出手机要报警,可仔细一看,似乎是两个人围殴其他五个人。 分不清是场面太混乱,还是那个黑衣少年动作太快,涂然的报警电话都还没能拨出去,五人全被他干倒。 深巷躲开了夏日的阳光,匿在高墙阴影下的那道身影修长挺拔。黑衣少年反手擒住其中一黄毛的手臂,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摁在墙上。 少年身形清瘦,却不单薄,手臂的线条锋利流畅,黄毛在他手下疼得龇牙咧嘴,乱叫求饶。 “都说了我要好好学习,非上赶着挨揍,何必呢?” 清冽磁性的声音,说的话嚣张十足,而他唇角似笑非笑地轻扯,吊儿郎当的。 和他一伙的白衣服男生搭腔:“就是就是,有时间多刷几道题不好吗?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单词背完了吗?abandon知道怎么拼吗?” 黄毛不服地喊:“abandon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人!不就是a-b-a-n-d-o-n!” 白衣服嗓门更大:“abnormal,拼!” 黄毛底气十足:“a-b-n-o-m-a-l!” 黑衣服不耐烦啧了声,清冽嗓音透着几分懒散,“错了。” 黄毛瞬间没了底气:“啊?哪错了?” 黑衣服扣住他脑袋的手松开,抬了抬下巴:“笔。” 黄毛还真的听话去捡起地上的签字笔,拔开笔帽,双手给他递过去。 看上去和热心搭不上边的黑衣少年,竟然真的接过笔,慢条斯理地在他小臂写下这个单词,“记得住么?记不住回去抄十遍。” 目睹斗殴现场变成英语教学现场的涂然:“……” 手里的塑料袋摩挲出声音,黑白双煞同时朝她这边看过来。 还好涂然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第一时间缩回脑袋,但还是听见白衣服骂了句脏话:“我靠,阿彻,咱被人看见了,不会又被告状吧?” 叫“阿彻”的少年对他的惶恐并不在意,无所谓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调侃了句:“这就怕了?怕了就去把人抓回来。” 涂然一听,立刻拔腿就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喉头泛上腥甜,呼吸都觉困难,涂然弯腰撑着大腿,气息不稳地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并非只是剧烈运动的反应。 半秒钟,不,或许半秒都没有,她和那个黑衣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的眉眼冷硬锋利,极其凌厉的长相,即使唇角若有似无挂着散漫的笑,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沉郁得照不进光。 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海,令人本能恐惧。 毒辣的太阳在这个城市肆虐,大地像着了火,青翠的树叶失去生气,不再蓬勃,梧桐树上喋喋不休的蝉鸣,在涂然耳畔撕扯。 像着了魔,她不由自主地喃喃:“abnormal……” abnormal。 不正常的;反常的;变态的;畸形的。 第2章 哥哥好 花了好半天平复心情,又花了半天探路,涂然终于找到一家蛋糕店。 从店员手里接过芒果蛋糕和数字蜡烛,又向店员借了火机。 涂然端着小蛋糕去到最角落的位置,仪式感十足地插上蜡烛,火机点燃,心里默唱一遍生日快乐歌,然后许愿。 16岁的生日愿望,希望陈叔叔的儿子是个好相处的人,希望顺利地融入新环境,希望……能交上朋友。 愿望太多,如果老天觉得她太贪心,那也没有办法。 老天爷,您看着办吧。 不需要再为了演出限制进食,四寸的小蛋糕,涂然毫无顾忌地全部解决,满足地拍拍肚皮,离开蛋糕店。 太阳西下,天边渐渐显出橘色,晚霞揉进云彩,像翻涌着的霞光四溢的锦缎,绚丽夺目。 正值下班高峰,车流汇聚成海。 涂然走上天桥,越过这片车海。 喧嚣声中,少女的影子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涂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陈家,进屋,便闻到让人食欲大开的饭菜香。但她已经毫无食欲。 唐桂英听到她进屋的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略有些不满:“怎么现在才回来?糖买回来了吗?” “买了的。” 涂然拿着白糖走过去,又被唐桂英吩咐:“洗个手去摆碗筷,马上要吃饭了。” “嗯。” 涂然听话洗干净手,把碗筷摆上餐桌。 看着餐桌上丰盛的菜品,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肚子,甜品在第二个胃里,第一个胃应该还能吃吧? 挤一挤吧,搬过来的第一顿饭,不吃会被说没礼貌。 正纠结的时候,玄关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涂然扭头望过去。 狭小的门缝里,先入目的是件黑t,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露出的手腕冷白削瘦。 门渐渐打开,她视线上移。 少年的身形清瘦挺拔,肩膀宽且平直,脖颈到下颚的线条利落流畅。 再往上,是双并不完全陌生的黑眸,眼尾略微上扬,薄薄的眼皮耷拉着,仿佛在夏日午后小酌了两杯葡萄酒,眼底缭绕着慵懒困倦。 对上视线,涂然愣住。 ……aaaabnormal?! 陈彻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他被人找麻烦,小偶像退了圈,回家还要应付他爸的女朋友,一整个处于困倦又烦躁的状态。 这一瞬间,他却愣住,无精打采垂着的眼皮倏然抬起,眸中困意顿消。 “哥……” 涂然的招呼声还没完全说出来,砰地一声响,少年忽然把门使劲关上。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节 她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涂然:? 客厅一片寂静,她不安的心跳声似乎都变得清晰。 厨房里传来唐桂英的声音:“是阿彻回来了吗?” 涂然望着被甩上的门,摸了摸头,不确定地开口:“好像吧……” 这算回来了,还是没回来? 看到她就关门,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abnormal就是陈叔叔的儿子,今天在外面,他有没有看清她的脸? 会不会因为她撞见他打架,觉得把柄落她手上,今晚一刀嘎了她? 阳台的栏杆应该结实吧? 他爬不过来吧? 不过几秒钟的工夫,涂然的头顶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且越想越远。 就当她已经在想买棺材要多少钱的时候,大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她又对上少年的视线。 一定是因为太紧张出现错觉,她竟然觉得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透露出几分庄重,肃穆。 涂然一面局促,一面在心里胡思乱想,不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也小了不少,“哥哥好。” “……嗯。” 陈彻抿唇应声,垂在身侧的手习惯性抄进裤兜,又伸出来,藏在身后,捏成拳。 唐桂英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笑着招呼他:“阿彻回来啦?就差最后一道菜上盘了,快来洗手吃饭。” 又跟他介绍:“这是涂然,我女儿,跟你一年生的,小几个月。” 面向涂然时,她语气又一变:“然然,傻站着干什么,跟哥哥打声招呼啊。” 分明刚才就喊过,她在厨房也听得见,却还要做出这副模样。 涂然心里腹诽,但还是听话地再次开口:“哥哥。” “她喊过了。” 几乎是同时,陈彻也出声。 涂然意外他帮自己说话,小心翼翼朝他看过去,没料对方也在看她。 目光交汇,涂然想客气地朝他笑一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弯起嘴角,他立刻移开视线,似乎一点都不想看她。 涂然是个有些敏感的人,十分在意别人的小动作和眼神,以此判断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所以,在相处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涂然就判断出,陈彻可能不太欢迎她。 不欢迎她的原因有三个选项: a:她妈和他爸的关系 b:他认出白天那个人是她,觉得把柄落在她手里 c:a&b 愁人,难办。 涂然感觉头秃。 上餐桌吃饭时,这种感觉更甚。 唐桂英和陈朗阔坐在一边,涂然和陈彻坐在另一边。 涂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吃饭,偶尔用余光,悄悄地观察身旁的少年。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像是被工笔仔细描绘过,近似丹凤眼的眼睛,黢黑的瞳仁,让人想起夜晚的海,望不见底而令人心生畏惧。 在他左眼正下方,两厘米的位置,有颗很小的泪痣,涂然很好奇,如果他流泪,眼泪会不会刚好经过那里。 但让这位一拳打倒一个壮汉的大哥掉泪,绝对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明明是精致贵气的长相,在他身上却只令让人觉得冷硬凌厉,尤其是不做表情时。 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不好招惹,走在路上不会被问路,也绝对收不到传单和推销的人。 涂然去学唱歌跳舞的这些年,见过不少偶像预备役的男练习生,看多了好看的人,对高颜值有了免疫。 但今天见到他,也还是被惊艳到,如果他去当偶像,一定会被分在颜值组,而且还是颜值组里最能打的,打架的打。 也一定是偶像里最爱学习的,他连打架都在教人学英语。 和白日里见到的那种散漫不一样,陈彻此刻坐得笔直端正,举手投足透着优雅矜贵。 从回来到现在,他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对视,更别说微笑。 他对那黄毛都比对她亲切。 涂然在心底叹一口气,第一个生日愿望就此破灭。 偏偏她妈妈还没注意到他的冷淡。 唐桂英对陈彻比对亲女儿还和悦:“阿彻,我们然然也转到智明来读书,跟你念一个班,她来这人生地不熟,你平时多担待点,看着点她。” 涂然几乎要把脸低进碗里,听见少年应了声好。 一个单字,也没什么语气,她却觉得,这其中有万般的不情愿。 唐桂英不满意涂然的沉默,催着她道谢:“还不快谢谢哥哥。” 涂然侧过脑袋,实在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把视线落在他拿着筷子的手上。 他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手背的皮肤很白,依稀可见青色血管,修长瘦削的手指,天生适合弹奏乐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涂然实在想象不到,这样好看的手,是怎么轻轻松松就把人揍成猪头。 尽管心里百转千回,涂然脸上还是尽量表现平静,轻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不客气。”他的声音有些紧。 涂然眨了下眼,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在她喊哥哥时,他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新家庭的第一顿饭,吃得磕磕绊绊。 陈彻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起身,头也不回地回房间。 涂然本来就饱,这碗饭吃得磨磨蹭蹭。陈彻一放筷子,她也趁机跟着放下筷子,沾了他的光,逃过唐桂英对她浪费粮食的指责。 陈彻走进房间,冷漠瓦解,抓了把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涂然回到房间,垮下脸,捞起床上的玩偶,烦恼地不停揉搓。 陈彻坐到电脑前,开电脑,盯着显现的电脑桌面。 舞台上的少女正面向镜头,笑容灿烂,光芒四射。 只存在于桌面上的人,今天却出现在他家。 他抬手抵住唇,薄薄的唇角抿着,闷笑声却仍从胸腔里溢出。 涂然抱着玩偶,往后一倒,仰面躺在床上。雪白的天花板是回忆的幕布,今天下午的场景反反复复地回放。 少年打架时的狠厉,望向她时的沉郁目光,哪一个都让她心有余悸。 偶遇的问题少年,竟然就住在同一屋檐下。 她捂住脸颊,无可救药地摇头,完了啊,呜呜,完了。 陈彻换下电脑桌面和手机壁纸,点开浏览器,输入搜索词:怎么不暴露粉丝身份跟小偶像日常相处。 涂然举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浏览器,输入搜索词:如何与不良少年在同一屋檐下友好相处。 窗外的天,从绚丽的橘,渐渐向深蓝变化。 时间在各种关联的搜索词条中流逝。 今天就要过去,陈彻拉开阳台门,点开音乐播放器,手机放在阳台,人一步步后退回屋内。 音乐前奏响起,他后背懒散倚上房门,双手环胸,微提的嘴角带点儿浅笑。 隔壁阳台传来的音乐声,让涂然从手机里回神。 《亲爱的你》,卓依婷的歌, 原来陈彻是卓依婷的歌迷?或许可以记下这点。 涂然在手机备忘录记下这点。 不知不觉,她躺在床上听完一整首。 空气安静两秒,下一首自动播放,也是卓依婷唱的—— 《生日快乐》。 涂然怔住。 房间因为没开灯而光线昏暗,空调孜孜不倦释放着冷气,驱散酷暑的燥热。 桌上的静音时钟,秒针像个学步的小孩,一顿一顿地在时间里漫步。 秒针走过半圈时,她从床上起身,拉开阳台门,热风和世界一起涌进。夏天温柔拂过她脸颊。 涂然迈开脚步,从黑暗冰凉的世界,迈入深蓝色的潮热夏夜。 遥远夜空,第一颗星星已经出现。 涂然趴在阳台,望着那颗最闪耀的启明星。 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里,她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好巧哦。 第3章 完蛋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节 住进新家的第一晚,涂然毫无意外地失眠。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气味,无不在提醒她是个外来者。 她并不十分认床,造成这次失眠的罪魁祸首,是abnormal——现在应该称他为哥哥。 凌晨三点,涂然还在满脑子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和这位一拳一个混混的不良哥哥友好相处。 虽然没睡好,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起早,是生物钟习惯,也怕被唐桂英责怪。 吃早餐时,才听见陈彻从房间里出来洗漱的动静。 关门,又开门,随身后脚步声渐近,涂然不免坐直身体,余光悄悄观察。 少年刚洗漱完,额前发梢湿润,头发凌乱地四翘,被他随手一抓,更像鸟窝了。 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他没精神地弓着后背,表情仍是困倦,长腿趿拉着拖鞋,懒懒散散地往这边走。 他脚步突然停住。 以为偷看被发现,涂然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口吐司。 瞥见餐桌前的纤细身影,陈彻瞬间清醒,才想起家里住进了新成员,还是个了不得的新成员。 他挺直腰,抬手理了理头发,压下睡得乱翘的发丝,这才继续朝那边走过去,在她旁边,扯出椅子坐下,下巴微抬,脖颈的线条矜持地锋利起来。 身旁的动静,让涂然不自觉又用余光偷瞄一眼。 咦,好像哪里有点奇怪?他刚才还姿态懒散,这会儿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端正,和方才判若两人。 离开学还有两天,涂然今天打算出门一趟,买些新笔记本和笔,为新学期做准备。 她原本准备一个人去,吃早餐时,陈朗阔问了她今天的打算后,却说:“你才刚到青安市,对这里不熟悉,让陈彻陪你去。” 一句话,让对面的两人都僵住身体。 涂然哪里敢麻烦陈彻,连忙婉拒:“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用导航,也顺便记一记路。” 陈朗阔不知她的顾虑,以为她只是客气,坚持道:“还是让陈彻陪你逛逛,他反正也没事。” 涂然最多也只能拒绝第一次,再拒绝下去,就是她不懂礼貌,于是只能妥协,扭过头,小心翼翼看向一直没吭声的陈彻。 却刚好对上少年的视线,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两秒不到的时间,陈彻先一步撇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涂然却注意到他抿起的唇角,心里大呼不妙。 他本来就不怎么欢迎她,现在也肯定是不愿意带她去逛,只是碍于陈朗阔在这,不好拒绝。 如果陈彻对她的好感度有个具体数值,这会儿一定是负数。 涂然欲哭无泪,陈叔叔的好意,无意间加大了她和陈彻友好相处的难度。 吃完早餐后,涂然和陈彻一起出门。她跟在少年身后,偷偷观察他随性利落的背影。 他换了件简单干净的纯白t恤,削瘦骨骼撑起优越的轮廓,后颈干净修长。 刚过膝的黑色休闲裤,露出肌理饱满有力的小腿,但右边小腿上却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像是术后缝合的刀疤,看着有些吓人。 涂然忍不住脑补出了一段剧情。 一个狂酷拽的不良少年,拎着棒球棍去打架,对方人数众多,但依旧被他狠狠打趴。他嚣张地扛着棒球棍仰天大笑,正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一个混混,忽然掏出一把刀…… 涂然连忙摇了摇脑袋,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陈彻人高腿长,走得也快,每走上一会儿,涂然总要小跑几步追上他,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让他走慢点儿。 就这么跑跑走走了一段路,她的动静被人察觉。 陈彻迈出去的长腿一顿,踩上地面时,跨出的距离缩短半步。 他单手抄在兜里,另一只手拎出手机,解开屏幕锁,低头做出看手机的动作,不动声色放慢脚步。 涂然也注意到他走得慢些了,还以为他是故意等自己,追上去一瞧,发现他原来只是在玩手机。 要不要告诉他,边走路边玩手机很容易撞树呢? 涂然纠结地想。 她一路纠结到附近的商场,也庆幸陈彻是个一心二用的好手,不像她以前,看手机走路撞过几次路灯。 到商场前是陈彻带路,到了商场后,陈彻便停住,轻咳了声,先清嗓子,再问:“你要买什么?” “文、文具。” 骤然被提问,而且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对话,涂然不免有些紧张,说话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其实带路到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涂然不敢再耽误他时间,让他陪着自己逛,也觉得他陪着,她肯定不会自在。 她连忙说:“我已经知道路了,你去忙你的就好。” “嗯,”他似是答应了声,涂然正松口气,却又听他说,“陈朗阔让我把你安全带回去。” 涂然欲哭无泪,他都敢对他爸爸直呼大名,还敢在外面打架,为什么在这方面却意外地听话? 她自是无法究其原因,只能继续让他陪着。 涂然走在前面,陈彻插着兜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她却莫名有种压迫感,总觉得身后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牛仔背带短裤,上衣是简单的圆领白t,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后,遮住一半消薄的脊背,安安静静地走路,看上去很乖。 和舞台上展现出的元气活泼不一样,生活中的她,像只温顺的小兔子,说话也温声细语,实在是…… 太可爱了!!! 陈彻强行从她的背影移开视线,抬手捶两下胸口,深呼吸几个来回,不争气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依旧不减。 他抿紧唇,才不至于让嘴角上扬得太夸张。 商场里开了家还算大的零售店,除了文具,也卖些招女生喜欢的零碎小玩意,涂然以前很喜欢逛这些物件,但这会儿提着购物篮子,直奔文具区。 她怕陈彻不耐烦陪她。 货架上摆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橡皮,全是可爱的风格,卡通兔子的,和胡萝卜形状的,涂然陷入两难。 高中用铅笔的情况很少,橡皮买一个就够,但偏偏两个她都喜欢。 正纠结的时候,涂然在货架的镜面反射中,无意瞥见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陈彻,正面无表情盯着她这边,眼神有点凶。 一定是觉得她动作太慢,等得不耐烦了! 尽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涂然也立刻得出这个结论,匆匆选了一个胡萝卜橡皮,放进购物篮,再加快速度去买笔记本。 见她离开售卖笔的货架,陈彻亦步亦趋跟上,视线无意间扫过另一个地方,他停下脚步。 另一边的货架旁,两个女生正在专心挑选东西,全然没注意到身旁鬼鬼祟祟站着的男人。 她们穿着短裙,而男人拿着手机,手垂在她们裙边。 陈彻眉心拧起,脚尖方向一转。 他走过去,扣住男人偷拍的手,“你拍你爹呢?” 突然的动静,偷拍男和两个女生都被吓了一跳,两个女生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少年不悦的脸色过于吓人,下意识后退。 “你、你说什么东西!” 偷拍男脸色煞白地狡辩,第一时间想挣脱被抓住的手,却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纤细,手劲却不小。 陈彻不耐啧了声,懒得跟他废话,另一只手抽走他的手机,丢给那两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堪堪接住手机,手机还没来得及被关上,于是低头就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摄像模式。 两个女孩恍然大悟,一边犯恶心地后怕,一边又庆幸被及时发现,手忙脚乱道谢、报警。 听到她们说报警,偷拍男立刻急了,挣脱的力气变大,还试图去抢手机。 陈彻没有言语警告的习惯,尤其是对付这种猥琐男,不爽就直接开揍,掌骨扣住他后脑勺,猛地往下一摁,同时膝盖往上一顶,坚硬的膝盖骨狠狠撞上他脑门。 偷拍男闷哼一声,鼻血直流,还没缓过来,后腿弯就又被少年踹了一脚。 他吃痛嚎出声音,被迫跪在地上,分不清是磕上地面的膝盖更痛,还是被踹那一脚的后腿弯更痛。 陈彻揍人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一串动作下来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连那两个女孩都目瞪口呆。 直到陈彻瞥她们一眼,不耐烦的眼神落到她们身上。她们这才立刻回过神,慌慌张张按下报警电话。 这里的动静闹得大,所有人都看过来,店员也匆匆走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涂然原本正在另一边专心挑本子,也被闹出的动静吸引,从那边走过来。 一走过来,她就看见在站在闹事中心的陈彻。 少年凛然立在人群中,神情冷漠,光是这样倒也还好,但他身旁跪着一个鼻青脸肿,正瑟瑟发抖的成年男人。 一看就是被他揍的,一看就是在对他发抖。 涂然:……? 他、他怎么又打架了? 还是在大庭广众下揍人? 涂然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惊恐又魔幻,小动物的求生本能,她第一时间是退后,远离那一边,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才往后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事故现场,站在那边霸气外露的少年,收到什么感应似的,朝她看过来。 漫漫人群,嘈杂人声,威风凛凛的少年和小心翼翼的少女,在这瞬间对上视线。 时间像被按下停止键,嘈杂声如潮水般褪去,世界一瞬静寂。 二人同时僵住。 绝望的心情在这一刻同步。 完、蛋、了! 第4章 封口费 尴尬。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节 从离开商场到回家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涂然跟在陈彻身后,陈彻至始至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尽管涂然在店里搞清楚了状况,知道陈彻打那个人是因为那人偷拍女生裙底,但她的心情依旧十分复杂。 她只以为陈彻是个不良少年,没想到,这还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不良少年。 两次撞见他打架,他会不会觉得把柄落在她手上?会不会以为她会去向陈叔叔告状,更讨厌她? 涂然思来想去,纠结要不要做个担保,告诉他,她跟他是站在一边的,不会动不动就向大人告状。 “哥哥……” 她犹豫着轻唤了声,声音小,又刚好是堵车路段,时不时有车鸣笛,她的声音被噪声盖过。 涂然加快了步子追上他,抬起手,手指捏住他的衣摆,轻轻拽了拽。 陈彻正因为刚才这件事而烦闷,陪着小偶像来买东西,第一次单独相处,本来表现也挺好,没暴露他的粉丝身份,却被她看到更糟糕的一面。 算上今天这次,他今年统共也只打了三次架,偏偏就被她看到一次。 也怪他,忘记了小偶像还在现场,当场以暴制暴。 早知道就拖出去打了。 陈彻正烦躁着,手心里的东西都快被捏断,忽然感觉衣服被人轻轻地拽住。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纤细葱白的手指,正攥住他的衣角。 视线上移,少女清澈的眼睛,带着戒备和明显的紧张。 仿佛身侧整块的皮肤都与她的手指相触,他的背肌绷紧,声音也不自然地绷紧:“怎、怎么?” 涂然松开手,斟酌着说:“你……打架的事,我会装作不知道,不会告诉家里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在他这里有多大的信服力,只能口头保证,向他表明立场。 你打架的事。 陈彻只在意这刺耳的前半句,还没来得及在小偶像面前树立好的亲和形象,就此毁于一旦。 他闭了下眼,表情还算冷静:“哦,谢谢。” 应完转身就走,背影潇洒随意,心里唉声叹气。 见他像是愿意相信,涂然终于松口气,跟在他身后往家的方向走。 前面的少年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盯着她。 夏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身形,夏天的温度却一点也没在他脸上显现。 他骨相凌厉,生来是富有攻击性的相貌,漆黑狭长的眼睛,眼角微往上挑,不作任何表情时,眼神堪称为凶狠。 是长相帅气的人,也是不敢让人在他脸上多停留目光的人。 涂然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直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怎、怎么?” “我不经常打架。”他没头没尾地说。 “哦、哦……” 涂然应得有些懵,心里一边在想,她来这才两天,就撞见他两次打架。 不经常打架,这句话好像不太有信服力? 当然,从今天撞见他打架的尴尬来看,昨天那一次,她猜测陈彻应该是没有认出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提,她就索性不说,装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陈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但他就只丢下这一句话,就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路,他又转过身来,又盯着她。 涂然感觉自己今天在坐跳楼机,整颗心脏都被他攥在手里。 以为他是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没等他开口,涂然率先举手,竖起四根手指,发誓一般跟他保证:“我相信你!真的!” 她举手发誓的同时,陈彻也朝她伸出清瘦的手臂,白皙且薄的皮肤,在阳光下依稀可见微微凸起的血管。 他掌心朝上摊开,露出从结账后就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给你。” 两人同时因为对方的行为一愣。 一个举着手,一个伸着手,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人行道的红灯亮起,拥堵的车队开始流动,拿着冰淇淋的小孩从他们身边跑过,只有路边的梧桐树,和他们一块僵持立在那。 蝉鸣在头顶嘶鸣,两个木头桩子之间的空气,却是凝滞般的静寂。 涂然低下眼睛,少年漂亮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兔子橡皮,正是她刚才没能买的那一款。 她愣了愣,仍举在空中的手,剩下一根食指,指向自己,语气充满不确定:“给……我的?” “……嗯,随手买的。” 陈彻避开她的视线,还是瞥见她不敢置信的表情,也没漏看她举手发誓时的一脸不安。 本是看她在店里纠结不定,于是特意买下,当个小惊喜送给她,哄哄小偶像开心,也给他自己树立个亲近好说话的形象。 但显然,当下这个情形,她没把这东西当成他偷来的都算好的。 陈彻破罐子破摔地闭下眼,把见面礼换成一个她更容易接受的理由,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不甘:“封口费。” 涂然恍然大悟,也放下心。 原来是封口费。 这就表示,他把她当成一条船上的人了? 好耶! ** 在陈家住了几天,涂然还没完全适应,尤其早上起床时,看到陌生的房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马上要开学,她没有富余的时间适应。 因为是异地转学,手续繁琐,涂然难得能被唐桂英开车送去学校。 涂然起得挺早,做事却很慢,她吃早餐时,陈彻才起床洗漱,她磨磨蹭蹭地才吃完一片吐司,陈彻就已经解决完早餐,起身要换鞋出门。 唐桂英叫住他:“阿彻,一起去学校吧,正好我今天开车送然然去。” 说完又催涂然:“赶紧吃,怎么吃个早餐都这么磨蹭?” 涂然也想跟陈彻一块去上学,正好跟他打好关系,连忙把剩下的吐司都塞嘴里,腮帮子塞得鼓囊囊,咽不下去,被噎住,又赶紧喝口牛奶送。 陈彻看了眼立刻加快速度吃早餐的少女,因为吃得太急,她这会儿被噎到捶胸、灌水,脸都被憋红。 去学校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倒也不必这么赶着跟他一起去。 “不用,我骑车。” 涂然总算把卡嗓子眼的吐司咽下去,却听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她顿时失落。 还以为他用兔子橡皮“贿赂”了她,把她当成一条船上的人,是可以友好相处的信号,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他都不愿意跟她一块上学。 智明中学和陈家离得不算远,坐车过去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但开学日,又是上班早高峰,不可避免地开一截堵一截。堵车堵得唐桂英都快沉下脸色,摁喇叭的次数也变多。 涂然倒不着急,她本就是个慢性子,坐在副驾驶,趴在车窗上,看天看地看风景。 旁边的自行车道,陆陆续续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骑车飞驰而过。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中。 陈彻不知何时落在她们车后,又或许是来学校前去了另一个地方,他身边多了一个说笑的男生,那天在小巷里跟他一起打架的白衣服。 不同于在家里的冷淡,他此刻在和同伴说笑。 白色的夏季校服在风中如海浪般鼓动,他额前的发丝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开,露出的俊朗眉眼,此刻因为笑容变得明亮生动。 他的眼睛原来可以这么明亮,好像天上的星星落进了海里,连水波都在闪闪发光。 路边的梧桐停僮葱翠,清晨的阳光落在层层叠叠的树叶,穿过枝叶缝隙,斑驳地落在骑车呼啸而过的少年们身上。 潇洒恣意,意气风发,少年明朗灿烂,好似盛夏骄阳。 涂然怔怔地望着,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车流之中。 拥堵的车流终于开始流动。 在汽车起步之时,她突然出声请求:“妈妈,可以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吗?我想学自行车。” ** 对于涂然突然要学自行车,骑车上学这事,唐桂英没什么意见,应了她,周末给她买辆自行车,让她自己学。 车驶到校门口,最先看到的,是金色霸气的校名——智明中学。 第二醒目的,是旁边的灰色石碑,刻着行书字迹的校训:知人者智,自知之明。 智明中学是青安市两大知名中学之一,自高二起,分国际班、竞赛班、重点班和平行班,涂然被安排在陈彻所在的重点班。 唐桂英在学校里找地方停了车,带着涂然去教学楼。 主教学楼是一栋回形建筑,每个年级占两层楼,橘红色的外墙,色彩鲜活张扬。从大门走进去,入眼是一方露天小广场,中央一座小型喷泉。 涂然只感觉这建筑有点绕,她方向感不太好,如果不是跟着唐桂英,她今天一定会绕晕,找不到教师办公室。 刚转学过来,她还没能领到校服,穿着普通的白色t恤和休闲长裤,在一众穿着校服的学生中,不免有些显眼。 在舞台之外的地方被人注视,涂然有些紧张,低下头,手攥上双肩包的背带,不自觉抓紧。 应该没人认得她吧?那么糊的组合,也就在一个月前上过一次低位热搜,热搜的主角也不是她,应该不会有人记得吧? 直到跟着唐桂英进了教师办公室,涂然才终于稍微松一口气。 这时候又庆幸,过去两年的扑街,成全了今天的普通平静。 涂然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白净书生模样,黑眼圈却明显,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目中无神,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抽干。 但当唐桂英带着涂然走过去时,他立刻起身,眼里有了焦距,脸上摆出微笑,同刚才瘫在椅子上的样子,判若两人。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节 涂然知道,这叫营业状态,她感同身受,且倍感亲切。 瞥见他桌上写着“英语杨高戈”的铭牌,涂然喊了声杨老师好。打完招呼后,就站在唐桂英身边,安安静静听大人们的客套话。 她微低着头,目光无意间扫过,停在杨高戈左手戴着的手表上,江诗丹顿的手表。 涂然难得认识手表的牌子,因为前队友曾经私联的一个男粉丝,就送了这个牌子的手表。那块六位数的手表,也是组合出事的导火索之一。 “涂然,涂然?” 被喊了好几声,涂然才终于回神,在这时候发呆,又免不了被唐桂英一顿说。 “你这孩子,怎么在这站一会儿就走神了?” 涂然低眉顺眼道歉:“对不起。” 唐桂英也要赶着去上班,没多少工夫可以耽误,跟老师打完招呼,又叮嘱了几句涂然上课要认真听讲别走神,就匆匆离开。 还未到上课时间,无论是教室还是走廊,都吵吵嚷嚷,有人靠着围栏说笑,有人追赶着打闹,时而传来男生们笑得返祖的猴叫。 在最恣意的年纪,少年们毫无迟疑地释放快乐。 即使不知道他们在快乐什么,也能因为看到快乐的他们,而感到快乐。 五班的教室在教师办公室的对面,涂然跟在杨高戈身边,沿着回形的走廊,往高二五班走,途径一片喧嚣。 杨高戈偏过头,看了眼新转来的这个女孩子。 小姑娘看上去比平常腼腆的小孩还要安静,走路也不抬头挺胸,低着眼睛看地板。 “听你妈妈说,你之前学了几年唱歌跳舞,咱们学校有不少唱歌跳舞的社团,有兴趣参加吗?” 相较于另一所学校,智明中学的校风十分自由,尊重学生个性发展,鼓励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每年还会专门举办社团节。 涂然摇摇头:“对不起,杨老师,我现在不能唱歌跳舞了。” 杨高戈以为她是怕影响学习,说:“咱们学校不搞明礼那套,劳逸结合更有益学习。” 他顺口拉踩一句死对头高中。 涂然垂下眼睛,没有反驳。 她不是不想,是不能。她妈妈不会愿意看到她参与学习之外的事。 五班的教室也吵得震翻天,虽然是刚分的班,但高中生们熟识得相当快,头一天进教室座位随便坐,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就已经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 涂然跟着杨高戈走进教室,觉察到不少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头垂得更低,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杨高戈不像涂然之前的班主任,对着学生们大吼安静,而是悠悠闲闲地走到讲台前,对他曾经带过的一个学生说:“小卢,管下纪律。” 看上去十分斯文的眼镜男生,当即摘下眼镜,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一脚踩在椅子上,中气十足地大吼:“安——静——” 这一声气息长达三十秒,直到教室完全安静。 涂然:“……” 杨老师真是个会利用资源节省力气的人才! 杨高戈这才不紧不慢地敲敲台面,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从江都市转来的涂然同学,接下来跟大家一起学习生活,人第一次来咱们青安,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有时间给咱新同学介绍介绍。” 说完又示意让涂然说两句。 可该说的好像都让他说了,涂然想不出还能补充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台下有男生笑:“新同学也太客气了!” 杨高戈也有些好笑,但不能跟着学生瞎起哄,扫了眼教室。班上原本45个人,两两同桌,只有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的陈彻,旁边没有人坐。 杨高戈指着陈彻旁边的空位,说:“涂然你就坐在——” 涂然随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教室后排,窗外树叶青翠,葱郁的绿意,衬得少年的身影干净修长。 陈彻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旁边的空课桌,神色冷淡,似乎完全没在意讲台这边发生了什么。 涂然眼睛一亮。 她要和陈彻坐同桌了?是和他好好相处的天赐良机! 然而,杨高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陈彻是他从高一就开始带的学生,成绩好归成绩好,但那浑性子也是真的让人头疼。 让这小姑娘坐他旁边,怕是小白兔遇上大灰狼,准没好事。 想到这,杨高戈话锋一转,临时改了口:“简阳光你去跟陈彻坐,涂然你坐简阳光的位置。” 涂然:“……” 达咩! 被点名的简阳光,就是跟陈彻一块上学的男生,说了句“得令”,就拎着书包往那边走。 在陈彻旁边坐下时,他模模糊糊听见一句咕哝:“老杨真不干人事儿。” 简阳光不明所以:“阿彻,你说什么?” 陈彻桌子也不擦了,把湿纸巾丢他桌上,肉眼可见的烦躁:“啧,没什么。” 第5章 搭讪吗 涂然的位置在没门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和陈彻的座位同列,但中间隔了一行,坐在他前面的前面。 坐在她外侧的同桌是个女生,清爽利落的齐肩短发,八字刘海,眉宇间几分英气,但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 趁着杨高戈把男生们喊去搬书,还没上课,涂然小声地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涂然,糊涂的涂,然后的然。” “祝佳唯。” 祝佳唯只简短回了一个名字,继续面无表情看书。 一下子冷了场。 涂然瞄了眼她看的书,《c语言程序设计》,好专业的课外书,是她没有探索过的区域,不好找话题。 涂然大脑风暴,以前做练习生时,她是怎么和曲幼怡聊上的来着? 好像是曲幼怡被她的自我介绍逗笑,问她为什么要说自己糊涂,笑着笑着就接着聊下去了。 那时候能聊下去,原来全靠曲幼怡主动。 突然要变成社交主动方的涂然不知所措,抓耳挠腮地想话题。 祝佳唯瞥了眼旁边这位转校生。 女孩白净的脸蛋皱着,一会儿掐嘴唇,一会儿挠脑袋,似乎在着急什么,坐立不安。 祝佳唯想了想,出声提醒:“出门右拐直走,尽头是洗手间。” “我……”涂然正要解释自己不是要上洗手间,突然灵感一闪,到嘴边的话改口,“你要一起去吗?” 一起去洗手间是女生交流感情的绝佳机会! 然而,祝佳唯:“不去。” “噢……” 涂然失落起身,垂头丧气地绕过祝佳唯的椅子,走出教室后门,右拐去洗手间。 走到洗手间门口,她倏地停住,才想起来自己本来也不用去洗手间,又转身原路返回,回座位坐下。 搬书的男生们陆陆续续从前门进来,新教材成山地堆在讲台和前排的课桌上,班长指挥各科的课代表们开始干活,分发教材。 书本从前往后传下来,涂然的后桌都是男生,也被喊去搬书,都还没回来,没能接着往后传,书都堆在后桌桌上,越来越高,也凌乱。 涂然看了眼后桌堆砌的教材,又看了眼陈彻空荡荡的课桌,干脆起身,站到后座位置,一面传书,一面把后桌和陈彻的书分开,抽空顺便帮陈彻把新书码整齐。 陈彻和简阳光刚搬着书从教室前门进来,就看见座位前站着的女孩,田螺姑娘似的,一脸认真地在给他整理书桌。 陈彻搬书的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书丢出去。 他何德何能。 涂然刚把书给整理好,就听见清越低沉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她转过头。 少年俊眉冷眼,下颚线条紧绷,似乎在忍耐什么。他不笑的时候自带冷酷气场,看上去很凶。 涂然不由紧张,正要解释,却被人插嘴抢先。 “阿彻,你这么凶干嘛,转学生小妹妹给你当田螺姑娘呢。” 跟着陈彻一块回来的简阳光,一条手臂搭在陈彻肩膀上,吊儿郎当地调侃。 他又眯了眯眼,仔细瞧着面前的少女,有些疑惑地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啊?” 一句话,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僵住。 涂然认出,简阳光就是那天在小巷里打架的白衣服。 陈彻那天应该没看清她,光是撞见他见义勇为的一次打架就够尴尬,如果简阳光这时候把她认出来,她和陈彻之间肯定会变得更微妙。 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无论电视剧还是现实,这都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涂然内心焦急如蚂蚁上热锅。 简阳光还在摸着下巴回想,他记性不太好,还有点识脸困难,但总觉得这小妹妹在哪见过,在哪呢,在…… 他脑子里刚要冒出一点想起来的苗头,陈彻从桌上抽起一本新书,往他脑袋上一拍:“搭讪有完没完?” 简阳光着急解释:“不是搭讪!我真感觉见过她,我唔唔唔——” 他话没说完,陈彻长臂一伸,勾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什么都往外漏的嘴,连呼吸的鼻子,也密不透风地一块捂住。 陈彻瞥一眼涂然。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表情呆愣,嘴巴微微张开,还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轻咳了声,把她支走:“别理这疯子,你先回去。” “噢……”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节 涂然被这奇怪的发展搞得一愣一愣,摸不着头脑。回到座位,过了好几分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 陈彻刚刚是在帮她? 这是不是说明,陈彻的“贿赂”还作数,他还在把她当成一条船上的人,有意愿和她友好相处? 太好了! 涂然努力不让自己开心得太明显。 * 智明中学的晚修是自习,要上到晚上十点,但学习氛围很自由,对于早晚修,走读生可上可不上。 开学第一天,上课内容不多,老师也没留作业,涂然上完最后一节正课,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收拾东西时,她回头看了眼最后排的身影。 陈彻单手支着脸,另一只手握着笔,漫不经心地在书上写着什么,眉眼低垂,表情冷冷淡淡,仍旧是难以接近的模样。 身旁的简阳光在和他说话,他偶尔懒散地回个单音节的字。 涂然其实想跟他一起回家,但陈彻应该是要留下来上晚修,她还不太认识路,想趁着天没黑,回去路上记一记路标,又不好意思让陈彻放弃晚修跟她回家,于是背着书包一个人走了。 校门口斜对面就是公交车站,涂然第一次在青安市坐公交车,仰着脑袋在站牌上找了很久,才找到回家的公交车。 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她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一面观察路上显眼的标志,一面在备忘录里记下。 她记路标记得很专注,也太专注,一路记到了终点站,直到车内的人都下车走光,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早就坐过站。 涂然拍了拍脑门,只能又上到另一辆公交车,坐相反路线回去。 在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下车时,太阳都要下山了。 暮色已至,黄昏染红天边的云,亮起尾灯的车流,汇成斑斓的海。 涂然走上天桥,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手挽着手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愉悦的说笑声,从空气传入她耳中。 涂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望去。 余晖落在她们含笑的侧脸,相依偎的两道影子,被夕阳拉长。 涂然有一瞬的恍神,把长发女孩认成自己,把短发女孩认成另一人。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天桥另一端,身临其中的恍惚梦境,变成只是旁观者的现实。 临街店铺灯影幢幢,夕阳给这个城市染上一抹昏黄,名为孤独的情绪,在夏日傍晚的空气中,悄无声息发酵。 涂然缓缓低下头,盯着地面上孤零零的黑色影子,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也会有的。” 自言自语般的呢喃,消散在晚风中。 * 在涂然背着书包离开教室时,陈彻从书里抬起头,也没再搭简阳光的腔。 简阳光正聊得起兴,见他突然安静,还目光深沉地盯着教室后门,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陈彻收回视线,压着心里的郁闷,从课桌里抽出新教材,在扉页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 签完一本,又换一本,企图用做事转移注意力,眼前却闪过涂然帮他整理课桌时的认真侧脸,和刚才望向他的期盼眼神。 她是不是想跟他一起回去?那怎么銥誮不过来说? 他又不会吃了她。 也不能把对她的关照表现得太明显,他的粉丝身份暴露,肯定会更让她不自在。 “……阿彻你这签的谁的名字?”简阳光忽然出声。 陈彻回神一看,好家伙,全他妈写成了涂然。 “……” 沉默片刻,陈彻立刻撕下新课本的扉页,撕完一本,又换一本。 简阳光一脸八卦地瞧着他:“阿彻,原来你对转学——” 陈彻本来就因为没能和涂然一块回家正郁闷着,简阳光的八卦更让他烦不胜烦,抽起一本书拍他脑门上:“滚蛋,她是我妹。” 简阳光被打得嗷了声,捂着脑袋不信:“你哪来的妹?” 同时也被拍醒,想起来陈彻他爸确实新交了个女朋友,还是以前谈过的,不过两人还没结婚。 简阳光了解地点头:“噢噢……噢个屁啊!” 他语气一变,话锋一转:“你对陈融都没这么好!” 陈融是陈彻的双胞胎弟弟,陈家父母离婚后,陈融就跟着母亲,现在在明礼读书。 两兄弟现在的关系并不怎么样,陈彻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冷笑:“他也配?” 简阳光适时打住关于陈融的话题,把重点放在当前的事上:“那你老实交代,你对转学生这么好,是几个意思?” 他了解陈彻,这人对大多数人和事都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怎么可能突然改性,变成热情体贴大哥哥,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这么好。 陈彻把全撕完扉页的教材扔在旁边,拎起桌上的笔,毫无目的地在指间旋转,眉眼和声音一起压低,难得见他含含糊糊:“她是涂然。” 简阳光莫名其妙:“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屁。 陈彻不耐烦啧了声,声音比刚刚更不自然,也压得更低:“她是……兔子。” 简阳光:“!” 他对涂然这名字不熟悉,但对兔子这称呼,可是吸烟刻肺般的耳熟。 可以不知道兄弟的暗恋对象,但绝对要清楚兄弟放在手机桌面上的小偶像。他立刻睁大眼睛,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噢!”简阳光终于想起来了,“我就说她眼熟,原来她是你——” 话没说完,陈彻就卷了本书抽在他不分场合什么都往外倒的嘴上,“管不住的嘴,我可以帮你缝起来。” 简阳光捂着被抽疼的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陈彻撂下书,拎着书包起身,往肩上一甩,“走了。” “不上晚修了?” “上屁,回家。” 简阳光懂了,这人心思跟着小兔子跑了。 * 涂然回到家时,天都要黑了,刚出电梯就看见玄关的清瘦身影,像是要出门的模样。 “你要出门吗?”她问。 陈彻回家发现先离开学校的人并没在家,等了半天,天都黑了还没回来,正要出门找,在玄关门口碰见。 “你怎么才回来?”他几乎同时和她问出声。 涂然愣了下才回:“我坐过了站。” 陈彻皱起眉:“你还不认识路?” 见他表情这么严肃,涂然莫名有点紧张,点了点头:“稍微有点。” 她特意用上“稍微”这种副词,生怕他像以前的舞蹈老师那样骂自己。 万幸的是,陈彻只是哦了声,就开门进了屋。 涂然松一口气,跟着他进去。 嗯?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发现这件事,涂然好心地提醒:“哥哥,你不是要出门吗?” 挺拔的背影僵了一瞬。 “……不用了。” 第6章 吃糖吗 智明中学的早修是七点,涂然虽然是走读生,但也还是想趁着早修时间多背会儿书。 她六点钟起了床,洗漱完,吃完早餐,就背着书包匆匆前往公交车站,刚好赶上最近的一趟公交车。 她挺想和陈彻一起上学,但也只能等周末学会自行车,再把上学路线记住,再跟着他一起骑自行车上学。 然而,涂然刚上公交车,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夏季校服,印着校徽的白色短袖,黑色长裤,书包随性挂在一侧肩上。 得益于人高腿长,宽阔平直的肩膀,恰到好处的衣架子身材,松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仍旧盘正条顺。 他不紧不慢从公交车前门走上来,修长手指捏着手机,在扫码机前停了两秒,刷卡成功的机械提示音响起。 咦? 涂然直愣愣盯着陈彻。 陈彻也转身,朝她看过来。 夏天的阳光是最不稀缺的东西,哪怕是在六点多的清晨,也从车窗涌进,将充斥着冷气的车厢,照得热烈明亮。 少年的双眸漆黑如墨,没带什么情绪,在与她对视的瞬间,却又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别开脸。 涂然眨眨眼,脸上的怔愣,化作惊喜的笑意,朝他挥手:“这里还有位置。” 陈彻迟疑半秒,还是朝她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公交车的双人座紧挨着,从未有过的近距离,陈彻闻到她发间的香味,家里那款洗发水的气味,清新的花果香。分明用着同款,却第一次发觉这味道这么好闻。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节 他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 涂然侧着脑袋问:“你今天怎么不骑车呀?” 和唱歌时咬字的坚定不同,她平时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疑问句的尾音微微上扬,钻进耳朵里,像羽毛轻轻拂过。 陈彻抬手摸了下耳根,绷着脸丢出一个理由:“车……坏了。” 不算撒谎,车手把掉了点漆,也算坏,只不过不影响骑就是了。不影响骑,但影响他想不想骑。 “这样啊。” 涂然没多怀疑,心里有点卑鄙地在窃喜。 虽然幸灾乐祸不太道德,但这样一来,她就能和他一起上学,就有机会跟他搞好关系,好好相处! 可是,要怎么跟他聊天呢? 涂然又犯了愁。 她不擅长当社交的主动方,如果对方是个亲切的人,那或许还好办,但稍微冷淡点,她就无从下手,甚至有点怵。 就像昨天和祝佳唯坐同桌,她们俩一天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陈彻端端正正坐在她旁边,挺直的脊背,像冬夏常青的松柏,风吹雨淋也岿然不动。 涂然直觉上感觉他是不那么好接近的人,开口后冷场比开头就冷场更尴尬,她不敢贸然发起话题。 公交车都开过一个站,空气还是沉默。 她不说话,陈彻也不说话。 眼瞧着就要错过交流的好时机,涂然不由着急。 余光瞥见一个小学生叼着棒棒糖走过来,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自己的书包里,好像也还有糖。 涂然连忙拉开拉链,把糖果翻出来,放掌心里,小心翼翼朝他递过去。 陈彻原本在旁边如钟般端正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从天南想到海北,从宇宙起源想到人类灭绝,尽量让自己的心思不集中到身边少女身上。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哥哥,吃糖吗?”她的声音比她手心的糖还甜。 陈彻垂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微微蜷曲的手指漂亮纤细,掌心里透着淡淡的粉,手腕的皮肤白得透明,两个粉色包装的糖果躺在她的手心。 陈彻没直接拿,而是也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去接,避免与她发生触碰。 见他没拒绝,涂然心里一喜,把糖倒他手心。 一切都顺利,偏偏在这时,公交车猝不及防来了个刹车。 谁也说不清这几秒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水果糖在他的手心,涂然握成拳的手也在他手心。 “……抱歉。” 触电一般,陈彻第一时间松开手。 涂然完全没在意刚才的突发状况,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新奇地感叹:“妈呀,青安市的公交车好刺激!” 感叹完,扭头却看见陈彻布满红晕的脸,像是很热。 她一愣,关切地问:“你很热吗?要不要我打开一点窗户?” “……好。”少年红着耳根说。 涂然将车窗推开一些,清晨的风从缝隙中涌进,她的发丝被风吹开,几缕拂过身旁少年的脸颊,馨香钻入鼻间,柔软的羽毛有了实感。 陈彻别过脸,挺直的脊背绷得僵硬,紧攥在手心里的糖果,快和心脏一同融化。 公交车到站,陈彻迫不及待走下车,涂然跟在他身后。 少年人高腿长,走得还很快,没几步就把她落下一大截,她小跑着跟上去,“哥哥,等等我。” 陈彻倏地停下,在她跟上来时,紧着声音嘱咐:“在学校别喊我哥。” 被简阳光那小子听见,肯定又会小题大做。 涂然愣愣地点头,他大概是不希望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她试着喊他的名字,“陈彻?” 然而一喊完,陈彻立刻转过身背对她,手捂住心口。 涂然懵了,以为他不舒服,连忙绕到他面前问:“你怎么了?心、心脏怎么了吗!” 陈彻轻咳了声:“……没事。” 失策了,本来以为哥哥这个称呼威力已经够大,头天花了一晚上才缓过来,没想到连名带姓的喊法,威力更大。 心脏都要麻了。 陈彻闭下眼,稳住情绪,若无其事道:“就这么喊吧,兔……涂然。” 听见他第一次喊自己名字,涂然眨了下眼,扬起明朗的笑,“好哦,陈彻!” “……” 心脏又麻了。 * 走进学校大门,涂然发现路上遇见的同学对自己的注视变多。 原本以为他们是在看陈彻,毕竟陈彻长了张比偶像还惹人注目的帅脸,直到回到教室,坐到座位上,几个同学陆陆续续围上来,将她包绕成一个圈。 “涂然,原来你之前是艺人,难怪脸那么小。” “我就说你有点眼熟,之前在网上刷到过你跳舞的视频。”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路好诶。” “你为什么退圈啊?林雪筠那事是真的吗?” …… 猝不及防被人围着追问,各种各样的声音钻入耳朵,仿佛重回一个月前,熟悉的窒息感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涂然不知所措,心跳开始加速,呼吸逐渐急促。 一本书,突然朝人群飞过来,砸在嗓门最大的一个男生头上。 男生捂着被砸的头震怒,朝书本飞来的方向破口大骂,“谁他妈砸——” 看到始作俑者的脸,他剩下半句话卡在嗓子眼,愤怒顿消,面露惶恐。 陈彻大刀阔斧地坐在位置上,长腿岔开,双臂环在胸前,冷冷睨着这边。 他下巴一抬,嗓音低沉而冷漠:“我砸的,你有意见?” 被砸的男生憋红了脸,敢怒不敢言。方才还闹哄哄的众人,全都沉默。 别看陈彻平日里一副不问世事的老神在在模样,在这读过一两年书的都知道,这人初中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逃课打架,性格乖张。 有人在明礼那边,亲眼见过他打架,直接扣住人脑袋往墙上砸,不管人死活地揍。 尽管现在他收敛许多,但过去那些事迹,依旧会令人畏惧。 这位大佬这会儿显然是不满他们围着这里争吵,人群纷纷作鸟兽散。 涂然终于从人群里脱身,重重松一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书,昨天才发的新书,就已经被撕了一页。 她拍了拍课本沾上的灰,起身走过去,要将书还给他。 陈彻立刻放下双臂,收起那副霸气也中二的坐姿,挺胸直腰,端正得不能再端正。 所幸现在离早修还早,很多人都还没来,教室里其他人都被他刚才的举动震慑住,没人敢回头看这边,不然会看见狼狗变奶狗,大佬变乖宝。 涂然把书还给他,轻声道歉:“对不起哦,吵到你了。” 她也以为他是因为过于吵闹而不满。 陈彻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吵的人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涂然愣了下,右手作拳锤了下左手手掌,煞有其事点头:“是哦!” 她眼神清澈,却又透露出些许懵懂,愣头愣脑的模样,和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闪亮判若两人,却还是…… 太、可、爱、了、吧! 陈彻别开脸,暗骂动不动就加速的心脏能不能争气点。 “陈彻,”涂然轻轻喊他,声音像棉花糖一样绵软,“你要不要跟我换一本新书呀?” “……” 陈彻捂着心口,笔直倒在桌上。 受不了了,喊救护车吧。 第7章 小偶像 智明中学有个专门的学校论坛,是学生建立的非官方论坛,供学生们灌水交流发牢骚。 论坛是近年才建立,建立论坛的管理员身份神秘,只知其号,未见其人。 今天的这场骚动,是因为昨天有人认出了涂然,拍了张她的照片,发在学校论坛。 学校论坛并不允许发照片挂人,虽然帖子很快被管理员删除,但还是有不少人因为这事知道她。 “我打听出来的就这些,现在帖子删了,应该没什么事。” 中午在食堂吃饭,简阳光跟陈彻分享情报。他们都是走读生,午饭在学校食堂解决。 陈彻一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把碗里的青椒挑到旁边,一边不放心地说:“这两天盯着点。” 简阳光一副“你就宠她吧”的表情:“行行行,知道你宝贝她。” 陈彻撩起眼皮,给了他一个“再调侃就揍你”的威胁眼神,想到他这没装拉链的嘴,又刻意叮嘱:“兔子这事,别告诉陈融。” 简阳光往嘴里塞了口肉,口齿不清地说:“你不想让他见到兔妹?”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节 “不想。”没有丝毫犹豫。 简阳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是,小偶像是要藏起来的,要不然那小子肯定又作妖。” 陈彻和陈融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关系并不好,甚至有点反目成仇的意思。 简阳光从小跟这两兄弟一块长大,从小学就跟着混,对这两人的恩怨,都清楚,要说谁对谁错,还真不能赖谁,只怪一个字,命。 比起陈彻骨折了都能活蹦乱跳的强健体质,陈融的身体弱得多,一出生就带着心脏病,尤其小时候,风一吹就倒。 双胞胎里,有一个病弱的孩子,父母难免会偏心。 要说只偏心一点,那也没什么,陈彻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偏心到他妈林学慧那个程度,别说陈彻受不了,连简阳光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简阳光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十岁的时候,那时候陈家兄弟感情也挺好。 简阳光和陈彻那会儿刚学打篮球,陈融没办法做剧烈运动,就乖乖坐在他们旁边看着。 也就那一天,陈融突然也想过过球瘾,求着陈彻跟他玩一场。 陈彻原本不同意,两人差点吵起来,看到陈融快哭了,陈彻没拗过,松了口。 谁也不知道,这场球会成为他们俩兄弟分裂的开端。 陈融犯了心脏病,被送去急救。 林学慧赶到医院后,第一时间,扇了陈彻一巴掌,骂他:“你是不是要害死你弟弟!” 她这巴掌真是用全力扇的,陈彻的脸立刻就红肿。 简阳光虽然从小没少被他爸妈揍,但也从没被屈辱地扇过巴掌,哪见过这阵仗,人都被吓懵了。 他连忙帮陈彻说话,说是陈融一直坚持要打球,陈彻拦了他没拦住。 他以为解释了就好了,没想到林学慧完全听不进这解释,对着陈彻又哭又骂。 陈彻呢,一句话也没说,被林学慧打,他既不哭也没躲,就一声不吭立在那。 那天晚上,简阳光不敢让陈彻回家,想把他带回自己家,但陈彻没去。 陈彻那天就说了这一句话,“没事,我习惯了。” 简阳光是独生子,他父母脾气虽然暴躁点,但对他宠得不行,所以他完全想象不到,陈彻说的“习惯”,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那之后没多久,陈彻父母就开始闹离婚。简阳光和陈彻去打球,陈融没再跟着来。 有次,他们打完球后,坐在篮球场地上休息。陈彻忽然说:“如果我的心脏能给陈融就好了。” 简阳光骂他:“呸!说什么胡话呢!” 陈彻却笑:“反正没了我,也没什么。” 简阳光还想骂他,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却骂不出来。他根本没在笑,他扯出来的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后来,简阳光才知道,陈彻父母闹离婚的时候,陈朗阔和林学慧都更想抚养陈融。 陈彻,无论在他们哪一方,都只是第二选择。 至于陈彻和陈融两兄弟为什么闹成这样,简阳光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陈融的说法是,陈彻把父母的偏心怪在他身上,早看他不顺眼了。 换作别人,简阳光还真就信了,但要说是陈彻,那他只觉得陈融在满嘴跑火车。 简阳光至今记得一件事。 上小学时,还没认识这两兄弟的时候,他和陈彻陈融分到同班,老师问大家未来的梦想。 所有人都在吹水自己未来要当太空人,当世界冠军,当科学家,总之要当一切了不起的大人物。连简阳光都说了个以后要开飞机。 问到陈彻呢,这位哥说了个在那时看来巨朴实无华、却也最明确细致的职业。 他要当医生,心胸外科医生。 不过现在,陈彻对陈融的态度,确实也一句话说不清。 说他不恨陈融,他见到陈融就像看到仇人似的,说不上两三句话就开嘲讽。 说他恨陈融,他听说陈融在明礼那边被人欺负,二话不说去给人揍了顿狠的,还不让陈融知道。 两个都是简阳光的兄弟,简阳光夹在中间,有时候其实挺为难。但他两边都没办法指责。 陈朗阔和林学慧离婚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彻有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别说成绩一路滑铁卢,人的精神头都快滑没了。 简阳光看在眼里,却帮不了他。 上初三后,陈彻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不再逃课打架,认认真真搞学习。 初三这一年,他一整个就是废寝忘食不要命的状态,凌晨一点睡觉,凌晨五点起床,一天睡四小时,中午眯十分钟,走路吃饭都在看书,猛补前两年落下的基础。 得亏陈彻身体耐造,拼命到那种程度,也只是挂着黑眼圈,或者突然流个鼻血。 他本来就是个学东西很快的人,更别提这一年透支身体在念书,成绩就跟坐飞机似的,一路飙升。 在两校联考时,陈彻以绝对的分值差距,赢过蝉联第一名的陈融,拿下第一。 所有人都惊讶他成绩进步得如此之快,陈彻本人却对此云淡风轻,他只是回到了正常水平。 高一开学后不久,他们的班主任杨高戈,受学校指示,找到陈彻,让他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做个关于梦想和努力的励志演讲,讲讲他如何突然醒悟,又是如何逆袭。 陈彻嫌麻烦,前后拒绝了两次。 但杨高戈比他还怕麻烦,懒得去应付学校领导,丢下一句“你只要上台,随便说两句,爱讲什么讲什么”,就当起甩手掌柜。 杨高戈至今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因为这位哥上台后,还真就只说了两句。 “我没有梦想。”这是第一句。 “怎么努力,还用得着教吗?”这是第二句。 颓废却嚣张,现实却狂妄。毫无正能量的两句垃圾话。 台下的校领导当时都气白了脸,杨高戈悔不该当甩手掌柜,早知如此,加个班也该给他写个热血励志的演讲稿。 但简阳光知道,嚣张归嚣张,陈彻确实也是说了实话,努力用不着教,而他也早就没了所谓的梦想。 为什么努力? 是因为有了一个想见的人。 因为他想从那个人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初二会考后的暑假,简阳光跟陈彻约打球,休息的时候,简阳光用手机在看一个综艺节目,挺残忍的一个赛制,在场观众投票,人气决定去留。 简阳光当时被他堂姐撺掇着要给某个刚出道的偶像组合投票,叫swing。 swing那场表演并不好,人气落了一大截,当场就被淘汰,还要发表淘汰感想。 陈彻在旁边无聊看热闹,忽然很疑惑地问:“为什么她还笑得出来?” 明明人气最低,明明不被人喜爱,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他没说名字,但简阳光也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叫涂然的女孩。 因为那一个镜头,其他人都在哭,只有她在笑,笑着说淘汰感言,笑着鞠躬感谢,笑着挥手再见。明明输那么惨,明明眼睛里都有了泪花,不懂为什么还能这样笑出来。 简阳光随口一说:“可能脑子不太好使吧。” 陈彻却一眨不眨盯着手机里的女孩。 盛夏的黄昏,夕阳像血一样鲜红。 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在他脸上,他漆黑的眼睛里。深海般死寂的黑眸,因为这光芒而明亮。 陈彻神情怔怔:“她笑得好快乐。” 第8章 送奶茶 上了一周课,涂然感觉到原先的学校和智明的差距,自己和班上其他同学的差距。 她在原来的高中,成绩在年级算中游,到了这里,却连上课都有些吃力,常常跟不上老师讲课的进度。 而和她同桌的祝佳唯,则游刃有余得多,课上的问题课上解决,绝不拖到下课。 同样的作业,她要花两节自习才能写完,祝佳唯用不上一节课就能完成。 除了祝佳唯,涂然也暗暗观察过其他同学,不管下课多闹腾,上课铃响,他们很快就进入状态,最嬉皮笑脸的人,上课时也能接住老师抛下的问题。 智明的校风自由,对学生的管理松弛有度,从学习到生活,基本上没什么规矩。学风也自由,至少在五班,没有一个人是死读书。 祝佳唯有时间就拿着一本编程书在看,其他同学也大多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下课使劲闹腾。 就像班主任杨高戈所说,智明推崇发展学生个性,鼓励学生参加社团活动。5班也有很多人参加了社团,课余时间还会去参加社团活动,陈彻和简阳光就参加了音乐社。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一样能把学习任务完成得很好。 涂然像是进了鹤群的小鸡仔,到了巨人国的小蚂蚁,才待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要弥补这差距,她只能更努力,在别人休息玩耍的课间,她继续埋头看书做题。 就在涂然苦手于一道数学题时,忽听有人喊了声祝佳唯的名字。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今天是祝佳唯值日,班长正催值日生擦黑板。 被催促的女生,撑着桌面站起身,动作有些艰难,冷冷清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隐忍的表情。 涂然看到她没什么血色的脸,明了什么,放下笔,跟着从椅子上起身,说:“我去吧。” 没等祝佳唯说什么,她就先一步跑去讲台,擦黑板。 上一节课数学课,数学老师个子高,写的板书也高,涂然身高不够,还得跳起来擦最上面几行字。 陈彻刚从教室后门进来,就看见在讲台上一跳一跳擦黑板的女孩,像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兔子太可爱,他不自觉弯起唇角,脚尖方向一转,朝讲台走过去。 然而才走到一半,另一个人也被兔子吸引,截了他的胡。 涂然感激地看着好心帮忙的男生,朝他露出一个笑,“班长,谢谢你。” 她眼睛明亮,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给人莫名的亲和力。 卢高峰被这笑容闹得脸热,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我是班长嘛,帮助同学是应该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客气。”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节 陈彻收回目光,弯起的嘴角瞬间垂下,转身大步走回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再不看讲台那边。 拉椅子的力度太大,椅子腿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吵醒了趴在桌上补觉的简阳光。 简阳光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陈少爷不爽的黑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找人打一架。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谁招你了?” 陈彻瞥他一眼,“你的鼾声。” 简阳光:“?” 另一边,涂然洗完手回到座位,趁着还没上课,从书包里掏出止疼药和暖宫贴,放在祝佳唯桌上,小声说:“刚好我也快来了,所以提前准备了,你需要用一下吗?” 女生之间总是有些无言的默契,平日精神饱满的人突然变成霜打的茄子,多半是因为例假痛经。 祝佳唯抿了下唇,没拒绝她的东西,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别扭,“谢谢。” 涂然露出一个柠檬汽水般清爽的笑容:“不客气,都是女孩子嘛。” 祝佳唯盯着她的笑脸看了几秒,随即别开脸。 难怪可以当偶像。 * 下午是开学后的第一节 体育课,智明对体育这方面要求不高,体育课权当自由活动,想打球就打球,想休息就休息。 集合完毕,老师一说“解散”,少年少女们就像脱缰的野马,各自四散。 陈彻一手抱着颗篮球,一手揽住卢高峰的肩膀,“班长,打球去?” 卢高峰一愣,对他突然的亲切感到意外,“我打算回教室看书呢。” 其实是回去看小说,看书只是一个婉拒的说辞,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陈彻的邀约隐藏着某种危险。 然而,陈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揽着他肩膀的手臂更用了些力,半是强迫地带着他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啧,体育课看什么书,劳逸结合效率更高。” 涂然站在原地,看着三三两两结对离开的同学,表情怔然。 目光不自觉追随陈彻,他抱着颗篮球,和简阳光一人一边,揽住卢高峰的肩膀,朝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阳光下,少年削瘦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也有同伴。 涂然低下头,长呼一口气,迈开脚步,正要朝教学楼的方向回去,忽听身后有人喊了声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 冷淡风格的少女站在阳光下,面无表情问她:“喝不喝奶茶?” 涂然愣住。 见她半天没反应,祝佳唯皱起眉,“不喝算了,我……” “我喝!”涂然蓦地开口,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眼睛亮晶晶地问,“我我我们一起去买吗!” 分明是疑问句,却激动得用出了感叹的语气。 祝佳唯轻应了声,扬了扬下巴,“走吧,我请你。” “谢谢!祝佳唯你太好啦!” “别想多,只是还你人情。” “还是谢谢!” “……随便你吧。” 祝佳唯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本来只想着还她上午的人情,请她喝杯奶茶,从操场到校外奶茶店,就十几分钟的工夫,涂然抖豆子般跟她聊天,说的话比这几天加起来说的话还要多。 还擅自挽上了她的胳膊。 “我再多买一杯杨枝甘露,这杯我自己付钱。” 点单时,涂然想起什么,忽然补充这么一句。 祝佳唯本想说多给她买一杯也没什么,但涂然执意要自己花钱。 回到教室,涂然把多买的那一杯杨枝甘露放在陈彻的课桌上,又用便利贴写了一句备注,表示这是她的一点心意,希望他能喜欢。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继兄搞好关系的机会,然而,把奶茶和便利贴放到陈彻桌上时,却看见他桌上的透明笔盒里,躺着两颗水果硬糖。 粉色的糖果包装纸,她认识,那是昨天坐公交车时,她送的。 是不喜欢吃吗? 涂然努力不让自己往消极的一面想,收回思绪,离开他的座位,和祝佳唯一块去操场。 走在路上,祝佳唯忽然问:“你是陈党?” 涂然一脸懵:“什么是陈党?” 祝佳唯:“知道学校论坛吗?” 涂然摇头:“不知道。” 想着她才刚转学过来,不知道也不算奇怪,祝佳唯给她科普:“经常有人在学校论坛匿名表白,被表白次数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5班的陈彻,一个是1班的周楚以。” 涂然早知陈彻这张脸肯定很招女生喜欢,但还是惊叹他的人气,“好受欢迎啊。” 祝佳唯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你竞争对手挺多的。” 涂然又懵了:“竞争什么?” 祝佳唯也有些懵,但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你不是在追陈彻?” “当然不是!”涂然赶紧解释,“我跟他是……” 她差点要交待实情,又突然想起,陈彻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又立刻打住,小声地改口:“我只是想和他好好相处,成为朋友。” 祝佳唯淡淡看她一眼,没多问什么。 邻近下课,打完球的男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简阳光勾肩搭背地走在陈彻身边,笑得没个正形,“阿彻你今天打球有点猛啊,班长哪招惹你了?” 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突然约卢高峰打球,在球场上虐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卢高峰结下了什么仇。 陈彻嫌弃拎开他汗涔涔的手臂,拧开矿泉水瓶,仰着头灌了一口,上下滚动的喉结,锋利冷淡。 “切磋而已。”他语气淡淡。 简阳光笑了声,鬼信。 他们回到教室,往后排走过去,陈彻的课桌上,一杯奶茶孤零零立在那。 简阳光见怪不怪,经常有女孩偷偷送东西给陈彻,不过这些东西一般都进了他肚子里。这次也一样。 他拿起那杯奶茶,看了眼标签,有些好笑地说:“哪个仇家给你送杨枝甘露啊,搞谋杀?” 陈彻对芒果过敏,吃不了任何掺了芒果的食物,小时候误食过一次,就进了医院抢救。 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有心关注他的人都能打听到。送杨枝甘露这姑娘心也忒大了点儿。 用不着陈彻的许可,简阳光轻车熟路拆了吸管,刚戳进杯子里准备喝,陈彻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简阳光问。 陈彻揭下贴在奶茶杯上的便利贴,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字,尽管没有署名,但这说话语气和字迹,还有额外画的小兔子图案…… “她送的。”陈彻笃定。 简阳光一脸懵:“谁?” 陈彻:“兔子。” 简阳光:“……”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奶茶放回陈彻的桌上,冰块融化渗出的水滴顺着杯身往下淌,在桌面留下一滩水渍。 教室里的风扇不知疲倦地旋转,黑板上方的挂钟,秒针同样不知疲倦地走过一圈又一圈。 两个少年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双臂环胸,盯着这杯奶茶陷入沉思,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面色凝重。 陈彻一脸深沉:“芒果过敏喝杨枝甘露会死人吗?” 简阳光按住他已经伸出去的手,“……人命关天,你清醒一点。” 第9章 上来吗 下完体育课回教室,涂然下意识瞄了眼教室后排。 少年伏在桌上,脸埋在臂弯,一只手搭在脑袋上,看不见表情,清瘦的肩胛骨在白色校服下拱出冷淡的弧度。 似乎有什么烦心事,漆黑的短发被他抓得凌乱。 而那杯特意买给他的杨枝甘露,此刻在简阳光手里喝着。 涂然低下眼,失落地回到座位。 不吃她给的糖果,也不愿意喝她买的奶茶,果然还是不愿意接受她吗? “怎么样才能不讨厌我啊……”她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 祝佳唯冷不防出声:“变成人民币。” 涂然一愣。 祝佳唯瞥了眼她写满苦恼的脸,抿了下唇,还是开口:“又不是人民币,没必要让所有人喜欢你。” 或许是语气太淡漠,让人完全察觉不到这是安慰。 涂然反而更苦恼了,“可是我想跟他好好相处。” 毕竟住在他家,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唐桂英在新家难做人。也不想在离开组合后,来到新环境,还被人讨厌。 被无视,被排挤,被针对,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涂然郁闷了好几天,直到周五,唐桂英说给她买好了新自行车,心情才终于变好一点。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节 周六一大早,涂然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换了套运动装,带着手机下楼,在小区里学骑车。 尽管车买回来时,陈朗阔嘱咐让陈彻教她,但她感觉陈彻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不好意思真麻烦他,于是自己在手机里搜教学视频自学。 连刷了好几个教学视频,涂然感觉差不多可以实操,事实证明,脑子会了和手脚会了是两码事,尤其是这种需要平衡性的事。 磕磕绊绊地溜了一路,车还没学会骑,她先摔了好几跤。 最后一次摔得结实,穿着长裤也还是把膝盖和手心磨破,没办法再练习,只能暂时中止,一瘸一拐地把车推回车库,狼狈回家。 在放假期间,陈彻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饭可以不吃,觉必须睡饱。今天难得起得比往常早——因为要教人学车。 起床却发现,家里安安静静,就只剩他一个。 陈朗阔和唐桂英是公司有事出了门,提前打了招呼,中午饭也不回来吃。 那涂然呢? 陈彻看了眼隔壁房间紧闭的门,她还没起来? 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玄关传来开门的动静,少女一瘸一拐地走进屋。 陈彻眉峰立刻拧起,走过去问:“怎么伤成这样?” 涂然被他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见他严肃的脸,不由心虚,下意识把摔破的手藏在身后,“学车……不小心摔了。” 她藏手的速度比不上陈彻视物的速度,“陈朗阔不是说了让我教你吗?” 涂然低着头,声音很小:“我以为我自己能学会……” 她撒了谎,但也不可能直说,是觉得他不喜欢自己,所以不敢麻烦他。 因为心虚,涂然不敢看他,低着眼睛盯着地板,听见他转身离开的动静,这才稍微松一口气。 但他并非离开,而是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医药箱。 陈彻把小医药箱搁上茶几,见她还愣在那,抬了抬下巴,“过来。” 涂然眨巴两下眼睛,仍是茫然的,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坐下,”陈彻也没看她,单膝抵在地面,半跪在她身边,低头边开医药箱,边吩咐,“把裤腿撩起来。” 涂然乖乖照做,小心翼翼将长裤撩到膝盖之上,露出细白的小腿。 她的膝盖磨破了皮,本就白嫩的皮肤,周遭一圈泛上红色。 陈彻垂下的眼睫颤了颤,那红色仿佛飞到了他的耳廓、脸颊。用棉签蘸上碘伏,给她伤口消毒之前,他哑着声提醒:“可能会有点疼。” 涂然并没有感觉很疼,一半是她整个人都还在状况之外,一半是因为他处理伤口的动作真的很轻柔,和第一次见他打架时的狠厉模样,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处理完她膝盖上的伤口,陈彻又出声:“手。” 涂然乖乖地把受伤的左手伸过去,掌心朝上,被他托住手背。 少年的手比她宽大很多,手指也更修长,掌心是温热的,温度传达到她手背的皮肤,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涂然低着头,目光从他头顶漆黑的发旋,落在他低垂的眼睫毛。 他睫毛浓密且长,并不卷翘,直直往下落,从她这个角度看,干净得根根分明。像小扇子一样,很漂亮。 不只是睫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眼睑下的那颗小泪痣,都很漂亮。 得到造物主太多的偏爱。 涂然不知不觉看入神,没注意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成,身前的人蓦然抬眼,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少年近似丹凤眼的眼型,眼睛线条又稍圆钝,笑起来时会微微弯起,多了分意气少年感。 但他似乎并不爱笑,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瞳仁就给人不好接近的冷厉感。 看着挺凶一人,此刻却半跪在她脚边,细心又耐心地帮她处理伤口。 真是个大好人! 涂然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她的目光坦坦荡荡,笑容灿烂大方,望着他的眼神只有信任和感激,不掺任何杂质,比雨后初晴的天空还清澈。 陈彻不自觉避开她目光,动作飞快收拾好医药箱,起身丢下一句“下周要学车喊我”,就头也不回地回房间。 他离去背影匆匆,涂然摸了摸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刚刚是主动答应教她学车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她? 一扫之前的沮丧,涂然又满血复活! 唯一的遗憾是自行车还没来得及学会,周一只能继续去坐公交车。 周一一早,吃着早餐时,陈彻忽然说了句:“我车修好了。” 涂然下意识地点头附和了声,“哦。”但不明所以。 想到他上周因为自行车坏了,所以跟她一起坐公交车去学校,现在车修好了,不用再和她一起坐公交车,所以跟她说一声? 涂然用自己的脑回路理解了他这句话,于是吃完早餐,背上书包,一个人去公交车站。 她摔伤的膝盖还没好利索,走路时还有些疼,但她尽量不让自己一瘸一拐地走。 走出大楼,迎面便是清晨的阳光,蝉鸣混在风声里,新鲜的空气教人心旷神怡。 涂然深深地吸入一口新鲜空气,漫无目的的视线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陈彻的自行车竟然停在那,而他背着书包,坐在自行车上,长腿盈余地踩在地面。 他低着头,双臂搭在车手把,露出一截修长的后颈,清瘦的肩胛骨在白色校服下若隐若现,像即将展开的翼。 苍翠的树叶被风拂动,斑驳的日光在少年身上浮沉。 他有着精致却凌厉的五官,不做表情时会显得格外冷淡,此刻微提的唇角,又减轻了这分疏冷感。 阳光下,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像是加了柔焦光感的老照片,也像一桩浪漫的少女心事,值得被保留在记忆深处。 哪怕时过境迁,记忆中的少年也永不褪色。 涂然停在原地,眨了眨眼,以为是错觉。 像有心灵感应,陈彻朝这边看过来。 目光交汇,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涂然仍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 受宠若惊的模样,莫名有点呆。 陈彻被她懵懵懂懂的模样逗乐,薄唇压住笑意,掌着车头将方向一拐,把车骑到她跟前。 迎面而来的风吹动涂然额前的头发,她隐约闻见他身上像柠檬汽水一样清爽的气息。 陈彻单腿踩上地面,向她倾斜身体,侧头与她平视。 清冽的嗓音,带着浅淡笑意,混进夏日清晨的风里, “不上来?” 第10章 摸哪呢 清晨的微风拂动他的发丝,少年的笑容,像摇晃后的夏日气泡水。 清爽的气泡,上涌、满溢,引诱着人靠近,再靠近。 “……上的!” 涂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上车。 她太多年没坐过自行车后座,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坐才好,半天才抬腿跨坐上去,又不知道手应该抓哪。 陈彻把背上的书包脱下,打算背到胸前,为她腾出方便的空间。 涂然很识眼色地伸手,“给我吧,我给你抱着。” 陈彻动作一顿,把书包递给她,“……谢谢。” “反了呀,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涂然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跑进琥珀色的眸子里,“谢谢你载我上学。” 即使背对着她,陈彻也知道她此刻的笑容有多明亮。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唇畔笑容加深,“抓稳了吗?” 被他提醒,涂然这才想起这件局促的事,打着商量的语气,问:“我可以抓着你吗?” “嗯,你抓。”他有所停顿地回复。 得到应允,涂然总算可以放心地抓住他的衣服,又变回元气满满的模样:“我抓稳啦!” 她颇有仪式感地喊出一句:“出发!” 配合她的话,陈彻笑着踩下脚踏,载着她闯进清晨的阳光里。 道路尽头,金灿灿的朝阳悬在天际。 路边的梧桐树挺拔青翠,阳光洒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一群同样穿着校服的少年,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朝气蓬勃的笑声留在风里。 带着快乐的风吹起涂然的长发,清凉,柔软,是夏天在温柔轻抚她的脸颊。 小鸟在枝叶间鸣叫,叽叽喳喳的,听上去似乎还很有旋律。 涂然坐在后座,不自觉轻声哼起歌。歌声散进风里,传入身前少年的耳中。 尽管微弱,陈彻还是辨认出,这是她最喜欢的那首英文歌。在清晨的风和少女轻哼的旋律里,他的唇角悄悄上扬。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身后的少女似乎太放松,抓住他衣服的手,贴在了他腰上,而她似乎浑然不觉,还在哼歌。 陈彻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腰部的肌肉不自觉紧绷,“涂、涂然,你的手……” 他声音不大,耳畔又有风声,涂然只听见他唤自己名字,于是停下哼歌,调整了姿势,朝他靠近些,问:“怎么啦?” 陈彻已经说不出话,因为贴在他腰上的拳头,随着她往前倾的动作,在他身上滑了几寸。 她的指节,隔着轻薄的校服布料,蹭过他的腰。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节 理智像绷紧的琴弦,随时要断裂。 耳廓烧得发烫,风吹不散黏着的温度。 涂然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又问了一遍,但他仍旧没说话。 难道是她听错? 自行车骑进校门口,在主教学楼后的停车棚下停车。 涂然从后座下来,正要道谢,陈彻却动作飞快下车离开,脚底生风一般, 任她怎么喊,都不回头。 自行车没上锁,书包都没要回去。 涂然站在车棚下,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一脸茫然。走进教室,离早自习还早,教室里只零星几个人,也没见陈彻在座位上。 她更觉困惑,却无从去问,只好把他的书包放在他椅子上。 直到早修铃响,陈彻才出现在教室后门,额前一层薄汗,运动过后的呼吸带着滞涩感,脸颊不正常的红晕仍旧未褪。 在门口第一眼瞥向座位前排的前排,长发少女正低头专心背书,没注意这边。 他悄悄松口气,轻手轻脚回到座位。 简阳光见他大早上的喘着气,脸还是红的,奇怪问:“你干啥去了?只看见书包,没看见人。” “跑圈。” “啥?” ** 涂然感觉陈彻对她好像又变得冷淡。 本来以为,他昨天帮她处理伤口,今天还愿意骑车载她上学,是开始对她变友好的征兆。 到了学校后,他却又像见面第一天那样,跟她一对上视线,就撇开脸。 上一秒他还在和简阳光说笑,下一秒见到她,他竟然扭头就走。 涂然又懵又委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 下午的课间,她悄悄问祝佳唯:“会有人突然生气吗?” 她问得委婉,也没透露人名,祝佳唯却一猜就中:“陈彻跟你生气了?” 涂然点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不知道哪里惹到他。” 祝佳唯道出现实的残酷:“当一个人讨厌你,你连呼吸都是错。” 涂然着实委屈,眉毛都垮下来。 她又被讨厌了,还是被在一个家里生活的继兄讨厌,这下该如何是好? 祝佳唯瞥她一眼,女生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肉眼可见的萎靡。 “去不去小卖部?”不擅长示好的女生,邀请人时的语气有些僵硬,“请你吃零食。” 涂然抬起头,还没应声,祝佳唯默认她抬头就是答应,先一步站起身,扬了扬侧脸:“走。” 涂然连忙跟上,犹豫了下,还是没去挽住她的手臂,因为上次发现,祝佳唯好像不喜欢跟人太近接触。 然而,她走到祝佳唯身边时,祝佳唯却主动伸手,挽上她的手臂。 涂然愣了愣,下意识侧过头看她。 祝佳唯绷着张脸,语气别扭:“怎么?” “没什么!” 涂然粲然一笑,抱住她的手臂,跟她手挽手走出教室。 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简阳光惊奇地嘟囔:“你小偶像可以啊,才来一个星期,就攻略了咱班的冰雪女王。” 祝佳唯是出了名的冷漠,作为祝佳唯的前同桌,他尤其有发言权,坐她旁边,一周可能都说不上十句话。 要不是陈彻嫌他打鼾烦人,他上学期就会滚到陈彻旁边来坐。 不只在5班,这姑娘在其他班也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 她是高一下学年才转来的,上学年在明礼那边读,刻板严肃冷漠,这样的性格,倒是跟明礼的校风很搭。 有意思的是,祝佳唯是因为打架,才从明礼退学。 据说打架还是因为插足朋友的恋爱,真真假假说不清。 她的事迹传到了智明这边,所以几乎没有女生愿意跟她相处。 也就只有涂然,才转学过来,不清楚情况,敢跟她搭话,还处得这么好。 简阳光想得出神,正给他讲着题、把签字笔在指间转出叠影的陈彻,转笔的动作一顿,抬起手,笔头在他脑门上敲了下,示意他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攻略不攻略,人正常交朋友,你当打游戏?求着我给你讲题,能不能专心点?” 简阳光揉了下敲疼的额头,狗腿子笑着把题目摊到他面前,双手做出请的手势:“您老继续。” 陈彻斜他一眼,继续给他讲那道数学题,三两句把解题思路捋明白,签字笔往他面前一撂,让他自己接着动手做。 而他双手环在胸前,后背懒散地靠上椅背,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脑子里却全是今早上学路上,少女灿烂的笑脸。 年少时的情动,像一颗神秘且炽烈的种子,未经人事的少年,懵懵懂懂尚且不知。 直到种子发芽,破土而出,原来一切萌动,都有迹可循。 夏日艳阳高照,窗外蝉鸣时远时近,教室里的风扇不知疲倦地旋转,仍旧驱散不开空气里的燥意。 风从窗外涌进,带来太阳的温度。 陈彻缓缓抬手覆在心口,心脏的搏动,似乎比这个夏天的蝉鸣,还要热烈。 ** 小卖部。 涂然和祝佳唯口味不同,为节省时间,进小卖部后分开,各自去选想买的东西。 才刚跟她分开没一分钟,涂然就被一个陌生女生拦住,对方开口就问:“你是涂然?” 涂然下意识点头,也问:“你是?” 女生却无视她的问题,继续发问:“你和陈彻在交往?” 涂然一头雾水地否认:“没有呀。” 女生又问:“那你今天早上怎么坐陈彻的自行车进学校?” 涂然更懵了。 没及时得到回答,女生变得不耐,语气不善地问:“直说吧,你和陈彻什么关系?” “我……” 涂然正要解释,肩膀忽然被人从身旁揽住,她侧过脑袋,瞧见祝佳唯表情冷漠的脸,“她和陈彻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祝佳唯语气同往常一样平静淡漠,女生见到她却陡然变了脸色,凌人气势骤消。 涂然整个人都还在状况之外,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祝佳唯揽着肩膀带走,稀里糊涂地结了账。 直到走出小卖部,涂然才慢好几拍地反应过来,关注点还偏到了北极,“刚刚那个女生好像很怕你?” 祝佳唯拆了颗棒棒糖,随随便便地敷衍:“可能因为我长得凶。” 涂然却认真地反驳:“没有呀,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第一眼就觉得你很漂亮,又帅气又漂亮。” 她的夸奖过于耿直,说话时的眼神坦诚明亮,丝毫没有虚伪奉承的成分。再淡定的人,也很难不露出一分赧色。 祝佳唯轻咳了声,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今天早上是陈彻载你来的?” 涂然惊讶:“你也知道?” 她记得祝佳唯是住校生,周末也不回家,并不会在路上遇见她和陈彻才对。 “论坛里都在谈这件事,”祝佳唯见她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提醒道,“你想在高中不被打扰,在学校最好离陈彻远点。” 涂然不解:“为什么?” 祝佳唯:“因为别人会把你当假想敌。” 不能小看高中女生的幼稚,以涂然这种性格,肯定会被排挤孤立。 涂然还是不解:“假想敌?” 祝佳唯换了种她能理解的说法:“陈彻女友粉很多。” 曾经是偶像的人瞬间懂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又一秒变成苦恼:“可我还想跟他搞好关系,好好相处呢。” 在学校要离他远点,周末待在家里,陈彻要么出门要么睡觉,着实让她苦恼。 祝佳唯其实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想跟他搞好关系?” 涂然理所当然道:“因为想和他成为朋友呀。” 祝佳唯愣住。 她的目光清澈且真诚,想要交朋友的愿望,说得如此坦然。 原来还可以如此坦然。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祝佳唯说。 涂然燃起希望:“什么办法?” 祝佳唯揽住她的肩膀,说:“和我一起孤立那些想孤立你的人。” 涂然茫茫然眨了眨眼睛,虽然没听太懂,但她还是很开心,她好像交到了一个很酷的朋友。 她有朋友了! 交到朋友的喜悦,暂且冲淡了她在陈彻那碰壁的失落。 但很快,涂然又回到现实。 晚修快放学的时候,涂然的桌上扔来一个小纸团。 她打开一看,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待会儿简阳光载你回去。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3节 没署名,但涂然也知道是陈彻写的。 她转过身,朝教室最后排的位置望过去。 陈彻低着头,没看她,只留给她一个毛发茂密的头顶,漆黑的发旋。 涂然陡然失落。 上完第二节 晚修,简阳光十分自来熟地来到她位置旁边,“兔妹,走呗。” 涂然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边走。 陈彻走在他们前面,始终不跟她有视线接触。 连简阳光都觉得奇怪,一会儿想着跟人小姑娘坐同桌,一会儿又主动放弃载她的机会,还特地嘱咐他骑车的时候好好背着书包,不准他取下来,搞不懂这位哥在想什么。 涂然也搞不懂陈彻在想什么,究竟是哪里惹他生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没能搞清楚这件事,几天后,就又撞见陈彻的另一件事。 夏日午后,蝉鸣不止。 银杏树下,少年少女相对而立,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们身上,画面像拍青春电影一样赏心悦目。 只是,这场名为告白的青春电影,画面之外,藏了个躲在垃圾桶后的涂然。 第11章 第三次 涂然也没想到会刚好撞见这一幕。 她转来智明还没半个月,除了教学楼和食堂,基本没去过其他地方,于是想趁着午休时间,在学校四处逛逛,熟悉学校环境。 也正是因为对学校环境不熟悉,加上本身方向感不是很好,她走着走着,就绕晕了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 涂然是随遇而安的人,心大慢性子,迷路了也不着急,走到哪算哪,学校就这么大,午休时间这么长,她总能走回去。 于是她还挺悠闲地拿出手机,拍拍校园景色。 她很喜欢用手机记录生活,澄澈如洗的蓝天,棉絮般柔软的白云,名字奇怪的路牌,或者草丛里叫不出名字的小白花。 这会儿,涂然就蹲在矮树丛旁,拿着手机拍摄蚂蚁搬糖。 正安安静静录着像,冷不防听见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彻。” 涂然几乎是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视野却被矮树丛完全挡住。 出于好奇,她悄悄直起身体,露出半颗脑袋,飞快瞄了一眼。 银杏树下那道修长的身影,正是她认识的那个陈彻。 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少年,后背懒散地靠在树干,单手抄兜,眼皮恹恹地垂着,一脸困倦,好像马上就能打出一个大大的呵欠。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手背蹭过脸颊,像在擦眼泪。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陈彻却无动于衷,表情仍是冷淡。 涂然只瞄了一眼,就立刻缩回脑袋,把自己藏好。 但只看一眼就知道,陈彻这会儿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看着就好凶。 涂然佩服那个女孩告白的勇气,同时也很想逃。 三次。 已经第三次了! 撞见这种尴尬画面,前两次是打架,这次是被告白,她和陈彻是有什么孽缘? 老天是不是存心给她使绊子,不愿意她跟陈彻友好相处? 就连心大的涂然,此刻也有了几分怨念。 有怨念的人,不只她一个。 被告白的当事人,此刻的怨念也很强。 读作怨念,写作起床气。 陈彻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本打算趁午休时间补个觉,简阳光的鼾声又吵死人,所以离开教室,拿着钥匙来社团活动室——他是音乐社的挂名副社长。 刚开学不久,社团还没开始活动,活动室是除宿舍外最安静的地方,最适合补觉。 然而,陈彻窝在活动室的沙发上,刚要睡着,迷迷糊糊就听见手机拍照的声音。 他皱起眉,睁眼就看见一个女孩拿着手机对着他偷拍。 被偷拍,被打扰补觉,陈彻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撑着沙发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拍你。” 女孩立刻把手机双手呈给他,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 陈彻删除她手机里的照片,掀起眼皮,冷冰冰瞥她一眼:“你的手机逼着你对我按快门?” 他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友好,直言直语,戳破她苍白如纸的借口。 女孩几乎是瞬间盈满了眼泪。 她也是音乐社的成员,参加音乐社的原因,正是陈彻。 在和他认识之前,她就先知道了他的名字。 年少的心动,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纯粹也直接。 第一次见陈彻,是她刚上高中时,陈彻在升旗仪式上的挑衅式演讲。 少年在台上甩出两句不屑鸡汤的话,面向台下全黑了脸的老师,也一贯云淡风轻的从容,嚣张离场。 她在那天知道他,也自那天起崇拜他。 只是碍于陈彻平日里总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也自知平日里和他没多少交集,她只敢偷偷喜欢。 刚刚在路上看见陈彻往社团活动室这边走,以为他是要来练琴,想趁此跟他多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跟过来。 看到他是要睡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没马上离开,蹲在活动室外候着,想偷偷拍一张他睡着的照片。 没想到手机忘记关声音,被当场抓获。 被喜欢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谁都不会好受。 后悔、委屈、羞耻,化作眼泪,溢出她的眼眶。 陈彻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会对女生发多大火,只因着起床气,说了这一句重话。 删了照片后,他就没再为难她,手机还回去,锁了活动室的门,认命回教室,继续忍着简阳光的鼾声睡觉。 却没想到这姑娘反而追上他,跟他告白。莫名其妙的发展。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画面。 太阳晒得人脑瓜子发闷,还舍不得刮来一点风,陈彻生无可恋地靠在银杏树下,眼皮在打架,人困得要死,还要听人哭哭啼啼。 倒没有打断她前言不着后语的告白,只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皮,也算耐着性子听着,直到她终于止住话。 后背从粗糙的树干离开,陈彻懒洋洋揉着脖子问:“说完了?” 女孩抽抽噎噎地点头:“说、说完了。” 说完了,也冷静了,她真是吃错药,挑在这时候跟他告白,但水已经泼出去,收也收不回来。 只是惊讶,他竟然没打断她,还听她说了这么多。 陈彻沉吟一声,先确认她的名字,“你是叫项宁宁?” 项宁宁泪眼惊讶望着他:“你、你……知道我?” 音乐社不强求社团活动,一个兴趣爱好,基本都是熟人组队各玩各的,哪怕是同在一个社团,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屈指可数,在社团里的对话都不超过三次。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陈彻困得紧,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嗯了一声,又说:“你的架子鼓打得不错,但我对你没兴趣,劝你换个人喜欢。” 一时冲动的告白,还是在被发现偷拍之后,项宁宁早就不奢望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能耐心听完全程,已经在她意料之外,没想到在拒绝之前,他竟然还委婉地夸她一句,给她一个台阶。 项宁宁突然不后悔做出冲动告白这件事。 至少,她的暗恋能窥见天光。 而她鼓起勇气说出的心意,有被好好地对待。 即使是拒绝,她也觉释然。 项宁宁擦干眼泪,低声道了句谢,飞快地跑走。 阳光炙热,晒得人更困倦,午休时间却没剩多少。 陈彻抓了下被晒得发烫的头发,正要回教室,又听见旁边矮树丛微弱的吸气声。他皱起眉,长腿一迈,朝那边走过去。 矮木丛边,涂然因为蹲得太久,两条腿都麻了,感觉千万只蚂蚁在脚底板啃,不小心动一下,就麻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她连忙捂住嘴巴。 但为时已晚,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白球鞋,朝她走来,最后停在她眼前。 涂然的视线缓缓上移,僵硬地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炽烈的阳光下,两人的视线在沉闷的空气里相接。 空气似凝滞,世界像摁下静音键般的死寂。 顶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涂然放下捂着嘴巴的手,尴尬扯出一个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刚好迷路到这……” 虽然是真实理由,但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底气,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怎么会这么刚好啊!这真的得问老天爷。 她心虚地低下头,也就没看见,在她低头时,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 被小偶像撞见他拒绝别人告白的现场,多少有点羞耻。 不,是特别羞耻。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4节 不过内心再震荡,陈彻依旧把表情管理做得很好,脸色淡定,语气平平地“哦”了声,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发现身后人没跟上,他回头一看,涂然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迷路了,还不跟上?” “等、等会儿。” 涂然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她哎哟一声。 她一边嘶嘶地倒吸凉气,一边苦着脸解释:“蹲太久腿麻,动不了。” 分明是狼狈的模样,被她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滑稽可爱。 佯装淡定的人差点没绷住,在笑出来之前,陈彻背过身,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虎口抵住唇,压住要上扬的嘴角。 涂然见他突然转过身去,还以为他是不耐烦等她,也顾不上腿麻,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的灰,一边酸麻得倒吸凉气,一边忙不迭地一瘸一拐地追上他。 她中气十足:“我好了!走吧!” 猝不及防被吓一跳的陈彻:“……” 第12章 大乌龙 深蓝色的夜晚,一切归于静谧,点缀在夜幕的星星,在无声闪烁。 涂然睁开眼睛,意识缓缓从梦境抽离,回到现实。 精神仍困顿,涂然习惯性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光亮刺激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也要从眼缝中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两点。 夜里十一点上床,到现在原来已经睡了三个小时,梦里却像只过了几分钟。 涂然是被噩梦惊醒的。 说是噩梦,严格来说也称不上。 梦里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她和陈彻站在银杏树下,用第三者的视角回想起来,那画面还挺美好。 只是他们的对话内容,和这美好的画面一点都不相称。 在梦境里,她问陈彻:“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跟我好好相处?” 陈彻十分狂酷拽地扯唇,不屑一笑:“就你,也想跟我称兄道妹?你只配给我当个跑腿小妹。” 梦里的她立刻就开始哭:“呜呜呜我不想当跑腿小妹,我不想当跑腿小妹。” 涂然做梦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还带着一点主观意识,一会儿是银杏树下的她,一会儿又是旁观者。 她在梦里一边哭,一边惊讶自己竟然在哭,她在现实中已经很久很久没哭过了。 梦里的她哭得梨花带雨,站在她对面的少年却无动于衷。 不仅无动于衷,还被她哭得烦了。 陈彻不耐伸出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往身前一拽,放大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眸底的沉郁却让人战栗。 “啧,不准哭。” 他抬起另一只手,粗鲁抹掉她的眼泪,又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使劲一掐。 少年唇边挂着恶劣的笑,不怀好意警告,“再哭揍你哦。” 梦境在陈彻说出这句话时戛然而止,涂然也被吓醒。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有理有据,她白天撞见陈彻在银杏树下被人告白,晚上就梦见陈彻和银杏树。 白天时候,离得有些远,她其实没太听清陈彻和那个女生说了什么。 但,即使没听见他说什么,光是看陈彻当时的表情,也知道他当时有多烦躁,一定是个很难说话的人。 涂然为接下来的生活叹气,重新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没过两分钟,她又睁开眼睛。 给他当跑腿小妹,有用吗? 抱着这个疑惑,涂然第二天睡过了头。 陈朗阔和唐桂英都是九点钟上班,不用像高中生这样起早。涂然睡过头这事,还是陈彻发现的。 小偶像作息规律,十一点睡觉六点起床,这是过去一周,陈彻摸出来的规律。 她做事是个慢性子,平时陈彻比她晚起床半小时,也还是能赶上她,跟她一块出门。 今天早上,他却没在餐桌边看到那个纤细的背影。 以为她今天破天荒已经出了门,吃完早餐,他去玄关换鞋准备出门时,却看见她常穿的帆布鞋还在鞋柜里,在家穿的拖鞋却没在。 陈彻拿鞋的动作一顿,收回手,把鞋柜门关上,状似无意晃到住家阿姨那边,又状似无意提了句:“今天早上怎么没看见涂然?” “睡过头了吧?”阿姨被这么一提醒,把手里的活放下,“我去喊醒她,可别迟到了。” 做好事不留名的陈彻,又若无其事晃回餐桌边,重新坐下,听着那边仓促的动静,嘴角翘了翘。 涂然被阿姨喊醒时,整个人还是懵懵的,拿手机一看,都已经到了早修时间,这才瞌睡全醒,手忙脚乱去洗漱。 她闹钟竟然没响,一定是昨晚拿手机看时间,不小心把早上的闹铃给顺手关了。 走读生可以不用上早修,但这个时间点才起床,她还要洗漱吃饭等公交车,再不搞快点,第一节 课都要迟到。 涂然火急火燎洗漱完,又火急火燎往餐厅方向走,却发现陈彻竟然也还在餐桌旁。 他也起晚了? 来不及多想,涂然跟他说了声“早上好”,就坐到他旁边的位置,赶紧解决早餐。 比起她的着急忙慌,陈彻就显得悠闲得多。 他慵懒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碗已经空了,又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着。 涂然一边吃一边疑惑,这都快迟到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吃得这么慢?明明之前都吃得很快。 又看了眼手机时间,她立刻没多余心思去想为什么,着急吃完赶时间走。 她虽然是个慢性子,但比起磨蹭做事,更不想因为迟到被老师骂。 涂然埋头一心干饭,生死时速,没注意到身旁少年的余光,落在她身上。 匆忙起床,她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虽然长发很柔顺,但头顶的碎发还是被睡乱,毛茸茸的,看上去手感很好。 因为赶时间,所以着急往嘴巴里塞东西,脸颊像小仓鼠一样鼓起来,白里透红,捏上去的手感一定也不错。 陈彻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动,还真起了想去捏她脸的心思。在少女抬起头时,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涂然又看一眼时间,心里暗叫不妙,才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抽了张纸巾边擦嘴巴边起身。 她站起来,陈彻也不慌不忙跟着站起来,半杯牛奶剩在杯子里。 这是他今天早上的第三杯,都快喝吐了。 涂然匆匆忙忙跑去玄关穿鞋。 陈彻收了椅子,两指拎着书包慢慢悠悠走到那边,扫过她空空如也的单薄后背,压住又想往上翘的嘴角,故作平静地提醒:“书包。” “啊对!” 涂然这才意识到太着急,书包都忘记背,又赶紧蹬掉帆布鞋,踩着拖鞋跑回房间拿书包。 等她背着书包跑过来,陈彻已经换好鞋,书包挂在一侧肩膀,单手插着兜,微屈的手臂,线条利落流畅。 她的呼吸因为跑步而微喘,陈彻瞥了她一眼,委婉表示让她不用这么着急:“赶不上公交车,一起打车过去。” “好的好的!” 涂然一心想着快点,完全没听出他的第二层含义,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了,赶紧换好鞋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刚转过身面向门口,陈彻视线扫过她没拉拉链敞开大门的书包。 而冒冒失失的人此刻还浑然不觉,一脸凝重地等待电梯下行。 陈彻撇过脸,后脑勺对着她,面壁深呼吸,终于将喉腔里的笑声忍过去。 他出声提醒:“拉链。” “什么?”涂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懵懂。 陈彻心想她一脱一背也挺麻烦,帮个忙也是随手的事,便伸手过去帮她。 于是涂然扭头就见一只修长的手朝自己伸过来,梦里的画面在脑海里飞快闪过,与此刻高度重叠。 她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快,条件反射往身后一退:“干什么?” 她后背紧贴另一侧的电梯墙面,杏眼圆睁,脸上是惊恐,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陈彻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不是傻子,知道她这反应代表什么。 知道,不代表能接受。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像被扼住喉咙,少年的喉结重重地滚动,艰难挤出一句,“你……怕我?” “不是,我——” 涂然连忙否认,张嘴想更进一步地解释,又猛地止住。 她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是因为昨晚梦见他在梦里欺负她? 这不是更得罪人? 思及此,涂然只能干巴巴地重复:“我没在怕你。” 这话显然毫无说服力。 陈彻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沉默几秒,同样干巴巴地回应:“哦。” 电梯陷入尴尬的沉默。 时间从分拆成秒,从秒拆成年,空气都似乎不再流动。 涂然悄悄去瞥少年的侧脸,他长睫垂着,嘴唇微抿,下颚线条紧绷,显然不开心。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5节 又感觉……有点委屈? 电梯到一楼,电梯门打开。 涂然先瞥一眼身旁少年,见他还靠墙站着,并没有先出去的意思。 她迟疑地唤他一声:“陈彻,到了。” “……嗯。” 陈彻直起身体,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视线从她柔顺黑亮的长发,落在她拉链大开的书包。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但这次没有伸出去。 在她走到马路边停下等车时,他才出声提醒:“你书包没拉拉链。” 涂然愣了愣,脱下书包一看,果然拉链果然没拉上。 她连忙拉上拉链,后知后觉地,在这刻反应过来。 他刚刚伸手过来,是想帮她拉拉链? ……完了。 大乌龙! 涂然的脸一下就热起来,下一秒,又因为少年的话而冷汗直流。 陈彻站在离她半步距离的身侧,冷淡的神色看上去与平日里无异,看向她的眼神却莫名带点儿说不上来的委屈。 他凉凉开口:“你,为什么怕我?” 第13章 要微笑 清晨的风很凉爽,灌进衣领,却有些凉飕飕。 但涂然肯定,她身上的凉意和这阵风无关。 身旁少年幽幽的目光,才是让她冷汗直流的根本原因。 有一瞬间,涂然感觉自己仿佛是什么始乱终弃的绝世渣女。 她低着头,不敢直面他的眼睛,视线随便落在一处,无意间扫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臂。 冷白皮肤下,脉络清晰的青色血管微微鼓起,再往下,是握紧的拳头。 握得死紧的拳头。 ……这是在生气吧?都紧握小手了绝对是在生气吧! 涂然欲哭无泪。 老实说,她对陈彻,确实有害怕的成分。 第一印象很重要,她第一次见他,就撞见他打架,那发狠揍人的模样,妥妥的问题少年,跟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被什么野兽盯上。 但她也不是特别害怕他。 第二次撞见他打架,知道他是为了帮被偷拍的女生,她就知道,就算是问题少年,陈彻也是个有原则有正义感的问题少年。 这样的人,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涂然相信这点,因此不再像头一天那样害怕他。 刚才的躲避,着实是因为昨晚那个梦,她大脑一抽就形成了条件反射。 问题就在于他难以捉摸的性格,和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 涂然并不擅长主动交际,虽然相熟之后,她能放得很开,但在刚相处的过程中,她是被动方。 比如以前的曲幼怡,能和她熟识起来,全靠曲幼怡主动跟她搭话。 又比如现在的祝佳唯。涂然试过一次主动交谈,碰壁之后,就打了退堂鼓,刚开始那两天,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和祝佳唯熟起来的契机,是上周的体育课,祝佳唯主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喝奶茶。 涂然始终是被动的,被动接纳也是她的舒适区。 奈何陈彻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涂然只能硬着头皮尝试跟他主动交际。 但,接连几次碰壁。 送出去的糖果,他没吃,送给他的奶茶,他给别人喝。 涂然就有些讪讪了。 同时又很矛盾,感觉陈彻也不是一昧地排斥她,上周给她处理伤口,这周一还骑车载她上学,如果特别特别讨厌她,他应该不屑于做这些事才对。 可他做完这些后,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这几天还故意躲着她。 少年心,海底针。 涂然只觉他捉摸不透。 “车来了。” 头顶响起少年清冷的嗓音,语气比刚冻好的冰块还要硬邦邦。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涂然跟着他走到车旁。 陈彻打开后座车门,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上车。 她上车后,他却没跟着进来,而是把车门关上。 涂然连忙按下车窗,仰着脑袋问他:“你不去上学吗?” 他不会因为生气闹逃课吧? 第一反应是他要逃课,这绝对是把他当成了不良少年吧? 陈彻目光幽幽,语气也幽幽:“你不是怕我?我坐下一辆。” 涂然被他的话噎住。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他的语气莫名的…… 幽怨? * 另一个人证明,她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一整个上午,陈彻都垮着个脸,头顶好似乌云笼罩,浑身散发着失去灵魂的低气压。 距离乌云最近的简阳光,感觉他身上都能种蘑菇。 刚开始以为他是没睡好,简阳光知道他起床气很重,也就没管。但一个上午过去,陈彻还是一副全世界欠了我五百万的模样。 中午在食堂吃饭,简阳光实在没忍住,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陈彻无精打采垂着眼,挑走碗里的青椒,挑走了最难吃的青椒也一样没食欲,并不感兴趣地接他的话茬,问:“像什么?” 简阳光:“我家那只离家出走一天发现没人去找它的老板。” “老板”是简阳光家养的一只哈士奇,最大的爱好就是离家出走博取关注。 陈彻眼皮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板无波地说出一句威胁:“想死吗?” “不想。” 简阳光没犹豫地否认,多年发小,知道这位哥嘴硬心软的脾气,顶多被踹一两脚,也没在怕的。 他咧着嘴问:“那你说说,谁招你惹你了?” 陈彻挑青椒的筷子一顿,总算掀起眼皮,报出一个名号:“涂然。” 简阳光一愣,第一个想法脱口而出:“她发现你是她粉丝了?你的痴汉属性终于暴露了?” 不过脑子的话说出来,毫不意外地得到陈彻的一脚踹。 简阳光捂着被踢的小腿,疼得龇牙咧嘴,“错了错了,我错了哥,您继续。” 陈彻面无表情收回脚,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却又闭上。 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沉默一会儿,他放下筷子,把餐盘推到旁边,两手交叠相扣放在桌上,坐姿变得端正,表情也认真严肃,“我长得很吓人?” 自我怀疑意味很重的反问。 “她害怕你?”简阳光这会儿脑子突然好使,竟一秒就猜出来。 陈彻没说话,当是默认。 “嘶……”简阳光摸着下巴,卖关子似地问,“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你想听我说实话,还是想听我说假话?” “有屁快放,”陈彻没耐心陪他耗,“我不想听你讲废话。” 简阳光丝滑地点头:“你确实挺吓人。” 陈彻沉默,眉心拧起,薄唇紧紧抿着,不悦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更加不好招惹。 简阳光解释说:“但不是你的长相吓人,是因为你的气质,气质你懂吗?” 论长相,陈彻毫无疑问是优越的,随便走在路上,不会有人不认为他是帅哥。要不然,他在学校的人气也不会这么高。 问题就在于,气质。 同样是穿着校服,有人一看就是上课绝不开小差的乖乖仔,比如涂然,有人一看就是经常逃课打架的大哥大,比如陈彻。 都说性格决定气质。 这几年,陈彻的性格变化挺大,从小时候没心没肺的开朗,变成挺高冷一人,没以前那么爱笑,动不动就皱眉抿唇,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 以涂然那容易受惊的兔子性格,不怕他才怪。 相比之下,他的双胞胎弟弟陈融,可能因为身体的病弱,气场就比他柔和很多。虽然骨子里是个又欠又疯的狗比,但起码人外表看上去是个惹人怜爱的乖仔。 思及此,简阳光想了想,出主意说:“你得多笑,就算不想暴露粉丝身份,也不至于天天对她板着一副脸。” “是吗?”陈彻半信半疑。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6节 “听我的,准没错。”简阳光胸有成竹,又说,“还可以试试戴眼镜,挡挡你那阴森森的眼神,回头我把我那眼镜借你试试。” 说做就做,中午吃完饭回教室,简阳光就从他囤货无数的四次元桌肚里,翻出他用来耍帅的平光眼镜,半框架式的眼镜,戴起来斯斯文文。 也是当天下午,涂然感觉自己一直被身后的两道目光追随着。 她神经再大条,被盯了两节课,也觉坐如针毡,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 此刻,座位最后排,两个少年压低声音咬耳朵。 简阳光计划着,在涂然转身看过来的时候,让陈彻对她友好地笑一个。 但等了两节课,这姑娘跟他们杠上似的,看左看右看前就是不看后。 简阳光着急地说:“这都两节课了,她怎么都不往咱这边看一眼呢?” 陈彻就知道这人不靠谱,面无表情说:“你问我,我问谁?” “这样下去不行,”简阳光把眼镜塞他手里,说,“你得主动出击,去跟她找话题聊两句,记得要微笑。” 正好是课间,也正好涂然的同桌祝佳唯离开座位,这是个去搭话的好时机。 陈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戴上眼镜起身。 人是站起来了,但他还没想好找什么话题,以及,怎么自然微笑。 与此同时,涂然实在受不了黏着在她身上的视线,想趁着课间,去教室外透透气。 然而,刚站起来要走时,视野里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强势堵住她唯一的路。 入眼就是他冒着尖儿的喉结,像颗棱角锋利的石子,强势闯进她的视野。 涂然心惊肉跳地抬头,视线缓缓上移,冷不防被镜片的反光晃了下眼。 还没回过神,就看见面容冷淡的少年,居高临下睨着她,僵硬扯起嘴角,朝她露出一个绝对算不上友好的微笑:“你,要去哪?” 涂然:“……” 我,哪也不敢去。 第14章 谢谢谢 有一瞬间,涂然感觉对方是要把她的小命都给带走。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车载娃娃似地一个劲摇头:“我、我哪也不去了。” 陈彻却懵了,无意义地哦了两声,转过头,茫然望向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早就笑喷,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陈彻脸一黑,摘下眼镜走过去,揪着他衣领,把他拽出教室。 他一离开,涂然也跟着松了口气。 刚巧祝佳唯从教室外接完水回来,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问:“怎么了?” 涂然也没懂陈彻刚刚拦着她,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种被恐吓了的感觉。” 祝佳唯:“谁恐吓你?” 涂然看着她,没回答,只有些委屈地扁着嘴。 祝佳唯却秒猜出来,“陈彻?” 她和陈彻交集不多,准确来说,她和智明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交集,但也听说过陈彻初中的打架经历。 她并不以过往去判断人,这会儿却也皱起眉。 “我去给你讨个说法。”祝佳唯说着就起身。 涂然连忙拉住她:“别,我还想跟他好好相处呢。” 祝佳唯没想到她这会儿竟然还帮着陈彻,有些不悦地说:“好好相处的前提是关系平等,如果你一味放低姿态去迎合对方,这段关系对你有什么益处?” 涂然怔了怔,面露茫然:“我一直在放低姿态吗?” 祝佳唯说不上是惊讶还是震惊:“你连这点都没意识到?” 涂然摇摇头,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想和他交朋友。” 如果能消除隔阂,好好相处,前期受点委屈也没关系。她是这么想的。 可这样做,是在放低姿态迎合别人吗? 涂然陷入迷茫。 另一边,教室外的走廊。 陈彻把简阳光拽到外面,手松开他的前襟,长腿一抬,往狗头军师的小腿上一踹,也还是不解气:“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简阳光差点跪地上,捂着小腿有苦难言:“大哥,是我的主意烂吗?是你搭讪的技巧和笑容太烂了!” 陈彻冷冷瞥他一眼。 简阳光瞬间认怂,换了个说法:“你平时跟我聊天,不是笑得挺好的,怎么面对你小偶像,就笑成那样?” 陈彻没搭理他,后背倚上围墙,仰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笑得很吓人?” 简阳光想了想,打着比方贴切形容:“其实也还好,也就是陈融搂着你女朋友说这是你弟妹的这种feel。” 陈彻:“……” 简阳光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慢慢来吧,你就是粉丝包袱太重,在她面前太紧绷,试试别把她当你小偶像,就当成普通……” 陈彻十分严谨地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认真,完全不开玩笑:“普通这个词是对她的侮辱。” 简阳光:“……” 简阳光到底还是改口:“你就先忘记她的小偶像身份,把她当成你……优秀的妹妹,该对她关照对她关照,该对她笑就笑,自然点。” “她都吓成那样,还对她笑?” 陈彻试着扯下唇角,不到半秒就放弃,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上一次这么费心,还是养月季。 因为涂然在微博上说喜欢果汁阳台那个品种的月季花,于是他马上养了一盆。 陈彻从小到大就没养活过什么东西,为了养好这盆月季,可谓是费神费力。 月季在夏天需要早晚各浇一次水,早上那水还要在太阳出来前,放假雷打不动不会早起的人,定十个闹钟也要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睛去浇花。 月季难养,喜欢月季的小偶像更难相处。 生活不易,陈彻叹气。 生活不易,涂然也叹气。 虽然没再和祝佳唯继续这个话题,但她还在思索祝佳唯的话。 她真的一直在放低姿态去迎合别人吗? 涂然想起以前和曲幼怡相处,假期去哪玩、吃什么、做什么,基本上都是曲幼怡做决定,她附和。 虽然有时候也想要有自己的主意,但基本上到最后还是听曲幼怡的,曲幼怡说这样更好,她也就听了。 会觉得委屈吗?稍微有一点吧。但曲幼怡开心,她也就很开心,于是那点委屈,就变得不再重要。 这是在放低姿态迎合吗? 直到晚修结束,涂然也没能想明白。 早上是和陈彻打车过来,第二节 晚修下课,他们要坐公交车回家。 星星没什么规律地散布着,天空是接近黑的深蓝。 从教学楼去公交车站的路上并不算安静,走读生结伴往校外走,三三两两,聊着天说着笑。 涂然背着书包,双手抓着肩带,垂头丧气走在前面。 陈彻跟在她身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视线落在她的背影。 她脑袋微微垂着,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似乎在想什么烦心事,步伐不像往常轻快。 她的烦心事,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被他吓的。 陈彻抿了抿唇,有些挫败地停下脚步,抄在兜里的手拎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你车骑过来没?人都要走了,你还在车棚数蚂蚁呢?] 简阳光秒回:[来了来了!] 没过一分钟,简阳光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驶过,停在涂然身侧。 “兔妹,”简阳光爽朗地喊住涂然,朝她扬了扬侧脸,“上来,我送你回去。” 冷不防被叫住,涂然茫然地抬起头,听他说完,又下意识回头,视线寻找要一起坐公交车回家的陈彻。 身后茫茫人群,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但她仍第一眼找见那道挺拔的身影。 陈彻不知何时落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他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上,没看她这边。 路上都是三两成行的学生,和同伴聊天说笑。 只有他,形单影只站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是海底孤独的火山岩,结伴的鱼群默契地绕开他所在的位置。 路灯冷淡地笼在少年清瘦的身上,像是彩色照片里唯一的黑白,与周遭的鲜活热闹格格不入。 涂然一瞬觉得他落寞极了,还是想跟他一块回去,又因为白日里的事有所顾虑。 简阳光似乎看出她的纠结,大咧咧地说:“甭管他,他又不是不知道路,来上车,我带你飙回去。” 事实上,就是陈彻发消息给他,让他把涂然送回家,说什么涂然既然怕他,肯定不愿意跟他一块坐公交车回去。 涂然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跟他道了声谢,这才坐上他车后座。 骑车回家的路上,简阳光觉得空气太安静,于是主动找话题,“兔妹,你要不要来参加我们音乐社,明年四月是咱在智明的最后一次社团节,有你加入,我们肯定嗨翻全场。” 智明鼓励学生多参加社团,不过高三还是会以学习为重,到了高三就视作自动退社,偶尔去玩可以,但不能参加社团节。 所以每年的社团节,是高一尝新鲜、高三凑热闹、高二最重视的事。 涂然知道她妈妈让她以高考为重,不愿意让她把时间花在学习以外的事上,婉拒道:“学习任务很重,我没时间再参加社团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7节 光是完成各科的作业,她都有些吃力,此外还要复习预习。 简阳光:“一周学六天就够了,连轴转七天,人都要学傻,而且咱也就晚修前和周末练练。” 涂然还是想婉拒,却又听他说:“阿彻也在社团呢,他肯定也希望跟你一起表演。” 涂然顿了顿,小声说:“可是他好像讨厌我……” 话音落下,骑车的少年突然一个急刹车。 涂然被惯性带着前倾,额头撞上他背着的书包上,书包里装着硬邦邦的课本,她吃痛闷哼了声。 简阳光停下车转过身,声音都拔高:“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讨厌你?” 涂然指了下左眼,“这只,”又指了下右眼,“和这只。” 简阳光:“……” 答得还挺严谨。 简阳光忍住吐槽的冲动,为好兄弟力证清白:“你指定误会了。” 涂然:“误会什么?” “他怎么可能讨厌你,他可是你——” 简阳光差点脱口而出,后半句话又硬生生咽回去。 涂然见他说话说一半,揉着发红的额头,问:“他是我什么?” 简阳光生硬改口:“甭管是什么,反正他不可能讨厌你。” “真的?”涂然面露惊喜,却又半信半疑,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不可能?” 简阳光一阵无奈,这姑娘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把话语的主动权扳回自己手里,反过来问她:“你怕他,是因为觉得他讨厌你?” 涂然点点头,又摇头。 简阳光:“这是什么意思?” 涂然严谨地解释:“我不是怕他,就是觉得他有时候对我有点冷漠,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简阳光难得沉默。 沉默后,他一脸严肃道:“兔妹,答应我,今晚好好跟阿彻聊聊。” 涂然虚心请教:“怎么跟他聊?” 简阳光眼珠子咕噜一转,咧嘴一笑:“照我说的做。” ** 晚上近十点,路上格外安静,只剩虫鸣,树叶被路灯照成荧绿。 星星在天上眨眼,影子在地上沉默。 陈彻从公交车站下车,单肩挂着书包,插着兜往更安静的小区里走。 耳机里是那首涂然在上学路上哼过的英文歌,听过太多遍,已经耳熟能详。 一路走到住宅大楼外,橙黄的路灯下,本该早就上楼回家的女生,正高举着手机,对着天上的星星拍照。 似乎是有蚊子在叮她,她立刻腾出手,毫不留情地拍过去,巴掌拍在脸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头一次见打蚊子把自己打这么狠的,陈彻有些好笑,在她朝这边看过来时,又想起并不美妙的现实,刚要弯起的嘴角一瞬顿住。 他摘下耳机,朝她走过去,瞥见她脸上的忐忑,心里那点挫败感再一次发酵膨胀,但面上还是平平静静,“等在这做什么?” “我有话问你,”涂然尽管紧张,但一点不废话,“简阳光让我跟你好好聊聊。” 听到简阳光的名字,陈彻陡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下一秒,这预感成真。 涂然忽然挪了一步,挡在他身前,拦住他回住宅大楼的路。 光这还不够,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露出委屈的表情,真诚地询问:“哥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讨厌我?” 这是简阳光手把手教她的,说陈彻吃软不吃硬,一定要怎么委屈怎么来。 两人在路上,她跟着简阳光喊了不下几十遍的哥哥,终于出师,学到了简阳光所说的那种“委屈”的语气。 她不知道的是,简阳光说的“委屈”,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委屈。 这声哥哥喊得又软又娇,听得陈彻心脏都发麻。 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仿佛有钩子,一对上眼就移不开视线。 柔软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在少年的手臂,温度一路蔓延到耳根。 陈彻整个人愣在原地,捏着耳机的手指无意识松开。 蓝牙耳机从空中摔落,砸在地面。 啪嗒的清脆声响,和心跳乱掉的鼓点竟重合一拍。 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陈彻低下头,盯着被她抓住的手臂,视线发直。 智商掉了线,理智抽了风,他磕磕绊绊开口:“……谢、谢谢。” 涂然:“?” 第15章 不客气 气氛陷入诡异的静谧。 莫名其妙被人感谢,涂然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脑回路清奇地尝试接话:“呃……不客气?” 暖黄色的路灯下,少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染上一层绯色。 陈彻即刻从她手中抽出手臂,转过身背对她,低着头,手背紧紧抵住唇,整个人像烧开的热水壶,从脸红到耳根。 这欠抽的简阳光,究竟都跟她说了些什么东西! 涂然仍在状况之外,简阳光不是说这样一定有用吗,怎么感觉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她挠了挠头,摸不着头脑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 陈彻仍背对着她,手臂被她触碰过的那块皮肤仿佛还在发烫,心跳声震耳欲聋。 还好尚存一丝理智,他压着嗓子解释:“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吗!” 涂然喜出望外,果然和简阳光说的没错! 可是,他这个解释,和他的种种表现一对比,并没有很大的说服力。 就好比现在,他都不愿意看着她说话。 涂然又陷入纠结,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地问:“真的不讨厌我吗?” 陈彻不知道这离谱是误会究竟怎么来的,他现在乱得像有个毫无音律的人在他心里狂打鼓,紧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讨厌你?” 涂然老老实实回答:“你不愿意吃我给你的糖。” 不是不愿意,是不舍得。 “也不愿意喝我送你的奶茶。” 那是简阳光不愿意看他为一杯奶茶送命。 “也不愿意看着我说话。” 不是不愿意,是…… 终于搞清楚误会的来源,陈彻有些无语地仰起头,今晚的星星也忒多了点儿,全是看他笑话的。 他认命又无奈地闭下眼睛,妥协地转过身,正面朝向她。 涂然微垂着眼,秀气的脸庞,写满了楚楚可怜的委屈。 陈彻深吸一口气,这次没再移开视线,强行忽略过速的心跳,看着她,挨个跟她解释清楚:“糖是想留着下一次吃,不喝奶茶是因为芒果过敏,现在——” “我在看着你说话。” 涂然一怔,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干净的眼尾微微上扬,瞳仁又黑又亮,不笑时带有冷漠的攻击性。 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视,她总被他的冷漠吓到。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笑,表情甚至些许不自然。虽然是这样。 虽然是这样,一句句把误会解释开来的人,是他;此刻愿意看着她说话的人,也是他。 暖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视线第一次直白坦率地对上。 起初各自都带了些情绪,渐渐地,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别扭都消失,就像落入水中的冰块,彻底融于水中,不再见外地分清你我。 陈彻朝她扯出一个依旧不太自然的笑,但这一次,涂然没再被吓到。 她也顿时明了,原来白日里的笑容,是在向她示好。 看着他的眼睛,涂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陈彻。” 她真诚地在感激:“谢谢你不讨厌我。” * 解除了误会,涂然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第二天看谁都眉眼弯弯。 祝佳唯都忍不住提醒她:“太招摇了。” 本来就长得清纯甜美,笑起来更是人畜无害,这么跟人笑,没几个男生招架得住。 但露出这样笑容的本人,并不清楚自己笑容的杀伤力有多大,还懵懂地问她:“什么太招摇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8节 连问问题的时候,眼睛都是弯起来的。 祝佳唯别开眼,好吧,女生也招架不住。 难怪能当偶像。 简阳光满心八卦地从陈彻这打探昨晚的战况,一点儿消息没打听到,被陈彻抬手薅了下后脑勺,笑骂了句:“滚蛋。” 陈少爷今天心情的确好,骂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简阳光功成身不退,继续游说涂然参加音乐社,涂然拗不过他,到底还是答应。 一来是想还他的人情,毕竟是他教她去怎么和陈彻沟通,二来,她私心也想看看陈彻唱歌的模样。 晚修前的休息时间,涂然跟着陈彻和简阳光去社团参观。 社团活动室在另一栋楼,音乐社的场地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各种各样的乐器,还有供休息用的沙发,连小冰箱都有,立在角落,贴着成员们带来的各式各样的冰箱贴。 墙上也都是海报和学生们的涂鸦,有些凌乱但很有人气,就跟小家一样。 跟着陈彻和简阳光走进活动教室,涂然第一眼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之前在小卖部拦着她的女生。 费姗也看见了她,扭头拍了拍身旁好友的手臂,小声提醒:“从韵,别玩手机了。” 赵从韵从手机里抬头,看见走过来的陈彻,以及跟在他身旁的涂然,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简阳光先出声给大伙互相介绍:“我给咱社团带来了个新人,我们班新同学,涂然。”又跟涂然介绍,“键盘手费姗,架子鼓赵从韵,她俩都是1班的。” 1班是国际班,都是以出国为目标的学生,不会参加高考。 涂然正要跟她们打招呼,叫费姗的女生先一步开口:“社团招新已经截止,你们来晚了吧。” 涂然刚张开的嘴,又闭上,默默低下头。 “咱定的那截止日期不就是个催人报名的幌子嘛,都是同学来玩玩,用不着这么严格吧。” 简阳光大大咧咧地帮涂然说话,“涂然唱歌真的不错,她以前还是主唱呢。” 边说着,她边把涂然往话筒架那边推,“兔妹,你唱个给她们听听?证明你的实力。” 涂然顿觉局促,“啊?我唱什么……” 突然被推着要表演,莫名有种过年时被亲戚要求唱一个的既视感。 身为前偶像,倒是不怯场,只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时都不知道该唱什么歌。 陈彻看她一眼,走到那边,拎起电吉他,插上电,低着头调音,“就那首吧。” 他不清不楚地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都没懂,涂然却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在指哪首。 她抬起头。 陈彻坐在高脚凳上,一条长腿半屈,另一条长腿支在地面,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熟悉的轻快前调从他指尖飞出。 她在上学路上哼过的,也是她最喜欢的歌。 涂然自己学过吉他,也见过不少人弹吉他,新手一板一眼,老手松弛有度,而陈彻不只是松弛,比起弹奏,更像是在玩,挺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却偏偏又弹得很好。 光是坐在那,就像是文艺电影里的一帧截图。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时忘记这是给她的伴奏,前调过了几句,也没开口。 见她完全呆住,陈彻眉梢一抬,眼里多了几分无奈。 他开口,帮她接下几句:“i am lonely in a crowd,and i am quiet when it's loud(我在人群中孤身一人,我在喧闹中安静沉寂)……” “no i don't know what i want,but i will figure it all out(我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总有一天会搞懂)……” 他唱歌时的嗓音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更松弛随性,像在夏日的午后,喝了几杯红葡萄酒,给人意犹未尽的慵懒。 少年的身体随着音乐节奏律动,目光望向她。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蜻蜓在平静的水面,轻轻地点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荡不出多大的水花,一圈圈往外扩的涟漪,却让人无法忽视。 有一瞬间,涂然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 唱至副歌,陈彻下巴一扬,示意她接下去。 涂然还没完全回过神,但身体就跟有了条件反射似的,不由自主地听话进拍,“i am living in my own world every day,i'm party by myself in my own way(我每天都活在我自己的世界,以我独特的方式生活着)……” “might look a little funny but that's okay,cuz i am me and that's unique(可能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没关系,因为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自己)……” 音乐是最让人卸下负担的东西,唱了两句,涂然整个人都放松,找回曾经在舞台上的状态,眼睛弯起,嘴角上扬。 抛却了怯弱的嗓音,恢复了陈彻所熟悉的元气,像初夏阳光般清新俏皮。 陈彻眸光微动,无声勾起唇角。 两人只用眼神交流,就已经有了无言的默契。 很难想象,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 简阳光眼睛都亮了,要是有涂然加入,明年的社团节,他们音乐社的演出一定爆炸好看! 在场另外两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赵从韵紧盯着陈彻,紧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在发白。 她手机的页面,还停留在学校论坛,其中一个帖子,在讨论新来的这个转学生,和陈彻的关系。他们今天早上,又是一起上学。 和那些毫无根据乱猜的人不一样,赵从韵早就打听到,陈彻和涂然的特殊关系。他会载涂然来上学,只是情面上的关照而已。 所以她才淡定到现在,但这样的淡定,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赵从韵是喜欢陈彻的。从讨厌,到喜欢。 她和陈彻初中同班,陈彻那时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每天就是打架、逃课,性格乖张难相处。 赵从韵习惯了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待遇,却在试图和他搭话时,被他无视。 于是初中同班三年,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尽管他的脸再好看,身边很多人都吹捧他有多帅,骄傲如赵从韵,并不因此喜欢他。 她厌恶他不可一世的性格。 和陈彻真正产生交集,是在高一的时候。 她在周末,坐地铁去找朋友玩,穿着短裙,地铁里人很多,但她依旧察觉到,身旁男人的视线,一直黏着在她的腿上。 中年男人的视线如炬,赵从韵既难堪又不知所措。 对方只是盯着,没采取行动,她就算出声,绝大可能也只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吃着哑巴亏的时候,有个男生突然走到她面前,挡住了中年男人的视线。 赵从韵惊讶抬头,只瞧见他清瘦的背影,干净白皙的后颈。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她曾经的初中同学,陈彻。 赵从韵没跟他打招呼,他也没转身,始终背对她。 地铁到站,她和陈彻在同一站下车。赵从韵的目光跟着他走,内心挣扎,要不要去道谢。 潜意识里觉得,以陈彻那不可一世的性格,不可能主动帮她,刚才或许只是无心之举。 在踟躇时,赵从韵不自觉跟着他走,却见他并没有出地铁站,而是乘上刚刚那趟地铁的回程班次。 原来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一站,他是故意坐过站。 并非无心之举,陈彻真的在帮她。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偌大的羞愧盈满她的心脏。 而羞愧之中,掺杂着,她难以忽视的另一种情感。 像在尝到酸涩的柠檬后,又品尝到一颗清甜的糖。 一句话未说的情况下,赵从韵开始关注起陈彻。 听说他会弹吉他,她主动邀请陈彻加入音乐社。陈彻没再无视她,应邀加入。 交集变多,赵从韵私以为,陈彻对她,和对其他女生,是不一样的。 他不止帮过她一次。 最近的一次,就在上个暑假,她被隔壁学校的追求者纠缠,那个黄毛简直要烦死她。 又一次被黄毛纠缠的时候,她给陈彻发消息,让他过去帮她,是求助,也是试探。 陈彻果然出现,帮她摆平了黄毛,简单粗暴地,用拳头说话。 赵从韵从来不缺男生给她献殷勤,他们把她当作世界中心,围着她转,热情或含蓄地向她表达喜欢。 陈彻不屑做那些事来讨好她,却愿意为了她打架。 她笃定,陈彻对她是不一样的,也喜欢上他那双冷漠沉郁的眼睛。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在看着另一个人,眼神不再冷漠。 少年望着台上唱歌的人,唇边挂着笑,神态似漫不经心,却没能藏住憧憬的眼神。 燃烧的,热切的,神往的。 要将她烫伤。 第16章 别掉马[入v通知] 这首歌,涂然没能唱完。 在结束之前,赵从韵突然敲了下镲片,噪音打断这场演奏。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她丢下一句“人不舒服,今天不练了”,就头也不回离开。费姗紧跟其后。 过去的经历,让涂然变得有些敏感,十分在意别人的小动作和眼神,以此判断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所以她能看出来,赵从韵和费姗都不喜欢她。 不只是不喜欢,是带有敌意的不甘和厌恶。就和当初她被公司点名替换林雪筠成为主唱,组合里其他人的眼神一样。 那是她被排挤的开端,这一次……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9节 涂然不愿意再想下去。 晚修时间,祝佳唯发觉身旁女生情绪低落,问:“怎么了?” 涂然把参加社团和被排斥的事告诉她,越说越苦恼。她以为赵从韵和费姗不喜欢自己,是不愿意她加入音乐社。 但祝佳唯熟知论坛情况,也听说过赵从韵的大名,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听就明白。 涂然蔫在桌上烦恼:“我好想变成人民币。” 祝佳唯淡定道:“她们讨厌你是她们的事,不用想那么多。” 涂然摇摇头,闷声说:“可是我没办法不想那么多。” 祝佳唯看了她一眼。 相处两周,她掌握了涂然的脾气,也发现,在涂然身上,有种违和的矛盾感。 明明是有些傻气的性格,被人卖了可能都还在帮人数钱,按理说大大咧咧才是常态。 她平时也确实大大咧咧,唯独在待人方面,过分纤细敏感,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 祝佳唯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任何事都不会喜欢你,没必要去讨好他们。” 涂然趴在桌上嘟囔:“可是我不想被人讨厌。” 祝佳唯语气很淡:“上次是陈彻,这次是赵从韵,总想着讨好所有人,不累吗?” 涂然一怔,想张嘴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再说。 总想着讨好所有人,不累吗? 这样的反问,涂然没办法否认。 累,当然累。 但小心翼翼,总比不知道缘由地被人讨厌好。 夜深人静,涂然躺在床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无神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在过去的很多个夜晚,她和曲幼怡,就是这么并肩躺在床上,望着白如雪无一物的天花板,聊天,复盘,憧憬想要的未来。 涂然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有些刺目,她微眯着眼睛,点开手机微信。 她不常用微信,q.q用得更频繁,除了跟她妈妈用微信联系,另一个跟她在微信里聊天的人,就只有曲幼怡。 用微信聊天,也是曲幼怡的建议。 曲幼怡说:“微信只能单删,如果以后吵架了,闹脾气那个人也只能单方面删除对方,方便加回来。” 涂然当时还笑她想太多,“想这些干嘛呀?我又不会跟你吵架。” 争强好胜的曲幼怡,连这也要跟她比,“我肯定也不会。” “我们要好上一辈子!” “谁违背约定谁就出门踩狗屎!” “好臭的约定哈哈哈……” 当初的说笑声,仿佛还在昨天。 涂然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页面,打出一行字,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很久,还是按下去。 [小怡,我也搬到青安市了。] [qyy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涂然看着屏幕里的红色感叹号,眼前闪过那双通红的,写满厌恶的眼睛。 短发女孩含着眼泪,咬牙切齿地宣泄怨恨,“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她把厌恶表现得如此彻底,一走了之,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可涂然至今不懂。 手机的灯光熄灭,在寂静的黑暗里,涂然手背抵住发热的眼睛,低声喃喃。 “为什么要讨厌我……” 静寂的夜,无人回答。 ** 青安市的天气多变,又是临海城市,下午才上一节课,学校突然通知,紧急放假,台风天气,连住校生都要回家。 涂然以前住在江都,在内陆,还没经历过台风天,班上其他同学倒是见怪不怪,白得半天假期,也挺兴奋。 涂然不准备浪费这半天假期,带着作业回家。 唐桂英和陈朗阔都还在公司,没回来,家里只有她和陈彻。 涂然在书桌前,刚摊开书,房门就被敲响,少年清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涂然,我出去一趟,你待在家里别乱走。” 涂然起身过去开门,问:“不是要刮台风了吗?出去不会不安全吗?” 陈彻拎着手机的手晃了晃,说:“简阳光家的狗丢了,我去帮他找找。” 涂然一听,自告奋勇:“我也去。” 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带她去跟那只哈士奇玩一玩也不错,陈彻便应下:“那行,你带套衣服,台风来之前没赶回来,就直接住他家。” 涂然点头应好,连忙收拾了一套衣服,和课本一块塞进书包,背着书包跟他一块出门。 简阳光的狗是只叫“老板”的哈士奇,脾气也跟老板一样任性,经常上演离家出走。也很聪明,每次离家出走,也都只是在他家附近的邻里串门,不会走远。 只是这一次,简阳光打遍了邻居家的电话,都没得到老板的消息。 简爸去了国外出差,简妈也不在家,又是台风天,简阳光这才找上陈彻,让他过去帮忙找狗。 简家在海边山头的别墅区,离陈家不算很远,但考虑是台风天,且节省时间,涂然和陈彻还是打车过去。 出租车从分岔路口驶进蜿蜒的坡道,在围墙上爬满凌霄花的这家停下。 涂然跟着陈彻下了车,走进简家的大门,却在院子里,听见屋内传来哈士奇的嚎叫。 陈彻停下了脚步。 涂然也停下脚步。 陈彻侧过脑袋,看向涂然。 涂然也歪着头,看向陈彻。 两厢对视,相顾无言。 陈彻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火气,努力让语气平和,叮嘱她:“两分钟后,你再进来。” 涂然不明所以,但听话点头,目送他大步穿过庭院,走进屋子里。 紧接着,屋内哈士奇的嚎叫,变成简阳光的哀嚎。 两分钟时间还没到,简阳光被揍得从屋子里跑出来,脚下的拖鞋都少了一只。 他看到涂然,就像看到救星般亲切,连忙跑到她身后躲着,抓着她的肩膀,拿她当挡箭牌,“兔妹,救我!” 陈彻凶神恶煞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一只拖鞋。 看到涂然,他凶恶的表情收敛了些。 又看见简阳光搭在涂然肩上的手,他才收敛的表情变得更加凶恶:“把你的狗爪给我拿开。” 简阳光立刻松开手,举手作投降状,但还猫着腰躲在涂然身后。 他一松开手,陈彻就开口:“涂然,蹲下。” 涂然茫然但动作迅速地蹲下。 陈彻手里的拖鞋精准砸向简阳光的脸。 简阳光在涂然身后惨叫。 涂然全程一头雾水,像在风暴中心,又似在状况之外。 进了屋,看到一个穿着明礼校服的陌生女孩,她更加懵了。 直到简阳光又一遍解释,才搞清楚状况。 简阳光的狗确实是走丢了,问遍邻居家没问到,但狗被这个叫周楚沫的女孩找到了。 准确来说,是简阳光在去找狗的路上,看见了自家狗跟周楚沫在路边玩得乐不思蜀。 狗找到是好事,但周楚沫却愣是要跟着狗一块到他家来,说不相信狗是他家的,要跟他回家确认。 偏偏这哈士奇是只见色忘主的狗,简阳光在路边怎么给它下指令,一句都不听。他没办法,只好把周楚沫带回家,自证狗主人的身份。 结果,引狼入室。 周楚沫赖上他家了,说马上要刮台风,她没地方去,要他收留一晚。 简阳光内心一万匹草泥马都不嫌多,偏偏今天又是他一个人在家,帮厨阿姨也临时有事请了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怕被妖精给吃了,于是把好兄弟骗过来,要死一起死。 顶着陈彻阴沉的目光,简阳光默默躲在涂然身旁,真情实感地庆幸感激,“兔妹,还好你也跟来了。” 周楚沫也尤其会看眼色,立刻找出这里唯一的救命稻草,窜到涂然另一边,抓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恳求:“姐姐,我是真的没地方去了,家里离这边很远,台风来之前赶不回去,求求就收留我一晚吧。” 涂然冷不防被当成救世主,救世主不知所措,求助地望向陈彻。 陈彻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简阳光,这是你家,你定主意。” 简阳光早就定好主意:“你们今晚陪我,我就留她!” 陈彻又问涂然:“现在打车回家还来得及,你要回去还是留下?” 涂然还没张嘴,手臂就被周楚沫抓着晃了晃,扭头对上她希冀的眼睛,最后一丝动摇也心软了,“我……留下吧。” “yes!”周楚沫激动地抱住她,“谢谢姐姐!” 涂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应该谢谢他们……” 周楚沫从善如流:“谢谢两位哥哥!” 瞧她这乖巧模样,简阳光忍不住腹诽,刚才对他撒泼耍赖,可不是这模样。 虽然答应让她留宿,但简阳光还是提醒周楚沫,打电话给她家报备。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0节 “我跟我家人说了,今天在朋友家住。” 周楚沫倒是自来熟,直接把他们当朋友。 另一边,涂然也要和唐桂英报备,拨电话前有些犹豫,感觉又会迎来一顿说教。 正纠结着怎么开口,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手里拿着一台手机,屏幕上是拨号键盘。 她抬头,陈彻站在她身前,表情语气都有些不自然:“你给我爸打,我给阿姨打。” 涂然眼睛一亮:“好主意!” 陈叔叔对陈彻很严格,但对她却很客气,她妈妈对她严格,但对陈彻很客气,交换着打电话,谁也不会被骂。 涂然接过他的手机,输入唐桂英的电话号码后,还给他。而她自己事先存了陈朗阔的电话,退出和母亲的联系页面,把电话拨给陈朗阔。 和预料中的一样,陈朗阔十分爽快地答应,还叮嘱她注意安全,陈彻那边也通话顺利。 涂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 陈彻打完电话回来,就被简阳光搭上肩膀。 简阳光嘻嘻哈哈地调侃:“你这借口可真是一套一套的啊,什么时候在我家过夜,找你爸报备过?” 陈彻来他家,比回自己家还熟门熟路,跟陈朗阔的关系,也没有好到留宿朋友家还报备的程度。 也就是为了帮涂然,又不让涂然发觉,编出这么个比石头还硬的借口,就硬编,瞎扯。 陈彻冷淡斜他一眼:“想吃上饭,就闭上嘴。” 厨房杀手简阳光笑容瞬收:“小的遵命。” 台风如期而至,屋外风雨飘摇,屋内锅碗瓢盆齐响。 四个高中生,两个厨房杀手。 简阳光和周楚沫被唯一会做饭的陈彻轰出厨房,涂然的厨艺也仅限于煮面,但比他们俩还算好上一点,没那么笨手笨脚,可以帮他打下手,但陈彻并不让她帮忙。 “你去跟他们玩,这里我来。”他打发小孩似的,打发她走。 涂然一步三回头,“真不用我帮忙吗?” “去玩吧。”他还真把她当小孩。 涂然拗不过他,只好洗手离开,在厨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听说陈彻会做饭时,她其实很惊讶,因为想象不到他做饭的模样。亲眼见到后,更觉得吃惊。 他不只是会做饭,而且十分熟练,切菜的动作飞快,有条不紊地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涮锅,备菜。每一步都井井有条,像一个优雅的演奏者。 他身上仍穿着校服,纯白的翻领短袖,没有系围裙,似乎并不担心会把衣服弄脏,他连料理台都保持得很干净。 厨房灯光下,少年侧脸的轮廓分明,眼睫半垂着,神色慵懒散漫,看上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和厨房完全搭不上边的少爷形象。 可他手下游刃有余的动作,无不在向她告知,他是这块地盘的掌控者。 涂然莫名想起一句话,“人生就像一盒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 陈彻于她,也像是一盒未知的巧克力,总是给她崭新的,让她意想不到的一面。 就如此刻,看着做饭的他,她几乎要忘记,初见他时的不良少年形象。 在陈彻察觉之前,涂然收回视线,回到简阳光和周楚沫所在的客厅。 这两人已经忘记下午的恩怨,正打横握着手机,靠在一起打游戏。 涂然不会打游戏,手机也玩得很少,在旁边看了一局后,婉拒了周楚沫的游戏邀约,安静坐在沙发另一边看书。 简阳光抽空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跟周楚沫玩游戏有多吵,于是跟她提议:“兔妹,你要不要去书房看书?饭好了叫你。” 涂然点点头,安静的空间更方便她集中精神。 提着书包,跟着简阳光去了二楼的书房,她把数学习题拿出来,做题。 做了两页题目,涂然小舒一口气,揉了揉脖子,打算休息一会儿,站起来走动。 这书房应该就简阳光在用,书柜里都是些男孩子爱看的少年漫,墙上也挂满了他的照片,其中不少合照。 涂然好奇走过去看,除了简阳光和他父母的合照,还有和陈彻的合照。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合照上,准确来说,是落在陈彻穿的那件粉色t恤上。 粉色和他格格不入,t恤上的那只简笔画兔子,更是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这是她画的兔子。 这件t恤,是她的粉丝为她制作的周边,也只有粉丝会买。 书房的门没关,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照片里穿着粉色t恤的少年,此刻疾步朝这边走过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陈彻已经带着一阵风到她面前,啪的一下,一掌盖住墙上这张照片。 因为用力,他手臂上的青筋都微微鼓起。 眼前是他起伏不定的胸膛,耳畔是他乱了节奏的呼吸。 涂然眨眨眼,抬头,望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声音很轻地问, “你……是我的粉丝吗?” 第17章 双胞胎[双更合一] 沉默。 还是沉默。 冷汗顺着陈彻僵直的脊背往下淌, 心脏跳得急促,好像有烟花在脑中炸开,噼里啪啦的, 把人炸得不知所措。 楼下?客厅传来?的吵闹,更突显这个角落的安静。 涂然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期待着他?的回答。 清澈的目光带给他?更大的压力, 承认是粉丝并非难事,但是,他?不想再以粉丝的身份和她?相处。 粉丝,偶像,那是太过遥远的距离。 陈彻没看她?的眼睛, 喉结艰难滚动, 声音发着涩, “我……” “阿彻你们在楼上?爬格子呢?咋还不下?来?吃饭?我人要饿没了!” 这两人迟迟没下?来?,简阳光边上?楼,扯着嗓子催, 格外有穿透力的声音,打破了这方凝滞的空气。 一走?过来?, 就看见两人站在书房里的照片墙前, 陈彻手撑在墙上?,像挡着什么, 而涂然仰着头望着他?,像在问他?的话。 气氛说不上?来?的微妙。 简阳光才到门口,就收到来?自陈彻并不友善的眼神,顿时?有点懵, 边走?过去边问:“咋了这是?你们俩吵架了?”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但陈彻这眼刀, 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当然得找个什么话题来?转移炮火。 涂然连忙解释:“没吵架,没吵架,是我看到你们的合照,陈彻穿着我以前的周边t恤,还以为他?是我粉丝,就好奇问问。” 完了,炮火连天了。 简阳光身?体一僵,顿时?明白陈彻的眼刀为什么这么锋利。 他?心里清楚得很,陈彻瞒着涂然的粉丝身?份,嘴上?说着怕她?不自在,归根结底是这位哥自己在害羞,左瞒右瞒,这下?好了,一张照片打回原形。 偏偏是在他?家书房,偏偏是因为他?摆上?去的照片。 简阳光绝望地预料到自己未来?的处境会有多艰难。 人在绝境中必然爆发潜力,哪怕是撒谎的潜力。 简阳光脑门灵光一闪:“那不是阿彻!” 涂然茫然:“什么?” 陈彻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眉心皱了下?,但无可否认也因此松口气。 他?放下?手臂,没去阻止简阳光的瞎扯。 简阳光指着照片里的人,对涂然说:“这是他?弟弟,陈融,你们还没见过,” “陈融?” 涂然困惑地眨了下?眼,直到简阳光指着另一张她?刚刚没注意到的三人合照。 除了陈彻之外,竟然还有个和陈彻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她?这才明白过来?,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原来?是双胞胎!” 她?妈妈只说过陈叔叔有两个儿子,但没说是双胞胎。 “对,双胞胎,其实也是怕你不自在才没跟你说,陈融那小子老喜欢你了,天天看你的舞台表演。” 简阳光边说这话,边瞥陈彻,见他?没什么反应,是默许他?胡说八道,于是更放肆地张冠李戴:“买你的周边也不是啥稀罕事,连手机桌面都是你呢。” 说完就被陈彻剜了一眼,让你收拾你的烂摊子,没让你这么真情实感地给陈融说好话。 “真的呀?”涂然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看到陈彻穿这件衣服的照片,除了惊讶,她?还觉得有些小雀跃。 她?不是什么大明星,上?过的舞台也屈指可数,知道她?名字的人都少得可怜,茫茫人海,在青安市遇到一个喜欢她?的人,她?当然欣喜,也倍感荣幸。 现在,得知穿这件衣服的人,不是陈彻,而是还没见过面的陈融,她?也还是开心,只是又有些小遗憾。 如果是陈彻就更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涂然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陈彻对她?的态度,明显不是很早就认识她?,刚刚走?过来?要挡住这张照片,应该也是怕她?误会吧。 涂然看向陈彻,抱歉地说:“我才知道你和你弟弟是双胞胎,是我误会了,刚刚真是对不起哦。” “……不用道歉。”陈彻心里堵得慌。 涂然又笑着说:“以后有机会见到陈融,我一定要谢谢他?的支持。” “……”得,心肌梗塞了。 ***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1节 晚上?,涂然被不敢一个人睡的周楚沫拉着同房睡觉。躺在床上?时?,涂然还在想吃饭前那张照片的事。 她?妈妈没说过陈家另一个小孩的事,陈叔叔也不曾提起,陈家也没有他?们的合照,今天得知陈彻跟他?弟弟是双胞胎,她?还感觉很意外。 他?们小时?候的合照,她?没细看,但那张穿着粉色t恤的照片,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两个人,他?们长得也太像了吧,连神态气质都一模一样。 房间?门被人推开,周楚沫洗完澡走?进来?,带着清淡的沐浴露香味爬上?床,“姐姐,在想什么呢?” 涂然下?意识回答:“想陈彻。” 周楚沫闻言,一脸八卦地问:“你跟陈彻是这种关系吗?”她?竖起两根拇指,做了个对弯的手势。 涂然没看懂,“这是什么关系?” 周楚沫干脆直言:“情侣呀!” 涂然睁大眼睛否认:“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顾不上?陈彻当时?的嘱咐,她?连忙对周楚沫解释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 周楚沫也惊愕,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吃晚饭的时?候,她?注意到,陈彻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桌时?,明明可以就近,随便放到桌上?哪个位置,却非要等涂然坐下?后,绕过去把那盘菜放到涂然面前。 而涂然今晚吃得最多的菜,就是那盘胡萝卜。 他?是知道涂然喜欢吃胡萝卜,才故意把那盘菜放她?面前。 不是亲哥,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从小到大被亲哥欺骗压榨的周楚沫,狠狠羡慕了。 她?哥只会抢走?她?碗里的鸡腿,咬一口再问她?,还吃吗? 对外笑眯眯对内贱兮兮的亲哥。 涂然好奇问:“你也有哥哥?” 周楚沫还在惦记被亲哥抢鸡腿的事,摆摆手,说:“别提了,他?顶多算我的敌人。” 涂然有个堂妹,但和堂妹关系很好,听她?这么说,惊讶地问:“啊?为什么?” 周楚沫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起自己从小到大被哥哥各种欺诈又压榨的悲惨经?历。 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光是听她?讲,就知道他?们其实是相爱相杀。 涂然听得津津有味时?,又听周楚沫说:“虽然我把他?当敌人,嫉妒他?甚至讨厌他?,但我知道,他?其实很爱我,所以我很矛盾。” 周楚沫收敛了玩笑,叹了口气,“其实我这次是离家出走?。” 涂然第一反应竟是夸赞:“你好厉害。” 周楚沫一愣,不由笑了:“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反而夸我厉害?” 涂然诚恳地说:“因为我只偷偷想过离家出走?,从来?都不敢实施。” 周楚沫惊讶:“姐姐你看起来?这么乖,竟然也会想离家出走?吗?” “想过的,”涂然喃喃道,“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想。” 11岁的生日?,她?爸爸因为救人,出车祸去世,本就严厉的妈妈,变得更加严厉。她?在家里过得唯唯诺诺,出一点小差错,就会被骂。 有一次,唐桂英工作?到很晚,书房里很乱,涂然想着帮妈妈收拾一下?,第二天唐桂英起床,却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责怪她?不经?过她?同意,就乱动她?东西。 涂然很委屈,只能?含着泪道歉,又被唐桂英说脾气娇,稍微说了两句就哭。 做得好不会被表扬,做得差就会被骂,涂然每天都生活在打击的声音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每天都想逃跑,却万万不敢离家出走?。 刚好去上?学的时?候,在路上?被一个自称经?纪人的男人递了名片,说她?外形条件好,问她?有没有兴趣当明星。 涂然一时?脑热,也顾不上?是不是骗子,就答应了对方,只要他?肯说服唐桂英,她?就跟他?走?。 她?这辈子做得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在唐桂英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当去当练习生时?,撒谎说了是。 练习生的训练很苦很累,每天学校公司两点一线地生活,但她?没想过回家,唐桂英也没想过来?看她?。 她?那时?的好朋友,曲幼怡,每周都给家里打电话。涂然和唐桂英一年通过的电话,或许都不超过十次。 出道后,她?被组合里的人排挤,当空气,当跑腿,公司里发生的事,受到的委屈,她?也没法向唐桂英说。 有一次,涂然终于受不了,哭着打电话向唐桂英倾诉,却得到她?一句,“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要自己负责到底,和别人相处不来?,你要先反思自己的问题。” 也就是一个月前,组合里的队友被爆出私联男粉丝,劈腿,怀孕,打胎,闹出太多丑闻,唐桂英才愿意让她?和公司解约,她?得以逃离。 睡前和周楚沫聊得太久,从她?这次离家出走?,聊到她?被喜欢的男生拒绝,涂然都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楚沫还疑惑,“姐姐,你昨晚做噩梦了吗?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喊小姨。” 涂然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傻笑,“可能?是梦见了以前的事,对不起哦,吵着你睡觉了。” “没有没有,”周楚沫不甚在意地摆手,“我也是起夜时?才听见。” 半天的台风假过去,今天仍要上?课。 吃早餐的时?候,周楚沫突然问:“姐姐,我能?去你们学校转转吗?” “不能?。”问的是涂然,开口拒绝的却是正在下?楼的陈彻。 简阳光家这只粘死人的哈士奇,一大早上?就开了他?的房门,跳床上?舔了他?一脸口水,他?嫌弃得紧,觉也不睡了,立刻起床去洗了个澡。 这会儿刚洗完,随便擦了两下?的头发半干不干,一点儿没有神清气爽的模样,笼着一脸没睡醒的低气压。 他?趿拉着拖鞋走?过来?,随手把涂然伸手没够着的瓶装牛奶,拎到她?面前,人往餐椅上?懒洋洋一靠,“智明的规矩,明礼人和狗不得入内。” 周楚沫气到失语:“你——” 涂然跟他?说了声谢谢,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好奇地问:“智明和明礼是有什么恩怨吗?” 她?记得杨老师对明礼也是不太友好的态度。 简阳光在干饭前抢话:“等期中联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涂然一脸问号。 陈彻拿了颗水煮鸡蛋在桌上?敲了下?,又滚两圈,慢条斯理地剥壳。 那只粘人的哈士奇又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爱粘着他?,蹲旁边咧着嘴吐着舌头,眼巴巴盼着他?把鸡蛋丢给自己。 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它,跟涂然解释:“两校联考,学生的成绩会拿来?作?对比,学校挺重视。” 简阳光塞了满嘴的东西,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噩梦!” 周楚沫换了个主?意,说:“我不去智明,在你家待着总行了吧?” 简阳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脸“你没事儿吧”的表情,说:“小妹妹,你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咱俩昨天才认识吧?” “你家又没人。” “我是怕你偷东西。” 周楚沫又气到失语,“你——” 涂然想起她?昨晚的话,适时?问她?,“你是不想回家吗?” 周楚沫没犹豫地承认:“不想。” 涂然想了想,说:“现在还有时?间?回家一趟,如果你想去智明转一转,我把我的文化衫借给你吧。” 智明除了校服,还有文化衫,一般在搞活动的时?候穿。 夏季文化衫是黑色短袖,左胸胸口是智明的校徽,虽然在一众白色校服里有些显眼,但好歹也能?假装是学校的学生。 既然涂然愿意帮她?,陈彻和简阳光也不再逗小孩,默许了周楚沫的随行。 周楚沫换上?涂然的衣服,坐简阳光的自行车,跟去智明。涂然坐在陈彻的车后座,依旧抱着他?的书包,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角。 台风过去,雨也停了,天空云雾缭绕,道路两旁的树,依旧屹立,也有枝丫被风折断,狼藉垂在地面。 清洁工人橙色的身?影,忙碌地融入街景中。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腥咸,风吹在脸上?,凉爽舒适。 骑车途中,陈彻忽然开口:“想不到你还会帮人离家出走?。” 尽管周楚沫没跟他?和简阳光透露,他?们也猜到,她?是离家出走?。 他?们以前是做这事的老手,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意外涂然也会纵容。 涂然轻声说:“我本来?也不是乖小孩。” 她?的声音小,被风吹得更微弱,陈彻还是听到。 这么软绵绵地说自己不乖,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他?没有反驳,舔着唇笑,附和她?的话:“巧了,我也不是。” 涂然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他?宽阔平直的脊背,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打架的模样。她?眨了眨眼睛,说:“我知道,你是abnormal。” 陈彻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那天是你?” 那天他?发现有人偷看,但对方闪得太快,他?没看清,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会是她?。 反正误会也解除,涂然觉得现在告诉他?也无所谓,坦然地承认:“所以我才一直觉得你很凶,还有点怕你。” 陈彻被这话噎了下?,难怪,难怪她?一直表现得很怕他?。 千算万算,没算到在见面第一天,就留下?最差的第一印象。 自行车驶向路边,缓缓停下?,在路旁的树下?,陈彻从车上?下?来?,涂然也跟着下?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怎么了吗?” 陈彻抬手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手虚握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了声。 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他?不自觉绷直脊背,嗓音有点紧,“我抓过小偷,帮过走?失小孩,有过见义勇为,也扶过老奶奶过马路。” 涂然歪着脑袋,困惑地眨下?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一滴雨水,从树上?滴落。 陈彻朝她?走?近一步,手悬空覆在她?头顶,雨滴砸在他?手背,发出极轻微的啪嗒声响。 两人面对面站在树下?,半步的距离,涂然抬眼便是他?锋利的喉结,像未被岁月的河水磨去棱角的石子,薄薄的皮肤下?,顶出尖锐的一角。 少年宽阔平直的身?影,将台风过境后的狼藉街道,从她?的世界隔开。 在混着海水腥咸的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柠檬气息钻入她?鼻间?,莫名的,她?感觉到说不上?来?的安心。 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有智明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驶过,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涂然仰起脑袋,望着他?漆黑的眼睛,被大雨冲刷过般清澈的瞳孔,映出她?的倒影。 曾经?望不见底的深海,如黑夜般难以捉摸的世界,此刻,只装着她?一人。 陈彻手掌撑在她?头顶,挡住再一次从叶脉滑落下?的水滴。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2节 他?低头看她?,一字一顿, “我人还可以,能?不能?……别怕我?” *** 周楚沫一进学校大门,就跑没了影。 好在涂然昨晚和她?加上?了q.q,看到她?发来?的消息,说她?要自己去学校逛,不用管她?,借她?的衣服,会洗干净还给她?。 上?课的时?候,涂然忍不住想起来?学校路上?的事。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在强调他?人不坏。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呀,你是好人。” 涂然扳着手指头说起他?做过的好事,帮助被偷拍的女生,帮摔伤的她?处理伤口还载她?上?学,以为她?很害怕他?后,还体贴地跟她?保持距离,不跟她?坐同一辆车上?学。 她?还要继续往下?说时?,陈彻却忽然退后一步,打住她?的话,“够、够了。” 他?把脸偏到一边,没看她?。 于是涂然抬眼就看见,他?通红的耳根,从耳根到颈部?的这块皮肤,都是红的。 她?眨巴两下?眼睛,像发现新大陆般新奇:“你在害羞吗?” “……没有!” 陈彻蓦然背过身?,硬邦邦地否认,还不再给她?说话机会,踢起自行车的脚撑,紧着嗓子催她?:“上?车,再不走?上?课要迟到。” 他?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却并不耽误坐在后座的涂然,看见他?红得快滴血的耳根。 忘记在上?课,涂然没忍住笑出来?。 很轻的笑声,但足以被旁边的祝佳唯听见。 祝佳唯疑惑看过来?,问:“怎么了?” 涂然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所幸祝佳唯没多问,她?得以避免尴尬。 听了会儿课,涂然转头又想起陈彻靠过来?给她?挡雨的那一幕,清清淡淡的柠檬味道,感觉到现在都还闻得到。 她?有点,想喝柠檬汽水了。 *** 周五上?完一天课,终于要到周六,是约好要学自行车的日?子。 也不记得昨晚做了什么梦,涂然没怎么睡好,早上?被闹钟叫醒,仍困得不行,但还是迷迷糊糊地挣扎着起床,因为今天还要跟陈彻去学自行车。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要去洗漱,却见卫生间?有人,于是掉头,回到自己房间?门口,靠在门框上?等着,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皮。 卫生间?里,陈彻正在洗澡,早上?气温不高?,他?也任冷水浇头。 水流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淌过窄而长的细腰,在人鱼线处隐匿踪迹。腰腹的肌肉薄薄一层,紧实有力。 上?周他?多睡了会儿,涂然就一个人跑下?楼学车,还把膝盖摔伤,这周他?特意订了个更早的闹钟,就是睁眼后脑子还不太清醒,于是冲个冷水澡醒醒瞌睡。 陈彻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到靠在门上?睡着的人,擦头发的手一顿。 女生大半个身?体都倚在门边,一只手还抓着门框,脸蛋贴在手背边缘,眼睛闭着,很轻地呼吸,均匀平缓。 她?皮肤很白,长而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眼下?却比平时?多了一片淡淡的青黑,似乎昨晚没休息好。 陈彻放轻脚步走?过去,停在她?身?前,稍稍弯腰,压着嗓子轻声唤:“涂然?” 没反应。 陈彻有些好笑,睡得还挺熟。 站着睡觉到底不是舒服的姿势,她?的眉心微微皱起。 陈彻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点上?去。 即使睡着,她?也很听话,随他?的动作?,缓缓舒展眉心,皱痕被他?的指尖抚平。 陈彻收回手,平直的肩膀斜倚在墙边,弯着唇低喃:“怎么这么乖……” 涂然在半梦半醒间?,隐隐地听见有人在说话,近在耳边,却听不清内容,但声音很熟悉,很好听。 一股熟悉的清爽的柠檬气息,钻入她?鼻间?,将她?从沉重的睡意里拉扯出来?。 她?眼睫毛颤了两下?,缓缓掀开眼皮,毫无准备地,望进少年的眼睛。 总是沉郁如海的眼睛,此刻像是被雨水仔仔细细冲刷过,有种未经?人间?烟火气的清澈,没再有疏冷凌厉的攻击性,湿润柔软,仿佛一汪引人沉溺的湖泊。 涂然睡意朦胧地望着他?,一时?半会儿,没能?缓过神,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见她?醒过来?,陈彻不动声色站直身?体,拉开距离后,若无其事开口:“怎么不回房间?睡?” 涂然大脑在龟速开机,揉了揉眼睛,扶着门框,跟着站直身?体,边回答:“要学骑车。” “学自行车很快,不急这会儿。” 陈彻看着她?的黑眼圈,没忍住,说了句,“兔子变熊猫。” 熊猫懵懵懂懂地歪头:“嗯?” “……”久违的心脏麻痹。 陈彻捂着心口别开脸,丢下?一句“你回去补个觉再来?”,就立刻转身?回了房。 涂然一脸茫然,洗漱时?,看见自己的黑眼圈,才慢半拍地明白,对着镜子,莫名其妙地傻乐出声。 感觉要花很多时?间?学车,她?没睡回笼觉,简单解决了早餐,趁太阳不大,和陈彻一起推着自行车去到小区楼下?。 “抬头看正前方,别盯着地面。” 陈彻怎么说,涂然就怎么做,但抬起头没多久,踩下?脚踏,车轮滚了两圈,她?就又不自觉低下?头。 “别怕摔跤,我会扶着。” 头顶响起少年的声音,平和的语气,给人以安全?感。 涂然下?意识抬头,骨节分明的手,就搭在她?右手边,肤色冷白的手背,依稀可见青色血管。稍使力气的动作?,他?手背的青筋随之鼓了鼓。 在他?的掌控下?,摇摇晃晃的前轮立刻变得平稳。 涂然盯着他?的手,有一瞬的晃神。在被发现前,她?立刻收回视线,看向正前方。 稍微骑稳一点后,陈彻要松开手,让她?自己试着骑。涂然连忙阻止:“别别别!我还离不开你!” 我还离不开你…… 陈彻手臂一僵,嘴角不受控地往上?飞,又强行被他?压下?。 他?轻咳了声,尽可能?让语气平静:“我去后面给你扶着,你继续骑。” 听他?只是换了个扶车的地方,涂然这才点头答应。 陈彻绕到她?车后,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终于能?解放疯狂要往上?翘的嘴角,最后一丝理智尚存,才没有笑出声音。 涂然学车学得认真,也瞧不见身?后人傻乐的模样。 还算平稳地往前骑了一段,忽然察觉身?后太安静,她?不安地喊:“陈彻,你还扶着吗?” “我还在。” 陈彻在身?后回应,清朗的嗓音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涂然立刻安心,于是骑一段路就喊他?一声,他?也不厌其烦地回应。 她?专心地骑了一会儿,也忘记再喊他?,感觉不错,甚至想骑快一点,于是提议:“你要不要松手试试?” 陈彻却没应声。 涂然以为他?没听清,又喊了声:“陈彻?” 他?却还是没回应。 涂然觉得奇怪,停下?车,脚踩在地上?,转头去看,却见少年早已站在她?身?后的十步开外,双手慵懒地环在胸前,正看着她?笑。 他?早就松手了! 涂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直到陈彻朝这边走?过来?,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熊猫同学。” 涂然还以为至少要学一个上?午,没想到才下?楼半小时?,就学会,除了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我、我会了?” “嗯哼。”他?点头。 “天哪!”她?惊叹。 “天哪。”他?起了玩心,故意学她?说话。 涂然夸他?:“竟然这么快就把我教会,你太厉害了!” 她?第一反应不是夸自己,竟然是夸赞他?,陈彻眉峰一挑,礼尚往来?地夸回去:“是你聪明。” 涂然觉得自己也挺厉害,这会儿不谦虚,摸着脑袋嘿嘿傻笑。 陈彻提议问:“要不要试试骑车去学校?今天下?午社团练歌。” 听到社团两字,涂然表情一僵,声音也不觉变小,“我就不去了吧,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这不算假话,但也确实是逃避去社团的借口。 陈彻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的心思几?乎不用猜,把心虚都写在脸上?。 他?没戳穿她?的借口,也没再强求,说:“那就不去,我陪你在小区里再练会儿。” 涂然眼睛一亮,乌云瞬间?一扫而光:“好呀!” 涂然在小区里又骑了两圈,熟练操作?,陈彻就站在路边的一棵银杏树下?,目光追随着她?。 初初学会自行车,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兴奋,眼角眉梢都泛着笑意,时?常朝他?这边看过来?,阳光下?的笑容令人目眩。 陈彻插在兜里的手指微动,到底还是拿出手机,在她?转弯往另一边骑走?时?,抓拍一张晃动模糊的背影。 涂然在那边尽头再次转弯,往这边骑过来?时?,远远看见少年低着头,目光在手机上?。也不知道手机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他?一动不动地在看。 阳光落在他?身?上?,照着他?的发梢像在发光。 再骑近点儿,她?看见他?唇边的笑意,竟比晨间?的阳光还温柔。 涂然更好奇了,朝他?骑过去,带着一阵风停在他?面前,问:“你在看什么?”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3节 陈彻看得入神,没注意她?的动静,被冷不防出现的声音吓到,所幸表面还算风平浪静,不动声色退出相册:“……没什么,一张图片而已。你还要再练会儿吗?” 涂然也没多想,抬头望了眼天,眯眯眼睛,感觉太阳强烈起来?了,也觉得自己练得差不多,“不用啦,回家吧!” *** 这张抓拍的照片可能?有什么神奇魔力,陈彻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下?午在社团练歌,状态也可圈可点。 最后一遍歌练完,所有人都觉尽兴。 只有简阳光还在遗憾:“兔妹不来?也太可惜了,要不然咱们今天还能?更炸。怎么周末还窝在家里做作?业?她?哪这么多作?业要写?” 陈彻不咸不淡斜他?一眼:“少在这说人坏话。” 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简阳光还是听出其中的警告,立刻做了个嘴拉拉链的动作?,闭了嘴。 陈彻拎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喝水,脖颈的线条拉长,喉结滚动。 赵从韵的视线,在他?冒着尖的喉结停留,又在他?喝完水前移开,“你今天心情不错?” 难得见他?没唱歌的时?候也在笑。 陈彻不紧不慢将瓶盖拧回去,抬手往墙边一扔,空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精准落入垃圾桶,“是吗?” 他?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赵从韵没来?由地想起,上?个暑假,她?被隔壁学校的黄毛纠缠,喊他?过来?帮忙的那一次。 他?应该是刚打完球,额上?还绑着黑色吸汗带,身?上?穿着白色的球服,肩宽腰窄,手臂肌肉的线条流畅干净。 陈彻单手拎着个矿泉水瓶,慢慢悠悠朝他?们走?过来?,懒洋洋扬手,水瓶一丢,精准砸在那黄毛的头上?。 仅仅一个丢水瓶的动作?,也被他?做得帅气潇洒。 只是那个时?候,他?眼底都是冷漠的戾气,可不像现在这样平和。 很多个晚上?,赵从韵都在想,他?那日?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打扰到他?打球?还是因为她?被黄毛欺负? 以她?对陈彻脾气的了解,她?更相信是后者?。 于是每每回想起,她?的嘴角要弯上?一分。 赵从韵收回思绪,向他?发出邀请:“下?周日?有时?间?吗?我朋友托我帮她?买吉他?混响器,我没你懂行,帮我挑挑?” “下?周日?我没时?间?,”陈彻取下?挂在身?上?的电吉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削瘦的长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说,“你带你朋友去西口那家叫broke的乐器店,找老板,他?比我懂行。” 赵从韵唇边的笑容一顿,他?是没听出来?她?在约他?,还是欲擒故纵? 不管哪种,邀请发出去一次就够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上?赶着再贴一次。 练完歌,各回各家。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 陈彻走?在前面,黑色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一侧肩膀上?,清瘦的掌骨握着手机,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棘突冷淡地突起。 简阳光从身?后追上?他?,勾肩搭背地跟他?走?在一块,提起赵从韵方才的邀请。 傻子都能?听出来?,赵从韵口中的“帮忙挑选混响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从韵也算是学校的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简阳光偶尔玩玩学校论坛,所以知道,论坛里传了好些赵从韵和陈彻的“绯闻”,还传言陈彻帮赵从韵解决黄毛纠缠,是因为吃醋。 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清楚。 赵从韵是出了名的高?傲,如果她?不乐意跟陈彻被这些传言联系,早到处澄清了。但她?却默许到现在。 连简阳光都看得出来?,赵从韵对陈彻有意思。 简阳光这蠢蛋都能?看出来?,陈彻当然也看得出来?。 他?从来?不玩论坛,上?面发生的事,他?也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那些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至于赵从韵,她?跟那些直接告白的女生不一样,她?表现出的好感要委婉太多。 她?不戳破这层窗户纸,陈彻也不好没头没尾地就去拒绝人家,只能?装聋装瞎,保持距离,让她?自己死心。 简阳光打趣道:“阿彻,你会不会对咱校花太冷漠了点?” 陈彻目光在今早拍的照片上?,正犹豫要不要把这张背影模糊、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是谁的照片设置成手机锁屏。 他?眼皮都没动一下?,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怎么,你有意见?” 简阳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傻笑:“我哪敢有意见,我就是感觉,校花当女朋友,其实挺不错。” 陈彻还在看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许久,到底没把照片换上?去。 既然决定当朋友,涂然也不再是公众人物,擅自把人家照片当成手机桌面,这有点变态。 他?垂着眼皮,一脸冷漠:“你喜欢你追,关我屁事。” “不了不了,我可驾驭不住这大小姐,”简阳光笑得贱兮兮,“再说,人家不是喜欢你吗?” 陈彻不在意被调侃,但他?老提这事也挺烦,舌尖抵着前牙啧了声,抄在兜里的手拍在他?后脑勺上?,声音带点不耐:“烦不烦,谁规定高?中非得谈恋爱?” 简阳光一早就见他?盯着手机里这照片,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那背影是谁,故意欠呵地笑他?:“是是是,某人忙着养兔子,没时?间?谈恋爱。” 陈彻收起手机,不客气抬腿踹了他?一脚,这次是笑着骂:“滚蛋。” 夕阳悬在道路尽头,绸缎似的云彩卷在天边,橙红的余晖将这个城市笼罩,落在梧桐树的枝头,落在推搡笑闹着的少年身?上?,并肩的身?影渐渐拉长。 明媚张扬的青春,藏在心底的少年心事,被风留在这个夏天。 ** 被惦记的兔子打了个喷嚏。 涂然揉了揉鼻子,放下?笔,伸着懒腰往后靠上?椅背。 智明说是学风自由,可课后作?业也真是多,她?本来?手脚就慢,今天心里有事,总在走?神。 之前去音乐社,她?察觉出赵从韵和费姗对她?的排斥,她?就不太想参加社团,去那里惹人生厌。 可是早前又答应了陈彻和简阳光,现在反悔,会不会被他?们讨厌? 尽管想了很久该怎么拒绝,但她?至今都没想好措辞。 人生真奇怪,越是小心翼翼地不想得罪人,越是遇见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 涂然纠结了快一天,日?落西沉时?,听见隔壁房间?开门的动静。是陈彻练完歌回来?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让她?不自觉紧张,第一次上?舞台,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要去爽约了。 涂然又纠结了挺久,听到隔壁开门关门,再开门关门的动静后,才磨磨蹭蹭走?去阳台。 落日?熔金,晚霞是绚丽的橘色,天空混进温柔的紫。 她?走?到阻隔在阳台中央的栏杆前,轻声唤:“陈彻。” 房间?里,陈彻刚洗完澡进屋,蒸笼似的天气,在外面待上?一会儿就热了一身?汗,受不了身?上?汗涔涔感觉,一回来?就脱了衣服去洗澡。 这会儿他?正擦着头发,衣服也没穿,水从湿漉漉地发梢滴在肩颈,淌过匀称紧实的肌理。 听见声音,陈彻擦头发的手顿住,起身?要去阳台,在要开门时?,冷不丁瞧见落地窗玻璃的镜像,动作?生硬地刹住,头也没回地往后连退几?步,拣起床上?的短袖给自己套上?,这才重新往外走?。 拉开阳台门走?出来?,他?被眼前的画面逗乐。 女生两只手抓着铁制栏杆,趴在上?面,跟坐牢……不,跟探监似的。她?那么乖,怎么也轮不到她?坐牢。 “怎么了?”他?忍着笑问。 涂然还扒着围栏,被夕阳染红的脸颊是迟疑和忐忑,头顶的绒毛在风里飘摇不定,她?低垂着眼睛,不太敢看他?,声音也很小:“我可不可以不参加社团?” 她?声音太小,陈彻没太听清,也没让她?大声点再说一遍。 他?自己走?过去,停在她?跟前,一只手也搭在围栏上?,稍弯下?腰朝她?凑近,问:“什么?” 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钻到涂然的耳朵里,不知怎么有点痒。 那股清爽的柠檬沐浴露的气息,又一次萦在鼻间?。 但她?这会儿却只觉得歉疚:“如果我不参加社团,你会生气吗?” 陈彻垂眼看着她?,一半的心思在听她?讲话,一半的心思在她?身?上?。 她?低着头,长发垂在胸前,头顶的绒发被余晖染成金色,在风里不定地乱飘,像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看上?去手感很好。 到底是怎么样的手感? 好奇心和欲望战胜了理智,他?抬手,穿过栏杆的空隙,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涂然正紧张不安着,毫无征兆地被摸了脑袋,下?意识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望向他?。 对上?她?视线,陈彻瞬间?回神,在她?脑袋上?作?乱的手僵住,生硬地抬起、悬空、收回,动作?一顿一顿,像还没调试好的机器人。 手是收回来?了,可该怎么解释? 陈彻浑身?不自在地直起腰,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在另一边的空气里飘摇不定,轻咳了声,“我……” “这是不生气的意思吗?” 想通的小灯泡先一步在涂然的头顶点亮,涂然把他?的举动当成友善的示好,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希冀。 “……嗯。” 陈彻极快地反应过来?,绷紧的脊背得以放松,顺着她?的话下?台阶。 得到肯定的确认,涂然积了一天的忐忑顿消,只剩欣喜,“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房门那边传来?唐桂英喊涂然的声音,涂然雀跃应了声,就匆匆忙忙跑出去。 在她?离开后,陈彻仍站在阳台,低头盯着自己刚伸出去的右手。 良久,他?唇畔弧度稍扬。 手感还真挺好。 *** 心中石头落地,涂然在周末睡了两个好觉。 周一早晨,她?精神满满,迫不及待跟陈彻一起骑车去学校。 第一次骑自行车上?学,涂然肉眼可见的兴奋,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4节 陈彻骑车到她?身?侧,配合她?的速度,跟她?并肩,侧头看着她?,嘴角扬着,问:“昨晚睡好了?” 自行车新手昂首挺胸,直视前方道路,元气十足地回答:“睡好了!我还梦见你了!” 陈彻的自行车猝不及防歪了一下?,吹在脸上?的风好像被烘烤过,温度热烫。 他?轻咳了声,不太自然地问:“梦见我什么?” “忘记了,就只记得梦见你,在梦里很开心!”涂然如实地回答。 她?毫无负担地说出让人脸红的话,本人却丝毫不觉。 陈彻没再说话,脚下?放慢了速度,故意落在她?身?后半车的距离,嘴角要翘不翘,抿起唇忍着也还是快飞上?天,细碎黑发遮不住的耳朵,红得彻底。 这种状态,持续到进教室。 简阳光一贯来?得晚,踩着早修铃进教室,一走?到座位,就看见陈少爷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一动不动,跟睡着了似的,偏偏耳朵红得不正常。 简阳光疑惑,拍拍他?的肩,把他?叫起来?,却见他?脸更红。 “你发烧了?”简阳光惊奇,毕竟这位哥可是冬天冲冷水澡都不会感冒的强健体质。 陈彻嘴角仍翘着,摆摆手示意没事,话还没先说一句,人就先低下?头,肩膀颤了起来?,跟中彩票一样傻乐。 简阳光莫名其妙,这是烧傻了? ** 上?午大课间?,坐在教室前门的同学,突然喊了声涂然的名字,说有人找。 短短一句,让四?个人抬起头。 陈彻这会儿正给简阳光讲刚刚数学课的那道大题,手肘抵在桌上?,单手托着半边脸,另一只手拿着笔,漫不经?心地在他?的草稿纸上?写公式。 听到这句,他?笔尖一顿,抬眼看过去。 祝佳唯也没见过涂然和别班的人有什么来?往,直接问:“谁找你?” 涂然自己也不知道,摇摇头,起身?走?去教室前门。 走?廊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生,手中提着一个纸袋。 男生个子很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微微弯起。 他?出色的长相过于引人注目,还出现在陌生的班级门口,路过的女生频频投去视线。 “是涂然同学吗?”男生朝她?招手,示意是自己找她?。 “我是,”涂然走?过去,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也似乎没见过他?,疑惑问:“你是?” 男生的笑容像温开水一样温和:“我是周楚沫的哥哥,周楚以。” 第18章 偷偷看 从周楚以手中接过纸袋, 涂然才慢半拍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周楚沫发了消息给她, 说今天会让她哥哥把衣服还给她。 瞧她这破记性,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涂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笑:“谢谢哦, 我都差点忘了这事。” “是我该说谢谢, ”周楚以温温柔柔地说,“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涂然连忙摆手,“她很有趣,我跟她玩得很开心?。” 周楚以笑了笑, 说:“今天中午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涂然受宠若惊, 但还?是推辞:“真的不用客气!” 周楚以却说:“是楚沫的请求, 她命令我务必好好感谢你。” 他都用上了命令这种词汇,涂然一时?有些为难,“可是我还?有朋友……” 她平时?中午都和?祝佳唯一起吃饭。 周楚以笑着说:“叫上你朋友一起吧, 人多也热闹。” 他这么坚持,涂然只?好迟疑地点头, 又不好意思让他太破费, “那我们就去食堂吃,可以吗?” “都听你的。” 和?周楚以约好第四节 课下课, 在教室门口见,涂然转身回了教室。 她一进教室门,陈彻就把手里的笔撂简阳光桌子上,下巴朝他一扬, 示意他去打探情报。 简阳光得令,状似无意地晃到涂然身边, 打听情况:“兔妹,谁给你送东西了?” “不是送东西,”涂然晃了下手里的纸袋,如实说:“是周楚沫的哥哥,来帮她还?衣服给我。” 简阳光点了点头,立刻窜回座位,压低声音汇报情报:“警报解除,上次那妹子她哥,来还?衣服。” 陈彻表情淡淡,像没把这事放心?上似的,装模作样地平静哦了声。 中午在食堂,看?见坐在涂然对面?的周楚以,陈彻眼角往下一耷拉,面?无表情盯着不合格的情报商:“这叫没事?” 简阳光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另一边,祝佳唯也在面?无表情盯着对面?的人,眼里带着敌意和?警惕。 被盯着的周楚以始终微笑。 “涂然,你能去帮我买瓶水吗?”祝佳唯找借口支开当事人。 涂然此刻还?没有察觉气氛的异样,起身去买水,顺便?问周楚以:“你要喝什么吗?” 周楚以也没客气:“矿泉水吧,谢谢。” 涂然比了个ok的手势,去食堂一楼的小?卖部买水。 等她离开座位后,祝佳唯开门见山:“你找上涂然做什么?” 即使是第一次交流,她的语气也说不上客气。 除了涂然,她对谁都不客气。 周楚以也没在意,不慌不忙道:“涂然没跟你说吗?她帮助了我的妹妹。” 祝佳唯:“口头感谢或者?买杯奶茶就够了,用不上请吃饭。” 周楚以在学?校里的人气不比陈彻低,她不希望涂然再招惹一个麻烦。 周楚以笑:“我妹妹要求的。” 他张口闭口就是妹妹,也不知道是真听妹妹的话,还?是把妹妹当作挡箭牌。 祝佳唯不客气问:“你是妹控吗?” 周楚以没承认也没否认,镜片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你对我意见很大?” 祝佳唯不否认这点,且给出合理理由?:“一个陈彻就够麻烦,你再来沾边,是双倍麻烦。” “陈彻?” 听到熟悉的名字,周楚以挑了下眉,余光瞥见斜对面?的人,他稍一偏头,视线和?坐在那里的少年对上。 冷漠沉郁、带着敌意的眼神,和?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如出一辙。 周楚以收回视线,淡淡地笑:“难怪我感觉坐如针毡。” 祝佳唯背对那边,不知道身后还?有两人在关注这边,对他这话莫名其?妙,正疑惑时?,涂然刚好买完水回来。 “你们的水。” 涂然给他们一人发一瓶,在祝佳唯身边坐下,正要拧开自己这瓶喝一口,周楚以把他的那瓶拧开瓶盖递过来。 “喝这瓶吧。”顶着三道阴沉的目光,他依旧笑得绅士。 涂然一愣,笑得爽朗:“谢谢,不过我自己拧得开!”边说还?边拧开了瓶盖,“你看?,很好打开的。” 其?他三人内心?同时?冒出一句话:干得漂亮! 然而很快,乐极生?悲。 周楚以完全没被她的拒绝打击,面?色不变地收回手,改而拿出手机,直接而不失客气地请求:“涂然,可以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好呀。”涂然爽快拿出手机,跟他加上q.q好友。 周楚以不动声色瞥一眼对面?的女生?,又瞥一眼斜对面?的两个男生?,这三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他唇边笑意扩大。 还?挺好玩的。 斜对面?的这桌,笼罩着沉重的低气压。 陈彻眉头紧拧,冷着一张脸,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折断:“他竟然敢要涂然的联系方式。” 简阳光也咬牙附和?:“他竟然敢。” 陈彻咬紧后槽牙:“连我都没有。” 简阳光继续附和?:“连我都……什么?你没有?”他突然话锋一转,扭头惊愕地看?着他。 陈彻也转头看?着他,耷拉着眼角,面?无表情问:“你有?” 简阳光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说加个联系方式,不是顺口一提的事吗,他还?挺诚实地点头:“有啊。” 下一秒,方才还?状似平静的人,瞬间沉下脸,眼睛失去高光,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怨念的黑气,乌云笼罩,风雨欲来。 简阳光感觉大事不妙,连忙解释:“我也是在台风天那晚才加上的,要不我把她q.q发给你?” 陈彻冷冷瞥他一眼,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少年的骨气比山上的石头还?硬:“我不要嗟来之食。” 当天晚上,涂然和?陈彻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把车停在车库,正准备走时?,她突然被陈彻拦住。 白天铁骨铮铮的少年,此刻站在她面?前,耳朵红得像快滴血。 他憋了半天,在涂然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下,终于别别扭扭开口:“那什么,你的q.q,给、给我一下……” “电、电话,也给一下。” *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5节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陈彻躺床上,单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盯这句话盯了十来分钟,终于发出第一条消息:[晚安。] 涂然很快回复:[晚安^^] ……此生?无憾了。 陈彻翘起嘴角,把手机放在心?口位置,心?满意足闭上眼睛,颇为安详的姿态。 也没安详多久,他眼皮一掀,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后背倚在床头,一条腿屈着,清瘦的掌骨托着手机,先点开她的头像,再点进她的空间,一气呵成。 涂然的空间动态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些她拍的照片。 一朵形状像爱心?的云,一棵长在路边说不上名字的花,一盆花店外?面?摆放的果汁阳台,或者?是一片刚好飘落到她手心?、代表许愿会灵验的幸运落叶。 看?起来是挺喜欢记录生?活的女生?。 不过这些记录,只?偶尔会提到她自己做了什么,基本没提及别人。 唯一一条明确提到朋友的,还?是在几年前,提到一个叫“小?怡”的朋友,羡慕“小?怡”是被算命先生?看?过八字取的名字,正式且郑重,而她自己的名字是被随手翻字典翻来的。 动态下也基本上没有评论互动,点赞的倒是有,估计也是随手留下的。 陈彻靠在床沿,手指往下划拉屏幕,空间的动态翻到底,心?里感觉有那么一点儿说不上来的不得劲。 光是看?这些动态,看?着就像她一个人生?活在真空的世界,没和?任何人有什么交集。 她空间的动态还?没翻到底,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对话消息。 涂然:[你还?没睡呀?] 陈彻整个人僵住。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空间里一个最不友好的功能——非黄钻访问空间有动态提醒。 他,不常玩q,没有充钱,不是尊贵的黄钻会员。 也就是说,他刚刚自以为的偷偷摸摸,原来在她那里是大摇大摆。 脸皮比纸薄的男高中生?,狼狈不堪地低下头,从脸颊到耳根染上了胭脂色。 陈彻把烫手山芋似的手机往旁边一丢,单手捂着眼睛,低骂了一声:“靠。” 另一个房间。 在和?陈彻说完晚安后,涂然就收了手机,慢慢吞吞地把明天要带去学?校的作业清点了遍,这才准备关灯上床睡觉。 她没拉上落地窗的窗帘,关灯后,隔壁房间的灯光从阳台泄到她这边,原来陈彻也还?没睡。 时?间已经挺晚了,怕他明天早上起不来,涂然纠结了会儿要不要提醒他早点睡,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但是久久没得到对方的回复,隔壁房间也没有一点动静。 是已经睡了忘记关灯吗? 涂然有想到这个可能,退出聊天页面?的时?候,注意到空间的动态提醒:cc访问了你。 她眨眨眼睛,不知怎么心?跳漏了一拍似的,脸皮也有点麻麻的。 她空间里应该没发什么非主流的东西吧? 涂然点进自己的空间往下滑,检查过往的言论时?,又莫名觉得有点小?欢喜,陈彻是专门点进她的空间来看?她的吗? 不过他看?上去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也许只?是误触? 想到这,涂然检查空间的手停了,那点儿欢喜又消失了,变成了若有似无的一点失落。 既然这样,那她要不要也“误触”一下? 涂然想了想,指尖轻触他的头像,也点进去。 好吧,他的空间锁了,她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个性签名倒是有一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涂然被这条和?他本人的风格完全搭不上噶的签名逗笑,同样和?他本人的形象一点都不搭的,还?有他的头像,是个卡通的胡萝卜简笔画,很可爱。 明天还?要上课,涂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乖乖把手机收起来,闭上眼睛睡觉。 睡意很快袭来,将睡未睡时?,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可爱的胡萝卜头像,好像…… 在哪见过? *** 新认识的周楚以,涂然感觉他是个很好的人,总是带着笑,讲话也温温柔柔的,最主要的,他交朋友很主动。 被动接纳是涂然的交际舒适区,一旦有人愿意主动跟她交往,她就能熟络得很快。 跟周楚以相?处很舒服,在q.q上交谈后,涂然意外?发现跟他很有共同语言,和?奇妙的缘分,立刻就把他划分为好友的行列。 祝佳唯则觉得周楚以阴魂不散,头天强行请吃饭就算了,第二天竟然还?找上她们,一起吃饭,第三天,甚至把她给挤开,坐在了涂然旁边。 这人不是自来熟,是没脸没皮的变态! 至于为什么是变态…… 十分钟前,周楚以突然拿出手机,给涂然看?什么东西,两人头挨着头,交流得起劲。 祝佳唯坐在另一边,感觉有被无视到,故意插嘴:“你们不吃饭在聊什么?” 周楚以伸手越过涂然面?前,把手机拿给她看?。 于是祝佳唯看?到了他手机里的漫画图片。 发到微博上绝对会被夹掉的漫画图片。 周楚以用最清爽的笑容,最温和?的语气,最谦虚地态度,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祝佳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面?瘫脸上十分难得地同时?出现震惊和?愤怒的神情:“你在让涂然看?些什么!” 这不是带坏小?孩吗! 尽管和?涂然同年出生?,甚至比涂然小?几个月,但深知这姑娘过于天然迟钝的性格,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祝佳唯自动把她划为需要被重点保护的小?鸡崽行列。 然而,她担心?的怕被带坏的小?鸡崽,此刻对罪魁祸首一脸崇拜,语气里还?带着敬佩:“这是周老师画的!厉害吧?” 她连老师都喊上了。 祝佳唯:“……” 周楚以笑眯眯地谦虚道:“涂然,正常喊我名字就行,喊老师太抬举我了。” 涂然:“好的周老师!” 周楚以:“……” 涂然也是和?周楚以加上q.q后,发现他的头像,是曲幼怡很喜欢的画师的作品,曲幼怡曾经还?用过。 出于好奇,她就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也喜欢除号老师。 没想到周楚以竟然坦然承认,他就是除号本人。这可把涂然给激动坏了,那晚跟他聊了好久,交流他的作品,和?曲幼怡对他的喜爱。 周楚以的画,大多强调画面?的性张力。 涂然以前跟着曲幼怡看?多了,早就免疫,而且她以前也学?过画画,眼里只?有人体构造,没有其?他想法。 这会儿,涂然还?能淡定地认真给出意见:“这张图,我觉得人体有点问题。” 周楚以虚心?请教:“哪里?” 涂然指着一个地方:“男主放在女主腰上的手,会不会太大?感觉能把她的腰折断。” 周楚以一本正经:“这叫体型差,现在很多人喜欢这种。” 涂然受教地点头:“原来如此。” 祝佳唯看?着这两人,一个挂着最温柔无害的笑,一个用最认真严肃的表情,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流最黄的话题。 面?瘫到失语。 更无语的是,第四天,他们的餐桌上,又多了两个门神,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成二愣子。 涂然还?觉得人多很热闹,祝佳唯只?觉心?累,瘫着脸问:“你们几个,到底想干什么?” 周楚以笑容如常:“吃饭呢。” 简阳光一脸正气:“吃饭啊。” 陈彻冷着张脸,一副随时?要把这张桌上非5班的某人就地处决的模样:“吃饭。” 祝佳唯:“……” 感觉她的高冷人设快要崩塌,体内的暴力因子在蠢蠢欲动,但是打架会挨处分,只?能忍住。 祝佳唯深呼吸一口气,勉强保持冷静问:“你们不知道论坛这几天腥风血雨?” 光是一个周楚以,这几天跟她和?涂然往来,论坛里就遍地在议论,现在又来个陈彻。两个字,真行。 涂然至今都还?没玩过学?校论坛,好奇问:“论坛里怎么了?” 陈彻懒散地垂着眼皮,筷子挑走碗里讨厌的青椒,对此毫无兴趣,语气不屑:“论坛关我——”在脏话出口的瞬间又立刻改了个文雅的说法,“不关我事。” 周楚以也很淡定:“我不玩学?校论坛。” 简阳光倒很有八卦欲,感兴趣地说:“你们知道咱学?校论坛到底是谁建立的吗?听说是学?生?,整得还?挺神秘。” 陈彻听简阳光说起过论坛里关于他和?涂然的议论,对论坛和?建立论坛的人都没有好感,声音冷淡地说:“无聊的人,做无聊的事。” 祝佳唯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举到他面?前,语气毫无起伏地说:“现在无聊的论坛上,都在讨论涂然和?你们的关系,哦,还?有照片。” 陈彻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皱起眉。 涂然也好奇凑过去想看?,“给我也看?看?。” 祝佳唯躲开她的手,不给她看?到那些阴阳怪气言论的机会:“你不准看?。” 涂然讪讪收回手,继续低头吃饭,吃了两口,左手默默伸到桌子底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桌面?上,简阳光问:“不是不能发照片挂人吗?” 虽然是野生?论坛,但管理员给论坛立了很多规矩,违规的帖子会被删除,发帖人也会被关小?黑屋。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6节 祝佳唯解释说:“这几天帖子太多,管理员精力有限,删不过来。” 周楚以建议道:“可以给管理员提建议,把我们的名字设置成屏蔽词。” 祝佳唯冷笑:“你以为管理员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周楚以挑了挑眉:“怎么说?” 祝佳唯:“你们的名字被屏蔽后,他们又开始用缩写,缩写被屏蔽,他们又开始用代称。” 陈彻知道自己是论坛里的热门讨论对象,一直秉着嘴长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关他屁事的原则,从来没管过。 但这次牵扯到涂然,他这破原则就只?剩个破字,这会儿挺烦人地开口:“干脆找人把这破论坛黑了,关了算了。” 祝佳唯闻言,不由?抿起唇。 “感觉代称还?挺有意思的诶!” 一直没吭声的涂然突然说话,将其?他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她看?到帖子里的代称,满脸惊奇:“祝佳唯,简阳光,陈彻,周楚以,你们四个的代称,刚好就是加减乘除,好神奇!” 论坛里挺多对她不友善的言论,发现她在看?手机,陈彻第一时?间撑着桌面?起身,长臂一伸,抽走她的手机,反扣在桌上,“你别看?这些。” 涂然不在意地摆手,咧嘴一笑:“没事,我习惯了,我之前可是艺人,什么样的话都被骂过,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她是真的不在意,说这话时?也是笑着的。 陈彻却喉头发哽,他太知道,“我习惯了”这句话的含义,是经历无数次之后的麻木。 其?他三人也敛了笑意,不约而同沉默。 陈彻抿唇坐回位置,低头盯着碗里的青椒,蛋炒青椒,青椒被挑走后,鸡蛋也没剩多少,另一份是还?没动过的红烧排骨。 他拿起筷子,把碗里的排骨都夹给她:“来,吃点。” 祝佳唯也给她夹了只?鸡腿:“多吃点。” 周楚以把海带汤移到她面?前:“辛苦你了。” 一会儿工夫,涂然的盘子堆成小?山。 涂然看?着盘子里的小?山丘,感觉眼睛要起雾。 她眨了眨发热的眼睛,把酸涩逼回去,笑容在脸上绽开:“你们太夸张啦!我吃不了这么多。” 简阳光默默把盘子移到她面?前:“给我,我帮你解决。” 说完就被陈彻踩了一脚:“给你一脚够不够?” 简阳光:“……嘤。” 午饭快吃饭时?,周楚以想起什么,问:“涂然,你们班的义卖准备做什么?” 涂然疑惑:“义卖?” 祝佳唯给她解释:“智明的传统,这周六下午举办。” 智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义卖活动,全校都会参加,在操场举办,每个班一个摊位,旧书、旧衣服、玩偶等等,只?要能想到的,都可以拿来售卖。 得到的钱,以全校师生?的名义,捐给贫困山区的儿童。 经祝佳唯解释,涂然才了解情况,又不由?疑惑:“为什么杨老师没说呀?” 陈彻扯了下嘴角,“老杨那脾气,肯定又是随便?。” 5班的班主任,杨高戈,也是个奇人,据说是不愿继承家里公?司,跑来学?校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每天踩点上班,准时?下班,对5班的管理也尤其?自由?,能少逼逼一句,绝不多说半个字。只?要不惹事,随便?他们造。 人送外?号,杨省电。 去年义卖,杨省电嫌登记旧物品,记账太麻烦,直接买了台冰淇淋机来学?校,让他们卖冰淇淋。 涂然听得一愣一愣,难怪,她来这里上了这么久的课,也只?在英语课和?周一例行的班会上才见到班主任(他教英语)。 周楚以笑着邀请她:“今年我们班依誮摆摊卖旧书,涂然,欢迎你来光顾。” “好呀!” 涂然爽快答应,其?他三人对他的邀约莫名其?妙。 直到组织委员刘宇山在班上鬼吼:“1班今年也太鸡贼了!竟然发动周楚以出卖色相?!买书就能让他抱一下!” 陈彻当时?正在给简阳光讲题,总算明白周楚以那突兀的邀请是什么意思,瞬间黑了脸,差点把手里的笔给折断。 义卖在周六下午举办,难得不用穿校服,有人穿常服,也有人穿学?校的文化?衫,黑色的短袖。 周六早上,陈彻睡眼惺忪地起床,随便?套了白色t恤就去洗漱,洗漱完往餐厅的方向走,还?没走到那边,先看?见餐桌前的涂然,穿着学?校的黑色文化?衫。 他脚步一顿,十分丝滑地转身,回房,双手抓着衣服下摆把短袖一脱,从衣柜压箱底翻出学?校的文化?衫给换上。 5班今年还?是卖冰淇淋,涂然被选上当收银员,用笑容吸引顾客。 虽然是义卖,但争强好胜的高中生?之间,总是不缺这种隐形竞争,1班都不要脸地甩出“周楚以的拥抱”这种操作,5班用上“前偶像的笑容”,也无可厚非。 如果不是陈彻的脸太臭,刘宇山也很想甩出“陈彻的拥抱”,跟周楚以正面?pk。 涂然还?挺愿意参加这种活动,她喜欢热闹。 她来当收银员,陈彻倒暗自放下了心?,要顾着自己班上的摊位,她就没办法去1班买书,也就不会再上周楚以的贼船。 然而。 然而。 周楚以这个烦人精,竟然跑到他们班来排队消费! 陈彻靠在5班的摊位旁,冷冷盯着排在队伍里的周楚以,漆黑眸底似结了冰。 周楚以回他一个微笑。 陈彻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涂然身旁,“要不要休息一下?” 涂然正工作得投入,也挺兴奋:“没关系,我不累。” 陈彻瞥了眼快排到前面?的周楚以,不由?分说挡在她身前,把她和?收银台隔开:“不,你累了,换我来。” 涂然:“?” ** 涂然一头雾水地被陈彻换下去休息,还?想说什么,但被祝佳唯拉到一边,说她站得挺久,确实也该休息休息。 于是收银台归了陈彻。 陈彻站在收银台前,冷着一张脸,一副所?有人欠他五百万的模样,整个人释放的低气压几乎快具现化?。 原本被涂然的笑容吸引过来的排在前面?的两个男生?,都被他沉郁的眼神给吓走。 组织委员刘宇山表示很头疼,但不敢发表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周楚以还?在淡定地微笑,甚至还?有心?思调侃:“收银员有点吓人呢,把客人都吓跑了。” 陈彻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唇角一扯:“最应该走的人却还?在。” 周楚以依旧是微笑:“我要两支冰淇淋,谢谢。” 陈彻虽然脸臭,但该做的事还?是会做,毕竟涂然还?在旁边看?着,冷冷淡淡地收钱点单。 把两支冰淇淋给他后,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但为时?已晚。 周楚以已经拿着冰淇淋走到了涂然身边。 涂然正坐在另一边休息,四处张望其?他班的摊子,一支冰淇淋突然伸到面?前,扭过头就看?见周楚以温温柔柔的笑脸。 “工作辛苦了,请你吃。”他的声音也像白开水一样温和?。 涂然惊喜接过:“谢谢!” 陈彻表情阴沉地盯着那边,银牙咬碎,眼神如刀。 周楚以丝毫不管身后释放黑气的大魔王,还?在笑眯眯地问:“涂然,要去我们班看?看?旧书吗?” 偏巧,刘宇山在班上鬼吼1班骚操作的时?候,涂然没在教室,并不知道1班卖书的规矩,于是点头应好。 刚答应下,她身边就突然多了一个人。 刚才还?在收银的陈彻,闪现一般,站在她身侧,“我跟你一起去。” 话是对涂然说的,眼睛却在盯着周楚以,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 涂然正低着头吃冰淇淋,并没察觉气氛不对,心?大地点头:“好啊,一起去。” 说完又想起什么,诶了一声,抬头看?向陈彻:“你不是在收银吗?” 她抬头的瞬间,陈彻收敛了戾气,表情平静:“刘宇山让我休息。” 这会儿的收银员又变成了刘宇山,刘宇山确实巴不得他休息,不然客人全被吓跑。 涂然困惑地看?了眼那边收银的刘宇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脑子却转不过来。 她没再多想,三个人一起去光顾1班的旧书摊。 涂然看?见摊子前站着的赵从韵和?费姗,愣了愣,礼貌性地朝她们笑了下,当是打招呼。对方却冷淡撇开眼,将她无视。 社交碰壁最是尴尬,涂然摸了摸有点麻的脸,假装无事发生?,硬着头皮去书摊上找书。 十分应景的,她看?到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六个字的书名此刻尤其?显眼——《被讨厌的勇气》。 她太需要了。 涂然当即拿起那本书,翻开一看?更尴尬,因为书的扉页,写着赵从韵的名字。 这是赵从韵捐出的二手书。 怎么偏偏这么巧。 涂然正纠结着要不要买,听见周楚以导购似的推销:“这本书现在是半价出售,很划算哦,要买吗?” 涂然不会拒绝人,最扛不住被推销,尽管犹豫但还?是点了头。 正要去付钱,下一秒,一只?削瘦修长的手伸过来,把她手里的书抽走。 陈彻站在她身侧,拎着她要买的这本书,表情略不自然,“我送你。”边说边扫码付钱,再把书塞给她,催着她离开,“走,回班上。” 涂然一脸懵,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但身体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7节 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周楚以的声音:“等一等。” 她停下,转身回头。 周楚以弯唇看?着她,镜片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这位顾客,您还?漏了一样东西没带走。” 涂然看?了眼左手的书,又看?了眼右手的冰淇淋,没漏带呀。 她不解问:“什么东西?” 周楚以朝她走过来。 陈彻忽然侧身,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不明情况的少女身前。 他冷冷盯着戴眼镜的男生?,眉心?拧紧,唇角下耷,低沉的嗓音蕴着浓浓的威胁和?警告,“她不需要。” 周楚以却微笑:“我不是在说她。” 在陈彻反应过来之前,周楚以双臂一展,给他一个拥抱,又很快退开,笑眯眯开口:“我是在说你,谁付钱谁是顾客。”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陈彻微微睁大眼,方才还?满脸的戾气,此刻一片空白,眼睛失去高光。 费姗的下巴和?手机都掉在地上。 赵从韵条件反射点开相?机。 周围的同学?都目瞪口呆。 只?有站在陈彻身后的涂然,还?在状况之外?。 她茫然地吃了口冰淇淋,后知后觉地抓住此刻并不重要的重点:“是买书就赠送拥抱吗?” “哇,好有创意啊。”她甚至还?在感慨。 “……” 转校生?的反射弧,似乎不是一般长。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 ** “……我脏了。” 回到班上的摊位,陈彻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弓着背,双手垂在腿边,手像没了骨头,人像丢了魂。 这种感觉,比走在路上踩了一坨大便?还?恶心?,他嫌弃得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简阳光在他身旁,吃着冰淇淋,没心?没肺地附和?:“你不干净了。” 陈彻一个眼刀飞过去,声音冷淡:“闭嘴吧你。” 骂完继续生?无可恋。 祝佳唯瞥了眼他们这边,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嘴角。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拿出来看?了眼。 [死妹控:计划通:-)] 祝佳唯和?周楚以的计划,得追溯到两个小?时?之前。 两个小?时?前,祝佳唯把周楚以从1班喊到楼道里,开门见山:“给你两个选择,一,离涂然远点,二,照我说的做。” 周楚以笑了笑,并不惊讶地感慨:“好霸道的选择题。” 祝佳唯懒得跟他废话:“所?以选哪个?” 周楚以不慌不忙反问:“为什么我必须要做这个选择题呢?” 祝佳唯冷漠地看?着这个像狐狸一样的少年。 她不像涂然,对方稍微表现热情点,就对人没有防备,随便?聊几天,就把对方当成至交好友。 周楚以对涂然的态度是很好,也就是因为太好,才显得不正常。 她根据论坛里的言论了解,周楚以在人前的性格确实挑不出毛病。他和?陈彻算是相?反面?,处事圆滑得不像高中生?。 太过完美,反而更像戴着面?具。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把网上画黄|图的圈名,随便?透露给才认识不过几天的涂然? 除非,他是故意想快速和?涂然打好关系。 拉近距离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分享秘密。 祝佳唯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为什么你非要来招惹涂然?” 周楚以对答如流:“因为我妹妹很喜欢她。” 祝佳唯面?无表情:“这个借口你已经用烂了。” 周楚以笑了,似是无奈,语气却依旧游刃有余:“好吧,我说实话,上一周,我妹妹因为某个臭小?子逃课,还?离家出走。” 提及“臭小?子”这几个字,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那个人,刚好跟陈彻长着同一张脸,”周楚以心?安理得地迁怒另一个人,“所?以我看?陈彻也挺不爽。” “你是指陈融?” 祝佳唯在明礼读过书,虽然没和?陈融同班,但也听说过当时?年级第一的名字,也在校园里跟他擦肩遇见过几次。 她转学?到智明时?,第一次见陈彻,还?以为陈融也转学?过来,不过这两兄弟虽然样貌相?似,气质和?性格却截然相?反。 祝佳唯皱着眉接话:“所?以你故意接近涂然,是为了刺激陈彻,给你妹妹出气?” 周楚以笑而不语,是默认。 祝佳唯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离谱的理由?,不由?骂了句:“死妹控。” 什么完美校园男神,竟然为了这种事,像小?孩一样去迁怒报复,她见过妹控,没见过这么幼稚恶心?的妹控。 陈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即使被骂,周楚以也好脾气地笑:“只?是开个小?玩笑。” 祝佳唯并不想跟他开玩笑,认真道:“你想给你妹妹出气,可以用其?他办法,涂然不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涂然是真心?想交朋友,如果知道他是有目的地接近,肯定又蔫成小?白菜。 “利用谈不上,”周楚以说,“我确实也想交她这个朋友。” “你朋友这么多,不缺涂然这一个。” “朋友不嫌多。” 祝佳唯沉下脸。 他比她想象中还?难缠,主要是太不要脸。 周楚以看?着她,歪了下头,忽然说:“其?实我也挺想跟你交朋友,你也很好玩。” 不是有趣,是好玩。 他似乎把朋友看?成一种玩弄的对象,像是玩具,且丝毫不掩饰这点。 祝佳唯同样不掩饰对他的嫌弃:“被你这么说,真是晦气。” 周楚以像是永远不会生?气,这时?候也还?在笑:“当不成朋友,那就当合作伙伴吧,我选二,你想让我怎么做?” 尽管觉得他晦气,祝佳唯并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耽误正事。 既然他要利用涂然报复陈彻陈融,那她也同样可以利用他。 祝佳唯说:“把涂然骗到你们班去买书,想办法让陈彻付钱,你当众抱他一下。” 这要求太离谱,即便?是周楚以,也没忍住眼角一抽:“这么做的理由?是?” 祝佳唯晃了下手机,嘴角小?弧度地勾起:“送你和?陈彻上热帖。” 论坛里的人不是最会看?图说话吗?那她就给他们一个最劲爆的画面?。 他们俩上了热帖,关于涂然的讨论度就能降低,还?能趁机报复陈彻,一石二鸟。 周楚以摸了摸下巴:“看?来你对陈彻的恶意,不比我小?啊。” “……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你少管。”祝佳唯并不给他套话的机会。 周楚以挑了下眉,像是要谈判:“我牺牲会不会有点大?” 祝佳唯也不给他谈判的机会:“你可以选一。” 周楚以笑了笑:“挺有趣的,玩玩也不错。” …… “祝佳唯,祝佳唯?” 涂然喊了半天,才把她喊回神,“你在想什么呀?” “没想什么。”祝佳唯当然不会把这次的计划告诉她。 近黄昏,太阳在往下班路上走,义卖也已经结束,各班都开始收摊,人流在散去。 涂然接着她走神之前的话题,问:“你这周也不回家吗?” 祝佳唯是住校生?,但平时?周末好像也没见她回去。 这一次,祝佳唯还?是说:“不回。” 涂然好奇问:“那你周末在学?校一般都在干嘛?” 祝佳唯语气平平地说:“宿舍睡觉,看?书上网。” 尽管有人说过她的生?活和?她的性格一样枯燥,但她乐意。 涂然想了想,提议道:“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看?电影?” 祝佳唯低头收拾东西,没拒绝:“我都行。” 涂然兴奋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刚说完,简阳光拉着还?没从那个恶心?人的拥抱里缓过来的陈彻,凑过来插嘴:“我和?阿彻也要去!” 祝佳唯刚要拒绝,却晚了一步,涂然已经答应:“好呀!”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8节 人多热闹,她就喜欢热闹!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想到明天,涂然就忍不住开心?,连头发丝都是兴奋的。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笼罩在陈彻头顶的乌云,都被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驱散。 陈彻看?着她,郁闷的心?情由?阴转晴。 下一刻,却见涂然朝一个方向招手。 涂然喊住正提着椅子路过的新朋友:“周楚以,你明天去不去看?电影?” 陈彻站在一旁,目光瞬间冷淡下来。 看?着她邀请周楚以看?电影,她对周楚以笑,他的唇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周楚以笑着婉拒:“下次再约,我周末要回家陪我妹妹,你们玩得开心?。” 涂然大大咧咧应好,正跟他约着下次再一起出去玩时?,陈彻冷不丁出声:“我明天不去。” “诶?你也有事情吗?” 涂然边问边扭头看?向他,对上他视线,却是一怔。 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变回了望不见底的深海,她看?不懂的情绪,在海面?下翻涌。 涂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 “……嗯,有事。” 陈彻不明不白地应了声,移开视线,丢下一句“走了”,就转身离开,简阳光叫他他也没回头。 涂然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橙色的余晖清淡地笼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他身后,影子渐长。 夕阳下,孤零零地远去。 第19章 太阳啊 陈彻讨厌分享。 打从出生起, 他就从来没有任何单属于他的东西。 他和陈融分享同一套dna,衣服,玩具, 还有……父母的爱意。 这种分享,并不平等均匀。 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意识,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是?母亲让他把最后?一颗草莓让给陈融, 或许是?父亲要他让出没被玩坏的玩具车。 或许是?,六岁那年,他和陈融同时芒果过?敏,被送去医院,醒来看见, 父母都在陈融的病床前。 所有的大人?, 都在给他灌输一种思想?:“你是?哥哥, 你身体健康,你应该让着弟弟。” 于是?每一次,陈彻都要让步, 作为早一分钟出生的、健康的兄长,他必须让步。 责任是?一座大山, 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试图反抗。 尚且年幼的陈彻, 用离家出走的方式,向?父母提起抗议。 但, 无人?在意。 第一次离家出走,是?七岁。 陈彻瞒着陈融,跑到简阳光家里躲着,和简阳光合谋, 让他不要告诉别人?。 他忐忑地,期待地, 想?看见父母为自?己?焦急的神情?。 即使?被骂,也没关系,只要他们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就好。 天黑了,父母没找来。 天亮了,陈彻在简阳光的床底下醒过?来。 他摇醒在床上睡成死猪的简阳光,生气?地质问:“你是?不是?泄密了!告诉了他们,我在你家?” 简阳光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委屈地说:“没有,我谁都没说。” 真相在陈彻独自?回到家时揭晓,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用座机,拨通母亲的电话?。 闹失踪的人?,反过?来问他们的行踪:“妈妈,你们在哪里?” 母亲说,在医院。 陈融昨天突然发高烧,他们在医院彻夜守着他。 那时的陈彻,还没有经历变声期,也还没学会隐藏情?绪。 他揉着发红的眼睛,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问:“那我呢?” “阿姨会来做饭,你一个?人?在家乖乖待着。”母亲这样嘱咐着。 陈彻至今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他那次离家出走。 却知道了,母亲没有发现电话?这边的他在哭。 也明白了,他的抗议无论是?否成功,结果都一样,无人?在意。 无人?在意。 一个?人?被留在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陈彻渐渐不再关注这件事?本身,把它变成习惯,连同被忽视的处境,也逐步变得习以为常。 为打发一个?人?留守的时间,他跟着家政阿姨,学会了做饭。 他学会体谅,尝试理解,不再站在被给予者?的立场,把自?己?变成父母眼里的合格兄长,以弟弟为中心,照顾他,关爱他。 他开始撒谎,把父母留给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关注,也装作不在乎地让给陈融。 最常说的几个?谎言: “弟弟更重要。” “给弟弟吧。” “不用管我。” “我很好。” 他贡献出父母的关注,得到父母的夸赞。 这样也很好,这样也足够。 陈彻有颗健康且强大的心脏,很容易就被满足。 他乐观地快乐起来。 直到十岁那年的夏天,他营造出的和谐假象,被母亲亲手打碎。 陈融在篮球场犯心脏病,被送去抢救。纵容陈融打球的他,被母亲责怪、打骂。 陈彻知道自?己?犯了错,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 母亲也是?太担忧陈融的安危,关心则乱,打他骂他也正常。 陈彻一向?会自?洽,从小?到大,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他真的不能明白,也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在去探望陈融时,陈彻听见父母在病房里的对话?。 母亲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陈彻抢走了小?融的健康。” 母亲还说:“如果当初没生下他们就好了。” 生来健康的身体,成为一种罪过?。 给他生命的人?,后?悔给了他生命。 那日阳光炽烈,身在酷暑,陈彻却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他一言不发离开医院,跟着家政阿姨学会的、花费几个?小?时做好给他们送过?去的饭菜,被他丢进垃圾桶。 连同他对母亲的最后?一点?渴求,最后?一丝希冀。 同一年,林学慧向?陈朗阔提出离婚。 林学慧要带陈融走,陈朗阔抽着烟,沉默不言。 再然后?,是?和陈融的决裂。 沉重。 他的手脚、□□,像被灌满了铅,起床、行走都很疲倦。 胸口像被压住一块石头,白天要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呼吸,夜里呼吸不畅地醒来,睁眼到天明。 混沌。 他的意识仿佛和□□失联,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梦里的他,一次又一次冲上马路,却每次都相安无事?。 于是?走在路上,他会突然停在路中央,灵魂好似飘浮在上空,第三者?的视角,冷眼旁观自?己?会不会死去。 他或许已经死了。 灵魂已经游离,心脏麻木跳动,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浑噩地在虚实不分的世界游荡。 陈彻出过?一次车祸,是?过?马路走神出的意外?,也是?梦里所求的解放。 但可惜,只是?骨折。 骨头折在他身上,疼的人?是?他,哭得最狠的人?却是?简阳光,起初是?揪着他的衣领揍了他一拳,然后?,很突然地哭了。 简阳光抱着他,哭着说:“求求你。” 陈彻没什么情?绪地回应:“对不起。”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29节 陈彻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看不到未来,也无所谓未来。 直到那个?夏天,从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陈彻看到了一个?女生。 所有人?都在因为被淘汰而哭泣,她却在笑。 不是?他那种强行牵扯脸部肌肉,硬挤出来的虚伪假笑,她眼睛明亮,露出的笑容,比他这辈子?见过?的太阳,还要灿烂。 明明人?气?最低,明明不被人?喜爱,明明没有人?在乎,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陈彻无法理解。 疑惑如同一把钝刀,将他冰冷的身体凿开一条裂缝,炙热的阳光照进,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加速流动。 麻木的心脏褪去僵硬,在一瞬间变得柔软。 他抬手覆在心口,指腹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某种沉稳有力?的搏动。 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从来没有过?,又像是?时隔多年,终于再经历一次的感觉。 仿佛回到7岁那年,在挂断的电话?旁边,那种委屈、不甘、渴望,所有的情?感,烟花般在身体里炸开。 陈彻的视线聚焦在那张不顾一切的笑脸上,周遭黑白的世界,像是?在这瞬恢复鲜明的色彩。 鲜红似血的夕阳,霞光四溢的云彩。橙色的篮球在水泥地滚动,风吹响翠绿的银杏叶。白色球鞋的鞋面,爬过?一只小?蚂蚁。 他的身体重新找回感知。 最初的疑惑,演变成一个?念头。 “我要去见她。” 他望着夕阳,喃喃许诺。 我想?要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这样笑出来。 我也想?,像你一样。 教教我。 帮帮我。 救救我…… 陈彻也真的去见了她。 在swing的签售会上,陈彻戴上口罩和棒球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见到了那个?叫涂然的女生。 他带着很多的疑问过?去,前一晚彻夜未眠,把想?说的话?打成腹稿。 可真正见到面,被涂然笑着朝他伸出手的瞬间,他想?说的话?,全部被遗忘。 “要天天开心哦。”她眉眼弯弯,含笑嘱咐他。 她的笑容令人?目眩。 “谢谢……”陈彻怔怔地、机械地回应,像程序崩溃的机器人?,动作生涩而僵硬地,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机器人?在贪婪地汲取她指尖的温暖。 独自?一人?跨过?一千多公里,陈彻就只留下本能反应的两个?字。 在返程的飞机上,陈彻仍恍惚,有如做了一场虚无的梦。 他后?知后?觉地,应下这承诺,“我会的。” 我会好好生活。 我会像你一样,积极向?上,阳光灿烂。 你也要一直笑,一直开心,一直灿烂。 我……只有你了。 涂然所在的组合爆出丑闻那天,陈彻前所未有的失措。并非害怕涂然也是?丑闻主角之一,他无比坚定地相信这个?女孩。 他担心的,是?涂然经历过?什么,即将要面临什么。 偶像的世界,缤纷却复杂,灿烂也浑浊。 一个?月后?,涂然在微博上宣布与公司解约,终止活动。 陈彻为她松口气?,也为她不甘心。 唱歌跳舞应该是?她的梦想?吧?离开是?非之地的代价,是?抛弃梦想?,她肯定很难过?。 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他也备受打击。 他纠结,且矛盾。 涂然每次发微博,他都会去点?赞转发,唯独那天,他什么也没做。 安慰?还是?祝福?任何文字都太苍白,无法传达他的心情?。 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于是?,他只给她发了一个?生日蛋糕的符号。 即使?你不再当偶像,再也见不到你,我还是?会祝你生日快乐。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安慰和祝福,都藏在这个?蛋糕符号里。 涂然回复了他。 她说:“谢谢你。” 陈彻想?,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交流。 这天之后?,她就会回归普通人?生活,消失在公众视野。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毫无预告的永别,就像夏日的暴雨,将人?淋得措手不及,沉重得令人?窒息。 却没想?到,老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小?偶像的笑容依旧炫目,笑起来就像小?太阳一样灿烂。 尽管闹出不少乌龙,产生误会,但好在,她接受了他。 然而,涂然的世界,不只是?有他。 祝佳唯,周楚沫,周楚以,越来越多的人?朝她走来,她的笑容、她的目光,从他身上,分给了其他人?。 陈彻讨厌分享。 没有一种分享,是?平等均匀。 他永远是?不被偏爱的那个?。 昏暗的暮霭,浓墨重彩地涂抹在深蓝色的天际。 屋内屋外?都没开灯,陈彻弓着背在阳台上站着,双臂搭在围栏,清瘦的身影轮廓被夜色模糊,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阳台角落的月季花,低下头颅,在晚风中摇摇欲坠。 另一个?房间的灯光亮起,手机播放的音乐由远及近,阳台门被人?拉开,入耳的音乐声变得清晰。 “up above the world,up above it all,here's a hand to hold on to,(在世界之上,在万物之上,有双手需要你紧紧握住)……” “你在阳台呀,我刚好想?找你。” 涂然拿着刚买回来的奶茶,从栏杆的缝隙里伸手递过?来,说:“你不是?帮我买了书嘛,这是?我给你的回礼,这次不是?杨枝甘露,可以放心喝。” 她不知道陈彻喜欢什么,还特地问了简阳光。简阳光说,只要喝不死人?,陈彻都爱喝。 陈彻却没去接,只是?看着她,匿在黑暗里的眼睛,晦暗不明。 手机里的音乐,仍在播放。 “you're just the one that i've been waiting for,i'll give you all that i have to give and more,(你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我会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更多)……” “but don't let me fall,give a little love,give me just enough,so that i can hang on tight,(但请你不要松开手,给我一些爱,足够的爱就好,这样我才能牢牢抓紧)……” 见他一直不吭声,涂然困惑地眨了下眼:“陈彻,你在发呆吗?” 陈彻没说话?,只抬起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涂然愣了下才明白,她正听着歌呢,忘记取下耳机再跟他说话?了! 她连忙拽下耳机线,却发现还能听见歌声,低头一看,耳机线直直地垂着,根本没插进手机。 她忘记把耳机插进耳机孔了。 还就这么去了奶茶店,一路走回家…… “难怪路上的人?都在看我!” 涂然的脸颊都要烧起来,双手捂着脸,慌张又尴尬:“啊啊啊怎么办,好丢脸!现在移民还来得及吗?” 手机里的那首歌,接近尾声。 “you'll be the one that i'll love forever more,i'll be here holding you high above it all,(你将是?我永远爱的人?,我会在这里抱着你,远离尘世。)” “but don't let me fall.(但请不要松开手。)” 陈彻朝她伸出手,眼底一片晕染不开的浓郁墨色。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略带沙哑的嗓音,被晚风吹得暧昧不清:“要和我一起逃走吗?” 涂然以为他在要奶茶,把奶茶塞他手里,把他的话?当成玩笑答应:“好啊,我们连夜逃走,一起去火星!” 陈彻一愣,看了眼手里的奶茶,又看向?她。 涂然也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干净的,能包容一切的眼睛。 半晌,陈彻突然快乐地笑出来。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0节 太阳啊,只要看着她,就能感觉温暖。 不必奢求独占,遥遥望着她,就足够。 因为,她不会丢下任何人?。 第20章 明天见 义卖结束后, 祝佳唯独自去了学校食堂。 明天周日,大部分寄宿生选择回家,但她不是其中之?一。 饭后消食散步, 又慢跑几圈锻炼,回宿舍时, 室友正在?浴室洗澡, 于是她提着水桶和换洗衣物,去到四楼的公共浴室洗澡。 智明的学生宿舍条件还算不错,六人寝带阳□□卫,每层还带洗衣房和公共浴室。 公共浴室被瓷砖墙分成一个个不太宽敞的小隔间,没有顶, 浴帘作门。 开门进去, 白色水汽弥漫, 笼成一片缥缈云海。 水声和女?孩们洗澡时的聊天说笑声,铺天盖地的嘈杂。 四楼公共浴室第二排的第四格,是祝佳唯洗澡的固定?场合, 但这会儿已?经被人先用上。 在?等对方洗完,还是尽快脱下汗涔涔的衣服之?间, 她犹豫两秒, 还是走进隔壁隔间,放水桶, 脱衣服。 打开喷头,自来水从花洒喷洒而下,淋在?她手心,像冬天的雨。 等了十几秒, 冬天的雨终于有了合适温度,祝佳唯这才移步到花洒下方, 任温热的雨,浇湿身?体和头发?。 又十几秒工夫,温度合适的雨,热度高得?像要沸腾,后背白皙的皮肤被烫得?发?红。 腾腾水汽下,祝佳唯只觉自己?变成待宰的猪。 杀猪都用不上这样滚烫的水。 她伸手,去调节水温旋钮,往右偏一厘,她是冰雨下打寒颤的落汤鸡,往左偏一厘,她是开水下待宰杀的红皮猪。 和难伺候的水温战斗了七八分钟,她总算能勉强继续洗澡。 祝佳唯讨厌群居生活。 这个想法在?今天又加深一分。 在?勉强合适的水温下,她仍旧不能舒适地洗澡——因为毫无膈应效果的隔间,因为隔间几个女?生毫无顾忌地聊天。 不感兴趣听?,耳朵还是捕捉到各种熟悉的关键词。 论坛,陈彻,周楚以,涂然,赵从韵,哦,还有祝佳唯,她本人。 围绕在?这几个名字之?间的最?多的两个词,关系,交往。 甚至用到c52排列组合,演算他们五个人能凑出几种关系。 祝佳唯听?了都想笑。 是在?画什么五角星魔法阵吗? 高中生活真是无趣。 智明和明礼也没什么两样。 祝佳唯冲掉头发?上的泡泡,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想,陈彻或许说得?没错,这破论坛,要不然关了算了。 关个屁。 这个念头被一秒打消。 当初创建这个论坛,确实只是出于无聊,但她为此?付出的精力却不少,向网上的朋友请教,花钱买域名,琢磨代码,匿名宣传,每天费时费力管理?。 源于无聊的一颗种子,经过漫长时间培育,从幼苗长成一棵小树,再冷血的人,也会有感情,怎么可能说关就关。 所以在?食堂那天,陈彻轻描淡写说来找人把论坛黑了,她才会生气。 这也是她和周楚以合作整他的另一原因。 说来也奇妙,她原本在?明礼念书,这个论坛的最?初定?位是明礼的学校论坛。只是明礼校风太严,学校都不允许带手机,玩论坛的人自然就少。 反而在?智明轻易宣传开来,阴差阳错,成了智明的学校论坛。 而她又因为那件事,从明礼退学,转到智明。 “你们说得?我都好奇了,转学生跟陈彻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 隔间女?生的声音,打断了祝佳唯的思绪。 身?上的泡沫已?经冲干净,她关掉花洒,拿着?毛巾擦拭头发?和身?体。 没有水声的干扰,隔壁几个女?生八卦的声音被动变得?更清晰。 “论坛之?前不是有人说他们俩是继兄妹吗?” “那个叫萝卜的楼主吗?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 “他不是说自己?和陈彻是初中同学?应该错不了吧?谁编造这种事啊。” “就算真是继兄妹,他们俩之?间也好得?有点不正常吧?陈彻以前哪对女?孩这么好过?” “就是,我朋友的妹妹前段时间跟他告白,还被他凶哭了。” “当面?跟他告白,哈哈哈也太勇了吧!” “……” 几个女?生的对话渐渐偏题,从转学生和陈彻的关系,聊到陈彻初中时凶哭过多少女?生,打过多少架。 祝佳唯没什么兴趣地被动听?着?,把最?后一件干燥衣物套在?身?上,拉开浴帘,从隔间里走出。 经过隔壁隔间时,却迎面?撞上同样洗完澡换好衣服的女?生。 短发?女?生看见她,整个人一愣。 料是谁,看到被八卦的主人公之?一,大概都会是这种反应。 偏偏好巧不巧,另外两个还在?隔间里说话的女?生,此?刻又从打架的陈彻,提起另一个因为打架而出名的人。 “那个祝佳唯,她也是因为打架才被明礼退学的吧?听?说还把人打进了医院,也太……” “祝、祝佳唯!你也在?这洗澡,好巧!” 在?隔间女?生的评价完全说出来之?前,隔间外的短发?女?生连忙出声打断,变相提醒不知情的同伴闭嘴。 空气糟糕的尴尬,说话人声顿消,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但所幸更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被八卦的把人打进过医院的女?生,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就提着?东西离开。 目送她走出公共浴室的大门,短发?女?生这才松了口气,对隔间里的同伴后怕地庆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刚刚要动手。” “我都脚趾抠地了!” “比起尴尬,她动手打人才更可怕好吗!” 几个女?生又开始活跃地议论,只是这次心有余悸,顾忌地放低了声音。 被她们议论的人,提着?水桶去洗衣房,面?无表情地看着?换洗衣服在?公共洗衣机里滚动。 这期间,也有女?生说笑着?走进来,看见她之?后,又不约而同放低声音,或是直接闭麦,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稍有不慎就会被她抓住揍一顿。 祝佳唯始终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像个永远不会有情感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程序或许出了bug,洗衣机停止滚动了很久,她仍站在?洗衣机前,一动不动。 躺在?脸盆里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她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弯腰拿起手机。 涂然发?来的消息。 [超级大社死!我刚刚耳机没插进耳机孔,听?歌一路外放回的家!] 祝佳唯从来没有这样的失误,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回:[啊,好尴尬。] 涂然:[超级尴尬!我抠了一座城堡,明天送给你!] 涂然:[对了,明天是我们第一次出去玩,我带上拍立得?拍照好不好?] 祝佳唯:[可。] 涂然:[好耶!明天见!] 窗外暮色沉沉,太阳下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圆月,挂在?深蓝色的天际,反射着?来自太阳的光。 漫长黑夜里,太阳的余热,令人眷恋。 祝佳唯垂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清冷的眉眼却柔和了些许。 她手指在?屏幕上点击:[嗯,明天见。] ** 翌日,涂然赴约差点迟到。 倒不是主观上想迟到,约在?上午九点见面?,她八点出头就出了门,抵达西口街那边的广场前,在?路上被一个理?发?店的小哥拦住去路。 起初以为只是给她发?传单,她习惯性接过,对方却开始跟她搭起了话:“小姐姐是来这边玩的吗?” 涂然对对方的自来熟有些不适应,出于礼节,还是客气回应。 她应完就要走,推销小哥却亦步亦趋跟着?她,继续说:“小姐姐要来看看我们店的开业活动吗?免费体验咱们的剪发?造型。” “不了,我还有朋友……” “可以叫上你朋友一块来呀!我们这个服务是免费的,就是做个推广,资深设计师亲自设计发?型,帮你和你朋友找到最?合适的风格。” 涂然最?不会应付这种推销,对方还热情地跟着?她走了七八米远。 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搭上,她扭头,就看见女?生漂亮冷淡的侧脸。 “祝佳唯!”涂然面?露惊喜。 祝佳唯没看她,冷冷瞥了眼纠缠人的推销小哥,丢下一句“走了”,就揽着?她的肩膀离开。 到底是冷脸更有作用,对方没再跟着?过来。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1节 远离那边过于热情的推销区域,涂然总算松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幸好有你,不然我肯定?会被他忽悠进去。” “知道是骗你,还不赶紧走?” “他太热情了,我都止不住他的话,而且我都拒绝一次了,他还一直跟着?我。” 涂然也有些苦恼,其实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今天这一次。 祝佳唯一语道破:“那些人都看碟下菜,专门纠缠好说话好骗的人。” 她冷脸走在?街上的时候,连发?传单的人都不敢靠近她。于是也没有这种苦恼。 “啊?”涂然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杏眼睁得?圆圆的,“我脸上写着?好骗吗?” 祝佳唯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勉强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因为你面?善,一看就知道不会拒绝人。” “这倒是……”这还真戳了涂然的痛点,害怕被人拒绝,也害怕去拒绝人。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承认:“我知道,我这叫怂包子脾气,可是拒绝人……真的好难啊!” “多做几次就会了。” “多做几次?这还能练习吗?” 祝佳唯用行动回答了她的疑惑,上午看电影的日程暂时延后,当下,就带着?她去西口商街这边的一家服装店。 进去前,祝佳唯叮嘱她:“去里面?试穿三件衣服,不管导购说什么,你都不能买。” 涂然崩溃:“这样做不如杀了我。” 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导购的闭眼夸和推销! 不管多崩溃多抗拒,她还是被祝佳唯强行推进去。 涂然一进去,一位导购小姐姐就迎面?走过来,笑着?跟她说:“欢迎光临,有喜欢的可以试穿哦。” 涂然尴尬地朝对方笑了笑。 导购员小姐也朝她笑:“小妹妹是想买上衣还是裙子呢?” 涂然知道,绝对不能正面?回答这类问题,不然会迎来无止境的推销,于是挤出一句:“我、我随便?看看。” “好哦,”导购员小姐笑得?温柔亲切,却没因为她这句话而离开,而是笑眯眯看着?她,夸奖说:“小妹妹皮肤真好,白里透红的。” 没人不爱听?夸奖,涂然抿唇笑了笑:“谢谢。” 刚谢完,对方就拎起手边一件连衣裙,十分丝滑地推荐:“这条红裙子很衬你肤色,要不要试穿一下呢?” 涂然:“……” 逃不过的推销套路。 涂然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祝佳唯双臂环胸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头顶仿佛顶了一行大写加粗的字:i’m watching you! 一面?是祝佳唯冷漠如刀的眼神,一面?是导购员热情似火的笑脸,涂然只觉自己?身?处冰火两重天。 小动物求生本能的脑细胞飞速运作,她一把接过导购员手里的连衣裙,钻进试衣间,拿出手机给陈彻打电话求助。 今天是周日,两个女?生约着?出去看电影,陈彻和简阳光就都没再去凑热闹。 周日必然要睡足,陈彻人还躺在?床上,被电话铃声吵醒,俊眉拧起,脸色很不好地摸到手机,看也没看,眯着?眼睛接起电话,“有事儿?” 才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通过手机和电流,比平时多了几分磁性,带着?显而易见的起床气。 涂然原本想找他来救自己?,听?着?他语气不好,才想起来今天是他比平时要多睡一倍时间的周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你继续……” “涂然?” 即使脑子还没完全醒透,陈彻也立刻辨认出她的声音,被吵醒的低气压消了一大半,不过人还是挺困。 他翻了个身?,压着?被子趴在?床上,没睡觉穿上衣的习惯,露出线条流畅的后背,眼皮懒懒地垂着?,半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我已?经起了,有事你说。” 涂然愣了下,心想听?这声音不像是已?经起床的样子,但他好像也确实没生气了,“我就是,想问你现?在?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来帮帮我?” “嗯?”陈彻懒洋洋地坐起来,随手抓了下睡得?凌乱的头发?,把手机开成免提搁在?桌上,也没问什么事,直接问她,“你人在?哪?” 涂然小声回复:“我在?服装店。” “服装店?” 涂然三两句把前因后果告诉他,又十分可怜地向他求助:“这个训练太斯巴达了,我真的拒绝不来,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这办法确实不适合你。” 陈彻笑了下,在?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短袖套上身?,拎起桌上的手机,关了免提,贴耳边说,“地址发?我,我马上过来。” “好。” 涂然听?到手机里带着?笑意的气息声,像是有小猫爪子在?挠她耳朵,耳朵里痒痒的,脸蛋都有点麻麻的。 陈彻来得?比涂然预想的还快。 在?服装店外面?的祝佳唯,先看见他。 虽然她对所有男生都没什么好感,也没刻意去关注任何人,但也还得?承认,陈彻这种长相,就算不想去关注,看见他的时候,目光也还是会多在?他身?上停上几秒。 面?部轮廓清晰分明,眉眼深邃立体,五官又精致,他就是长着?张帅气吸睛的脸,走在?人群里也是最?突出的那一个。 一看见他,祝佳唯立刻明白,某人刚刚躲在?试衣间是去搬救兵。 她一个眼刀朝涂然飞过去。 涂然心虚低头,身?边的导购员小姐姐还在?热情地夸赞她刚换上去的这条裙子:“这条裙子真的很衬你的肤色,太显白了,也很搭你的风格,穿着?很可爱!这样合适的裙子真的可遇不可求,这个款式的码数还就只剩下这最?后一条哦。” 小姐姐话里话外都是不买这条裙子太可惜,错过这村就没这店,涂然就快招架不住,求助的目光望向陈彻,想让他帮自己?拒绝。 陈彻的目光也早在?她身?上,并?非有涂然雷达捕捉器,她身?上这条红色裙子确实很好看。 肩膀是系带的设计,露出细白的胳膊和精致的锁骨,长发?乖巧垂在?身?后,原本皮肤就白,这红色更是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像发?光。 最?关键的,是她小鹿般的眼睛,盛满希冀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陈彻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俊脸毫无波澜,心脏却在?胸腔里激烈抗议。 忽然有种很想说谢谢的感觉。 他轻咳了声,朝她走过去。 涂然眼里燃起希望,以为他是来帮她拒绝,然而—— 陈彻看着?导购员小姐,问:“收银在?哪?” 涂然:“?” 说好的来帮她拒绝呢?怎么反而帮着?买起来了? 旁边目睹的祝佳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这人是来帮倒忙的。 他答应得?太痛快,导购员小姐姐立刻看到商机,从货架上又拿了两条其他款的裙子,笑眯眯转移推销对象:“您真是有眼光,这两条也是我们店里的新款,要不要让你女?朋友试试?” 话音刚落,就同时收到三句反驳。 “我(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三个高中生同时蹦出这句话,表情却各不相同,一个眼神坦然,一个表情冷漠,一个郑重严肃。 导购员小姐姐被这异口同声的驳斥闹得?有些尴尬,先看向郑重严肃的男高中生,目光扫过他瞬间红起来的耳根时,又立刻了然。 但专业的职业素养让她始终微笑,什么都没问,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话题,继续推销:“瞧我这眼神,你们还是高中生呢,怎么会谈恋爱。不过这两条裙子真的很适合小妹妹穿哦,她腰身?细,这条收腰款穿上去会是另一种风格,这条泡泡袖也很可爱,这两年很流行的。” …… 从面?相上看,涂然一直觉得?,陈彻应该是那种没什么耐心听?推销话术的人,皱起眉时的表情,看上去就很不好招惹,走在?路上应该也没有人敢缠着?他推销。 但是,为什么…… 他现?在?在?这么认真地听?讲啊? 陈彻这会儿正站在?导购员的对面?,一只手搭着?旁边的置衣架,手臂的线条流畅干净,搭在?置衣架上的手指削瘦修长。 他比导购员高出大半个头,所以微低着?头听?她说话,姿态闲散,表情却是认真。 导购员在?介绍哪条裙子,他目光就在?哪条裙子,还时不时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仿佛在?上什么重要的时装课。 涂然很想扶额捂脸,感觉今天叫他来帮忙,是个错误。 心声被他听?见似的,在?那边认真听?着?推销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视线对上。 涂然没办法否认他的眼睛不吸引人,干净流畅的眼尾线条,像是被工笔描绘过,漆黑的瞳仁,可以是暗涛汹涌的深海,也可以是澄澈如洗的湖泊。 少年人的心气,就藏在?那双眼睛里。 视线相接的这一刻,涂然感觉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是因为心虚吗? 但下一秒,她立马打消了这个怀疑。 因为陈彻从导购员小姐姐手里接过那两条裙子,朝她走过来,裙子举到她面?前,他一脸严肃:“去试试。” 涂然:“……” 托某人的福,涂然上午在?服装店当了一上午的“奇迹然然”。 刚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试衣间,眼看着?陈彻又拎着?两条裙子走过来,涂然这一刻瞬间点亮拒绝技能,双手交叉做出停止的动作:“不试了,真的不能再试了!” 再不喊停,她感觉陈彻能让她把这家店的衣服都挨个试一遍! 陈彻拎着?其中一条裙子到她身?前比划,耳濡目染一上午,都掌握了导购员的那话术:“这条衬衫裙……” “我不喜欢!” 涂然直截了当打断他的话,又火速找了个借口:“现?在?都十二点多了,我肚子都饿了。” 听?到她喊饿,陈彻总算打消念头:“好吧,去吃饭。” 他语气颇为遗憾,放下那两件衣服的眼神也带着?遗憾。 没能让涂然穿上它们,是它们的损失。 涂然原本没打算买衣服,但陈彻要给她买衣服的执念比她还强烈,甚至想把刚刚让她试过的全买下来,涂然连连阻止,最?后各退一步,只从其中挑了两件。 从那家店里走出来时,涂然都还有些恍惚。 这感觉实在?微妙,像是以前和曲幼怡偷偷看过的霸总言情小说。 想到这,她忍不住脑补了一个画面?。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2节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被擦得?锃亮的皮鞋先出现?在?视野。 陈彻穿着?西装,一副电视里经典的霸总打扮,高贵冷艳地从车上下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一家店,抬手一指,“从这里,到那里,都买了。” 涂然被自己?脑补的剧情逗笑,惹来身?旁两个人的目光。 她连忙收起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什么都没想!” 陈彻目光疑惑。 祝佳唯默默摇头,看来下次还得?训练她怎么撒好一个谎。 好在?这两人都没多问什么,涂然暗自松一口气。 他们在?西口街这边商场找家店解决午饭,陈彻问两女?孩想吃什么,一个冷冷淡淡说随便?,一个犹犹豫豫说不知道,拿主意的还得?是他。 说实话,从服装店里出来后,他们三这气氛就挺尴尬,陈彻和祝佳唯不熟,即使在?学校吃过几次饭,其实也没真聊过几句。 两人又都是看着?就挺冷淡的人,碰到一块,更是一个比一个高冷,涂然顾得?了一顾不了二,实在?调动不了气氛。 陈彻其实也看出来气氛的僵硬,不过要说高冷,还真是错怪了他。 他这人吧,看着?挺不好接近,但并?不排斥交朋友(别有用心的周楚以除外),要说排斥,其实是祝佳唯单方面?排斥他。 不止对他,还有对简阳光,对周楚以,这姑娘好像对所有男生都挺爱答不理?,上学期简阳光跟她坐同桌,热脸贴冷屁股贴了一个月,也没把人家给捂热。 不过,俩女?孩出来玩,他一个男生跟着?,确实挺不方便?,但他人都出来了,就这么一个人回去,实在?说不过去,尤其涂然还在?这,涂然昨天也邀请了他。 陈彻会察言观色,但不是会看别人脸色做事的人,少年心性高,一身?反骨,做事由自己?心意,哪管别人什么脸色。 商街繁华热闹,每天门庭若市,饭点几乎每家都要排队等位。 店外摆着?椅子,但不多,他们拿着?排单的时候恰巧就剩两把,陈彻下巴颏指了指,示意她们去坐,自己?则是懒洋洋靠在?对面?的玻璃围栏上。 队伍排得?长,大家都是低头一族,涂然坐在?椅子上,视线不知怎么,总不受控制地往对面?少年身?上看。 他今天穿了身?黑衣黑裤,衬得?身?形清瘦修长,利落又随性,就在?那站了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有好几个女?孩都偷偷把目光往他身?上瞥。 没敢多盯着?他,在?陈彻稍有动作时,涂然立刻低下头,假装在?把玩挎包上的兔子挂件。 陈彻并?没察觉她的视线,低着?头,目光在?手机上,清瘦的掌骨托着?手机,懒洋洋地回复简阳光的游戏邀约:“人在?外面?,没空。” 说罢给他发?了个火锅店的定?位。 简阳光,实打实干饭人,一看到他发?来的火锅店定?位,立刻闻饭而来。 陈彻是故意,当然没阻止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走到涂然和祝佳唯面?前,跟她们说了声:“简阳光听?说我请客,要来蹭饭。” 涂然一听?简阳光也要来,立刻说:“好呀!人多热闹!”又注意到他说请客,连忙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付钱,我们一起出来玩,还是aa吧。” 祝佳唯也说:“支持aa,我可不想欠人人情。” 陈彻笑:“真要分这么清,男生的饭量,可比你们吃得?多,尤其简阳光那饭桶,光他一个的胃,就能顶两个我。” 在?涂然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陈彻给她一个新主意:“你们刚刚不是约着?去看电影吗,这样,我和简阳光a饭钱,你和祝佳唯a看电影的钱,怎么样?” 涂然觉得?这样也可行,点点头应了好。 祝佳唯就多看了他一眼,无声抿了抿唇,原本想着?吃完饭就找个借口让他走,没想到他不仅多喊了个人过来,还直接把接下来看电影的事给定?了。 四个人吃饭时吵吵闹闹,尤其是简阳光七嘴八舌地聊着?,磨蹭到三点多才吃完饭,这才一起去商场四楼的电影院。 买票时,简阳光和祝佳唯在?选片上发?生分歧。 “这权谋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保证看完开头,一半的人想睡觉。”这是想看科幻电影的简阳光。 “你选的科幻片又无聊又吵,不用看完开头,听?力就下降一个度。”这是想看古装权谋的祝佳唯。 “嫌吵你来电影院干嘛?来电影院就是为了看3d特?效!”简阳光振振有词。 “没有脑子的人才只看特?效,顺便?一提,你比电影还聒噪。”祝佳唯冷冷淡淡。 简阳光不满了,嗓门也更大了:“喂喂喂,争电影就争电影,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祝佳唯始终语气平平,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人身?攻击?不好意思,我这是实话实说。” 这两人剑拔弩张,涂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一会儿看着?气得?要冒烟的简阳光,一会儿看向面?无表情的祝佳唯。 她不喜欢跟人起冲突,更不擅长应付冲突,而且两个都是她朋友,她都不知道该帮谁。 比起她的担忧,在?场的第四个人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陈彻的心思没在?选片上,也没在?简阳光和祝佳唯愈演愈烈的争执上。 他站在?涂然身?后,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她斜挎包的兔子挂件上。 毛茸茸的白色兔头,懵懂的表情,跟她大多数时候的神情很相像。 脸蛋圆圆的,两颊还涂着?粉色腮红,看上去手感很好。 主人的动作,让小兔子跟着?晃了晃。 这小兔子还挺勾人,陈彻伸出手,轻轻捏住小兔子的脸颊。 涂然原本正要上前去给祝佳唯和简阳光调解矛盾,忽然感觉到来自斜挎包背带的一点拉力,像是被人轻轻拽住。 她回头,垂眼看过去。 她的小兔子挂件,正被两根手指捏住脸颊,再往上,是冷白纤细的手腕。 视线再上移,涂然望向抓住她小兔子挂件的少年,疑惑歪头。 陈彻也因此?回过神,即刻松开手,“抱歉。” 涂然眨了眨眼,没想到他对这种可爱的小玩意感兴趣,“你喜欢这个?” “……嗯,”陈彻侧脸偏了偏,语气稍许不自然,“挺可爱的。” 跟它的主人很像。 “我也觉得?这个挂件很可爱,”涂然立刻笑弯眼,开心地跟他卖安利,“它还有一款小黑兔,也超级可爱。” 小兔子脑容量低,瞬间把去劝架的事忘记,拿着?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搜出另一个同款,走到陈彻面?前,递给他看。 黑色的兔头,脸上也有腮红,不过是严肃的表情,看上去还有点凶。 “是不是也很可爱?”涂然问。 “嗯。”还是白色更可爱,更像她。 “感觉这款还有点像你,你也经常是这个表情。” “……是吗?”这是在?间接夸他也可爱?不,这种程度,是直接夸了吧? 涂然还在?低着?头看手机,没能注意到,少年绷着?的故作严肃的脸上,也像是涂上了两抹腮红。 倒是祝佳唯和简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争吵,看向他们这边。 “那两人凑在?一块神神秘秘在?聊什么呢?” 简阳光嘀咕了一句,走过去,习惯性向好兄弟寻求主意,“阿彻,现?在?咋办,我们半天选不出一个电影。” 陈彻立刻压下悄悄上扬的嘴角,神色恢复平静,轻咳了声,问:“涂然,你想看什么?” 被点名的人从手机里抬头,表情有些懵,“我?我……都可以。” 以前和曲幼怡出来玩,她永远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现?如今也习惯性听?从别人的意见。 听?她这么说,简阳光连忙拉拢她:“那跟我一起看科幻片!” “你闭嘴,”陈彻不客气瞥他一眼,继续对涂然说,“选你想看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刚才进电影院时注意到,她视线往宣传海报的方向瞟了几次。 这是潜意识下做出的反应,有在?意的东西,才会一直往那边看。尽管她表现?得?并?不明显。 涂然有些为难,她其实对海报上那部宠物电影有点感兴趣。 但祝佳唯想看权谋片,简阳光又想看科幻片,已?经有了分歧,她再加一个选项,怕是会闹得?他们俩都不开心。 陈彻看着?她的侧脸,她不太会隐藏情绪,这会儿秀眉微微蹙起,把纠结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猜拳吧,”陈彻替她终止这纠结,“谁赢听?谁的。” 涂然愣了愣,“猜拳?” 简阳光立刻同意:“就猜拳!” 祝佳唯也没有意见:“那就先两两猜拳,一局定?胜负,赢了的再比一次。简阳光,来战。” “战就战!”简阳光立刻应战,然后秒输。 他崩溃抱头:“我日!” 祝佳唯勾起唇角,还十分挑衅地“啧啧”了两声。 简阳光不服气道:“你别高兴太早,还有一轮呢。” 他们俩从定?主意到分边再到定?输赢,都没花上十秒时间。涂然就只能和陈彻猜拳。 涂然莫名地有些紧张,待会儿要猜拳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陈彻看了她一眼,在?她喊“三二一”的时候,冷不丁出声:“我出布。” 涂然一愣。 与?此?同时,简阳光和祝佳唯也飞快反应过来。 一个无奈:“阿彻你放海干嘛!” 一个警惕:“别信他他诓你你也出布!” 但涂然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相信了他,出了对抗布的剪刀。 而少年伸出来的掌心朝上,也真如他所说,他出了布。 陈彻看向祝佳唯,挑了挑眉,挑衅地勾起唇角,“倒也不必把我想这么坏。” 祝佳唯冷哼了声,没说话。 简阳光一脸无语,这宠得?也太明显了点吧?生怕人不知道你是她粉丝啊? 涂然眨了眨眼睛:“你让我干嘛?” 陈彻本来也不在?意看什么电影,只在?意跟谁一起看,“我……” 正要说他没什么想看的电影,才说一个字,就被简阳光的大嗓门打断:“阿彻你是不是故意输,然后让她们姐妹残杀!这招挑拨离间太牛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3节 涂然原本带点感激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陈彻:“……” 简阳光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邀功:“多亏我反应快,哥们帮你打的这掩护怎么样?” “……简阳光。”陈彻语气平静地叫了他一声。 简阳光还咧着?嘴笑得?没头没脑:“咋?” 陈彻拎开他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抬手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拍了两下,声音冷淡:“建议你去看看脑子。” 不管是故意放水还是挑拨离间的放水,涂然到底还是赢了他,最?后一局,是她和祝佳唯猜拳。 涂然又到了为难的时刻,输了还好,如果赢了,那祝佳唯岂不是会不开心? 但她又不能放弃,因为祝佳唯显然很认真。 越担心什么,就越发?生什么,墨菲定?律用在?这里总是格外准确。 一局定?胜负,没给她多纠结的时间,几秒的工夫,她出了布,赢了祝佳唯的拳头。 涂然本人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是去观察祝佳唯的脸色,怕她不高兴。 祝佳唯也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反问:“看我干嘛?去选电影。”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情绪,涂然判断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有些迟疑地说:“要不我选那部权谋片吧?” 比起想看那部宠物电影,她更希望让朋友玩得?开心。 “看什么权谋片?选你想看的,”祝佳唯似乎看出她的忧虑,“既然输了,我们就都听?你的,愿赌服输。” “可是你们不会不开心吗?”涂然总算把这担心直白地说出来。 “这有啥好不开心的,”简阳光一点没在?意她的忧虑,大大咧咧地推着?她的肩膀往售票机的方向走,“朋友出来一起玩,不都这样轮流着?来做主?这次看你想看的,下次看我想看的。” 涂然愣了愣,是这样吗? 她回过头还想继续问,却见简阳光被陈彻和祝佳唯,一人抓住一条手臂架起来。 两边的人凶神恶煞:“说话就说话,手放哪呢?” 中间的人一脸无辜:“搭个肩也不行?” 陈彻和祝佳唯头一次这么默契:“不行!” 涂然:“?” *** 涂然选了排片时间最?近的电影场次,但也还要再等半小时。 几个人就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着?,聊天或是看手机,涂然有些坐不住,瞥见那边放置着?一排娃娃机,好奇走过去。 其中一个娃娃机前,一对年轻情侣刚好把一个娃娃夹上来,女?生激动地在?原地跳了两下,抱住了自家男朋友。 等他们把夹上来的娃娃取走,涂然也走过去,手搭在?玻璃橱窗上,瞧着?娃娃机里的胡萝卜形象的拟人公仔。 正看得?出神,耳边响起少年清冽低沉的声音:“想要这个?” 涂然转过头,陈彻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比她高一个头还有余的少年,长腿抻在?地面?,抱着?胳膊,平且宽的肩膀斜倚在?娃娃机的橱窗上,微微歪着?头,正瞧着?她。 涂然点点头,又摇头:“我很不会玩这个,还是不浪费钱了。” 她没经常玩娃娃机,也从来没夹上来过。 陈彻选择性忽视她的摇头和推辞,站直身?体,肩膀离开玻璃橱窗,手机扫码,朝她扬了扬下巴,“试试。” “哎,别浪费钱呀!” “我付的,你没浪费钱。”陈彻理?由充分。 涂然不知道他从哪学的歪理?,“什么呀,你的钱不也是钱吗?” “那,我让它吐出来?”他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涂然被他逗笑,但到底还是站在?了娃娃机前,抓住操纵杆。 尽管知道夹不上来的结果,站在?娃娃机前抓住操纵杆的时候,还是觉得?紧张,也抱着?一丝微妙的侥幸,希望能有个出乎意料的好结果。 娃娃被夹子夹住,缓缓上升,往出口移动。 难道这次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涂然不由开始雀跃,却在?距离出口很近的位置,夹子骤然松脱,娃娃留在?了娃娃机里。 带着?期望的失望更使人萎靡,她一脸委屈地看向陈彻。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会儿皱眉蹙额,嘴巴无意识地微撅,活像受委屈后找大人讨安慰的小孩。 陈彻怔了怔,抄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伸出来,捂在?心口的位置,“你……再试试。” “要不还是算了,我真的夹不上来。”涂然没觉得?幸运能降临,再试一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再试试,我买了二十次机会。” “二十次?!”涂然还是有点节俭习惯的,尤其在?从来没夹住娃娃的娃娃机上,“这也太浪费钱了。” “钱是次要。”陈彻捂在?心口的手放下,面?上波澜不惊,“出来玩,开心最?重要。” 夹上来,她开心,夹不上来,这样可爱的委屈脸还能再看十九次,一点不亏,还稳赚,稳赚。 听?他说买都买了,再纠结,钱也退不回来,涂然只好继续去夹娃娃。 也不知道是每一台娃娃机都这样,还是这台娃娃机要跟她作对,每一次都是在?临近出口的时候,要么夹子松脱,要么娃娃被那一下弹动甩下来。 每一次,她都从紧张期待,到失望郁闷。 她专心夹娃娃,一点没注意到,身?旁陈彻的视线,完全没在?被夹起来的娃娃上,重新捂在?心口的手,也始终没放下来过。 又尝试了五次,涂然彻底被自己?的运气打击到,要放弃操纵权,让陈彻这个花了钱的人来。 一转过头,却正面?迎上少年的视线,平常惯是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此?刻莫名带着?几分……老父亲般的怜爱? 涂然困惑地眨了下眼,对方脸上又没再有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的,透着?几分距离感。 原来是她被娃娃机气出来的错觉。 “你来吧,你运气肯定?比我好。”涂然往旁边挪了一步,让他来操控。 做了亏心事般,陈彻略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好。” 陈彻把手机揣回兜里,和涂然换了个位置,弯下腰,削瘦的手把在?操纵杆上,操纵夹子移动。 涂然就站在?他旁边看着?,第一次第二次,她的视线还专注地停留在?被夹住的娃娃上,有所期待,娃娃机又是相同的套路把娃娃松脱,她又麻木了。 一定?不是陈彻的运气不好,是这台娃娃机的套路太多! 涂然微微偏过头,娃娃机内置的灯光挺明亮,映在?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整个人更显得?疏冷淡漠。 他左眼正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在?薄薄的皮肤上,莫名的又很勾人。 陈彻眼睛盯着?娃娃机夹,不慌不忙地操纵娃娃机,不像她总是一惊一乍,即使没夹到,他也依旧淡定?,像早料准了般,没什么情绪波动。 涂然想了想,从斜挎包里拿出带过来的拍立得?,举到面?前。 她原本想拍他的侧脸,但对方却在?她按下快门的前一刻,毫无预兆地侧头看过来。 在?拍立得?的镜头里,少年眉梢一抬,像隔着?镜头,与?她对上了视线。 涂然整个人一愣,是条件反射,亦或是其它,手指不听?使唤地按下快门。 “咔擦”的声响,与?心跳的某个节拍鼓点重合。 电影院大厅并?不安静,但照片从相机里滑出来时滋啦滋啦的声音,仍旧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涂然回过神,连忙抽出那张照片,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照了几秒,照片里的人影渐渐显现?。 拍立得?的滤镜氛围,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立体清晰,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镜头,漆黑眼底,好似藏着?山川河流,少年意气坦荡,教人心神神往。 涂然的拍照技术称不上好,尤其不擅长用拍立得?拍照,浪费过的相纸,都快赶上买相机的钱,但这张照片却是史无前例的完美! 她把照片递给他看,面?上不掩开心:“虽然没夹到娃娃,但给你拍到了一张很帅气的照片!” 帅气。 被在?意的人亲口夸奖帅气。 男高中生总结出的重点向来简洁而精炼。 陈彻接过那张照片,嘴角控制不住要往上翘,声音勉强维持淡定?:“哦,谢谢。” “我再帮你拍一张吧!” 涂然已?然把夹娃娃的事抛在?脑后,举着?拍立得?要再给他拍一张,镜头里却忽然出现?另一个大头。 简阳光在?那边坐不住了,跑过来凑热闹,咧着?嘴笑:“兔妹,给我也拍张大头照呗。” “好呀。”涂然欣然应允,镜头顺势从陈彻身?上转到简阳光身?上,在?他咧嘴比剪刀手时,按下快门。 成像的照片即刻出炉,涂然抽出来再用手机灯光加快显影,又是一张曝光刚好的成功照片。 一连拍下两张好照片可难得?,涂然很有成就感地把照片给他,“给,你的帅照!” 简阳光接过一看,“哟,拍得?还挺帅。” 他又搭上陈彻的肩膀,朝涂然比剪刀手,示意她:“再给我和阿彻拍张合照。” 被他勾住肩膀的男高中生,早在?“帅照”那两个字蹦出来时,就垮下嘴角。 原来不单是夸他一个人。 怨念化作对气氛破坏者的嫌弃,陈彻拎开简阳光,还没开口,就听?涂然提议说:“我们干脆一起合照吧,把祝佳唯也喊过来,娃娃机这里的光线很好,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简阳光自告奋勇:“行,我去喊她。” 祝佳唯没在?意那边的吵闹,正低着?头,目光在?手机里。 手机里躺着?好几条新发?来的消息,充满中年男人说教意味的内容和语气,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意思——质问她究竟什么时候回家。 她垂眸,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在?听?到简阳光喊她名字的大嗓门时,收起手机。 简阳光去喊祝佳唯的同时,涂然翻到机身?背面?去看还有几张相纸。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4节 她太粗心大意,出门时就只记得?带上相机,忘记多带一盒相纸。 拍立得?一次最?多就放十张相纸,耗材又快,还好上次只用了两张,里面?还剩几张。 涂然正庆幸时,陈彻手指在?娃娃机上轻敲了两下,“这里还剩一次机会,你来?” 她这才想起最?初的目的是来这边夹娃娃,又面?露犹豫,“要不还是你来,我夹不上来。” “最?后再试一次。”陈彻这次却坚持。 涂然虽然迟疑,但还是听?话地点头,站在?操纵杆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深呼吸一下。 她才摇动操纵杆,喊完祝佳唯的简阳光就跑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陈彻站在?旁边,眼神示意他先闭嘴。 简阳光立刻闭上嘴巴,站在?涂然身?后,安安静静看她夹娃娃。 抓夹小心翼翼地对准其中一个,夹子收缩,娃娃被夹住,缓缓上升。 但涂然这次没有提前高兴,之?前每一次都是这样虚晃一枪,娃娃就松脱掉落。 她屏息凝神,视线随着?被夹住的娃娃而移动。 出乎意料地,这次的抓夹似乎抓得?特?别紧,上升到最?顶端时的弹动,娃娃竟然也没被甩脱掉下,直到最?后,娃娃对准出口落下。 成功了! 涂然整个人愣住,一秒,两秒,直到身?后的简阳光出声:“牛啊兔妹,一夹就中!” 涂然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看向陈彻,不可置信但激动,“我我我夹上来了!” 她第一次从娃娃机里夹到娃娃!夹到娃娃是欣喜,自己?夹到娃娃是更大的惊喜! 陈彻看着?她这欢呼雀跃的模样,唇边也勾起一抹弧度,“是不是该信我?” “该信,该信!”涂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拜,“好神奇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陈彻故意装出思考的模样,吊会儿她的胃口,才说,“概率问题?” 这些娃娃机夹子的松紧程度都是商家提前设置好,每松多少次就有一次抓紧的机会。 他陪着?涂然在?这边站了挺久,观察了几台机器的运作,大概摸出来是的规律在?15~20次之?间,这中间又有多少次虚晃一枪的紧度,真正的抓紧是在?第四次虚晃一枪之?后。 刚刚那对情侣是在?夹上来后就走,所以能确定?涂然是从零开始。 涂然一听?到关于数学的问题就头大,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数学不好,你说了我肯定?也听?不懂。” 陈彻弯腰从出口里捡起娃娃,手指勾着?绳子,递到她眼前。 他清朗的嗓音含着?笑,“那下一次,我继续负责概率,你负责开心。” 第21章 间接吻 “下一次, 我继续负责概率,你负责开心。” 涂然因为这句话而怔住,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令她害怕的、布满沉郁的眼睛, 此刻微微弯起,眼里?带着笑意。 莫名的, 涂然心里说不上来的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是因为他轻描淡写说了“下次”?还是因为他眼里?的笑意? 她一时也分辨不清。 一直没出声的祝佳唯, 视线从他们?两人之间扫了圈,冷不丁开口:“不是说要拍照?” “噢对对!” 涂然总是有了这事就忘记那事,连忙从陈彻手里?接过娃娃,从挎包里?拿出拍立得,跟他们?三人站在?一块, 伸长了手臂, 找角度拍合照。 然而手太短, 自拍的方式,四个人总有一个没法入镜。 简阳光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抽走相机, 接替自拍杆的工作,“我手长, 我来。” 简自拍杆站在?最前面, 涂然站在?中?间,陈彻和祝佳唯分别站在?她两边。 距离挨得近, 陈彻闻到清淡的甜香,垂眼就是她毛茸茸的发顶。 上次揉她脑袋的手感还没忘记,这会?儿,他心里?感觉有小猫爪子在?挠, 嗓子发紧,都快分不清是手痒还是心痒。 他滚了滚喉结, 不动声色往另一侧倾了倾身?体,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才刚动一下,充当自拍杆的简阳光就说:“你们?站近一点儿,又不是不熟,离那么远干嘛?尤其是阿彻,你朝兔妹弯点腰,长这么高,脑袋都没入镜。祝佳唯你笑一个,别拍着照还一副冰山脸,咱们?第?一张合照,这是要载入史册的!” 陈彻和祝佳唯今天第?二?次异口同声:“少废话快拍。” 虽然嘴上没客气,但陈彻还是在?涂然朝他看过来时,听话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 涂然看着他宽阔的胸口朝自己靠近,高大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笼住,距离的拉近,那股清爽的柠檬气息也随之她鼻间,莫名地让人安心。 耳畔似乎隐约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她下意识微微抬头,锐利的喉结强势闯进她的视野,薄薄的皮肤下,顶出锋利的一角,上下滚动时,仿佛能把皮肤划破。 涂然看得心里?一跳。 “来,大家一起看镜头微笑!” 简阳光的声音打断了涂然的思绪,她旋即回神,赶紧从陈彻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镜头微笑。 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变得更震耳,但这次,并非他的。 * 一连拍了四张合照,涂然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张,留作第?一次一起出来玩的纪念。拍照折腾的工夫,也到了电影候场的时间。 他们?买了饮料和两桶爆米花,抱着入场。 周末看电影的人比工作日多,没在?网上提前订位置,剩余的四个人能坐在?一块的位置,只?剩下最后一排的边角。 涂然左边是祝佳唯,右边是陈彻,简阳光坐在?陈彻右边,邻过道。 祝佳唯不习惯怀里?抱着东西,所?以是涂然抱着其中?一桶爆米花,倒也方便她边吃边看。 这是一部关于宠物的治愈电影,前半段是喜剧的表演形式,不少人被主角与宠物的互动逗笑。 涂然的注意力?都在?电影里?,也跟着电影情节时而笑出声。 坐在?她右侧的少年,心思却渐渐不在?荧幕上。 在?并不明亮的观影厅,陈彻微微偏头,视线从荧幕,悄无声息地移到身?旁女生的身?上。 她今天没扎头发,长发乖顺地垂在?胸前,荧幕的灯光明明暗暗,映在?她脸上,衬得她皮肤更白皙细嫩,眼睫毛很长,带点儿卷曲往上翘,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影,亮晶晶的,像跑进了星星。 陈彻忍不住弯了弯唇。 正要收回视线时,涂然的右手忽然动作——她拿起右手边的冰可乐,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又放回去?。 电影情节吸引了她大半的注意力?,就连喝饮料时,眼睛也一眨不眨盯着荧幕。 于是,她完全没想起来,他们?的饮料是统一放在?各自的左手边。 但,陈彻知道。 她喝的饮料是他的。 他……喝过的。 陈彻整个人都僵住,靠在?座椅上的脊背,一截一截变得僵硬,脸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胸腔里?的心跳,像是接受了什么发号施令,百米冲刺一般剧烈跳动。 他虚握着拳,抬手捶了捶不争气的心口,强行?逼它安静,冷静,镇定?。 异常的动作幅度,却引起旁人的注意。 涂然在?余光里?瞥见他动作,转过头,看他颇有些奇怪的模样,面露疑惑。 放映厅正放着吵闹的喜剧电影,于是她朝他倾了倾身?体,脑袋凑过去?,轻声问:“你怎么啦?” 她发间的馨香再一次钻入他鼻间。 她是看着他的眼睛在?询问。 明亮的眼睛近在?咫尺,干净得像最清澈无杂的琥珀,琥珀里?装载着,充满杂念的他。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升了温,跟她对上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灼烫,停留不到半秒,陈彻就垂下眼睫。 闪躲的视线,却不受控地落在?她莹润的唇瓣。 莫名的,喉咙发紧。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涂然见他一直没反应,眉心紧蹙,像是不太舒服,有些担忧地唤了他一声:“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有点热,你继续看电影。” 少年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弦,再多一分力?度,就要断裂。 如同他的理智。 陈彻用手将她半推半档地退回座椅,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她自己没发现。 那就假装不知道,让这个错误成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另一边,涂然坐回座位后,心里?有些疑惑,放映厅开了空调,温度挺低的,但他好像确实挺怕热? 一边困惑一边思考着,涂然习惯性?拿起可乐要喝一口,拿到手里?时,忽然发觉不对劲。她自己的饮料放在?左边,但她用的是她的惯用手,拿的是右边的饮料。 而她刚刚喝的可乐,好像也是……右边的,陈彻的。 涂然:“!” 继耳机忘插事件后,再一次犯了这种让人抠出三室一厅的错误,涂然整张脸都尴尬得发麻了,脑瓜子都嗡嗡的。 她连忙端着被喝错的可乐,再一次凑过去?,一脸歉意地看着陈彻,向她的受害者道歉:“对不起,我好像喝错了你的饮料,我再去?帮你买一杯吧。” 陈彻:“……” 咔擦。 陈彻绷紧的最后一根弦,在?此刻断裂。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5节 能承受的温度过载,像是烧坏了的水壶,只?能头顶冒热气,嘴巴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陈彻猛地从座位起身?,跨过右侧的简阳光走进过道,没理会?简阳光在?身?后问怎么了,也顾不上涂然的目光,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放映厅。 动作再慢上一点,他恐怕就会?被察出端倪。 涂然没察觉出他的端倪,看着他“怒而离场”的背影,只?满心想着完了,他好像生气了。 简阳光被陈彻的突然离开搞得莫名其妙,扭过头看到涂然一脸懊恼的表情,料是这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阿彻这是怎么了?” 涂然苦着脸如实说:“我刚刚不小心错喝了他的可乐,他好像……生气了。” 简阳光沉默了一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放心吧,阿彻不会?生气。”某人只?会?觉得这是恩赐。 涂然更信奉眼见为实,还是歉疚不安:“可是他好像脸都气红了。” 简阳光:“……” 涂然实在?不安心,惹得陈彻不开心,她看电影都没什么心思了,想了想,把爆米花塞给祝佳唯,起身?悄悄离开放映厅。 找了半圈,涂然在?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找到中?途离场的人。 陈彻一只?手撑着身?后的墙壁,弓着后背,腰抵在?手上,一条长腿抻着,一条长腿微屈,另一只?手抬在?脸侧,虎口抵住唇角,瞧不见表情。 楼梯间灯光并不明亮,他低着头,自然垂下的额发,在?眉眼间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情绪。 好像气得挺严重?的,他脸颊到颈侧的皮肤,都微微泛着红。 涂然忧心忡忡朝那边走过去?。 听到动静,陈彻抬头看过来,与她对上视线,怔愣半秒,像被什么灼烫似的,飞快错开。 他不自觉就站直身?体,方才还控制不住往上扬的唇角,这一刻鬼使神差地被强行?压下,绷成一条直线。 抵在?唇边挡着弧度的手,下意识放下,却又无处安放似的,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你怎么——” “对不起!” 陈彻想问她怎么跟着出来了,然而话才说一半,停在?他跟前的女生忽然就跟他道起歉来。 涂然歉疚地双手合十,“不小心喝了你的饮料,真的对不起,我去?给你买一杯新的,你别生气了好吗?” 陈彻愣了。 从来没想过事情是这种发展。 他看上去?很生气? 他看起来脾气很臭?哦这倒是真的。 他看上去?是被错喝一杯饮料就生气的小气鬼??? 第?一印象害死人,陈彻挺想知道他在?涂然的心里?,到底留下了多差劲的印象,“……我没生气。” 涂然并不相信地说:“你脸都气红了,还一个人跑出来。” “……”原来又是他自作自受。 陈彻有一瞬的无奈,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另一个让她能够信服的理由:“我只?是有点热,出来透气。” 涂然看着他,眨巴两下眼睛:“真的?” 他点头。 涂然顿时松一口气,放下心来,如释重?负地朝他笑:“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陈彻却没笑,只?幽幽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点儿说不上来的委屈,凉凉开口:“你是不是还在?怕我?” 似曾相识的幽怨,涂然立刻摇头:“绝对没有!” 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年忽然弯腰,朝她俯身?靠近。 距离骤然拉近,英俊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仍旧挑不住任何毛病,她几乎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那股熟悉的柠檬味气息钻入她鼻间,但此刻并非安心,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紧张。 他的眼睫毛眨了一下,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昏暗静谧的楼道里?,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如雷震耳。 几近可闻的、带着温度的呼吸,在?交缠。 陈彻滚了下喉结,哑着声音问:“那……这样靠近呢?” 第22章 真心话 昏暗的灯光, 将少?年的轮廓涂抹得模糊。 他?的双眸,却尤为明亮清晰。 涂然仰头望着他的眼睛,相接的视线, 好?像被胶水黏着在一起,无论如何, 谁也挪不开。 静寂的空气里, 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发酵。 “不、不怕。”涂然磕磕绊绊地回他?。 明明是真话,听上去却毫无信服力。 但此刻,好?像这个回答已经不再重要。 陈彻原本也只是想小小地逗她一下,真凑近了,却发现, 禁不起逗的人, 好?像也包括他?自?己?。 他?直起腰, 和她拉开些距离,浑身都不自?在地把脸偏向旁边,目光在墙上, 耳根灼灼发烫。 涂然也后退了半步,眼睛盯着地面, 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脸颊, 一定是刚从有空调的放映厅出来的原因,她现在……好?、好?热。 “回、回去吧。” “哦、哦……” ** 他?们出去不过十来分钟, 并?没耽误看?电影,电影播放到后半段,开始有了催泪的治愈片段,一向很能共情的涂然这次却没有哭, 满脑子都是和陈彻在楼道里的画面。 奇怪,不是已经回到空调房了吗, 为什么脸还是热得厉害? 电影结束,他?们在放映厅门?口分开,两个女生?去洗手间,两个男生?去外面等候。 陈彻懒懒地倚在墙边,单手抄在兜里,另只手托着手机,点进?q.q,点进?置顶的聊天框,点开涂然的头像,点进?她空间。 她今天中午发的动态,一张胡萝卜拟人公?仔的照片,和一张手拿着拍立得合照的照片。 简阳光凑到他?旁边,看?到他?手机里黄钻会员的显示,哟了声:“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越活越少?女了?” 陈彻从初中就开始用的那张卡通胡萝卜的q.q头像,简阳光就笑了很久。 据说偷偷搞到他?q.q账号的女孩,在加他?的时候,还一度怀疑这账号是不是假的,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酷哥,用这么可爱的头像? 陈彻斜他?一眼:“男生?就不能花里胡哨?” “能能能,”简阳光手搭上陈彻的肩膀,笑嘻嘻调侃,“你跟兔妹刚刚干什么坏事去了?去这么久?” 陈彻嫌弃拎开他?胳膊,“能不能想点好?的?她是会干坏事的人?” 简阳光无语地仰头,知道他?护短,这么咬文嚼字地护短,倒也不必。 不准调侃他?的小偶像,那就调侃他?本人,简阳光又贱贱地说:“你昨天不还说不愿意来,怎么今天又上赶着陪你的小偶像出来玩了?” 陈彻给涂然那条动态点了个赞,把手机揣回兜里,说他?上赶着也不辩解,“想通了,一切随她心意。” 太阳是大家的,他?不能自?私独占。再说,涂然她需要朋友,不止一个他?,她需要和更多的人产生?交集,这也是她想要的。 简阳光眉毛一挑,其?实挺惊讶。 他?这人没心没肺惯了,昨天一开始还没察觉到陈彻的情绪,以为他?还在因为周楚以那个拥抱而生?气。 直到涂然问他?陈彻喜欢喝什么奶茶,说陈彻好?像挺难过。 不是生?气,而是难过。 简阳光这才想起来,一贯高冷的陈少?爷,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实则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周楚以出现在涂然身边,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但危机感不会驱使他?去争取,只会让他?内心不安,退缩,拱手相让。 这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他?从小到大都是谦让那一方,无论情不情愿。 但涂然在陈彻心里地位特殊,几乎可以说是他?的精神寄托,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以他?的性格,本该是恨不得把她藏起来,现在能有这觉悟…… 简阳光拍了拍他?的肩,深受感动的语气:“你好?爱她,我?好?羡慕。” 陈彻抬手往他?后脑勺上一挥,压着笑意骂:“滚。” 与此同?时,另一边。 涂然刚擦干手,瞧见早她出来在外面等候的祝佳唯,扬着笑脸正要走过去,对?方突然接起一个电话。 “别再问了,我?不回去,”祝佳唯语气很不好?地对?电话里的人说,“你什么时候跟他?离婚,我?什么时候回家。” “对?,我?就是在逼你。” “不要再说为了我?,我?更希望你跟他?离婚,我?已经没把他?当爸爸了,他?眼里也就只有——” 祝佳唯的话,在看?到涂然的瞬间,戛然而止。 对?那边的人丢下一句“别再给我?发消息”,她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撞见这样的事,涂然不免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朝她走过去,“祝佳唯,你……” 既然已经听见,她理应要关心一下。 祝佳唯却用眼神示意她别再问,语气很淡地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涂然一怔,随即立刻点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祝佳唯朝她弯了下唇,表情似柔和很多,眼底的疲惫却盖过了笑意。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们往出口走去。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6节 路上的沉默,却仿佛在说,此刻的和谐,只是故意营造出的假象。 涂然牵住她的手,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跟我?倾诉,我?……” 祝佳唯打断她的话:“不会有那么一天。” 性格比程序化的机器人还冷漠的女生?,在这一刻也果?断决绝,“苦恼才需要被倾诉,这件事还没资格成为我?的苦恼。” 涂然看?着她冷淡坚毅的侧脸,还想说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再说。 如果?她说这话时,没有下意识攥紧她的手,她大概会真的相信,这件事没资格成为她的苦恼。 从电影院出来后,他?们没再继续其?他?活动,在影院门?口分开,各回各家。 黄昏时刻,夕阳斜斜地悬在天际,在前方道路尽头,梧桐树挺拔地屹立在两旁,树影渐长。 朋友的苦恼,也成为了涂然的苦恼。 回家路上,涂然一直若有所思,要不是陈彻提醒,她坐公?交车又要坐过站。 陈彻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不动声色走在她外侧,问:“怎么了?” 涂然一路上都在想祝佳唯的事,被他?询问后,下意识就说了当下正在想的:“为什么要逼父母离婚呢?” 她说话时没过脑子,说完马上反应过来,陈彻的父母也离异,在他?面前提这种?事,实在冒犯。 “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这种?事。”涂然立即道歉。 陈彻倒没在意,手指勾着装着她裙子的购物袋,垂在身侧,漫不经心地前后晃,“不碍事儿,我?爸妈离婚挺久,我?要是介意,现在也不会跟你站在这。不过走到逼父母离婚这步,一定是他?们本身的婚姻出现的问题,让当子女的都看?不下去吧。” 涂然见他?脸色如常,好?像真的不在意,稍稍松了口气。她也并?非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参考,只是担忧祝佳唯,一时说漏嘴。 正这么想着,她又听陈彻问:“是刚刚和祝佳唯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一猜就中。 但祝佳唯并?不希望这件事广为传播。 涂然连忙否认:“不是她,是我?其?他?朋友。” 陈彻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焦急,还真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陈彻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也没戳破她的谎话,只说:“如果?你那个朋友不愿意说,你现在也不需要过于忧虑这些。” 他?仰头望了眼天,微微眯起眼,轻吐了口气,似漫不经心地说:“毕竟让家庭分裂的原因有太多,各有各的不幸。” 各有各的不幸。 涂然忽然感觉喉头一噎。 父母离异,兄弟分离,陈彻他?……会觉得不幸吗? 陈彻偏过头看?她,她真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会儿,她脸上就写了一个问题。 “没有哦。” 陈彻换了只手拎纸袋,方正的白色纸袋隔在他?们中间,夕阳下的影子,像在他?们之间筑了一道墙,“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非要说的话,我?应该是让别人不幸的人?” 陈彻偏头朝她懒散地笑,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语气,“所以跟我?走在一起,你要小心点。” 话音落下,他?拎着纸袋的手被人捉住。 温热的柔软的掌心,贴在他?手背的皮肤,让人想起温暖的阳光,令人眷恋的温度。 夕阳将涂然的脸颊映得有些红,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毛茸茸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她抓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今年很幸运。” 陈彻看?着她的目光带些疑惑。 “虽然刚住进?你家的时候,我?很不安,害怕和你相处不来;刚搬到这边,也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还不认识路,坐公?交车都会坐错站;看?到大家都有朋友聊天说笑,我?只能看?着自?己?的影子难过,但是……” 涂然的长发被夕阳染上温暖的颜色,头顶的绒发在风中飘摇不定地摇曳,而那张面孔却坚毅。 她一句句说:“但是现在,我?和你相处得很好?,和你一起上下学,还跟着你学会了骑自?行车,还能和你一起出来玩,我?不再是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也有可以聊天说笑的朋友。这些都是让我?觉得很幸运的事,这些幸运的事,都是因为你。” 她抬起头,望着他?怔然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纠正、强调:“你不是让别人不幸的人,你是让我?觉得幸运的人。” 陈彻看?着她。 手上过于温暖的触感,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向下蜷缩,勾在指尖的白色纸袋由此坠落,影子筑成的墙在他?们之间倒塌。 同?样倒塌的,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在今天之前,他?几乎没有被人由心地说过“让人觉得幸运”。 在很多人眼里,生?来病弱的陈融是不幸的代名词,只不过在母亲眼里,他?是让陈融变得不幸的罪人。 生?来健康是他?的罪过,他?曾经想要反驳,却无从反驳。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是你”,这样不甘的假设和质问,他?听得太多,内心都麻木,所以能当作一个玩笑,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 陈彻凝视着她,眸光微动,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不确定地问,“我?……让你觉得幸运吗?” “你让我?觉得幸运。”涂然一字不差地重复,确认。 她看?着他?笑,棕褐色的瞳仁,被夕阳照射得像漂亮的琥珀,珍贵的琥珀里,倒映着怔怔然的他?。 陈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也笑出来,自?己?也没意识地抬手去揉了揉她的头,“挺会哄人啊你。” “才不是哄,这是真心话!”涂然反驳说。 陈彻捡起地上的纸袋,随手拎着另一侧,迈着长腿往前走,一面故作敷衍地逗她,“是是是,真心的哄人的话。” “去掉哄人,就是真心话!” 涂然追着他?强调。跟她杠上似的,陈彻故意加快脚步,涂然也小跑着在他?身后追。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地往回家的路走,道路尽头是悬在天际的夕阳,热烈地染红一片云彩,少?年人的影子被斜阳拉得绵长。 终于追到陈彻身旁时,涂然回头望了一眼,恍惚半秒,又快乐地笑起来。 “在看?什么?” “我?们两个人的影子。” 第23章 群聊五 九月过得很快, 转眼就快到月底。即将来临的?国庆长假让许多人开始兴奋。 为了防止学生们在国庆长假玩疯,学校把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国庆假后,各科老师还安排了?不少作业, 试卷摞起来够订一本书。 涂然原本打算去江都市见爷爷奶奶,但得知二?老想带她去旅游, 连忙放下了?这心思, 这么多作业,就算出门,她也是待在酒店埋头写。 节假日的?前一晚,无论寄宿生还是走读生都只需要上两节晚修。 上完第二?节晚修,涂然边把作业收进?书包, 边跟祝佳唯提议, “我们明天一起去市图书馆看书吗?” 市图书馆今年闭馆半年进?行装修, 最近重新开馆,新装修的?环境吸引不少学生去那自?习。 课间的?时候,涂然听祝佳唯提起过这事, 最近很多人在?学校论坛分享新环境的?照片,约着去那边看书, 说有时间也去那边凑凑热闹, 体验图书馆的?新环境。 现在?就是大好的?机会。 祝佳唯没?拒绝:“行,明天学校门口见?, 正好我国庆不回去。” 涂然惊讶:“你又不回家吗?” 祝佳唯淡淡应:“不回。” 涂然还想问什么,被催促的?简阳光打断:“兔妹,别?舍不得你同桌了?,我肚子?饿死了?, 赶着回去吃夜宵呢。” 她转头一看,简阳光和陈彻都已经?收拾好东西, 拎着书包在?等她,于是连忙跟祝佳唯道别?:“明天学校见?。” “嗯,明天见?。” 祝佳唯坐在?座位上,看着她跑向简阳光和陈彻。 班上的?同学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教室内外谈笑声一片,有人在?教室外的?走廊横冲直撞,有人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抱怨作业怎么这么多,有人调皮捣蛋,在?黑板上留下“放假回家”这几个大字,有人在?笑嘻嘻和朋友畅谈国庆和家人要?去哪里玩。 少年们的?背影陆陆续续消失在?教室门口。 吵嚷教室归于静谧,祝佳唯收回目光,望着黑板上的?字出神。 ** 去往自?行车棚的?路上,简阳光随口一问:“刚刚跟你同桌聊什么呢?” 涂然老实回答:“约明天一起复习。” 简阳光夸张地直呼:“明天过节还看书!你们要?不要?这么卷!” 涂然也想给自?己放假,但现实不允许,“放完假就要?考试了?,要?是没?考好,我妈妈会不开心的?。” 她一提妈妈,简阳光也想到了?自?家暴躁的?老父亲,前几天也出完差从国外回来,国庆肯定又开始念叨他天天浪。 卷是不可能卷的?,至少不能在?放假第一天,但可以让卷王给他当挡箭牌,在?家里玩也不会被骂。 简阳光眼珠子?骨碌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兔妹,你跟祝佳唯要?不来我家看书吧,我家地方?大,还包你们吃饭。” “可是……” “阿彻也会来,他可是年级第一,你不想让他给你辅导功课?”简阳光没?给涂然迟疑的?机会,用?上年级第一这张王牌。 涂然看向陈彻,陈彻低着头在?看手机,冷淡地垂着眼皮,他今晚都没?怎么说话,像在?想什么事情。 还是简阳光推了?他一下,问:“阿彻,发?什么呆呢?明天来不来我家?” 陈彻把手机揣回兜里,懒洋洋揉了?揉脖子?,“可以。” 简阳光立刻跟涂然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再?跟祝佳唯说,明天一起来学校接她。” 他猜祝佳唯那个独行侠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他明天绑也把她绑过去。 涂然重重地点头:“好!” ** 涂然晚上回家就给祝佳唯发?了?消息,问她愿不愿意去简阳光家里,跟他们一块复习。 祝佳唯回了?两?个字,言简意赅:[地址。]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7节 涂然只去过简阳光家里一次,还是和陈彻一块坐车去,不清楚他家的?具体地址,于是私聊简阳光,“祝佳唯答应来啦,你家地址是什么?” 简阳光正在?家里干饭,意外祝佳唯竟然这么爽快,往嘴里塞了?块肉,发?了?个定位过去,顺便提议:“要?不建个群吧,方?便联系。” 涂然也觉得可以,于是把国庆约好一起学习的?几人,拉进?一个q.q群,刚建好群,她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人的?消息一串一串跳出来。 陈彻不明所以:“?” 简阳光解释:“我让兔妹拉的?群,国庆卷王小分队。”解释完继续干饭。 祝佳唯:“这个恶心的?胡萝卜头像是谁?” 陈彻:“你爹。” [“唯一的?唯”邀请“以后再?说”加入本群] 陈彻:“这人谁?” 祝佳唯:“你爹。” 陈彻:“?” 周楚以把群聊备注改成真名,再?发?言:“好热闹啊^^” 陈彻:“??” 简阳光在?干饭的?间隙发?现盲点:“周楚以你什么时候跟祝佳唯玩得这么好了??” 他跟祝佳唯上学期坐了?一个月的?同桌,都没?加上她联系方?式。 周楚以:“因为我们俩有共同的?敌人^^” 祝佳唯:“@cc” 陈彻:“???” 他们的?手速太快,聊了?好几个来回,涂然的?第一句才发?出去:“我们群要?不要?取个群名?” 现在?的?群名还是默认的?“群聊(5)”。 陈彻手速飞快:“先?把1班那个踢出去。” 祝佳唯回复涂然:“叫‘女王和兔子?和狗’。” 陈彻手动艾特涂然:“先?把1班那个踢出去。” 周楚以不动如山,回复涂然:“可以叫‘1班5班一家亲’。” 陈彻继续艾特涂然,换了?个说法:“帮我开放下管理员权限。” 他要?亲自?把1班那个踢出去。 涂然听话地把他设置成管理员,且一碗水端平,把其他所有人都设置成管理员。 陈彻:…… 管理员不能踢管理员,他管理了?个寂寞。 或许是假期前夜,高中生们比平时都兴奋,或许是因为其他,五个人的?群,吵出了?五十个人的?架势。 吵吵闹闹到最后,完全忘记取群名这件事。 第二?天上午,涂然和陈彻一同去到简阳光家,跟已经?先?到那的?祝佳唯会合。 简爸爸一听他们是来搞学习的?,恨不得举双手欢迎。 简妈妈也热情把他们招呼进?屋,去洗了?好些个水果,又拿出今年夏天做的?樱桃果酱,给他们做果茶。 陈彻经?常来简家,跟简爸简妈也认识十多年,把二?位当成半个爸妈,对?他们的?热情并不拘谨。 相比之下,涂然就局促很多,连一贯冷静的?祝佳唯,也很不自?在?。她们俩都是不擅长应付热情长辈的?人。 涂然感觉像去了?不熟的?亲戚家拜年,祝佳唯觉得自?己像只猴子?。 简妈妈看出她们的?拘谨,体贴地不再?去打扰,拾掇着一心想凑热闹的?简爸爸出了?门,给他们腾出安静学习的?空间。 两?个女孩一看就是会认真学习的?人,还有陈彻在?,她也不担心简阳光会闹翻天。 简阳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爸妈一离开,他就立刻丢下了?笔,凑到陈彻身边,做出打游戏的?手势,“gogogo!” “不去。”陈彻刚又收到一条新消息,他捡起手机看了?眼,同时也把这两?个字回复给手机里的?人。 简阳光眼尖地看到他发?消息的?联系人名字——陈融。 简阳光看了?眼另一边的?涂然和祝佳唯,她们都在?做题,没?注意这边动静。他压着声问陈彻:“你又不去见?他?” 陈朗阔和林学慧离婚后,陈彻和陈融每三个月会有一次例行见?面,吃饭,但两?兄弟都并不情愿。 上上次,陈彻临时有事没?去成,上一次,陈融也缺席,这一次,又轮到陈彻。也不知该说是默契,还是在?故意赌气,两?兄弟轮流着拒绝跟对?方?见?面。 明明在?一个城市,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面。 拒绝的?消息发?过去后,陈融就没?再?回复,看得出,陈融就等着他这句话。 陈彻把手机关了?,反扣在?桌上,没?什么情绪地垂着眼皮,语气很淡,“他们不差我一个。” 简阳光瞧着他这模样,也不好说什么,默默缩回座位。 在?简阳光家自?习的?第三天下午,涂然收到周楚以的?消息,问周楚沫有没?有联系她。 涂然回复:“没?有呀,她怎么了?吗?” 周楚以回了?熟悉的?四个字:“离家出走。” 涂然一时语噎,竟不知道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陈彻。 陈彻正低头在?看题,单手支着脸,眼皮懒懒地垂着,读题思考的?时候,签字笔习惯性在?修长的?手指间旋转,划出漂亮的?弧度。 涂然正感慨他手指真灵活时,他指间的?笔停下来,在?题目下写了?两?道公式,一边进?行演算,一边问她:“怎么了??” 他竟然还能一心二?用?。 涂然在?心里小小羡慕这项技能,边说:“周楚以给我发?消息,说楚沫又离家出走了?。” “又离家出走?”坐陈彻旁边的?简阳光往嘴里丢了?颗话梅,嚼着话梅插嘴,“这小姑娘叛逆期呢?” 祝佳唯坐在?涂然旁边,头也不抬地锐评:“肯定是受不了?死妹控的?变态,才离家出走。” “我先?问问她在?哪吧。”涂然低头点开跟周楚沫的?聊天页面,想了?想,没?透露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只问她现在?在?哪,要?不要?一起玩。 消息发?过去,等了?一会儿,周楚沫回了?一个定位。 第二?条消息又发?过来:“别?告诉我哥。” 涂然对?青安市还不熟悉,伸手把手机递到陈彻面前,给他看,“这里是哪呀?” 陈彻看了?一眼,然后沉默,转头看向简阳光。 简阳光吐掉话梅核,撑着桌子?凑过来看热闹,一看定位,第一反应:“这地址怎么有点眼熟啊?” 话音落下,他反应过来,也沉默。 下一秒—— “这他妈不就是我家吗!” “……” ** 时值午后,阳光耀眼。 几个人走出简阳光家的?大门,果然看见?蹲在?大门外正在?和“老板”玩得开心的?周楚沫。 周楚沫看到简阳光和陈彻,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到涂然后,又面露惊喜:“涂然姐姐,你也在?这?” 涂然有些无奈地朝她笑了?笑。 简阳光踩着拖鞋走过去,先?唾弃了?句尾巴摇得欢的?自?家狗子?,“瞧你这点出息,大门都看到别?人怀里去了?!” 又叉着腰拧着眉瞧着周楚沫,语气不善:“你怎么老往我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 周楚沫“呸”了?声:“我才不是因为你来这!” 简阳光问:“那你因为谁来这?” 周楚沫不给他套话的?机会,特高傲地把头一撇:“我才不告诉你。” 和她不相熟的?祝佳唯,扫了?她一眼,语气平平地说了?句:“是因为陈融吧。” 一语中的?。 周楚沫先?是睁大了?眼睛,而后表情语气都慌慌张张,“你、你怎么……你说什么?” 她甚至都不认识她。 祝佳唯语气淡定,逻辑清晰:“周楚以说你上一次是被陈融拒绝才逃课,简阳光又和陈彻是朋友,多半也认识陈融。” 简阳光面露惊讶:“你真喜欢陈融啊?” 他吊儿郎当地搭上陈彻的?肩,一副小孩长大的?语气,“想不到陈融那小子?,也会招惹桃花债了?,可以啊。” 陈彻瞥他一眼,没?搭腔,目光冷淡地看着周楚沫,说:“他不会来这,你在?这蹲不到他。” 周楚沫却否认:“我这次不是因为他来的?,我是真没?地方?去了?。” 否认了?这次,却也间接承认,上一次在?这赖着不走,是因为陈融。 简阳光不客气拆穿她:“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周楚沫被噎了?下,她上次确实是因为陈融学长,才想来这里看看。上个月的?一个周末,她在?学校附近,遇见?陈融学长和简阳光一块吃饭。 她是对?陈融学长有好感,前一段时间,看到他在?校外和朋友走在?一起,出于好奇,她偷偷跟来这里,知道了?简阳光的?住处。 第一次逃课是契机。虽然逃课不是因为陈融,但来到这里,确实是因为他。 偶遇简阳光家的?狗是意外,周楚沫干脆顺水推舟,赖在?他家,想通过简阳光,了?解陈融。 没?想到,简阳光喊来了?和陈融长得一摸一样的?陈彻。 周楚沫认识陈融一年多,还是第一次知道,陈融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跟简阳光打游戏的?时候,周楚沫旁敲侧击打听陈融,但简阳光这人仿佛一点儿都听不懂绕弯子?的?话,她只好放弃。 周楚沫为自?己辩解:“我这次真的?不是因为陈融学长来这的?。” 简阳光仍旧拒绝:“那我也不能收留你。”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8节 他也不清楚她跟陈融到底关系怎么样,保不齐她一个电话把陈融喊过来,到时候,陈彻看见?陈融,陈融再?看见?涂然,好家伙,那场面,他想都不敢想。 周楚沫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涂然,可怜巴巴地求她:“涂——”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彻就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涂然面前,挡住她装可怜的?视线。 被他挡在?身后的?涂然,从一开始出现“陈融”的?名字就听得云里雾里,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光是看着陈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愉悦。 陈彻挺看不惯用?装可怜来求人解决麻烦事的?招数,陈融就挺爱做这种事,这招对?涂然可能好用?,但他绝对?不吃这套。 他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盯着可能会给涂然带来麻烦的?周楚以,冷淡地开口:“陈融知不知道你来这?” 周楚沫立刻摇头:“不知道!我来这里谁都没?说!” 陈彻看了?眼简阳光,给了?他一个眼神,而后对?周楚沫扬了?扬侧脸,“进?屋。” 周楚沫立刻感激地朝他一笑,心想这人看着冷淡,原来这么好说话,比陈融学长都好说话! 然而,她在?屋子?里坐了?没?多久,就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周楚以。 “你怎么来了??”她瞬间跳起来,又怒视着简阳光,“你们背叛我!” 没?等简阳光说话,祝佳唯先?一步开口,语气称不上友善:“我们连朋友都不是,说背叛,太抬举你自?己。”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周楚以第一时间道歉,朝妹妹走过去,“小沫,跟我回去。” 周楚沫情绪激动:“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周楚以面上露出些无奈,但语气仍旧温和:“那你和我好好聊聊,好吗?” 周楚沫却抗拒:“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惺惺作态的?虚伪模样。” 涂然本想着离开现场,给他们兄妹让出交流的?空间,却被祝佳唯拉住看戏。 光看戏还不够,祝佳唯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不嫌事大地在?旁边点评:“惺惺作态,很精准的?评价。” 陈彻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双臂环胸,懒懒地倚在?旁边的?桌上,语气悠悠:“虚伪是个好形容。” 两?人都没?刻意压低声音,与其说没?可以压低声音,不如说,还故意比平常说话更?大声。 涂然忍不住扶额,这两?人……真的?是高中生吗?只是披着高中生壳的?小学生吧? 简阳光端着盘瓜子?在?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习惯就好。” 涂然怀疑人生:“不会太缺德吗?” 毕竟别?人在?那么激烈地吵架。 简阳光摇摇头,吐掉嘴里的?瓜子?壳,一本正经?地给她传授缺德版的?快乐指南:“没?有道德,才会快乐。” 涂然:“……” 在?两?小学生一唱一和的?“锐评”时,周家两?兄妹的?争吵也到达爆发?点。 准确地说,是周楚沫的?情绪到达爆发?点,周楚以完完全全是被指着鼻子?骂的?那一方?。 “你别?跟我说什么你理解我,从小到大被关注的?是你,被所有人夸奖的?也是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吼完就冲出屋子?,头也不回地跑走。 周楚以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看戏的?祝佳唯,捧着冰镇的?樱桃汽水,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意犹未尽的?语气:“这就完了??” 看戏的?陈彻,拿着一块兔子?橡皮,百无聊赖地在?手心里盘,同样意犹未尽的?语气:“没?看够啊。”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欠揍。 饶是一贯淡定的?周楚以,此刻也额角冒青筋,但还要?强行微笑:“没?能让你们看尽兴,还是真是不好意思了?。” 最后几个字,他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如果有闲心,他大概还要?阴阳怪气怼回去,但这会儿他没?什么心思,扭头跟涂然道了?声谢,就要?去追周楚沫。 “你把她逼得太紧,追上去也是继续吵。”陈彻忽然说。 周楚以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 陈彻把兔子?橡皮在?手里抛了?抛,放回桌上,这才不慌不忙开口:“她和涂然亲近,我带涂然去跟她聊聊。” 涂然原本一直在?盯着他的?手,心里想着,虽然他的?手很好看,就连盘橡皮也赏心悦目,但他要?把她的?兔子?橡皮盘到什么时候,冷不防被点名,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点头附和:“陈彻说得没?错,交给我吧,我很会开解人的?!” 周楚以看了?他们俩一眼,到底还是点头。 涂然和陈彻一起出了?门,骑着简阳光的?自?行车,很快追上了?在?路边边走边哭的?周楚沫。 涂然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走到她身旁,轻轻喊她,“楚沫。” 周楚沫扭开脸,手臂遮住眼睛,“别?看我!也别?跟我说话!” “好,我不说。” 涂然知道小猫要?先?顺毛,顺着她的?话哄她,又朝陈彻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他,又指了?指简阳光家的?方?向,示意自?己会先?跟着周楚沫,他可以先?回去。 陈彻却轻轻摇头,推着车,继续跟在?她们身后,只是跟她们拉开了?几步的?距离,给她们腾出交谈的?空间。 周楚沫真的?又能哭又能走,涂然陪着她走了?近一个小时,走出别?墅区的?岔路口,又继续沿着海滨公路走。 所幸十月份的?阳光还算温和,天气没?有很热。 不过,即使是这样,涂然也出了?些汗,小腿也有些酸。 陈彻依旧推着车跟着她们,距离不近不远。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涂然拉住周楚沫,说:“你哭了?这么久,一定很渴,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周楚沫犹豫了?下,嗓子?确实很干,于是没?有反对?,跟着她一起走进?便利店,在?门口等她,但还是不愿意说话。 涂然走进?便利店,打开饮料冷藏柜,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三瓶水,两?瓶抱在?怀里,一瓶拿在?手上,正要?关上门去结账时,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了?即将关上的?柜门。 她转头,视野被少年宽阔的?前胸阻挡。 陈彻手撑着她身旁的?冷藏柜,弯腰凑近她耳边,为了?不让那边的?周楚沫听到,压着声给她出主意:“别?只买水,再?买点热食,让她坐下来吃。” 涂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他整个人笼住,鼻间是他身上独有的?柠檬味的?气息。 咫尺的?距离,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变得更?有磁性,钻入她耳朵里,痒痒的?,像小猫爪子?在?挠。 她忍住抬手去蹭耳朵的?冲动,眨了?下眼睛,点点头,也小声地同他说话:“还是你有主意。” 陈彻笑了?下,直起身的?同时,关上冷藏柜的?门,从她怀里接过她拿不下来的?矿泉水,要?拿到收银台那边去结账。 涂然却拿回其中一瓶,“等等,”她再?一次打开冷藏柜,矿泉水换了?罐柠檬味汽水,有点心虚又有点不自?在?地说,“我喝这个。” 陈彻眉梢扬了?扬,也把另一瓶矿泉水放回去,挑了?罐同款味道的?汽水出来。 故意逗她似的?,他挑唇一笑,“那我也喝这个。” 第24章 真可爱 除了买水, 涂然还买了一碗关东煮,也不说是?给周楚沫买的,只跟她说:“走太久, 我有点?饿了,可以坐下来陪我一起吃会儿吗?” 周楚沫虽然在闹脾气, 但不完全任性, 还是?点?头,跟她在便利店里坐下,只是?不乐意说话,低着头,沉默地在玩手机。 她们坐在橱窗的座位上, 对面就是?大海, 中间隔着一条公路, 路旁间隔栽种着树,时而有车飞快驶过。 陈彻仍在外面等着,黑衣黑裤, 干净利落的打扮,此刻跨坐在自行车后座, 两条长腿屈着, 绰绰有余地踩在地面。 他一只手拎着刚买的柠檬汽水,另一只手托着手机, 低着头,目光在手机上。 傍晚的风吹起?他头顶的几缕发丝,余晖落在漆黑的发旋,夕阳照着的发梢像在发光。 一辆车, 从马路上飞快驶过,带来的风, 鼓动少?年的衣角。 陈彻直起?脊背,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对上他视线,涂然朝他笑了一下,一点?儿没发觉,她这笑容多少?带点?傻气。 唯一看见她这笑容的人,也丝毫没觉得傻气,只觉得…… “真可爱。” 料定她听不见,他没什么顾忌地喃喃。 涂然只看见他嘴唇动了两下,但读不懂唇语,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提醒他,于是?在手机里问:[你说什么?] “别光顾着看我,找机会跟她聊天。”陈彻回。 涂然看到前半句,不知怎么,感觉脸有点?热。 同时又疑惑,他刚刚说了这么长一句吗?明明看着像只说了两三?个字? 但她并没有再?发消息追问,也莫名地觉得不太好意思,再?发消息给他。 可心?里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她哪里光顾着看他了,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 涂然把?手机放到一边,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关东煮,把?碗推到周楚沫面前,试图找到聊天机会:“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能帮我吃一点?吗?” 周楚沫中午没吃什么,又走了这么久,早就饿了,闻着香味,肚子也在叫,却仍是?摇头。 她心?里憋着气,饿着肚子也要?继续倔。 涂然没想到她这么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把?碗挪过来。 趁她不注意,涂然又拿出手机,悄悄给陈彻发消息求助:“她不肯吃,怎么办?” 陈彻秒回:“等我过来。” 他从自行?车上起?身?,推开便利店的门,不紧不慢走进来,那罐没喝完的柠檬汽水搁在桌上,人在周楚沫另一侧坐下,手臂一伸,故意越过她面前,朝涂然伸手,“吃得完吗?吃不完就给我,我帮你吃。” 涂然不明所以但照做,把?关东煮推过去。 周楚沫不自觉直起?了身?体,目光随着碗移动。 在陈彻要?接过碗时,她终于倔不下去,在他之前,把?碗扣住,“这是?涂然姐姐给我的。” “怎么?写了你名字?”陈彻挺轻蔑地嗤了声,语气挑衅。 激将法对赌着气的女高中生尤其有用,从小跟亲哥抢食的经历,让周楚沫几乎形成一种占食的本能反应——往碗里呸两下。 陈彻旋即收回手,仿佛那口水喷到他手上似的,一脸嫌弃:“恶不恶心??”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39节 涂然也:“噫!” 周楚沫意识到涂然也还要?吃,连忙扭头对她说:“我再?去买一碗给你。” “行?了,我去,”陈彻在这时候站起?来,顺带从旁边抽纸盒里抽了张纸巾,一面慢条斯理擦着手,一面呛她,“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吐口水。” 周楚沫自知理亏,只不太服气地哼了声,但没回嘴。 陈彻又买了份关东煮,搁到涂然面前。 涂然见他只买了一份,问他:“你不吃吗?” “嗯,不喜欢吃这些。” 陈彻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反扣搁在桌上,直接在她旁边落座。 涂然想起?他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好像也总能从碗里挑出不爱吃的菜。 她伸长手,把?他刚刚放在周楚沫那边的饮料拿过来,移到他面前,嘟囔了声:“你好像还挺挑食的。” 陈彻拿起?汽水回想了下,“有吗?” 他自己倒没这种感觉。 “很有。”涂然一面说一面重?重?点?头,双重?肯定加强强调。 陈彻笑了下,瞥了眼?正在那边狼吞虎咽埋头苦吃的周楚沫,低下脑袋凑近些,压着声提醒:“那边那个不挑食,碗都快被她给吃了。” 涂然这才想起?来坐在这吃关东煮的正事,连忙打住跟他聊天的话题,转头跟周楚以聊,周楚沫还真已经把?满满一碗的关东煮吃到要?见底。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楚沫,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跟你哥哥吵架吗?”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让人无法拒绝,又有食物的加成,食欲的满足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周楚沫总算肯开口,声音很低地说:“我其实?不是?真的想跟他吵。” 她爸妈都是?很优秀的人,各自经营着规模并不小的公司。 周楚以遗传了爸妈优秀的头脑,从小就聪明优秀,潜力过人,于是?爸妈都想让他继承家里的公司,让他出国念书。 周楚以是?让同龄人自卑的“别人家的孩子”,这样优秀的人,是?她的哥哥。 她本该自豪,可事实?是?,她从小就生活在他的光环下。 哥哥光环越大,给她的阴影也就越大,哥哥越是?引人注目,就越显得她渺小无用,被人忽视。 连父母都忽视她。 从小到大,要?强的父母吵过无数次架,都是?为?了哥哥的前途,却很少?是?因为?她。 说到这时,周楚沫又变得难过起?来,声音哽咽:“我知道,我没有周楚以聪明,但我又不是?什么都做不好,我也想让他们注意到我。” 涂然虽然是?独生女,但过年去爷爷奶奶家,也难逃被亲戚们拿去比较,称不上完全的感同身?受,但也理解这种被比较的心?情。 她递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问:“所以你离家出走,是?想让他们多关心?你,是?吗?” 周楚沫擦着眼?泪点?头,说:“我逃课,闹离家出走,不是?因为?表白?被拒,觉得丢脸,我其实?根本没向陈融学长表白?,我就是?想找一个借口,离开明礼。我是?借着离家出走跟他们抗议,让他们不要?只关心?周楚以,也看看我。” “离家出走没用。”一直没吭声的陈彻,突然开口。 涂然转过头看向他。 陈彻手肘抵在桌面撑着颧骨,眼?皮没什么情绪地垂着。 他语气淡淡:“你以为?离家出走是?在报复他们,其实?饿肚子的是?你,郁闷的是?你,只是?在惩罚你自己而已。他们还不定会发现,最后灰溜溜回去的还是?你。” 周楚沫被他的话噎住,“可是?我除了离家出走,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陈彻瞥她一眼?,“嘴长你身?上就用来吃?之前装可怜求我们收留的那劲哪去了?” 这话说得挺毒,但不无道理。 周楚沫也机灵,听明白?他意思,“你让我跟我爸妈装可怜?” 陈彻放下手,换了个仍旧闲散的姿势,慢悠悠说:“这事你不是?挺拿手?” 周楚沫又问:“那要?是?没用怎么办,要?是?他们还是?更喜欢周楚以怎么办?” 陈彻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正经,“既然周楚以是?抢走你父母关注的罪魁祸首,那就干脆找个人把?他揍一顿,给你解解气。哦对了,这个活我可以接,首次免费。” 他语气还挺认真,涂然听着都懵了,不是?来劝和的吗?他怎么还接起?活来了?等等,为?什么他会想接这种活啊? 涂然头顶的问号一个比一个多。 周楚沫听完,更是?立刻呸了声:“我才不会找人打我哥!” 陈彻挺不屑地嗤笑,又是?方才那种格外会激怒人的挑衅语气:“周楚以又不在这,就别装兄妹情深了,一个小时前,你不还在骂他惺惺作?态,骂他虚伪?” 周楚沫又气又急:“我、我那是?气话!气话你懂不懂?” 她确实?讨厌周楚以,每当父母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时,她总是?忍不住羡慕,甚至嫉妒。 可同时,她又很清楚地知道,周楚以并不是?主动故意去抢走父母的关注,相反,他一直很低调,从来不曾向父母、向她炫耀过什么。 甚至,他在补偿父母对她关注的缺失。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 所以,她怎么可能真的讨厌周楚以?怎么可能真的讨厌她的哥哥? 比起?她的气急败坏,陈彻依旧淡定,屈指敲了敲桌面上反扣的手机,像做什么总结性发言一般,问:“所以,你不讨厌他?那你为?什么和他吵?” 周楚沫生怕自己说讨厌周楚以,这人就真的“接活”去揍他,梗着脖子说:“兄妹吵架多正常一事啊,没见过妹妹跟哥哥撒、撒娇吗!” 涂然眨了眨眼?,咦,好像又拐回正轨了。不过这撒娇,还真是?挺…… “你这撒娇还真挺硬核的。” 心?有灵犀般,陈彻说出了她的心?里想法。 涂然惊讶看过去。 陈彻与她回视,扬眉,表示疑问。 涂然不知怎么有点?心?虚,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赶紧转过头,趁热打铁地劝周楚沫:“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好跟你哥哥道个歉吧,爸爸妈妈的偏心?,不能怪罪到哥哥身?上呀,你哥哥那么疼你。你刚刚对他大吼大叫,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哭着跑出来,他也要?马上追过来。” 周楚沫心?下动容,被她说服,却还是?吸着鼻子拒绝:“道歉这种肉麻的话,我对他才说不出口。” “你已经说出口了。” 陈彻把?反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转过来,丢在她面前,屏幕上显示正在和简阳光通话中,还开了免提。 他还挺欠地问电话那边的人:“周楚以,人还活着吗?活着吱一声,别白?瞎我手机的电。” 手机里,传来周楚以温和的声音,“小沫,我也想吃关东煮,可以帮我带一碗吗?” “……啊!!!” 周楚沫惊跳着大叫,整个人仿佛熟透的虾。 红烧虾扭头瞪着始作?俑者,“偷偷打电话,你好卑鄙!” 陈彻拿起?屏幕上弹出电量不足的手机,把?电话挂断,不慌不忙纠正她的措辞,“这叫机智。” 涂然赞同地点?头,佩服的眼?神望着他,给他竖起?大拇指:“超级机智!” “自己夸自己”和“被涂然直球夸奖”,羞耻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陈彻漫不经心?的神色褪去,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还行?,还行?吧。” 周楚沫头也不回跑了,跑出便利店门,又很快跑回来,在柜台前,买关东煮。 涂然笑着朝她走过去,“我也再?买点?零食回去吧,我们明天还要?一起?复习呢,你要?不要?来?” “不来不来,我才不要?跟陈彻一起?看书!” “可他成绩很好诶!” “那也不要?,我哥成绩比他更好。” 她们俩一边聊天一边挑选带回去的零食。 陈彻仍坐在橱窗旁的座位上,单脚踩着椅子腿,半边身?体倚在桌沿,静静看着她们,表情慵懒,但眼?底笑意弥漫。 躺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 他侧过头瞥了眼?,唇角的弧度消失。 陈融:[明天中午,我会回家吃饭。(爸让的)] 第25章 小疯狗 陈彻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起床气很重的?人, 紧闭着眼睛在枕头底下摸了半天?,看也没看就摁掉了电话?。 对方却锲而不舍,又打一个进来。 又挂掉, 又打。 反复了三次,他终于掀开眼?皮, 眼?底缭绕着浓郁的睡意和不耐的怒气, 但总算接了电话?:“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有屁快放。” “开门。” 即使没看来电人,陈彻也认出这与他无二异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起床气发作:“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说的?是中午来吃饭,谁他妈让他一大早八点钟就来。 “刚从澳大利亚回来, 还没倒时差。”对方的?理由比母猪上树还蹩脚。 去?个鬼的?澳大利亚, 这人就是故意大早上来找茬, 陈彻没好气骂:“你他妈不是知道大门密码?” “所以我自己进来了,打个电话?通知你而已。” “……” 陈彻真的?拳头?发痒,挂断电话?, 还是从床上坐起来,烦躁地抓了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从衣柜里随手扯出一件短袖套上, 趿拉着?拖鞋,往房间外走?。 果?不其?然, 在客厅看见破坏他好梦的?罪魁祸首,正?悠悠闲闲地在沙发上坐着?。 才刚步入初秋,气温并不低,陈彻还是清凉的?短袖, 陈融却已经穿上了有些厚度的?长袖长裤。 奶白?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休闲长裤, 倒是衬得他清爽无害,乍一看以为有多乖巧。 他们?俩容貌声音都相似,但偏偏又一眼?能认得出谁是谁。 两人近些年都变得不爱笑,陈彻的?冷漠更多几分凌厉的?压迫感,陈融则是阴郁的?柔弱感更重。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0节 如果?不是气质不一样,这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就像是照镜子。 对上他视线,陈彻直接无视,径直越过客厅,去?厨房倒水喝。 陈融无视了他的?无视,不加掩饰地扫了圈屋子里,状似无意地问:“家里就你一个?” 陈彻单手撑在流理台,手臂的?青色筋脉微微鼓起,黑色短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一条长腿抻着?,另只手端起水杯,语气里不无讽刺,“怎么,还得给你夹道欢迎?” 国庆长假,结婚的?人打堆,陈朗阔和唐桂英昨天?就出门去?参加朋友的?婚礼,连着?两三场,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这几天?就他和涂然在家,反正?也是去?简阳光家复习蹭饭,索性给家政阿姨放了假,让她回老家。 陈融没理会他的?夹枪带棒,还真像个莅临的?领导似的?,背靠在沙发上,双腿大喇喇岔开,抱着?双臂,毫不客气地甩下吩咐:“给我倒杯水。” 陈彻并不打算理会他,清瘦的?掌骨端着?杯子,自顾自喝了半杯水,放下杯子时,还要?呛上一句:“你没手没脚?” 陈融瞥他一眼?,靠在沙发上,眼?睛往上瞧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老神在在地说:“我是客人。” 陈彻撑在流理台上的?手指一紧,指节泛了白?,唇角抿起。 十分讽刺。 这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现在其?中一个人却要?说,他是客。 没再怼他,陈彻沉默地拿起另一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端着?走?过来,弯腰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满意了?” 陈融没错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不声不响接过那杯水,递到唇边,抿上一口的?同时,一侧的?唇角翘起,垂下的?眼?皮,遮盖住眼?里的?得逞之?意。 他大半年没见面的?哥哥,果?然还是这么好拿捏。 嘴上自称是客人,只是为了让陈彻愧疚,也确实达到了这效果?。但陈融心里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客人。 在陈彻去?卫生间洗漱时,陈融兀自从沙发上起身,轻车熟路来到他原先的?房间门前,打开门。 经过重新装修的?房间,和他之?前住着?时,完全是两个模样。家具也换了新,床单被套都是恶心巴拉的?粉色。 陈融嫌弃地啧了声,走?进去?,并不客气地环顾四周。 他厌恶的?装修风格,他厌恶的?家具式样,连空气里飘着?的?香味,都让他犯恶心。 这对母女,还真是会讨陈朗阔的?欢心,家里这么多客房不要?,偏要?他这间,鸠占鹊巢。 陈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看见扉页的?名字,嫌弃啧了声。涂然,徒然,连名字都晦气。 他丢下书,视线扫过书桌上的?某个东西时,倏地一顿。 那是一张拍立得照片,四个人的?合照,陈彻和简阳光都在其?中。 简阳光人缘向来很好,很快和人打好关系不稀奇,陈彻竟然也在里面,这还真是罕见。 陈融揭下那张合照,垂眼?细看。 虽然陈彻笑得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在拍这张照片时,他心情不错。 站在最?中间的?长发女生,比着?很俗气的?剪刀手,笑得很恶心。 另一个短发女孩,则是板着?脸,活像别人欠她几百万。 这两个女生,陈融都不认识,但直觉告诉他,中间这个长头?发的?,就是霸占他房间的?红脚隼。因为她和陈彻站得很近。 陈融盯着?这只长发红脚隼,嘴角弧度有往地心降下的?趋势。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与他无二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不满。 陈彻双手环胸斜倚在房间门口,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这副将他当成?外来者的?模样,让陈融心里生出一股闷气,一改方才在客厅里的?态度,冷硬地说:“这原本就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该来?” 并非故意与他怄气,陈彻平和地说出实话?:“现在不再是。” 陈融却更因为他这句话?而不满,愤怒瞪着?他。 而陈彻只是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出去?。”他声音冷淡,但不容拒绝。 陈融其?实是有些怕这个大哥的?。 虽说陈彻只比他大了两分钟,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彻就是天?生能压制住他,明明长着?一样的?脸,他自个天?天?在镜子里看得见,陈彻一生气,还是能把他给唬住。 见陈彻冷着?张脸,一副随时能跟他动手的?样子,陈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可转念一想,陈彻凭什么凶他? 大半年没见,一见面就这态度也就算了,哪怕他是因为起床气或者心情不好凶他也就算了,但现在是为了一个住进来还没两个月的?外人凶他,这他妈能忍? 陈融越想越气,越气越勇,梗着?脖子跟他犟,“我就不出去?。” 他已经准备好跟他打一架。虽然打不赢。 陈融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跟他正?面唱反调,谁料陈彻只是轻飘飘瞥他一眼?,丢下一句,“那你就待着?吧。”直起腰就走?了。 走?了…… 走?了??? 陈融一拳打到棉花上。 他狠狠跺脚,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合照,狠狠扔地上,咬牙切齿跟上去?,走?两步,又走?过来,捡起来揣兜里。 陈彻不急不缓往客厅里走?,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不着?痕迹扯了下唇。 他一开始就早看穿陈融在客厅时耍的?苦肉计,什么客人,只是为了使唤他倒水随口胡诌的?借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着?他罢了。 不想惯着?的?时候,他轻轻松松能拿捏这小子。 说是陈朗阔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其?实陈朗阔人都不在,八成?是他自己想来,瞎扯的?谎。 陈融也确实是瞎编的?借口,原本是想来会会涂然,没想到对方已经出了门。 他早上一起床就过来了,连早饭都还没吃。 现在家政阿姨也不在,不会做饭的?陈融要?想吃上饭,只能看陈彻。 他面无表情盯着?刚起床的?人。 陈彻以他方才的?姿势,岔开长腿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头?仰着?,眼?睛闭着?,跟又睡着?了似的?,丝毫没有要?做饭的?意思。 空旷而静谧的?客厅,某个人的?肚子在吹小号。 “不是我的?。”陈融先开口。 陈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懒懒开口:“我七点吃过早饭。” 陈融:“……” 陈融都不知道该为他竟然在节假日起早吃了早饭而惊讶,还是该为他吃完早饭还躺回床继续睡而无语。 但他确定的?是,他现在在为陈彻不去?做饭而气愤。 陈融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吃了我没吃。” “你没吃关我屁事。”陈彻眼?睛仍闭着?。 不合规矩乱闯女生房间,这是给他的?小教训。 陈融磨了磨后槽牙,见他真坐在那里不打算动,只能自己去?厨房开冰箱,找东西吃。 还好冰箱里还有吐司和牛奶这类不用拿刀开火就能吃的?食物,他憋屈地坐在餐桌上干嚼吐司。他讨厌喝牛奶。 今早的?天?就一直阴着?,这会儿真开始下雨,急促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窗户,听得人心烦意乱。 嚼着?吐司的?工夫,陈融从兜里拿出那张拍立得合照,盯着?中间那个长发女生,说:“你对这个红脚……这个叫涂然的?,接受得够快的?。” 陈彻仍是仰着?头?靠在沙发上这姿势,怀里抱着?个沙发抱枕,眼?睛闭着?,声音冷淡:“这与你无关。” 他并不想和陈融谈论任何关于涂然的?事。 但陈融的?想法?与他背道而驰,陈融轻飘飘的?语气带着?些讽刺:“这不像你,以你的?脾气,应该闹上一段时间,不同意爸把她们?母女带回家才对。” 陈彻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友好,扯了下唇,说:“不好意思,我没你这么幼稚。” 陈融被他话?里的?这句幼稚刺了一下,没吃完的?吐司往桌上一丢,更讽刺地说:“是是是,你成?熟,你顾全大局,催着?爸妈离了婚。” 谁都不希望家庭破裂,更何况陈朗阔和林学慧一直以来都挺恩爱,就那一年不知道怎么吵了一架,突然要?离婚了。 陈融那时候感觉他们?俩是在对对方赌气,是可以挽回的?,还想着?让陈彻去?劝劝爸妈,没想到陈彻无动于衷,最?后一刻甚至是他当这一家人的?面,亲口说出“你们?离吧,我没意见”这种话?。 陈融一直挺气这事儿,旧事重提,这会儿又生上气了。 陈彻终于舍得睁开眼?,拎开怀里的?抱枕,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张照片上。 “东西拿过来。”他声音冷淡。 陈融心情指数直线下降,这是陈彻今天?第二次为了一个外人,口气这么冷地跟他说话?。心里不爽,他脸上却挂上了笑,“你还真挺在乎这个妹妹?” “这也与你无关。” 陈彻起身走?过去?,要?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照片,陈融却故意躲开。 陈融笑得毫无感情,嘴上说的?却是:“她也算我的?妹妹,我也想了解了解她,跟我说说她呗。” 陈彻垂在身侧的?手在一瞬紧攥成?拳,又缓缓松开。 “没什么好说的?。”他冷淡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 陈融没错过他强忍着?不发作的?举动,以及这一刻的?僵硬。 他唇角倏地扬起,露出并非友善的?笑容,“你其?实,是怕我把她抢走?吧?” 说这话?时,他紧紧盯着?陈彻,目光像蛛丝,捕捉他所有的?举动。 被他盯着?的?少年,呼吸骤然一滞。 捕捉到陈彻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陈融得意地笑了。 果?然。 他这位好哥哥,一直把他当成?敌人,当成?竞争者,当年也是亲口这么对他说的?。 陈融不慌不忙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手,站起身,搭上对方的?肩膀,乌黑的?眼?睛,做出最?真诚的?眼?神。 “都说双生子同心,小时候我们?喜欢的?东西就总是同一件,你每一次都会让给我。这一次,也让给我吧,哥。” 他每说出一句话?,手搭着?的?肩膀,就多僵硬一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1节 最?后这声哥哥喊出来时,陈彻瞳孔骤缩。 他低着?头?,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僵硬的?身体,愈发攥紧的?拳,却又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为什么?”他连声音都变得晦涩。 “什么为什么?”陈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还佯装不懂。 “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很多吗?”陈融故作迷茫地问,语气却是不屑,“可能因为我最?想要?的?还没得手吧,总觉得不够。” 即使没有镜子,他也预料得到自己的?笑容此刻多恶毒,“哥,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这并不是提问,因为问问题的?人,和被问问题的?人,都对答案心知肚明。 陈彻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漫长的?沉默里,陈融渐渐收起笑容,阴沉的?表情,让他这张与兄长相似的?脸,眉宇间的?阴郁,更多上几分。 “陈彻,你可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让我们?陈家四分五裂,自己倒是在这里生活得很滋润。” “以为这样就能改头?换面,重新扮演兄长这个角色?陈彻,你配吗?如果?你这个新妹妹,知道你有多自私有多虚伪,她还会认你当哥哥?” 他一字一顿地质问,而陈彻只是沉默,看不出什么情绪地低垂着?眼?睛,没搭腔。 第一次见到陈彻这副狼狈的?败犬模样,陈融心里说不上来的?痛快,痛快的?同时,心脏却也跟着?在抽疼。 但他没有停止,就像穿上了红舞鞋的?人停不下跳舞,他也停不下对陈彻的?报复。 露出最?乖巧笑容的?人,在说着?最?恶毒的?话?。 “我现在想要?的?,就是把你的?东西都抢过来,包括这个妹妹。” 陈彻今天?的?好脾气到此为止。 他倏然抬眼?,漆黑的?眼?底缭绕着?浓郁怒意,揪住陈融的?衣领,往前一拽,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要?发什么疯,要?怎么报复我,我都没意见,但是她——” 他同样一字一顿,沉声警告:“你敢动下试试?” 第26章 暴雨天 “阿、阿嚏——” 涂然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自言自语嘟囔,“谁在想?我?” 才刚说完,一道题都还没看完, 就又连打两个喷嚏。 坐在她旁边的祝佳唯停下笔,从?练习题里抬头看向她, 问?:“是不是感冒了?” 涂然确实感觉喉咙有点痒, 说:“可能昨晚降温,受凉了。” 她们俩在简家二楼的书房做作业,祝佳唯起身,站在门口,朝客厅的简阳光说:“去给涂然泡杯感冒药。” 简阳光趁着父母不在家, 正在游戏里奋战厮杀, 不愿意被她使?唤:“为什么是我去?” 祝佳唯:“这难道是我家?” 简阳光头也没抬, 扯着嗓子朝她喊:“感冒药就在书房柜子里,你们自己去找,我忙着呢!” 祝佳唯转头回了书房, 看了眼偌大的书柜,拳头紧了紧, 还是涂然走过来, 缓和她的脾气:“你去看书吧,我自己来泡感冒药。” 涂然拉开柜门, 扫了一圈,没瞧见医药箱,倒是在最底下看到一个白?色收纳箱,以为感冒药存放在这里, 她蹲下,把收纳箱拉出来。 打开盖子, 里面却没有存放药品,而是一些小孩玩具杂物?,还有两个本子,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 涂然正要放回去,祝佳唯却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来看。 “简阳光竟然还会写日记?”祝佳唯这倒有些意外。 她要继续看,涂然有些纠结地?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看看他又不会掉块肉,”祝佳唯正因为简阳光犯懒而气着呢,说,“正好找找他的黑历史。” 祝佳唯随手翻了两页,这本日记应该是简阳光小学时候写的,这狗爬字,像是台风过境后的废墟,废墟里还有不少的虫。 “今天和阿彻吵驾了,他li家出走,怪我泻密,我明明没有!他jing然不相信我!气死我了!” “小融又住院了,男子汉,小感冒也要住院,太弱了!阿彻在我床底下shui一晚上都没事!” “今天好冷,阿彻竟然还洗冷水澡,他是真汉子!我要向他学习!” “洗冷水澡被老爸打了,屁股好痛,老爸骂我大冷天洗冷水澡,是不是脑子坏了,我说阿彻也这样!老爸突然不生气了,就在那叹气,还让我多和阿彻玩,阿彻当?挡jian片卑真好用!” 祝佳唯念了几篇,忍不住吐槽:“男孩子小时候都这么犯二?” 涂然想?了想?,说:“他现在也没变。” “这倒是。”祝佳唯很认同,她把收纳箱里的另一本也拿出来,塞给涂然,“节约时间,你看这本,看完交换,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捏他的黑历史。” 涂然仍旧觉得?不妥,但也禁不住好奇,简阳光的日记里一半都在讲陈彻,她也想?知道陈彻以前发生过什么趣事。 内心天人交战后,她还是翻开了这本日记。 这一本一看就是长大了写的,字迹比上一本好很多,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至少没那么多错字和拼音。 涂然翻了几页,日记里果然又提到了陈彻,但这次,却并不是趣事。 “今天在医院,林阿姨竟然扇了阿彻一巴掌,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陈叔叔和林阿姨终于还是离了婚,小融要走了,阿彻一整天没见到人,铁三?角要散了,唉,我好难过。” “阿彻和小融又吵起来了,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你们不是亲兄弟吗?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啊!” “如果父母也是持证上岗就好了,这样阿彻和小融就都不会伤心,也不会吵架。” “看到阿彻经历的这些,有时候我竟然会想?,幸亏我爸妈不偏心,幸亏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我真该死!” “小融说在明礼交不到朋友,让我转学去明礼陪他,我说明礼离我家太远,拒绝了他。他很失望,问?我是不是舍不得?阿彻。我该怎么跟他说,是阿彻比他更需要我。” “我该怎么办,阿彻最近不太对劲,他……” 涂然瞳孔骤缩微颤,猛地?合上手里的日记本,不再继续看下去。 纸张碰撞出沉闷声响,让祝佳唯看过来,问?:“怎么了?” 涂然紧咬着唇内侧的软肉,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她挤出一个笑?容:“我们还是别看了,赶紧找感冒药吧,我嗓子很不舒服。” 她实在不擅长隐藏情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笑?容有多灿烂,此刻的强颜欢笑?也就有多僵硬。 祝佳唯视线落在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又不着痕迹扫过她紧抓着的日记本,却也没多问?什么,点点头,把自己手里这本小学生日记放回收纳箱。 她们在书柜另一侧找到感冒药,涂然倒了满满一杯的热水,灌下肚子,却仍旧不能平复心情。 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涂然离开书房,躲进洗手间里。 屋外大雨倾盆,雷声轰鸣,暴雨混乱地?砸在玻璃窗,逼仄的空间愈加沉闷。 涂然心悸得?厉害,仿佛刚刚喝下的不是温开水,而是一整杯黑咖啡,舌尖都泛着苦味。 她打开水龙头,掌心接着冷水,胡乱地?往脸上泼了几次。 冰凉的水沾湿额前的头发,顺着脸颊流下。 眼睛下的水滴,却是热的。 ** 雨水被倾倒似的,从?黑压压的天空倒泻,仿佛要淹没一切,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玻璃窗上,喧嚣沉重。 同样沉重的,还有被揪住衣领警告的陈融的心情。 他以为陈彻再愤怒,顶多也只是嘴上骂两句,就像以前一样,因为陈彻从?来没对他动过手。 却没想?到,陈彻竟然会生气到这种程度。 揪住他衣领的人,此刻眉眼下压,脸色比窗外大雨倾盆的天,还要阴沉。 不是儿?戏的警告,陈彻是真的想?对他动手。 “只是因为一个外人,你就要揍我?”陈融瞪大眼,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才是同胞出生的兄弟,他们从?出生就维系在一起,陈彻他却反而更在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多荒唐?多荒唐! 陈融的眼眶渐渐红了。 陈彻并不因为他要哭而放由他任性?。 他松开揪着陈融衣领的手,声音冷淡:“我不会再万事迁就你。” 迁就。 这个词就像是一根刺,使?劲地?扎进陈融的心脏,好似心脏病发一般的疼。 他红着眼眶瞪着陈彻:“迁就?就你也好意思说迁就?如果你是真心想?迁就我,真心想?为陈家考虑,当?初就该听我的话,爸妈就不会真的离婚!” 揪着人衣领的人换成了他,他几乎歇斯底里,声音里是愤恨的哭腔,“不是要打我吗?你打啊,你怎么不打?” 比起他的激动,陈彻只是冷眼看着他,平静,冷漠,仿佛被揪着衣领被怨恨的人不是自己。 “我不会对你动手。”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这样的平静,更刺激了陈融,“我会!” 话音落下,少年的拳头就落在陈彻的唇角。 陈彻被他一拳打得?脸都往另一边偏,嘴角被牙齿磕破,立刻渗出血。 见到了血,陈融理智回笼,脸上闪过慌乱,揪住他衣领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连连退后两步。 他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实际是个纸老虎,还从?来没打过架,更别说对方还是陈彻,刚刚出手也是脑子发热。 出拳倒是快准狠,快准狠过后,是拳头疼得?要死,心里慌得?要命。 他这个打人的人都疼得?不行,被他打的陈彻,却仿佛没感觉一样,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下。 陈彻拇指蹭掉嘴角的血,抬眼看向他,问?:“揍了一拳,然后呢?” 陈融可能还有点没从?打了人这事上缓过来,一时有些懵:“什么?”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2节 陈彻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这一拳,够你泄愤了吗?” 陈融这下缓过来了,被气的。 他还以为是自己快准狠才揍到了陈彻,原来陈彻是故意生挨他这一拳。 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虚伪的懦夫,你以为当?个沙包,就能弥补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吗?” “弥补?你想?多了,”陈彻扯着唇角笑?了声,“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弥补?” 陈融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当?年这事,是他做错。 “你、你……” 陈融气得?都说不出话,发热的眼眶仿佛充了血,可这时候落泪,又没出息得?不像话。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他撕碎了手里那张拍立得?合照,砸在陈彻身上,头也不回地?要夺门而去。 陈彻在身后叫住他,“陈融。” 陈融脚步一停,还以为他改了主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那么刺耳的好话。 然而,身后的人只是语气平平地?提醒了句:“拿伞。” ……拿个屁! “滚蛋!” 陈融丢下这句话就摔门离开。 任性?的人从?来不考虑后果。 陈彻垂眸望着散落一地?的照片碎片,笑?脸被撕裂,似乎在告诉他,那一日短暂的美好,也很快就要破碎。 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叹,被轰鸣的雨声盖过。 他弯腰把被撕碎的照片,一片片捡起,拿着这些走回房,坐在桌前,一点一点重新拼凑。 待照片拼好时,桌上的手机,也恰好响起了铃声。 陈彻瞥一眼来电人,不意外。 他拉开抽屉,把这张全?是裂痕的合照夹进笔记本,又从?笔记本夹层里拿出自己那张完好的合照,起身去涂然房间的同时,接起电话,“妈。” “小融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你怎么能让他淋着雨回来?”电话那边的女人,一开口就是指责与?质问?。 陈彻把电话夹在一侧肩膀和耳畔之间,捡起桌上的小图钉,把合照钉回原来位置,没什么情绪地?说:“哦,我们吵了一架。” 林学慧一听更生气,“吵架?你不知道小融的身体不能让他情绪太激动吗?你还跟他吵架?还让他淋着雨回来,他回来冻得?嘴都紫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出事?你是要害死你弟弟吗?” 你是要害死你弟弟吗? 这话第一次第二次从?林学慧女士口中说出来时,还会让人觉得?震撼,好像他天生是个刽子手。但听的次数多了,人也麻木了。 陈彻转身靠在涂然的书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 像是觉得?好笑?,他扯着裂开的唇角,开玩笑?一般地?说:“我这不还给您供着一心脏吗,我已?经听您的话,签了器官捐献的申请书,他要出事,我去大街上找车一撞,您随时随地?来我这取,多简单。” “陈彻!” 最看重言语忌讳的林学慧,在电话那边严厉地?指责。 陈彻靠在桌边听着,眼睛望着窗外,屋外风雨飘摇,天空哭泣得?太久。 他房间的阳台门好像还没有关上,涂然今早出门不知道有没有带伞,两张合照动作不太一样,会不会被她发现,陈融今晚可能又会因为着凉发烧,林学慧女士还要教育多久…… 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想?,等着他去想?。他不得?不想?。 靠在桌边的脊背失去力气般往下弓起,陈彻疲倦地?闭上眼。 他忽然觉得?很累。 第27章 雨停了 雨还在下。 乌云像块浑浊的幕布, 沉重地将这个城市笼罩。 青安市临海,天气也像海,反复无常, 昨日晴空万里,今天暴雨倾盆。 世界被雨声?充斥, 像野兽在嚎叫, 梧桐叶落了一地?,萧条狼藉,空气是潮湿的腐败气味。 陈彻一只手撑着把伞,另只手拎着把伞,白球鞋踩过水洼, 溅起水花, 踩过泛黄的落叶, 鞋底留下细微的声?响。 马路对面的红灯,模糊地?在雨中露面。他停在路边,汽车在跟前缓慢驶过斑马线。 简阳光一直说?他是个?目标挺明确的人, 跟他熟起来的契机,也是小学时候那次搭话, 老师让谈理想谈未来, 班上?所有人都在吹牛逼,只有他说?的职业最现实最接地?气。 心?胸外科医生, 在一众科学家宇航员的伟大理想里,确实挺接地?气的。 可?惜简阳光并不知道这还有前传和后?续。 后?续是老师挺感兴趣地?问他,为什么不是医生,而是心?胸外科医生? 因为是林学慧女士手把手教他的。 以后?要当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事,自打他刚开始会背九九乘法表起, 林学慧女士就已经为他想好?了未来的路。 他不是因为懂事,也不是因为无私关爱陈融,他是被林学慧亲自培养成,为陈融而活的附属品。 或许只是容器。 林学慧和陈朗阔正式离婚前,在他生日前几天,请他单独吃了顿饭。 第?一次可?以独享的生日蛋糕,和两份器官捐献申请书。一份她自己的,一份留给他的。 多无私的母亲,多无私的兄长。 他早出生两分钟,生来是兄长,生来就健康,所以这一辈子都要为了陈融而活? 红灯和绿灯换过了几轮,雨势小了些,陈彻撑着伞,没什么时间观念地?在路边站着,目光和雨雾中的城市一样茫然。 绿灯倏然亮起,一把鹅黄色的童伞从他身侧掠过,陈彻撑着的伞倾斜到另一边,伸手抓住那小女孩的手臂。 一辆车从他们眼前飞驰而过,轧起一片水花。 “过马路小心?点。”他松开手,淡淡留下一句提醒,径直走过人行横道。 鹅黄的童伞追上?来,小女孩脆生生道了声?谢:“谢谢哥哥!” 陈彻没有应,只继续往前走。 ** 雨淅淅沥沥地?下。 收到陈彻说?“到了”的消息时,涂然就跟装了小弹簧似的,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把摊开的作业本?和试卷全部收拾到书包,几支笔也火速装回笔袋。 简阳光好?不容易停下了吃,正握着笔在打盹,被她急急忙忙的动静吓醒瞌睡,还以为他爸妈来搞突击检查,连忙问:“咋了咋了?” “陈彻来接我回家了!”涂然提着书包就往楼下走,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 虚惊一场,简阳光眼角一抽,转头跟旁边还在做题的祝佳唯吐槽:“怎么感觉我这像托儿?所了呢?放学时间一到,家长来接小孩回家,是不是这感觉?” 涂然一走,祝佳唯也准备要离开,不过得先把这道做了一半的题做完。她眼皮子都没抬,埋头写?题,不搭他的腔。 没被搭理,简阳光也不觉得尴尬,还嬉皮笑脸跟她开玩笑:“祝佳唯小朋友,你?家长怎么没来接你??” 祝佳唯笔尖一顿,签字笔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她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我在福利院长大的。” 简阳光的笑容僵在脸上?。 家里小区名叫“福礼苑”且父母健在的祝佳唯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放假也住学校?” 丝毫不知内情、完全被她唬住的简阳光,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今晚半夜睡醒,都给自己狠狠扇了两耳光,做梦都是那句:我真?该死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涂然一口气跑下楼,在门口换好?鞋,刚站起身,抬头就看见?打着伞从院子里走来的那道修长身影。 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刀刻般线条冷硬的下颚,和一侧嘴角泛红的薄唇。 少年?冷白削瘦的掌骨握着伞柄,稍往后?倾斜,伞檐上?移,露出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他们的视线穿过雨雾,在湿冷的空气中相接。 雨滴在水洼中砸出涟漪,倒映着的天空破碎。 望见?他的这一瞬间,涂然想起简阳光的那本?日记,在皱巴巴的,被泪痕晕染了潦草字迹的,写?满了“怎么办”的那一页。 有一个?人,曾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涂然的眼睛又想下雨。 她想假装去系鞋带,可?真?不巧,她今天穿的,是双没有鞋带的鞋。 陈彻走到她跟前,目光扫过她微蹙的眉,和紧抿的唇。 他没收伞,只握着伞柄往后?倾斜,人弯着腰朝她俯身,凑到她面前,微微歪头,“怎么不开心??” 高大的身影向她倾斜,潮湿清冷的雨水里混着他身上?清淡的柠檬气息,朝她扑面而来。 涂然鼻尖一酸,摇头否认:“没有不开心?。” 陈彻扬眉,表示不太?相信,“简阳光威胁你?不准说?他坏话?” “他吃完就睡,没空惹我。”涂然转移话题,食指虚指着他破了的嘴角,问,“你?嘴巴怎么伤了?” 陈彻顿了顿,如果不是被她提醒,他都要忘了嘴上?这块伤。 他半开玩笑似地?说?:“被人见?义勇为了。” 涂然一时没懂,转了好?久的弯,迟疑地?复述:“你?被别人当成坏蛋打了?” 陈彻煞有其事点头,唇边似笑非笑。 见?他这不正经模样,涂然反应过来他在说?胡话,莫名地?有点儿?恼,腮帮子微鼓:“这时候你?还开玩笑。”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3节 她从他另只手里抢过伞,到旁边撑开,自己举着伞冲进雨里,把他甩在身后?。 陈彻转身看着她独自往前走的背影,长腿三?两步就追上?去,跟在她身侧,伞扣敲敲她的伞面,“生气了?” 涂然没搭理,继续往前走。 陈彻再敲。 涂然还是不搭理,但停在了原地?。 陈彻跟着停下,粉色的伞面遮住了她的表情,他正要跟她道个?歉,涂然毫无预兆地?把手一松。 她手里的伞落地?,她的人钻进他伞下。 涂然脑袋低着,小声?说?:“跟你?生气,对不起。” 没想到反而是她先道歉,陈彻怔了下,撑着的伞往她那边倾斜,另一只手在她垂着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我的错,我不该在你?不开心?的时候还逗你?。” 涂然也不看他,低着的脑袋点了点,闷声?附和:“嗯,你?也有错。” 她还挺一本?正经,陈彻忍不住有点想笑,沉了一天的心?也没什么缘由地?稍微松了些。 “行,我也说?声?对不起,你?要不要把伞捡回来?”他自己都没察觉用上?了多温柔的哄人语气。 涂然听话地?捡起伞,但没再继续撑着,把伞收起来,挨在他身旁,跟他躲在一把伞下。 光是跟他并肩走还不够,一只手还要抓着他的外套袖子,像是生怕他突然丢下她走了似的。 雨势小了很多,但砸在伞面仍哒哒哒哒的,有点吵。 陈彻的心?脏也有点吵。 不就是挨着走路吗,有必要跳这么快?出息。 坡道蜿蜒,两旁的树在雨中仍挺拔地?屹立,格外青翠。道路尽头,是通向海滨公路的分岔路口。 并肩走了一段路后?,涂然忽然唤他,“陈彻。” “嗯?” “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她问。 陈彻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没看他,眼睛望着前面,像是在看前方的路,又像是在看更远的地?方。 一辆黑色汽车从路口驶进,朝这边开过来。 陈彻收回目光,换了只手撑伞,不动声?色移到她外侧,语气没什么太?大起伏地?说?:“光是活着就已经很伟大了,我没想过以后?。” 像是在开玩笑,却并非玩笑。 理想?梦想?目标?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无人关心?,也无人在意。 成为一名心?胸外科医生?好?像也不赖。但这是他想要的?还是林学慧想要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林学慧带着陈融离开了他,但林学慧绑在他身上?的线还在,他仍旧是一只提线木偶。 “以前我也没有梦想,”涂然说?,“稀里糊涂去当了练习生,又稀里糊涂出了道。因为同为练习生的朋友渴望站上?舞台,我的梦想就变成陪她一起站上?舞台,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当偶像。” “直到有一次,我收到一个?粉丝的私信。她说?她有一个?朋友,和我差不多大,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因为我而重新有了想要好?好?生活的愿望,她很感谢我。” “看到那条私信的时候,我很惊讶,很震撼,也很惭愧,因为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黑色汽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轮胎在潮湿的地?面轧出小小的水花。 风刮在他们脸上?。 陈彻微垂着眼,轻声?说?:“偶像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在某一个?瞬间,就能成为照亮某个?人的一道光。” “是的,偶像就是这样的存在,但不只有偶像可?以做到这种事。”涂然说?,“虽然现在,我不再是站在舞台上?的偶像,但我想,以后?无论从事什么职业,我还是想成为,在某个?瞬间能够照亮某个?人的存在。” “如果是医生,就让患者看见?我时能够安心?,如果是老师,就让学生看见?我时能有信心?,如果我只是讲了一个?故事,那就让听故事的人,在某一个?不快乐的时刻,因为想起我的这个?故事而稍微开心?。如果我能给的光芒太?微弱,那就用上?我全部的人生。”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涂然停下脚步,目光从遥远的前方,落在他身上?,望进他的眼睛里。 她目光灼灼:“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陈彻怔怔看着她。 像看着某种明亮的东西,鲜活,热烈,耀眼。 坦荡磊落,勇敢无畏。 心?脏好?似被电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涌出,传遍全身,甚至连指尖都发麻。 陈彻执着伞柄的手在发颤。 “这样的梦想……很伟大。”他无意识地?低喃。 有着这样梦想的人,是他的憧憬。 涂然朝他伸出手,发出邀请的手势。依旧是望着他的眼睛,她朝他笑起来:“那你?要和我一起伟大地?活着吗?” 他所憧憬的人,在邀请他靠近。 一如两年?前的那个?秋天,他独自跨越千里,和她的第?一次相见?。 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她朝他伸出手,笑容灿烂而闪耀地?,嘱咐他要好?好?生活。 陈彻垂在身侧的手蜷缩,微颤,缓缓伸出去。 他握住她的手,握住那束光,也握住了他的未来。 “一起成为耀眼的人吧,涂然。” 雨停了。 乌云散去。 明天会是晴天。 第28章 被肯定 国?庆假一结束, 就无缝衔接两天的考试。 月考是自家学校出题,只?在自己?班上考,连座位都不更换, 随意得像是随堂小测。 涂然?考前?还挺紧张,国?庆老老实实复习了七天, 其他同学该玩的还是去玩, 似乎没把这次的月考当事?。 然?而,就算是这?样,涂然?的成绩,在班上仍旧是倒数。班上四十六个人,她排36, 简阳光排35。 简阳光国?庆打了好几天游戏, 都比她考得好。陈彻仍旧是年级第一, 祝佳唯也在年级前?十。 感受到人与人的差距,涂然?大受打击。 “怎么会这?样?”涂然?拿着排名表惊叹。 “怎么会这?样?”简阳光还故意逗她,被陈彻勾着脖子往胸口捶了一拳。 陈彻推开简阳光, 又侧身躲过简阳光的反击,一边安慰她:“只?是一次月考, 没多大事?。” 涂然?抱着排名表垂头丧气:“希望不要家长签名。” 她妈妈只?会问考试分数, 考试分数跟以前?其实差不多,但如果?看到成绩排名, 她妈妈肯定会说她。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简阳光熟门熟路地说,“咱可是智明,自由的智明, 不玩明礼那套。不过等下次联考的时候,你就得注意了。” 智明校风自由, 对学生管理宽松,哪怕是早恋,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都会睁半只?眼闭半只?眼。 明礼则是相反,以严肃严谨著称,男女不准同桌,异性走一起散步都会被叫去谈话,每次考试都要狠狠复盘。 两所学校像镜子的相反面,也是竞争关系,互相瞧不起对方,智明觉得明礼刻板,明礼嫌弃智明散漫。 每学期的期中期末考试,是两校联考,成绩也是两校学生混在一起排名。 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学校的老师,都牟着劲较劲,比谁家学生拿到总分第一,单科第一,比前?十的学生谁家更多。 哪怕是平时开启省电模式的杨高戈,联考都会打鸡血。 涂然?尚且不知两所学校的恩怨情仇,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从?教室外面回来的同学喊:“涂然?,老杨叫你去谈话!” 涂然?顿时提心吊胆,下意识看向陈彻,紧张兮兮地问:“不会是因为我没考好,要批评我吧?” 陈彻反常地没安慰她,视线在空中没有着落地飘了几圈,摸着脖子说:“……你先去。” 涂然?忐忑地走出教室,前?往教师办公室。 杨高戈正坐在位置上等她,也不废话,直入主题,问:“你和陈彻相处得怎么样?” 涂然?紧张得话都没听进去,反射性开口道?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一脸懵,“啊?” 杨高戈看着这?一脸不安的小孩,好笑地问:“你道?歉做什?么?” 涂然?仍搞不清状况,但还是老实回答:“我以为是因为我没考好才找我……” 杨高戈挑了下眉,从?桌上抽出成绩单,说:“我看了你的成绩,考得挺不错的,比你以前?进步不少。” 涂然?没想到自己?快倒数都还能被表扬,仍不确定地问:“可我不是倒数吗?” “是正数第36名。”杨高戈纠正她的说法,“你以前?的成绩,进5班是有些勉强的,重点班跟平行班的授课速度不一样,头一个月,你能适应重点班的讲课方式,就够了。我的教学理念,不跟别人比,只?跟你过去的自己?比,你觉得你比以前?进步了吗?” 涂然?迟疑地回答:“我……可能有一点吧?” 杨高戈笑得无奈,“可能,有一点,吧。一句话里你动?摇了三次,涂然?同学,你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 涂然?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太多人跟她说过,让她自信一点,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怎么样才是自信,怎么样才能自信。 “比起对付考试,认识自己?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杨高戈在这?个话题上点到为止,终于提起把她喊过来的正事?,“我这?次叫你来,是问问陈彻有没有欺负你。” 涂然?以为杨高戈和自己?之前?一样,也把陈彻当成不良少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人很?好。” 杨高戈又问:“那你愿不愿意跟他坐同桌?” 每次月考后,他都会通过考试成绩来进行座位大调整,给排名相对靠后的同学安排一个成绩更好的同学,达到一对一帮扶的作用。 月考一考完,陈彻就破天荒主动?找他帮这?个忙,托他把他们俩安排坐同桌。他给的理由倒是正当,说两家父母是好友,这?是涂然?妈妈给他的委托,想让他给涂然?提升成绩。 陈彻高一时就是杨高戈带着,杨高戈听说过他初中的经历,高一刚开学还被他坑过,太知道?他那浑性子。 所以,即便如此,杨高戈也还是先来问问涂然?本人的意见?。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4节 涂然?一听,竟然?真能和陈彻坐同桌了,没有迟疑地重重点头:“我愿意!” 杨高戈像咬了舌头般“嘶”了声?,怎么有种支持婚礼的既视感? “行,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这?么安排了,他虽然?脾气欠点,但讲题还是可以的,他要是欺负你,你随时来告诉我,老师帮你教训他。” 杨高戈越说越觉得奇怪,怎么有种“娘家人帮女儿撑腰”的既视感? 他自己?都莫名其妙,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回教室把祝佳唯喊过来。” 涂然?点点头,临走不忘道?谢:“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涂然?还没坐下,祝佳唯就问她:“杨老师叫你去说了什?么?” 涂然?如实说:“跟我说换座位的事?。” 祝佳唯哦了声?,杨省电虽然?平时省电了点,但在安排座位这?件事?上挺上心,倒也不奇怪。 涂然?差点又忘记刚被交代的事?,连忙告诉她:“老师也叫你过去一趟。” 祝佳唯应了声?,停下手里的事?,前?往办公室,发现杨高戈正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 她倒没有涂然?的忐忑,淡定走过去,问:“杨老师,您找我?” 杨高戈开门见?山问:“你妈妈打电话来,说你开学到现在都没回家?” 祝佳唯抿了下唇,没说话,默认。 杨高戈又问:“国?庆没回家?上次刮台风也没回家?去了哪?” 祝佳唯言简意赅:“酒店。” 杨高戈还想说话,祝佳唯先一步开口:“老师,我成绩一直稳定,能拿奖学金,不会给学校丢面,在这?里也没再惹事?,回不回家是我自己?的事?,和学校无关,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先回去上课了。” 她说完就走,干脆利落,似乎完全不在意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因此生气。 杨高戈摁着青筋直跳的额角,这?小孩,有点难搞啊,脾气跟刚才那小姑娘中和点就好了。 涂然?打了个喷嚏,看见?祝佳唯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惊讶她这?么快就回来,好奇问:“老师也问你愿不愿意跟谁一块坐了?” 祝佳唯:“没,只?是问了点无聊的事?。” 涂然?困惑,但祝佳唯似乎并不想多说,于是她也没再追问。 当天下午,杨高戈拿着座位安排表走进来,贴在黑板上,让他们自己?换座位。 涂然?和陈彻坐同桌,座位靠走廊这?边的墙,在中后排,祝佳唯和简阳光同桌,就坐在她前?面。 涂然?很?惊喜:“我们变成前?后桌了诶。” 没分开真是太好了。 祝佳唯并不满意:“我怎么又和简阳光坐一块?” 简阳光一听这?话,也不满了:“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我还舍不得我的阿彻呢,阿彻,是吧?我的阿彻呢?” 他的阿彻已?经站在了涂然?座位边,压住想往上翘的嘴角,状似平静地说:“我来帮你搬。” 涂然?愣了下,而后笑得爽朗:“谢谢,不过我自己?能搬动?。” 她两只?手抱住课桌,将课桌搬起来,还有余力朝他笑,“你看,很?轻松的!” 陈彻:“……” 这?句话怎么在哪里听过? 简阳光幸灾乐祸地说:“兔妹看上去瘦瘦小小一个,力气还真不小。” 拧得开瓶盖,扛得动?课桌。 祝佳唯同样搬起桌子,冷漠道?:“是你们把女生想得太柔弱。” 教室的桌椅是原木和金属拼接,重量其实不轻,但涂然?很?早就从?家里搬出去住,那时候搬不动?东西?,没人会帮她,她也渐渐习惯自食其力,能自己?做的事?,不会麻烦别人。 课桌空间有限,她的大部分书都放在塑料书箱里,搬完课桌,她甩了甩有些酸的手,准备再去搬书箱,转身却见?陈彻已?经搬起她的书箱,走过来。 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她眼里看起来很?大的书箱,被他搬着的时候似乎刚刚好。 白色校服短袖下,少年的小臂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抓着箱沿的手指修长漂亮,微微鼓起的手背青筋,莫名的,性感。 涂然?眨了下眼,心里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 陈彻把书箱放在她座位旁边,见?她表情呆愣,弯腰凑她面前?,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怎么?” “……没什?么。” 涂然?回过神,视线无可避免地掠过他的手指,手背的青色筋脉。 她微微扭开脸,盯着课桌的桌角,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翘着嘴角,“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让她面对他时,莫名地觉得不自在。 ** 月考就像地震,年级出排名,老师讲试卷,家长问分数,余震一波接一波。 每一次余震,涂然?的血条都要往下扣一大截。 两天下来,涂然?连头发丝都是萎靡的。平时元气满满的人一萎靡,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要跟着长蘑菇。 中午在食堂吃饭,涂然?对面前?的菜食之无味,几个人轮流安慰她。 周楚以拿着手机过来,说:“要不然?我给你画幅画吧?来,选个你想要的姿势?” 祝佳唯及时抽走他充满黄色废料的手机,给他手动?闭麦,一面继续安慰涂然?:“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 简阳光点头附和,安慰时嘴巴也没停:“对对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你也蹦跶不到年级第一,不过你要实在不想吃,可以给我——嗷!” 陈彻就知道?他最后会来这?么一句,给了他一记眼刀的同时,也给了他一脚。 他没直接安慰,而是侧着身,看着涂然?问:“你是烦这?次考的分数太低,还是烦其他什?么?” 比起言语上的套话安慰,让她主动?说出问题,才是更好的开解方式。 涂然?果?然?开口了,握着筷子萎靡道?:“我其实是有点心里不平衡。虽然?杨老师说不要看排名,但在5班真的很?有压力,我都牟起劲在学了,其他同学课间都在玩,国?庆也有不少人出去旅游的,但还是考得比我好。感觉我们班的人都是怪物。” 祝佳唯喝了口汤,提醒她谨言慎行:“5班还有3个人坐在这?呢。” 涂然?顿了下,改口,但没完全改口:“除了简阳光。” “……喂喂,”简阳光无语道?,“我宁愿你说我是怪物。” 最高级别的怪物开口:“其实成绩和学习时长无关,看学习效率。” 涂然?眨眨眼睛,看向陈彻,虔诚地朝他摊开双手,“请赐教。” 陈彻索性放下筷子,给她分析:“我看了你的成绩,你的小科成绩都很?好,在班上是中游,拖后腿的是数学和英语两门主科。国?庆那几天,你忙着写课后作业,留给复习的时间,实际并不充裕。” 涂然?点头,确实如此,所以假期后两天,她开始着急,晚上看书到很?晚才睡。 “另一个问题,你在学习上有点缺乏轻重缓急的概念,想把每个科目都做好,所以分配给每一科的时间都平均。其实,比起你擅长的小科,多分点时间给数学和英语,会更好。” “再就是,别太执着做了多少题,新题永远也刷不完,题目再多变,也还是那些个知识点,与其去完成老师留下来的新题目,不如试着把做错变得旧题吃透。” 涂然?苦恼地皱起眉,她其实没额外买很?多习题资料,光是老师留下的课后作业,她都只?是勉强写完。 似乎看穿了她的烦恼,陈彻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欠过作业?” 涂然?惊讶他怎么知道?,点点头:“从?来没有。” 以前?就算训练再忙,她挤压睡眠时间,都要坚持写完作业。 简阳光忍不住出声?:“不是吧兔妹,你这?也太老实了。” 涂然?不解:“完成作业,不是最基本的吗?” “nonono,”简阳光故弄玄虚地摇摇手指,说,“咱们这?又不是明礼,学风自由不是随便说说的,作业就是想做哪科做哪科,做不完拉倒,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涂然?惊愕:“怎么能这?样?” 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可以这?样,在以前?的学校,其他同学哪怕是抄答案,也要把作业的空白补上。不过她在班上好像确实没看到谁抄作业? 陈彻问她:“你完成的那些作业,老师会全部讲解吗?” 涂然?摇头:“不会。” 也就只?有正式考试的试卷,会挨个题目讲一遍,课后留下的作业,并不会一一去讲解,有些甚至不会检查做没做。 “因为在智明,课后作业不是用来完成的,是用来巩固上课留下的知识点。已?经学会的,没必要再做,没掌握的,才值得反复去刷,”陈彻笑了下,“所以,别太听话,可以适当地叛逆点。” 涂然?咬着唇瓣内侧的软肉,半晌,才低声?说:“可是这?样,我会挨骂吧?” 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是上小学时,有一次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点名罚站,被当众罚站的羞耻,老师不悦的眼神,即使?过去多年,至今也在她脑海中铭刻。 陈彻看着她为难的模样,问:“被骂一顿,你会有什?么损失吗?” 涂然?一怔:“我……” 她竟说不上来。 “几乎每一个学生,都被老师教训过,不论?是第一,还是倒数第一,不论?乖巧,还是调皮。”陈彻靠在椅子上,下巴颏指了指简阳光。 简阳光咧嘴一笑:“这?倒是真的,我跟阿彻以前?去办公室喝茶,就跟回家一样。” 祝佳唯毫无波澜地开口:“转学过来之前?,明礼的教导主任,指着我鼻子骂了一部《复联4》的时长。” “真巧,我去明礼找小沫的时候,也被明礼的教导主任骂过,”周楚以笑眯眯地说出离谱的言论?,“他以为我跟小沫早恋,我只?是说了句‘我也想和小沫谈恋爱,可惜我是她亲哥’,就被他指着鼻子教育了一顿,还差点喊家长。” “……”所有人沉默。 “唉,明礼真严格,”他甚至还叹气,“在那里读书真的不会变成变态吗?” “……”到底谁更变态啊! 陈彻靠在椅子上轻咳了声?,把走偏的话题扯回来,对涂然?说:“我们都被老师骂过,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学习照样搞,日子照样过,所以,被骂几次,也没什?么。我今天没把所有的作业做完,但我把这?个知识点掌握了,我把这?个类型的题吃透了,挨一顿骂,又有什?么关系?我把这?个科目学扎实了,我的成绩上去了,不被老师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不被人喜欢,有什?么关系? 涂然?愣住。 这?一刻,她眼前?闪过很?多个厌恶她的眼神,小学老师的,前?队友的,曲幼怡的,妈妈的…… 不被人喜欢,真的没关系吗? “所有的老师,都希望学生在他教的科目拿下好成绩,所以布下尽可能多的作业,期待你完成。但一个老师只?负责他一科,而我们要面对的是六个科目,一个人,再怎么透支精力,也没办法同时满足倾尽全力的六倍期待?” 陈彻坐直了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并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着,没有人会像人民币一样,讨所有人喜欢。听话、乖巧,是你招人喜欢的优点,但在有些时候,也是你的枷锁。学习是个人的事?,比起机械地去完成作业,找到你自己?的节奏更重要。”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5节 涂然?怔怔地望着他,少年神情认真,和平时的懒散完全不一样,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很?有魄力。甚至,是压迫感。 下一秒,他却笑起来,压迫感顿消,整个人又变回原来的状态,似是漫不经心地开玩笑一般。 “当然?,你不一定要全听我的。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建议,全听进去,你得到的只?有混乱。包括我在内,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该怎么学,该怎么改,怎么取舍,你自己?拿主意。” 涂然?拿不定主意,“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才第一个月呢,不急。”陈彻拿起筷子,要挑走碗里不喜欢吃的番茄,刚夹起来一块,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她说他很?挑食的话。 他筷子一顿,不动?声?色把番茄放回原位,轻咳了声?,说:“先稳住心态,再提高效率。我看了你的英语试卷,听力满分,扣分多的是阅读和作文,阅读后两篇错误率高,作文没写完,说明你做题太拖,没把控好时间,后期自乱阵脚。这?和你的能力没关系,是时间分配问题,很?好纠正。” 涂然?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只?管两眼放光地望着他,问:“怎么纠正?” “平时多练就行,丢掉以前?的做题习惯,逼自己?适应,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集中注意力,怎么提高写题速度,怎么提高正确率,这?都能训练出来。” “放宽心,”陈彻又补充了句,“以你12岁就一个人离开家,去当练习生的这?种魄力,没什?么难得了你。” 他竟然?觉得她有魄力。 涂然?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觉得是自己?幻听。 可是,连简阳光也附和:“没错,兔妹,你可是当过小偶像的人,听说你们每天训练比复读生还苦,出道?竞争比高考还激烈,你这?都熬过来了,还怕考试?” 周楚以也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的经历,但你一看就是很?努力的人,不管是考试,还是其他事?情,你都值得一个好结果?。” 祝佳唯也点头:“抛开对他们三个的成见?,这?点我赞同。” “你看,不只?我,”陈彻眼神清明地看着她,弯起唇,“他们都这?么觉得。” 涂然?怔怔。 少年的双眸,清澈干净,就像是一面明镜,照出她自己?都发觉不了的优点。 干涸的心脏,一点一点充盈起来。 因为他,因为他们。 因为这?一句句温柔的肯定。 “感觉……突然?有一点信心了。” 涂然?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彻,毫不吝啬地夸奖:“你好像一个人生导师啊!还是顶厉害的那种!”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陈彻眉梢一抬,嘴角勾出一抹笑,“人生导师?” 涂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又补充一句:“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像。” 周楚以故意问:“那像什?么?” 涂然?反射性答:“打架很?厉害的不良少年。” 周楚以满意了。 陈彻:“……” 陈彻握着筷子,挺无语地往后仰了仰,再一次为自己?留给她的糟糕初印象打补丁:“那次打架真的是别人来招惹我。” 说完又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脚简阳光,示意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简阳光正埋头干着饭呢,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反而越描越黑:“你打过那么多次架,说的哪一次?” “……开学前?一天。”陈彻有点咬牙切齿了,“请你吃了顿肉蟹煲那次。” “噢,那个黄毛啊!” 简阳光别的没什?么,但对吃的记性好得不像正常人,提到肉蟹煲,就马上想起来相关的事?,“那次确实不能怪阿彻,刚放暑假的时候,黄毛纠缠赵从?韵,阿彻帮她打了一架,被黄毛记恨上,那天又找上门来挨揍。” 涂然?听到熟悉的名字,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件事?还跟赵从?韵有关系。 祝佳唯意有所指地评价:“噢,英雄救美?。” 周楚以继续拱火:“君子动?口不动?手,英雄救美?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 涂然?赞同地点头:“对对,反对暴力。” 说完就对上陈彻看过来的视线,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有点委屈?还有些幽怨? 她眨眨眼,又歪了歪头,表示困惑。 陈彻收回视线,垂着眼睛不看她,有些底气不足地解释:“刚好那天心情不好。” 只?能说黄毛倒霉。两次打架,都撞上他最烦躁的时候。 第一次,是涂然?的组合爆出丑闻那天,因为担心涂然?,烦得不行,去找简阳光打球发泄。又接到赵从?韵的电话,说她被混混纠缠,求他帮忙。他正好手痒,对方也嘴欠,没犹豫就揍了。 第二次,涂然?在微博上宣布解约退圈,黄毛又来找他,刚好撞枪口上。 周楚以啧啧摇头:“心情不好就打架,陈彻同学有点暴躁啊。” 又扭头对涂然?说:“我们要小心一点,别惹他生气。” 陈彻快把手里的筷子给折断:“……周楚以你不拱火会死?” 祝佳唯更关心另一件事?:“智明不管打架吗?打架不会退学吗?现在举报还有用吗?” 陈彻手里的筷子已?经弯了:“……祝佳唯我跟你有多大的仇?” “没事?的!”涂然?突然?出声?,帮他说话,“陈彻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是他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陈彻瞬间没了脾气,眼神柔软地看着她。 果?然?,好人只?有小白兔。 简阳光刚啃完一只?鸡翅,吐了骨头,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 小白兔拳头一握,义正言辞:“以后我看着他,他打架我就报警!” 陈彻:“……” 简阳光为她的六亲不认竖起大拇指:“牛哇牛哇!” 周楚以笑眯眯倒油:“记得拍照留证据。” 祝佳唯顺手补一刀:“到时候我帮你举报到学校。” 陈彻:“…………” 第29章 情侣装 涂然大概猜出为什么换座位之前, 杨老师要先知会她一声。 因为和陈彻坐同桌,真的太有压力! 每天上?课前,涂然都?会在前一天晚上?, 预习当天要讲的内容,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虽然花的时间比较多, 但也因此能跟上老师的授课速度。 陈彻也会预习, 花的时间却是她的四分之一还不到。 不同于她把公式或者自认为的重点标记出来?,还没上?课就把教材画得花花绿绿,他只是粗略地一览,课本也整洁如?新,只偶尔在某个地方画个记号。 涂然上?课, 完全?是被动接收知识, 陈彻却有他自己的节奏。 不是一整节课都?牟着劲, 只有在老师讲到他做标记的地方,他才会认真听讲。 虽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积极发言,但他也会低声接下老师抛出的问题, 且每次都?比别人快。 有时涂然甚至没听懂问题,他已经把答案解出来?。 晚自习, 涂然还在整理当天的笔记, 他就已经把课后作业做完。他也不怎么记笔记,教材上?的标记, 简约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这是怪物吧?这绝对是怪物吧? 只跟陈彻坐了三天的同桌,涂然就感觉自己快抑郁——差距对比出来?的无力。 不是她不努力,是比她聪明的人,在更聪明地努力。 第?一节晚修课间, 涂然整个人蔫在桌上?,脸蛋贴着桌面, 望着旁边正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少年。 陈彻手底下还有半道题没解开,他是进?入状态就不会被轻易打?断的人,这会儿正握着笔飞快地在纸上?运算。 笔在他手下好像有什么魔力,再难的题也能行云流水地解出。 他微低着头,眼皮冷淡地垂着,长睫直直地往下落。左眼正下的那颗小泪痣,在教室明亮灯光下,格外清晰,似乎触手可及。 涂然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侧脸,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那颗泪痣上?。 这颗泪痣的位置长得真好,不知道他哭的时候,眼泪会不会刚好经过?。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彻手里的笔停下,垂着的眼睫扇了两下,红晕悄悄爬上?耳根。 他余光早注意?到涂然一直在盯着他看。 笔尖在纸上?晕出一个墨点,陈彻滚了滚喉结,到底还是出声,略有些不自然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涂然脸仍贴着桌面,像被太阳晒蔫的小草,嘟嘟囔囔地说?:“我在观察怪物。” “嗯?”她声音小,陈彻没听太清。 涂然又真情实感地感叹:“就是觉得,你好快啊,吃饭很快,做题很快,感觉做什么都?很快。” 陈彻眉梢一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他前桌的简阳光,听到这意?义不明的夸奖,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还转过?身?笑:“兔妹,你这发言有点危险啊。” 涂然没懂,脸蛋离开桌面,直起身?体问:“为什么危险?” 陈彻没给简阳光解释的机会,撂下笔,抽起一本书拍他脑门上?,“少教她乱七八糟的东西。” 简阳光被手动闭麦,缩回座位,找自家同桌嘤嘤嘤求撑腰,“祝佳唯,他打?你新同桌你不管?” 祝佳唯眼皮都?没抬,淡定翻了页书,“打?得好。” 简阳光:“我走,我走!” 无人在意?。 涂然拿着笔轻轻戳了戳陈彻的手臂,在他看过?来?时,她虚心向?他请教:“我也想变得像你一样快,可以教教我吗?” 离桌出走未遂的简阳光,听到这话又捂着肚子笑出鹅叫。 陈彻长腿一抻,在桌子底下,往他屁股上?踹了脚。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6节 简阳光嗷了声,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捂着嘴,趴桌上?,身?体和桌子一块抖动,又被祝佳唯嫌弃:“再抖一下鲨了你。” 无视简阳光,陈彻靠椅子上?,继续跟涂然说?话:“你是说?我做事……利落吗?” 他到底还是换了个说?法。 涂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是怎么做到的?” “习惯成自然,”陈彻拣起桌上?的笔,习惯性?在指间灵活转了两圈,说?,“我教你?” 涂然眼睛一亮:“好呀!” 一周后,她开始后悔这话。 陈彻给她制定了一套学?习计划,对她进?行针对性?特训。 涂然性?子慢,为了让她有紧迫感,陈彻不许她在晚上?睡觉前写作业,不许课间写作业,所有的课后练习,都?留在两节晚修时间完成。 放学?还会检查她的书包,不准带任何习题回去,只允许带笔记本和课本。 于是涂然只能逼自己加快做题速度,不然根本写不完。晚修争分夺秒地写作业,有时候一个晚上?连水都?忘记喝。 涂然最大的问题是做事磨蹭,学?习习惯差。 上?课铃响,她一会儿从课桌里拿不同颜色的记号笔,一会儿弯腰去书箱里找书,一会儿把折页的书角捋平,半天进?不到学?习状态,还很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抬头去看。 于是中午在食堂,陈彻会突然拿出一本《英语阅读专项训练》,吃饭前给她七分钟时间,刷完一篇阅读,超时或者正确率少于60%,她当天的荤菜就归简阳光。 食堂人声鼎沸,涂然手忙脚乱做题,简阳光还故意?跟她说?话干扰她,于是,她连吃了一周的素。 她感觉自己像只定时开启开关的陀螺,只要陈彻按下开关,她再手忙脚乱,也要逼自己使劲转。 陈彻平时看上?去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对她也挺宽容,这方面却严厉得像个魔鬼。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涂然想收回都?不行。 但她也确实很佩服陈彻的专注力。 上?一秒还在和简阳光说?笑,下一秒她来?请教问题,他立刻进?入状态,给她讲题,在旁边继续讲话的简阳光仿佛变成空气?。 反而是听讲的她,总是控制不住走神?,视线从笔尖,移到他握笔的修长手指,手背微鼓的青色血管,低垂的眉眼,眨眼时扇动的眼睫,眼睑下方那颗眼泪会经过?的泪痣。 她的走神?只持续不到十秒的时间,就被少年发现,握笔的手一抬,签字笔敲上?她的手背,皮肤泛上?痛意?。 “专心。”他冷淡提醒,眼皮都?没抬,继续讲题。 进?入学?习状态的陈彻,是个眼里只有题目的大魔王。 涂然揉了揉手,委委屈屈地继续听讲。 虽然过?程痛苦,但成效也明显,坚持了半个月,涂然的做题速度显著提升,进?入状态也比以前更快,中午总算能吃到荤菜。 简阳光老母亲一般欣慰:“孩子进?步了,终于不用再昧着良心吃肉了。” 祝佳唯冷漠拆穿他的谎话:“我看你吃得挺开心。” 涂然附和点头:“每次我做题,最吵的就是你。” 这位利益既得者,每次都?在她刷题的时候故意?跟她搭话。 “我这是配合阿彻一起帮你训练呢,办法糙了点,但你也进?步了不是?”简阳光振振有词,夸陈彻比夸自己还自豪,“阿彻可是从吊车尾升上?来?的年级第?一,你跟着他学?,妥妥摆脱倒数。” “那你怎么……”涂然说?一半就打?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了,但没完全?说?,没说?,意?思却让人秒懂。 简阳光:“……你有话直说?。” 涂然煞有其事摆了摆手,一脸认真道:“不行,说?出来?破坏我们感情。” 简阳光:“……” ** 月考的半个月后,就是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运动会是体育委员的主场,每年这个时候,体育委员都?要忙前忙后,为了逮人参加比赛项目而操碎心。 课间,5班的体育委员张何彬,就拿着报名表,跟上?门推销的保险销售似的,挨个问:“要参加400米吗?我记得你跑步挺快啊。” “老李,腿这么长,跳高不走一波?” “一千五就交给你了,我的好爸爸!” 校运会两天时间,比起去当赛场上?出风头的运动健儿,更多人更喜欢在看台当观众。 看台视野有限,不一定能看到进?行的比赛,但一定能参与?进?狼人杀、折手指、国王游戏这种大型团建游戏,甚至有人会偷偷带扑克牌过?来?打?牌。 走到涂然位置这块,张何彬还没开口,就连碰两次壁。 简阳光理由充分:“我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上?场给咱班丢面,我就不参加了。” 他就是偷偷带扑克牌过?来?的那号人。 祝佳唯言简意?赅:“不去。” 这种集体活动,她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陈彻趴在桌上?睡觉,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真睡着还是假睡着,张何彬也不敢去叫他。 反而是涂然,兴致勃勃举手:“我想参加我想参加!” 她以前因为公司训练,学?校运动会都?没在学?校,这次高中最后一次,随便什么项目,她很想参加试一试。 这么积极的孩子简直是珍惜动物,张何彬见她如?见亲人,连忙把项目表和报名表都?塞给她,“来?来?来?,随便你挑,随便你选!” 涂然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比赛项目,面露纠结,“好像没有适合我的。” 虽然体力不错,但运动并不是她的强项,之前当练习生,四肢最笨拙的就是她。 张何彬循循善诱,“没关系,重在参与?!你就选你擅长的。” 涂然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擅长……喊加油?”她嗓子不错,还能飙高音。 “……” 张何彬沉默。 张何彬拿回了那两张表,果断离开。 涂然一脸惋惜:“我是真的想参加。” 补觉的陈彻醒了,睡意?还朦胧,懒洋洋坐起来?,揉着脖子问:“参加什么?” “我想参加校运会,可我只擅长喊加油。”涂然遗憾地说?。 陈彻刚睡醒,大脑似乎还没有完全?开始运作,从桌子里拿出水瓶拧了半天没拧开,也没发现是开反了方向?,人还懵懵地点头:“嗯,会喊加油挺好的。” 简阳光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咕噜一转,给她提议:“兔妹,要不你去举牌吧?” 运动会开幕式上?,每个班入场都?会搞点花样,喊喊口号,吸引眼球。最惹眼的,就是队伍最前列的举牌女生,穿上?礼服,打?扮得漂漂亮亮。 高中生刻在骨子里的竞争意?识,自然离不开比较,于是每个班都?会派出本班最漂亮的女生参加,给班上?争面。 涂然虽然没参加过?校运会,但在电视里看过?奥运会,兴奋问:“你是说?站在最前面的举牌代表吗?” “没错,”简阳光一副哄小孩上?台表演的语气?,“摄影社还会专门派人来?拍照,到时候照片发在学?校公众号上?做宣传,给咱学?校做招生贡献呢!你想不想为咱学?校做贡献?” 涂然听得一愣一愣,正要点头,却听祝佳唯说?:“别听他的,他只想骗你去给5班出风头。” 开幕式上?的举牌女生,是那天被议论的焦点,逃不过?被品头论足,各种作比较。 “这是物化女生。”祝佳唯最烦这种事,也不愿意?涂然蹚这趟浑水。 简阳光不满自己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怎么就物化女生了?涂然出风头,我与?有荣焉。” 祝佳唯反问:“为什么不派男生去?” 简阳光被噎了下,“因为、因为……女生比男生好看啊!化上?妆穿上?礼服多惹眼?” 祝佳唯:“男生也可以化妆,也可以穿礼服。” 涂然赞同地点头,指着旁边正仰头喝水醒瞌睡的陈彻,说?:“比如?陈彻!陈彻就很帅!” 她素来?不吝啬的夸赞,对另一个人却是猝不及防的直球。 陈彻被水呛得直咳,剩下的一点瞌睡全?醒了。 涂然见他呛得不轻,耳朵和脸颊都?咳红了,担忧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 陈彻没看她,无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发烫的耳根,又立刻缩回,佯装淡定拧紧瓶盖。 祝佳唯瞥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那就你报名吧,陈彻。” 陈彻嘴角一抽,“我报什么名?”他怎么可能去参加那种事情? 简阳光也说?:“学?校历年来?都?是女生举牌,没我们男生事。” 祝佳唯不慌不忙说?:“给校长写封建议信就好了,我来?写。” 涂然双手交握一脸期待:“希望校长能答应,我很想看陈彻穿西装,一定很帅!” 几?乎是话落下的瞬间,陈彻从椅子上?起身?,手里拿着还剩的一大半瓶水的水瓶,丢下一句“我去接水”,就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急匆匆的脚步,仿佛身?后有人追赶。 涂然看着他有点像狼狈而逃的背影,一脸茫然,问:“他怎么了?” 祝佳唯冷笑:“犯病了。” 简阳光也点头:“青春期男高接不住直球综合征。” 涂然:“?” ** 祝佳唯是行动力极强的人,当天就给校长写了封建议信,据说?还换了几?种字迹和说?话方式,交上?去好几?份。还真的被学?校采纳,校运会举牌学?生不限性?别,且鼓励男生也参与?进?来?。 不过?毕竟是头一回,不少班级还是继续派出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不放过?出风头的机会。 陈彻没想过?做这种抛头露脸的事,却在涂然的一声声夸赞里渐渐迷失自我,最后被架着去报名参加,毫不意?外地,得到班上?同学?最多的投票。 他的长相从来?不会引起争议。 开幕式走方阵要穿班服,运动会的前两天,班上?定制的班服发下来?。 班服是陈彻设计的,据说?是杨高戈点名让陈彻干这活。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7节 简阳光倒是知道为什么,就因为高一作国旗下讲话那次,陈彻挺嚣张的那两句糊弄式演讲,让杨高戈在校领导那挨了不少批。 杨高戈心里记着这事儿呢,你小子给我使了个这么大绊子,那我偏要给你整点为班级服务的活。 至于陈彻这么怕麻烦的人,为什么愿意?接下这活,这就得回溯到刚月考完那天,陈彻去找杨高戈,提出要和涂然坐同桌。 虽然陈彻理由充分也正当,杨高戈还是没放过?这次机会,把这事儿当成一人情,当场就派下设计班服这活,你给我交份设计图,我给你安排你想要的同桌。 陈彻这次没拒绝,第?二天就给他交了张班服设计图。 白色打?底的t恤,前面画着手机电量满格的图案,左胸位置是个口吐魂魄的小人,集齐了杨高戈的所有特征,一看就是他平时的状态。 背后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汉字五,细看是由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组成。 这其中的起承转合,涂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只知道新班服是陈彻设计,还挺意?外他这么热心做这事。 新班服拿到手时,她第?一件事就是翻到背后,找自己的名字。 印上?去的名字顺序应该是按照名字首字母的排序,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她的名字和陈彻的名字并排列在了一块,应该是随机排列? 但这样也挺巧的。 涂然规规整整地把新班服叠起来?,简阳光转过?身?,神?秘兮兮地把手掌拢嘴边,“兔妹,知道班服的意?义是什么吗?” 涂然摇摇头,又好奇问:“是什么?” 简阳光:“高中生玩暧昧的专属把戏,班级之内是集体,班级之外是cp。” 涂然茫然地“啊?”了声,没懂:“为什么要玩暧昧?” 简阳光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么根源性?的问题,被她噎住,但还要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嗯,这个问题问得好,够刁钻,够深奥,够——” 没等他说?完,旁边的陈彻扬手把班服往他脑袋上?一扔,刚好盖住他的头。 涂然疑惑看过?去。 陈彻下颌线条不自然地绷着,轻咳了声,说?:“别听他胡说?八道。” ** 运动会当天早上?,涂然忽然明白了,简阳光那句话的意?思。 起因是小区里某家熊孩子,把停在车库的自行车的轮胎全?放了气?,两人下楼后才发现,早上?电梯使用高峰,回楼上?拿充气?泵也挺麻烦,索性?就坐公交车去学?校。 上?学?高峰期,公交车上?人不少。涂然和陈彻上?去时已经没了座位。 涂然一米□□的个子,伸手去抓拉手吊环对她来?说?有点勉强,于是走到后门附近,抓着那处的扶手杆。 陈彻跟在她身?后上?的车,边跟着她走,边给自己戴上?蓝牙耳机。 两人并排站着,都?穿着班服,背着的书包恰好挡住了身?后代表班级的数字五,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 也真的有人这么认为。 略有些嘈杂的公交车上?,有两个女生坐在他们站着的附近,并没有压低多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这边。 “那是不是高二的陈彻啊?” “好像还真是!真人比我在论坛里存的照片还帅。” “为什么我们高一没这样的帅哥,可恶。” “他旁边的是谁?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都?穿情侣装了,肯定是女朋友了。” “学?姐学?长牛啊,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谈恋爱。” “为什么帅哥都?是有主的,可恶!” “等等等等,他们穿的是班服吧?” “对哦今天是运动会来?着。” “害,误会了。” “可是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how pay吗?” “我刚刚就想说?!这身?高差,踮起脚就能吻到喉结!” “姐妹先嗑为敬,先嗑为敬。” …… 涂然的脑袋渐渐低下去,想自欺欺人地假装听不见,又很想提醒那两个高一的学?妹,他们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总算明白,简阳光那句“班级之外是cp”,是什么意?思。 这公交车里的温度好像有点太高,她的脸有点热。 同时又庆幸,还好陈彻这会儿戴了耳机在听歌,听到这对话的只有她一个。 路过?公交车站,司机踩下刹车,涂然被惯性?带着小步子踉跄了一下。 原本站在她身?侧的陈彻,往她这边挪了一步,站到她面前,清瘦却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身?侧,长指抓住她身?旁的扶手杆,就在她手握着的上?方,不动声色将她护住。 少年身?材高大,涂然感觉被一堵有温度的墙罩住,他身?上?淡淡柠檬味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 她下意?识抬起头,锋利的喉结强势闯入她的视野。 涂然莫名想起那两个高一学?妹的话,踮起脚就能……亲到。 好像,真的踮脚就能亲到…… 这公交车真的热得厉害,不然她为什么感觉口干舌燥? 涂然立刻移开视线,同时,又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 陈彻今天挺后悔一件事,昨晚没给耳机盒子充电。 耳机刚戴上?,就听见电量不足后与?手机蓝牙断开联系的声音。 取代音乐的,是后排两个女生一点也不小声的“小声”议论。 他,戴着没电的蓝牙耳机,全?听见了。 陈彻的耳根已经烫得不像话。 但还要假装无事发生。 他能听见,涂然自然肯定也都?听见,她似乎毫无反应,不愧是她,心无旁骛,对这些言论丝毫不在乎。 但是她……为什么要舔嘴唇??? 身?高优势让陈彻垂着眼的视野也依旧很好,没有漏看身?前人的那一点小举动。 “呲”的一声,公交车关门又起步,声音像极了在夏天骤然打?开一罐冰镇的柠檬汽水。 而上?涌的气?泡,在他的心尖噼里啪啦地爆炸。 陈彻抓着扶手杆站着,微仰着头,下颚的线条随之更显锋利,冷峻的眉眼也因为面无表情,而更显得压迫感十足,光是看着就是不敢让人接近。 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少年,不动声色滚了滚喉结。 心里只剩两个想法。 她真想试试? 我愿意?。 第30章 正青春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一路沉默到学校。 陈彻因为是举牌代表, 要提前去?换衣服,没直接去?教室,跟涂然在教学楼楼下分开。 他?一离开, 涂然整个人都好像松懈了些,长长地舒了口气。 教学楼内外都挺吵闹, 憋着劲的高中生们要在校运会?这两天放肆地玩。有些女孩子还趁此机会?偷偷化了妆, 为了拍照更上镜更好看。 涂然一进教室,就看见班上很多女?生正在给对方化妆,还?在脸上贴了贴纸,爱心的,数字五的, 还?有各种?其他?图案。 她觉得新奇, 跑过去?凑了会?儿热闹, 又想起书包里?还?剩一片用在手机壳上的3d贴纸,于是跑回来,跟祝佳唯提议:“我们也贴吧!” 祝佳唯表示拒绝:“不要, 看起来很傻,”她指着某个方向?说, “你看简阳光。” 涂然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一看, 简阳光正从贴贴纸的女?同学那走过来,额头中央贴了朵小红花, 整个人像喜庆的年画娃娃。 年画娃娃没好气地为自己辩解:“我这是故意的!搞怪懂不懂?” 祝佳唯淡定道:“搞怪和傻气不冲突。” “我们贴好看的,”涂然从书包里?翻出那片贴纸,刚好还?剩下两个小兔子,“不贴脑门上, 贴这里?。”她指了指外眼角下方的颧骨。 祝佳唯仍旧抗拒:“我不贴,不过我可以?帮你贴。” 她手脚利索地给把贴纸贴在涂然刚指着的地方。 涂然遗憾地说:“你真?的不贴吗?这还?剩一张兔子贴纸呢。” 这种?事情, 总觉得要两个人做才会?有趣。 祝佳唯:“你可以?一边贴一个。” 涂然立刻拒绝:“那我就变成简阳光了!” 又一次被点名的简阳光,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一屁股坐课桌上,对着她不满地说:“变成我怎么了?不对,我是什么形容词吗?” 他?发现涂然这姑娘还?挺记仇,自从吃了她一周肉,她就有事没事跟着祝佳唯一块损他?。跟着祝佳唯…… 简阳光发现了盲点,瞪着罪魁祸首:“都怪你,把我们家兔妹都带坏了!” 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用书抽了一下。 换完衣服回来的陈彻,一进教室就听见简阳光嚷嚷。 陈彻撂下书,线条利落的下巴懒懒地往上一顶,睨着简阳光,悠悠开口:“谁是你家的?” 涂然正低头摆弄着兔子贴纸,听见他?清朗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 他?此刻换上了平日里?不常穿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系着与外套同色的领结。西装笔挺的线条,勾勒出宽肩窄腰的骨骼轮廓。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8节 被打理过的头发漆黑柔顺,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俊朗眉眼。 像被工笔精细描绘出的眼睛,没染过烟火气的干净,眼尾微微上挑,混不吝的散漫随性。 少?年意气,天生张扬。 自他?进教室的这一刻,便聚焦越来越多人的目光。 涂然也是愣神的其中一员,视线黏着在他?身上,从他?微敛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从弧度平直的冷淡薄唇,到线条流畅的修长脖颈,最后停留在……锋利冷淡的喉结。 被什么烫到一般,她火速撇开眼睛,心脏还?是跳得乱七八糟的。 “我靠!阿彻,你这可以?直接去?结个婚了!” 简阳光口无遮拦地夸了句。 尽管和陈彻的交情近乎十?年,这十?年里?又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天天都在见面?,见过他?打架挂彩,见过他?刚睡醒后的鸡窝头,基本上什么模样都留了个档,这么熟的关系,应该早看腻了,但还?是时不时被他?这张脸给帅一眼。 因为陈彻有点暴躁的脾气,简阳光偶尔开玩笑少?爷少?爷的叫他?,这会?儿就换了套西装,稍微搭理了下头发,他?整个人跟平时的感觉,就又不一样,盘正条顺,英俊精致,还?真?像个贵气的少?爷,挺潇洒也挺能打的那种?。 与有荣焉用在这时候丝毫不夸张,简阳光上一秒夸完,下一秒就从旁人这找认同,“兔妹,你说是不是?” 陈彻原本因为他?的上一句口无遮拦,要去?怼他?一句,又在他?喊出涂然名字后,立刻把怼他?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下意识看向?被点名提到的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面?上不显山露水,但背脊不动声色地挺直。 他?不是在意外貌的人,也不在意别人对他?外貌的看法,但毕竟一开始是涂然提议让他?穿西装,说不在乎她的评价,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假。 然而,涂然并没有看他?。 涂然头也没抬,眼睛盯着兔子贴纸,仿佛那贴纸比他?好看一百倍,只小幅度地点头:“是。” 平时最不吝夸奖的人,偏偏在这时候只给出了一个字,声音还?很小。 没有预想中的笑脸,也没有期待的亮晶晶望向?他?的眼睛。 心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立刻萎缩得皱巴巴。 少?年心气高,在哪方面?都不服输。陈彻伸出手,拿起那张夺走她目光的兔子贴纸,状似无意问:“这是什么?” 涂然这会?儿心里?正跟打鼓似的,心虚得都不敢看他?,只能随便找个东西盯着。 他?的手冷不防伸过来,拿走她的贴纸,她的视线也毫无防备地跟着走了,从他?修长漂亮的手,又落到那张好看得让她心虚的脸上。 还?没来得及回答,简阳光就先帮她说了:“兔妹正愁没人陪她往脸上贴这小兔子呢,祝佳唯软硬不吃,正好阿彻你回来了,你陪她贴个呗。” 涂然就没想过问陈彻,连祝佳唯都觉得这贴纸很幼稚,陈彻必然更加,而且这贴纸和他?身上的西装一点都不搭。 她连忙想说不用,“其实……” “好。” 在她完整的话说出来之前,陈彻已经答应。 涂然愣了,怔怔看着他?。 陈彻挪了半步,人站在他?自己的课桌边,挡住她能出去?的唯一出口。 他?手伸过来,兔子贴纸递还?到她面?前,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问:“你帮我贴?” 教室广播突然呲呲响了声,即刻便开始播放《运动员进行曲》,振奋的音乐像是砸到涂然的耳畔,震得她耳朵里?轰隆隆的响。 但似乎又并非这音乐的原因。 广播响起后的教室瞬间?更加嘈杂,体育委员张何彬从外面?跑进来,大喊了声:“同志们去?楼下集合了!” 在教室里?等了很久的高中生们,立刻欢呼,或停下手里?的事,或加快手里?的事,三?三?两两往教室外走。 简阳光也催着祝佳唯跟他?一块下去?。祝佳唯却要等涂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涂然这才回过神,转过头有点不知所措地跟她说了声:“你、你先下去?吧,我帮陈彻贴一下贴纸。” 祝佳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堵在那、伸着手的陈彻,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起身从座位离开,简阳光在她旁边吵吵闹闹,她也没管。 涂然从陈彻手里?接过贴纸,揭下那只小兔子,站起来给他?贴。 两人之间?隔了一把椅子,距离有些远了,于是她单膝跪在椅子上,又发现身高矮了半截。 涂然仰头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声音很小地说:“你……你低一下头。” 陈彻低应了声,一只手扶住两人之间?座椅的椅背,另只手搭在桌沿,人往前倾,脑袋低下来。 距离陡然拉近,少?年英俊的五官在涂然眼前放大,眼下那颗小泪痣,亲昵地朝她逼近。 她不自觉咬住唇内侧的软肉,不知缘由的紧张。 涂然伸出手,食指轻轻在他?眼睑正下方的那颗泪痣上点了一下,“你是想贴在这里??还?是贴在这边?”她的指尖又落在他?的眼尾下方。 温热的指尖落在他?微凉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一晃而过。 软绵绵的嗓音,尾音似乎有些发颤,在闹哄哄的广播声中,一个字一个字,滑进他?耳膜。 陈彻抓着桌沿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腹泛了白。 耳廓升起的温度,不用指尖,也能感受到。 目光飞快扫过她右边眼尾下的兔子贴纸,他?垂下眼睫,喉结忍不住滚了两下,声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低沉了许多,“和你一样。” “好……” 这两分钟,似乎过于漫长了。 两人距离拉开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他?们也一前一后离开教室,往集合地点走。 涂然走在前面?,脑袋低着,说不出缘由,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她双手背在身后,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前走。 陈彻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目光追随她的背影,弯着唇角。 教学楼里?的广播仍旧在响,校园里?一片喧闹。 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过走廊楼道;有人嘻嘻哈哈地和同伴勾肩搭背,在阳光下说笑;有人躲在梧桐树荫下,捧着书独享片刻的宁静;也有人不动声色地在某人身上停留目光。 不知道谁带来的一串氢气球,没抓稳离了手,少?年一声惊呼懊恼,招惹了大家的目光。 “我们班的幸运气球!” “快跳起来抓住!” “快点快点!” 彩色的气球摇摇晃晃往上飘,年轻的高中生们伸长了手,一蹦一蹦地在底下跳。奔跑的人驻足,看书的人抬头,偷看心上人的少?年悄悄移开目光。 有人懊恼大喊:“可恶啊!我们班的幸运飞走了!” 有人大声回应:“但是它留下了快乐!” 有人哈哈大笑:“会?说你就多说点!” 被赋以?幸运的气球飞向?天空,高中生们抬头仰望着蓝天,年轻稚嫩的脸,洋溢着快乐的笑。 教学楼里?的广播仍旧在响,教学楼前喧嚣热闹。 太阳耀眼,少?年明亮。 阳光正好,一切正青春。 第31章 酸酸的 开幕式前, 先在主?教学楼外集合,每个班女生男生按照身高,各排成?两队。 涂然一米□□的身高, 不算太矮,也?不算很高, 被安排在队伍中间, 祝佳唯和简阳光则在后面一些,跟她隔开了几个人。 陈彻要举牌,站在队伍最前面,手里已经扶了块写着高二五班的?手举牌。 涂然站在队伍里,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剪裁得体的?西装, 贴合少年?瘦削宽阔的?骨骼轮廓, 挺括利落。漆黑短发?下, 后颈白皙修长,挺拔的?背影,像屹立在晨露中的?一棵雪松, 即使在漫漫人群中,也?一眼就让她?找到。 涂然拿出手机, 点开拍照软件, 悄悄对?准前方。 镜头却自动聚焦到另一个人的?正脸。 女生?编着优雅的?披肩发?,乌黑长发?拢在耳后, 露出的?脸颊弧线流畅。一袭白色方领长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1班的?赵从韵,涂然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漂亮, 是带着攻击性的?,张扬的?美。 手机镜头里, 赵从韵停在陈彻身前,两人在交谈些什么。 隔得远,涂然听不见他们的?聊天内容,却听见身后几个女生?的?小声议论。 “赵从韵又来找陈彻了,我就说他们俩肯定有情况吧!” “他们俩初中就是同班同学了,肯定很熟啊。” “还是一个社团的?,听说陈彻是为了赵从韵参加的?社团?” “你搞错了吧,我听说的?怎么说赵从韵主?动邀请的?陈彻?” “这?不都一样?” “我听我在1班的?姐妹说,陈彻还为她?打过架呢!” “反正他们俩肯定有情况!” “不对?啊,陈彻不是跟咱班的?……” 有人说到一半,被提醒另一个正主?就站在面前,连忙止住话。 另一个人用更小的?声音说:“论坛里不是有人说了,陈彻跟她?是继兄妹吗?” 涂然已经?收起手机,将身后七七八八的?细碎议论,全部听进去。 她?只在上?次和祝佳唯他们聊天时,进过一次论坛,并不知道论坛里那些帖子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和陈彻的?家庭关系,是什么时候被人散播。 继兄妹。 不是继兄妹,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涂然在心里默默反驳。 虽然唐桂英从来没对?她?提起和陈朗阔感情进展的?事,但涂然敏锐地察觉,自两人国庆出远门参加朋友婚礼,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那种气氛,就有些变了。 并非关系变差,他们之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客气。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49节 客气,但不再亲近。 涂然猜得出,唐桂英和陈朗阔的?这?段旧情,大概率没能重新燃起来。 他们做回了普通朋友。 而她?和陈彻,理所当然也?不会成?为继兄妹。 涂然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刚拍下的?照片。 画面里,背影挺拔的?西装少年?,与穿着礼服的?少女,正站在一块交谈。 她?的?角度,只拍到陈彻的?背影,但能清楚地捕捉到,赵从韵脸上?的?笑意?。 真?的?很般配。 涂然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抬手覆在心口?,试着深呼吸了两下,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堵塞的?异样感,并没有得到缓解。 ** 赵从韵没错过5班同学看向这?边的?八卦视线,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 她?就是故意?,在这?个时间来找陈彻,也?知道这?么做,肯定又会在论坛上?引起一番讨论。 早就习惯被人注视,即使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赵从韵依旧淡定,若无其事同陈彻交谈,“开幕式结束,一起去社团练歌?” 他们都是音乐社的?成?员,她?有足够的?理由来约他。 陈彻单手抄在裤兜,另只手随性地搭着立在地上?的?举手牌,修长的?手指在木牌顶端没什么节奏地轻点。 他没什么兴趣地拒绝:“不去。” 涂然对?运动会很感兴趣,一定会全程坐那看比赛,他得陪着。 赵从韵一顿,问:“你不是没比赛?” 她?特意?查过比赛的?花名册,没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对?看比赛没多大兴趣,去年?就翘了,去社团练歌。 今年?,陈彻却说:“会查人。” 怕没比赛项目的?学生?们走光,学校会定时派老师来各班观众看台查人,人数少了会扣班级行为分。但连打架被记过都不怕的?人,还怕一个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查人? 赵从韵觉得好笑:“你还怕查人?” 陈彻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煞有其事点头,不置可否。 赵从韵狐疑地看着他。 是阳光的?缘故吗?他似乎有些变了,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赵从韵的?视线,落在他左眼下方,与他今日打扮毫不相称的?贴纸上?。 她?抬手虚指那张贴纸,自己都没意?识到问话的?声音有些梗:“你怎么也?开始搞这?种花里胡哨的?幼稚东西了?” “花里胡哨?”陈彻抬手摸了下脸上?的?贴纸,轻笑一声,“这?兔子挺可爱的?。” 兔子。 赵从韵瞬间想?起,论坛里,对?某个人的?代称,也?是兔子。 ** 开幕式从走方阵到校领导发?言,花了大半个上?午。 大概是班主?任杨高戈平时的?省电模式深入人心,五班连口?号都是对?他的?调侃——五班五班,电量满满,友谊第一,我们无敌。 被调侃也?不在意?,杨高戈懒得管这?些小崽子们,随便他们造,还把上?次义卖会用的?冰淇淋机搬过来,十分慷慨地给这?帮皮孩子们实现冰淇淋自由。 涂然自列队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走方阵喊口?号时,都慢了半拍。 开幕式结束,运动会正式开始,涂然跟着班上?同学,回到划分到五班的?看台,坐在台阶上?,忽然没了原先的?那种兴奋。 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点进学校的?野生?论坛。 点进论坛首页,就是一水的?关于陈彻和赵从韵关系的?讨论。随便点进几个帖子看了眼,那种心口?发?堵的?感觉又来了。 涂然没有多看,在搜索框输入一个关键词,发?现真?的?有人,把她?和陈彻是重组家庭的?关系,透露出去。 最开始的?帖子,是在开学的?第二周,一个id叫别抢我萝卜的?人。 别抢我萝卜:“转学生?和cc是继兄妹关系,你们乱猜情侣的?cp脑能不能消停消停?” 1l:“新瓜,蹲个屁股。” 2l:“前排出售瓜子可乐。” 3l:“楼主?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继兄妹?” 别抢我萝卜:“你管我怎么知道,总之他们不是情侣关系。” 5l:“楼主?真?凶+1,而且继兄妹又没血缘关系,嗑cp怎么了?” 6l:“伪骨科,斯哈斯哈,我的?xp!” 7l:“楼上?醒醒,伪骨科过不了审,虽然我也?喜欢。” 8l:“倒也?不必,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会给当事人造成?困扰吧。” 9l:“cc确实对?转学生?很关照,真?的?有继兄对?继妹这?么好吗?而且还是cc那种性格。” 10l:“不良少年?继兄x乖乖女继妹,感觉更好嗑了(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11l:“什么不良少年?,cc早就改邪归正了,你见过稳坐年?级第一的?不良少年??” 12l:“年?级第一又不妨碍他打架,他上?个暑假不是还帮校花去打架了?” 13l:“转学生?也?不是什么乖乖女好吗,组合爆丑闻的?前偶像,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心虚才退圈。” 提及涂然的?前组合,帖子立刻歪楼,都开始讨论她?组合里的?那些事。 涂然倒是不在意?这?些,她?被队友的?丑闻殃及,那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人私信质问她?、骂她?,也?有说闲话的?、诋毁的?,一开始可能接受不了,但现在也?习惯了。 她?在意?的?是她?和陈彻的?关系,被人透露出去,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她?担心陈彻会因为这?事不开心。 毕竟,他之前特意?嘱咐她?,别在学校喊他哥哥,应该是不愿意?被人知道家庭情况的?。 “你在看什么?” 女生?清冷的?嗓音,打断了涂然的?思?绪。 涂然反射性关掉手机屏幕,对?坐在边上?的?祝佳唯摇头,“没什么。” 祝佳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涂然到底还是老实交待,把手机拿给她?看,心虚地解释:“我就是好奇看了看八卦。” 祝佳唯扫了那帖子一眼,“挺无聊的?。” “嗯?”涂然不太懂她?意?思?。 祝佳唯解释:“这?个论坛,本来是建立给学生?分享学校生?活的?,现在却变了味,全是情情爱爱和攻击人的?八卦。” 一向冷淡的?她?,这?会儿竟然也?带了些不解和怨念,“现在的?高中生?,难道除了学习,就只知道恋爱和嘴人?” “还有干饭!” 简阳光正好陪陈彻从教室换完衣服回来,刚好听见她?这?一句,笑嘻嘻插嘴。 简阳光手里拎着两罐可口?可乐,坐到祝佳唯另一边,给她?丢了一罐过去。 涂然听到身旁动静,下意?识转过头,先入眼的?,是少年?笔直修长的?腿。他已经?把西装换下,重新换回了班服,白色的?纯棉t恤,宽松地罩在修长挺拔的?身上?。 同样是一只手拎着一罐饮料,不过都是柠檬汽水。 陈彻捏着易拉罐的?顶端,食指勾着拉环一拉,“呲啦”一声,其中一罐被打开,递到涂然面前。 “谢谢。”涂然托着易拉罐的?底部接过柠檬汽水。 “客气。”陈彻在她?身旁坐下,长腿踩在她?脚踩着的?更下层的?那级台阶,一只手自然随性地搭在膝盖上?,另只手打开另一罐汽水,递到唇边喝了口?。 凸起的?喉结随吞咽的?动作滚了滚,锐利的?尖端在皮肤下滑动,好似能把他清薄的?皮肤给划破。 涂然看得心尖一跳,连忙收回目光,不自然地捧着汽水喝了一口?。 怎么回事,她?今天怎么总是注意?他的?喉结? 难道是因为今天早上?那两个高一学妹的?话? 不行,她?要忘记那些言论,不能再想?下去了…… “how pay!” “踮起脚就能吻到喉结!” 啊啊啊她?们的?声音怎么还带回放的?啊? 涂然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注意?到她?脸红得不正常,祝佳唯出声问:“涂然,你很热吗?” 陈彻的?视线也?随之落在她?身上?。 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涂然更觉脸上?发?烫,低着脑袋小声撒谎:“嗯……太阳有点晒。” 陈彻抬头扫了圈,问她?:“要去那边的?树荫下躲着吗?” “不,不用了,晒晒太阳也?挺好。”涂然当然不能去,要是去了凉快的?地方,脸还是红着,那就找不到理由了。 今天的?阳光强度其实刚刚好,简阳光就没觉得有多晒,看台这?边看不到所有的?比赛,陈彻又不肯跟他一块溜号,他这?会儿无聊得要死。 他凑过来提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玩折手指游戏吧?” 他今天早上?出门忘带扑克牌,学校小卖部没得卖,又懒得出学校,只能玩这?种不需要任何道具的?折手指游戏。 简阳光的?提议刚好给涂然提供了转移话题的?机会,她?连忙答应:“好啊好啊。” 她?痛快答应,其他两人便也?没什么意?见。 折手指游戏,伸出五根手指,轮流说自己做过的?事,没做过的?人,要折下手指,两个人一组,最先全部折下手指的?一组算失败,失败这?组要接受惩罚。 黑白配猜拳决定分组,涂然和陈彻分在一组,祝佳唯和简阳光分在一组。 祝佳唯当即表示:“啧,晦气。” 简阳光不满嚷嚷:“什么晦气,跟着我,你保证赢好不好?”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0节 祝佳唯纠正:“是你跟着我会赢。” 简阳光不示弱:“刚刚猜拳我第一,你第四,到底谁跟谁?” 祝佳唯:“你做过的?离谱事绝对?没有我多。” 简阳光:“那可不一定,要比比吗?” 祝佳唯:“怎么不敢?” 游戏还没开始,同为一队的?这?两人就要吵起来,涂然连忙去拉架,这?才堪堪劝住。 按照石头剪刀布猜拳的?输赢决定发?言顺序,简阳光最先说:“我打过架。” 这?一看就是针对?涂然,只有涂然折下手指。 涂然还不知道祝佳唯在明礼的?事迹,一脸惊奇看着岿然不动的?祝佳唯,“你也?打过架?” 祝佳唯淡定道:“只是揍了该揍的?人。” 下一个发?言的?是陈彻:“我上?舞台唱过歌。” 他和简阳光一起做过的?事太多,又不清楚涂然做过那些独特的?事,于是选择保二攻一,推测以祝佳唯的?性格,不是会上?舞台表演唱歌的?那种人。 他也?真?的?猜对?,这?一次,只有祝佳唯折下手指。 祝佳唯是第三个发?言,她?选择无差别攻击,队友对?手一换一,“我来过例假。” 陈彻:“……” 简阳光:“你这?也?太耍赖了吧!把我都杀了!” 祝佳唯语气平平地开口?:“噢,我故意?的?。” 简阳光:“……”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涂然,涂然兴奋举手:“上?课睡觉!我上?课睡过觉!” 她?以前有次感冒,上?课不小心睡过去。这?三人成?绩都很好,上?课都十分专注,连打瞌睡都不常见,肯定不会上?课睡觉。 涂然是这?么断定,然而,她?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没折手指。 涂然懵了:“你们上?课都睡过觉? 简阳光一脸怜爱地看着她?:“兔妹,你好天真?。” 连祝佳唯都说:“上?课不睡觉,是对?语文老师的?不尊重。” 竟然无人伤亡,涂然大受打击。 陈彻安慰她?:“没事,才第一轮,还有机会。” “你们没机会了!”简阳光决定大开杀戒,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我吃过鼻屎!” “……” 所有人沉默。 祝佳唯面无表情:“现在还能跟杨省电申请换同桌吗?” 陈彻也?面无表情:“别换给我,我不认识他。” 简阳光:“……喂,你们两个!别太过分!” 游不游戏已经?不重要了,平等地想?创死每个人的?简阳光,被每个人平等地嫌弃。 正吵吵闹闹时,陈彻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看了眼。 赵从韵发?来的?消息,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她?手里拎着一串钥匙,钥匙扣是个黑色腮红兔的?挂件。 这?黑色腮红兔是陈彻前不久买的?,这?串钥匙也?是他的?。 陈彻回了个问号。 赵从韵:[更衣室捡的?,看上?面有音乐社活动室的?钥匙,问问是不是你的?。] 陈彻:[我的?,谢了。] 赵从韵:[我现在在活动室,你自己来拿。] 又一条:[现在过来,不然这?黑兔子可归我了?] 陈彻皱了下眉,收起手机,从地上?起身。 涂然见他要走,抬头问他:“不玩了吗?” 陈彻顺手捡起地上?已经?喝完的?饮料罐,说:“赵从韵捡了我钥匙,我去拿回来,你们先玩着。” 从他口?中听到赵从韵的?名字,涂然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轻轻哦了一声。 少年?信步离去,不疾不徐,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 涂然收回目光,不知怎么,又想?起走方阵前的?那一幕,少年?少女相对?而立,在人群中心无旁人地说笑,画面美得像拍电影。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酵,酸酸麻麻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是太阳太晒了吗? 她?嘴巴里都发?苦。 第32章 旁观者 陈彻离开后没多久, 涂然拿着“太阳太晒,回?教?室拿伞”的?理由?,也离开了看台。 运动场外, 三三两两的学生并肩在散步在说?笑?,依稀能听见场内传来的?加油声, 和广播里给运动员加油的?口播, 振奋人心的?声音,却没能让涂然的心情跟着振奋。 她蔫了似的垂头走在路边。 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是因为不喜欢赵从韵吗?所以不希望陈彻和她走得太近? 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她并?没有不喜欢赵从韵。 虽然感觉得到赵从韵挺不喜欢她,不愿意她加入音乐社,但她们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恩怨,也没交集, 说?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只能算是知道名字和班级的?陌生人。 她没理由?也没必要去讨厌一个陌生人。 那为什么赵从韵一出现在陈彻身边, 她就觉得难过呢? 涂然想不通,但直觉这样不好,赵从韵也是陈彻的?朋友, 甚至比她还先认识陈彻,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可是一想到赵从韵比她先认识陈彻, 甚至比她和陈彻的?关?系更好, 她好像…… 更难受了。 涂然蔫得更严重了,没力气?地往下蹲, 脸埋在双臂间,闷闷地抱怨:“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头顶传来像温开水般柔和的?声音,涂然身体一顿,缓缓抬头, 进入视野的?,是张熟悉的?神色温和的?脸。 周楚以双手撑着膝盖, 弯腰站在她面前。 视线扫过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他镜片下的?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哎呀,捡到了只红眼睛小?兔子。” 涂然又把头埋下去,挡住想要流泪的?眼睛,闷声说?:“别笑?话我了。” “抱歉抱歉,”周楚以没什么歉意地弯着眼睛笑?,“作为赔礼,我请你吃胡萝卜?” 涂然:“……” ** 梧桐树荫下,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阳光细碎地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们身上、脚边。 涂然咬下一口雪糕,巧克力脆皮在齿间咔擦地响,舌尖的?苦味,让她又后悔,为什么选了一根巧克力味的?雪糕。 “我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阴暗?” 把心里的?那些困惑和情?绪倾诉出来后,涂然问他。 周楚以一只手也捏着雪糕棍,长腿微微敞开,他沉吟了声,说?:“不愿意跟人分享喜欢的?东西,是人之常情?,谈不上阴暗。” 涂然摇摇头:“可是我爸爸以前就告诉我,人不能自私,要懂得分享,就算陈彻是我很珍惜的?朋友,我也不能把他绑在我身边,不让他去结交其他朋友。” 周楚以笑?了声,带着肯定?的?语气?推测:“叔叔教?你这个道理的?时候,你应该还很小?吧?” 涂然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周楚以咬了口雪糕,慢吞吞咽下后,才说?:“因为那个年纪,还不需要意识到,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能够分享。” “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能够分享?”涂然困惑地喃喃。 她爸爸教?她学会分享的?时候,她应该才六岁?还是七岁?具体年纪记不大清了,但记得是因为什么事。 那时候,堂妹家出了事,堂妹的?爸爸,也就是涂然的?亲叔叔,因为意外去世。 堂妹家那时候很乱,婶婶又要办丧事,又要和人打官司,又要照顾年幼的?堂妹,每天?忙得脚不离地,人都感觉老了很多。 她爸爸便把堂妹接到家里来,住了小?半年。涂然明显感觉到,她爸爸更关?爱堂妹。 年纪尚小?的?孩子,还并?不知道死亡和亲人离世的?痛苦,只看得到眼前的?偏心。 涂然那时候闹了好几次,撒娇也好,故意闯祸也好,闹脾气?也好,想让爸爸的?关?注回?到自己身上。 但一向宠爱着她的?爸爸,并?没有再向着她,而是在她又一次故意闯祸时,很严厉地批评了她。而后,父女?俩进行了一段很长时间的?谈话。 涂然年纪小?,记不清那段谈话究竟多长,只记得自己的?肚子饿了很久。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从爸爸那里学到,要懂得分享,即使是父母的?关?爱,即使是亲情?,在某些时候,也不能吝啬给予。 在涂然心里,父母大过天?,连父母的?关?爱都能分享,那应该就是所有东西都能分享。 可是,现在又有人告诉她,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能分享。 涂然感觉自己有些混乱了。 似乎是看出她的?困惑,周楚以换了种说?法,循循善诱地问:“如果我和赵从韵玩得很近,你也会不开心吗?”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1节 涂然脸上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象不出来。” “嗯?” “我想象不出来,你和谁很亲近的?样子。”她说?。 擅于捕捉某些信息的?周楚以,很轻易就注意到,她说?的?是“他和谁”,而不是单指“他和赵从韵”。 他脸上挂着毫无瑕疵的?微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涂然下意识就回?答:“因为你给人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 说?完立刻后悔,这话很冒犯。 她马上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会生气?。”周楚以脸上仍是笑?着,“你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他这么说?着的?同时,换了个坐姿,没拿雪糕的?手撑着长椅,身体的?重心偏在远离涂然的?那只手上。 涂然看着他笑?眯眯的?脸,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因为你总是笑?着和我们相处,好像从来不会有情?绪。虽然你也经常和我们一起吃饭,但就是让我感觉,你像是一个在旁观的?观察者。就好像……我们在玩游戏,我们是参与者,而你只是一个看着我们玩游戏的?人。” 看似在享受游戏的?乐趣,但其实?并?没有参与进来,他自己不会有参与感,对其他人而已,他的?存在也可有可无。 周楚以眉梢轻轻一挑,并?没因为她的?剖析而露出惊讶,只是脸上的?笑?意浅了几分,而语气?仍旧温和:“原来是这样,涂然同学是个很敏锐的?人呢。” 涂然把最后一口雪糕吃完,摇摇头,说?:“我不敏锐。” “嗯?” “大家应该都有这种感觉吧,只是,都没说?。” “哦?是吗?” 手在长椅上撑得久了,手腕有些发酸,周楚以收回?倾斜的?身体中心,身体坐正了些,伸直的?长腿交叉着。 他不怎么在乎地说?:“不过也没什么。” 做一个游戏的?旁观者,同样能享受到游戏的?乐趣,同时规避了游戏的?风险,不会因为游戏里发生的?任何状况而产生损失,只赚不赔的?买卖。 周楚以转过头,微笑?看着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涂然也看着他,和他对视的?目光坦然而直接,“总是这样,不会觉得寂寞吗?” 周楚以笑?容僵住。 眼前有什么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小?以,升上初中也要常联系哦。” “啊,是楚以啊,好久不见,诶,怎么没联系吗?抱歉抱歉,上学太忙了。” “周楚以吗?哈哈哈他就是个烂好人而已啦。” “周学长很帅,但谈恋爱的?话还是算了吧,跟中央空调谈很累的?。” “要妈妈说?多少次,你需要的?不是朋友,是利益伙伴。” “李叔叔顾伯伯的?儿子女?儿都在智明的?国际班,让你去智明读书,也是为了扩展你将来的?人脉。” 嘈杂声潮汹涌而至,令人窒息。 “周楚以,周楚以?” 涂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才把他喊回?神。她目光担忧地问:“你还好吗,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周楚以又恢复了和往常无异的?笑?容,“没事,太阳有点晒。” 他接着回?答她的?上个问题,“当然不会寂寞啊,我和每个人都能说?得上话,只是走在路上,就会有人打招呼,所有人都喜欢我,在微博上也是,有那么多粉丝每天?给我私信评论,我……”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涂然抓住了手。 炽热的?掌心紧贴他的?,过于灼热的?温度,让人第一时间想退缩,又矛盾地想要抓住。 她琥珀色的?眼睛望过来,分明是澄澈的?,却像一面明镜,教?人躲无可躲。 涂然抓着他拿雪糕的?那只手,举到另一边,她的?目光在他的?手上,“雪糕化了,差点滴在你衣服上。” 周楚以垂下眼,没搭腔。 像是忘记了台词的?演员,他的?沉默来得突兀。 校园的?广播里,播音员仍在激动振奋地口播加油稿,加油,加油,加油!运动场的?呐喊声传到这一边,像在填补什么空白。 长时间没吃而融化的?雪糕,还是滴了一滴在他的?衣服上,白色的?液体落在白色的?衣角,分明是一样的?颜色,区别却那么明显,脏得那么明显。 涂然从裤兜里拿出手帕纸,抽出一张给他,他却没接。他一动不动,脸上也不再有笑?容。 涂然低下头,亲自给他擦拭。在这些喧闹的?声音里,她的?声音依旧清晰:“楚沫之前在简阳光家和他打游戏,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们赢的?时候很开心,我也为他们高兴,但总归不是在跟他们一起玩,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我的?高兴,远不及他们的?雀跃。” “就好像我喝了一口水,只是解渴,而他们喝到的?,是他们想要的?冰冰凉凉的?汽水,有一种更痛快的?感觉。大概这就是参与游戏和观看游戏的?区别吧。” 她捏着他的?衣摆,纸巾一点一点擦掉上面的?雪糕痕迹,白色和白色就要融为一体。 “就算能和每个人都说?得上话,就算有很多人排着队和你打招呼,就算对你表达喜欢的?私信和评论有很多很多,我也希望,周楚以你能试一试,和我们一起玩游戏的?感觉。” 不知道是哪一位运动健儿赢下比赛,运动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运动会是周楚以不能理解的?奇怪,一个人在赛道奔跑,牵动场外几百个人的?心,平时的?同学关?系似乎也没那么紧密,全班的?人却愿意在这刻为他呐喊欢呼。 终于擦掉了雪糕的?痕迹,涂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在庆祝胜利的?欢呼声里,她弯起眼睛:“下一次,我请你喝汽水吧。” 周楚以看着她,也看着琥珀色镜子里的?自己。 良久,他终于笑?起来:“好,我要喝可乐。” 梧桐树荫下,他们在长椅上并?排而坐。斑驳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柔或灿烂的?笑?脸上。 像正在拍一部?青春电影,画面宁静而美?好。 电影镜头之外,一片树叶,飘飘然往下落,像飞舞着的?蝴蝶。 蝴蝶落在一双白色球鞋旁边。 陈彻站在另一棵梧桐树下,一只手拎着把还没拆吊牌的?遮阳伞,修长的?手指抓着伞柄,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转身,白色球鞋踩过脚边的?落叶,细微的?咔擦声响被广播里的?喧嚣淹没。 穿过斑驳的?日光,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 第33章 哄哄她 音乐社的?活动室, 有人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 拿出打鼓的?手速,也没能赢下保卫萝卜的最新关卡。 游戏失败的效果音再一次在安静的?活动室响起,赵从韵气得直跺脚, 在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又瞬间收敛神色, 下巴微抬, 一副高傲且淡然的模样。 看到推门进来的人,她?眉梢一抬,“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陈彻,但脸上表情是晴转多云。 陈彻随手把遮阳伞和钥匙都丢茶几?,人往沙发上一坐, 靠在沙发上, 无处安放的?长腿微微岔开?, 脑袋仰着,喉结冷淡地凸起。 他闭着眼?睛甩出一句,“睡觉。” 赵从韵走到这?边, 坐在他旁边,“有空睡觉不如来练练歌?” 陈彻眼?皮都没动一下, 一副真要睡觉的?模样, “是我的?觉不好睡,还是你的?游戏不好玩?” 赵从韵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停留在游戏菜单的?页面, 而且没关音乐。她?轻咳了声,索性?说:“这?关太难过了,你帮我试试?” 闭着眼?的?人朝她?伸出一只手。 接过她?手机,陈彻坐姿也没变, 仍旧懒洋洋仰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玩。 游戏开?始, 谁都没说话,陈彻没心情聊天,赵从韵也安静地看着他,活动室里似乎只剩下游戏的?音效声。 她?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渐渐移到他英俊冷淡的?侧脸。 赵从韵忽然觉得很宁静,就好像他们是亲密的?恋人,屋外的?喧嚣无关紧要。 最新的?这?一关,已经卡了她?两天,但这?一刻,她?希望今天也别赢,让他多打上一会儿。 她?想要多享受一刻这?样的?宁静。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眼?角下方那张兔子贴纸上。 宁静的?心境泛起涟漪,赵从韵俯身过去,伸手想要揭掉,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脸时,被他抬手挡住。 游戏的?操控中止,萝卜被兔子吃掉,但无人关心。 陈彻抬眼?,目光冷淡地看她?:“做什么??” “贴着不难受吗?”她?的?声音还算镇定。 “哦。”他回了个没什么?意义的?音节,停在游戏失败页面的?手机塞到她?手里,再?推开?,起身和她?拉开?距离。 “你还没帮我打通关。” “我菜,你找其他人。”陈彻拎起茶几?上的?钥匙和遮阳伞,没什么?情绪地丢下一句,“走了。” 赵从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后悔做出这?样的?举动,急于挽留他,她?并不冷静地喊了声:“你不睡觉了?” 陈彻头?也没回,声音像是没睡醒般的?懒散,却也冷淡:“你打游戏太吵。” ** 运动会头?天晚上仍要上晚修,但白天闹腾一天,关在教室也必不可能精心学习,学校也放任,于是有些班级已经组织,用教室的?多媒体?看电影。 5班就是其中一个,早在昨天,班长卢高峰就把几?部待选电影写在黑板上,大家投票决定看哪部。 一部悬疑恐怖电影得到最高票数。 女主开?局就被人捅死,无限次重生后当天早上,又反复被凶手用各种办法谋杀的?故事。 昏暗光线,背景音,诡异笑脸面具,烘托出恐怖氛围,电影开?场没几?分钟,就有胆小的?女生被吓到尖叫。 坐在陈彻前排的?简阳光,是叫声最大的?那个。因为太吵,被祝佳唯几?度嫌弃:“你一惊一乍的?反应,比凶手还吓人。” “我害怕啊!”简阳光上一秒理直气壮,下一秒又因为电影画面吓弯了腰,瑟瑟发抖,背对荧幕,托孤般嘱咐她?,“这?段高能过去再?叫我。”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2节 “瞧你这?点出息。”祝佳唯语气嫌弃,但还是在凶手离开?后,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他可以接着往下看。 涂然也是胆小鬼大军的?一员,和简阳光一开?始就强烈反对看恐怖电影不一样,她?恰恰把票投给了这?部片子,俗称人菜瘾大。 但是今晚,她?并没有什么?心情看电影。 她?和陈彻已经一天没怎么?说话了。 从上午他去找赵从韵拿回钥匙,他人就没再?回看台,中午吃饭也不在,回教室才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以为他不舒服,涂然便?走过去,询问关心了一句。而他只是冷淡地回了句“没事”。 疏远的?态度太明显,本就敏感的?涂然,立刻就察觉。 他脸上的?兔子贴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撕下,尽管知?道撕下来也很正常,但涂然莫名地就是觉得难过。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她?心里的?阴暗想法被他发现了? 涂然没什么?精神地低下头?,抬手揭下脸上的?兔子贴纸。 多媒体?荧幕播放着正恐怖的?电影桥段,简阳光又被吓得大呼小叫,教室里吵吵嚷嚷的?。 陈彻被吵得心烦,余光瞥了眼?身边的?人,她?耷拉着脑袋,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大半的?侧脸,瞧不见她?的?表情,只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是在害怕吗? 陈彻抄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要伸过去时,眼?前却又闪过上午在梧桐树下看到的?那一幕。 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手指蜷缩,最终收回。 他看了眼?前排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的?简阳光,又看了眼?一脸坦荡无畏的?祝佳唯,想了想,离开?座位,到简阳光座位旁,踢了踢他的?椅子腿,“起来。” 简阳光正被电影吓得瑟瑟发抖,抬头?又看见好兄弟冷着脸,一副随时要把他带走的?样子,一时都分不清是电影里的?杀人凶手更可怕,还是他更可怕。 “干、干嘛?”简阳光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陈彻却没看他,目光在祝佳唯身上,“和我换个座位?” 祝佳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拒绝,她?早烦了又胆小又吵的?简阳光。 两人换了座位。 涂然抬头?,看着他在祝佳唯位置上坐下,而他的?目光,没一刻在她?身上停留。 她?低下眼?睛,不再?去看他冷漠的?背影,眼?睛却还是不受控制热起来。 教室外的?梧桐,在静寂的?夜里无声伫立,月亮孤独地悬在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枝头?,酸涩悄悄发酵,无人知?晓。 ** 直到第二?天上午,涂依譁然和陈彻也没怎么?说话。 连大大咧咧的?简阳光,都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他去问涂然,是不是和陈彻吵架了,只得到一个没有的?回答。 整个人都蔫吧了,还说没事儿呢。简阳光没信,又跑去问陈彻。 陈彻这?会儿正懒洋洋靠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长腿抻着敞开?,两手抄在裤兜,看上去像是挺悠闲地晒太阳。不过太阳也晒不到他身上。 他原本是漫无目的?在学校里散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昨天涂然和周楚以聊天的?这?地方来了,还搁这?坐下了,搞得跟什么?“圣地巡礼”一样,他觉得自己指定是有什么?毛病。 但心里就是不爽,跟打翻了什么?东西又捡不起来似的?,堵得慌。 “没事。”陈彻的?回答和涂然无而异。 简阳光呸了声,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你们俩有点什么?事。” 陈彻没什么?情绪地耷拉着眼?皮,“你挺有自知?之明。” “啥?”简阳光一时没转过弯,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货是在骂他傻,没好气搡了下他的?肩膀,又说,“兔妹看起来挺不开?心的?,你不去哄哄她??” 把郁闷的?小偶像晾在那,这?可不是他会做的?事。 “她?不开?心?”她?昨天不还和周楚以聊得挺开?心的?? 某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想法里掺了多少酸。 简阳光哼哧笑了声,在他旁边坐下,欠了吧唧地说:“阿彻,咱俩一个傻一个瞎,真心绝配,不愧是好兄弟。” 被暗骂瞎子的?人冷冷瞥他一眼?,不过反常地没去揍他。过了会儿,从嗫嚅的?嘴唇间,别扭吐出一句,“她?怎么?不开?心?” 简阳光说:“十有八九因为你呗,你没觉得这?姑娘顶会看人眼?色,刚认识那会儿,以为你讨厌她?,还很委屈地跟我说呢。” 他才说完,陈彻就起身走了。 简阳光连忙问:“你去哪?” 陈彻头?也没回:“哄人。” 第34章 飞行礼 运动?场的看台上, 涂然耳朵听着振奋的加油口播,眼睛望着在赛道热血奔跑的运动?健儿,仍旧提不起一点精神。 祝佳唯看出她的萎靡, 问:“心情不好?” 涂然抱着膝盖坐着,也?没否认, “稍微有点。” 好像用了“稍微”, 就能让人不那么担心。 “因?为什么??”祝佳唯问得?直接。 涂然把脸埋在膝盖里?装鸵鸟,闷着声音逃避问题:“我也?不知道。” “兔妹,兔妹!” 身后传来简阳光的大嗓门,涂然慢慢吞吞抬起头,转身望过去, 第?一眼看见的, 却是走在简阳光身后的那个少年。 他的目光, 也?同样淡淡落在她身上。 视线相撞的那刻,涂然陡然转回身,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些害怕的心思, 害怕又看见他冷漠的脸,又听到他冷淡的声音。 简阳光拎着塑料袋大步走过来, 在祝佳唯旁边坐下, 把塑料袋放在她和涂然面前,来吃零食, 阿彻刚买的。” “没胃口。”祝佳唯没动?。 涂然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但也?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后来一步的少年在她身旁坐下。她的呼吸屏住。 “你们俩怎么?都?不吃啊?” 简阳光这会儿已经熟练地开了一包薯片,递到祝佳唯面前, 被她推开,又伸到涂然面前, 涂然身体往后仰。 陈彻在旁边看着她,完全不会掩饰心思的人,坏心情也?诚实地写在脸上,还真是不开心了。 因?为他?他凶她了?好像没有吧? 陈彻尚且没想明白哪里?得?罪她,不过先把人哄好总没错。 他伸手越过她,伸进她面前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块芒果?布丁。 涂然是这款芒果?布丁的爱好者,几次课间?,他看到她吃这个。 陈彻把布丁拿出来,还没来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把布丁递给她,就被涂然抓住手臂。 涂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阻止他,“这是芒果?味的,你不能吃!” 被她抓住的手臂瞬间?变得?有些僵硬,陈彻轻咳了声,“我知道,给你拿的。” 涂然有些愣地眨了眨眼睛,嘴巴里?发出两声毫无意义的音节,“噢……噢。” 竟然又是乌龙,她的脸不自觉热了起来,“谢谢……” 明明觉得?很尴尬,可低下头的时候,嘴角却不知道为什么?弯起来了。真奇怪。 除了零食,塑料袋里?还有一把遮阳伞。 涂然看到陈彻递过来的时候,疑惑歪了歪头。 陈彻语气漫不经心:“买零食送的。” 刚说完,简阳光就发出一声爆笑,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哈哈哈哈哈阿彻你这借口也?太扯了吧,当?兔妹从来不去小卖部买零食啊?你怎么?不说路上捡的?” 简阳光又跟涂然解释:“这人怕你被晒坏,专门回教室给你拿的伞,还死?鸭子——”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陈彻丢了包薯片砸中脑袋。 “要你多嘴。”少年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局促。 涂然的目光看向他,他却骤然起身站起来,好像不愿意给她看见他的脸。 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也?还是捕捉到,他有些别扭的表情,和红红的耳根。 她仰起脑袋望着他,“陈彻。” 停顿了几秒,陈彻才低头看她,居高临下的高度差距,他的眼神像高高在上的俯视,好似比平时的冷淡更多几分,但通红的耳根,泄露了少年的真实情绪。 涂然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也?是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谢谢。” ** 简阳光今天记得?把扑克牌偷偷带过来,正好涂然和陈彻也?哄好了,于是就拾掇着涂然一起来玩牌。 可惜,涂然从来没打过牌,小时候过年跟爸妈回老家,倒是看爸爸跟人玩过,但也?只限于看看,后来当?练习生?,和娱乐更是挨不上边。 被陈彻手把手教着玩了几局,她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越玩越起劲。 连着赢了好几局,她高兴得?头发丝都?快翘起来,“又赢了!我该不会是玩牌的天才吧!” 陈彻在旁边笑,顺着她的话,说:“大神带带我。” 涂然拍拍胸脯,“跟着我,我有新手光环!” 简阳光在对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是可以说的吗?她的新手光环,其实全靠陈彻每局都?给她垫牌。 祝佳唯一贯冷淡,只感觉走在路上被人当?成狗踹了一脚。 四个人玩了一上午的扑克牌,把涂然玩出了牌瘾,下午又想继续,到运动?场时,却看见体育委员张何彬,正巴巴地跟在陈彻身边,像在说些什么?,而陈彻则是皱着眉。 涂然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阳光给她解释:“老张说咱班接力赛的运动?员崴脚了,让阿彻临时救个场。”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3节 涂然一听,兴奋道:“陈彻要去比赛啦?”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彻,兴奋得?仿佛是她自己要去参加比赛。后者对上她视线,飞快错开。 “这还没答应呢。” 简阳光料定?陈彻不会答应,他这人看上去擅长的事?很多,实际上对什么?都?兴趣缺缺,谈不上喜爱,做事?由着性子来。 原本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像运动?会、篮球赛这类活动?,他要实在无聊,也?会参加,但基本上都?是神隐摸鱼。 张何彬在这劝半天,陈彻依旧一脸冷漠,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方才还丝毫不为所?动?的人,这时却松了口:“嗯,那就去吧。” “求求你了彻哥,你——”张何彬一时还没从突然的反转里?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这才回过神,“彻哥你答应了?” 生?怕了陈彻反悔似的,他丢下一句“我马上把名字报上去”,就飞快跑走。 简阳光也?惊讶他会答应,但下一刻,就立刻解开疑惑。 行吧,又是小偶像的力量。 涂然看着陈彻朝自己走过来,停在她面前。 少年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刺眼的日光,她几乎被笼在他的影子里?。 莫名地,她不自觉紧张起来。 陈彻眼睫眨了两下,没看她,抬手摸着脖子,语气不自然地开口:“等下我去比赛,你发挥下你最擅长的技能。” 涂然没听懂,歪歪头,目光困惑地看着他。 陈彻别过脸,视线落在另一边,声音有些紧:“不是……最擅长喊加油吗?” “噢!是要我给你喊加油啊!”涂然恍然大悟。 她立刻点头答应:“我一定?大声给你加油!” 少年本就不自然的表情,因?为她这句直白的话语,变得?更加僵硬,耳根隐隐浮出些粉色。 他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唇角,低低应了声:“嗯。” 4x100米接力赛是团体项目,也?是各班最看中的一场比赛。 接力赛是运动?会的收尾项目,结束后就是闭幕式,很多溜号的同学都?赶回了看台,看台人数肉眼可见地变多。 陈彻冲刺能力最强,被安排到第?四棒,此刻正在场外热身。 他身上还是白色的短袖校服,长校裤换成了一条到膝盖的黑色运动?裤,露出肌肉匀称的修长小腿,少年气十足。 下午阳光仍强烈,他微微眯起眼,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凶。 表情凶,并不耽误他长得?好看,就这会儿工夫,涂然就瞥见好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 她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手机,对着那边,也?偷偷地拍了一张。 离得?远,镜头放大后的像素并不十分清晰,但照片里?的身形瘦削挺拔,即使?模糊,也?赏心悦目。 广播里?开始在喊4x100接力比赛即将开始,请运动?员们准备候场,看台上的学生?们都?蠢蠢欲动?。 涂然莫名紧张起来,远远盯着在第?四棒候场的陈彻。 裁判发令枪响起,看台瞬间?沸腾,加油声几乎要掀翻天。 涂然也?被气氛带动?得?兴奋,但忍住没在这时候喊加油,在陈彻接过接力棒时,她将手笼在嘴边,牟足了所?有力气,放声大喊:“陈彻!加油!” 她大概真的天生?适合在场外喊加油,极具辨识度的清澈嗓音,划破空气,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杀出一条路,被奔跑中的少年捕捉。 他扬起唇角,在她的加油声中,冲开终点红带。 5班的尖叫和欢呼声响彻云霄。 最先到达终点的陈彻,被人团团簇拥。 涂然激动?得?几乎要原地跳起,也?想要跑过去,却在动?作之前,看见他转身,朝这边望过来。 他在找她,也?立刻找到她。 穿过喧闹人潮,他的目光与她交汇。 阳光下,被人群簇拥的少年,隔着遥远距离,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从额前往外一甩,朝她做了个帅气的飞行礼。 杲杲秋日,少年意气风发,笑容肆意不羁。 秋风起,涂然的心跳,狂奔不止。 第35章 躲着他 运动会?后开始正常上?课, 好像属于学校的时间才终于开始流动。 涂然还是和陈彻一起上学、放学,但总觉得,好像有哪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 上?课时, 她的余光里总是不自觉去偷看他;下课后,她的视线也总是不自觉去?寻找他。 听他讲题时,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她偶尔会忘记呼吸;手机里出现他的消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弯起;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脏就会?砰砰直跳。 怕被?发现端倪,涂然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些?小情绪。 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才过去?一周, 祝佳唯就找到她, 和她单独聊天。 祝佳唯开门见山:“你?对陈彻有点反常。” 涂然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很、很明显吗!” “嗯, ”祝佳唯显然淡定?很多,“对我来说,很明显。” 涂然心跳都漏跳一拍,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心虚更慌张。她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那、那他他他会?不会?也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个瞎子,应该还没发现。”祝佳唯说。 “真?的?”听她这么说, 涂然立刻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是最近,我变得怪怪的。” 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好像喜怒哀乐都牵挂在他身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很奇怪,很不适应, 但……她并不排斥。 “是雏鸟情结吧,”祝佳唯说,“毕竟陈彻是你?来青安市后遇见的第一个同龄人,你?跟他住在一起,现在又坐同桌,难免会?有这种感觉,对他过度依赖。” 涂然有些?迟疑地问:“是这样吗?” 祝佳唯继续说:“还有你?的性格原因,其实你?是有点讨好型人格吧,太在意别人的心情,对每个人都过度关心,所以才觉得自己一直去?关注他。” 她说得条条是道,涂然听着觉得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同时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要说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样。 祝佳唯在心里默默地否认。 但她绝对不会?把?真?实原因告诉她,不仅不会?说,还要让她确信,她对陈彻就是雏鸟情结,也只有雏鸟情结。 有些?关系,可能不会?止步于友情。但他们之间,只能停在友情。 “过度依赖别人不是好事,人都是会?变的,他迟早会?烦你?,你?得学会?独立,”祝佳唯叮嘱道,“最近和陈彻保持距离吧,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 “好!”涂然对她的话确信不疑,对她感激地笑,“谢谢你?。” 祝佳唯看着她真?诚的笑容,不动声色撇开眼。 “哎呀哎呀,好像撞见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在涂然先回教室后,周楚以笑眯眯从?墙的另一边走出来。 祝佳唯面无表情看着他,“终于从?变态发展成?偷听狂了吗?” “我只是刚好想?来找涂然,”周楚以无辜地耸肩,“看你?们聊得开心,我在旁边排队候场而已。” 把?偷听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人脸皮比祝佳唯想?象的还厚。 祝佳唯也懒得跟他废话,直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不要插手涂然和陈彻的事;二,和我合作,照我说的做。” 周楚以笑了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他又挺好奇地问:“跟你?合作是指?” 祝佳唯:“涂然喜欢上?了陈彻,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周楚以并不惊讶地点头,涂然是藏不住心思的人,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然,傻一点的旁观者除外,比如简阳光。 祝佳唯又说:“但她不能和陈彻在一起。” 周楚以挑了下眉,问:“你?很讨厌陈彻?” 他还以为,她已经把?陈彻当成?了朋友,大家每天中午坐一桌吃饭,不是朋友,也该是饭友吧。 “这和我讨不讨厌陈彻没关系,”祝佳唯只坚持说,“陈彻追谁都没关系,但绝对不能追涂然。” 周楚以对她这话感觉困惑,开玩笑地说出可能合理的猜想?:“你?也喜欢涂然?那种喜欢?” 这话却触及了对方的逆鳞。 祝佳唯破口怒骂:“你?放什么狗屁?为什么非得要是爱情,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只有爱情才能赋予吗?没了爱情你?们一个个的就都活不下去?吗?” 平日淡漠得像机器人一样的女生,此刻像是运行程序出现漏洞,情绪管理失控,表露出前所未有的激动。 连周楚以都被?她骂得一愣一愣,像是突然被?浑身是刺的刺猬砸过来扎了手,还挺疼。 祝佳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如常,但仍不客气地警告:“要么,你?少插手这件事,要么和我合作,你?多接近涂然,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对陈彻死心。” 说得好听点是死心,其实就是想?让她移情别恋。 周楚以笑了:“你?这就不怕涂然跟我谈恋爱?” 祝佳唯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唇,“涂然和你?的关系,涂然和陈彻的关系,比不了的。” 挺轻蔑的语气,更轻蔑的内容,意思就是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她这话也印证了涂然之前那句“大家都有这种感觉”,只是她的表达,要比涂然更尖锐得多。 周楚以脸上?仍旧是毫无瑕疵的微笑,眼神却冷下去?:“我这样有什么好处?”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4节 祝佳唯反问:“你?不是喜欢玩?” “但我不喜欢玩太缺德的游戏。”周楚以故作苦恼地说,脸上?却是笑着的,“而且——” 他顿了顿,一贯温和的笑容褪去?,镜片下的桃花眼,多了几分玩味的讽刺,“你?是我妈妈还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话音刚落,就被?祝佳唯揪住衣领,往她身前一拽。 猝不及防的拉拽,周楚以往前踉跄了一步,被?迫弯下腰与她对视,距离太近,他几乎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凑近了看,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还挺好看的,适合画下来。 他眼睫扇动了下,并不因为当前的状况惊慌,只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敌意。 祝佳唯冷着脸,一字一顿,尽是威胁与警告:“别跟我开这种低级玩笑,当然,我也不介意,揍到你?喊我妈。” ** 在此之前,涂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依赖陈彻,刻意地关注后,她才发觉,是陈彻总是十分顺便地帮她去?做一些?小事。 比如下课去?接水,陈彻会?顺手把?她的水瓶也带去?。 她的签字笔从?桌上?滚落,没等她弯腰去?捡,陈彻就帮她给捡起来。 没到饭点,她捂着肚子嘟囔了句肚子饿,下节课间,陈彻就往她桌上?丢了个小面包,说是去?小卖部买饮料,顺道带的。 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她不知不觉就被?温水煮青蛙,竟然习惯了他的照顾。 陈彻绝对评得上?中国好同桌,涂然感觉自己都快被?他惯坏,难怪会?有祝佳唯说的“雏鸟情结。” 听从?祝佳唯的建议,涂然开始和陈彻保持距离。 首先,自己的事自己做,绝不麻烦陈彻帮忙。 早上?吃早餐,涂然不小心把?手边的牛奶杯碰倒,连忙扶起杯子,眼瞧着陈彻拿着纸巾要帮她擦,她眼疾手快抢过抽纸,“不用,我自己来!” 陈彻有些?莫名,哦了声,顺手要去?拿她空了的杯子,帮她重新倒一杯牛奶。 这边还在猛擦桌子的涂然,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要抢先去?拿走杯子,手慢一步没捞到,又立刻换个思路,先一步抢过牛奶盒:“不用,我自己倒!”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如临大敌看着他。 不明情况的人,看到这情形,还以为他是在跟她抢东西。 陈彻更莫名其妙了,但还是顺她的意,把?杯子还给她。 涂然总算松一口气,喝口牛奶压压惊。 避开陈彻的帮忙可真?是不容易,需要时刻紧绷,不然稍微一不留神,就又被?他照顾了。 两人吃完早餐,坐电梯去?到地下车库,准备骑自行车去?学校。 涂然刚骑上?自行车,才踩上?一脚,就蹬了个空,低头一看,是掉链子了。身上?也没带着手套,光这手去?修,会?搞得一手机油。 偏偏在这时候掉链子,涂然郁闷地把?车推回去?。 陈彻的自行车停在她跟前,说:“我载你?去?,晚上?回来再帮你?修。” 涂然下意识要答应,却又想?起祝佳唯的话,立刻把?头摇得跟车载娃娃似的:“不用!离早自习还早,我自己坐公交车去?,我先走了!”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丢下这句话就跑走。 陈彻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并非他的错觉,她今天确实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一直延续到学校。 课间时分,涂然被?一道几何题难住,抓耳挠腮地画了半天辅助线,还是解不出来。正当她愁眉苦脸时,一只修长?削瘦的手,拿着笔出现在她视野中。 陈彻余光瞥见她撑在桌上?,苦恼地扶着脑袋,一直盯着那道数学题。 他习惯性拿着笔靠过去?,在她的图上?添了两条辅助线:“用这两条辅助线和原线练成?的平面做辅助。” 涂然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哦!” “谢谢!”她惊喜地扭过头道谢,却又立刻变得严肃,“教得好,但下次别教了。” 陈彻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涂然一脸认真?道:“太麻烦你?了,不好。” “麻烦?”他一点都没觉得麻烦。 陈彻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但没来得及问,上?课铃声就响了,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他们的对话被?迫中止。 班长?喊起立,学生起立鞠躬。 坐下之后,陈彻的纸条丢过去?:[我不觉得麻烦。] 涂然的纸条很快也丢回来:[不,你?以后会?觉得麻烦。] 陈彻:? 陈彻并不理解,陈彻莫名其妙。 等到中午,涂然端着盘子朝他这边走过来,看到他坐在这,反而方向一拐,跟着祝佳唯另一边的空桌上?落座,故意不跟他一起吃饭,陈彻就更莫名其妙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人生,问简阳光:“我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涂然的事?” 简阳光正埋头干饭,被?饭占据了脑容量本?就不大的脑子,把?问题又给抛回去?:“你?做了什么事?”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陈彻早就思索了半天,把?这几天的记忆都翻烂了。 简阳光继续啃排骨,也继续敷衍:“没想?到就是没做,今天的排骨真?不错。” 陈彻自是不信,边琢磨边说:“那她今天一直在躲着我?” 早上?和上?午也就罢了,刚刚一看见他就掉头,这也太明显。 简阳光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大米饭,口齿不清地问:“有吗?” 刚说完就被?噎住,一个劲捶胸口。 陈彻嫌弃啧了声,把?自己的汤给他推过去?:“让你?就知道吃。” 他早看出他的敷衍。 简阳光猛灌一口汤,终于把?卡嗓子眼的米饭咽下去?,总算好好回答问题:“女孩子是需要空间的,总跟我们一起吃饭,她们怎么聊八卦?” 陈彻睇他一眼,说:“你?们以前聊八卦不聊得挺欢?” 刚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他反应过来,问:“她们在聊我们不能听的八卦?” 简阳光点头:“是这个意思。” 陈彻微微皱起眉:“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他想?不出什么事是祝佳唯可以听,他和简阳光不能听。 下一秒,简阳光给出的回答,差点让他把?手里的筷子折断。 简阳光顿悟般地说:“一定?是在聊喜欢的男生!” 第36章 那我呢 与此同时, 另一张餐桌上。 涂然苦兮兮地向祝佳唯倾诉苦恼:“我好不适应,感觉我一直在冷落陈彻。” 祝佳唯淡定地说:“你又不是皇帝,他也不是妃子, 谈什么冷落不冷落。” “可是我……” “你不习惯,不是更说明你以前太依赖他?”祝佳唯打断她的话, 说, “早发现早治疗,你不早点改过来,以后他对你不耐烦了,你更不适应,更难过。” 涂然不确定地问:“他真的会对我不耐烦吗?” 虽然陈彻看?上去脾气不好, 但在相处中他意外的很?耐心, 她想象不到陈彻对她不耐烦的模样。 祝佳唯言辞凿凿道:“友情?、亲情?、爱情?, 没有什么关系是坚不可摧的,感情?再好,也不能过度依赖一段关系, 学会独立是给?你自己留后路。” 涂然受教?地点头,她挑不出这话的毛病, 却莫名觉得?……是不是太悲观? 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是坚不可摧的吗? 她看?了?祝佳唯一眼?, 冷色调的女生一贯的没什么表情?,说这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涂然到底没把这疑惑问出来。 吃完饭, 她回教?室,祝佳唯回宿舍午休。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中午不回家的走读生,陈彻比她先一步从食堂回来,趴在课桌上, 黑白撞色的校服外套盖住了?脑袋,一动不动, 像是已经睡着。 涂然的座位靠窗,他坐在外侧,她就没办法回座位。 她想了?想,并不打算把他喊醒,走过去,准备在祝佳唯的座位上休息。正巧简阳光没在,大概是去了?他们?音乐社蹭沙发。 涂然才走到那?边,脚步很?轻,也没搞出什么大动静,趴在课桌上的少?年却忽然有了?动作,抬手扯下校服外套,从椅子上起身,给?她让路。 也不说话,就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幽怨。 “我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啊。”涂然听简阳光提过一嘴,陈彻有起床气,在家里,他早上刚起床的那?段时间,确实也不怎么说话。 “没睡着。”陈彻声音闷闷的。 他确实是要睡午觉,不过趴在桌上,睁眼?闭眼?就是简阳光吃饭时说的那?句话,听到朝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认出是她。 涂然哦了?一声,坐回座位,从课桌里拿出午休用?的小抱枕,准备眯一小会儿。 可身边人的低气压让她无法忽视,他仿佛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怨念。 难道是看?出来她在和他保持距离,觉得?她冷落他了?? 涂然莫名心虚,想了?想,把手里的小抱枕给?他:“你要用?吗?” 借东西给?他,应该不算是祝佳唯说的依赖。 她企图进行一些弥补,却没被对方?接受。 “不用?。”陈彻丢下这句,就继续趴回课桌,留给?她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5节 他不开心,涂然心里也怪不好受,对他抱着愧疚,自己也委屈,可是又无可奈何?。 她也背对他趴下,脸蛋贴在柔软的抱枕上,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秋日午后,最困倦的时分,男高中生和女高中生背对着对方?趴在桌上,各怀心事,毫无睡意地“小憩”。 风细细拂过教?室外的梧桐,枝叶簌簌地响,少?年人的心思,风不知道,梧桐也不知道。 ** 关于涂然喜欢上谁这件事,陈彻几乎没琢磨,就把嫌疑定在了?某人身上。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绕着运动场慢跑两圈,体育老师宣布原地解散后,他看?见涂然朝某个方?向招手,兴奋地朝那?人打招呼。 陈彻嘴角瞬间跌向地心,危险地眯起眼?睛。 那?个人,就是1班这个最危险的笑面虎。 涂然朝戴眼?镜的斯文男生跑过去,惊喜道:“你们?班也是这节体育课?” 刚跑完步,周楚以?还在气息不稳地喘气,他笑着解释:“临时调了?课,换到这节。” 没看?见总是跟她形影不离的另一个人,他问:“小刺猬不在?” 虽然他没提大名,涂然也还是知道他说的是谁,平日里他就爱调侃祝佳唯像只?刺猬,还专挑着他来扎。 涂然说:“她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在教?室休息。” 今天是祝佳唯的例假第?一天,虽然吃过止痛药,也还是在痛经。 “原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也会生病。”周楚以?半是调侃地说。 “不是生病,就是女孩子的不舒服,”涂然解释了?句,又疑惑地问,“为什么说她打遍天下无敌手?” 周楚以?眉梢微动,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似乎并不清楚祝佳唯的武力值,也就说明,她还不知道祝佳唯以?前打架被退学的事。 确实,她是这学期才转学过来,也不玩学校论坛,不清楚也不奇怪,只?是…… 朋友之间,瞒着这些过往可不太好。 无论是在智明,还是从他在明礼读书的妹妹口中,周楚以?听过不少?版本的,关于祝佳唯打架退学的这件事。 传得?最多的,是她插足好朋友的恋爱后,又把男生打进医院,在教?务处还死不认错,这才被退学。 见到祝佳唯本人,周楚以?不动脑子都知道,这传言的第?一句有多离谱,不过把人打进医院,倒是事实。 周楚以?挺想看?一看?,涂然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不过这件事,不应该是由他来说。 他笑了?笑,不着痕迹跳过这个话题,瞥见正朝这边大步走过来的某人,唇边笑意加深:“去小卖部吗?请你吃雪糕。” “好呀!”涂然欣然应允,她正愁找不到伴呢。 她正要跟周楚以?往小卖部的方?向走,一只?手忽然扣在周楚以?的肩膀上。 陈彻怀里抱着颗篮球,俊眉下压,脸色绝对称不上友善,开口却是邀请:“这么巧撞课,打场球?” “不了?,我这次体侧倒数第?一,比不上你。”周楚以?笑眯眯婉拒,且理由极有说服力,他反过来邀请,“我和涂然正要去小卖部,一起吗?” 即使他不邀请,陈彻也不会放任涂然单独跟他待在一起。 陈彻转身把球丢给?简阳光,让他先去篮球场,跟他们?俩一同去小卖部。 因为他的加入,涂然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幸而和他中间隔了?一个周楚以?,她的不自在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然而才刚走十几步,隔在他们?中间的眼?镜男生毫无预兆地退后两步。 涂然疑惑地回头,瞧见他原来只?是蹲下系鞋带,她收回视线,不曾料陈彻和她也是同样的反应,同样的动作,甚至同步。 在不经意间,他们?偶然对上视线。 相顾无言,空气似有片刻凝滞。 陈彻没说话,也不避着她,视线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睛里,像是要从她眼?中寻求什么答案。 涂然感觉自己的小心思仿佛要被他看?穿,一时间无所适从,先一步撇开眼?睛,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再看?他。 她实在不会隐藏情?绪,此刻更是把心虚刻在了?脑门上。 陈彻看?着她这慌张回避的模样,颇为不悦地抿起唇。 把鞋带拆了?又系、系了?又拆的周楚以?,终于站起身,而前面两人中间却仍隔着一堵人墙的距离。 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走过去,继续当中间这堵人墙。 虽说是秋天,下午的阳光仍很?好,气温不低,又是刚跑完八百米,冰凉清甜的雪糕,自然是最好的零食选择。 冰柜前,周楚以?挑了?根巧克力脆皮雪糕,递到涂然面前:“这个口味不错,试试?” 涂然正要接过,另一只?手也拿着雪糕递到她面前。 “芒果的。”陈彻话不多,语气也有些硬,像在闹别扭,做的事却又不似。他拿了?她最喜欢的口味。 涂然当然想吃芒果味,可这是陈彻递过来的,而且周楚以?比他先递过来…… 她陷入两难。 往左看?一眼?周楚以?,周楚以?弯着眼?睛笑眯眯,往右瞥一眼?陈彻,陈彻绷着俊脸硬邦邦。 更难抉择了?。 涂然忽然后悔答应跟周楚以?来小卖部,感觉自己像是跳进了?什么坑。 要是祝佳唯在这就……祝佳唯今天来例假,在这也吃不了?冰。 等等,祝佳唯吃不了?,还有一个人能吃呀! 涂然灵光一闪,双手同时接过两人递来的雪糕:“正好,我去给?简阳光送一个!” 这一定是她今年最聪明、反应最快的时刻! 既避开了?做选择题,谁也不得?罪,又找到了?机会离开危险现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危险,但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先跑为上。 在两个男高中生结完账后,涂然拿着雪糕就跑了?。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周楚以?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陈彻把收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眼?里的敌意多了?几分:“离她远一点。” 周楚以?从收银台上拿起刚刚一块结了?账的巧克力,往小卖部外走。 他们?一道走出小卖部,走进秋日的阳光里。 在陈彻要离开前,周楚以?不慌不忙地问:“为什么?” 陈彻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看?他,也丝毫没有修饰的意思,直言:“因为你对她不怀好意。” 虽然不熟,但相处几次,他就看?得?出,周楚以?这人不是什么容易亲近起来的人,而他一开始就对涂然很?亲近,就很?不正常。 周楚沫国庆那?次的离家出走,算是解开了?陈彻的困惑。这是把他当成给?陈融顶罪的冤种呢,利用?涂然,给?他找不痛快,以?为这样就能报复到陈融。 一言以?蔽之,有陈融这个冤种弟弟,真是他的福气。远在明礼都能给?他惹上麻烦,让他来擦屁股。 周楚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涂然还真是一说一个准,敏锐的人不止她一个。亏他还以?为,他这方?面做得?很?好,原来只?是他以?为。 “现在不是了?,”虽然说了?也没人会信,但他还是解释,“现在,我是真心想和她好好相处,这也是她希望的事。” 涂然所希望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推倒了?陈彻坚守的城门。 所以?,校运会那?天,他们?在梧桐树下那?样笑着聊天,是在说这件事?他们?已经互表了?心意? 所以?,这段时间躲着他,是在避嫌? 直到周楚以?离开,陈彻也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出了?故障的机器。 太阳在他的头顶,太阳的温度,却仿佛丝毫没能落在他身上。 已经经历了?变声期的少?年,垂着眼?睛,声音低哑地问:“那?……我呢?” 第37章 有错吗 涂然拎着两根雪糕, 一路飞奔到篮球场,朝场上正在扣篮的简阳光招手:“简阳光,快来吃雪糕, 陈彻他们买的!” 干饭刻不容缓,简阳光立即把球丢给张何彬, 咧着嘴屁颠屁颠跑过来。 涂然习惯让别人先做选择, 把两根雪糕都举到他面前:“选一个。” 简阳光也没客气,随便拿了一根,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芒果味的酸甜溢满口腔。 他们并肩坐在?篮球场旁的?树荫下?,一个并着膝盖, 手臂撑在?腿上, 一个敞开腿, 手掌撑在?地面。 吃着雪糕的?工夫,简阳光决定跟她好好聊聊,他也不拐弯抹角, 直奔主题问:“兔妹,你这两天是不是在?躲着阿彻?” 涂然瞬间身体僵硬, 声?音也僵硬至极:“有、有吗?” 简阳光侧过脑袋, 看着她的?眼?神像老?父亲一般怜爱:“你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撒谎。” 还没撒谎就被?识破, 涂然尴尬地扯了下?唇角。 简阳光换了只手拿雪糕,右手比划出是数字八也是手|枪的?姿势,对准她的?脑袋,像个正义?警察一样逼问:“快说!坦白从宽, 抗拒没饭!” “……好吧,”涂然也不是什么嘴很硬的?人, 很快就妥协,“我跟你说,但你先不要告诉陈彻。” 简阳光立刻收了手|枪,后仰的?身体都坐直,笑嘻嘻跟她保证:“放心,我口风很紧的?!” 得到他的?保证,涂然这才?开口,她老?实交待:“我在?戒除自己的?雏鸟情?结。” “雏鸟情?结?”简阳光倒不是没听说过这个词,只是用在?她和陈彻身上,着实诡异。 涂然把这段时间她对陈彻过于关注和依赖的?事情?一一告诉他,最后说:“我请教了祝佳唯,祝佳唯说我这是雏鸟情?结,导致太依赖陈彻,我不想?这么麻烦他,所以在?纠正自己的?习惯。” 简阳光听懵了,信息量大得他雪糕都忘记吃。 “你是说你总是控制不住去看阿彻?”他不确定地问。 涂然点头。 “那?……平时和阿彻相处,你会觉得紧张吗?”简阳光又问。 涂然想?了想?,说:“以前不会,现?在?会。”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6节 简阳光沉默了,吃口快化了的?雪糕先压压惊。 他之前胡诌涂然避着他们吃饭,是为了和祝佳唯说悄悄话,聊喜欢的?人,没想?到一语成谶,这胡诌竟然是真的?! 她喜欢的?人竟然还是…… 但祝佳唯为什么要诓她说是雏鸟情?结,这么荒诞的?理由她也说得出口?不,祝佳唯这人看上去就很死脑筋,不懂这种少女心思也正常。 她们俩没准是半斤八两,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作为朋友,简阳光觉得自己有责任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少走弯路。 简阳光想?了想?,说:“你这个……情?结不需要纠正。” 涂然疑惑:“为什么?” “因为……” 简阳光正琢磨着该怎么跟她解释,涂然的?视线在?某处停留两秒,条件反射似地,她立刻站起身,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回教室”,拔腿就跑了。 简阳光一脸懵,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少年,又了然。 他朝陈彻暧昧地挤眉弄眼?,把刚才?的?保证抛到九霄云外,“阿彻,请我吃顿饭,我卖你一个好消息。” 陈彻却没搭理他,像是失去灵魂的?机器人,视线扫过他手里?的?芒果味雪糕时,眸光彻底黯淡。 简阳光凑到他眼?前,继续暧昧地挤眉弄眼?,“阿彻,阿彻。” 陈彻一掌扣他脸上,把他推开,没有感情?地开口:“最近,有什么架可以打吗?” 简阳光:“?” 陈彻失焦地望着虚无?的?空气,黑眸毫无?神采:“把陈融喊过来吧,让我揍一顿。” 简阳光:“???” ** 周楚以走进5班教室,上体育课的?时间,教室空荡荡,只有一个趴在?桌上睡觉的?人,蜷缩着身体,脸埋在?双臂间,一动也不动。 他朝那?个人走过去,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手肘搭在?桌面,微微侧身,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手上时,有些好笑地扯起唇角。 不愧是扎人的?刺猬,连睡觉都紧握拳头。 祝佳唯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她经常做一些在?梦里?仍保留一丝清醒意识的?梦,清醒地知道只是在?做梦,但干预不了自己在?梦里?的?所作所为。 和现?实完全相反的?梦境。 上一次是梦见她妈妈,她背着书包离开家时,给了女人一个拥抱,擦干她脸上的?眼?泪。 这一次是梦见涂然,她们坐在?教室,天真的?长发少女,向她倾诉青春期会有的?苦恼:“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全身心地信任她,想?从她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祝佳唯想?要否认,却控制不住梦里?的?自己,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竟然点了头。 她被?梦里?不争气的?祝佳唯气醒了。 从梦里?醒来,仍觉得气愤,身旁传来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料是简阳光回来了,简阳光回教室,也意味着体育课要结束。 她撑着桌面坐起身,转过头,却看见并不是她同桌的?人,正不请自来地占着她同桌的?位置,在?她同桌的?草稿纸上画画。 寥寥几笔的?线条,纸上的?画就初具雏形,一只正在?飞踢的?……刺猬? 听见她的?动静,周楚以朝她看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的?压痕,镜片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醒了?” 祝佳唯没心情?跟他客套招呼,冷冷开口:“这里?不是1班。” “我不是路痴,知道路的?,”他把刚买来的?巧克力放到她桌上,笑容温和,“听涂然说你人不舒服,我来看看你。” 祝佳唯初潮那?会儿?买卫生棉还会避着人,懂得多了些后,便不再觉得月经羞耻,坦坦荡荡提起经期,坦坦荡荡去买卫生棉。 此刻看到他送过来的?巧克力,莫名觉得不自在?。这并非因为月经。 祝佳唯把巧克力丢回他面前,冷硬地拒绝他的?关心:“你的?暖男光线不必向我发射,我不吃这套。” 周楚以笑了笑:“只是作为朋友的?关心而已,如果是涂然不舒服,我也会关心她。” 祝佳唯为他虚伪的?言论觉得可笑:“说得好听,你一开始不是为了报复陈彻才?接近的?她?” 周楚以并不在?意她话里?的?讥讽,语气平和地说:“有目的?的?接近,和跟她成为朋友,并不冲突。而且我已经收手了。” 祝佳唯冷笑:“收手?谁信?” 不被?相信也无?所谓,周楚以撑着下?巴,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排斥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 祝佳唯说:“友情?一旦变质成爱情?,就是再也干净不了的?抹布。他们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再往下?发展,他们一旦分手,就不只是失去恋人,还是失去朋友。” 变质。 周楚以注意到她的?措辞,觉得有趣,可以理解,但不能完全理解。他问:“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在?设想?关系破裂呢?” 看到婴儿?出生就想?到他今后注定会死,这种心态未免太悲观。 “因为这就是现?实,没有童话会写王子?公主在?一起之后的?故事。” 祝佳唯并不觉得自己这是悲观,她所说的?是随处可见的?事实。 生活不是童话,没人能活在?童话里?。 周楚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的?眼?神里?透着坚毅,这坚毅却是悲观消极的?。 “你今年多大?16岁?还是17岁?”他忽然问。 祝佳唯不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第?一反应是他想?用年龄压她,于是并不正面回答:“怎么?” “我只是好奇,”周楚以善意地笑笑,“明明还是小孩的?年纪,为什么要去想?大人们该忧虑的?问题?” 祝佳唯皱眉,说:“我不是小孩。” 周楚以:“小孩才?会反驳自己不是小孩,大人们可是每天都在?念叨着如果自己是小孩该多好呢。” 祝佳唯:“你现?在?就一副你是大人的?口吻。” 周楚以微微眯起眼?,笑了:“听你说这话,我可真受打击,我一直想?把自己当成小孩,如果是长不大的?小孩,那?就更好了。” 他像是感慨,语气又似遗憾。 最后又笑着说:“我和你都还年轻,他们也都还年轻,年轻是我们试错的?资本,你不放手让他们试一试,岂不是辜负了正当好的?年纪?” 祝佳唯说:“我这是及时止损。” 她这话,就等于在?间接承认,涂然这几天对陈彻的?回避,有她的?“功劳”。 周楚以也早就猜到,说:“你这是过早干预。” 祝佳唯难得带点赌气成分地回怼:“你这是牙尖嘴利。” 周楚以像是被?她逗笑,肩膀一抖一抖,唇边溢出低笑。 “打个赌吧,”他提议道,“我们两个人都不插手,看他们自己能走到哪步。” 祝佳唯拒绝他的?提议,说:“朋友不是给你用来解闷的?。” “朋友啊……”周楚以声?音很轻,“我把涂然当成朋友,把陈彻当成朋友,也把你当成朋友,但是,你呢?” 祝佳唯看着他,没说话。 长相斯文秀气的?少年,笑容像白开水一样温和,也像白开水一样寡淡,那?双看似勾人的?桃花眼?里?,被?薄薄的?镜片遮盖了不少锋芒。 “你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吧,”周楚以语气很淡,却是笃定,“你只是把涂然当成你的?所有物,你关心她的?交际,也妄图操纵她的?交际,你只希望她围着你一个人转。至于我和陈彻,如果不是因为涂然,你根本就不想?与我们接触。” 祝佳唯盯着他良久,搭在?桌面上的?手,早已不知不觉紧攥成拳,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感却不真实。 像是再次陷入一场混乱的?梦境,保留一丝清醒的?理智,却干预不了被?情?绪控制的?行动。 理智在?疯狂劝说,这时候应该否认,应该愤怒。 但她却忽然觉得疲倦,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没错,”她承认,“你说得没错,但我也没错,”她反问,“人自私一点,有错吗?” 第38章 祝佳唯 祝佳唯不相信爱情, 也不相信牵扯到爱情的友情。 她确实讨厌男性,同时也讨厌把男人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恋爱脑女性。 并非天生厌男,是从小到大的经历, 让她对男性没什么好感。 刚上?小学时,她被同龄的男生天天欺负, 扯头发、撩裙子、课桌里放虫子。 她对那个男生厌恶又?惧怕, 可?笑的是,当这件事闹到老师那里,把家长喊来学校时,男生父母竟然说,男生是因为喜欢她才欺负她。 初中的时候, 祝佳唯也曾好感过班上?的一个男生。 那时, 她还在明礼初中部上?学, 明礼校风严谨,管理严格,不准学生把电子?产品带入校内, 对异性间的交往也管控很严。 但?这并不妨碍她和那个男生之间的一些小确幸。 在学校里,他们撞上?视线, 便会默契相视一笑, 周六晚上?,他们会守着手机, 等待对方的消息,尽管聊天内容一半是学习,一半是学习的生活,从来不透露互相的情感。 发于情止于礼, 他们都清醒地知?道,在当下的年纪, 学习是比恋爱更重要的事,于是克制而谨慎地相处,只?是比平常的同学,多了一个无言的约定。 他们约好高?中要继续就?读明礼,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 在那个时候,祝佳唯没有任何怀疑地觉得,这个男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很绅士,走在路上?会去扶起倒下的自行车,会照顾小孩的身高?蹲下跟他们说话,服务生上?错菜,他也会温和地说没关系。 直到有一次,他们在咖啡店里约着一块看书。 在男生离座期间,祝佳唯无意间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群消息。 群里的人,正在热烈地讨论?某几个女生,其中还包括她。 把女生们分成三六九等,对外貌身材评头论?足,这是朝夕相处的同班男生们的真面目。 祝佳唯很愤怒,因为这些言论?,也因为她是在他的手机里看到这些言论?。 男生回来后,发现她看到了这些群消息时,慌乱地解释:“我只?是被人拉进去,从来没有跟他们一起议论?过。”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7节 祝佳唯已然不想去探究这话的真假,看到他这慌张的模样,只?觉失望至极。 “你是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制止,不是吗?” “就?算不制止,你也随时可?以退群,拒绝看这种信息,不是吗?” “如果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错,为什么要害怕我生气呢?” 男生可?怜而悲伤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此后,他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高?一的时候,祝佳唯因为打架,被明礼退学。 她的好朋友,因为早恋被老师发现,两人被喊了家长。在教务处挨批时,男生却把责任都推到女生身上?,声称是女生纠缠他。女生被严肃处理,男生被轻轻放下。 好朋友向祝佳唯哭诉,祝佳唯听得愤怒,去帮她找渣男讨公?道。 而渣男还在嘴硬,祝佳唯气不过,就?揍了他一顿,她是学过几年空手道,也没料这人竟然这么脆弱,摔地上?就?手臂骨折。 祝佳唯被勒令向对方道歉,她硬着脾气宁死不开口,结果就?是被退学。 然而,就?在祝佳唯入学智明后不久,她那个所谓的好朋友,竟然又?和那个男生复合了。 祝佳唯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当即和她绝交,尊重,祝福,再也不想掺和渣男贱女的烂事。 朋友可?以绝交,可?以远离,家人却不能。 最让祝佳唯恶心?的,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最让她气愤的,是生养她的女人。 就?在暑假,她撞破了家里最不堪的秘密。 在祝世忠的手机里,祝佳唯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打情骂俏的聊天内容。 她气愤不已,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这件事告诉妈妈。 待人以诚,爱人以忠,把这种正直观念教给她的妈妈,却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假装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我管,他出轨伤害最大的不是您吗?” “假装不知?道?这种事情是无视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吗?” “只?是跟他谈谈有什么用?,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应该跟他离婚!” 她和妈妈大吵了一架。 到最后,妈妈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说出更丑恶的往事。 “我早就?知?道了!在你快要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离婚?因为你啊!” “你外公?去世得早,我知?道没有爸爸是什么滋味,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跟我一样,哪怕我受点委屈。” 那一刻,祝佳唯只?感觉头顶的天花板摇摇欲坠。 她为摇摇欲坠的天花板感到恐慌,却又?希望它真的立刻砸下来。 没有办法想象,把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教导她的父亲,背地里干出这种勾当;更没办法想象,母亲早已知?道这件事,为了她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讽刺的是,她没有办法去否认,这十六年里,她在这个由腐烂肮脏的成年人编织出的像梦境一样美好的家庭里,过得很好。 我希望你过得好,哪怕我受多点委屈,哪怕我流很多眼泪。 东亚女人为孩子?而妥协的一生。 但?孩子?,不该被顶上?这样的罪责。 究竟是孩子?离不开父亲,还是妻子?离不开丈夫,祝佳唯想得到一个答案。 她还没能得到这个答案,却已经探出谎言里令人绝望的马脚。 母亲或许还爱着父亲。 他们自高?中就?在一起,恋爱长跑10年后结婚生下她,以前是所有朋友眼中的模范情侣,现在是所有亲戚眼中的模范夫妻。 他们的爱情令人艳羡。祝佳唯以前也是羡慕他们的其中之一。 现在,只?觉得像看见虫子?被剖膛开腹般反胃。 祝佳唯厌恶一切爱情,所有的感情都有保质期,而爱情是变质后最令人反胃的一种。 涂然和陈彻可?以是同学,可?以是朋友,但?绝不能变成恋人。 这是她作为涂然的朋友,必须帮她挡下的劫难。 周楚以送的两块巧克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误装进书包带回宿舍,祝佳唯从书包里拿出来,丢进垃圾桶。 这个周日同往常无异,阳光明朗,室友都已经回家,祝佳唯把换下洗干净的床单被套,晾到阳台,又?打扫了一遍宿舍卫生。 看了会儿书,把论?坛上?的围观帖子?都删除,胃部传来的饥饿感,提醒她到进食的时间。 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她带上?手机和宿舍钥匙,离开宿舍。 周日的学校,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为社?团节而练习的学生。 空空荡荡的校园,阳光照常照耀,但?无人欣赏,铃声照常奏响,但?无人服从。 祝佳唯买了些速食和饮料,从小卖部里走出来,准备回宿舍解决午餐。 却在回去路上?,被人叫住。 她转身,看见来人,牙关咬紧,手中的便利袋却松脱,红色包装的可?乐滚到地面。 另一边。 简阳光接过陈彻扔过来的可?乐,不满道:“怎么是百事?我要喝可?口。” 吃货也要吃货的尊严,可?乐不是可?口就?没有灵魂。 陈彻关上?小冰箱的门,懒洋洋靠在门上?,没什么精神?地说:“最后一罐,不喝拉倒。” “不是上?周才买,这么快就?喝完了?” 简阳光为社?团的经费堪忧,不过也只?忧了不到一秒,他放下手里的可?乐,朝陈彻扬了扬侧脸,“走,再进点货去。” “你是来练歌的。”陈彻提醒他。 其实这周没有社?团活动,但?他因为涂然和周楚以的事闷得慌,不想待在家里,于是把简阳光喊来练歌。 简阳光振振有词:“不用?可?口可?乐喇一下嗓子?,我飙不上?去。” 刚吃饭时他不提,练歌的时候一堆破事。陈彻虽然不耐,还是拎起了活动室的钥匙,往他的方向一抛:“锁门。” 简阳光接住钥匙,笑嘻嘻应了好。 今天的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们走在阳光里。 简阳光问:“你怎么不把兔妹带过来?” 陈彻走在他身侧,懒洋洋垂着眼皮,说:“她在家看书。” 自从知?道她喜欢周楚以后,他与涂然就?没再有多少交流,涂然避着他,他也回避着涂然。 “周日还看书?”简阳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都快看成书呆子?了。” 陈彻瞥他一眼,带着警告:“说话客气点。” 简阳光对他的口头警告习以为常,嬉皮笑脸开玩笑:“你舅宠她爸。” 忽然想到周五的体育课,简阳光又?笑容一顿,神?情略严肃起来:“有件事,我问问你。” 陈彻:“什么事?” 简阳光尽量委婉:“也不是我,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也不对,是我朋友的朋友,反正就?关系挺远的朋友,你不认识。” 他逼逼赖赖一堆都还没说到重点,陈彻不耐烦啧了声:“有屁快放。” 简阳光这才终于切入正题:“就?我那个朋友的朋友,他有一个妹妹,没血缘关系的那种。” 他边说边观察陈彻的反应。 陈彻没什么反应,他被太阳晒得犯困,只?是打了个困倦的呵欠。 见他丝毫没联想到自己身上?,简阳光总算放心?继续说:“他那个妹妹吧,好像喜欢上?他了。” 陈彻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对这种八卦一向不感兴趣,语气平平地哦了声,示意自己有在听,也只?是在听,并不想参与讨论?。 简阳光却要他发表意见:“我那个朋友的朋友,现在不知?道这事,我要不要让我朋友把这事告诉他?” 陈彻轻嗤了声:“你不该早跟人说了?” 别人他不知?道,但?简阳光,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了解得很。 简阳光这人,一点憋不住事,陈融在明礼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他这大喇叭都能抖豆子?跟他说了,估计他在智明这边的事,他也没少跟陈融说。 “还、还没呢!”简阳光既有理又?心?虚,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赶忙问他:“你快给我出出主意,要不要告诉他?” “他俩的事关你屁事。”陈彻言简意赅,他向来是袖手旁观主义。 简阳光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管,装不知?道?” “难不成你还想帮人小姑娘去告白?”陈彻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万一那人不喜欢她,人姑娘不尴尬?” 简阳光激动得就?差拍大腿:“这就?是我纠结的点!” 陈彻不解。 简阳光绕着弯子?解释:“我那个朋友的朋友,他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妹妹,把她当亲妹妹宠,恨不得整天贴人家身边的那种程度!” 他最后半句话让陈彻蹙起眉,无端想起周楚以那个妹控。 陈彻语气不无嫌弃:“这人变态吗?” “……” 简阳光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他声音小,陈彻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简阳光当然不会告诉他,继续上?个话题,问,“这种情况,我还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那个朋友,的朋友。” 陈彻还是原来的看法:“不说。” 简阳光问:“为什么?” 从私心?来看,他其实是想说的,他恨不得现在就?说。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8节 陈彻比他考虑得多,“你不是说他把人当亲妹妹宠?说明他对这个妹妹只?有兄妹情,虽然变态了点。人家现在相处得挺好,你去帮人戳破窗户纸,两个人都尴尬。” 简阳光点点头:“也对,但?是吧……” 但?是这个变态也不只?把妹妹当妹妹,虔诚得就?差把人小姑娘给供起来。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纠结个没完,陈彻已然不耐烦:“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但?、但?是!”简阳光被他催着,下定决心?要继续说,却又?在看见正在和男人交谈的某个熟悉身影时,话锋一转,“那人不是祝佳唯吗?” 陈彻随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只?是背影,但?也还是一眼认出。毕竟在她斜后方坐了大半个月。 周日的学校没几个人,回校的走读生遇见同班没回家的住宿生,概率甚小。 简阳光很想感慨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但?现在显然不是抖机灵的好时机。 正在和祝佳唯交谈的男人看上?去年近中年,中等身材,两条眉毛浓密且粗,不苟言笑的神?情与祝佳唯有几分相似。 祝佳唯背对着他们,脊背绷得笔直。男人的表情并不友善,唇瓣一张一合,怒气隐隐显现。 两人似起了争执。 陈彻没有看热闹的喜好,手抄在兜里,欲转身离开。 状况是突然发生的。 中年男人忽然扬起手,扇了祝佳唯一巴掌。 祝佳唯被他打得脸都偏向一侧,但?并没有因为这巴掌而弱了气势,仍梗着脖子?瞪着他冷笑,“你也就?只?会用?暴力?镇压。” 祝世忠气得不行,扬起手又?要打她。 只?是这次,在他的巴掌要落在她脸上?之前,他扬起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人扣住。 在陈彻挡住第二个巴掌的同时,简阳光看着祝佳唯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心?疼又?着急地问她:“没事吧?” 祝佳唯把肿起来的脸撇向另一边,不作回答。 陈彻扣住男人挥下来的手腕,看向他的眼神?冰冷,“这位先?生,殴打未成年人是犯法。” 他身材高?大,又?是极具攻击力?的长相,眼神?凌厉时,自带威慑力?。 祝世忠虽怒不可?遏,但?也忍不住有心?虚,不过中年男人的面子?比天大,怎么可?能对一个高?中生认怂:“我是她亲爸!” 即使他自称是祝佳唯的爸爸,陈彻也没有软下态度,不屑嗤了声:“哦,所以呢?” 他甚至加重了手下的力?气。 手腕传来的刺痛,以及被小辈用?不屑的语气挑衅,中年男人的尊严和权威受到挑战,祝世忠怒发冲冠。 他将矛头对准女儿,“祝佳唯,让你同学松手!” 祝佳唯一瞬间的呼吸变得沉重,但?没等到她说话,简阳光就?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少年挺拔的身躯,像一棵遮风蔽雨的树,挡住男人愤怒的压迫的视线。 简阳光护在祝佳唯身前,炮语连珠地骂:“你他妈打人还有理了?是爹就?能随便扇人巴掌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这歪理!打人不打脸知?道吗?谁家教训孩子?那么重的巴掌往脸上?扇?脸肿成这样,你要真是她亲爹你就?该自责!该心?疼!你看看你现在这恨不得撕了她的样,你他妈配当个屁的爹!” 他很少生大气,一生大气就?爱飙各种国骂,随了他爹简老板的暴躁脾气,管他长辈老辈祖宗辈,去他妈的先?骂爽了再说。 祝世忠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 还没说完,就?被简阳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你他妈少扯家事那套,谁管你家有什么破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我就?看你打我朋友,打人就?是不对!你觉得我们管不了,那就?喊警察来,看谁有理!” 他边说边要拿出手机,“阿彻,别让他跑了,我这就?报……” 身后少女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简阳光的话在一瞬间止住,像被按下停止键的喇叭。 “让他走。”祝佳唯低声说。 简阳光仍有不甘,看向陈彻,陈彻朝他点了点头,手指卸下力?气,松开男人的手腕。 祝世忠还想再对祝佳唯说什么,但?简阳光严严实实地将她挡在身后,一脸敌意地瞪着他。 他既生气又?无力?,只?能甩手离开。 祝佳唯捡起地上?的可?乐,丢进购物袋里,也要离开,却被简阳光抓住手臂,“你的脸得用?冰块敷着,不然明天会更肿。” “我知?道。”她只?想着快点离开,把这副狼狈模样藏起来。 “你知?道个屁,你宿舍又?没冰箱,等着,我去小卖部给你要点冰块。” 简阳光说完就?要走,才迈出去的步子?,又?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停住。 祝佳唯问:“为什么帮我?” “……啥?”简阳光的反应充分说明这个问题有多莫名其妙。 她是看着陈彻问的这话,陈彻也有些莫名地皱了下眉,“不然看着他打你?” 祝佳唯说:“你可?以背过身,闭上?眼,假装没看见。” 她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 陈彻颇为无语,扭头看向简阳光,“她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被打傻了?” 他指了指脑子?。 简阳光:“她是拉不下这里跟你道谢。” 他指了指脸。 祝佳唯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议论?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两罐饮料,一人丢一罐,“谢礼。” 一罐雪碧,一罐可?口可?乐,前者?丢给陈彻,后者?丢给简阳光。 在她拿饮料时,简阳光看见了她袋子?里的泡面,想来是中午随便解决一顿。 他抬手挠了挠眉毛,说:“刚好我和阿彻也要去吃午饭,一起呗。” 说完朝陈彻使了个讨好的眼色,陈彻懒得搭理他,视线平移到另一边,变相给他一个白眼。 想留人就?留人,找的什么蹩脚借口。刚吃完的中饭,又?吃一顿,撑不死他。 祝佳唯没拒绝,就?当是请他们俩吃顿饭,当作谢礼。一罐饮料,总归是轻了些,她不喜欢欠人情。 点完菜结账时,却被陈彻先?一步付了钱。 陈彻付完钱,把手机搁桌上?,看出她的不乐意,说:“行了,猜到你是想请客,我们俩还没穷到靠见义勇为骗吃骗喝。” 简阳光拿着跟老板要来的冰块,从后厨回来,“来来来,赶紧冰敷上?。” 等她接过冰块,他在陈彻身边、她的对面坐下,打开可?乐喝了一口,冰凉的充斥着气泡的液体滑下喉咙,恰到好处的爽利。 简阳光有些兴奋地说:“咱们三单独行动,这还是第一次吧?” 陈彻纠正:“三个人不叫单独行动。” 简阳光:“我的意思是,背着兔妹,有种偷情的感觉。” 祝佳唯:“……你的措辞让这顿饭变得恶心?。” 陈彻:“加一。” 被二人合力?攻击的简阳光顿时无语:“你们俩损我的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难怪兔妹也开始损我了,都是跟你俩学的。” 提到涂然,他干脆又?提议:“兔妹不是一个人在家?要不把她也喊过来?”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立刻异口同声:“别喊她。” 异口同声的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 祝佳唯抿了抿唇,说:“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她知?道。” 这是请求。 陈彻没说什么,他不想让涂然过来的原因,和她一样。 以祝佳唯的脾气,她不会想让狼狈的模样多一个熟人看见。 简阳光没想这么多,说话也向来直来直去:“你不是说你是福利院长大的吗?敢情你诓我的?亏我上?次还愧疚得失眠一晚上?。” 他又?问:“话说你跟你爸怎么吵得这么凶?” 刚问完,后脑勺就?被陈彻拍了下。 “闭嘴。”陈彻让他别问这么多。有些事情,要在当事人愿意说的时候,才能问。 简阳光是个直肠子?,不会考虑这么多,他更想着解决问题:“她爸都动手了,得问啊,万一下次又?来呢?不得解决一下根源性的问题?再说朋友之间,在乎这些做什么。” 陈彻说:“朋友也需要隐私。” 两人就?这事在争执,不同的想法,却是同一个目的——帮助朋友。 他们俩一口一个朋友,毫不顾忌地把她纳入朋友的行列。 祝佳唯垂下眼,被扇巴掌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敷在脸上?的冰块,起初是缓解了疼痛,现在又?加重了另一种,被冰得太久的刺痛。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把我当朋友?” 她的声音成功地让对面两个少年停下争执。 陈彻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当朋友还需要原因?” 简阳光也附和:“对啊,这不是处着处着就?处成了朋友吗?咱们一周最少见六次,这都一块吃了多少次饭了。上?次不还一起出去玩了?” “是因为涂然组局。”祝佳唯说。 陈彻抓住重点,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你没把我们当朋友?” 祝佳唯始终低着眼,头颅似有千斤重,没去看他们。 她没说话,是默认。 陈彻扯了下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哦,懂了。” 他的反应还算淡定,相比之下,简阳光就?明显不满,甚至有些生气:“不是吧祝佳唯,你真这么想?” 祝佳唯放下手里的冰袋,融化的冰块渗出了水,她的掌心?冰冷而潮湿。 “如果没有涂然,我不会跟你们接触,你们也不会和我有接触。” “你们和我能聚在一起,只?是因为涂然。”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59节 第39章 怎么想 学校附近的小饭馆。 桌上的菜才上齐, 三副碗筷前,却只剩下两个用餐的人。 简阳光沉默地拎起可乐,仰头灌了口, 气泡在嘴巴里炸裂,喉腔被砂纸用力擦过般的涩疼。 可乐被狠狠搁上桌, 铝罐和桌面砸出沉重声响, 但比不上他?含着?怒意的声音,“她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们?” 相比他?的激动,陈彻就淡定许多,起身去老?板那要来几个打包盒。 他?和简阳光都吃过午饭没多久,带着?来吃饭的人已经走了, 再吃一次没必要。 “阿彻, 你就不生气?” 简阳光脖子都气红了, 要不是刚刚被陈彻强行摁着?,他?真会拦住祝佳唯,不让她走, 让她把话说清楚。 一腔真心喂了狗,他?真是要气炸。 “生气有用?吗?” 陈彻早就察觉出祝佳唯对他?的敌意, 起初以?为是因为涂然, 现在想来,大概不止。 将?一点?没动过的菜装进打包盒, 他?从桌上抽纸盒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低头将?纸团扔进垃圾桶时,瞥见躺在地上的某个东西。 他?弯腰, 捡起来。 是祝佳唯的身份证。 应该是不小心从外套口袋里滑脱。 视线在那一串数字上停了两秒,陈彻把身份证丢到简阳光面前, 正面朝上,“你还给她?” 简阳光看都不看一眼,跟闹脾气的小学生似的,双臂环胸,一脸拒绝:“要还你还,我?这一周都不想再跟她说话。” “今天是周日?。”陈彻不给面子地拆台提醒。 ** 这张身份证,最后?转交到了涂然手?里。 周一一早,涂然就发现两件怪事。 第一件事是祝佳唯脸上的伤,即使她戴了口罩,但依旧能看到颧骨处的红肿。 涂然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祝佳唯只回了句:“摔的。” 此时,低头写题的简阳光,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句:“摔跤光摔脸,摔得?还挺有技术啊。” 他?也?没抬头,说话声音也?小,像是自言自语,但又像是刻意让她们听见。 祝佳唯没搭理他?,眼神?都没给一个。 涂然倒是听进去了,她也?确实感?觉这伤不像是摔跤摔出来的,更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想再问,但祝佳唯眼神?示意她别再问下去。 祝佳唯不想说,她只好作罢,只嘱咐她这几天多热敷消肿。 第二件奇怪的事,就是简阳光和祝佳唯之间的气氛。 祝佳唯平日?就沉默寡言,她不搭理简阳光是常事。 但简阳光这个话匣子,竟然一整天都没跟祝佳唯说话。 涂然问祝佳唯怎么回事,祝佳唯还是简短的一句:“没事。” 涂然又去问简阳光。 她特意趁着?祝佳唯离开座位去接水时,向简阳光打听情况。 简阳光终于憋不住,要跟她诉苦,却看见某人已经接水回来。 到嘴边的委屈强行咽回去,他?磨了磨牙,故意大声说:“她说没事就没事,因为我?也?不把她当一回事!” 火药味太浓,呛得?涂然都懵了。 看到祝佳唯回来,她又担心他?们俩吵起来,但祝佳唯只是回到座位坐下,脸上毫无?波澜,一句话也?没说。 明明周五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才过去两天,怎么就变成这样? 涂然记得?昨天陈彻和简阳光来学校社团练歌,祝佳唯周末不回家?,也?该是待在学校,难道是昨天发生了什么? 涂然找到第三个知情人询问情况,这次,她学聪明了,她同时避开祝佳唯和简阳光,等到放学回家?时,她才向陈彻问起。 陈彻似乎料到她会来问,轻描淡写的一句:“是我?们插手?不了的事。” 三个人都打哑谜,涂然更觉奇怪了,直觉上也?有种预感?,这次的问题很严重,搞不好……祝佳唯会与他?们渐行渐远。 乘坐电梯上楼,正苦恼时,她面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身份证,祝佳唯的身份证。 “昨天捡的。”陈彻说。 他?没直接说,但要她帮忙还给祝佳唯的意思很明显。 涂然奇怪他?怎么不在今天亲手?交给祝佳唯,接过身份证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身份证号代表出生日?期的那一串数字。 不就是这周日?? 她找到让祝佳唯跟简阳光和好的突破口了! 涂然扭头看向陈彻,有些欣喜地说:“祝佳唯的生日?就在这周日?。” 陈彻双手?抄兜懒懒倚在墙边,眼里并没多少惊讶,但还是做出才知道、略惊讶的模样,“是吗?” “我?们一起给她过生日?吧!我?先问问她周日?回不回家?。” 涂然边说着?边把书包从背上脱下来,拉开拉链拿出手?机,给祝佳唯发消息,得?到的回复是祝佳唯一贯的风格:不回。 “她不回家?!” 涂然向陈彻实时汇报战况,一边低头操作手?机,一边碎碎念,“我?这就建个专门给她庆祝生日?的小群,我?们四?个一起商量。” 四?个。 捕捉到这个数字,陈彻舌尖抵了抵脸颊,“你和周楚以?……很亲近?” 涂然忙着?在小群里把给祝佳唯庆生这事告诉大家?,头也?没抬,爽快且坦然地承认:“是呀。” 自从校运会上和周楚以?聊过之后?,感?觉周楚以?真的有在改变,不再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他?渐渐开始交心了。 涂然理解的亲近,和陈彻理解的亲近,是两种意思。 这个回答让陈彻齿间发酸。 他?直起身体,目光落在她的背影。 一步之隔,却仿佛又很遥远。 电梯适时抵达,叮咚的提示音响起,涂然放下手?机,要出电梯,才刚走出一步,却被身后?少年抓住手?腕,拉了回去。 她回过头,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眼底,像风雨中的深海,掩藏在海面下的情绪在暗涌。 他?极轻地唤她,“涂然。” “嗯?”涂然也?很轻声地应。 她感?觉自己的声线或许都有些颤抖,因为紧张,因为忐忑。箍着?她手?腕的力度并不算轻,带着?平日?里少见的强势。 他?的眼神?里仿佛有钩子,勾着?她躲不开,也?难以?抗拒。 这一刻,她有种被塞壬蛊惑的错觉,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可能都无?法拒绝。 但陈彻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望着?她。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如果她已经和周楚以?互表心意,那他?还有什么立场,让她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从来不是谁的第一顺位选择。这次也?一样。 这次,也?一样。 陈彻松开她的手?,挫败地低下头,“没什么。” ** 考虑到祝佳唯最近和周楚以?、简阳光之间的气氛不太和谐,涂然拉小群说这件事时还有些忐忑。 但意外的,两个人都很好说话。 周楚以?是爽快地应下,简阳光一开始不太情愿,阴阳怪气在群里说了句:“她生日?关我?屁事。” 等到涂然和周楚以?在群里商量在哪里吃饭时,他?又主动发来了好几张大众点?评的餐厅截图——都是他?经常当回头客的几家?店。 他?自称这举动和祝佳唯无?关,这是干饭人对干饭的本能。 无?人在意。 最后?定在周日?上午,在简阳光推荐的那家?火锅店碰头。 涂然特意和祝佳唯晚约定一个小时,他?们先去店里做好准备。 火锅店在明礼那边,是另一个区,涂然和陈彻乘地铁去。 地铁人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 她和陈彻坐在同一条椅子上,中间隔了两拳距离。 坐在他?身边,涂然感?觉自己好像又开始“雏鸟情结”。 她不自觉把余光落在他?身上。 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子,高而?削瘦,黑色的连帽卫衣,干净利落也?随性,纯黑色束脚工装裤,让腿长的优势更为突出。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却没在看手?机,直视着?前方的玻璃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穿黑色真的很好看。 似乎不只她觉得?陈彻好看,余光中,她瞥见另一侧的两个女生,一直在偷偷看他?。 涂然又悟了。 或许她不全是雏鸟情结,像陈彻这么好看的人,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正常,正常。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0节 离到站还要些时间,涂然从包里拿出耳机,这次记得?先插进手?机的耳机孔,再戴进耳朵。 听着?歌,脑子里却不自觉想起前几天在电梯里,陈彻抓着?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他?分明是想说什么的,可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情况,涂然不是没遇见过,她就经常跟人聊天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话题,但到了嘴边,就跟失忆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很多人说过她记性不好,但陈彻他?……记性应该没这么差吧? 难道是近墨者黑,被她传染了?记性不好也?会传染吗? 涂然不着?调地胡思乱想了一路。 几个人约定在火锅店会合。周楚以?家?离那边近,第一个到。涂然和陈彻过去时,他?在门口等他?们。 因为他?那件醒目的粉色衬衫,涂然远远就瞧见他?,走过去后?,两人像看见异父异母的亲兄妹,高兴地击了两下掌。 今天同样穿了件粉色衣服的涂然,笑容灿烂:“粉色万岁!除号老?师喜欢粉色诚不欺我?!” 除号是周楚以?画画用?的作者名,他?画过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带些少女粉元素。 “还是别喊我?网名,”周楚以?笑着?说,“有点?不好意思。” 嘴上说害羞,表情却是坦然的。 陈彻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俩聊天,舌尖顶着?腮帮子,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跟着?周楚以?走进店,去到订好的包间,门口摆着?一块易拉宝,像椰树广告一样五颜六色的醒目字体,写着?祝佳唯的名字和一堆夸张的彩虹屁。 涂然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不是她安排的,她只提议过气球和彩带。 安排的人笑眯眯问:“满意你看到的吗?还有横幅呢。” 涂然用?大拇指表达对他?的赞叹。 陈彻双臂环胸,冷飕飕地呛了句:“这东西放在这,祝佳唯绝对不会踏进这道门。” 再加上横幅,哪怕她进屋,也?绝对待不上一秒。因为太丢脸。 周楚以?自有妙计:“那就把易拉宝收进去,把人骗进来再反锁门,让她有来无?回。” 他?笑着?说出很可怕的话,还是故意用?阴森森的口吻。 涂然打了个冷战:“怎么感?觉像犯罪?” 陈彻面无?表情掏出手?机:“是,报警吧。” 周楚以?:“……” ** 简阳光还要去提蛋糕,会晚些到,在祝佳唯来之前,三个人抓紧时间给包厢装饰。 涂然被分配了最轻松的活,给气球充气,以?她为中心,一个气球接一个气球将?她包围。 陈彻和周楚以?负责把这些东西挂墙上,两人少不了合作。 “祝佳唯和简阳光也?吵架了?”周楚以?冷不丁问,声音不大,只有离得?近的人能听见。 但离得?近的陈彻并不想搭理他?,削瘦的掌骨托着?气球摁到墙上的不干胶,说:“管好你自己。” 周楚以?并不因为他?的冷淡而?退却,继续问:“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和简阳光认识时间不长,但这人脾气很好摸透,能让简阳光这种开朗得?没头脑的家?伙都这么生气,想来祝佳唯是对简阳光说了上周跟他?说过的话。 以?简阳光和陈彻的亲近程度,陈彻大概率也?知道这事,但他?表现得?和往常无?异。 越是生气,就越在乎,简阳光把祝佳唯当真朋友,所?以?才生气。 而?陈彻,这么淡定,似乎全然不在意。 陈彻和祝佳唯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不那么容易接近,对涂然特殊的重视。 周楚以?很好奇,他?是不是也?和祝佳唯一样,与他?们的一切联系都是因为涂然,也?只是因为涂然。 不,不只是好奇。他?很在意,比想象中还在意。 如果是这样,那今天会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我?怎么想?”陈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把手?里的最后?一个气球挂上去,并不耐心地甩出一句,“用?脑子想。” 这样敷衍的回答,并不超出周楚以?的意料,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遗憾。 起初是因为好玩,认识他?们;但现在和他?们继续相处,是想要交与真心。 但是,一腔情愿交付真心的人,从来不把真心交付的人,聚在一块也?是貌合神?离。 周楚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陈彻朝涂然走去拿剩余的气球,走了两步,停下,舌尖抵着?前牙啧了声,还是转过身。 他?叉腰看着?站在那黯然神?伤的人,挺无?语自己还要去开导他?,“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她那些话多想,你连简阳光的脑子都没有?” 周楚以?闻言一愣,“什么?” 不再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悄悄话的声音,正埋头苦干给气球打气的涂然,也?从气球堆里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们俩。 “用?你生锈的脑子好好想想,”陈彻的态度依旧不客气,表情也?称不上友好,一贯的有些冲的语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涂然眼睛睁得?圆圆的,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光是看态度,还以?为他?们俩又吵架了,正要出声调解,却见周楚以?忽然笑起来。 不同于以?往浮于表面的温和笑容。 像是无?色透明的水里,滴进一滴蓝色的墨水,立刻散出一片美丽的云团。 寡淡的白水有了颜色,少年的笑容终于染上符合这个年纪的,真实的色彩。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祝贺朋友生日?快乐。 第40章 庆生日 “来?了来?了!” 简阳光拎着蛋糕从外面跑进来?, 风风火火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担心。 ——担心他手里的蛋糕。 “你小心点。”陈彻拎过在他手里摇摇晃晃的?蛋糕盒,搁到桌上。 简阳光哪顾得了那么多, 喘着气?边比划边着急地说:“祝、祝佳唯来?了!” 涂然还在这给气?球充气?呢,立刻站起来?:“啊?来?这么早?”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 简阳光放马后炮:“我就说一个?小时不够, 她这人?也太?不厚道了, 竟然提前?这么早过来?。” 又心有余悸庆幸:“幸亏我反应快,在前?门看见她,从后门溜进来?的?,没?被?她看见。” 周楚以皱着眉说:“我们这还需要点时间,来?不及了。” 刚说完, 涂然的?电话就响了, 是祝佳唯打来?的?电话。 “怎么办怎么办?她给我打电话了!”涂然着急又慌张。 “别急, ”陈彻安抚住她,抓着还在喘粗气?的?简阳光推过去,“你和简阳光一起去拖住她, 十分?钟,我和周楚以把剩下的?从简。” 涂然:“他也去?这不就暴露了吗?” 她和祝佳唯约的?是两个?人?吃饭, 没?提其他人?的?名字。 “你一个?人?控不住她, 让简阳光帮你随便胡诌个?理由。”陈彻知道她不会?撒谎,撒谎这种事不能落在她身上。 简阳光有点不愿意, 别别扭扭地推辞:“我能胡诌什么理由啊,而?且、而?且我还在跟她冷战呢。” 陈彻不客气?抬腿踹他一脚,“少矫情,真冷战你能来?这?” 来?不及再让他多为自?己?辩驳两句, 涂然抓着他的?手?臂往外?拽:“快点儿快点儿!” 她个?子小,力气?却不小, 简阳光人?还在矫情,身体已经被?她拖出去了,嘴里还在不停念:“给我点时间想想胡诌的?理由啊喂!” 两个?人?拉拉扯扯到了今天的?主人?公面前?。 看到本不该在这出现的?简阳光,祝佳唯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困惑。 跟她对上视线,简阳光立刻不复方才的?狼狈,站直身体,脸微微往旁边撇开。这人?还在闹别扭。 涂然等半天也没?等到他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偶、偶遇!” 祝佳唯语气?平平地说:“我还什么都没?问。” 涂然:“……” 眼看就要不打自?招,涂然连忙用?手?肘偷偷撞了下简阳光的?手?臂,力气?没?控制好,简阳光半边身体都往另一边倾了倾。 他扭头,不满的?眼神对上涂然着急的?眼神,两人?无声视线交流、交战。 简阳光败下阵,妥协,硬着头皮配合演戏:“咦,祝佳唯,你也和兔妹约在这吃饭?” 祝佳唯视线从他脸上平移开,并不作出回应,只看着涂然,问:“你已经订好了座位?” 涂然点头:“订好了。”这不算撒谎,这个?问题她回得很有底气?。 被?她无视的?简阳光,不满地皱起眉:“我都跟你打招呼了,能不能别无视我?” 祝佳唯仍不搭理他,继续问涂然:“人?都到齐了?” “是——” 涂然反射性回答,话从嘴里说出来?,脑子才跟上转弯的?速度。 两个?人?约饭根本不会?问人?到不到齐,两个?以上的?人?约饭,才会?问这种问题。 她连忙改口:“就我们俩!” 可惜为时已晚。 亡羊补牢对祝佳唯没?用?。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1节 祝佳唯朝她伸出手?。 涂然不明所以。 祝佳唯言简意赅:“我的?身份证。” 她已经猜出,这几个?人?聚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老土的?事,也猜出他们是从哪知道她的?生日日期。 她上周丢了身份证。 涂然一瞬间垮了脸,怕被?祝佳唯发现,她特意想拖到今天再把身份证还给她,反正在学校也没?有需要用?身份证的?时候。 没?想到,还是什么都瞒不住她。 顶着祝佳唯平静到冷淡的?目光,涂然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拿出她的?身份证,恭敬地双手?交还。 在祝佳唯伸出手?之前?,身份证被?另一个?人?抽走。 简阳光半路劫走身份证,“你还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举动,总算让他得到祝佳唯的?注视。 他脸上的?肌肉紧绷,俊眉下压,下颌内收,惯是开朗的?脸上,难得见到的?阴沉的?表情。 惯是开朗的?人?,阴沉着脸时,是足以令人?害怕的?。 但祝佳唯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依旧平静,“给我。” 这次换简阳光无视她,简阳光扭头对涂然说:“你跟她说,只要她去吃这顿饭,我就把身份证还给她。” 明明人?就在面前?,他偏偏要涂然传话。 涂然“啊?”了声,对他这做法表示困惑,但还是乖乖照做,对祝佳唯复述:“他说只要你进去吃饭,就把身份证还给你。” 祝佳唯坚持:“现在就给我。” 简阳光还是让涂然传话:“你跟她说,让她想都别想。” 涂然:“……” 我好想逃。 两个?人?剑拔弩张,隐隐又有吵起来?的?架势,这次吵架又跟以往不一样,涂然被?当成了传话筒,不客气?的?话还要她再转述一遍。 夹在中间的?涂然左右为难。 小动物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脑细胞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思考。 终于灵光一闪。 僵持的?两人?胶着时,涂然左手?抓着简阳光的?手?腕,右手?抓住祝佳唯的?手?腕,一手?拉一个?,把他们的?手?交握在一块。 “等我三分?、不,等我一分?钟!” 她丢下这句话就往回跑,搬救兵。 边跑还不忘对简阳光甩下一句威胁:“陈彻说要是我们今天白干,简阳光你就死?定了!” 还是狐假虎威的?威胁。 简阳光:“……” 目送涂然百米冲刺离去,祝佳唯要把手?从简阳光手?心里抽离,却被?对方先一步紧紧攥住。 她皱起眉,“松开。” 女孩子的?手?原来?这么软,像他小时候玩的?那种橡皮泥,却又很温暖。简阳光不顾脸上升起来?的?热意,红着耳根梗着脖子:“不松。” “松开。” “不松!” 男女生的?力气?差距在此时显现,祝佳唯试着挣脱了几次,都没?能甩脱。 对方是个?不知轻重的?,只管把她攥紧,不管会?不会?把她攥疼,而?她又是个?很会?忍的?,只管自?己?使力气?,就是不会?喊痛。 直到她脸上出现明显的?隐忍痛苦的?神色。 简阳光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握疼你了?” 他赶紧卸了力气?,祝佳唯趁机甩开他的?手?,连带着抢走他另一只手?的?身份证。 “嘿!你这人?怎么耍赖!”简阳光不满控诉,“苦肉计是不是?” 祝佳唯无语瞥他一眼,伸出被?他握出手?印的?左手?,“你什么力气?,你心里没?点数?” 简阳光看着她手?背上的?手?印,一阵心虚,又强行为自?己?辩解,“你没?听兔妹说,要是让你跑了,我就死?定了。” 他拿着鸡毛当令箭,边说还边带着戒备看她,随时提防她转身跑走。 却听祝佳唯说:“我没?说不进去。” 简阳光愣了下,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祝佳唯难得耐心跟他重复一遍:“我没?说不和你们一起吃饭。” 她说得更清楚,简阳光却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在眼底显现时,面上也露出喜色。 然而?,他的?欣喜还没?持续多久,祝佳唯的?下一句话,就又是一碰冷水泼下。 “是涂然让你们这么做的?吧。”像是疑问句,却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 简阳光敛了笑,“是,是兔妹组织我们给你庆生。” 他没?否认,但也并非承认她之前?的?观点,“可是,如果我们自?己?不愿意,她带头组织,又有什么用??” 祝佳唯说:“因为你们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阿彻确实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但我不是。” 简阳光看着她,表情认真:“我不管你是不是因为涂然才愿意和我们相处,但我不是,就算没?有涂然,我也还是想和你接触,和你做朋友。” “可能你忘了,在涂然转学来?之前?,我就是你的?同桌。那时候,我就已经想和你交朋友,每天都在找机会?和你聊天。” 祝佳唯微微一怔。 丢在记忆深处的?,刻意被?忽视的?细节,像闪灯片,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浮现。 ——早啊,同桌。 ——一起去吃饭?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看的?啥书?《c语言程序设计》?哇靠这么高级,这是高中生会?看的?吗?你以后想当程序员? ——你那本《c语言》借我也看看呗?我看不懂?看不懂就问你嘛。 ——啊?我很吵?我这人?确实吵了点,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他没?有说谎,在认识涂然之前?,早在上个?学期,他就一直在和她接触。 可是,为什么? 涂然是转学生,所以不知道,但他在智明待得久,不会?没?听说过,关于她的?那些传言,插足好朋友的?恋爱,把人?打进医院,打架退学。 传言真真假假,说不在乎,有自?欺欺人?的?成分?,毕竟因为这些传言,哪怕转学到智明,也没?人?愿意接近她。 一开始,也有来?跟她套近乎的?,聊三两句,却是在跟她证实那些传言的?真实性,或是八卦她和她好朋友的?曾经。 带着目的?的?接近太?多,渐渐地,她不想再搭理任何人?。 但简阳光,迄今为止,从来?没?提起她的?过去。他似乎也不顾及她的?过去,真的?只是……纯粹地交朋友。 “为什么?” 祝佳唯望着他,问出这个?疑惑。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面前?这个?少年,原来?比她高这么多,她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望着他的?眼睛。 很奇怪,她从来?没?觉得他是需要仰视的?人?,包括此刻。 简阳光却反问:“交朋友还需要原因吗?” 交朋友不需要原因,只需要一个?产生交集的?契机,就能成为朋友。 而?他们之间的?契机,是在今年初夏的?某一天,他们的?课桌从教室两端搬到一起的?那一刻; 是他在搬课桌差点把桌上的?书晃落时,她顺手?扶住的?那一刻; 是他第一次笑着喊她同桌,说谢谢的?那一刻。 “非要说原因的?话……” 简阳光顿了顿,认真的?神色散去,像平时一样,摸着后脑勺,傻兮兮地咧嘴一笑:“就因为我想。” 少年的?善意,像春天的?蒲公英,毛茸茸的?绒花,被?风轻轻一吹,飘散到各处,好像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分?到一颗种子。 即使这朵蒲公英在遥远的?高山之巅,也能随着风,落在山脚下低谷里的?人?手?中。 因为他会?主动朝你走过来?,所以不需要仰视。 柔软的?蒲公英,让刺猬露出肚皮。 祝佳唯看着他,冷冰冰的?神情柔和下来?,唇角见到往上的?弧度,“真是肉麻。” 另一边。 在他们十米左右的?距离,三颗脑袋像春天里的?小蘑菇,一个?接一个?从墙边冒出来?。 十分?钟前?,涂然冲进包间,说祝佳唯和简阳光两人?就快要打起来?,着急让陈彻和周楚以去救场,但两人?都十分?淡定。 陈彻预料到这个?情况会?发生,一边挂横幅,一边安抚她:“别担心,简阳光会?把她带过来?。” 这几天简阳光一直憋着脾气?,不说是出离愤怒,郁闷是必然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也是他故意让简阳光跟涂然一块去见祝佳唯的?原因。 周楚以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生日快乐”最后一个?英文字母气?球粘上去,说:“他们俩打起来?……我赌小刺猬赢。” 陈彻闻言冷笑:“这可不一定,简阳光打架跟我学的?。” 周楚以仿佛推销自?家拳击手?的?经纪人?,语气?还颇为自?豪:“那你是没?见过祝佳唯拳头的?威力。” 这两人?莫名其妙就攀比起来?,攀比的?还是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东西。 外?面剑拔弩张,里面针锋相对。 从一个?战场跑到另一个?战场的?涂然,一个?头两个?大,崩溃地跑到两人?中间,一手?摁住一个?:“停停停,你们怎么连这也要比?!” 十分?钟后,他们脑袋叠叠乐,趴在这边听墙角。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2节 涂然蹲在最底层,边拿着手?机咔咔拍照,边小声地说:“他们在聊什么,根本听不清呀。” 陈彻弯腰趴在中间,看到简阳光朝祝佳唯伸出手?时,颇有种儿子大了的?欣慰:“看这情况,应该是和好了。” 周楚以趴在最上方,视线停留在祝佳唯含着淡淡笑意的?脸上,终于有机会?说出那句台词:“小姐已经十年没?这么笑了,老奴真开心啊。” 涂然&陈彻:“……” ** 陈彻预测成真。 祝佳唯看到包间里的?横幅和易拉宝,第一时间果然是掉头就走,好在简阳光反应及时,把门一关,反锁,杵门口当门神,拦住她去路。 周楚以做出闪亮亮相的?手?势,念出其中一条横幅:“花花世界迷人?眼,佳唯今天最耀眼。” 用?不着排练,涂然立刻站在另一边跟他做出对称的?动作,接下第二句:“智明高中谁最靓,高二五班祝女王!” 女王本人?眼角直抽,头疼扶额:“好丢脸。” 陈彻拿着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递到她面前?,用?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面无表情说:“周楚以的?主意,建议你把他解决掉。” 周楚以笑眯眯散发杀气?:“我听见了哦。” 陈彻回头,丝毫不慌:“哦,我故意的?。” 周楚以:“……” 祝佳唯看着陈彻,接过塑料刀时,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了声:“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谢谢,并非感谢他递来?这把塑料刀。 她是在上周日晚上发现身份证不见,原以为是丢在了学校哪个?角落,今天得知在涂然手?里,涂然从身份证得知她的?生日日期,为她组织了这样一场生日聚会?。 她不是迟钝的?人?,稍微复盘回想,就猜出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谁。 借涂然的?手?,又把他们几人?聚在一起,粗神经的?简阳光必不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有着这样巧思的?人?是陈彻,这也出乎她的?意料。 陈彻淡淡地嗯了声,又漫不经心地说:“涂然确实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她的?促进是因,也只是因。” 上一周想说但没?有说的?话,他在最合适的?这一刻告诉她。 单说出来?苍白无力的?话语,他已经用?行动,让他,让简阳光,让周楚以,向她间接地证明,他们和她成为朋友,并不只是因为涂然。 祝佳唯对上他视线,她第一次不带偏见地,认真地去看他的?眼睛,清澈的?,明亮的?,像包容万物的?天空。 在她向他散发带着偏见的?尖锐敌意时,他或许就是这样看着她。 祝佳唯垂下眼,是平时吝啬言语的?原因吗,此刻她竟无法用?言语来?传达她的?歉意。 灯光骤灭,房间陷入黑暗。 祝佳唯愣了下,想问是不是停电,第一个?字还没?问出口,就先听见一个?清脆的?嗓音唱响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在歌声中,烛光燃起,简阳光端着蛋糕,涂然唱着歌,笑着朝她走过来?,陈彻侧身从她面前?退开。 一份重量落在头顶,祝佳唯侧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的?周楚以,正抬手?给她戴上生日帽。 她下意识要摘下,却被?他阻止。 “别捣乱。”像应付调皮的?小孩,周楚以轻拍了下她伸出去的?手?背,仔细帮她把生日帽调整好。 待他把生日帽给她戴好,简阳光也端着蛋糕走到了她面前?,涂然的?生日歌唱完了中文部分?,不需要任何手?势和眼神,其他几人?十分?自?然地接下英文部分?的?合唱。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最后一句结束时,少年少女们,在温暖摇曳的?烛光中,齐齐向她送上祝福。 “生日快乐!” 第41章 胆小鬼 这?是他们五个人第一次在外面一起吃饭, 虽然闹腾,但没算太胡闹。涂然带着拍立得过来的?,拍了不少照片。 简阳光起初跃跃欲试想扔蛋糕, 涂然连忙摆手拒绝,她昨天才洗的?头发, 长头发难打理, 她可不想被奶油糊头。简阳光扔蛋糕的?狗爪子就被陈彻强行摁下去。 吃完火锅又分?完蛋糕,从火锅店里出?来时,时间还早,涂然又提议去玩密室逃脱。完全?是又菜又爱玩的?性格,她毫不迟疑地选择恐怖主题。 祝佳唯天不怕地不怕, 毫无负担地跟着她选。 简阳光和?周楚以两人都投了反对票。 简阳光怕得理直气壮:“不行?!绝对不行?!我?会被吓死!” 周楚以的?理由倒委婉:“纯推理的?更好玩。” 陈彻没错过他看?到海报时一瞬间的?僵硬, 冷笑着投出?决定性一票:“你说?得对, 但我?选恐怖。” 周楚以:“……” 千算万算,陈彻漏算一件事。 涂然比爱玩更突出?的?一点,是菜。 摘下眼罩时, 她还算兴奋来劲,扮演精神病院院长的?npc一出?场, 尖叫的?人多了她一个。 涂然想也没想就抱住离她最近的?陈彻, 埋在他胸前,死活不愿意?再抬头。 她太害怕了, 以至于没发现少年的?身体几乎绷成一块铁板,也没看?见他从脖子红到脸,像烧坏的?热水壶,就差头顶冒蒸汽。 另外一边的?祝佳唯也不好过, 谁离得近就投靠谁,似乎是胆小鬼们不谋而合的?共识。很不幸, 她身边的?两个人,都是胆小鬼。 简阳光抓住她左手臂,周楚以抓住她的?右手臂,仿佛下一秒,两人要一块把她架出?去当牺牲品。 祝佳唯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看?向唯二还睁着眼睛的?陈彻,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脸。 ……可以说?吗?她连吐槽的?欲望都没了。 祝佳唯索性也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涂然,npc走了。”陈彻僵着声音开口,“我?们……该解题了。” 涂然仍然埋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服,生怕失去救命稻草,她一个劲摇头,“我?脑子转不动了,解不开!” 她现在满脑子后悔和?害怕,声音和?身体都在抖。 陈彻两条手臂都张开举起,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发间的?清香钻入他鼻间,不懂音律的?人在他心?里打鼓,心?脏乱七八糟地跳着,大脑都快失去思考能?力。 怀里的?人还在发抖,他滚了滚喉结,一只手落在她肩上,将她揽进怀里,另只手轻轻拍了拍她发顶,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有?多温柔,“不怕,不怕,你跟着我?走,注意?脚下,别摔跤。” 涂然已?经被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倏然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五个玩家,三个不敢睁眼,一个摆烂放弃,能?靠得住的?,只有?陈彻。 所幸这?个密室主题并没有?npc追逐的?环节,只是把他们困在一个像监狱又像病房的?房间,时不时有?npc过来演戏吓人,干扰他们做任务。 涂然毫无游戏体验,也一点都不想要游戏体验,全?程在陈彻怀里完成游戏。 从密室出?来时,她终于舍得松开手,这?时候也缓过来了,面对陈彻时,心?虚得视线乱飘,一点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涂然举起四根手指,真情实感地发誓:“我?再也不玩恐怖密室了!” 祝佳唯黑着脸甩开两边的?胆小鬼:“加我?一个。” 简阳光红着脸放马后炮:“都说?了别玩恐怖主题,谁让你们不听。” 周楚以白着脸微微一笑:“咦,院长,你怎么也出?来了?” 一句话,吓跳两个人,涂然又一次窜进陈彻怀里,简阳光再一次抱紧祝佳唯的?手臂。 “……周楚以你是不是欠抽!” 两个被抱住的?人,一个红着脸,一个黑着脸,异口同声骂他。 周楚以双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呢。” 五个人玩到太阳下山,晚霞浮在天边,树影落在地面,他们也终于要各回各家。 简阳光问祝佳唯:“你又回学校?过生日?还一个人待宿舍也太凄惨了,不如来我?家住,反正我?爸妈也熟悉你,他俩贼好客。” 祝佳唯却在这?时说?:“不了,我?今天要回家。” 话音落下,四个人里有?三个都看?向她,目光里多少都带点惊讶。 只有?周楚以不知道其中?情况,“你们都看?着她做什么,回家是什么稀罕事吗?” 涂然点头:“稀罕。” 陈彻接话:“对她来说?,是。” 简阳光面露担忧:“不会有?危险吗?” 周楚以满脸问号:“她家是住在活火山附近?” 他的?困惑,无人在意?。 被无视的?周楚以不甘自己被无视,他没头没尾地提议:“下周有?部不错的?电影上映,一起去看?电影吗?” “好啊!”涂然没犹豫地答应,想起什么,又改口:“下周不行?,快期中?考了,我?要复习。” 简阳光一听到考试就头疼:“期中?考还半个月呢!” 祝佳唯怼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考前三天抱佛脚?” 简阳光不服气地呵了声,揽住陈彻的?肩膀,故意?恶心?人的?亲昵语气:“抱我?们阿彻比抱佛脚高级多了。” 陈彻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嫌弃拎开他的?胳膊,笑骂了声:“滚蛋。” 秋日?黄昏,落叶铺满地,夕阳悬在道路尽头的?天际,少年们推搡笑闹着一路往前走,斜落在地面的?影子,被余晖映得绵长。 世界喧嚷,岁月漫长,少年人的?友谊纯粹明亮。 * 回到家时,祝佳唯进门就闻见饭菜的?香味。尽管她两个多月没回过家,她妈妈还是做好了生日?饭等她回来,桌上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看?到她时,惊讶和?喜色同时出?现在杨美玲的?脸上,但没表露出?太多,只是说?了句:“回来啦。” 祝佳唯换上室内拖鞋,轻轻应了声。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3节 “菜有?些凉了,我?去给你再回锅热一遍。”杨美玲穿上围裙,端着菜走进厨房。 祝佳唯没说?自己已?经吃过,也没阻止,而是跟着她一起去到厨房。 她想帮忙,却因为不熟练而显得笨拙。 杨美玲笑了她一句:“笨手笨脚的?,就别来捣乱了,你自己去看?会儿电视。” 祝佳唯没再插手,也没去客厅,仍旧待在厨房,站在旁边,看?着妈妈在厨房熟练地刷锅热菜。 无论是平时,还是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总是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爸爸或是在客厅看?电视,或是和?客人在客厅聊天,等待饭菜上桌。好像这?理所当然是妈妈一个人该做的?事。 那些时候,妈妈在想什么呢? 几乎不进厨房的?爸爸,以前总开玩笑说?,厨房是妈妈的?天下。 小时候的?祝佳唯也觉得,妈妈是厨房是主人,可是现在,她更觉得,妈妈不该只是厨房的?主人。 杨美玲把菜重新热好,端上桌,招呼祝佳唯过来吃饭。 她们面对面坐在长桌两边。杨美玲在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他呢?”祝佳唯问。 她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和?妈妈一起过生日?。 她回来是为了直面问题,不再逃避。 没提名字和?称呼,杨美玲也知道她在问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被掩饰下。 祝佳唯其实已?经猜到,祝世忠又去了那个女人那边。 她直言道:“我?知道他和?那个女人已?经有?一个儿子了。” 杨美玲面露惊愕,又立刻变得愤怒:“他告诉你的??他怎么连这?种?事——” 她因为丈夫把这?种?不堪的?事告诉女儿而愤怒。 “是我?自己打听到的?。”祝佳唯打断她的?话。 她在暑假的?时候,跟踪过杨世忠,那个男孩看?上去是足够上初中?的?年纪,说?明杨世忠已?经出?轨十多年。 十分?讽刺,这?并不是很隐秘的?事,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也正因为此,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祝佳唯看?向瞬间泄了气的?妈妈,问:“所以爷爷奶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那个小孩,是男孩?” 是已?经有?了结论的?语气。 杨美玲沉默了半晌,总算开口:“生你的?时候,我?大出?血,不得已?摘除了子宫,你爷爷奶奶又一直很想要孙子。” 祝佳唯攥紧手指。 自己推测出?的?结论,和?妈妈亲口说?出?的?事实,这?两者的?差距,像是轨道和?地铁之间的?轨缝,很小的?一步就能?跨过,往下看?,却是令人心?寒的?深渊。 她踏上了没有?回程路的?地铁,冰冷的?真相,像酷暑时地铁里的?冷气,令她齿间生冷。 “您也默许了这?件事吗?”她听见自己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声音。 杨美玲看?了她一眼,猜出?她今天回来的?目的?。 她叹息道:“没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分?享家庭。” 祝佳唯紧接着问:“那为什么不离婚呢?” 她回来又是为了劝说?自己离婚,杨美玲已?经不觉得意?外,只觉得无力,没有?能?力的?无力,成年人向现实妥协的?无力。 杨美玲思忖再三,到底还是把成年人要面对的?现实问题,摊到这?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年轻人面前。 “佳唯,大人的?世界比你想的?要复杂,我?自怀孕后就辞职在家照顾你,一照顾就是三年又三年,早就和?社会脱节,就算找到工作,也只能?勉强糊口。” “可妈妈不是怕吃苦的?人。”祝佳唯不相信她只是因为这?个而退却。 “是,我?是不怕吃苦,”杨美玲说?,“但我?怕你跟着我?吃苦,更怕把你丢下后,你在新家受委屈。” “佳唯,我?囿在这?小小一方的?房子里,太久了。” 中?年女人长长地叹息,这?声叹息,是她近二十年的?婚姻,是她整个青春,是她前半的?人生。 泪光在年轻女孩的?眼里。 外婆常和?她提起妈妈高中?时的?事,喜欢染头发,喜欢做指甲,会偷偷把校服改成更好看?的?式样,哪怕被老师发现后臭骂一顿,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时尚。 但她记忆里的?妈妈,却总是黑发,指甲修剪得很短,穿着朴素的?,和?时尚搭不上边的?衣服。 谁把爱美的?妈妈偷走了,她以前从来没想过。 上小学时,她被男同学欺负,老师和?稀泥,爸爸也没时间管,是妈妈牵着她到学校,态度强硬地帮她解决问题。 妈妈明明是那么柔弱的?女人,那一刻却像可以举起一幢房子的?英雄。 她只顾着敬佩,却从没想过妈妈变成英雄的?原因。 祝佳唯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湿痕,强忍着哽咽开口:“我?的?出?生,让您摘除了子宫,为了让我?的?生活美满,您忍受了这?么多年。我?的?快乐,是以剥夺您的?快乐为代价而实现。” 她抬眼望向对面的?中?年女人,直白的?、恳切的?目光,像要刻进母亲脸上的?皱纹里。 “我?不想再踩在妈妈的?身体上,过以前那种?虚假的?美好生活。” ** 周日?傍晚的?地铁并不拥挤,一上地铁,简阳光就戴上耳机,抱着双臂仰着脑袋睡大觉。 玩闹后免不了疲倦,涂然也有?些累,但脑子仍是兴奋的?。 今天拍了不少照片,趁着这?会儿,她在手机翻看?今天拍的?照片。 涂然今天充当摄影师,一直在咔擦咔擦拍照。 周楚以和?简阳光尤其配合,指哪站哪,指什么姿势做什么姿势,而陈彻和?祝佳唯,就让大摄影师有?点头疼。 也称不上是不配合,而是这?两人不适应镜头,一发现自己被镜头对准,他们俩就像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一个比一个僵硬。 尤其一起合照的?时候,拍了十几张,愣是挑不出?一张五个人都在笑的?。 索性,涂然放弃刻意?让他们站在一起摆姿势拍照片,在他们都没发觉的?时候,举着手机,用自拍模式,偷偷定格一张表情各异的?合照。 照片里,简阳光傻呵呵地给祝佳唯分?了一大块蛋糕,祝佳唯一脸嫌弃要推回去。 周楚以举着吃蛋糕用的?塑料小叉子,笑眯眯叉住陈彻面前那块蛋糕上的?草莓,要把他的?草莓叉走。 陈彻表情很不爽,左手握着拳,拳头攥着一把塑料刀,仿佛下一秒就要跟他来一场刀叉大战。 镜头画幅有?限,涂然只露了半张脸,也只有?她一个人在看?着镜头笑。 她把这?张照片设置成锁屏和?桌面。 盯着手机桌面看?了很久,仍旧会忍不住弯起眼睛。 再没有?比今天更快乐的?一天了。 涂然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真好……” 坐在她身旁的?陈彻侧头看?过来,入目便是少女柔和?的?侧脸,是恬静愉悦的?笑容,却是带着羡慕的?感慨。 陈彻看?出?她对这?种?生日?聚会的?向往,提议:“明年也给你办个这?样的?生日??” 涂然却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这?样过生日?。”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注意?到她的?用词,陈彻皱了下眉,问:“为什么?” 提及自己家里的?情况,涂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笑,也是用笑容掩盖其他,“因为我?爸爸是在我?生日?那天去世的?,我?妈妈很在意?这?件事,如果我?过生日?的?话,会让她伤心?。” 爸爸过世前,每年生日?都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全?家人一起庆祝。直到十一岁那年,在她生日?那天,爸爸为了救人,车祸离世。 很多事情,都随着他的?离去而改变。 爸爸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妈妈都没能?从他离世后的?悲伤里走出?。 在她十二岁生日?也是爸爸周年忌日?这?天,妈妈坐在她的?生日?蛋糕前流泪。妈妈的?眼泪摔在桌子上,蜡烛的?眼泪砸进蛋糕里。 那天,没有?生日?歌,也没有?生日?祝福。蜡烛燃到尽头时,妈妈留下一句话就离开。 “以后别过生日?了,你的?生日?,他的?忌日?,都别再提醒我?。” 自那以后,涂然再也没在妈妈面前提过生日?,也没再提过爸爸的?忌日?。她们只在每年清明去扫墓祭拜。 但她渴望过生日?,无比渴望。 爸爸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在出?门前,祝她生日?快乐。 最后一个生日?礼物里,他留下的?最后一封祝福信,要她快快乐乐长大,每天开开心?心?,每天都要笑。 涂然也真的?听话这?么做了,积极,乐观,开心?,微笑。 可妈妈不是这?样。尽管妈妈再没提起过爸爸,涂然也知道,妈妈从来没放下这?个执念。 她从来没有?为不过生日?这?件事责怪过妈妈,但也很希望妈妈能?释怀。 涂然深深呼出?一口气,将酸涩和?浊气一齐排出?胸腔。 她牵起唇角,说?:“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理解和?等待,等我?妈妈走出?过去的?那一天,我?就不用再一个人偷偷去买生日?蛋糕了。” 陈彻垂眼看?着她,她脸上仍旧是乐观的?微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勉强。 这?种?笑容,对她来说?,是一种?凌迟。 不想笑就别笑了,这?种?残忍的?提醒,他说?不出?口。 陈彻朝她伸出?手,覆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以后的?生日?,我?陪你过,两个人一起,就不算是偷偷。” 落在发顶的?手掌,温柔且有?力量,被头发阻隔了温度,但应该是温暖的?。 涂然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扬的?眼尾,瞳仁漆黑,不笑时带有?冷漠的?攻击性。 但这?双眼睛此刻却是温柔的?,很温柔。 少年的?目光,比今天的?夕阳温暖,比晚风柔软。 望着这?样的?他,涂然弯起眼睛,朝他笑起来,像太阳花一样灿烂的?笑容。 “一定!”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4节 第42章 春天梦 深秋夜晚, 圆月高?悬。 清冷月光照进房间,落在少女姣好的脸庞,雪白的皮肤像透着光。 她坐在他书?桌上, 手撑着桌面,细白的小腿垂在桌边, 轻轻摇晃。 “阿彻, 你在复习功课吗?” 少女歪着脑袋问他,柔软的嗓音,像裹了甜腻的糖霜。 陈彻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你……怎么在我房间?” 少女像没听到,只是问他:“你怎么不看?我呀?” 她把一条腿伸过来, 莹白的脚趾轻轻踩上他的大腿, “阿彻, 你看?看?我呀。” 陈彻蹭地从椅子上起身?,撞到了椅子也连连后退,像只炸毛的猫, 脸却是通红的。 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少女骤然间委屈起来, 湿润的眼睛, 怯怯望着他。 “阿彻,你是不是讨厌我?”她轻轻地问, 像下一秒就要哭。 陈彻手足无?措看?着她,张了张嘴,“我没……” 没等他说完,少女突然跳下书?桌, 撞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阿彻,我害怕!” 她的身?体?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陈彻无?法再推开她,下意识抬起手臂,将她抱住。却在这一瞬间,少女从他胸前抬起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脸。她踮起脚,柔软的嘴唇覆上他的。 炙热的呼吸交缠,专属于她的清甜香味萦在鼻间。 陈彻整个人怔住,微微睁大眼,失去思考的大脑一片空白。 空白了多久,他已然失去时间概念。 鬼使神差地,陈彻缓缓闭上眼睛,搂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收紧,从被动,变为主动。她哭出声音,他也不再管。 最后,她软着嗓子轻问:“阿彻,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我……” 不知缘由的闷响打断了他的回答。 像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闯进他梦里。 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从梦境中回过神,俊脸涨得通红。然而,这场梦境的余韵还没过去。 陈彻低下头,视线虚焦又聚焦,良久,他犹豫着伸出手。才触碰到,眼前就闪过少女带笑的脸,耳边是她轻唤的声音。笑着的,哭着的,如莺啼般婉转的。 阿彻,阿彻…… 陈彻触电般缩回手,咬着后槽牙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种……这种念头,简直不是人! 怀着罪孽深重的心情,他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准备去卫生?间冲个冷水澡。然而,才打开门,就撞见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当事人。 …… 涂然是半夜被奇怪的梦境吓醒的。 她不是第一次梦见陈彻,却是第一次在梦里,面对他时手足无?措。 在电梯里,少年抓着她的手腕,不肯让她走。 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侵略性的眼神,像蛰伏着的野狼等待时机进攻,却偏偏是蛊惑的语气?:“涂然,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涂然很懵,心想不应该是你有话对我说吗?怎么反而问起她来了? 她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否认,陈彻就将她一拽,她踉跄地被拉到他身?前,撞进他怀里。涂然赶忙要推开,却被陈彻扣住腰。 他实在太反常了,涂然不知所措:“陈彻,你……” “不对。” 他打断她的话,兀自将她的话视作回答,给出否定后,凑过来在她唇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 涂然当场大脑宕机,脸红成苹果,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我,我,我……” “说不出来?” 少年人炙热的鼻息再一次拂过她皮肤,涂然整个人绷紧身?体?,连呼吸都屏住,脑子里早已炸成烟花,她结结巴巴地喊:“这这这里不行!电电电梯!” 埋在她颈间的少年低低笑出声,像是恶作剧后的得逞:“换个地方就可以了吗?” 场景天?旋地转,一瞬间,她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陈彻手撑在她身?边,宽阔的身?躯将她罩住。 他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上一个吻。 细密的吻再往下落。 在炸成烟花时,涂然惊醒过来。 醒来后不知所措,捂着烧红的脸,像摊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她她怎么能做这种梦? 难道?是因?为白天?在密室,她抱了陈彻? 确实,当时被他安慰着稍微缓过来一点后,她的理智也回来了一点,埋在他怀里时,她感觉到了,他结实有力的胸膛,硬邦邦又滚烫,那样?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手上…… 涂然越想越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摸黑溜到厨房去倒冰水喝,想要借此降降火。 不怪她毛手毛脚,实在太过慌张,不小?心碰倒流理台上的杯子,在寂静的夜里闹出声响。 她自己被惊了一跳,连忙心虚扶好,匆匆灌了口冰水,就蹑手蹑脚要溜回房间。 却没想到,就在她溜到卧室门口时,隔壁房间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出现在她梦境里的少年,此刻,在现实中,在她跟前,与她四目相对。 视线对上,两人皆是一愣。 各自都因?为心虚,没有开任何?灯,只有屋外的月光,勉强从落地窗里洒进。 昏暗的光线将对方的轮廓浸泡得模糊,视线也是模糊的,望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但耳畔的心跳声,却无?比清晰,分不清是谁的,也都认为是自己的。 被烫到似的,少女和少年同时错开视线,心虚且慌张的两人,都没发觉对方的慌张。 没说一句话,也没人敢说一句话,一个埋头向房间里冲,一个低头往房间里退,两扇房门同时关上,尴尬和月光跑回屋里,寂静和黑暗留在屋外。 涂然钻回被窝,枕头蒙住快冒热气?的脑袋。 陈彻靠在门后,抬手捂住狼狈不堪的眼睛。 这也太、太、太那个了吧! * 翌日的上学路上,一路无?言。 但,躲得过上学路,躲不过上课时——他们是同桌。 直到今天?,涂然才发现,她和陈彻,原来这么形影不离,一天?24小?时,只有晚上睡觉那6个小?时是看?不见对方。 不,昨晚睡着觉也和他在一起,梦里在一起。 不想去想起什么,就偏偏会想起什么。 涂然的脸又变成了失控的加温器,一阵一阵地发烫,分明?是深秋,为什么这么容易口干舌燥? 她慌乱放下笔,伸手去桌子里摸水瓶,没盖上笔帽的签字笔,在桌面滚了几圈,啪嗒掉在地上,两人的座位间。 在她去捡之?前,陈彻已经弯腰将笔捡起,递过来。 于是,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捏着笔杆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的皮肤很薄,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 他的掌骨很硬,很有力量,手指是看?上去这般灵活,指腹的皮肤并不十分细腻,昨晚在梦里…… 竟然不知不觉又去想昨晚的梦! 涂然猛地回神,分明?他是要把笔直接放在她桌上,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她竟然自己伸手去接。 笔杆那么长,却偏偏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 触电一般,她反射性收回手,对方竟也和她一样?,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没了支撑的笔,在半空中做出自由落地运动,再次掉在地上。 啪嗒一声,在安静自习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他们的耳朵渐渐烧红。 “对、对不起……” 尴尬对上视线,异口同声道?歉。 “没、没关系……” 慌张错开视线,又异口同声回应。 像是两台程序出错的小?机器人,首先是语言系统,出现同样?的故障,然后是肢体?,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陈彻飞快捡起那支笔,放回她桌面,头脑空白地继续做题,写完一个字,才发现自己在英语试卷上写了个“解:”。 他埋头趴在桌上,细碎的黑发遮不住通红的耳根。 涂然立刻给笔盖上笔帽,掩饰性地要喝水,水瓶送到唇边,才发现瓶盖都还没打开。 红着脸趴在桌上的人,又多了一个。 秋风瑟瑟,教室外的梧桐飘零叶落,教室里的少年心事难藏。 上课是肩并肩的同桌位,中午吃饭,又是面对面的餐桌位。 不可避免地,在不经意间对视上,又立刻低下头,掩饰什么似的,疯狂往嘴里塞白饭。 祝佳唯坐在涂然身?旁,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默默拿出手机,点开某个q.q联系人:[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坐在她旁边的周楚以,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看?了眼,不慌不忙把手机调成静音后,才回复:[很不对劲。]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5节 祝佳唯打算问问他的看?法:[谁比较不对劲?] 周楚以用废话回复废话:[两个人都不对劲。] 祝佳唯:“……” 聊了就跟没聊一样?。 祝佳唯正?要继续打字,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个“群聊(3)”的消息框。 点进去,发现她和周楚以被拉进一个三人群。 群主是坐在她对面、陈彻旁边的简阳光。 简阳光发问:[你们俩在偷偷聊什么呢?] 祝佳唯秒回否认:[我没和他聊天?。] 周楚以秒回拆台:[没聊什么^^] “……” 简阳光在群里发了个呸的表情包:[骗鬼呢?] 发完又立刻撤回,改口:[呸,我才不是鬼。] 差点被这两人带偏,简阳光想起建群的正?事,又在群里问:[你们俩有没有发现阿彻和兔妹不太对劲?] 祝佳唯和周楚以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从眼神里读出了对方的意思: 连简阳光这个傻蛋都发现了,那这一次,一定是他们想的那种不对劲。 然而,下一秒,简阳光的消息又在群里冒出来。 傻蛋在认真地疑惑:[他们俩怎么鬼鬼祟祟的?不会是想吃对方盘里的菜不好意思说吧?] 祝佳唯&周楚以:“……” 您的好友“唯一的唯”已退出群聊。 您的好友“以后再说”已退出群聊。 简阳光:? 第43章 牵个手 尴尬相处了两?天, 涂然仍旧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甚至在网上搜索,为什么会做这么梦,没?能?得到有用的结果, 反而?被?一堆自动跳出的关联词,弄得脸红心跳。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涂然产生了向身边有经验的人?请教。 但这种事, 谁会有经验? 不知道为什么,涂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名字,是周楚以。 虽然有点抱歉,但好像只有他理所?当然。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去向周楚以请教, 祝佳唯就先找上她。 吃完午饭, 冷色调的女生忽然提出, 要和她单独聊聊。 于是,她们坐在了梧桐树下?的长椅上,进行女生之?间的秘密聊天。 祝佳唯向来不会拐弯抹角, 直说来意:“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涂然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事?” “之?前?和你说的雏鸟情结, 是我骗了你,”祝佳唯停顿半秒, 继续道,“让你远离陈彻,其?实不是真的在给你出主意,只是因为我不想你和其?他人?走?得太近。” 尽管周楚以是个死变态, 但他说对了一件事,朋友不该是被?绑在身边的存在, 该有自己的思想,该有选择的权利。 作为涂然的朋友,她能?做的,不是操控涂然的选择,而?是陪她走?做出选择之?后的下?一段路,在她幸福时?祝福,在她需要时?帮助。 “啊……原来是这样啊……” 涂然若有所?思地?呢喃,原来她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但因为完全?相信祝佳唯,所?以一直刻意忽视。 祝佳唯看了眼她有些呆愣的模样,涂然的难以接受在她意料之?中。她垂眼收回?视线,“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骗了你,对你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对不起,你可以生气,也可以骂我。” 她已经意识到,这一次,她做得有多过分,不单是阻止涂然意识到对陈彻的感情,更是利用了涂然对自己的信任。在找涂然坦白之?前?,她就已经做好打算,无论涂然是生气责怪还是介意疏远,她都坦然接受。 “为什么要生气?”涂然歪歪头,像是不懂。 “我骗了你。” “但你已经主动坦白,还道歉了。”涂然咧嘴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道歉了,这件事就过去了。而?且……” 她顿了顿,脸上笑容更灿烂,发自内心的喜悦,尾音雀跃地?上扬,“我才知道,原来佳唯你这么喜欢我,喜欢到不愿意跟人?分享的程度,这也太太太——” 像是突然词穷,她卡壳半天,绞尽脑汁才挤出一个还算贴切的形容,“太好了!!!” 祝佳唯怔然,望着?她的笑脸,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开心,这样神奇的脑回?路,完全?、完全?搞不懂。 她移开视线,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极轻地?嗯了声。 喜欢,很喜欢。 从来不相信一辈子这种不切实际话语的人?,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当一辈子好朋友这样的念头。是这种程度的喜欢。 “不过,不是雏鸟情结的话,那是因为什么?”涂然挠了挠头,关心地?重提最初的问题。 祝佳唯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涂然想都没?想就摇头,“我不知道。” 祝佳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了,忽然开口问:“你脸红什么?” “啊?我脸红了吗?”涂然着?急忙慌地?去捂脸,哪怕是一叶障目,嘴里还为自己辩解,“我我没?脸红,是天气太热了!对,天气太热了!” 祝佳唯毫不留情地?当场戳穿:“今天是阴天。” 涂然噎住,硬着?头皮坚持:“阴天我也热,我就怕热!” 祝佳唯又面无表情开口:“但你没?脸红。” “我——”涂然还想着?要找什么理由辩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啊?” 祝佳唯微微一笑:“我骗你的。” 涂然:“……” 沉默的人?捂脸低头作鸵鸟状,这下?真的红了脸。 完全?不会撒谎的人?,太容易被?两?三句话耍得团团转。 祝佳唯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但嘴上不留余地?地?问:“所?以,你这两?天因为什么不对劲?” 涂然低着?头,小声嗫嚅着?说:“因为前?天做了一个不太……的梦。” 她声音比蚊子还小,祝佳唯没?听清,“什么的梦?” 涂然依旧小声:“不太……绿色的梦。” 这形容太抽象了,祝佳唯没?听懂,还想再问时?,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 “涂然小朋友真是长大了呢。” 祝佳唯被?走?路没?声音的周楚以吓一跳,面无表情骂他:“你是鬼吗?” 被?恐怖密室吓得连做两?天噩梦的周楚以,坐到她身侧,竖起手掌作制止状,“今年都不要再跟我提倒数第二?个字,谢谢。” 祝佳唯:“哪个字?鬼字?为什么不能?提鬼?你怕鬼?你是怕你身后的这只鬼还是怕你头顶的这只鬼?” 周楚以:“……” 面无表情的人?变成了周楚以。 周楚以没?犹豫地?起身,离开她身边,坐到涂然的另一侧。 从他脸上消失的笑容,转移到了祝佳唯脸上。 祝佳唯心情颇好地?继续和涂然进行上一个话题,“不太绿色是什么意思?” 涂然支支吾吾:“就,就……” 估摸着?她“就”半天也“就”不出什么所?以然,周楚以索性帮她解释:“就是绿色的反义词。” 祝佳唯:“红色?” 周楚以:“不,是黄色。” 祝佳唯:“……” 祝佳唯:“??!” 祝佳唯懂了,终于反应过来,看向涂然的眼神里带着?惊愕和震撼,就好像抓包自家孩子正在看某种市面上不能?流通的人?类繁殖教育片的家长。 涂然捂着?发热的脸,着?急地?解释:“这这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周楚以笑眯眯拆台:“也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涂然连忙摆手:“我我没?想过!好吧我就想过一点点,不对,我没?想跟陈彻做那种事,我唔唔唔——” 她没?能?说完,就被?祝佳唯捂住了嘴,“好了你别说了,再说就把细节全?透露给这个变态了。” 变态笑眯眯:“祝佳唯你耳朵红了。” 祝佳唯:“……闭嘴。” 不再逗小孩,周楚以言归正传,问涂然:“关于春|梦男主角是陈彻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真变态,他的用词粗暴直接,别说是涂然,祝佳唯都觉脸热。 涂然这一刻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羞耻得脑子都不能?思考了,哪里还能?细想。 不过,就算细想,她也不一定能?想出个所?以然。 “我……我不知道……”涂然是真的迷茫。 她对陈彻的那些异常表现,不是因为雏鸟情结,那是因为什么?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的念头,不自觉地?想更多地?去靠近,去触碰,可一靠近,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赤|身|裸|体的不自在。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6节 看出她的迷茫,周楚以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摊开,手指微微分开,“把手给我。” “做什么?”涂然嘴上这样问着?,身体已经听话地?做出反应,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去,跟他握手。 周楚以哭笑不得,“另只手。” 涂然连忙换只手,才搭上他的手心,就被?他握住,修长的手指钻入她的指间,亲昵地?十指相扣。 涂然和祝佳唯同时?看向他,一个眼里满是困惑,一个脸上写满不满。 “什么感觉?”周楚以问。 涂然还真听话地?认真感受了一下?,“嗯……很暖和?” 周楚以笑了,几分无奈也几分宠溺,松开她的手,说:“记住和我牵手的感觉,再试试去牵他的手,你就会知道答案。” “让我去牵他的手?”涂然一想到那画面就觉得脸热。 虽然羞耻,但为了找到答案,她还是想去做。这绝无私心,只是为了解决她的困惑。 从羞耻到逻辑自洽,涂然只用了十秒。 她支支吾吾问:“我怎么能?牵到他的手?” “这简单,”周楚以给她出主意,“就说是跟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好主意!” 涂然毫不怀疑,立刻执行,她火速跑去教室。 长椅上剩下?两?个人?。 祝佳唯看着?她跑走?的背影,说:“你不把那两?个字点出来,她还是不会明白。” 涂然在这方面过于迟钝,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大概还停留在小学时?期手牵手就是好朋友的阶段,当然,另一个当事人?也是个木头。 周楚以早有预料地?说:“我知道。” 祝佳唯转头看他,看见一张老谋深算笑容欠揍的狐狸脸。 狐狸说:“我只是在逗她玩,顺便耍耍陈彻。” 祝佳唯:“……真够恶劣的你。” “但这也不完全?是馊主意,她会发现有不一样的感觉,”周楚以说着?,朝她伸出手,邀请似地?问:“要跟我牵个手试试吗?” 祝佳唯想了想,伸出手去。 周楚以说这句话其?实是带着?玩的成分,他没?想过祝佳唯竟然真的愿意试。 冷淡风格的女生把手伸过来时?,他竟然莫名地?紧张了一秒。 下?一秒,她伸出来的手,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周楚以:“……” ** 午休时?的教室格外安静,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也异常清晰。 简阳光中午吃太饱,这会儿?没?睡着?,听到后座的写字动静,回?头一看,陈彻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少年冷淡垂着?眼皮,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在白色纸面行云流水地?誊写……佛经??? 还有人?在教室睡觉,简阳光压低声音问:“这啥?” 陈彻:“《大悲咒》。” 简阳光:“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陈彻抄写佛经的笔没?停,头也没?抬:“今天。” 简阳光:“???” 闻到一丝八卦的味道,简阳光索性换了个坐姿,完全?转过身,双腿岔开跨坐在椅子上,双臂交叠搭在椅背顶端。 看着?那页龙飞凤舞的手写版佛经,他压着?声问:“阿彻,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陈彻笔尖一顿,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我练字不行?” “阿彻,”简阳光欠了吧唧地?摇头,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模样,“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连青春期第一次画地?图这种事都跟你说过,你不跟我细说,也太不厚道了。” 陈彻声音冷淡,“细说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鬼信!”简阳光一时?没?控制住大嗓门,吵到教室里正在午休的同学,连忙朝大家抱歉地?颔首道歉,又朝陈彻招手,让他跟自己出去聊。 陈彻略有不耐地?啧了声,还是撂下?笔,起身跟着?离开教室,到外面的走?廊。 他懒洋洋倚在围墙站着?,校服外套没?拉拉链,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双手抄在兜里,语气并不温和:“有屁快放。” 简阳光站他旁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记不记得,我初中有段时?间,画地?图画得太频繁,跟你说的时?候,你就让我去抄佛经洗脑子。” “……” 沉默半晌,陈彻问:“有吗?” 简阳光十分肯定地?说:“绝对有!” 陈彻面无表情:“你记错了,那是陈融。” “鬼信!” “就是陈融。” “你少骗我,我——”简阳光见他表情不像开玩笑,一开始的坚定莫名开始动摇,“真是陈融?我记错了?” 他对陈彻的信任,多过对自己记性的信任,竟然也开始混乱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 正要再向陈彻确认,陈彻后背离开围墙,骤然直起身体,快步走?回?教室。 简阳光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望见涂然朝这边跑过来。 他举手想打招呼,张开嘴还来得及发出声音,涂然已经跑进了教室,只留给他一阵风。 简阳光:“?” 这两?人?咋回?事? 在涂然跑进教室的前?一刻,陈彻已经利落地?把桌上的《大悲咒》全?收回?课桌,人?靠在椅子上,两?条腿大剌剌敞开,双手环胸,霸气的坐姿,完全?看不出破绽的淡定神色。 涂然喘着?气跑到他跟前?,本想一鼓作气要跟他说大冒险输了要跟他牵手,看到他的瞬间,嘴巴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于是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盯着?他,死活要憋出那句话。 她不知道的是,她此刻的目光实在有够直接。 像一把利剑,让本就在佯装淡定的人?,更加心虚。 陈彻被?她盯着?浑身不自在,靠在椅子上的脊背渐渐僵直,思考自己抱着?双臂的坐姿是不是太装逼太刻意,还是他那点阴暗的心思被?她发现。 他有些僵硬地?把手放下?来,不动声色挺直脊背,视线往别处撇。 而?此刻,被?两?人?无视了的简阳光,也从教室门口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涂然站在陈彻座位旁边,像在僵持对峙。 闻到一丝八卦的气息,他立刻往那边走?,想凑热闹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陈彻这家伙终于暴露痴汉、不,变态身份了? 再一次,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涂然就红着?脸对陈彻憋出一句:“下?、下?午好。” 陈彻轻微颔首,竟然回?应:“嗯,下?午好。” 简阳光:“???” 你们俩搁这合伙演我呢? 第44章 咬人兔 涂然从小就不会撒谎, 让她成功骗一次人,大概比登天还难。 去牵陈彻的手这件事,因为期中?考试的冲击, 而暂且搁置。 十一月一来,智明的高三就迈入地狱周——期中?考的考前一周。 遵循历年的传统, 这次期中?考试, 智明和明礼两校联考。 两校老?师和学?生都暗中?较劲,和上次月考大有不同,这一次,智明的学?习氛围比以往都沉重,连平日节能模式常开的杨高戈, 都像打了鸡血。 涂然只感觉老?师上课像开了二倍速, 教室里的翻书声都哗啦啦的。紧迫感让她有些吃不消, 上课集中?精力跟上节奏,下课精神萎靡趴在桌上。 简阳光跟她相反,典型的上课一条虫, 下课一条龙,撑着陈彻的课桌, 故作深沉的语气, “那一天,智明的学?子们又想起被?联考支配的恐惧……” 涂然以前并不了解, 现?在切身体会,“已经感受到?了。” 感觉精神崩溃就在一瞬间?。 “不,”简阳光说,“你还没完全感受到?, 等考完,你才能真正感受到?, 血流成河,饿殍遍野,那叫一个人间?地狱……” 陈彻正好从教室外回来,刚走过?来,就看见涂然被?简阳光的话吓得一愣一愣,抬手拍了下简阳光的后脑勺,“少在这唬人。” “阿彻!”简阳光捂着后脑勺,义正词严,“我现?在严厉警告你,联考结束前,不准再碰我的头,刚背的两公式,被?你拍走了怎么办?” 陈彻用“你傻逼吗”的眼?神瞥他一眼?。 涂然适时开口:“可是你的脑子,装了公式也不管用呀,你又不会用。” “……兔妹!”简阳光愤怒,“你这是人身攻击!跟谁学?的,爸爸不高兴了!” 陈彻抬手又要?揍他,“你是她的谁?” 简阳光连忙抱头远离。 他的狼狈让涂然咯咯直笑,课间?几分钟的喘息,缓解了上课的疲倦。 备考压力大,每个人都有各自发?泄情绪的手段。 比如简阳光,他就喜欢课间?讲相声,压力越大话越多,比如涂然,她就喜欢课间?看简阳光讲相声,偶尔捧哏损两句。 至于祝佳唯和陈彻,他们俩成绩向来很好,一个稳前十,一个稳第一,成绩稳定,情绪也稳定。 用简阳光的话来说,别用凡人短浅的目光去仰望怪物。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被?陈彻万分嫌弃地踹了脚屁股。 让涂然没想到?的是,有些人发?泄情绪的途径,是在洗手间?说人坏话。行为可以理解,但在洗手间?这个场合不能理解。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7节 就好比现?在,虽然是晚修上课时间?,但也不是完全没人解决生理问题,外面那几个女生,真的一点都不怕隔间?里还有人吗? 涂然这会儿推门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正纠结的时候,听见其中?一个人说:“真是不知道?那个转学?生给陈彻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围着她转。” 听到?最耳熟的名字,涂然眉心?一皱。 另一个女生附和:“就是,连咱班的周楚以都这样,看了觉得真无语。” 原来这两人是1班的。 “装可爱的小白花呗,男生都喜欢这种,明明组合里发?生过?那种事,也亏她整天装出一副清纯无害的样子。” 涂然面无表情听着,内心?没什么波动。 网络上见过?很多次的话语,亲耳听到?,原来是这种心?情。 愤怒还谈不上,只觉得不解,大家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去质疑攻击年纪相仿的同性?? 素不相识,她们对她的敌意究竟来源于哪?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对一个不了解的人宣泄恶意? 又一个女生说:“跟那个明礼暴力姐玩得好的人,能白到?哪里去?” 虽然只听过?一次,涂然还是认出最后这个女生的声音。 陈彻音乐社的成员,费姗。 费姗第一次见她,就似乎很讨厌她。为什么? 涂然感到?不解,她已经没有参加音乐社,没去侵犯她们的领地,她都离音乐社远远的了,为什么还这么怨恨她? 只怨恨她一个还不够,还要?侮辱跟她玩在一起的朋友。 为什么? 涂然低着头,盯着手机壳上的兔子贴纸,眼?前闪过?短发?女孩爽朗的笑脸。 ——兔子,你知道?吗?很多恶意都无迹可循,尤其是在闪光灯下,我是无所谓啦,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 ——如果不能避免呢? ——那就去反击,让他们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 涂然推开隔间?门,走出去。 “请问一下,你们刚刚说的转学?生,是叫涂然吗?”她客气地询问。 费姗没想到?隔间?竟然还有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问这句话的人,更是脸色一变。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到?,没人会不尴尬。 偏偏,被?说坏话的女生,此?刻竟然是笑着的。 涂然又问了一遍,“是在说我吗?” 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虽然她脸上笑容和善,但费姗莫名感觉压迫感十足。 涂然不着痕迹扫了对面几人一眼?。 刚刚说话的有三个人,她面前站着四个,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和费姗,还有一个,也是她认识的,赵从韵。 赵从韵一直没出声,现?在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很喜欢偷听墙角?” 反咬一口的问话,语气同样带着敌意。 一对四,涂然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地说:“洗手间?是公共场合,我只是刚好来上个洗手间?,也比你们先来。” 赵从韵被?她噎了一下,面色不善。背后说人被?听见,确实没理,但她刚刚并没参与,也无需心?虚。 “别误会,我在这时候出来,并不是想跟你们争吵,”涂然缓缓说,“只是想解释一下,我没有给陈彻灌迷魂汤,也没给你们班的周楚以下药。我在智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叫祝佳唯,不叫‘明礼那个暴力姐’。” 她语速徐徐,有条有理地把她们刚刚的话全部反驳回去,也间?接表明,她全部都听到?。 毕竟还是高中?生,除赵从韵之外的,几个刚刚说这些话的女生,脸上都露出些难堪。 涂然温温和和地说:“以前工作的缘故,我被?人抨击惯了,所以论坛上怎么讲我的坏话,我都不在意,因为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浪费心?思,但是……” 她顿了顿,神色一凛,“你们不只污蔑我,还侮辱我的朋友,所以我现?在露面,请你们去跟她道?歉。” 费姗冷硬地拒绝:“如果我们不呢?” 反正这里也就只有她们五个人,撕破脸就撕破脸,她们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你是不是在想,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只要?死不承认就好?” 涂然把她的心?里话说出口,同时,举起手机晃了晃,意思很明显。 费姗整个人僵住,脸色煞白:“你录音了?” 涂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分明是平静的,被?注视的人却感受到?千斤重的压力。 费姗脸色煞白,脊背发?凉。 哪怕换位思考,听见自己被?说坏话,第一时间?不应该是愤怒,脾气刚的立马冲出去争吵,脾气怂的躲起来哭。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想着录音?她的心?机,未免太?深沉! 像是看出她的震惊,涂然好心?解释:“也是以前工作的缘故,我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 一次被?私生跟踪,是手机救了她的命。 “以及遇见不好的事情,随时录音的习惯。” 当时被?队内排挤,几个队友合伙污蔑她偷了林雪筠的名牌手表,如果不是因为她用手机记录写歌灵感时,粗心?大意忘记关?掉录音软件,阴差阳错录下她们合谋的话,她差点要?白赔二十万。 “你们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不是什么都不懂、任人欺负的受气包,我从来不管学?校论坛说什么,只是因为我不想管。”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不想什么都懂,这是过?早踏入社会被?迫早熟的无奈。 十二岁就去当练习生,公司就是半个社会,和以前经历过?的相比,学?校里的闲言碎语,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所以她一直不在意。 但今天不一样,这次不一样。 她的忍耐有限度,她的底线不容触犯。 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如果你们不愿意道?歉,明天中?午,我会把这段录音放在论坛,让全校的人,都听一听。” 涂然始终是平和的语气,仿佛在跟她们讨论,明天食堂会吃什么。 站在她对面的几个女生,一个都笑不出来。 费姗后背已经冒出冷汗,手都在抖。 事不关?己的赵从韵,表情也变得不那么淡定。 洗手间?里,气氛凝滞,没有战火的硝烟在蔓延。 祝佳唯原本没想来上洗手间?,是听到?陈彻在嘟囔:“涂然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到?了那日子?” 祝佳唯实在没忍住,转过?身骂他:“你是变态吗?” 她是女生,当然知道?陈彻说的“那日子”是指什么。 她是知道?陈彻心?思细腻,但没想到?他细腻到?妇女之友的地步。 陈彻也没想到?这么小声的自言自语会被?她听见,脸色爆红,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东西。 因为陈彻的话,祝佳唯到?底还是放下手里的试卷,带上卫生棉,去洗手间?看看。 晚修时间?的教学?楼很安静,走廊尽头的女洗手间?,却并不安宁。 走到?洗手间?门口时,祝佳唯刚好听见“明礼那暴力姐”。 暴力姐这称呼很可笑,但把人打进医院,是事实,她不否认。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两个学?校之间?是什么风评,也知道?为什么没人肯跟她交朋友。 有一个声音却说,“我在智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叫祝佳唯,不叫明礼那个暴力姐。” 祝佳唯站在门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抬手摸了下脸,才发?现?嘴角在往上。 她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涂然固然有讨好型人格的倾向,或许会被?排挤孤立,却不完全会被?欺负。 触底会反弹,弱小的兔子一味忍让,在某个时候,也会反抗,成为保护人的那一方?。 祝佳唯收起笑容走进去,没看其他人,目光径直落在涂然身上,“怎么在这待这么久?陈彻还以为你来例假,托我来问你要?不要?帮忙。” 谈话骤然被?打断,涂然愣了下,听见她的话,更是懵,“他怎么知道?我例假日子?” 祝佳唯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赵从韵,对方?的脸色是意料之中?的差劲。 祝佳唯决定让她的脸色更差劲点,轻飘飘地说:“他关?心?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也对……”涂然还真就被?这个理由说服,想起正事,又赶紧说,“你来得正好,她们欠你一声道?歉。” “我都听见了,”祝佳唯大方?承认听墙角,扭头看向另外几人,“你们是打算手写道?歉信,还是九十度鞠躬礼?” 她才不是那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格,该出的气当场就出。 费姗和另外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手写道?歉信未免太?隆重,就跟写检讨一样屈辱,说不定还会被?对方?拿去另做文章。 思忖一二,她们只好咬牙忍辱负重向她鞠躬道?歉。 “要?再往下弯点,九十度。”祝佳唯不咸不淡提醒。 一定是跟死妹控待久了,她也染上恶趣味,面不改色将仇恨值拉到?最高。 费姗的脸色难看至极,奈何把柄还在人手里,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恶气,“现?在可以把录音删了吧!” 涂然却说:“还不行。” 费姗怒了:“你出尔反尔?” 涂然没看她,而是看向站在旁边始终没有动作的赵从韵,“你还没道?歉。” 赵从韵扬着下巴,“你是不是搞错,我刚刚并没有说话,凭什么让我跟她道?歉?” 涂然定定看着她,并不是玩笑的语气,认真且严肃地纠正:“不,你是要?向陈彻道?歉。” 这个名字被?提起,赵从韵瞬间?拧起秀眉。 祝佳唯也困惑地看向涂然。 少女表情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平和,却莫名地,给人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8节 涂然一字一顿地说:“在论坛里把陈彻的家庭情况散布出去的人,是你吧?” 第45章 好拿捏 不是“是你吗”, 而是“是你吧”。 一个字的差距,后者,显然已经是半肯定的语气。 校运会的时候, 涂然在学?校论坛上,搜到了?最先爆出她和陈彻关系的帖子。 一个id叫别抢我萝卜的人。 论坛id不固定, 但对方并不是一个频繁更改id的人。涂然根据id搜索到, 对方一些发帖和回帖,大多和留学?有关,回答过关于乐器的问题,对乐器熟悉。 而发帖时间在开学?第二周的周六晚上,恰是陈彻第一次带她去音乐社的那一天。 国际班, 音乐社, 对她不满。 符合这三个条件的, 涂然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人,费姗,赵从韵。 之所以能?确定是赵从韵, 是机缘巧合。 义卖节上,涂然在1班的旧书摊买到了?一本二手书, 恰恰好是赵从韵捐出来的二手书, 里?面有一句话,被画上波浪线和星号, “有被讨厌的勇气,人生就自由了?。” 看得出,赵从韵很喜欢这句话,甚至于把这句话作为论坛个人主页的个性签名。 到此为止, 涂然还只是猜测。 把这猜测对当事人说出来后,赵从韵表现出的一瞬的慌张, 告诉她,这些并不是巧合,这个猜测是对的。 涂然一直记得,陈彻嘱咐过她,不要在学?校喊他哥哥,她也听话地遵守着。 哪怕是对祝佳唯,涂然也只笼统地说过她是在陈彻家借住,没提起父母之间的关系,论坛里?却?还是在传他们是继兄妹关系。 涂然以前是公众人物,没有隐私可言,但陈彻不是。 牵扯到朋友和家人,唯独这点,她绝对不能?忍受。 涂然盯着面前的女生,眼神像即将进攻的小?兽:“陈彻不希望家庭情况被暴露,你冒犯了?他的隐私,该向他道?歉。这不是请求。” 这不是请求,是不能?拒绝的命令。 赵从韵脸一阵红一阵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两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下课铃声撕裂了?当下紧张的空气。 赵从韵沉着脸离开,费姗几个人紧跟其后。 她没有应好也没有说不好,涂然还想?让她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但事实的情况是,在她们离开后,涂然一瞬间变成泄了?气的皮球,一只手抓着祝佳唯的手臂,一只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 “还好她们走得快。”不然她要撑不住装不下去了?。 祝佳唯有些好笑:“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涂然哭丧着脸:“我刚刚腿都软了?。” 她竟然撒了?谎,还骗到了?这么多人,这就跟考试拿了?满分一样,比超常发挥还超常发挥。 祝佳唯以为她是因为对方人多而害怕,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怕什么,我在这,她们不敢动手。” 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全感爆棚的话了?,涂然立刻要抱紧她,被她好笑地推拒。 课间的教学?楼像是放开的动物园,高中生们的笑声,还真?像李白诗里?的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 她们并肩走在吵闹的走廊。 祝佳唯是忽然开口的:“你不好奇我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涂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反问:“为什么要好奇?不想?说就不说,你想?跟我说的时候,也不用等到我问。” 她其实早就在论坛上看到过关于祝佳唯打?架退学?的传言,但从没觉得有必要去相信。 对一个人的看法,是相处来的,而不是听来的。这个道?理,她这种丑闻缠身?的人最明白。 涂然挽着她的手臂,说:“反正?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我现在看到的你,是一个外冷内热、嘴硬心?软但很善良的女孩子?,我的好朋友。” 祝佳唯轻轻呼出一口气,弯起唇角,低应了?声。 是了?,已经没有必要了?,不信她的人解释了?也没用,相信她的人不需要她的解释。 她们手挽着手,穿过热闹的走廊,相依偎往前走。 涂然回到座位,发现她喝水的玻璃水瓶被人拿了?出来,装满了?水放在课桌上。她伸出手去摸,是热的。 涂然看向坐在旁边的陈彻,会帮她去打?水的人,她只想?到他。 也果?然是他。 在她的目光下,少年耳根泛着红,视线也飘忽,声音并不大的叮嘱:“多喝热水。” 涂然瞬间想?起,祝佳唯说他关心?她是不是来例假的话。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热起来的脸颊,嘴里?发出僵硬的音节:“哦、哦……” 奇怪,明明已经十?一月,教室为什么还这么热? 她的脸都要烧起来啦! ** 两天的期中考,涂然明显感觉,这次考试题目的难度,要比上一次多出很多。 她愁眉苦脸地忧心?成绩。 陈彻让她放宽心?,安慰道?:“一难齐难。” 简阳光也附和:“没错,要烂大家一起烂,怕什么!” 涂然一脸抗拒:“我这次绝对不能?比你烂,不然我就对不起我师父!” 陈师父剧烈地咳嗽起来。 简阳光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说,你要叫我伯伯?” 剧烈咳嗽的陈师父,踹了?他一脚。 因为是两校联考,阅卷和统计成绩需要更多的试卷,学?校特地把考试安排在月假前,考完就放月假。 大概也知道?考试周的学?习气氛有多紧张压抑,学?校一贯的传统,高三年级的秋游,安排在这次的月假里?。 智明的传统艺能?,秋游地点已经定好,每个班怎么安排,全靠班主任抓阄。有的班是去海边烧烤,有的班是集体去游乐场,博物馆,或是野生动物园,最冤种的项目,是去爬腾海山。 这次有两个冤种抽到爬山,1班班主任姚朗颂,5班班主任杨高戈。 早上六点半就要在校门口集合,先坐两小?时的大巴,再爬一天的山,历年来都被学?生们吐槽是酷刑。 据说杨高戈抓完阄后,气得在教师公寓的楼下狠狠踢树,大骂学?校搞的什么破活动,他撞的什么鬼运气。 有人埋怨,也有人兴奋。 涂然是兴奋的那个,精力跟用不完似的,前一刻还在为未知的考试成绩而忧心?,后一刻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爬山当天,她五点不到就起了?床,换上好久没穿过的黑色冲锋衣,黑色耐脏。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她会特意?买件登山服和登山鞋。 她只在很小?的时候跟父母爬过一次山,太久远,记忆里?的细节大多记不清,但那次印象深刻,因为他们一家太倒霉,在山上竟然遇见了?蛇。 那也是涂然第一次在屏幕以外的地方看见蛇,吓得当晚都没能?睡个好觉。 妈妈说是太倒霉,爸爸却?说是和买彩票中奖一样难得一遇的事,于是那天爬完山真?的去买了?彩票,但是没中奖。 爸爸被妈妈骂了?一顿,终于肯承认:“好吧,是真?的倒霉!” 那是她和父母仅有的一次爬山的经历。 陈彻比涂然晚起床,他以前经常爬山,并不因为集体去爬山而新奇,洗漱后,随便从衣柜里?取了?件登山服换上,去餐厅吃早餐。 走到那边之前,看到餐桌前娇小?的黑色轮廓时,他脚步一顿,不动声色转身?,回房,脱掉黑白拼色的外套,取出纯黑色的登山服。 穿个同款颜色而已,又不是情侣装,这没什么。 他逻辑自洽地换上一身?黑。 “我们是同款诶!” 校门口,涂然和周楚以打?招呼时,无意?间瞥见他脚上穿的运动鞋,发现是同款。 这款运动鞋鞋舌上的两个小?标签不对称,左脚是哭脸,右脚是笑脸,她很喜欢这种细节设计,所以买了?。她脚下这双是□□色,而周楚以的是白蓝色。 和朋友不打?招呼就穿上同款的默契,涂然惊喜地拿出手机,要拍照记下这一刻。 当然,是拍鞋。 周楚以配合地伸出脚,跟她的鞋子?挨在一块,语气颇为遗憾:“可惜男款没有粉色,商家的刻板印象,男生就不能?穿粉色了?吗?” “就是就是。” 他配合涂然拍照,涂然也附和他的抱怨,尽管心?思在手机镜头里?的构图上。 陈彻木着脸收回目光,在校门口等大巴的人群里?扫了?一圈,乌泱泱的黑色。 全他妈是穿黑外套来爬山的。 你们高中生五颜六色的蓬勃朝气呢? * 坏消息是集体的黑外套和周楚以的同款鞋,好消息是1班5班分开坐大巴,不好不坏的消息是涂然一上车就喊着祝佳唯去坐她旁边,明明简阳光那还有个空位,明明他就在祝佳唯身?后。 陈彻最后和简阳光坐在一起,在她们的座位后排。 他的怨念写在脸上,脑袋上快长出怨念的小?蘑菇。 简阳光目睹这一切,拍了?拍他的肩,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妹妹就是这样的,有事只看见哥哥,没事看不见哥哥,习惯就好。” 越安慰越心?酸。 陈彻给了?他一个眼刀:“独生子?闭嘴。” 涂然这次轻装上阵,没带拍立得,用手机拍照,刚在位置上坐下,就拿出手机,调出自拍模式,扯了?扯祝佳唯的袖子?,“快,看镜头!” 祝佳唯不怎么喜欢拍照,委婉拒绝,也提醒:“省省手机电,今天会爬一天的山。”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69节 被她提醒,涂然这才想?起和带手机一样重要的事,“糟糕,我忘记带充电宝了?!” 她想?着爬山一定很累,于是只顾着轻装上阵,连包都没背,只带了?瓶矿泉水,手机揣兜里?,矿泉水拿手里?。 “我,带了?。” 后座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涂然转过头,少年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怨念。 陈彻还因为分开的座位而郁闷,即使郁闷,也还是心?甘情愿,当这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冤种:“我带了?充电宝,你尽管玩,不用担心?没电。” 涂然粲然一笑:“太好了?!那我们四个一起来拍照吧!” 四个。 听到这个数字,陈彻郁闷顿消,唇角小?幅度地翘起。 “哦,”他努力做出勉强的模样,语气尽量控制得不那么欣喜地应,“那就一起拍吧。” 简阳光又目睹这一切,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阿彻,男人可不能?这么容易被拿捏啊。” 陈彻给了?他一记手刀:“闭嘴。” 在大巴启程之前,涂然抓紧时间拍了?不少照片。 她把合照发到“群聊(5)”里?,供大家方便保存。 建群到现在,只有五个人的群,群名改过无数次。 一开始,是祝佳唯,改成:女王和兔子?和狗。 后来,是周楚以,改成:1班5班一家亲。 再后来,是涂然,改成:加减乘除和兔子?。 某天半夜,陈彻又改了?群名:兔子?和乘除加减。 最后,简阳光看不下去了?,在群里?骂骂咧咧:“就一个群名,你们要不要这么幼稚。” 于是,群聊名又变回:群聊(5)。 合照发出去,唯一不在照片里?的周楚以,马上发了?个双手放在肚子?上安详躺平却?流着泪的表情包。 周楚以:“没有我,伤心?了?。” 陈彻秒回:“不需要你。” 祝佳唯跟风:“就排挤你。” 简阳光哈哈:“[抠鼻]。” 本群唯一有良心?的发言来自涂然:“山脚下见,到时候和你一起拍!” 两个班在腾海山的山脚下会合。 一下车,沁凉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混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涂然说到做到,一下车就拿着手机去1班找周楚以。 1班不只有周楚以。 看见赵从韵和费姗时,涂然脚步一顿。 上次的对话后,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赵从韵和费姗也看见了?她,想?到录音还在她手里?,费姗就觉得心?虚,立刻抓着赵从韵转过身?背对她,哪怕一叶障目,也要装作没看见。 涂然的视线只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两秒,看到另一边的周楚以,她换个方向朝他跑过去。 她离开这边后,费姗松了?口气,又对赵从韵道?:“从韵,你还是尽快去和陈彻道?个歉吧。” 这两天,费姗已经劝说过她几次,但赵从韵仍不愿意?去。 这次也一样。 赵从韵皱着眉说:“早就过了?她说的时间,如果?她要曝光,也早该曝光了?。而且我们那天根本没听到录音,你不觉得她是在诓我们吗?” “因为这两天考试啊,没准放假回学?校后,她就想?起了?这事了?呢?” 关于录音存在的真?实性,费姗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赵从韵能?这么淡定,还不是因为她那天没说话,就算有录音,也不会有她的声音。 她心?里?对赵从韵生出了?些不满的怨念,但还是要好声好气劝她:“从韵,你就当帮帮我好吗?要是录音被曝光,我真?的就社死,在智明待不下去了?。” 赵从韵心?里?仍然不愿意?去找陈彻,无论是让陈彻知道?她在论坛上发的帖子?,还是被涂然威胁着去道?歉,都太丢脸,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做这种丢脸的事。 “我去找陈彻道?歉,只会让她觉得我被她威胁到,你觉得她抓住这个把柄,只会威胁我们做这一件事?” 费姗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又毫无办法:“那怎么办?” 赵从韵想?了?想?,说:“既然录音在她手机里?,我们就把她手机搞过来。” 费姗毕竟还是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偷手机?这不好吧?” “不是偷,是暂时借一下,”骄傲的赵从韵不允许自己和偷这个字沾边,咬文嚼字地纠正?,“拿到手后,送手机店里?格式化,再偷偷还回去。” 费姗感觉这办法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好像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点点头,问:“那要怎么偷?” 赵从韵:“……都说了?不是偷!” * 涂然往自己的右脸拍了?一巴掌。 简阳光嘴角抽了?抽,要笑不笑。 涂然又往自己的左脸拍了?一巴掌。 简阳光低下头,肩膀开始抖。 涂然两只手齐上阵,重重拍在两边脸颊上。 简阳光终于忍不住,哼哧哼哧地笑:“兔妹你终于疯了??” 涂然朝他竖起巴掌,亮出死在手心?里?的战果?:“蚊子?!” 山上的空气清新,景色也美?,美?中不足的,是蚊虫太多,涂然偏偏又是招惹蚊虫的体质,这才刚开始爬山,脖子?上就被叮了?两个包。 她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脸和脖子?和手是露出来的! 陈彻取下背上的登山包,从包里?拿出防蚊虫喷雾,往她身?上唰唰喷了?几下。 草本植物的清香,占领了?涂然的嗅觉。她下意?识皱着鼻子?嗅了?嗅,多吸了?几口这个好闻的味道?。 陈彻把小?喷雾瓶塞到她手上,“再有蚊子?就再多喷几下。” 涂然看了?眼被塞到手里?的喷雾瓶,眨了?眨眼,新奇地问:“你的包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有充电宝,竟然还有防蚊虫喷雾,不会还有零食吧? 她的表情太好懂,陈彻抬了?抬眉,从登山包里?拿出两根巧克力棒,递给她。 涂然惊奇道?:“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简阳光趁机抽走其中一根巧克力棒,飞快的速度拆开包装,咬下一口,顶着陈彻不爽的眼神,嬉皮笑脸说:“我们阿彻对爬山可有经验,青安市的山都让他爬完了?,厉害吧?” 他拍马屁的语气跟保险推销员似的。 “哇,好厉害!” 涂然向来是不吝啬夸奖的,两眼亮晶晶地望着陈彻,发自内心?的敬佩,完全表现在脸上。 不擅长应对直球的少年,总是对她这种直白的赞赏不知所措。 陈彻不自然地轻咳了?声,下意?识试图找点事做,掩盖这不自在,于是帮她去撕开巧克力棒的包装袋。会弹吉他会转笔的灵活手指,此刻却?笨拙得不像样,捏着边角撕了?半天,才终于撕开。 把巧克力棒递给她时,耳朵已经浮上一层粉色。 简阳光再次目睹这一切,把手举到眼睛前,食指和拇指做了?个捻东西的手势,语气极其欠揍:“拿捏~” “……” 简阳光点完炮就跑。 陈彻拔腿就去追。 涂然看着他们追逐的背影,笑弯了?眼睛。 晴空万顷,日光穿破云层,少年人的笑声,随风弥漫山间。 第46章 别哭了 年轻但课业繁重的高中生们, 很少坚持每天运动,爬到半山腰时?,就有不?少人开始喊累。 1班的班主任姚朗颂, 是个精气神饱满的中年男人,平日最爱给学生打鸡血, 认成“姚鸡血”。 哪怕是爬山, 姚鸡血也要斗志昂扬地给学生打鸡血:“孩子们!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段路!把?这座山当成你们即将要面对的高考,在登顶之前,不?能停下脚步!” 1班的某个女生崩溃地扯着嗓子喊:“老姚,咱们班没人参加高考啊!” 姚朗颂嗓门更?大:“别以为在国际班就能混日子,把?这座山当成你的雅思!你的托福!你的……” 他诗朗诵一般的高谈阔论被1班班主任杨高戈打断。 杨高戈扯着领子扇风, 边说:“姚老师, 歇会儿吧, 孩子们累了。” 姚朗颂平日最看不?惯杨高戈这种上班一条虫、下班一条龙的年轻人,就因?为他散漫的工作?态度,听说学生还给他起了个杨省电的外号。 杨省电现在肉眼可见的电量不?足, 姚朗颂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我看是你累了。” 只?要?我脸皮够厚, 别人就鄙视不?到我, 杨高戈秉着这样的原则,坦然地点头:“对, 我也是孩子。” 姚朗颂:“……” 民?心所向,姚鸡血还是没打过杨省电,高中生们在半山腰得到中场休息的机会。 劳累的众人纷纷找地方靠着、坐着,恨不?得能躺着, 解放酸疼的双腿。 有人在树下自拍,有人拿出了带来的小零食, 又被老姚提醒别把?瓜皮纸屑丢在山上。 陈彻在教训嘴欠的简阳光,涂然举着手机找好看的角度拍风景照,顺手抓拍他飞踹简阳光屁股的“英姿”。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0节 周楚以是恨不?得能躺着的那个,可惜场地不?允许,只?能靠在树干上。他讨厌运动,也不?擅长运动,不?管是有氧还是无氧,在他这里都是缺氧。 他从包里拿出水瓶,要?喝水,却发?现水瓶已经空空。 周楚以叹了口气,垂下脑袋,想念家里的床,想念他的数位板。失策了,应该请个病假的。 低下头的视野里,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他抬头,看见一张漂亮也冷淡的脸。 “你不?用喝吗?”周楚以没马上接过水,而是先问她?。 祝佳唯:“多带了瓶。” 周楚以这才接过,疲倦让他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虚弱,“谢谢。” 他也确实虚弱,矿泉水瓶在手里,半天没拧开瓶盖。 祝佳唯看不?下去,啧了声,从他手里抽走水瓶,拧开瓶盖递给他,“还扛得住?” “扛不?住,”周楚以从不?在弱点上逞强,喝了口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你觉得我装晕骗过老姚的胜算有多少?” 祝佳唯想了想,说:“和那两人今年能成的概率持平。”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某个方向。 周楚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涂然在举着手机给简阳光和陈彻拍照,指挥他们摆姿势,她?指哪,他们就站哪,她?说要?什?么姿势,他们就摆什?么姿势。 “陈彻,你笑开心点!”她?朝陈彻喊。 被点名的男生身体绷得笔直,僵硬扯出一个笑容。 “再比个耶!”大摄影师又提出要?求。 陈彻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剪刀手的动作?。 传言性格乖张难相处的臭脸校霸,这会儿对小白兔言听计从。 周楚以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那还是算了,我不?想下获胜概率是负数的赌注。” ** 快门键摁下,照片被定格,手机功能也被定格般暂停了。 涂然点了好几下屏幕,手机还是卡在当前页面,没有反应。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她?只?好摁下侧边关机键重启,但这次摁下关机键,手机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拍照拍到一半,她?突然折腾起手机,简阳光走过来问:“怎么了?” “手机卡了。”涂然愁人地说,“怎么关机都关不?了?” “我试试。” 陈彻接过她?的手机,在音量键和侧边关机键按了几下,手机总算有了反应,被强制重新启动。 涂然松一口气。 简阳光笑嘻嘻说:“这次期中考成绩出来,让你妈妈给你换台手机呗。” “期中考成绩”就像超级玛丽里的毒蘑菇,让涂然的脑袋像马里奥一样变大又变小,她?一脸抗拒:“不?准提期中考!不?准提成绩!让我忘记这个残酷的现实!” 简阳光就爱逗她?,偏要?提:“听说卷子已经改完了,今天在统计排名,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 涂然捂着耳朵要?尖叫,从吃了毒蘑菇的马里奥变成了崩溃的梦萍。 简阳光哈哈大笑,笑一半被陈彻用手机敲了下头。 陈彻其实也被涂然逗笑,但还是得护着她?,压着笑意骂犯贱的简阳光:“欠不?欠?” 简阳光捂着脑袋跑走。 陈彻把?重启了的手机还给涂然,注意到她?的手机是好几年前发?行的型号。他说:“如?果经常卡顿,应该是手机老化太严重,是可以考虑换一台,把?它当成备用机。” 这部?手机是涂然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的,其实用到第四年的时?候,电池就不?行了,她?去换过几次电池,但从来没想过换手机。 有些东西一旦离开身边,搁置到角落,可能很快就会被遗忘,这里面有她?想要?随身携带,不?愿意遗忘的东西。 涂然摸了摸手机上的兔子贴纸,轻声说:“我还不?想换掉它。” 陈彻看着她?的侧脸,她?总是开朗,笑容像太阳一样灿烂,却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黯淡的一面。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在朝她?伸出去之前,一个声音中断他的动作?。 “涂然。” 过来喊人的是费姗,和涂然并不?相熟的人。 费姗飞快看了陈彻一眼,短暂地撞上他探究的视线,再跟涂然说话时?,她?声音里多了几分?紧张,“你、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涂然大概猜得到她?来找自己是因?为什?么,正要?答应,却听陈彻问:“你们很熟?” 陈彻是看着费姗问这话的,问的对象也是她?。 他整天和涂然待在一起,没见涂然和她?有什?么往来,这会儿来找涂然,还要?单独聊天,很奇怪。 费姗本就心虚,被他一问,面上顿时?尴尬。都怪赵从韵,看到涂然和陈彻待在一块,就不?愿意一起过来,把?她?一个人推过来,要?她?把?涂然引过去。 “认识的,我们之前聊过几次。”涂然帮费姗解了围,赵从韵那边迟迟没有跟陈彻道歉,她?正好想去催一催,虽然感觉自己这样像是阴魂不?散的催债鬼。 “我们去去就回!” 涂然拉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呆了的费姗往另一边走。 她?们走到赵从韵面前,涂然还没来得及说话,赵从韵就先开口:“换个地方聊。” 涂然低头用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就在这吧,十分?钟后就要?集合了。” 赵从韵双臂环胸睨着她?,声音却压低了些:“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因?为陈彻吵架?” 涂然严谨地纠正:“我们这不?算是吵架,是争执。” 在她?的观念里,吵架是骂来骂去,唾沫星子横飞,不?讲道理只?发?泄情绪,但她?和赵从韵的对话一直是平和地理论,是正常的立场对峙,认知碰撞。 赵从韵觉得反正都一样,懒得跟她?在这方面争个高低,丢下一句:“跟我来。”抬腿就走。 涂然只?好跟上去。 她?们往人少的地方走,走了两分?钟,还能听到身后那群人的笑声,又走了两分?钟,竟然还能听到个别高中生的大嗓门,真跟山林野猿似的。 拐进小道又走了两分?钟,总算彻底安静了。 涂然把?一直用来看时?间的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问:“这里够安静了吧?你们想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却停住不?动了。 像玩起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身体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僵住,连话也没有回。 涂然觉得奇怪,边要?走过去边问:“你们怎么……” 才迈出一步,就被赵从韵压着嗓子肃声喝止:“别过来!” 费姗的声音更?小,也更?慌乱:“有蛇……” 涂然迈出去的脚步停住,被定身的木头人变成了三个。 不?是吧?她?这辈子只?爬过两次山,两次都遇见蛇?她?上辈子是许仙吗! 费姗最怕这种软体动物?,连毛毛虫掉身上都能把?她?吓个半死?,更?别说和蛇来个近距离接触。 她?想闭着眼睛不?敢看,又怕那蛇突然扑过来,更?不?敢不?看,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呜呜呜怎么办……” “安静!”赵从韵小声制止她?的哭哭啼啼,她?虽然也害怕,但还保留一丝理智,强行让自己镇定,“你是想惊到它,让它扑过来咬你吗?” 涂然站在她?们身后,视野被她?们的身体挡住,看不?到前面的具体情况。 她?心里也是着急的,但她?现在算是唯一安全的那个,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帮她?们逃跑的办法。她?攥紧拳头,努力回忆以前接触过的关于蛇习性的知识。 小时?候爬山遇见蛇那次,她?爸爸后来给她?科普过,在野外遇见蛇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 “赵从韵,”涂然喊住相比之下更?镇定的女生,“蛇离你们多远,大蛇还是小蛇,头是椭圆还是其他模样,有什?么花纹?颜色鲜艳不?鲜艳?” “一米不?到,半个手腕粗细。” 盘在小路中央的蛇吐露着蛇信,和它近距离呼吸同一片空气,赵从韵只?觉裸露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但还是强忍着恐惧,依次去回答她?的问题,“就是椭圆形,黑色,没花纹。” “应该是无毒蛇。”涂然给出让她?们稍微松一口气的判断。 还好是无毒蛇,她?们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倒霉也是被咬一口,留下点心理阴影。 但被咬一口也是巨大的心理阴影,况且蛇还离得这么近。 赵从韵和费姗仍旧一动不?敢动。 涂然和她?们的距离也不?到一米,如?果她?们俩退到她?身后,她?就也暴露在蛇的面前,不?算安全。 她?想了想,把?手放在外套拉链上,动作?尽量轻地拉下拉链,把?外套脱下。 “现在听说我,我就在你们俩身后不?到一米,路中间位置,你们俩慢慢往我这边退,步子跨大点,两步就能到,第二步到我这时?,我喊跑,你们就一起转身马上逃跑,记得跑的时?候也别大喊大叫。” 费姗害怕得都不?敢动,带着哭腔小声说:“万一我一动,蛇就扑过来怎么办?” “蛇胆子也很小,只?要?你不?攻击它,它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涂然试图安抚她?。 费姗却还是不?敢:“可是……” 赵从韵压着声打断她?的可是,“你再犹豫下去,也是待在这里等着被咬。” 她?知道涂然的话里安慰成分?居多,如?果这蛇胆子真的很小,那听到她?们的动静,早该跑了,可它还盘在路中央,懒洋洋在晒太阳。 但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僵在这等着它主动离开,只?能听涂然的话自救。 赵从韵缓缓深呼吸了两下,对身后的人说:“涂然,我们听你的,后退,但我们两个节奏不?会太一致,你帮我们两喊个一二三定一下节奏,一二是后退,到三我们就跑。” 涂然点点头:“好。” 她?低声喊:“一。” 赵从韵和费姗同时?往后迈出一步,那条蛇没有动静。 涂然把?外套撑开拿在手里,做好蛇有异动就把?外套扔过去的准备,“二。” 赵从韵和费姗再次同时?往后退一步,到涂然身边,她?小声且飞快地喊了声:“三!” 左右两个女生即刻转身,往来时?的路飞快地逃跑。 涂然举着外套多停了两秒,在她?们跑到安全距离时?,这才再往后退。 前几步是倒退着走,没看到脚下的一颗小石子,踩上去打滑,脚一歪,像崴到脚,但顾不?上这么多,攥着外套转身,拔腿就跑。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1节 三个女生飞快往回跑,风和恐惧从跑步时?张开的嘴,一块灌进胃里,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费姗边跑边还在哭,声音在空气里打着颤:“它不?会追上来吧?” 涂然跑在她?身后,说:“蛇追着人咬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万一,我们跑远点。” 恐惧让她?们忘记了奔跑的时?间,直到累到吃不?消,撑着大腿喘粗气。 但总算,逃过一劫! 乍一从危险紧张的情况脱离,胃里翻涌起后怕的恶心,费姗被赵从韵搀扶着,在路边干呕。 涂然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抽纸,递给她?,问:“你还好吧?” “一点也不?好!”费姗什?么也没能吐出来,接过纸巾,擦的是鼻涕和眼泪。 赵从韵环顾四周一圈,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这里是哪?” 涂然以为她?和费姗一样,被吓迷糊了,回答说:“腾海山。” 这个回答让她?得到一个无语的白眼。 “我当然知道是腾海山,”赵从韵说出重点,“我是问我们跑到哪了?” 涂然刚刚是跑的最后一个,理所当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呀,我跟着你跑的。” 赵从韵指着费姗说:“我跟着她?跑的。” 刚刚跑得最快跑在最前面的费姗,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我闭着眼睛跑的。” 涂然&赵从韵:“……” 山林的寂静在她?们头顶划过。 “不?怕不?怕,”涂然笑哈哈打破这尴尬,“我们有手机,给老师打电话求助就好了。” 她?边说着边从外套口袋里掏手机,却什?么都没摸到。她?脸色一变,又去摸另一侧的口袋,还是没有,外套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手机已然不?见踪影。 看她?脸色骤然变得不?妙,赵从韵问:“怎么了?” 遇见蛇都保持着镇定的女生,这会儿大脑完全空白,肉眼可见的无措:“我、我手机丢了……” 费姗第一时?间看向赵从韵,眼里情绪复杂,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庆幸。 她?们把?涂然叫出来谈话,原本就是想找个机会把?她?手机偷过来,没成想遇见蛇,更?想不?到,阴差阳错让她?把?手机真弄丢了。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定是刚刚抓着外套跑步的时?候,不?小心从兜里滑出来了,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找。” 涂然立刻要?回去,才迈开脚步就踉跄了下,所幸赵从韵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赵从韵看了眼她?不?能完全撑在地面的右脚,问:“你脚怎么了?” “刚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下。” 脚腕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让涂然咬紧了牙关,但她?没放弃找手机的念头。 她?把?手臂从赵从韵手里抽离,“我没事,你们打电话喊人过来接你们,我去把?手机找回来。” 赵从韵再次抓住她?的手臂,拦住她?,“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 费姗也说:“万一那条蛇还在那怎么办,手机丢了就丢了,再买一部?新的不?就行了。” “不?行!”涂然焦急地说,“我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丢!” 丢什?么东西都可以,唯独这部?手机不?能丢。 费姗闻言,心想这重要?的手机不?会是她?的录音吧? 她?状似无意地问:“你没备份的习惯?” 涂然摇头:“我从来没想过会丢手机,而且那段聊天记录,已经没办法再备份。” 聊天记录? 费姗觉得疑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东西,原来只?是聊天记录,这东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聊天记录而已,没必要?让你冒着危险拖着伤腿去找。”赵从韵也是这么认为。 涂然快着急哭了,想要?解释:“可是……” 费姗打断她?的解释,说:“现在肯定已经过了集合时?间,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得快点回去才行。” 话音落下,赵从韵的手机就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又抬头看了眼涂然,说:“陈彻给我打电话了。” ** 快到集合时?间时?,涂然还没回来。陈彻给她?发?了条消息,没得到回复,在休息的场地转了一圈,赵从韵和费姗也都不?在。 还没回来? 陈彻皱了皱眉,隐约感觉不?太妙。 姚朗颂扯着嗓子喊集合,清人数继续爬山。杨高戈也托班长把?人清点一遍,看看有没有半路溜走的,如?果不?是班主任,他也想半路溜走。 眼看着班长在清点人,陈彻给涂然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 他想了想,换了个联系人,打给赵从韵。 赵从韵在电话里跟陈彻简单说了遇见蛇和迷路的情况,挂断电话后,对涂然说:“陈彻现在去跟老师说明情况,会带人过来找我们。”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他让我们别乱走。” 涂然现在被费姗抓着手臂拦着,想走也走不?了,她?们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去找手机。 虽然理解她?们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虽然理解…… 涂然低着头,心情像吸了水的海绵,沉重而难过。她?哑着嗓子回应:“好。” 赵从韵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下,抿抿嘴唇,还是没说什?么。 手机定位帮了不?小的忙,陈彻来得很快,带着简阳光和1班的班长。 费姗第一个看见他们,立刻兴奋地朝他们挥手:“你们可算来了!” 涂然跟着抬起头,看到径直朝这边走过来的少年,心里却雀跃不?起来。 他们是带她?们离开这里的,没人会在意她?遗落的手机。 她?手机里的那些东西,和曲幼怡的那些回忆,要?被丢弃在这片山林里了吗? 陈彻已经从电话里知道涂然把?脚崴了的情况,走过来第一句就是关心她?的伤势,“严不?严重?” 明明关心的是她?的脚踝,涂然却莫名地眼睛发?酸,她?垂着脑袋,轻轻摇头。 “我看看。” 陈彻在她?面前蹲下,视线扫过她?虚撑在地面的右脚,伸手过去,轻轻撩起她?的长裤,纤细的脚踝,此?刻已经肿起来。 他皱起眉,“简阳光,过来扶着她?。” 简阳光连忙走过去,示意费姗让出位置,换他来扶着涂然。 陈彻一来就只?顾着关心涂然,明明遇见蛇迷路的是她?们三个。费姗不?满地小声嘟囔:“什?么啊,把?我们当空气吗?” 声音虽小,但足以让这里的其他人听见。 陈彻动作?一顿,抬起头,掀起眼皮看向她?,“我让涂然跟你走,你就是这么把?她?还给我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一点也不?留同学情面,直接把?造成现在这状况的责任,归咎于她?。也确实是因?为她?。 费姗被他狠狠一噎,在他冷漠的目光下,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这一瞬间,她?想起那条盘踞在路上的蛇,但蛇懒洋洋在那晒太阳,不?会主动攻击人。而眼前的少年,眼神里带着冰冷的敌意。 他在生气。 生气的陈彻,比那条蛇还要?可怕。 费姗闭了嘴,再不?敢出声,往自家班长那边躲。 陈彻没再理会她?,脱下登山包,拿出消肿止痛的气雾剂,往涂然脚踝上喷了一圈。 冰凉的液体触及肿烫发?热的皮肤,刺激起一阵痛意,涂然下意识将脚往后缩回,却被他轻轻摁住小腿。 “会有点痛,稍微忍忍。” 与她?说话时?,他的声音柔和许多,像小时?候哄她?打疫苗的儿科医生,温柔地说着很快就过去。在温柔的诱哄声中,疼痛好像真的不?复存在。 涂然低头看着他,阳光落在他头顶,照着他的发?旋漆黑发?亮。 她?第一次学自行车摔跤,他也是这么轻柔地给她?处理伤口。 每一次,他的出现,都能让她?感到安心,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兜底,都能去依靠。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浓烈的中药味侵占了嗅觉细胞,这刺激仿佛从鼻腔直达泪腺,她?的视野变得模糊。 陈彻收起东西,站起身,正要?嘱咐她?暂时?别用这条腿走路,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女生,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抬起头时?,眼泪从她?眼里坠落,并非因?为疼痛。 涂然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就像抓住洪流中唯一的浮木。 太阳在阳光下哭泣。 “我的手机丢了,里面有很多我和曲幼怡以前的聊天记录,她?、她?现在把?我删了,手机没了,我们以前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了。我、我还没有找到她?……” 崩溃是一瞬间的事。 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着面对,在野外遇见蛇都从容应对的女生,此?刻眼泪不?停地从眼中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砸。 像是要?把?情绪压回去,她?刻意压抑着哭腔,却仍然哽咽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甚至连表述都无法做到清晰。 没头没尾的,乱七八糟的求助。 除了陈彻,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却都因?为她?的眼泪,从惊愕到沉默。 涂然是真的慌了,极力想要?控制情绪,却还是哭得不?能自已。身前的少年,朝她?走近一步,另一只?手搭上她?肩膀。 陈彻微微俯下身,与她?之间的距离拉近。 就像被拥抱一样,他在传达愿意让她?依靠的信号。 失去控制的指挥台收到信号,涂然止住哭泣,噙着泪水望着他,隔着一层水雾,少年的脸是朦胧的。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2节 她?眨一下眼睛,眼泪流下,朦胧的脸,给予慰藉的眼睛,在视野中变得清晰。 深秋的风吹过他们头顶。 他的声音和缓轻柔,像吹过他们头顶的风。 “我去把?它找回来,别哭了,好不?好?” 第47章 我知道 这部手机如果找回来, 最?麻烦的人是费姗,她的录音还在手?机里。 听?到陈彻说这话,费姗立即紧张起来, 又不敢对?他说什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从韵。 赵从韵不仅看?都没看?她, 反而出声, 对陈彻说:“我和你一起去,我刚刚从那边跑过来的,还记得路。” “从韵!” 费姗不可思议喊她,又气又急,把涂然骗出来偷手?机, 就是她的主意, 她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赵从韵终于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是为了帮我们才丢的手?机。” 对?上她视线,费姗就知?道,她是真?的要帮忙。她清楚赵从韵的脾气,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决定要帮, 就一定是帮忙。 可是那手?机里…… 她帮涂然, 就不肯帮她了是吗? 感觉被朋友背叛,费姗忍不住生气:“你?们要找就继续找好了, 我自己?和班长回?去。” 陈彻没拒绝赵从韵的帮忙,他不清楚她们刚刚去了哪里,涂然的脚又不方便,她愿意帮忙, 省了很大的麻烦。 “简阳光,你?给老杨打个电话, 叫辆车上来,你?带涂然下山,我和赵从韵去找手?机。” “行!”简阳光爽快应下。 陈彻交待完,就要走,涂然抓住他袖子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已经没再哭了,但眼睛还红红的,这会儿真?成?了只红眼睛的兔子。 兔子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过之后的浓重鼻音:“我想等你?们回?来,一起下山。” 毕竟那里遇见过蛇,她担心他们的安全,她和简阳光在这里等着,隔段时间就跟他们联系一下,以防万一。 怕他不答应,她又赶忙补充了句:“我的脚没事,真?的没事!” 陈彻目光在她泪痕未干的脸颊停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涂然欣喜一笑,残留的泪水从弯起的眼睛里溢出,她总算松开手?,飞快用手?背蹭掉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越蹭越多。并?非难过的泪水。 陈彻拎起地上的登山包,拿出一包纸巾,一瓶水,巧克力棒,和一把水果硬糖,一起递给她,“把脸擦擦,在这等我回?来。” 涂然看?着他像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顿时破涕为笑:“真?的是哆啦a梦的口袋啊。” ** 山林寂静,只有两个人同?行时更甚。 陈彻在路边捡了根树枝走在前面,边开路边探寻手?机可能遗落的地方。 赵从韵跟在他身后,视线偶尔在他挺拔瘦削的背影停留。 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风从他们身边刮过。 赵从韵是突然开口的:“你?和涂然是继兄妹这件事,是我散布出去的。” 扫开草丛的树枝在草尖停了半秒,又继续工作,陈彻并?没有很惊讶,反应平平地应了声:“哦。” 不是没关系,也没有生气,而是平淡的一句“哦”。 他早就知?道?还是仅仅在说他现在知?道? 赵从韵从他有限的回?应中揣摩他的意思,但无论哪种情况,他的态度,是不在意。 如果是前者,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并?没有插手?去管,说明他丝毫不介意别人知?道他和涂然的关系,也不在意她在背后的小动作。 如果是后者,这种“朕已阅”的态度,更说明他完全不在乎。 本想根据他的态度选择如何道歉,现在,赵从韵反而越想越觉得憋屈,哪怕他跟她生气,她都觉得好受点。 这样平淡的反应,显得她这几天的担心和愧疚都很多余,这太伤自尊了! “你?为什么讨厌涂然?” 抛出这个问?题时,陈彻寻找手?机的视线没停。 他不像简阳光这么没心没肺,自小就见过包括父母在内的亲戚们各种看?他和陈融的眼神,他知?道讨厌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 涂然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于是不肯再去音乐社。而他也没有过多追问?。 赵从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还问?得这么直接,第一反应是他在为涂然打抱不平,但他问?话的语气又很平静,轻描淡写的,就像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吃青椒一样。 她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因为你?。” “因为我?”他平静的语气总算有了波动,带着些疑惑。 但这疑惑,在赵从韵心里汇成?了一股郁结之气。 她本来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他逼她说得直接:“是!因为你?。在涂然出现之前,你?明明一直是看?着我的,她一出现,你?的眼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尖锐。 陈彻终于停下找手?机,转过身,冷淡的目光落在她愤愤的脸上,“你?对?我或许有误解。” 赵从韵问?:“什么误解?” 陈彻看?着她,语气很淡却毋庸置疑:“在她出现之前,我眼里也没有你?。” 他比她更直白,更尖锐。尽管这并?没有带上任何恶意的情绪。 “……什、什么?”赵从韵被名为直白的石头砸得头晕。 陈彻也在这时意识到她对?他的误解是什么,他拧起眉问?:“你?以为我喜欢过你??” 赵从韵不可思议地反问?:“难道没有吗?” “没有。”他语气果断而肯定,没有一丝迟疑。 赵从韵像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猫,瞳孔骤缩。 “那为什么那次在地铁里,你?挡在我面前帮我?”她不可置信地问?。 “哪次?”她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一句记不起来的疑问?。 “高?一的时候!你?忘了?”他怎么能忘?!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激动。 陈彻没去回?想,因为并?不重要。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我坐过很多次地铁,不可能记住每一次遇见的人。”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甚至于有些冷淡的程度。 这样的平静让人恼火,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故意气她。 赵从韵压着火,妥协一步:“好,那件事暂且不提,我邀请你?来音乐社,你?为什么来?” “因为简阳光让我参加。” 当?时他每天都泡在书里,简阳光担心他这么学下去要把人学傻,非逼着他每周抽出点时间参加课外活动。于是就进了音乐社。 赵从韵从来没想过简阳光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初中三年都没参加过社团,唯独那一次,她一邀请,他就答应。 她的震惊写在脸上,陈彻皱了皱眉,说:“你?以为我是因为你??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前半句还带着点不确定,后半句完全肯定,但他肯定错了! 赵从韵气得快吐血:“我们初中同?班了三年!” “……” 寂静划过他们头顶。 陈彻总算愿意去回?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抱歉,初中基本都在睡觉,对?你?没什么印象。” 并?非故意气她,初中前两年算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逃课、打架、睡觉,每天浑浑噩噩地过,初三又每天泡在书里,他分不出心思给旁人。 不只是对?她没印象,班上其他人,他也没什么印象。 赵从韵自然不知?内情,只觉自己?被他戏弄,跟他同?班三年,却换来一句“没什么印象”,从小被众星拱月地对?待,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分不清绝望还是难过,她怔然望着他,失魂落魄地摇头。 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让她确信他对?她有好感这件事。 “暑假,”她像参加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双腿和心脏都像灌了铅般沉重,她没什么力气地问?,“暑假,你?为什么要帮我去跟人打架?” 她那时被黄毛纠缠,其实可以自己?脱身,但为了试探他,故意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找她。他也真?的来了,还和黄毛打了一架。 “因为你?打电话找我帮忙。”陈彻说。 这次说了因为她,赵从韵总算心里平衡点,也为此燃起了一丝希望。像花了五十块买了十张刮刮乐,终于在最?后一张刮出五块钱的奖来。 她语气里带了些有气无力的卑微的雀跃:“看?,因为我找你?!” 这雀跃却并?不能持续更久。 “是因为需要我帮忙。” 陈彻的重点在后半句,去掉了主语的后半句。 赵从韵笑容一僵,不妙的预感笼罩在头顶,理智让她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嘴巴却不受控制般发出声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电话那边是谁,在那种情况下,我都会过去。” 他彻底地,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所有幻想。 她的骄傲和自尊,连同?这些幻想,碎了一地。 阳光耀眼而炙热,赵从韵却如坠冰窖。 她怔怔地望着他,总是盛满高?傲的凤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高?傲被遮挡,流露出绝望。 “我喜欢你?。”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3节 绝望的困兽在垂死挣扎。 赵从韵忍着哽咽,倔强到执拗地,做出破罐子破摔的告白,“陈彻,我喜欢你?。” 被她告白的少年,俊朗的脸上依旧不见任何表情波动,惊讶,喜悦,或是厌恶。 哪怕是厌恶。 他平静得像不会透光的黑色镜子,接受她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所有情绪,也让她永远也得不到反馈。 “我知?道。”他淡淡地回?应。 再一次,她得到这样一个折辱自尊的回?答。 不,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水雾从她睁大的眼睛里溢出来,汹涌地势不可挡地流下。 赵从韵很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质问?他,既然早知?道,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拒绝她? 可偏偏,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因。 因为她从来没跟他告白过。 每一次,都只是浅浅地试探。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从小只会是被追求一方的自己?,对?他表现太明显的喜欢。 也是她的骄傲,让她过分自满,误以为他那些对?平常人都会实施的善举,是对?她的特?殊待遇,误以为他的冷淡,是他玩欲擒故纵的手?段。 高?傲的天鹅低下了头颅。 赵从韵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声哭泣,再顾不上所谓的自尊心,她像摔了跤的孩子般嚎啕。 再骄傲,她也只有十七岁。 是反复不安地揣摩暗恋男生心思的十七岁,会因为丢脸而尴尬到半夜睡不着觉的十七岁,喜怒哀乐健全,需要放肆发泄情绪的十七岁。 哭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陈彻在她面前的地上放下一包纸巾,但没留下话语。 他没忘记来这的目的,继续寻找涂然的手?机,电话拨出去,几秒后,隐约听?到一点铃声。 铃声太弱,哭声太响,辨别不出具体方位。 陈彻回?头,看?向蹲在那哭得投入的女生,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从韵哭得正?伤心,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难过的同?时又感觉意外,他竟然会来安慰她吗? 她哭着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男生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他安慰人的方式真?奇怪。赵从韵边腹诽,边听?话地停下哭泣。 哭声停止的同?时,欢快的手?机铃声钻进她耳朵里。 一秒,两秒,三秒…… 赵从韵的泪眼变得呆滞。 “谢了。”陈彻起身,朝铃声传出的方位走过去。 赵从韵捡起地上的纸巾,使劲砸向他的后背:“……陈彻你?去死吧!” ** 涂然远远瞧见返回?来的陈彻,他脸上的笑,和他举起来的贴着兔子贴纸的手?机。 “陈彻!”她激动朝少年挥手?,如果不是崴了的脚不方便,她一定要朝他奔跑过去。 陈彻走到她跟前,把手?机还给她,“还剩下一点电,幸好在它自动关机前找到。” “谢谢谢谢!”涂然抱着手?机,目前就只能表达出这个感想。 “找回?来就好。”简阳光边说边把嘴里的水果糖咬得嘎嘣响。 水果糖是从涂然这薅来的,他手?里还攥着的吃剩的巧克力棒包装袋,也是从涂然这薅来的。 陈彻抬手?在他后脑勺使劲薅了一把,“又在这骗吃骗喝。” 简阳光嬉皮笑脸咧着嘴,瞥见停在远处的赵从韵,问?:“她怎么不过来?” 涂然也往那边看?了眼,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赵从韵站在那,像是发现他们在看?她,她立刻背过身去,像在闹脾气。 简阳光问?:“你?们吵架了?” “吃你?的糖,少打听?。”陈彻又往他脑袋上薅了把,帮涂然报夺食之仇。 耽误了太多时间,他们已经跟不上大部队,涂然的脚又受了伤,不方便在爬山,索性四人都坐观光大巴下山。 上车后,涂然坐在陈彻旁边,赵从韵始终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坐在离他们很远的位置,后脑勺对?着他们。简阳光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连头都不回?。 涂然有些担心,她猜想赵从韵是和陈彻说了论坛的事,但摸不准之后的事态走向。 她想了想,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身旁少年的袖子。 感受到外套衣袖传来的轻微的拉力,陈彻偏过头,对?上她湿漉漉的杏眼。 才哭过没多久,她眼尾处仍留着不正?常的微红。 涂然压低声音悄悄问?:“你?不会骂了她吧?” 陈彻眼皮子一跳,挑了下眉,“我为什么要骂她?” 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似乎还有待修正?。 涂然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暴露得太多,连忙摇摇头,底气不足地说:“我看?你?们俩像吵了架……” “没吵架,”顾及赵从韵向来看?中的面子,陈彻没把具体细节告诉她,“只是说清了一些事情。”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没凶她,我没你?想的那么凶。” 没你?想的那么凶。 这暗示有够明显,涂然讪讪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他之前给的水果硬糖,讨好地给他递过去:“你?一点也不凶,真?的!” 陈彻压着笑意接过,故意调侃:“你?这是借花献佛,还是物归原主?” “都是,都是,”涂然又伸出去一只手?,两只手?朝他作摊开状,“再加一个以物换物,借一下充电宝。” 她跟着简阳光他们学会了嘴贫,又或者说被解放了天性,不再像以前拘谨,甚至有些青出于蓝的调皮了。 陈彻好笑地从登山包里拿出充电宝给她。 涂然连忙给快阵亡的手?机充电,一边在“群聊(5)”里,给祝佳唯报平安,顺便问?问?她爬到哪了。 祝佳唯回?了一张路边地点指示牌的照片,说:“快到山顶了。” 涂然既羡慕又觉得遗憾:“本来还想我们五个人在山顶拍一张合照,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陈彻看?她一脸遗憾的模样,安慰道:“下次放假,可以再来。” “真?的吗?”涂然惊喜,连忙在群里约另外两人,“我们下次放月假再来一次好不好?” 祝佳唯又发了一张照片:“你?确定?” 还是那张地点指示牌的照片,但在指示牌下方,扶着一个佝偻得像半百老人,灵魂仿佛要从嘴里飘出的周楚以。 涂然:“……” 陈彻看?了眼群消息,在群里说:“我和简阳光和涂然确定。” 祝佳唯把手?机举到周楚以面前,周楚以连连摆手?:“饶了我吧,我宁愿穿女装拍照也不想再爬一次山。” 祸从口出,他随口一句类比,给自己?埋下祸端。即使立刻意识到不妥,也为时已晚。 祝佳唯已经低头在群里飞快加工转述:“周楚以说如果只在山脚下拍照,他愿意穿女装。” 简阳光看?东西只看?一半:“什么?周楚以要穿女装拍照?” 陈彻自然是故意:“周楚以喜欢穿女装?变态。” 周楚以:“……”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涂然加入混战,在群里发了几条裙子的链接,并?艾特?周楚以问?:“这些怎么样?” 被艾特?的人以手?机没电为由,彻底闭麦。 涂然笑得不行,趁着车上的空闲时间,整理今天拍的照片。大概是被惊吓过又哭过的原因,看?了会儿手?机,她竟有些困了。 困倦爬上眼皮,涂然没有反抗,收起手?机,闭眼靠在座椅上,很快呼吸变得绵长。 山路崎岖弯绕,大巴摇摇晃晃。她睡得并?不安稳,意识介于混沌和清醒之间,靠在椅背上的脑袋,没有力气支撑,往窗边一点一点地倾斜。 在她要磕上车窗时,陈彻及时伸手?,绕过她肩后,垫在车窗上。 她的脑袋撞在他柔软的掌心,陈彻悄悄舒了口气,小心翼翼托着她,将她的脑袋扶到自己?肩上。 耳畔是她绵长的呼吸,鼻间隐约闻见她发间的清香,他的身体不自觉绷紧,喉结上下滚动,耳根升起热意,皮肤浮出粉色。 尽管如此,他仍坐得端正?,成?为她的支撑。 靠在他肩上,涂然终于睡得舒适些,皱起的眉心舒展,陷入更熟的深睡。 阳光透过玻璃车窗,洒在她身上。 在温暖的阳光下,她做着温暖的梦。 第48章 贿赂下 月假回来后的两件大事, 成绩单下发?,座位大调整。 涂然?拿到成绩单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自己的英语和数学成绩, 从上往下,第一眼看到的名字, 是又在第一行的陈彻。 两校联考, 他还是稳居第一,分?数漂亮得让人蛋花眼咬手绢羡慕。 再看到自己的数学和英语成绩,刚好卡在预期,涂然?顿时?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这?次没有完蛋。 祝佳唯早在昨晚的论坛里就听?说过这?次的联考排名, 陈彻第一, 陈融第二。即使早知道,拿到成绩单的这?一刻,也还是忍不?住吐槽:“你们陈家?的基因是不?是被改造过?”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4节 陈彻没空看自己考得怎么样, 视线在成绩单往下扫,找涂然?名字的同时?, 头也没抬地?说:“把我解剖了研究研究?” 祝佳唯不?客气地?给他一个?白眼。 考试有惊无险, 第二件大事就是座位大调整。 涂然?还没从成绩达标的庆幸中走出来,就收到和不?及格一样的噩耗, 她和陈彻要分?开了,不?只是和陈彻,他们四个?人的座位全被打散,还相隔甚远。 看到新座位表时?, 简阳光表现得尤为?哀切,夸张地?表演一把鼻涕一把泪, 说舍不?得祝佳唯。 祝佳唯则是面无表情补刀:“老杨终于有良心了。” 简阳光尤其不?满,又要跟她吵起来。 这?次,涂然?没心思再去劝架。 她也要和陈彻分?开了。 明明以前也换过不?少次座位,但这?一次,从来没有过的不?舍。明明就只是换个?同桌。 只是……同桌吗? 涂然?心里忽然?冒出这?个?疑问。 她下意?识看向陈彻的课桌,他人不?在座位,座位表一发?下来,他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没来得及细究,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她转过身,是班长卢高峰,也是她的新同桌。 卢高峰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笑容满面地?说,“涂然?,我帮你把桌子搬过去吧。” “谢谢,但是我——” 涂然?本想?等陈彻回来,但话拒绝一半,就被热情的卢高峰给打断,“都同桌了,别跟我客气!” 卢高峰说完就把陈彻的课桌挪开,把她的课桌拉出去,搬到教室另一边。 陈彻从门口?进?来,就看到涂然?一瘸一拐地?跟着帮她搬课桌的卢高峰往新位置那边走,他抿起唇,回了自己座位。 他刚和杨高戈掰扯完,说好接下设计班服这?活,就答应让他和涂然?坐两个?月同桌,这?才过去一个?月,杨高戈就把他们的座位分?开。 他去问了原因,才知道,有人匿名把一些学校论坛的帖子发?给杨高戈,举报他和涂然?、简阳光和祝佳唯谈恋爱。 智明虽然?没明礼管得严格,但这?种三人成虎的帖子既然?都已经发?到班主任眼前,还是会引起重视。 为?了避嫌,杨高戈这?才把他们四个?分?得四散。 陈彻现在心情挺差劲。 倒不?是被造谣谈恋爱,主要是他还没把这?谣言变成真的呢,就被人举报了,谁这?么无聊? 再看那边,涂然?已经和她的新同桌相处愉快,还朝他笑那么开心那么好看。陈彻这?边更阴天了。 另一边,涂然?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卢高峰的热情,他的话比简阳光还密,但出于礼貌,也只能?笑着一直迎合他,接他的话。 好在他不?只对她一个?人热情,看到旁边有人要帮忙,卢高峰又立刻跑去帮忙了。 涂然?这?才松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往教室那边瞥一眼,发?现陈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正站在他自己的课桌前,低头收拾东西,额前的碎发?乖顺地?垂下,脸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 一个?女生搬着课桌路过他时?,桌上堆着的书往一侧倾斜,就要滑落一地?,正低头收拾东西的陈彻,像是随手一伸,及时?把她的书扶住。 陈彻看了眼她堆满了书的课桌和吃力抓着桌子的手指,撂下另一只手里的东西,说:“放下吧,我帮你。” 女生受宠若惊,“谢谢谢谢。” 涂然?就看着他帮人把课桌搬过去,就好像一个?月之前,他也帮着她搬书箱一样。 原来不?只是会帮她一个?。 她心里无端地?有点酸涩,明明很清楚,这?是她自己也会去帮忙的举手之劳,也早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可?是…… 她还是觉得失落。 想?要成为?唯一,想?要成为?被他特殊对待的人。 涂然?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教室的空气或许有了闷了,涂然?慌慌张张起身,不?顾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出教室透气。 还是下课时?间,走廊里也吵吵闹闹,好些个?班都在张罗着换座位。 回字形的教学楼,涂然?趴在栏杆上,没走神多久,视线不?自觉被对面走廊里的两个?女生吸引,她们背对着这?边,像在争执。 高些的那个?甩掉了矮个?的手,矮个?子女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说完就头也不?回进?了教室,而高个?在走廊上气得叉了会儿腰,转身趴栏杆上,无意?间朝这?边望过来。 也就是在她转过身来时?,涂然?陡然?认出了那个?高个?女生。 赵从韵也看见了她,在她要蹲下躲起来时?,直接伸手指着她,做了个?让她过去的手势。 涂然?一阵心虚,但正好也有话要跟她说,还是听?话地?走过去。还没走到她跟前,就看见长相明艳的女生,摆着阴沉的表情。 如果说祝佳唯是气势十足的冷面女王,那赵从韵就是目空一切的骄矜大小姐。 在这?样的人面前,涂然?本就没有多少的气场就更加矮成了豆丁。 她立刻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们吵架的!” 她一激动就难控制说话音量,嗓门不?小,走廊里时?常有人来来去去地?路过,不?乏有人看向这?边。 赵从韵最烦被看戏,下巴高傲地?一扬,“跟我过来。” “去哪?” “少废话,跟过来。” 涂然?一路跟着赵从韵来到了运动场围栏外的林荫道上,一地?金黄,落叶被她们踩得咔擦作响。 正值黄昏,夕阳不?远不?近地?在天边挂着,秋风瑟瑟,泛黄的梧桐叶,扑簌簌地?飘落。 一片树叶打着卷儿飘过来,涂然?摊开掌心去接,恰恰好接住。 她弯弯眼睛,抬头见赵从韵正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立刻收起笑容肃了神色,差一点就要稍息立正站好。 但又忍不?住跟她分?享和解释:“听?说接住飘下来还没落地?的落叶,就能?有好运,这?时?候许愿特别灵,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 “哦……” 这?种哄小孩的言论,也就只有没长大的高中生才会相信。赵从韵并不?感兴趣地?看着她,开门见山:“录音删了没?” “啊,对!” 被她一提醒,涂然?这?才想?起来正事,跟着她下来,也正好是为?了说这?件事。 她连忙把手机解了锁,举到赵从韵面前。 赵从韵一眼就看到她手机桌面上的五人合照,气上心头,没好气开口?:“你故意?气我呢?” “什么?”涂然?一时?茫然?。 赵从韵叉着腰道:“我又不?是没有和陈彻合照过,别以为?炫耀个?合照就能?让我羡慕。” 涂然?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炫耀合照,我是想?,如果我只是口?头跟你说没有的话,应该不?会让你放心,所以想?让你亲自检查一遍。” “……” 赵从韵别扭地?哦了声,也没跟她客气,拿走她手机,点进?录音软件检查,确实没有了,“算你讲信用。” 涂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实话,“其实……我没录音。” “什么?!”赵从韵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你诓我们?” 涂然?挠了挠脑袋,说:“也不?算完全骗了吧,我确实有录音的习惯,那个?时?候也想?录音当证据,只不?过手机刚好卡住死机了,没来得及。” “……那不?还是没录到诓我们?”赵从韵无语至极,又自言自语一般咬牙碎碎念,“我就知道!都怪费姗自己心虚,非逼着我去和陈彻道歉,靠!” 向来以优雅面目示人的女生,此刻很不?优雅爆了个?粗口?。 涂然?惊愕地?看着她。 察觉她视线,赵从韵没好气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骂脏话?” 涂然?点头,又摇头:“第一次看见美女骂脏话骂得这?么帅气的。” 赵从韵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也被她带偏了话题:“骂脏话还帅?” 涂然?解释说:“不?是骂脏话帅,是骂的时?候那种劲劲儿的感觉很帅。而且你本来就长得很好看,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挪不?开眼睛,就连骂脏话也是。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太漂亮了,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都要横着走!” 赵从韵从小听?过的夸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今天听?到了最直白也最离谱的,夸她的人还是她的情敌。 头一次体会到这?么复杂的心情,又嫌弃,又抗拒,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开心是怎么回事? 赵从韵不?允许自己因为?情敌开心,打住她的彩虹屁,“……行了行了,我不?是来跟你闲谈的,手机还你,走了。” 她把手机还给涂然?,转身就要走,涂然?连忙喊住她:“爬山那天!” 赵从韵脚步一顿,等着她下一句话。 “我还没和你说谢谢,”涂然?敛了玩笑,看着她,认真道谢,“谢谢你帮我找回手机。” 赵从韵转过身,语气淡淡:“我说了,你是为?了帮我和费姗才丢的手机,那是还你的人情。” 那天,涂然?在她们身后,并没有正面接触那条蛇,她完全可?以抛下她们离开,但她没有。 涂然?问:“你和费姗吵架,是因为?这?件事吗?” 听?她提到费姗,赵从韵皱了下眉,不?愿透露情况,“和你无关。” “其实,我看出她那天不?愿意?让我找回手机,因为?她以为?我手机里有那段录音。”涂然?点破当时?的情况。 赵从韵面露不?悦:“你想?说什么?想?怪她自私?” 费姗确实因为?那件事在和她生气,跟她大吵一架,她也很气费姗,觉得费姗这?样做不?厚道,甚至自私。 但她再怎么生费姗的气,再怎么觉得费姗在这?件事上自私,这?也是她和费姗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指摘。 “我没有要怪她的意?思,”涂然?摇摇头,说,“这?是个?人的选择,每个?人做事之前或多或少都会先考虑自己,我那天也一样,看到你愿意?帮我去找手机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会耽误你继续爬山,心里还是为?能?找回手机而庆幸窃喜。” “我想?找回手机的心情,和费姗不?希望我找回手机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都在为?自己考虑,我并不?觉得这?是自私,她也不?是。只是各自的立场不?同。你和她吵架,也是因为?立场不?同。” 赵从韵看着她,十分?不?理解,“你在帮她说话?” 涂然?朝她笑了笑,没否认。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5节 “为?什么?”赵从韵问,“她不?是还讲过你的坏话?” 涂然?眨了眨眼睛,说:“她不?是也道歉了嘛。” 比起以前她所经历的,背后说几句坏话,只是高中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一直记恨着别人,自己心里也难受,还不?如放宽心往前看。 赵从韵轻嗤了一声,并不?掩饰讽刺:“你可?真够宽容的。” 她不?喜欢这?种宽容,太宽容的人容易受欺负。 涂然?半开着玩笑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宰相。” 赵从韵面无表情:“我上辈子是锱铢必较的女皇帝。” 没想?到她的胜负欲也这?么强,涂然?又换了个?说法:“好吧,其实是因为?有太多人说过我坏话,如果每一个?我都要记恨的话,我的心里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本来我就记性不?好,” 赵从韵油盐不?进?:“我小学拿过记忆力冠军。” 涂然?啪啪鼓掌:“好厉害啊!” 赵从韵反而不?自在了,也不?是特意?要拿出来炫耀,“……行了,我跟你废什么话,走了。” “赵从韵!” 涂然?又叫住她。 走了两次都未果的赵从韵渐渐失去耐心,转身回头,命令的语气:“说。” 涂然?敛了玩笑,说:“我有一个?朋友,以前很要好的朋友,因为?一些我至今也没搞懂的事情,也和我吵架了,那次吵架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 “这?感觉很不?好受,关系越亲近,分?道扬镳的时?候就越难受。”涂然?看着她,认真地?说,“所以,能?和好就早一点和好吧。” 是因为?眼睛够水灵够大,所以看起来比别人都真诚吗? 而且这?种一副过来人模样,语重心长又充满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卖惨吗? 赵从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移开眼,问:“你多大?”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涂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十六呀。” “几月份?” “呃……八月。” “我五月。”赵从韵瞪着她说,“明明比我小三个?月,少用这?种过来人的语气跟我说话,长着一张小软妹的脸,说话沧桑得跟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太,别扭死了。” 她好一顿输出,语气凶得像在骂人。 涂然?被教训得一愣一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是在变相安慰她。 再没有比这?更别扭的安慰了。 涂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从韵不?愿意?她笑,命令的语气:“不?准笑。” 这?命令毫无作用,涂然?根本不?听?,笑声更大,捂着肚子,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赵从韵不?满地?瞪着她,没过一会儿,却?也撇开脸,绷着的嘴角在上扬。 真是太糟糕了,竟然?反向安慰了情敌。 情敌啊…… 究竟是谁发?明了这?个?糟糕的词,好像一旦将这?个?词冠在某个?人身上,那个?人就变得无比讨厌,满眼只看见她的缺点,同时?却?又嫉妒她的一切。 为?了喜欢的人去做蠢事为?难别人,她以前最瞧不?上这?种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这?种人。真糟糕。 赵从韵抬起头,余晖落在稀疏的枝叶上,日光刺目,她微微眯起眼。 风吹过,泛黄的梧桐叶离开树枝,打着卷儿从空中飘落,摇摇晃晃地?飘向她。 她伸出手去接,却?与树叶擦肩而过。 明明是飘向她的树叶,却?不?愿落在她的掌心。是她又会错意?。 赵从韵垂着眼,出神地?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 在她要收回手时?,另一只手却?将她的手指抓住。 涂然?把自己刚刚接住的那片梧桐叶,放在她手上,“我还没有许愿,这?片叶子的幸运还作数,送你啦。” “不?要。”赵从韵的拒绝还是一样干脆。 “就算没接住落叶,我也会继续幸运,”她把那片梧桐叶还给涂然?,“留给你了。” 没等涂然?再说什么,她潇洒转身离去。 “我会让费姗亲自来跟你道歉。” 她挥挥手,走进?阳光里。 ** 和赵从韵聊天太久,涂然?踩着上课铃声,一瘸一拐地?跑回教室。 刚换完座位,她还没适应,脑子想?也不?想?,就往原来的位置跑,跑过去看见不?是那张熟悉的脸,愣了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换了座位了,于是又脚步不?停地?跑回新位置。 几乎是绕着教室跑了一圈。 目睹全程的简阳光都故意?笑出了声音,还不?怕事大地?喊了她一声。 涂然?屁股一沾上椅子,就趴桌上装鸵鸟,都不?敢往陈彻那边看了。 太丢脸了。 就着趴桌上的姿势,却?看见桌肚里多了两块芒果布丁,其中一块布丁还压着一张小纸片。 她眨眨眼,抽出那张纸片。 上面是熟悉的遒劲字迹。 [贿赂一下,请涂然?同学不?要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涂然?下意?识抬头,朝行贿者的方向望过去。 陈彻一条手臂搭在桌上,半边身体懒懒靠在桌边,面朝她这?边,晚霞在他身后,窗外余晖将他的头发?染成金色,整个?人被笼了层朦胧柔和的色调,像在发?光。 少年另只手抬起,伸出的食指和中指微屈,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又用食指指了指她,像在威胁,唇边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涂然?无声做了个?“哦”的口?型,在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之前,飞快低下脑袋。 什么呀,什么旧爱,他的用词真的是…… 涂然?抬起手背贴住脸,好让它别烫得那么厉害。 第49章 喜欢吗 周五的?晚上, 涂然?收到了费姗的好友申请。才刚点下通过,对方就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 涂然?手忙脚乱接下电话?,屏幕里出现费姗表情不自然的脸, 似乎刚洗完澡,已经换上了睡衣。 别?扭的?表情, 别?扭的?语气, 像是被人逼着打这通电话。 “那什么,我是来跟你说谢谢的,也跟你正式道个歉,之前说你坏话?,还有想偷你手机, 都对不起。” 涂然?被后半句吸引注意:“偷我?手机?” 才刚问完, 就听见电话?那边, 赵从韵隔着很远传来的?喊声:“都说了不是偷!你把这事跟她说干嘛!” “啊?”费姗更惊讶,转过半边身子?对着卧室里的?卫生间喊,“你没跟她说啊?我?以为你跟她说了。” 赵从韵从卫生间里探出头, 脸上还都是洗面奶的?泡泡。 她崩溃地说:“那么丢脸的?事,我?怎么可能告诉她?” 她们俩隔得?远, 对话?声音大?, 尽数传到手机这头的?涂然?耳中。 虽然?不太明?白她们俩究竟在说什么,涂然?还是很好心地说:“没关系, 我?可以假装没听见。” “……你闭嘴。”赵从韵骂完就跑去卫生间里冲脸。 涂然?哈哈笑了声,“原来你们住在一起呀。” “这是她家,”费姗解释道,“吵完架后要一起睡一觉, 这是我?们俩的?约定。” 涂然?哇了声,语气充满羡慕:“这个约定真?好!” “好个屁, ”费姗的?话?一说就停不下来,“你知道赵从韵她这么大?人了还会磨牙说梦话?吗?我?跟你说她有一次做梦都在说陈彻——” “你这嘴巴是装了拉不上的?拉链吗,什么豆子?都往外倒?”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洗完脸回来的?赵从韵打断,她身上穿的?是和费姗的?同款睡衣。 涂然?还在好奇梦话?是什么,直接问当事人:“你也梦见过陈彻?” 然?而赵从韵却反常地生气:“现?在别?跟我?提陈彻那混蛋。” 涂然?茫然?。 费姗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你知道她为什么生陈彻的?气吗?上次她在山上给陈彻告唔唔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从韵捂住嘴,“不许说!” 涂然?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在手机一边一个劲问:“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赵从韵在那边凶神恶煞瞪她一眼:“你也不许问!” 涂然?瞬间怂了。 被捂着嘴的?费姗直拍赵从韵的?手,在她终于松开?后,大?喘一口气,“我?差点忘了!” 她看向手机里的?涂然?,说:“我?还得?跟你道个歉。” 涂然?把手机竖在支架上,人趴着,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问:“道什么歉?” 赵从韵也坐下来了,边往脸上抹护肤品,边问:“道什么歉?” 费姗的?视线飘忽了半圈,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我?向你们班杨省电,举报你和陈彻疑似谈恋爱……” “你怎么能搞举报!”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6节 “我?我?没和他谈恋爱!” 赵从韵和涂然?几?乎是同时出声,一个生气指责,一个慌张解释。 费姗也着急地都跺上了脚,语速飞快地解释:“我?也是因为听你说你告白失败,想给你出一口气,所以就把论坛里一些帖子?截图发给杨省电了。” “那也不能做举报这种事,”赵从韵严厉批评她,“这种事情要是闹严重了,会被请家长,被学校警告的?。” 虽然?智明?对早恋抓得?不严,只要不影响成绩,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毕竟还是高中,谁也不知道这个老师严不严厉,会不会把这事闹大?。 “我?知道错了……” 费姗低头认错,也确实后悔,其实当时也是太气愤就做了这种不顾后果的?事,这几?天一直忐忑。 “等到周一,我?会去跟杨老师好好解释的?,涂然?,对不起啊。” 涂然?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懵,“论坛里的?帖子?,为什么说我?和陈彻谈恋爱?” 赵从韵:“你的?关注点是这个?”她有些无语。 费姗也问:“你确定要和你的?情敌讨论这个?” 涂然?茫然?眨了下眼:“情敌?” 费姗指着旁边的?赵从韵,说:“她喜欢陈彻,你也喜欢陈彻,你们不是情敌是什么?” 喜欢陈彻。 这句话?就像个炸弹,将涂然?炸得?六神无主?,靠在桌上的?手机都像是被惊倒了,啪一下反盖在桌上。 涂然?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扶起来,慌张否认:“不、不、我?和他是、是朋友……” 普通话?好像烫了嘴,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脸也红成了煮熟的?虾。 赵从韵在手机那边,将她的?反应看得?七七八八,面无表情道:“鬼信。” “可是……可是……” 涂然?“可是”了半天,没憋出下句。 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之后,是什么。 赵从韵意识到什么,慢慢睁大?眼睛:“你不会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吧?” 啪的?一声,手机被她扣在桌上,涂然?这边的?镜头里剩下一片黑黢黢,和懊恼争吵的?声音。 “我?竟然?在给她当助攻!费姗,都怪你!” “啊?怪我?什么,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吗!” “怪你大?嘴巴!”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陈彻了吗?” 手机那边的?两女孩又吵起来,电话?不知道被谁给挂断。 涂然?仍保持着视频通话?的?姿势,呆呆地看着手机。 喜欢? 她喜欢陈彻? 不是雏鸟情结,是……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涂然?整个人惊了一跳,“谁?” “是我?。” 门外传来清朗磁性的?少年声音。 涂然?莫名的?一阵心虚,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开?门。 陈彻站在房间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剥好的?西柚,眼里带着笑,“来送贿赂。” 他笑起来时眼尾上扬,看她的?眼神好似有钩子?似的?,看得?涂然?心脏砰砰直跳,连忙低下头。 陌生的?情绪在发酵。 像被摇晃后打开?的?柠檬汽水,气泡不断往上冒,从瓶口满溢出来,藏匿不住。 “谢、谢谢……”她连道谢都磕磕绊绊。 实在是不会掩饰心思的?人,陈彻立刻就发觉她的?异样?,也跟着低下脑袋,从侧边去瞧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放低了许多,明?明?和平时一样?的?嗓音,此刻却像带着电流,钻到她耳朵里,连心尖都酥酥麻麻。 涂然?低着脑袋摇头,“没、没事。” 陈彻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细软蓬松的?发丝,头顶总有那么一些毛茸茸的?碎发,看上去手感很好,让人难以抗拒地想去揉一揉。 他也真?的?抬手,却在刚要伸出去的?那一刻,面前的?女生忽然?后退一步,飞快丢下一句“我?继续看书?”,就砰的?一声立刻关上门。 房门扇出的?风扑在他困惑的?脸上。 房间内,涂然?抱着碗无力地靠在门上,心跳快得?像喝了十杯黑咖啡。 大?大?大?事不妙! 心、心脏,要爆炸了! ** “涂然?这两天是不是有点躲着我??” 周日,在简阳光家整理排名表的?时候,陈彻眼睛盯着电脑,忽然?问。 简阳光盘腿坐地上,手里握着游戏机,嘴里含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问:“有吗?” 陈彻松开?鼠标,后背靠着电脑椅,长腿一蹬,电脑椅和人一块转过来,“是我?的?错觉?” 简阳光一心只管打游戏,敷衍点头:“你的?错觉。” 看出他的?敷衍,陈彻啧了声,拎起桌上的?一包薯片往他脑袋上丢,“就知道吃和玩,你猪吗?” 也不是一天两天当猪了,简阳光也不反驳,倒是对他当下做的?事提出一点质疑:“你人找得?怎么样?了,全青安市五十多个高中,你真?大?海捞针给她找?” 自从爬山回来,听说涂然?有个失去联系的?朋友,陈彻就有了偷偷帮她找人的?主?意。 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只知道对方的?名字,性别?,正在读高二。 陈彻找人的?办法简单粗暴,借着各个高中现?在都刚完成期中考,于是想办法,先把青安市所有高中的?成绩排名表全搜罗过来,再直接对着名字找。 但青安市五十多所高中,几?万个高二生,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彻这会儿已经把所有高中的?期中成绩排名表都收集到手,除开?能用快捷搜索键搜索的?表格排名,还剩下四十多个学校,是以照片形式发过来,只能肉眼一个个去找。 陈彻人靠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手机,气定神闲地晃了晃,“这种苦力劳动,当然?要——摇人。” 简阳光:“……” 就知道。 既然?名单已经全部到手,陈彻把这些照片整理成文件,建了个四人新群,发给没在场的?另外两人,简单说明?了情况。 找人小分队正式成立。 简家,书?房。 简阳光拿着平板就往楼下跑,去找他爸当外援:“简老板!简老板!来活了,来帮我?个忙!” 简老板没回答,只有名唤老板的?哈士奇从院子?里跑进来,扒拉他大?腿,吐舌头摇尾巴。 学校,女生宿舍。 祝佳唯手机电脑齐上阵,手机识别?文字扫描,复制粘贴发送到电脑,再用电脑ctrl+f查找定位。 周家,餐桌上。 周楚以给周楚沫夹了个鸡腿。 周楚沫第?一时间是警惕:“你干嘛?” 周楚以笑眯眯:“有事请你帮忙。” 周楚沫哼哼:“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怎么会?”周楚以一本正经地严谨纠正,“我?们是兄妹,我?是黄鼠狼,你就是小黄鼠狼。来,吃鸡腿。” 周楚沫:“……” 四个人,四十八所高中,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个屁。 周一中午,学校食堂。 四个高中生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黑眼圈飘浮在他们眼下。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两眼,但没人敢靠近——阴沉的?怨念太浓重。 只有涂然?还在状况之外,一早起来看到陈彻顶着两个黑眼圈,还以为他只是昨晚没睡好。 然?而到学校又看到简阳光和祝佳唯都这样?,现?在连周楚以都这样?。 疑惑一个接一个,她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你们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会没有呢?”简阳光魔怔般自言自语。 他们找了一晚上,把这堆纸都快翻烂了,竟然?一个曲幼怡的?名字都没找到。连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有! 涂然?问:“什么没有?” 没等简阳光回答,陈彻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提醒他闭嘴,又给了祝佳唯一个眼色。 在确定找到曲幼怡之前,他们不打算把这事透露给她,以免空欢喜一场。 祝佳唯配合地出声,把她支开?,“涂然?,能给我?们去买瓶水吗?” 涂然?没多怀疑,立刻起身:“好。” 目送她离开?后,祝佳唯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是不是谁找的?时候漏看了?” 简阳光立刻说:“不可能,我?前前后后翻了三次,眼睛都快看瞎了。” 周楚以昨晚同样?也和周楚沫仔细找了好几?遍,没有收获。他猜测:“会不会是她改了名?” 陈彻排除这个选项:“不会,她这个朋友的?名字,是被算命先生看过八字才取的?,不会轻易改动。”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7节 祝佳唯问:“你怎么知道?” 陈彻下意识说:“她空间——” 说一半就立刻止住话?。 但为时已晚,周楚以的?目光意味深长,拖腔带调地“哦”了声:“偷偷看人家空间啊。” 简阳光表情暧昧,语气揶揄:“这就是你充黄钻的?动机吗,我?的?彻。” 祝佳唯冷漠嫌弃:“变态偷窥狂。” 陈彻:“……” 你们最好是别?有喜欢的?人。 “不过,取名还有这讲究?”简阳光彻底忘记初衷,为自己的?名字鸣不平,“我?家简老板取名怎么就这么随意,我?出生那天出了个太阳就叫阳光。” 就这么随意的?名字,简老板还好意思说他纠结了很久,在“简阳光”、“简太阳”、“简日”里纠结。 祝佳唯随口吐槽一句:“怎么没叫你简天晴?” 简阳光:“因为我?堂姐就叫简天晴。” 祝佳唯:“……” 话?题被扯远时,陈彻忽然?想起一个漏洞:“不对。” 简阳光以为名字这个话?题还在继续,莫名道:“我?堂姐是叫简天晴啊,怎么不对?” 陈彻没理会他,靠在椅子?上的?身体稍往前倾,目光在几?人之间扫了一圈,说:“还有个学校,我?们没找。” 其他几?人都看向他,表情愕然?。 简阳光不解:“哪个学——” 包括他在内,其他两人也都反应过来,异口同声:“明?礼!” 这次期中考,明?礼和智明?联考,两校的?成绩在一块统计,大?家默认已经看过明?礼的?成绩排名,所以唯独把它给遗漏。 果不其然?,他们要找的?名字,就在明?礼的?成绩排名表上。 明?礼高二10班,曲幼怡。 涂然?一直想找到的?朋友。 ** “曲、曲幼怡,找到她了吗……” 当陈彻拿着曲幼怡的?学校班级给涂然?时,涂然?惊愕地睁圆了眼睛,“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简阳光迫不及待要邀功:“那可真?是——” 话?还没说完,陈彻拿书?拍了下他的?头,及时打住他的?话?。 涂然?是个怕麻烦别?人的?人,现?在还没决定要不要去找人,如果告诉她费了多大?劲才找到人,只会让她有心理负担,觉得?不去就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是为了帮她解决问题,而不是架着她去解决问题。 陈彻轻描淡写对涂然?道:“我?们四个托人试着问了问,刚好就找到,没费多大?功夫。” 涂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旁边的?简阳光一眼,喃喃:“是这样?啊,谢谢你们……” 她整个人还有点懵,像是毫无征兆中了头奖,分不清是惊喜多点,还是不真?实的?飘浮感更多些。 “你想托人把她约出来,还是直接去找她?”陈彻目光落在她有些迷茫的?脸上,顿了顿,又补充,“还是……不去见她?” 涂然?没回答,只低着眼睛看着那张纸条上的?名字和班级。 找到故友的?下落,并非不觉欣喜,但除了欣喜,还有更为复杂的?情绪。 她和曲幼怡的?最后一面,大?吵了一架,她至今都不知道真?实的?争吵原因。 短发女孩那双通红的?充满愤恨的?眼睛,还时不时会出现?在她梦里,成为一根埋在她心里的?刺,不管过了多久,一旦触碰到,就难以忍受的?疼。 她来到青安市,一半的?原因,也是想拔出这根刺。 尽管知道,在人口过千万的?青安市,和毫无联系的?故友重逢,是大?海捞针的?概率,但她还是来了。 而现?在,曲幼怡真?的?被找到。 她却开?始踟躇。 “我?……我?直接去找她,会不会不太好?” 她的?犹豫写在脸上。 陈彻没搭腔,只是静静看着她。 即使他一句话?也没说,涂然?也感觉被他看穿了心思,到底装不下去,向他坦白:“好吧,我?承认,我?现?在不敢跟她见面。” 两年多了,曲幼怡肯定已经交到了新朋友,有了新生活,甚至可能已经把她给忘了。 就像是近乡情怯,发现?曲幼怡就在不远的?明?礼后,她忽然?就不敢再进一步。 “如果她把我?忘了怎么办?” “如果她不想见我?怎么办?” “见到面之后我?又该跟她说什么呢?” 一个又一个疑问,像藤蔓,绑住了涂然?想要继续往前的?脚步。 陈彻看着她自言自语一般的?提问,没做回答,而是问:“你想不想去?” 涂然?怔了怔,抬眼对上他视线,又飞快移开?,“我?……我?不知道。” “和我?比一场,石头剪刀布,你赢就去,输了就不去,”陈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样??”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 涂然?面露纠结:“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陈彻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说:“那看你想赢还是想输了。” 想赢还是想输,想去还是不想去,涂然?自己都不知道,犹豫了几?秒,咬牙答应:“石头剪刀布吧。” 她和曲幼怡的?缘分,让老天决定。 涂然?把手藏在身后,将拳头攥得?紧紧的?,不受控制地开?始紧张。 陈彻视线掠过她紧蹙的?眉心,将她紧张的?神情收入眼底。 “一局定胜负,你来喊。” 猜拳之前,他定下规则。 然?而,就在涂然?喊“石头剪刀布”时,他又冷不丁出声:“我?出布。” 似曾相识的?场景,涂然?再一次条件反射,伸出的?是对抗布的?剪刀手,赢下他预告的?布。 她整个人愣住。 人的?潜意识不会骗人。 就像她潜意识里相信陈彻真?的?会出布,她在潜意识里也是真?的?想赢下他。 她明?白这点,故意输的?人也知道这点。 涂然?抬眼,怔怔对上少年含笑的?视线。 他轻易地引导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最后又将选择权再交给她。 “所以,要不要去?” 第50章 撒谎精 涂然决定去明礼, 和曲幼怡见上一面。 他们这群人和曲幼怡的交际圈没?有交集,托人带话约她出来,并不现实, 涂然也觉得这样并不妥,于是?决定任性一次, 翘课去明礼, 和她短暂地见一面。 明礼管理比智明严格很多?,需要穿校服和学生证才能进去校门。祝佳唯托她妈妈把?以前的明礼校服寄过来,让涂然在进学校前提前换上。 至于学生证,祝佳唯在退学的时候就把学生证给赌气撕了,于是?周楚以从周楚沫那借来了她的学生证。 让涂然一个人混进明礼, 祝佳唯其?实有些不放心, 但?她本人在学校太出名, 还是?臭名远扬的那种,没?办法陪她一起去。 陈彻没?有明礼的校服,也进不去, 再者,陈融还在明礼, 他更不方?便去。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通常都是?自由活动的体育课,且不受限制出入的校门, 方?便涂然趁着?这节课赶去明礼,直接去高三十?班教室门口找人。 跑完八百米,整队站好,体育老师一喊完“解散”, 涂然拎起装着?明礼校服和学生证的纸袋,就要往校门口的方?向跑, 却被陈彻叫住。 她回头。 陈彻欲言又止,“如果看见……” 某个名字在唇齿间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被咽回去。 他委婉地叮嘱:“别和不熟的人讲话,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涂然点头应好,心里?却疑惑,不熟的人? 时间紧迫,她没?心思多?想,匆匆跑出运动场,为节约时间,在校门口匆匆拦了辆出租车。 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在马路上行驶平稳,她的心情却持续地不安。 在学校周边的k记前下了车,涂然提着?袋子跑去公共洗手间,换上明礼的校服,又套上周楚沫的学生证。 即使换上校服戴上学生证,她也不能轻易进去,因为上学日,学生不允许随意出学校。 好在祝佳唯曾经在明礼上过学,清楚明礼各种严格的规定,提前用ps给她搞了张假请假条。 周楚沫得知这事后,也自告奋勇地要来在校门口接应她。 恰是?晚餐时间,学校下课铃响,周楚沫一下课就匆匆忙忙赶过来。 涂然提心吊胆地目睹周楚沫如何把?保安忽悠瘸,带着?她混进校门。 跟着?周楚沫往学校里?走,她终于松一口气,把?学生证物?归原主,难为情地感谢她:“真是?麻烦你了。” 周楚沫接过学生证,随手揣进兜里?,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呀,姐姐上次不也帮了我?吗?”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8节 明礼的环境和智明大有不同?,如果没?有周楚沫,涂然一个人找到主教学楼都够呛。 “现在已经下课有几分钟了,你朋友应该也去食堂吃饭了,她吃饭完肯定会回来上晚修,你在这等她就行。” 周楚沫把?涂然带到高二10班的教室门口,说:“姐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买个面包?” “不用不用,”涂然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你先去吃饭吧,我?还不饿。” 周楚沫也没?强求,应道:“那行,我?吃完饭再来找你。” 涂然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孤身处在陌生环境的不安再度涌现。 陌生的教室,陌生的走廊,广播里?也不是?在智明时熟悉的晚餐音乐,而是?学生在播报与高考相关的时政新闻。 偶尔有穿着?明礼校服的学生从走廊经过,明明没?有看她,涂然还是?不由得因为心虚而倍感局促。 人已经到了明礼,却还没?想到见到曲幼怡后该说些什么。 是?直接问询当年?吵架的原因,不辞而别的理由,还是?先把?那些放在一边,像一般的故友重逢,先跟她打招呼,关心她的近况。 曲幼怡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涂然局促且忐忑地等待着?,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又担心时间过得太快。她要在上课之?前离开明礼,不然会暴露。 回教室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没?见到曲幼怡的身影。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涂然拿出来看了眼,是?祝佳唯发来的消息:“明礼严禁带手机,你在那边记得别把?手机露出来。” 涂然正要回个好,冷不防听到一声呵斥。 “那个女同?学!” 冷厉的男中音,浑厚响亮。 涂然整个人一激灵,往声音的方?向一看,更是?腿软。 一个中年?男人正气势汹汹朝她大步走来。没?有青口白?牙,气势却堪比阎王。 她第一时间想跑,双腿却被钉住似的,完全迈不动道。 中年?男人停在她面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目光如炬,冷声质问:“你哪个班的?” 涂然被吓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五、五班。” * 与此?同?时,智明高中,学生食堂。 从陈彻的餐盘里?夹走三块排骨,还没?被他打的时候,简阳光终于良心发现,把?发呆的人喊回神?:“阿彻,想什么呢,吃饭了。” 陈彻从思绪里?回神?,但?仍旧心不在焉,没?什么精神?地把?碗里?的青椒挑走,丢简阳光碗里?。 简阳光毫不挑食,尽数收下,意图再去他碗里?偷排骨,这次被他用筷子敲手背赶回来。 “事不过三啊。”陈彻危险地警告,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偷走多?少排骨。 手背刺痛,简阳光龇牙咧嘴嗷了声,心虚转移话题:“你担心兔妹?” 陈彻嗯了声,一想到涂然现在在明礼,就放心不下,食欲所?剩无几,敷衍吃了几口,索性放下筷子。 简阳光趁机又夹走一根排骨,说:“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不用这么担心。” 旁边的祝佳唯在这时插嘴:“比起智明,明礼还真是?吃人地狱,不然教导主任也不会被喊阎王。” 她也在担心涂然,涂然离开前,她忘记提醒最重要的注意事项——明礼严禁带手机。刚刚发消息提醒她,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 周楚以感觉这两人像第一次放孩子出远门的孩子家长,这些担心都挺多?余。 “放心好了,小沫会帮她打掩护的,”提及周楚沫,他话锋一转,幽幽地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小沫在明礼吃得好不好,明礼的食堂很难吃呢。” 担心用在自家妹妹身上,就无一处是?多?余。 祝佳唯嫌弃开口:“能不能收起你的变态妹控属性,我?要吃不下饭了。” 简阳光听话只听一半,适时伸出盘子接盘:“你吃不下了?把?肉给我?,我?帮你吃。” 祝佳唯:“……” 陈彻没?心情听他们斗嘴,丢下一句:“我?去趟明礼。”起身就走。 简阳光一边把?他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一边问:“你不上晚修了?” “没?心情。”他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祝佳唯看着?少年?匆忙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着?眉:“陈彻有点反常。” 周楚以不以为然地说:“他不一直是?恋……涂然脑,什么时候正常过?” 简阳光啃排骨啃到一半,终于想起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他大腿一拍:“坏了!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陈融也在明礼!” * 明礼高中,教师办公室。 前一秒才看见提醒别在明礼露出手机的消息,后一秒就被明礼的教导主任连人带手机一起抓获。 涂然欲哭无泪,她和明礼可能犯冲。 教导主任冷着?脸领着?她进了办公室,视线在里?面一扫,朝某个办公隔间走过去:“章老师,正好你也在,你们班学生带手机进了学校,你说怎么处理?” 涂然更加欲哭无泪,怎么5班班主任这么刚好就在这?她和明礼一定犯冲。早知道就该说自己是?1班的。 被点名的章老师抬头看过来,视线扫过涂然,有点懵:“我?们班学生带手机?在哪?” 教导主任把?涂然的手机丢她桌上,抓着?涂然的肩膀推过去,章老师却更懵了:“你是?我?们班学生?” 涂然低着?头不敢吭声。 救命,她头皮都发麻了,快来个人救救她吧。 教导主任见章老师不认识涂然,反应过来这小姑娘可能是?在撒谎,肃着?脸问:“你到底几班的?” 他的问话,涂然不敢不回答,只是?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小:“五、五班……” 教导主任显然生气,怒斥道:“还骗人!” 涂然连忙把?家底全交待:“我?、我?是?智明高中五班的……” “智明的学生?”教导主任的声音高了一个度。 智明两个字在明礼果然有够招人注目,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看过来,正在被班主任交待某些事情的1班学委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教导主任厉声质问:“智明的学生混进我?们学校做什么?” 涂然心虚低着?头,小声回答:“找人。” 教导主任追着?问:“找谁?” 涂然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个教导主任一看就很不好惹,对比起智明的弥勒佛主任,他完全就是?个冷面阎王。不管是?说曲幼怡,还是?说周楚沫,肯定都会给她们带去麻烦。 她支支吾吾半天,还没?回答,教导主任不耐烦又问了一遍:“你找谁?” “我?……” 涂然想要思考,但?大脑不争气地宕机了。 正不知所?措时,一个温润清朗的少年?声音传过来:“严老师,她是?来找我?的。” 涂然下意识抬头望过去,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眼睛都睁大了:“陈……” 失神?一瞬,她立刻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陈彻。 即使容貌和声音都相似,对面这个男生,和陈彻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 他是?,陈融。 近似丹凤眼的眼睛微微弯起,黢黑的瞳孔对上她的,似乎盛着?笑意,却让人看不真切。 和陈彻有着?相同?样貌的少年?,朝这边走来,温和地对教导主任解释:“老师,她是?我?妹妹,是?家里?有点急事,我?没?带手机,让她联系不上我?,所?以就跑来了学校,给老师们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他成绩好,这次联考又是?全校第一,教导主任也认识他,态度有所?缓和,但?还是?说:“如果有急事,可以让家长直接给老师打电话,混进学校里?,这成何体统?” “您教训的是?。”陈融乖乖巧巧地认错,又转头伸手提过涂然手中装着?智明校服的纸袋,对她说,“下次给我?送药,先给学校老师打电话说一声,不用这么着?急。” 涂然一脸懵,他在说什么? 反倒是?1班的班主任立刻站起来,语气关切地朝这边问:“陈融,你生病了?” 不怪他一惊一乍,陈融有先天心脏病,虽然已经做过手术,但?身体比旁人要弱,陈融的妈妈特地交代过,要格外注意他的身体。 陈融朝他笑笑:“老师,我?没?事,只是?有点感冒。” 嘴上说着?没?事,说完却蹙着?眉咳了咳,一副病弱模样。 “不行,我?给你开张病假条,你赶紧去医院看看,”1班班主任说完就写了张病假条,走过来给他,又对教导主任说,“严老师,陈融这孩子身体不太好,小姑娘可能也是?着?急才跑进来,您见谅,放他们去医院看看。” 陈融身体不好不是?秘密,他妈妈在学校再三交代老师的时候,教导主任也在场。他没?再说什么,挥手放行。 涂然目睹全程,一整个目瞪口呆。 直到陈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神?,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视线。 “走吧,妹妹。” * 他们根本没?去医院。 涂然被陈融带到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厅。 在他面前坐下时,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周楚沫忽悠保安的功力就足够让她叹为观止,陈融面不改色骗过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这更让她五体投地。 嘴上说着?没?带手机的少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扫码点单。 他是?1班的学委,原本被班主任喊来办公室交代关于期中考试的事,没?想到遇见更有趣的事。红脚隼竟然不请自来。 陈融不着?痕迹弯了下唇,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女生,做出温和的语气:“要喝点什么?” 涂然愣了愣,正想说不用,然而才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被他打断。 陈融兀自帮她做了决定:“这家的冰美式很不错。” 他无害地弯了弯眼睛,在深秋的傍晚,给她点了杯又苦又冰的冰美式。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冰美式?涂然摸了摸头:“谢、谢谢。”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79节 等着?饮品做好的时间,陈融问询她来明礼的原因。 涂然没?多?说关于曲幼怡的事,只说来这边找朋友,末了,又感激地道谢:“真的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肯定会被骂惨,说不定还要请家长。” 光是?想到唐桂英被喊到学校,涂然就头皮发麻。 看着?她后怕的模样,陈融心里?嗤笑,胆小鬼,你是?该感激我?。 心里?开嘲讽,但?他脸上保留着?和善的笑容:“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兄妹,帮你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他都要吐了,但?他还要继续吐下去。 陈融小臂搭上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亲近亲和的姿势,笑着?看着?她,说:“小然,你好像,还没?喊过我?哥哥呢?” 小然。 这个称呼让涂然打了个冷颤。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面的少年?还在含笑看着?她,和陈彻一样,他也有颗泪痣,只是?不在左眼正下方?,而是?眼尾下。 和陈彻有着?同?样的外表,却是?截然相反的气质,他的笑容乖巧温驯,像只无害的小狗。 分明应该给人这样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涂然总觉得哪里?奇怪。 是?因为和陈彻相处更久,更习惯经常臭着?脸也经常别扭的陈彻,所?以才不适应似乎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陈融? 涂然面露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她妈妈和陈叔叔已经做回普通朋友,不久后她也要搬出陈家,和他家扯不上什么亲戚关系? 但?这种事,由她主动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会让人以为她是?在嫌弃陈家。 她纠结太久,也沉默太久,让陈融默认她在拒绝。 “是?因为陈彻吗?”他并不惊讶地问。 “啊?”涂然面露茫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起陈彻,这和陈彻有什么关系? 坐在对面的少年?,垂下眼,语气低落,“他不愿意让你认我?这个哥哥吧,因为我?已经不是?陈家人了。” 涂然愕然,陈彻从来没?和她提起过关于陈融的事,他对陈融是?这种态度吗? 陈融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他一直不太喜欢我?。” “对不起……”涂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是?为提到他的伤心事,还是?为陈彻不喜欢他。 陈融忽然问:“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涂然一愣:“我?可以知道吗?” 陈融徐徐地说:“我?从小身体不好,是?医院的常客,爸妈对我?的关照自然会多?些,他觉得爸妈因为我?冷落他,所?以对我?很有意见。” 他语气实在落寞,涂然忍不住搭腔安慰:“可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呀。” 陈融弯了弯唇,故作感慨地叹口气:“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善解人意,陈彻就不理解,他还为了这事离家出走过呢。” 说一个人坏话的最好时机,就是?先拍拍聆听者的马屁,陈融最擅长将这种踩一捧一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他不动声色观察对面女生的神?色,她果然皱起了眉。是?对陈彻有意见了吧? 陈融手指微动,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陈彻,让他看看,他在涂然心里?形象崩塌的模样。 涂然皱起眉,是?因为想起一件事。 国庆假时,周楚沫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她觉得父母过于关心优秀的哥哥,而冷落了她。 ——离家出走没?用,只是?在惩罚自己。 陈彻是?这样说的。 在简阳光的日记本里?,陈彻是?被父母冷落、被丢弃的一方?。 从小享受着?父母关爱,从来没?体会过他苦楚的弟弟,怎么能轻易给出他不善解人意的评价? “因为他也觉得委屈吧。”涂然闷闷地帮陈彻说话。 陈融唇边的弧度一顿,暗藏的得意从眼底消失,尖锐的冷漠显现。 他微微低着?头,额发顺从地垂下,耷拉的眼皮遮住眼底神?色,将声音放得很轻:“我?理解他的委屈,所?以我?心甘情愿让他把?气撒到我?身上。” 涂然困惑地看着?他。 少年?像只被抛弃的受伤的幼兽,凄惨又可怜:“他一定没?在你面前提过我?吧,因为他不肯认我?这个弟弟,小时候,他就一直不把?我?当弟弟,经常……欺负我?。” 涂然惊愕:“怎么会?” 虽然她刚开始因为陈彻像个不良少年?打架,害怕过他,但?跟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越来越了解陈彻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受了委屈,也不可能去欺负人。 料到她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陈融朝她伸出左手,露出食指上一道浅浅的刀痕,“这是?小时候,他用美工刀割的。” 其?实是?他自己学做菜时,不小心被菜刀切到。 陈融又指着?左手虎口处的一个痣,说:“这是?他用自动铅笔扎的,笔芯留在了肉里?,久了就变成了一颗痣。” 其?实它就是?一颗痣。 陈融又用手指指了指额头上被头发遮盖的某处,“这里?,缝了三针,是?被他推倒摔跤磕的。” 缝个空气,这里?什么都没?有。 虽然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但?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拿捏得十?分到位,真诚到让人难以怀疑。 看着?他一点一点揭露伤疤和过去,涂然震惊到无以复加。 恰在此?时,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陈彻。 咖啡厅的圆桌并不大,两个人同?时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 陈融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勾了勾。 涂然立刻接起电话,陈彻在电话那边问:“从明礼出来了吗?” “出、出来了。”不知怎么,涂然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陈彻下一句话更让她方?寸大乱。 “我?来这边接你了,现在在明礼校门口这边,你在哪?”他问。 涂然连着?“啊?”了两声,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陈融。 虽然、虽然这个状况她没?能完全捋清楚,但?确定的是?,他们两兄弟最好不要现在碰面。 她直觉会发生很糟糕的事! “我?、我?已经坐车回家了……” 涂然硬着?头皮撒谎,也实在不会撒谎,磕磕绊绊地刚说完,不可控的情况就发生了。 坐在对面的陈融忽然端着?饮料,俯身凑过来:“小然,你的冰美式会不会太苦?我?的果茶还没?喝,要跟我?换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完全确保手机那边的人不仅能听到,还能听清内容,辨认出他的声音。 通着?电话的两个人,同?时呼吸一滞。 空气像是?凝滞,时间似在沉默中驻足。 漫长的寂静后,少年?的声音,通过手机的电波,传到涂然耳中。 喑哑的,晦涩的,像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心脏。 “你……和陈融在一起?” 第51章 讨厌吗 来不及解释, 通话就中?断。 涂然看了眼手?机,分不清是自己误触,还是对方挂断的电话。 她连忙起身, 匆匆忙忙对陈融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往咖啡厅外跑。 陈融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 嘴角的弧度往地面坠, 乖巧温驯的假面褪下,对她的厌恶不加掩饰地浮现在眼底。 视线扫过对面椅子?上被遗忘落下的纸袋,他眉梢一抬,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里的第一个联系人?:“小然把她的校服落在我这了, 你?要不要过来拿走?” 小然。 这称呼要把他喊吐了, 但他自损八百, 也要杀敌一千。 对方没有?回复。 没意思。 陈融无趣地啧了声,把手?机丢在桌上,端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 冰美?式入口, 凉得?他汗毛倒竖,苦得?他龇牙咧嘴, 差点要当场喷出来。 ……靠!忘记刚刚跟红脚隼换了饮料! ** 夜色已?至, 点亮近光灯的汽车驶过马路。 涂然跑出咖啡厅。 太过着急,她没来得?及多思考, 出门就右拐,跑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好像是从左边来的,又连忙急刹车转身, 朝明礼校门的方向跑过去。 庆幸此刻是晚修时间,学校大门最冷清的时刻。 她远远瞧见校门口穿着黑白校服外套的少年, 单薄的身影,立在光线交错的阴影中?。 要跟她作对似的,这个时候往来的车辆毫无征兆地增多,拦住她的去路。 眼瞧他要往反方向离开?,涂然着急得?在原地踩出了小碎步,挥动着手?臂喊他:“陈彻!” 少年身形一顿,回头朝这边望过来。 遥遥一眼。 车流在他们之间穿梭,像过不去的时间。 涂然顾左右看了眼往来的车辆,小心又着急地跑过斑马线。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0节 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他跟前?,生怕他丢下自己似的,她抓住陈彻的手?臂,喘着粗气解释:“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是怕你?和他见面之后会吵架,电话、电话也不是我故意挂断的,可?能是我不小心咳咳咳……” 刚刚剧烈跑步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太过着急,被空气呛得?咳嗽。 弯曲的脊背,覆上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给她顺气。 “慢一点说,别急。” 头顶传来男声低沉平和,比她想象中?的平静很多。 涂然抬起头,学校大门投来的灯光,笼在少年清瘦的脸颊。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阴翳像要将他吞噬。 “陈彻。”涂然轻轻喊他。 “嗯?”对于她,他在任何?时候都有?回应。 涂然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哭吗?” 陈彻怔了怔,抬手?摸了下脸颊,是干燥的。于是否认:“没有?。” 涂然看着眼前?少年漆黑的眼睛。 她以前?很不会看人?眼色,以为人?的表情就代表心情,把反讽也能当成夸奖。 直到曲幼怡告诉她,不能只看表情,不能只听说话内容,你?要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睛不会撒谎。 眼前?这双漆黑的眼睛,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掀不起波澜也照不进光的死寂。 陈彻撇开?眼睛,也挣脱她的手?。 “公交车要到了。” 他丢下这句话,走向没有?公交车停留的公交车站,留给她一个背影。 涂然张了张嘴,想再喊他,但终究没发出声音,跟在他身后。 公交车在五分钟之后才?抵达,这五分钟里,她看向陈彻的次数不下五十次,他们之间的交流却是零。 陈彻让她先上了车,她在后排靠窗的空位坐下,他却没跟过去,而是站在离她很远的车前?部,背对着她,靠着扶手?站着。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响起。 他低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都是陈融发来的消息。 “你?就这么?把她的校服丢我这里?你?不来拿,我扔了啊?” “开?玩笑的哈哈,小然很可?爱,我很喜欢她,她应该也挺喜欢我。” “明天放假,我亲自来还给她。” “我知道你?看了消息,别装哑巴。” “你?猜我们刚刚聊了什?么??” “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害怕?” 这个疯子?。 抓着扶手?的手?指指节泛白,陈彻牙关紧咬,退出微信,手?机关机。 手?机不再接收消息,陈融说过的话却反复在脑海中?再现。 ——小时候我们喜欢的东西就总是同一件,你?每一次都会让给我,这一次,也让给我吧? 不会。不要。不能。 但这似乎由不得?他,哪怕长着相似的脸,陈融天生就比他会讨人?喜欢。 温驯乖巧的病弱弟弟,总是得?到的那一方——从他这里得?到。 自愿谦让,被迫妥协。 尽管他是先来的这一个。 即便他先来。 陈彻低着头,绝望地闭上眼。 公交车摇摇晃晃,他微躬的背影像被风压倒的野草。 直到下车,涂然也没能和陈彻说上一句话。 跟着他走进小区,涂然看着他的背影,陷入纠结。 是生气了吗?因为她为了陈融骗了他? 可?是他又不像在生气,生着气的人?怎么?会给她拍背顺气? 比起生气,更像是在难过。 她该怎么?做? 涂然正苦恼时,走在她前?面的少年,毫无预兆地转过身,视线对上。 昏暗的光线,将少年的五官浸染得?立体却冷淡,隐在阴影中?的黑眸,一如初见般沉郁。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涂然不自觉站直身体,直愣愣地盯着他,随着他越来越近,她的脑袋也跟着微微仰起。 陈彻停在她面前?。 他低头望着她,视线落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盛着担忧,对他完全信任的眼睛。 过去的一切都能让步,只有?涂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拱手?相让。 喉结滚动,晦涩的声音从他唇间发出,“明天,一起出去玩吗?” 没头没尾的一个邀约,涂然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愣愣地点头答应:“好。” 看到他身上穿的校服,涂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恍然意识到:“不好!我的校服落在咖啡店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肯定是来不及了,我打电话给陈融问?问?,看他——” 她边说边要从外套口袋里去掏手?机,却被身前?的少年抓住了手?:“别去找他。” 修长宽大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掌心的温度,竟然是冰凉。 涂然抬头看向他,视线对上时,陈彻立即撇开?眼睛,闷声解释:“我会让他送过来,你?别联系他。” 眼前?是他比往常要黯淡许多的侧脸,右手?被他不知轻重地攥住,传来些许刺痛。她知道,他不是故意要弄疼她,而是在迫切地阻止她。 过于迫切,才?不知轻重。 涂然想起他对陈融表现出的敌意,也想起陈融方才?说过的那些话。 她轻声问?:“你?很讨厌陈融吗?” 紧紧抓住她的手?,在这一刻松开?。 陈彻没搭腔,却后退了半步。 他像要逃避这个问?题,涂然却不让他逃避。 在他后退半步时,涂然将他松开?的左手?重新抓住,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不让他离开?。 “如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可?以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吗?”她提出这样的请求。 陈彻张了张嘴:“我……” 涂然怕他说出第三个选项,先一步打断他,“必须选一个,不然不让你?回家了!” 她态度很少这么?强硬,尽管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威慑力,但站在她面前?的,偏偏是永远无法拒绝她任何?请求的陈彻。 “……你?问?。”他到底让步。 涂然眯起眼睛笑了笑,指着他左手?食指的第一个指节处,说:“陈融这里有?一道刀疤,是怎么?留下的?” 没料到她问?的是这样的问?题,还是关于陈融,陈彻眼里闪过困惑,嘴上还是如实回答:“小时候跟我学做菜,刀切的。” 涂然眨了眨眼,截然不同的说辞,她并不觉得?意外。 尽管陈融说了那么?多关于陈彻的坏话,她对陈彻的人?品,半秒钟的怀疑,都不曾有?过。 她从来不会从别人?的口中?,去判定一个人?。 尤其是从见面第一句,就在撒谎的人?。 但是陈融……真的太好笑了! 骗教导主?任,骗老师,骗她,他撒谎都不打草稿。 那颗据说是铅笔芯扎进手?里形成的痣,该不会就真的只是一颗痣吧? 想起陈融一脸真诚地对她睁眼说瞎话的模样,涂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面前?的少女忽然笑弯了腰,陈彻困惑地侧头,“你?笑什?么??” 涂然笑着告诉他原因:“陈融好像很想让我讨厌你?。” 陈融要诋毁他,陈彻并不惊讶,却还是因为她的话,而绷紧神经,看向她的视线变得?小心翼翼:“那他……成功了吗?” 涂然还在为陈融的离谱而笑着,下意识的回答脱口而出:“当然没有?,我喜欢阿彻。”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愣住。 她惊愕抬眼,对上同样惊愕的视线。 深秋微凉的晚风中?,两个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同时变红。 涂然脸颊发烫,像烧开?了水直冒热气的烧水壶,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是对朋友的喜欢!” 另一个坏掉的烧水壶,同样磕磕绊绊附和:“我、我知道!” “你?你?你?知道就好!”涂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慌张,只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快出问?题,“我、我……回家了!” 她丢下这句话就要跑,手?却被对方反手?攥住。 陈彻看着她,视线却没敢落在她眼睛,耳根红得?仿佛要滴血,但还是要确认:“你?刚刚……叫我什?么??” 涂然也没敢跟他对视,视线在空中?乱飘。如果他不喜欢被她那样喊,她应该道歉,应该收回。 可?偏偏嘴巴不听脑子?使唤似的,她反问?:“我……我不能这么?喊吗?” “没有?!”被反问?的人?连忙否认,轻易就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着急,也确实太着急,一不小心就透露出真心话,“我喜欢你?这么?喊。” 两个人?又是一怔,短暂的寂静从他们之间流过。 涂然红着脸低下了头,陈彻偏过头,另一只手?捂住通红的脸。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1节 伸出去的手?,仍是牵着的。掌心与手?背相贴,传达彼此局促的炙热。 先发出声音的人?,是将视线落在两人?手?上的涂然:“可?以……松开?我了吗?” 反应过来,陈彻连忙松开?手?,道歉的话从嘴里蹦出来,“对不起。” 而被道歉的人?,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就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走了,像受了惊急急忙忙要躲回窝里的兔子?。 陈彻站在原地,望着她愈来愈远的背影,胸腔震颤,肩膀抖动,喉腔溢出一串低笑。 第52章 约会吗 一路跑回?家, 气喘吁吁窜进房间,涂然也没能从刚才的口误冲击中缓过来。 她趴在桌上,脸埋在手臂间直跺脚, 又拿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搜索:“不小心口误说了喜欢怎么办?” 还?没能搜出什么结果?, 手机屏幕上方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cc:[明天想去哪里玩?] 涂然的手机变成烫手山芋, 她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几次放下又拿起?,她终于心虚地回?复:“去市图书馆好吗?” 好像去哪里玩,都像是?在跟他约会,图书馆是?神圣的地方,能勉强抵消她的一点心虚。 cc:[好。] 明明就只一个字, 却好像有什么魔力?, 让涂然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想了想, 又问:“要?不要?叫上祝佳唯他们几个?” 她发出去的消息在另一台手机里出现,陈彻看了一眼,在输入框里打?字:不要?。 编辑出来的文字, 又立刻删掉,换成“可以”, 想了想, 又删掉。 他拿着手机从椅子上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 挠挠头,抓乱了头发,最终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看你。” 涂然点开“群聊(5)”聊天框,编辑好消息, 在发送的时候,手指却停下了动?作。 要?和祝佳唯他们一起?去吗? 她忽然开始犹豫。 纠结了很久, 最终,还?是?摁下发送键。 [明天我和陈彻去市图书馆自习,有人要?一起?吗?@全体成员。] 消息发出去,常年在线的祝佳唯秒回?:“我没空。” 周楚以也很快回?复:“我也有事情呢。” 两个聪明人不约而同地给?两块即将开窍的木头留出独处的空间。 却忘了,群里还?有第三块木头。 简阳光是?干完饭才回?复的:“去什么市图书馆啊,明天来我家啊,兔妹看书,阿彻陪我打?游戏,我家书房不比图书馆舒服?” 没等涂然回?复,祝佳唯先找上她,让她把群主的位置让给?她。涂然不明所以但听话照做。 群主“唯一的唯”撤回?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消息。 “阳光开朗大男孩”被管理员“以后再?说”禁言一天。 简阳光:??? 涂然没管群里的吵闹,私聊陈彻,问他:“我们要?去简阳光家看书吗?” 陈彻秒回?:“别管他。” 说完觉得不妥,又马上解释:“图书馆学习氛围更?好。” 涂然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对,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说不上来的开心。 无论是?祝佳唯和周楚以碰巧都没空,还?是?陈彻说不去简阳光家,都让她莫名的庆幸,像是?接连中奖一样。 她抱着手机不明所以地开心,手机叮咚一声?,陈彻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他说:“早点睡,晚安。” 涂然没能降下去的嘴角,更?加控制不住地上扬了,咬着下唇嘿嘿傻笑了声?,回?复:“晚安。” 好奇怪呀,明明只是?在聊天,为什么她却感?谢像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 这天晚上,她在梦里,都在云朵上轻盈跳舞。 翌日清晨,涂然照惯例早起?洗漱,本想着在出门前再?背会儿单词,却在衣柜前,花了不少时间。 她竟然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 接连从衣柜里取出三四套衣服,站在更?衣镜前比了又比,终于敲定了一套米色连衣裙和嫩黄针织开衫。 换上衣服,她坐到书桌前,却不是?背单词。单词本挪到一边,镜子移到面前,从抽屉里拿出梳子和头绳,给?自己编个双麻花丸子头。 她的手并不灵巧,平时也很少扎头发,编头发是?件很麻烦的时,平时几乎都不会做,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心血来潮。 好不容易编好头发,涂然却开始陷入纠结。 这样真的好吗?只是?去图书馆看书学习,这样精心打?扮,会不会被陈彻觉得太过花枝招展? 要?拆了吗? 涂然的手伸向刚编好的头发,触摸到发绳的时候,又觉得不舍得,好不容易才成功一次的编发,就这么拆了,也太可惜了。 她的手又缩回?来。 正百般纠结时,房门被人敲响。 像是?被解救似的,涂然连忙起?身,跑着去开门:“来啦!” 门一打?开,原是?懒懒散散站在门外的少年,一见到她,就立刻站直身体。 他刚洗漱完,额发发梢有些湿润,一双眸子也被水洗过般清亮,呼吸间是?牙膏的薄荷味,令人神清气爽的味道。 陈彻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两秒,在心跳失控加速前飞快移开,轻咳了声?,问:“出门吗?” 涂然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 陈彻周日休息时,早上一般会睡久一点,“一点”是?保守的副词。他会为了睡懒觉,连早饭都省了。今天竟然起?得这么早,实在难得。 “这么早就出门吗?”她问。 “嗯……”陈彻低低应了声?,抬手摸了下耳后,略有些不自然地说,“图书馆人多,早点才能有好位置。” 这确实是?个正当理由,涂然没多怀疑,点点头,听话地背上书包,跟着他一块出门。 走进电梯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电梯门关上时,涂然开口?说,“陈融今天给?我送校服过来,我们都不在家,会不会不太好?” 她前天把校服落在了咖啡厅,忘性太大,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事,还?是?陈彻告诉她,校服落在陈融那,陈融会送过来。 陈彻当然不会说,带着她这么早出门,就是?为了避开陈融。 他目不斜视盯着电梯门,面不改色道:“没事,他知道大门密码。” 电梯在一楼停下,叮咚一声?,门缓缓打?开。 于是?,蹲在大门口?,正在系鞋带的某个熟悉身影,暴露在他视野中。 约好的中午,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守时! 陈彻牙关一紧,眼疾手快,抬手抓住涂然的书包,另一只手飞快按下地下车库的楼层键。 涂然正打?算走出电梯,刚迈出一步,就被拎着书包扯回?来。 她疑惑回?头,陈彻正使?劲地摁着电梯关门键。 他咬牙切齿:“骑车去。” 涂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裙子和搭配裙子的小皮鞋,十分?后悔,果?然今天不该这么打?扮。 她有些难过地请求:“那我能上楼去换身衣服吗?” 电梯门在陈融起?身看过来前合上,陈彻松开她的书包,也松一口?气,侧头却看见她垂头丧气,像受了委屈,这才意识到她今天的打?扮不方便骑自行车。 他连忙开口?:“不用换,我载你。” 顿了顿,又摸着脖子,表情不太自然地补充:“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涂然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他视线。 陈彻飞快撇开脸,手还?搭在脖子上,却没能遮挡住从耳根红到脖子的皮肤。 涂然没能看见他微红的脸,因为她也不自然地看向另外一边。她的目光在电梯楼层键上,心却像是?陷进了软绵绵的云朵里。 电梯里的温度竟然这么高吗? 她的脸都要?烧起?来啦! * 市图书馆八点半营业,涂然和陈彻骑自行车到那边时,刚好到开门时间。 十一月份,恰是?考研后期,门口?已?经有许多备战考研的大学生早早来排队,排着队的间隙,都在低头背英语背政治,光是?看着,就感?觉无穷的压力?。 涂然和陈彻去了二楼的阅览室,在靠窗的位置,并排坐在一起?。 涂然刚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习题,无意间瞥见身旁少年,摆上了练字本和一本佛经。 《大悲咒》。 涂然:“?” 察觉涂然投过来的惊愕视线,陈彻轻咳了声?:“我练练字,练练字。” 涂然轻轻哦了声?,心里的震撼程度并没减少,第一次看到有人抄佛经练字的,果?然还?是?她见的世面太少。 阅览室看书学习的氛围浓厚,没再?这种琐碎上多想,涂然拿起?笔低头做题。 第一次月考后,她被陈彻特训过,现在的她,很快就能进入学习状态,也不轻易就被其他动?静吸引注意力?。 她专心致志解数学题,陈彻抄写佛经的笔反倒越来越慢。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2节 他单手支着脸,身体微微向右侧着,居中的瞳孔,悄无声?息地移向右侧。 余光里,她端端正正地坐着,低着头,目光在书页上。 她今天扎了头发,露出白嫩小巧的耳朵,薄薄的耳垂上,真的有颗褐色的小痣。 和昨晚在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 真是?奇怪,平日没怎么注意的细节,梦境里竟然这么清晰。 以前做梦,醒过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剧情,昨晚的梦竟然记得比看了十遍的电影还?清楚。 偏偏是?那种罪孽深重的梦…… 陈彻深感?愧疚地闭了下眼,收回?视线,更?虔诚地埋头抄写《大悲咒》,净化他肮脏的内心,洗刷他昨夜的罪孽。 时间在解不开的数学题和清心寡欲无果?的佛经中流逝。 市图书馆离家并不近,两个人中午没有回?家,就在附近的小饭馆吃了一顿,回?来继续看书学习。 涂然有午睡的习惯,本想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儿,正要?这么做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精心编好的头发,如果?就这么侧着脑袋趴在桌上睡觉,以她不安分?的睡相,肯定会把头发弄乱。 在保持造型和补充睡眠之间,涂然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于是?强打?精神,继续学习。 只可惜,努力?的高中生斗不过多年形成的生物钟,没多久,她就不受控制地开始犯困。 眼睛盯着题目,怎么也看不进脑子,挺直的脊背渐渐弯曲,眼皮上下打?架,脑袋左右摇晃。 在她的头磕到桌上之前,一只手及时伸过来,将她的额头托住。 涂然猛地惊醒,睁眼是?近在咫尺的数学题,额头紧贴少年干燥温暖的掌心。 也不知道是?太丢脸脑子宕机,还?是?抽了风,她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坐起?身,而是?就着被托着额头的姿势,侧过脸往左边看过去。 毫不意外,对上一双装着笑的眼睛。即使?抿着唇,也看得出他在憋笑。 涂然陡然红了脸,连忙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又因为动?作太突然,椅子腿在光滑地板上划出声?响,在安静的阅览室,她闹出的动?静太突兀,引得其他人看过来。 涂然连连朝四周鞠躬致歉,慌张又小声?地对陈彻说:“我我去买杯咖啡。” 陈彻压低声?音说:“我和你一起?。” 他作势也要?跟着起?身,涂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他的肩膀,一把把他摁回?椅子上。 “我我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在这看着东西。” 涂然语速飞快地丢下这句,拿起?手机就疾步离开座位。 陈彻看着她匆匆逃走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 他拿出手机,解了锁,屏幕停留在相机的拍照页面,指尖点击右下角,女高中生拿着笔打?瞌睡的照片从那处弹出来。 盯着这张照片良久,陈彻的视线,移到面前刚抄完第十遍的佛经上。 合格粉丝的良心和少年萌动?的春心在天人交战。 三分?钟后。 他双手合十,对着佛经虔诚忏悔几秒。 然后,合上佛经,把照片设置成手机桌面。 第53章 汪汪汪 涂然脸颊还在发着热, 低着头慌慌张张走出阅览室,没注意到前方,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 对方手里的书掉落一地。 她连忙蹲下去捡,边捡书边道歉:“对不起对不——” 在抬头看见对方的模样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睛微微睁大,“小怡?” 短发长成长发,鼻梁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的女孩,在与她对视了几秒后?,像是才想起来她这?号人?是谁, 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涂然?好久没见了啊, 你怎么?在这??” 从没想过会在这?里偶遇,涂然惊喜得手足无?措,“我、我来这?自习, 我转学到智明?了,我、我请你喝咖啡好吗, 你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 “当然可以。”曲幼怡笑容满面地答应。 她们没去咖啡店。 曲幼怡说不想喝咖啡想喝奶茶, 于是她们在奶茶店落座。 点单时,曲幼怡要了一杯香水柠檬, 问她:“你要喝什么??还是杨枝甘露?” 涂然原本想买杯提神的茶,听见她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忍不住雀跃,点点头:“嗯嗯, 我喝杨枝甘露。” 同时,她又有些局促, 坐姿都比以往拘谨,“小怡,好久不见。” 分开时吵了一架,她害怕曲幼怡还生着她的气。 “两年多?了吧。”相比起她的局促,曲幼怡就随意许多?,把?手机还给她。 像想起什么?似的,曲幼怡问:“你是退出?组合了?发生什么?事了要退出??不会是因为林雪筠那事吧?我记得她以前当练习生的时候就没断过男朋友,她真的打过胎?” 接二连三的问题,一探究竟的八卦眼神,带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这?样的曲幼怡让涂然觉得陌生,也?让她不自在。 就像她初来乍到被认出?前偶像的身份时,班上的同学围着她提问的状况。并非出?自对她的关心,只是为了满足好奇的打听。 林雪筠是她们组合里最年长的,比她们大三四岁。林雪筠是个很温柔的姐姐。 刚开始当练习生时,她和曲幼怡都受到过林雪筠的关照,帮她们纠正舞蹈动作,教她们怎么?正确用声?带唱歌。她一直很感谢林雪筠。 只是出?道后?不久,在一次比赛性质的综艺节目上,虽然组合输得难看,但涂然个人?表现意外出?色,加上林雪筠当时嗓子出?问题,涂然被公司临时指定,代?替她担任主唱的位置。 自那以后?,林雪筠就像变了一个人?,带头在队内孤立排挤她,最严重的一次,还污蔑过她偷手表。 涂然不会原谅她做的坏事,也?不会抹去她曾经的好。离开组合那天,她就把?以前的队友当作陌路人?。 陌生人?之间,不会议论好恶。 涂然不自在地抠着手机上的贴纸,含糊地回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退出?组合是因为我想专注学业,和她们没多?大关系。” 见她不愿意透露回答,曲幼怡显然就兴趣缺缺,视线落在她手机上,说:“你怎么?还用这?台老手机,手机壳也?是,都旧成这?样了,还不换?” 旧物是叙旧的连接点,涂然把?手机递过去,有些兴奋地提起这?个话题:“这?个手机壳是我们之前一起买的,你也?有一个,上面这?个兔子贴纸,你还记得吗,还是你帮我贴的。” “是吗?我手机都换一台了,有点不记得了。” 曲幼怡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机屏幕,屏幕亮起,露出?锁屏的桌面。她的视线一顿,把?手机接过来。 锁屏桌面是张五个人?的合照,除了涂然,另一张脸她很熟悉。或者说,没有明?礼人?不熟悉他们的年级第一。 曲幼怡指着锁屏桌面问:“你认识陈融?” “他不是陈融,”涂然解释道,“他是陈融的哥哥,陈彻。” 曲幼怡还是第一次知道陈融竟然有个双胞胎哥哥,但她并不关心这?个,接着好奇地问:“你怎么?认识陈融的哥哥?” 涂然如实告知她在陈彻家借住的事,只是跳过她妈妈和陈朗阔之间的感情历程。 又想起曲幼怡曾经喜欢的画师除号就是周楚以,正想跟她说这?件事,却?听曲幼怡又指着那张合照问:“那这?两个帅哥是谁?哪个是你男朋友?” 涂然愣了愣,否认道:“我和他们都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 曲幼怡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涂然,你混得不错啊,才来青安市就认识这?么?多?帅哥,都要给自己开后?宫了。” 涂然笑得尴尬,没有搭腔。 不管是调侃还是玩笑,这?话都有些引人?不适。 这?样的曲幼怡让她觉得陌生,或许只是因为许久未见。 涂然努力不让自己多?想,试图转移话题,关心她的近况:“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就那样吧,平平无?奇的普通高?中?生生活,比不上你。”曲幼怡的回答有些敷衍,最后?半句又夹了根刺。 涂然正不知作何回答时,曲幼怡忽然提议:“要加回微信吗?” 涂然顿时又觉得欣喜,然而,对方的下一句,又把?她的欣喜打回原形。 “你顺便把?陈彻的微信推给我。”曲幼怡说。 涂然的笑容顿住,问:“你要他的微信做什么??” 他们并不认识,甚至都没见过面。 曲幼怡理所当然地说:“聊天啊,你认识这?么?多?帅哥,分享一个给我不过分吧?” 她是笑着说这?话的,涂然却?完全笑不出?来。 认识很多?帅哥,等于混得不错,开后?宫,分享。 照片上的人?,是她的朋友,曲幼怡却?把?他们当成她的所有物,要她像分享玩具一样送出?去。她没尊重她,也?没尊重她的朋友。 曲幼怡带给她的不适,原来不是错觉。 好好相处的前提是关系平等,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去迎合了。 “抱歉,我不能把?他的微信给你。”认识以来,涂然第一次坚定地跟她说不。 “为什么??你喜欢他?那你把?另外一个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这?个。” 曲幼怡指了指锁屏照片里的周楚以,像挑选商品一样。 涂然还是没答应:“如果你想认识他们,真心想和他们交朋友,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但是,我不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你和他们联系。” 未经本人?允许,把?联系方式随便透露给别人?,即使是朋友,也?觉得冒犯。 在当偶像的时候,涂然深受这?种苦恼,并不相熟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把?她的联系方式透露给陌生人?,给她带来了很大不便。 她这?话说得认真,在另一个人?耳中?,却?是说教。曲幼怡脸上的笑容消失。 涂然看着她的笑容从脸上消失,竟然并不觉得惊讶。 像是脱去了一层柔光滤镜,再看这?个人?时,才发现她真的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就像出?道前后?的林雪筠,她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刻薄。 有些东西,或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生改变,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 涂然是个敏感的人?,十分在意别人?的小动作和眼神,以此判断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此刻,曲幼怡看她的眼神,涂然并不陌生。 涂然看着面前的女?生,一如当年,看着带头孤立她的林雪筠。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3节 那时的她,哭着向曾经最信任的前辈询问,为什么?讨厌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 现在的她,再一次,在曾经最亲密的好友面前,轻声?问出?同样的问题。 “小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 * 店里的歌播放一首又一首,奶茶里的冰块化成冰凉的水,手机屏幕上全是来自陈彻的未接电话。 戴着眼镜的女?孩已经离去,涂然一个人?坐在店内的角落,低着头,出?神地望着面前没再动过的饮料。 两年前,林雪筠冷漠地告诉她,排挤她的原因。 “因为你抢走了我的位置,公司安排的又怎么?样?不管是不是你主动,你现在在这?个位置上,就是抢了。” “如果你真的有想过我,他们找你的时候,你就不应该欣然答应,而是推辞拒绝,懂吗?” “知道你最讨厌的地方是哪里吗?就是你讨人?厌而不自知。” 两年后?,曲幼怡给出?了同样的,讨厌她的理由。 “因为你偷走了我的梦想。你知道我有多?渴望当偶像吗?你知道我为了当练习生,向我父母做过多?大的抗争吗?而你呢,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出?道,你只是为了离家出?走才来当练习生。” “说什么?要陪我一起当最闪耀的明?星,这?话多?可笑?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拜托你清醒一点,我们可是竞争关系。” “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都是高?中?生了,懂的都懂。但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讨人?厌还不自知。” 涂然的眼睛热烫发疼,像是挨了揍。 她呆呆地盯着手机,兔子贴纸翘起边角,提示灯在不安地闪烁。 店里的空气很凉,似乎还很潮湿,像落入了深水中?,冰凉的水挤走了肺里的空气,呼吸变得沉重艰难。 涂然久久不动,盯着闪烁的手机提示灯,眼前闪过林雪筠和曲幼怡的脸,她们的笑容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厌恶的眼神。 过往的美好,原来都是虚伪的假象。 突如其来的难过,像汹涌的海浪,朝她席卷而来,将她拍得措手不及。 咸湿的海水从眼睛里涌出?,扑簌簌地流下脸颊。 “涂然。”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唤,少年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滞涩感。 涂然呆呆地抬头,泪眼朦胧望过去。 陈彻是一路跑来的,说要买咖啡的人?这?么?久没回去,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他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立刻收拾好东西跑出?来找,图书馆周边的咖啡店奶茶店挨个找,终于在这?家看到她。 桌上有两杯饮料,却?只有她一个人?,低着头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想问她怎么?回事,却?在她抬头的瞬间,看到她的眼泪。 湿热的眼泪砸在手上,涂然才意识到它的存在,连忙用手背蹭掉,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接你的电话,我……” 嗓子像是卡带的磁带,被哭腔完全控制,哽咽得说不出?话。 涂然低下头,双手掩面,眼泪止不住地流。 “对不起……” “对不起……” 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她的哭声?并不算大,听得出?在压抑着,但店里仍有人?朝这?边好奇看过来。 陈彻侧了侧身,往她那边走了几步,书包立在她面前的桌上,人?站在她身旁,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他没出?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打开放在她面前。 公共场合的不便,使人?比独处时更理智。涂然没有哭很久,很快就控制住情绪,擦干眼泪。 陈彻这?时才开口,轻声?问:“回家吗?” 涂然摇摇头,“不,我今天的学习任务还没有完成,英语阅读还没有写,每天至少做两篇,天大的事,也?没有英语阅读重要。” 她眼眶仍通红,眼神却?坚毅,“我要回图书馆,继续做阅读。” 说这?话时,她还在流眼泪,又立刻把?眼泪擦掉,拎着书包起身往店外走。 陈彻没阻止她,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 他们回到阅览室,涂然吸着鼻子拿出?计时器,倒计时掐着时间写英语阅读,偶尔控制不住掉眼泪,就马上用袖子擦干。 在计时器的时间归零时,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瓶矿泉水。 矿泉水没被喝过,但瓶盖是已经被拧开的,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没有文字,只是画了几个简笔画。 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在大哭→放大镜圈起的眼泪,水滴蒸发→头顶画着问号的小狗→小狗头顶的问号变成了小灯泡→小狗叼来了一瓶矿泉水→小女?孩的哭脸变成笑脸。 涂然侧过头,想问他为什么?是小狗,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彻忽然倾斜身体?,朝她靠近。 少年英俊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他眼睫扑闪,漂亮的嘴巴张合,发出?很轻的一声?, “汪。” 涂然一愣,杏眼微微睁大。 两秒后?,破涕为笑。 第54章 是喜欢 从图书馆出来时, 已是黄昏。 夕阳斜在天边,亮起尾灯的车流,汇成红色的海。 涂然坐在?自行车后?座, 没几分钟,发现这似乎并非回家的路。 她轻轻拽了拽前座少年的衣角, 用盖过风声的声音问他:“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走错, ”陈彻的声音被风吹过来,“还能赶上。” 涂然问:“赶上什么?” “咸蛋黄。” 莫名其妙的答案,涂然没听懂,再问他,陈彻却没再回答, 只一个劲蹬脚踏,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也不管。 直到自行车骑到海边。 落日悬在?海平线,海水被染成瑰丽的红,水面波光粼粼, 追逐沙滩的波浪,被余晖映成银色。霞光华丽灿烂, 层层叠叠的云团, 仿佛触手?可及。 回归自然的这刻,豁然开朗。 在?自行车停下的第一秒, 涂然迫不及待跳下后?座,朝海边奔跑。 带点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少女的裙摆似海浪般鼓动,发丝在?风中?激动地?摇曳。 海浪涌向她, 她亦奔向海浪。 终于跑累了,涂然停下来, 叉着腰喘气?。 她遥望着海面那?颗金灿灿的夕阳,不自觉笑出声音,原来这就是咸蛋黄。 脱下书包,他们在?沙滩上席地?而坐。浪声和风声混在?一起,钻进耳朵,给高中?生疲劳的大脑做按摩。 涂然坐在?陈彻身侧,望着一望无际的金色海边,笑着说:“谢谢你。” 不只是谢谢他的安慰,也谢谢他给她留足的空间?。 今天一天,他都没有特意询问她为什么哭,却一直在?哄她开心。 矿泉水瓶上的纸条,海边的日落,他把安慰掰碎了揉进这些细节里,把倾诉与否的选择权完全交与她自己。 陈彻低笑了声,似是感慨:“果然比起对不起,我更喜欢听你说谢谢。” 涂然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陈彻转过头,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额发下,露出的俊朗眉眼,此?刻明朗地?弯起。 他指了指她上扬的嘴角,“因为说谢谢的时候,你在?笑。” 涂然微微一怔,望进少年清澈的眼里。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无端地?想要释放,并不激烈地?慢慢释放。 看着少年的眼睛,她忽然有种想要倾诉一切的欲望。 也真的这么做了。 “其实我今天,遇见了曲幼怡。不过,今天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刚去当练习生的时候,我其实很惶恐,也很自卑,在?陌生的环境,周遭都是陌生又优秀的同龄人,是曲幼怡,主?动来跟我搭话?,带我认识其他人,和我交朋友。” “当练习生的那?段时间?,虽然很苦很累,但因为有她,我只觉得很充实很快乐。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是朋友,而是竞争对手?。” 晚霞是暖洋洋的橙色,笼在?她的脸颊,却变成落寞的颜色。 涂然喃喃地?重?复:“只是竞争对手?。” 分不清是困惑更多,还是难过更多,“很奇怪,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比起去怨恨她,我更讨厌我自己。” “我应该早发现的,如果我早些时间?发现,我就会自己远离她,不给她造成困扰。但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似的,所有人都愿意跟我交朋友。我真的很差劲……” 她没能说完,就被掐住脸颊。 稍显粗粝却温暖的手?指,捏着她脸颊的软肉,不轻不重?往两边扯,有些痛。 疼痛,打断了她的自我嫌恶。 涂然惊愕抬眼,对上少年有些生气?的眼睛。 “疼吗?”陈彻问。 涂然点头。 陈彻没有松手?,反而俯身朝她凑近些许,直直地?与她对视,“再说就再掐,不想疼就闭嘴。” 从未有过的威胁的语气?,却并不觉得严厉,因为是故意装出的凶狠。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4节 涂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迷茫地?眨啊眨。 陈彻捏着她的脸,问:“答不答应?” “答、答应。”她好像没办法不答应。 陈彻这才松开手?。 松手?时,他说:“全世界几十亿人,总有人看不惯你,也永远有人在?喜欢你。所以,别总是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问别人凭什么。凭什么竞争对手?就做不成朋友?凭什么她就觉得,没有你竞争,出道位就一定会属于她?” 涂然怔怔:“我……” 迟疑的话?仍旧被他打断,陈彻一字一句教她:“跟着我念,凭什么?” 涂然只好跟着他说:“凭、凭什么……” “再愤怒点,凭什么?” “凭什么?” “对,凭什么!” “凭什么!” 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从动摇逐渐变得坚定。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渐渐得到释放,涂然撑着地?面站起来,把一直舍不得更换的手?机壳从手?机上扒拉下来,狠狠砸在?沙地?里,“凭什么!我才不差劲!” 扔完又马上捡起来,拍拍沙子,再套回手?机上,一边碎碎念:“不能乱丢垃圾。” 陈彻被她逗笑,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想扔就扔够,我去给你捡。”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得到保证,涂然再一次把手?机壳取下来,随便往脚边一丢。 陈彻失笑,弯腰捡起来,递给她。 她再扔出去,这次扔在?几步远的地?方。陈彻也还是走过去,捡回来,还给她。 涂然眨眨眼,忽然想起来他画在?便利贴上的那?只小狗。她现在?就好像在?和小狗玩捡树枝游戏。 “还扔吗?”小狗在?问她。 涂然忍着笑,扬起手?,随便朝这一个方向虚扔过去。 陈彻下意识转身要去捡,却没看见物体落地?的抛物线,疑惑一秒,他转过头,看见涂然脸上的笑,反应过来,又气?又好笑:“耍我?” 涂然哈哈一笑,见他伸手?过来又要捏她的脸,连忙把手?机壳往他身上一丢,拔腿就跑。 陈彻当然立刻去追,但故意没跑很快。 涂然一边笑一边疯跑,风从嘴巴灌进肚子里,很快就招架不住,肚子开始疼。 但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于是对身后?人大喊:“我跑不动了,休战!休战!” 没抱什么希望的休战请求,身后?却真的传来陈彻有些远的喊声:“我没追,你别跑了。” 他已经先停下。 涂然这才转过身,望向那?个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少年。 漫天霞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暖融融的夕阳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脸颊,还有他鼓动的衣角。 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海浪在?沙滩边追逐,拍打出白色的浪花。 涂然心里涌出些莫名的情?绪,他怎么这么听话?? 让他停下他就停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像是疑惑,又更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她也真的问出口,将双手?拢在?嘴边,朝他大喊着问:“为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陈彻也同样是喊着回:“什么为什么?” 涂然顿了顿,还是大声地?问出口:“为什么这么听话??” 她的声音被海风吹到他那?边。 陈彻没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眼睛弯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一天的末尾,太阳在?往海平面下沉,太阳的温度留在?他望向她的视线里。 这个城市即将迎来黑夜,少年的心永远赤忱热烈。 涂然以为他没听清,想走近些跟他说话?。 才抬腿迈出去一步,远远站在?那?边的少年,学着她,也将手?拢在?嘴边,响亮地?回答:“因为——” “是你的话?!” 涂然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他的回答,还有她所寻求的,似乎就要浮出水面的那?个答案,将她定住。 陈彻朝她走过来,深邃的眉眼逐渐清晰,夕阳像倒映在?他的眼睛,明澈清晰。 她望着他。 海风呼啸,海浪翻涌,似触手?可及的云层飘浮在?他们头顶,朦胧的晚霞笼在?他们身上。 砰砰,砰砰。 在?风声和海浪声中?,她心脏搏动的声音,竟如此?清晰。 所有的疑团解开,所有的迷茫豁然开朗。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内心深处,涌出这样的声音,以及某种不能自已的强烈情?绪。 心脏像被摇晃过的汽水,上涌的气?泡在?身体里爆炸,刺激沿着传导神经蔓延,又汇聚。 她的呼吸在?颤抖。 半晌,涂然忽然笑了。 她也朝他走过去。 不是雏鸟情?结,不是朋友情?谊。 她已经明白,且十分确定。 阿彻,我喜欢你。 第55章 顶不住 喜欢这种心情, 就像被摇晃了很久的汽水,即使拧紧瓶盖,气泡也还是咕噜咕噜往上冒。 又像开启了心动模式的歌单, 每一首歌都经过精挑细选,因?为太好听, 所以?怎么也摁不下暂停键, 只?能让它循环播放。 无法停止对那个人的念想,无法收回望向那?个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却又很容易满足。 课间,涂然趴在桌上, 手指圈成圈, 贴在眼睛上, 另只?眼睛闭起,透过这个小?圈,偷偷去瞧准教室另一边的那个人。 陈彻正闲散地靠在椅背上跟简阳光聊天, 一条手臂搭在桌上,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轻点。像是一点不怕冷, 他校服外套又没拉拉链, 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里面的黑色连帽衫。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笑容难得明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尾愉悦地上扬。 他身后的窗外,晚霞旖旎, 树叶金黄,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 秋意和少年,都是教人收不回目光的美?好。 似察觉她的目光,陈彻侧过头,朝她这边看过来,视线对上。 他脸上仍未收回聊天时?的笑意,微微歪头,表示疑惑。 涂然立刻放下手,竖起书本?挡在眼前?,课本?里的墨香钻入鼻间,像是有?什么奇妙作用,她的心脏突突直跳。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她身旁的卢高峰一声“起立”,喊得响亮。 涂然有?些?慌张地跟着站起,拖腔带调跟着喊“老师好”的同时?,又忍不住悄咪咪往那?边瞧。 万没想到,才看过去,就撞上陈彻的视线。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弯着嘴角看着这边,丝毫不遮掩眼神里的玩味。 他一直没收回目光,将她一叶障目和再次偷瞄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仿佛做坏事被发现,涂然心脏都漏跳一拍,更慌张地低下头,局促地坐回椅子,再不敢朝那?边看。 才坐下没多久,旁边的同学就递来一张纸条,到涂然桌上。 帮忙传小?纸条,是高中生之间无言的默契,涂然问:“给谁?” 同学回:“你的。” 涂然一愣,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确认安全,这才把纸条拿到桌子底下打?开?,熟悉的遒劲字迹。 [盯梢?] 别有?意味的两个字,明知他是在开?玩笑,涂然还是脸热得不像话,手忙脚乱地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自欺欺人的理由:是有?道题不会。 纸条传回去,她再不敢看那?边。 庆幸的是,陈彻的纸条没再传回来。 涂然松一口气。 晚自习,涂然埋头奋笔疾书,补白天上课时?没能完成的笔记。坐她旁边的卢高峰忽然捂着肚子,小?声跟她借纸,拿着纸弓着腰急匆匆离开?。 涂然继续低头补笔记。没过一分钟,同桌去而复返。她没抬头,一只?修长的手却闯进她的视野,在她的本?子上留下一张纸条。 上面是两种字迹的三?句话。 “盯梢?” “是有?道题不会。” “所以?,是哪道题不会?”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5节 涂然一怔,慢半拍地侧过头。 坐旁边的不是去而复返的新同桌,而是趁虚而入的前?同桌。 陈彻侧着身体,手肘抵桌上托着脸,勾着唇看她,眉梢一抬,示意她把题目拿出?来。 涂然的脸唰地热了,一时?都不知该惊慌他竟然继续下午的话题,还是该惊慌脸红会不会被他发现。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笔,从课桌里翻出?数学习题,幸好她恰巧有?一道不会做的,能圆了下午的谎。 但撒了谎,必然就心虚。 涂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陈彻走出?教室的。 此刻,他们站在走廊里。 陈彻一只?手拿着习题本?,用小?臂做支撑,另只?手握着笔,在题目旁边列公式和解题思路,“先设直线和圆锥曲线的两个交点坐标分别是(x1,y1),(x2,y2)……” 他讲得认真,涂然却听得恍惚。 天哪,他竟然真的是来给她讲题的。 耳边是他压低后更显磁性的嗓音,眼前?是他握着笔的修长手指,涂然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沿着他削瘦的手腕缓缓上移。 昏暗灯光下,少年的侧脸轮廓更利落清晰。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自然下落,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颗小?泪痣,静静地躺在阴影中,像是用笔尖轻轻点上去,仿佛触手可及。 听讲人的心不在焉很快被讲题的人发现。 陈彻抬手,笔盖那?方?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他侧过脸,掀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不专心?” “是是因?为外面太冷了,我我我还是下次再问吧。” 一定是被他的笔敲通了任督二脉,涂然竟然一口气扯出?来了一个谎,从他手里抢回习题,丢下这句就低头往教室里走,头也不回,溜得飞快。 天哪,她今天竟然撒了这么多谎! 幸好一个都没有?被发现。 陈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后,他突然低下头,单手捂住眼睛,肩膀无声地抖动,耳根红了一片。 顶不住,怎么连撒谎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 时?间无知无觉来到十二月,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十二月初,涂然跟着唐桂英从陈家离开?,搬进新家。 因?为新家的楼盘是陈朗阔当初帮着找的,就在同一个小?区,涂然还是能和陈彻一起上下学。 尽管如此,但也还是有?些?忧伤。 离得再近,也没有?房间相邻这么近。 在之前?的房间,她都能听到陈彻在隔壁开?门关门的动静,拉开?阳台门,就能跟他见上面。 她是一点都藏不住心思的人,从他家搬走的时?候,留恋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还被陈朗阔笑着调侃,问她是不是住习惯了,要不要继续在他家住着。 大概是两个儿子都太让人操心的缘故,陈朗阔对乖巧听话的涂然尤其和悦,这段时?间也是真的把她当女儿来宠着。 陈朗阔说这话的时?候,陈彻正好帮忙搬东西路过,涂然下意识就去偷瞧他,恰撞见少年看过来的戏谑视线。 涂然心虚又脸热,磕磕绊绊回了句客套话,以?后会常来做客,就立刻拖着箱子跟着妈妈走了。 前?脚到新家,后脚就收到了来自某人的几?条消息。 [常来是怎么个常来?] [一周几?次?] 还没等她回复,陈彻又发来一条:[我已经和你妈妈说好,让你一周来两次。] 涂然惊愕,问:[你怎么和她说的?] 陈彻隔了半分钟才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涂然点开?,贴在耳边听。 “我跟她说,你数学太差,得多补补课。” 少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钻到她耳朵里,仿佛有?电流,让她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涂然忍不住翘起嘴角,贴在耳朵边听了好几?遍,才佯装不满回复:[我数学明明进步很多。 ] 陈彻很快回:[那?你来给我补补课,我好像有?点退步。] 他真是睁眼说瞎话。 涂然抱着手机笑得不行,回了个敲他脑袋的表情包。 从陈彻家搬出?来后,时?间好像摁下加速键,不知不觉,学校周边的店都贴上了圣诞装饰,打?着过圣诞节的旗号进行一堆商家的促销活动。 智明的元旦晚会在跨年前?几?天,由于活动中心座位有?限,座位是抽签制,半数的学生只?能通过直播来观看表演。 令人期待的不是学校的元旦晚会,而是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简阳光就已经迫不及待邀请小?伙伴:“31号来我家跨年吧,我让我妈把房间给你们备好,直接来我家住,咱们玩个通宵,哦对了,我家那?边还有?烟花表演,到时?候一起去看烟花啊。” 涂然很想去看烟花,但又有?顾虑:“在外面过夜的话,我妈妈可能不会答应。” “怕什么,”简阳光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下巴指了指她旁边的陈彻,“你这不还坐着个继母杀手吗?” 陈彻正低着头挑走碗里的洋葱,仿佛有?强迫症,不吃的菜被他规规整整挑到盘子另一边,绝不会动。 他撩起眼皮瞥简阳光一眼,“少给我取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又缓和语气对涂然说,“你想去的话,唐阿姨那?边我来说。” “好耶!”涂然鼓掌欢呼,瞥见他含笑的目光,又赶忙收敛激动,不好意思地抿起唇笑。 简阳光又扭过头问祝佳唯:“你呢?” 祝佳唯:“我要陪我妈。” 涂然也问周楚以?:“周楚以?,你呢?” 坐在对面的男生却低着头没回应,像是在想什么出?神的事,直到她又喊了两遍,周楚以?这才抬起头,表情难得一见的有?些?懵,“嗯?” 刚刚的对话,他完全没有?听。 见他脸色不太好的模样,涂然改口问:“是有?什么事情吗?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周楚以?温和地笑笑:“不是快元旦晚会了吗,我要上台去弹个钢琴,还挺紧张。” 祝佳唯适时?吐槽:“你也会紧张?” 周楚以?笑得毫无瑕疵:“我也是凡人,谢谢。” “别紧张,把台下的人想成萝卜土豆就好了!”涂然教他对抗紧张的办法,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跨年夜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周楚以?沉吟了声,说:“我那?天应该没空呢。” 一听他们俩都不能来,涂然有?些?可惜。她想了想,又冒出?一个主?意:“我们互送新年礼物?吧,抽签决定谁送给谁,自己保密,到时?候打?视频电话,猜是谁送给自己的,猜错的人就给送礼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简阳光:“好主?意!” 陈彻:“我没意见。” 祝佳唯:“可以?。” 周楚以?:“听起来挺有?趣。” 涂然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 ** 三?十号这天,涂然很早就起床,因?为要去商场挑礼物?。 青安市的冬天比江都要冷很多,临海城市风大,天气预报也说这两天或许会下雪,气温降更低。 涂然比起热,更怕冷,帽子围巾和手套全用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对比起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球,陈彻就穿得简单很多,一件圆领卫衣,一件短款黑色羽绒服,竟然还没拉拉链,松松垮垮地敞开?,脖颈线条干净利落向衣领延伸。 涂然在楼下看到他时?,差点就要上手,“你不冷吗?” 她因?为冷,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了。 陈彻双手抄在兜里,没多大感觉地偏了下头,“还好?” 听他这么说,涂然试着从围巾里露出?鼻子和嘴巴,下半张脸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寒气。 她呼着白气说:“你还是把拉链拉起来吧,别感冒了。” 陈彻有?些?好笑,但还是听她说的,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现在可以?了?” 涂然伸手想比一个ok的手势,举起手才发现自己戴的是联指手套,于是ok变成拳头,她表情还一本?正经:“ok。” 陈彻真被她逗乐了,顺势也伸手作拳,和她的拳头轻轻相碰,“走吧,小?哆啦。” 商场离得不远,出?门太早,即使到那?,店铺或许都没全部开?门,再加上,涂然想通过运动让自己暖和点,于是提议步行过去。 这条路他们不常走,但涂然却并不陌生,尤其是马路对面的那?盏红绿灯。 或许是触景生情,她忽然想起今年夏天,她也是跟着陈彻,从商场回家,走在这条路上,还在这里闹了个大乌龙。 那?时?候还以?为他是什么问题少年,光是和他说话就紧张得不得了,而现在…… 涂然用余光瞥了眼身旁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低着头回复简阳光的消息,额前?的小?碎发乖顺地垂下,额发下的眉眼俊朗英挺。 她藏在围巾下的嘴角悄悄地弯起。 也没有?多凶嘛,明明很乖,很帅。 “简阳光说不来了。”陈彻收起手机,侧过头跟她说话,大概是没想到她也在看自己,恰对上视线,扬眉,表示疑惑。 偷看被抓个正着,涂然连忙错开?视线,心虚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忙不迭地回应,“哦、哦……” 她着急忙慌转移话题:“我、我刚刚在想买什么礼物?,不清楚周楚以?喜欢什么,是不是实用一点的会更——” 话说一半,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隔着围巾和手套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向陈彻。 在她说出?周楚以?名字的时?候,陈彻就眯起了眼。 互送礼物?是她提议的,抓阄的纸条是她写的,虽说知道她的性子,不是会在上面做手脚的人,抽到周楚以?这收礼人一定是巧合,但……有?必要让他们俩这么有?、缘、吗? 涂然亡羊补牢,请求他:“你假装没听见!”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6节 她以?为陈彻会答应,印象中他好像从没拒绝过她的请求,但这次,陈彻却撇过脸,说:“不要。” 涂然顿时?慌了,双手合十,可怜兮兮恳求他:“求求你了。” 为了另一个男生求她,陈彻心里一堵,更不爽了,看也不看她,双手插兜走了,“就不要。” “哎,陈彻!”涂然边喊他边追上去,他像是故意走得很快,本?就人高腿长,涂然只?能小?跑着去追。 哪料他又忽然停住,涂然猝不及防,来不及刹车,整个人撞上去,额头磕在他坚定的后背,她捂着额头吃痛低呼了声。 陈彻也没想到她会撞上自己,听到她吃痛声音,立刻转过身,看到她捂着额头就要疼哭的模样,眼神都软下来,弯腰凑过去要看她撞的那?处,却被她捂在那?的手挡住视线,“伤到了?松开?手我帮你看看。” 涂然捂着额头不肯松,委屈地拒绝:“不要。” 陈彻连语气都软得不成样,温柔地哄她,“别闹脾气,让我看看。” 涂然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噘着嘴犟,“就不要。” 她把他刚刚的话十足十还给他。陈彻完全没了办法,一定是撞得狠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闹脾气。 “涂……” “骗你的!” 他正要好好道个歉认错,涂然却忽然松开?了手,气鼓鼓的脸变成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一点都不痛!” 陈彻一怔,目光扫过她额头,确实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撞红,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好笑,无语地用食指轻弹了下她脑门,“耍我是吧?” 涂然伸手也要去弹他额头,陈彻偏头躲开?,她跳起来,他再躲,还故意又弹了她一下。 来来回回地打?闹,涂然心里一急,两只?手都伸出?去,搭上他肩膀往前?跳。陈彻也反射性俯身伸手,抱住她的腰接住她。 一个扑,一个接,一个毫无准备的拥抱。 两个人都愣住。 人行道对面的绿灯亮起,行驶的车流停驻,等候的行人不紧不慢穿过马路。 只?有?路边的梧桐树,和他们一起,在流动的时?间里静止。 涂然整个人都被他抱起来,脚尖都离开?了地面。她人还没反应过来,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和他四目相对。 他微微睁圆的眼睛,他颤抖了一下的眼睫毛,他鼻间呼出?的温热白气。 少年眨一下眼睛,蝴蝶在她心尖扇动了翅膀。 “可、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哦、哦。” 分不清谁更手忙脚乱,一个收回搭在肩膀上的手,一个松开?搂住腰间的手。 两个人仍旧面对面站立着,视线却再也没在对方?脸上停留半秒,在空中毫无着陆点的,慌张地乱飘。 灰蒙蒙的天,飘下今年的第一场雪。路过的小?孩欢喜地惊呼:“下雪啦!” 有?人摇下了车窗,伸手去接;有?人在路边停驻,仰头看天;也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晶莹的雪花,落在少年的发梢,落在少女的肩膀。哪管他们手足无措,哪管他们红了脸颊。 飘摇不定的视线,穿过簌簌飘落的雪花,在空气中相接。 短暂的错愕,涂然弯起眼睛,笑起来。 陈彻看着她,尽管耳根仍通红,也跟着笑了。 第56章 周楚以 跨年当天傍晚, 涂然?正在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去简阳光家里,躺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周楚沫打来的电话。 涂然?接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女孩在电话那边的哭声, 边哭边跟她说?, 周楚以离家出走了,问?有没?有联系她。 涂然惊愕:“周楚以离家出走?” 周楚沫抽抽搭搭地说?:“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跟我爸妈吵了一架,呜呜呜怎么?办啊涂然?姐,他连外套都没?穿就走了, 打他电话他也?不接, 天这么?冷, 他待在外面会冻死的。” “你先别急,”涂然?暂且稳住她情绪,“你哥哥不是做事不顾后果的人, 冷静下来?一定会自己想办法保暖,你把他经常去的地方告诉我, 我喊上陈彻他们帮你去找。” 周楚沫火速把周楚以可能会去的地点都用文字发?过来?, 涂然?分别转发?给其他几人,告诉他们情况, 几个人一起去找人。 简阳光表示很无语:“我真是信了这两人是亲兄妹,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祝佳唯没?回复,厨房新手正在厨房手忙脚乱,没?时间看手机。 陈彻倒没?说?什么?, 从衣柜里额外拿了件羽绒服,拎在手里出了门, 和涂然?约在小区门口碰面。 在涂然?和陈彻出门找周楚以的时候,祝佳唯还在厨房艰苦奋斗。祝世忠已经和杨美玲正式分居,今天是母女俩第一次单独跨年。 她第一次跟着她妈做蛤蜊鸡,光是备菜就搞了快两小时,眼瞧就要下锅,结果老抽没?了。 老抽是蛤蜊鸡的灵魂,祝佳唯被迫放下手中的活,换上羽绒服,戴上围巾,下楼去便利店买酱油。坐电梯下楼,打开手机就看到涂然?发?来?的消息。 祝佳唯皱了下眉,试着给周楚以拨了个电话,响了三声,电话被接通。 “你离家出走了?”没?等对方回答,祝佳唯开门见山,“人在哪?”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问?这么?直接,好歹尊重?一下离家出走的人吧。” 祝佳唯哦了一声,“那你继续。”说?罢就挂断电话。 周楚以:“……” 走出电梯,祝佳唯收到一条位置共享,真是巧了,这便利店就在她家小区附近。 还没?走进那家便利店,祝佳唯就在外面看到周楚以坐在窗边的桌旁,隔着玻璃窗,笑眯眯跟她打招呼,优雅从容,一点都不像离家出走的人。 如果他不是只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右边脸上带着巴掌印的话。 祝佳唯推门进去,买了两杯热饮,走过去,一杯递给他,“你妈左撇子?” 周楚以接过热饮,喝了一口,眼镜因为热气浮上一层白?雾。 他摘下眼镜,勾人的桃花眼没?了遮挡,偏偏要做出嗔怪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放电,“怎么?骂人呢?” 祝佳唯翻了个白?眼,正要用为数不多的耐心复述,又听他问?:“不过为什么?不怀疑是我爸打的?” 祝佳唯喝了一口热饮,说?:“如果是男人打的,你现?在会肿成半个猪头?。” 周楚以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待镜片上的白?雾散去,戴回眼镜后,又看了她一眼。他欲言又止。 “怎么??” “围巾能借我戴会儿吗?有点冷。” “……” 祝佳唯翻了今天第二个白?眼,但还是把围巾取下来?,丢给他。 周楚以立刻给自己围上,残留的体?温给他带来?一丝暖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的,他无意识地多闻了两下。 瞥见祝佳唯在用手机给涂然?发?消息,他出声阻止:“别说?。” 祝佳唯指尖动作一顿,面无表情说?:“他们顶着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找你,你躲在这吹热空调,喝热奶茶,良心不会痛?” 周楚以苦笑:“我只是,想留点个人空间。” 祝佳唯:“那你又让我过来??” 周楚以:“冷啊,想薅件保暖的。” 祝佳唯:“……” 忍住翻第三个白?眼的冲动,祝佳唯站起身,脱下外套丢给他,拿起手机,头?也?不回离开便利店。 才推开门往外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脱下的外套又被人披回她身上。 周楚以走在她身侧,帮她拢着外套,“穿上,别感冒了。” 祝佳唯脚步没?停,手也?没?动,声音冷淡地反问?:“你不是冷?不是想要个人空间?跟上来?做什么??” 周楚以没?说?话,但帮她拢着外套的动作没?变。 冬天傍晚的城市,像是蒙了一层雾,路边的霓虹灯似乎都朦胧。 尽管今天没?再下雪,地面仍是湿的,昨日的雪融化,气温要比昨日更低。两个人的呼吸都带着肉眼可见的白?气。 谁都没?有说?话,于是冻得颤抖的呼吸声在耳边更清晰。 周楚以边跟着她走,边试图帮她去把外套穿上,但对方并不予以配合,走下一段路,这外套披着跟没?披一样,温度都被风吹跑了。 他索性抓住她的手臂,拽着她停下,“祝佳唯!” 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听到怒气。 祝佳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带着点嘲讽问?:“不装了?” 一贯温和的男生,脸上的笑容消失,镜片下总是勾人的桃花眼,此刻也?变得冰冷。 如果是涂然?在这,或许会被他给唬住,毕竟涂然?一点都不禁吓。 但可惜,站在这里的是祝佳唯,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比他好。 很烦表里不一的人,很烦明明心情很差劲还要装出笑脸的人,很烦自以为是故作坚强的人。 嘴上说?着当朋友,遇上事什么?都不肯透露,算个屁朋友。 “给你两个选择,”祝佳唯扬着下巴,声音冷酷,“一,穿上我的衣服,滚回你想待的便利店;二,跟我回我家,自己打电话把涂然?他们喊过来?。” 周楚以像是瞬间泄了气,肩膀都塌下来?,垂着头?咕哝:“为什么?总给我这么?霸道的选择题?” 认命似的,他走上前,把外套披她身上。 祝佳唯这次没?拒绝,手臂配合地穿进袖子,手从袖口伸出来?的一瞬间,顺势就揪住他脖子上的围巾,拽着他往前走。 周楚以被她拽得踉跄,被迫弯着腰跟着她走,他无奈,“倒也?不用跟牵狗一样吧,我又不会跑。” “冷死了,走快点!” “……” **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7节 十分钟后,祝家的餐桌上多了一双碗筷。 祝佳唯的妈妈杨美玲,目光怜爱地盯着周楚以好一阵,在餐桌上和女儿低语,八卦地打听:“你男朋友?” “同学。”祝佳唯否认得干脆。 杨美玲一脸可惜。 五十分钟后,祝家的门口又多了三双鞋。 杨美玲又悄咪咪和女儿低语,八卦地打听:“哪个是你男朋友?” “……妈,”祝佳唯表情难得无语,“我才高二。” 杨美玲开明地说?:“妈不反对你高中谈恋爱。” 祝佳唯满脸冷漠:“谢谢,但我不想。” 杨美玲一脸遗憾。 …… 自家母亲的目光太八卦,祝佳唯感觉丢脸,把人都招呼进自己卧室。 因为周楚以特意嘱咐,别把周楚沫带过来?,涂然?只告诉周楚沫,找到了她哥,让她先放下心,没?跟她说?周楚以在哪。 即使是这样,五个人待在一间卧室,也?还是有够拥挤。 一把椅子不够争,床上不让坐,搬几把椅子来?又跟开会似的挤得慌,祝佳唯索性去客厅把沙发?抱枕都搬过来?,几个人坐在地板上。 骤然?聚在一起,竟一时找不到话题,你看我,我看你,空气尴尬地静默了几分钟,但都默契地,没?有人去问?周楚以发?生了什么?。 “我们还是聚在一起跨年了诶!” 先打破沉默的是涂然?,虽然?有些突兀,但并不牵强。她抱着抱枕盘腿而坐,想起几天前的约定,遗憾地说?,“哎呀,忘记把礼物带过来?了!” 简阳光正低头?开祝佳唯扔给他的话梅,哈哈笑了声,说?:“礼轻情意重?,跨年讲究的是一个气氛,礼不礼物的无所谓。” 陈彻懒散地倚在床边,一条长腿伸直,一条长腿屈着,两根手指捏着手机,气定神闲地晃。 他扯起一侧唇角,嗤了声,“这就是你给我下单佛经的理由??” 涂然?好奇地问?:“什么?佛经?” 简阳光撕包装的动作一顿,屁股往后挪了一点,远离他能踹到人的范围。 他本来?也?没?想送佛经,昨天睡过头?,天太冷了,实在起不来?去商场买礼物,于是想着干脆网购,随便挑个什么?东西,送给他抽签抽中的陈彻。 前阵子看陈彻一直在手抄佛经,那本《大悲咒》都抄了多少遍了,他就下单了本《金刚经》,为了赶上今天送,还专门加钱指定了顺丰,三块六的金刚经,花了他二十块的快递费呢。 他也?是睡得脑子不清醒,直接填了陈彻的地址和手机号,昨天晚上,陈彻就收到了快递提示。 简阳光打着哈哈转移话题,“礼物这事改天再说?,改天该说?,咱们干坐在这也?怪无聊的,不如来?玩游戏吧!兔妹,你觉得怎么?样?” 他已经很有经验地,知道在这个时候搬出谁来?当挡箭牌最管用。 挡箭牌本人浑然?不觉,兴奋接话:“好啊!” 要玩的是“我有你没?有”游戏。 每个人轮流说?一件只有自己做过、别人都没?有做过的事,在场没?人做过,就算安全,有人做过的话,就要喝下一杯加了厨房所有调味品的“恶魔之水”(简阳光取的中二名字)。 还是石头?剪刀布决定发?言顺序。 涂然?是第一个,前偶像身份的用处发?挥在这:“我上过电视!”安全。 第二个是祝佳唯,前“大姐大”的用处也?发?挥在这:“我退学过。”也?安全。 第三个是陈彻,他能说?的很多,随口挑了个最低阶的,“我在一个月内爬过五次腾海山。” 第四个简阳光,迫不及待开口:“我吃过鼻屎!” “……” 众人沉默。 陈彻率先拿起摆在中间的薯片,往他头?上丢,“你这恶心事还要说?几遍?” 上次运动会,他就用过一次。 简阳光一边撕开薯片,一边有理有据反驳:“我这叫兵不厌诈!” 涂然?一言难尽地摇头?。 祝佳唯不愿意让他通过:“你这条不能算数,已经用过一次。” 简阳光不服:“怎么?不能算数了,我又不是只吃过一次——” 话还没?说?完,陈彻又拿了颗果冻丢他脑袋上,“过分了,再说?下去真要吐了。” 说?完又瞥了眼旁边的周楚以,平日里逮住机会就插刀损人的家伙,今天安静得跟哑巴似的,虽然?他闭嘴很好,但看着也?让人怪不得劲的。 陈彻啧了声,伸脚踢了下神游在外的男生,“轮到你了。” 周楚以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妹妹。” “不行!”简阳光即刻表示抗议,塞了一嘴的薯片都因为说?话喷出来?,“是要做过什么?事,不是你有什么?东西。” “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脏死了,”祝佳唯不掩饰嫌弃,嫌弃完这个,又嫌弃那个,“这时候还不忘炫耀妹妹,妹控没?救了。” 周楚以笑得无奈,“我还没?说?完呢。” 涂然?连忙管理纪律:“让他说?完,让他说?完。” 周楚以端起水喝了一口,好整以暇,这才不慌不忙开口:“我遗弃过她。” 第57章 好喜欢 从很小的?时候, 周楚以就知道,自己家的?父母,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 与其称之为父母, 不如说控制狂,大到读什么学校、未来从事什么职业, 小到小学报哪个兴趣班、每天穿什么衣服、和谁交朋友, 都被父母掌控。 哪怕感冒生病,也是需要报备的日程。 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周楚以交过一个要好的?朋友。他和那个男生是前后桌,但并非因为座位相邻,才变得要好。 那时候是最单纯的?年纪, 他们的?友谊源自于放学后的?足球邀约。 周楚以每天放学后还要去兴趣班上课, 学钢琴学画画学各种各样需要他学的?东西, 这是别人的?兴趣班,但是他的?必修课。他拒绝了前桌的?邀请。 第一次,第二次, 第三次,每天每天, 其他的?人都在说别再找他了, 他不会答应的?,前桌的?男孩子?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邀请他。 第不知道多?少次, 周楚以在拒绝他之前,终于多?问了一句话:“为什么要一直约我踢球?” 前桌说:“因为你很想?玩啊。” 周楚以说:“我也没有很想?。” 前桌问:“那为什么每次放学,你都趴车窗户上看着?我们这边?” 那时候的?周楚以还没过上几个生日,也还不擅长伪装, 谎言被当场戳穿,他很局促。 是这样的?, 他是很想?踢球,所以每次放学,都会让司机故意绕到足球场那边,从足球场旁边路过的?十几秒钟,是他偷来?的?快乐。 但是他父母看不上足球这项运动,关?于运动,他们已经?规划好,等他再长大些,就送他去学高尔夫,去学骑术。 前桌问他:“你到底要不要来?玩啊,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啊。” 就像人总是会被饥饿营销裹挟,“最后一次”这四个字,有着?让人勇气翻倍的?魔力。那一天,周楚以恳求司机别告诉父母,翘掉了课后兴趣班,在球场上奔跑。 他体力比不上同龄人,但很幸运,阴差阳错地踢进了一个球。进球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不单是快乐,还有自由。 一次,两次,三次。周楚以在球场上无拘无束地奔跑,他和?前桌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快乐有尽头,自由有代价。 翘掉兴趣班的?行为很快被父母发?现,包容他的?司机被辞退,邀请他的?前桌转了学。 “跟那样的?孩子?混在一起没有未来?,我们才是真的?为你好。” 楚女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楚以的?小腿上多?了三条皮带印,比他更小的?周楚沫,刚吃完饭,正在被强制要求贴墙站立半小时。 周楚以看着?乖巧听话的?周楚沫,像在看一只提线娃娃。 他问提线娃娃:“你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提线娃娃说:“妈妈让的?。” 周楚以又问:“那你想?站在这吗?” 提线娃娃没说话。过了会儿,周楚沫轻轻说:“不想?。” 周楚沫是个比他诚实,也比他勇敢的?人。 周楚以摸了摸她的?脸,“哥哥帮你。” 他计划了一场他能力范围内最完美的?离家出走。 周楚以哄骗周楚沫出门?玩,带着?她溜出家门?,去了当时管控并不严格的?汽运站,见招拆招地依譁撒谎说是某个行人带着?的?小孩,混上了不知道目的?地的?大巴。 然后,他把周楚沫,丢在了大巴终点站,在暗处看着?她哭着?去找车站的?工作?人员后,周楚以自己回了家。 父母找人找疯了,周楚以笑了。 “是我故意让她走丢,让她去给别人领养走,不当你们的?傀儡。听话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就算你们把她找回来?,我也还会让她走丢第二次,第三次,一定会有一次,你们找不回她。” 周楚以笑着?跟父母摊出事?实,笑着?看他们露出愤怒又惊恐的?表情。 他的?身上多?了几条皮带印,他也还是在笑。 自那之后,周楚沫就只是周楚沫,吃完饭可以去坐着?去躺着?去散步,放学后可以和?朋友去小卖部?,她说她以后想?当一个演员,她可以去当一个演员,她以后想?当一个摄影师,她也可以去当一个摄影师。 而周楚以,再也没踢过足球。 …… “我有一个妹妹,我遗弃过她。” 周楚以气定神闲地说出这句话后,其他几人要么停下晃手机的?手,要么停下嚼话梅的?嘴,不约而同看向他。 简阳光打了个嗝,“这个瓜……会不会太劲爆了。” 祝佳唯拿起可乐瓶,当话筒递到周楚以面前,“请说。”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8节 周楚以笑得有些无奈,不以为意地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就是小时候带她出去玩,为了自己玩尽兴点,把她丢在一边,回来?后,她就走丢了。” 祝佳唯收回可乐瓶,放自己嘴边,做总结性点评:“这不叫遗弃,这叫亲哥。” 周楚以:“……” 简阳光也见怪不怪地摆摆手,说:“这有什么,阿彻小时候也干过这事?儿。” 陈彻懒洋洋靠在床边,面无表情往他头上砸了包鸡爪,“我什么时候丢过陈融?” 简阳光说:“你为了跟我去打球,把他丢到我家,不就是吗?” 又一包鱼丸砸他头上,陈彻:“滚蛋,那是一个性质吗?” 一直没吭声的?涂然,这时候看着?周楚以,问:“所以你现在对她这么好,是为了补偿吗?” 周楚以笑眯眯说:“一半一半吧,更多?是因为我家小沫可爱,哦对了,别对她说这事?,肯定会被她当成?把柄念很久。” “哦,是吗?”陈彻手指捏着?在晃的?手机,在指间一转,瞬间摆正解了锁,“我现在就告诉她。” 周楚以:“……” 周楚以扔了包薯片过去,陈彻歪头躲过,简阳光也趁机扔了包卤蛋过去,结果没扔准,砸到涂然的?头上,涂然“哎哟”一声,陈彻看向简阳光的?目光瞬间带上杀气。 一场扔零食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祝佳唯一边无语,一边无差别丢零食攻击三个男高中生:“你们要不要这么幼稚!这是我房间!” 涂然举着?抱枕当盾牌,挡住飞来?的?炮火:“我觉得我们需要远离战场。” 简阳光有勇气,但不多?,躲在涂然后面喊:“陈彻,我忍你很久了!” 陈彻冷笑:“躲在女生身后算什么男人,正面干。” 周楚以……周楚以在喘气。 零食在空中乱飞,男高中生(只有简阳光)在惨叫,战况之激烈,战场之惨烈,床上、椅子?上、甚至连书?架里,都能找到飞进去的?小零食。 谁也没注意到,屋外有人敲门?。也没听到那一句,“孩子?们,我洗了点水果,给你们端进来?了?” 于是,杨美玲端着?水果打开门?的?瞬间,就被一包辣条砸中额头。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 高中生们的?动作?也僵住。 涂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连忙爬起来?去询问:“杨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 杨美玲重新扬起笑容,往房间里又瞥了眼,好家伙,一瞬间的?工夫,包括她亲女儿在内的?捣蛋鬼们,立刻就乖乖坐回位置,正襟危坐。 要不是砸她脑门?的?这包辣条还在水果盘里,她都要以为刚刚那混乱场面是她看到的?幻觉。 杨美玲无奈又好笑,也不再进屋了,把水果盘给涂然,笑着?说:“你们继续玩,别吵到邻居上门?就行,正好我也去外面逛逛,看看热闹。” 一分钟前还在骂骂咧咧的?高中生们,现在乖乖巧巧地跟她道谢。 没好意思再胡闹,几个人把散落一卧室的?零食捡回来?。 简阳光在捡零食的?时候,看到祝佳唯房间里的?投影仪,于是一边剥柚子?一边提议:“要不然我们别玩游戏了,看电影吧。” 陈彻不咸不淡瞥他一眼,“你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 涂然一惊一乍地出声:“是哦!五个人!绝佳的?机会!” 她目光在其余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被她视线扫过的?人,不约而同地萌生出同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灵验。 涂然果不其然,拍着?手说:“我们一起看恐怖电影吧!”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涂然的?兴奋劲被打击到,“你们都不想?看吗?” 胆小鬼一号简阳光一个劲摇头:“你这,你这有点猛了。” 胆小鬼二号周楚以笑得僵硬:“这次不能顺着?你了。” 曾经?差点被两个胆小鬼把胳膊扯脱臼的?祝佳唯,发?表意见:“越菜越爱玩是吗?” 曾经?被又菜又爱玩的?提议者本人当木头桩子?抱个满怀的?陈彻,正也想?发?表意见劝她慎重,转头,就对上涂然殷殷切切可怜兮兮的?视线。 陈彻:“……” 陈彻立刻倒戈:“我没意见。” “不行不行我有意见!”简阳光举着?拳头激烈反抗,“我们几个跟你石头剪刀布!谁赢听谁的?!” 三分钟后。 几个人靠在床边排排坐,涂然拿着?平板兴奋选片,简阳光痛心疾首甩自己不争气的?拳头。 简阳光抱着?枕头缩在最中间,他左边是陈彻,右边祝佳唯,涂然和?周楚以分别坐在最左和?最右。 电影刚开场,简阳光藏不住话地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位置吗?” 最好奇的?涂然捧场问:“为什么?” 简阳光:“因为鬼是从两边来?的?,要吃也先吃最边上的?人。” 坐在最左边的?涂然&坐在最右边的?周楚以:“……” 涂然偏过头,手指轻轻扯了扯陈彻的?衣袖。 感觉到左边袖子?传来?的?一点拉力,陈彻低头看过去,视线从她纤细的?手指,缓缓上移,对上她仿佛能说话的?清澈眼睛。 他无意识地滚了下喉结,从她的?眼神中会意,错开目光,单手撑着?床沿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 见涂然和?陈彻换了位置,周楚以也揪着?祝佳唯的?袖子?拽了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祝佳唯:“……” 还没等祝佳唯说话,简阳光就已经?抓住了她的?另一条手臂,“不行!阿彻已经?离我而去了,我旁边必须得有个镇得住场面的?人!” 周楚以对答如流:“那你跟我换。” 简阳光干脆利落:“不换!” 祝佳唯生无可恋:“为什么我又是坐在你们俩中间?” 她的?绝望,无人在意。 其实选的?并不是特别恐怖的?电影,也没有上次在密室里的?身临其境,奈何三个胆小鬼的?胆子?,比芝麻绿豆还小。 涂然尽量克制了,还是时不时被吓得一哆嗦,时而把头埋进怀里的?抱枕。 简阳光和?周楚以已经?在第一个恐怖画面出来?的?时候,就抱上了祝佳唯的?手臂,一人一边,死活不撒手。 祝佳唯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两位大哥,我手都要麻了,你们俩能不能矜持点?” 没人理她。 涂然也想?找个有温度的?东西抱着?,但这种事?,就不太方便也不好意思去跟陈彻说了,只能惨兮兮地抱着?抱枕,缩成?一团,在吓人场面出现时,就低下脑袋紧闭眼睛。 陈彻余光瞥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想?了想?,不动声色将手伸过去。 电影里的?惨叫声停了,涂然缓缓睁开眼。 少年冷白削瘦的?手横在她眼前,掌心朝上摊开,指节分明的?手指屈了屈,像在邀请。 涂然一怔。 听到身边少年的?一声咳嗽,她转头看过去。 陈彻没看她,只留给她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仿佛在很认真地看电影。 明明没做出什么表情,昏暗光线映在他脸上,却莫名多?了层暧昧的?意味。 他又轻咳了声。 涂然感觉自己像是连接上了什么信号,又觉得自己的?大脑是什么都没办法想?的?一片空白。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上,缓缓地,把自己的?手覆上去,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的?手指,伸进他指间。 他的?手指向内弯曲,温暖的?掌心和?她相贴。 十指相扣的?瞬间,涂然感觉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敲了一下三角铁,漫长清脆的?一声,“叮——” 电影里的?女主?角在月光下奔跑,投影仪的?光线难以捉摸地变幻,什么都在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除了掌心的?温度,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因为电影情节而慌张的?心跳,不知缘由地得到平复,却又仿佛还在毫无节奏地乱跳。 和?喜欢的?人牵手,原来?是这种感觉。 就好像在春天里看见花开,在夏日里吹到海风,在秋天踩上铺满地的?落叶,在冬日接住第一片雪花。 是切身感受到,心动的?这一瞬间。 涂然低着?头,悄悄翘起唇角。 啊,好喜欢。 第58章 少年啊 恐怖片之后, 简阳光坚持要再看一部搞笑电影,来冲淡后劲,但没人把这部搞笑电影看完。 吃饱喝足又闹够的高中生们, 一个接一个开始犯困。 涂然是最先睡过去的,上下眼皮打了会儿架, 就脑袋一歪, 倒在陈彻肩膀上。 彼时简阳光还在捧着包妙脆角,眼睛盯着屏幕,嘴巴咔擦咔擦地?吃,还时不时跟着电影情节笑出声音。 陈彻随手捡了颗话梅,精准丢他脑袋上, 提醒他涂然?已经睡着。 简阳光小声咕哝了声, 把妙脆角放一边, 把那颗话梅拆了塞嘴里,撑着地?板起身?,去把陈彻的外套拿过来。 盖到涂然?身?上时, 意外看见他们俩十指相扣的手。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89节 他睁大?眼睛。 陈彻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简阳光的表情在几秒钟内变化?了三次, 从惊愕到顿悟再?到暧昧,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煞有其事?地?点头, 竖起大?拇指。 陈彻好?气又好?笑,肩上一个正在睡觉的涂然?,他也不能把这得意小子?怎么样,晃着手腕挥手把他轰走。 坐在另外一边的周楚以, 半边身?体倚在床沿,单手托着后颈, 仰着头,也打了个呵欠。 祝佳唯扭头说:“要睡去床上睡,这床今晚让给你们,我?跟我?妈睡。” “那多不好?意思,”周楚以摘下眼镜,搁到一边,脑袋靠在她肩上,闭着眼睛说,“我?眯十分钟就行?。” 祝佳唯真是有够无语,在简阳光的脑袋也沉下来落她肩上时,无语的程度又翻了一倍。 她抬起手,一掌一个,将两个脑袋比石头还重的高中生同时推开,一人丢一个抱枕。 这两人大?概也是睡迷糊了,接住抱枕,身?体顺势就往下滑,从坐着到完全躺着,只用了不到两秒。 祝佳唯跨过简阳光横亘在地?上的长?腿,到涂然?身?边,低声问唯二还没睡着的陈彻,“要不要把她抱床上去?” 陈彻小幅度地?摇头,声音很低:“会吵醒。” 说这话时,他抬手,手指将涂然?垂落到脸颊的头发撩到耳后,只是这一个小动作,涂然?的眉心就皱起来。她还没完全睡熟。 陈彻轻轻拍了拍她头顶,以作安抚,她这才渐渐舒展眉心。 电影投射的光线昏暗变幻,但祝佳唯还是清晰地?看见,少年眉眼间?袒露的温柔。 她在涂然?身?旁坐下,轻声说:“其实,我?不是很希望她谈恋爱。” 陈彻掀起眼皮看她。 总是以冷淡面目示人的女生,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为坚毅,“她太?善良,也太?软弱,很容易被感情操控。” 她毫不避讳地?点出?涂然?的缺点,同时以保护者?的姿态守在涂然?身?边。 但这次并非宣战。 陈彻垂眼看着涂然?熟睡的侧脸,外套下,十指相扣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些。 他低声说:“我?只会是她的点缀。” 无论恋爱与?否,她的生活重心,始终是她自己。 家人,朋友,学业,理想,她的生活丰富多彩,未来潜力无限。而他,只是她生活边角的一个点缀。 他永远不会去占据她生活的全部,阻挡她往前走。 祝佳唯微微一怔,坚毅的神色柔和许多,“如果是你的话……” 她没接着往下说,只是轻轻笑了下。 投影仪投射的搞笑电影播放到后半部分时,房间?里就只剩下调低了的电影声音。 十一点半,杨美玲从热闹的商街挤回来,本想去问他们要不要去广场那边看零点的无人机表演,打开门却发现,几个高中生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长?得最乖的女孩子?和长?得最凶的男孩子?,两人坐在床边靠在一块,盖着同一件外套。 其他三人直接躺在地?板上,祝佳唯脑袋枕在旁边男生的手臂上,可能醒过来,她自己都会吓一跳。 穿着白色毛衣的男生睡着最边上,一条手臂枕着头,背对着其他人侧躺,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其他,可怜地?蜷缩成一团。 杨美玲无奈又想笑,但还是没叫醒他们,关?掉电影,调高空调温度,从隔壁房间?抱来毯子?,挨个给他们盖上,轻轻带上门。 一年的末尾,有人在阖家团圆,有人还在坚守岗位,悲欢离合,人生百态。广场人潮人海,热闹非凡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但这一切,都与?这个温暖的房间?无关?。 秒针回归本位,世界在欢呼,少年仍酣眠。 ** 陈彻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黑黢黢一片,摸到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一点。 他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一会儿,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醒,发觉肩膀上不再?有重量。 陈彻侧过头一看,原本靠在他肩上睡的涂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地?上,蜷缩着身?体和祝佳唯挤在了一块,身?上的毯子?只盖住了半边肩膀。 他弯了弯唇角,伸手帮她把毯子?掖好?。 再?往旁边,简阳光也睡得熟,一条手臂垫在祝佳唯脑袋下,一条手臂横在另一边,整个呈大?字型,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方。 而本应该睡在最右边的周楚以,不见了踪影。 陈彻皱了下眉,拿着外套轻手轻脚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外的露台,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那。 陈彻穿上外套,又从玄关?的衣架,取下他额外带过来的羽绒服外套,朝那边走过去。 开门的动静让露台上的男生转身?看过来。 周楚以挂上笑容问:“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以为有人又闹失踪。”陈彻把手里的衣服丢给他,“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吹冷风自虐?” 周楚以接住衣服穿上,低头拉上拉链,面朝外,微弓着背,双臂搭在露台的栏杆上,说:“没闹失踪,我?只是出?来走走,是我?妹妹说得夸张了。” 陈彻后背懒懒地?倚着栏杆,面朝里,长?腿抻着,双手抄在松松垮垮套着的外套兜里,不留情面地?戳穿:“大?冬天连外套都不穿的随便?走走?” 周楚以笑了笑,没再?多作辩解,一贯温和的笑容,在夜色和呼出?的白气中有些模糊。 “我?故意接近涂然?这事?,你是知道的吧?”他忽然?提起旧事?。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陈彻百无聊赖地?仰头望天,脖颈的线条拉得流畅修长?,突起的喉结因为说话而滚动,“因为陈融,报复我??” “一半一半吧,”周楚以终于说出?埋藏最深的真相,“更多的原因,是我?本人想报复你。” “因为什么?” “嫉妒。” 陈彻偏过头,趴在围栏上的少年收敛了笑意,镜片下的眼睛,在黯淡的夜色里,也难藏其中的锐利。 这才是真正的周楚以。 伪装温驯的野兽,终于露出?獠牙。 陈彻扯起唇角,胸腔微颤,仿佛听到多好?笑的事?,喉腔里溢出?压抑不住的低笑。 “多稀奇。”他说。 周楚以并没在开玩笑。 他一直没说,他其实在很久之前,就认识陈彻。 周楚以是在明礼初中部读完的初中,完完全全地?生活在父母的掌控下,上学、放学、上补习班、上兴趣班,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完成这些任务。 明礼校风古板严肃,竞争很大?,尤其是到月考期间?,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死?气沉沉。每次月考,也是周楚以的劫难日。 父母培养他的方案不合,两个人都往死?里安排他学这学那,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自由,脑子?都快爆炸。 在酷暑难耐的夏天,周楚以发起了高烧,强撑着身?体去请了病假,也得以偷来短暂的喘息。 靠着病假条出?了校门,他没立刻去医院,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享受片刻的不需要做任何事?、不需要思考任何的清静。 周楚以在校外漫无目的闲逛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一场斗殴。 有意思的是,这是场熟人局。 被揍的人他认识,其中一个还是他同班同学,嘴挺贱的一个男生,讲话很脏,仗着比同龄人高壮力气大?,平日里没少干欺凌同学的事?。 因为周楚以是班长?,所以不可避免会和对方有交集,也发生过几次口角——都是对方骂他。 正扣着这人脑袋往墙上撞的男生,周楚以也认识,看到他的脸时,还很意外。 周楚以在教师办公室见过他几次,因为成绩很好?所以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又因为性格乖顺,所以班上的女生很经常提起他的名字,陈融。 周楚以以为他是陈融,可气场却又差太?多,陈融瘦弱温顺,眼前这个凶得跟疯狗一样。 直到另一个男生抓着他的手臂喊他,“阿彻,算了算了,再?打下去,这人都要打没了。” 简阳光百般阻止,才终于让陈彻收了手,他扯着高壮男的头发往上拽,逼他抬起头看他。 而他眼神漠然?,扯出?一个冷笑,字字句句是戾气,“记住我?这张脸,以后在明礼再?看见就绕道走,知道吗?” 周楚以大?概明白过来,原来是双胞胎,原来是来给陈融撑腰的。 看到他们打完架从巷子?里走出?来,周楚以本应该提前走开,躲起来,但鬼使神差的,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和陈彻同行?的简阳光先看见他,看见他身?上穿的校服,对旁边的陈彻说,“我?靠,被明礼的学生看见了,完了,又要被告状了!” 陈彻双手插着兜,依旧大?摇大?摆地?走,闻言也只是往周楚以这边瞥了一眼,懒洋洋打个呵欠,“告呗,一顿骂还是一顿打,又不会死?人。” “我?爸还真有可能把我?打死?。” “啧,我?替你挨着。” “好?兄弟,”简阳光嬉皮笑脸贴上去,“今晚来我?家吃烤肉,吃完烤肉吃混合双打。” 陈彻抬手在他后脑勺薅了下,笑骂了声:“滚蛋。” 周楚以看着他们俩推搡说笑着走远。 那一刻,他忽然?回想起,小学时,在足球场上奔跑的时光。 有风,有阳光,有朋友,有自由。 “我?平等地?羡慕每一个被父母放养的小孩,”收回思绪,周楚以不开玩笑地?说,“尤其是你,陈彻,你还有简阳光这么一个好?兄弟。” “放养,”陈彻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对前半句话不作评价,“所以我?有简阳光这个兄弟,招了你的嫉妒?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他能嘚瑟一辈子?。” 周楚以也笑了,呼出?的白气像是在叹气,“更多是觉得你们不被父母管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很好?。” 陈彻轻嗤了声,勾勾唇角,“你也可以。” “我?不可以。”周楚以说,“我?父母对我?寄托了太?多期望,我?没办法辜负他们。” 陈彻一针见血地?问:“是寄托期望,还是操控人生?” 周楚以默然?,心脏像落入水中的海绵,沉重,寒冷。 陈彻又说:“我?的好?兄弟曾经说过一句话,没有道德,就会快乐,虽然?听上去挺缺德,但你用着刚刚好?。” “听上去也是在损我?。”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0节 “那就对了。” 周楚以笑了声,习惯性想露出?一个笑容,唇角却牵不上来。 他忽然?也不想再?勉强自己,脸上不再?摆出?任何表情。 “我?很累。”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关?系说不上多亲近,甚至还有点看他不顺眼的人,诉说这样的话。但他就是说了。 “念什么学校,上什么兴趣班,留学哪个国家,去认识谁,去巴结谁,甚至和谁结婚,我?的人生是他们精心规划好?的清单表,完成一件,打一个勾。” “不能有自己的爱好?,不能有自己结交的朋友,也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十年,二十年,等他们死?了,还是等我?死?了?” 周楚以趴在围栏上,低头向下俯瞰,底下像深渊,也像天堂,“有的时候,真的很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陈彻脊背离开围栏,侧过身?,往下瞥了眼,没什么情绪地?说:“楼层太?矮,顶多摔个半残。” 没等周楚以开口,他接着说:“割腕也别想了,成功率低,安眠药没处方很难搞到,车祸撞不死?,还给别人添麻烦,去跳海倒可行?,也离得近,就是可能某天会被冲到岸上被人围观?” 他用极其平静的口吻,将每一个自杀的办法挨个反驳。 周楚以都侧过头看向他,有些稀奇,“你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有研究啊。” 陈彻也侧头,漆黑的眼睛与?他对视,勾着唇,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真的研究过。” 时刻都在微笑的人此刻没有表情,经常不作表情的人此刻带着笑容。 好?像我?变成了你,原来你也曾是我?。 两个人都沉默,只剩下耳畔的风声,和鼻间?呼出?的白气。 “对不起,”周楚以说,“我?以为你很……算了,是我?只看表面就做了论断。” 陈彻笑了声,“道歉就太?肉麻了,叫我?声爸爸,我?倒是可以答应。” “滚蛋。”周楚以笑骂了声。 伪装的矜持终于全部卸下,这一刻,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的高中生,会嫌弃,会骂人,会生气,有生命力。 对话迎来短暂的沉默。 冷风刮在脸上生疼,周楚以冷不丁出?声:“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被他们知道,又会责怪我?们脆弱吧。” 陈彻又靠回围栏,脑袋仰着,喉结冷淡地?突起,闭着眼睛像在闭目养神,“用极端办法的是我?们,但极端的人是他们。脆不脆弱不是他们说了算,是三十年后的我?们自己会怎么想。” 周楚以问:“为什么是三十年后?” 陈彻闭着眼睛笑:“因为我?妈在三十岁生的我?。” 他像是在答非所问,周楚以却听懂了。 三十年后,他们或许也变成讨厌的大?人,换一个角度看十七岁的自己,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是三十年后才会知晓的答案。 “得了吧,”周楚以今晚是装都不想装,就一丧到底了,“我?还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 他一点都不遮掩消极厌世的想法,“妈的,人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要活着?” 他抱怨一句骂一句,恨不得人类灭亡,世界毁灭,过去十七年的脏话都没今天晚上骂得多。 陈彻也懒得搭理他,不搭腔,随便?他发泄。 等他终于停下来,陈彻睁开眼,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昨天是不是没下雪?” 周楚以:“哪个昨天?三十一号还是三十号?三十一号没下。” 陈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他离开围栏,站起身?,“还来得及。” 周楚以跟着站起来,一边问:“什么来得及?” “爬山,看日出?。”陈彻一边要往屋内走,一边说,“我?去把他们喊醒。” 周楚以抓住他的手臂,刚刚骂顺嘴的脏话脱口而出?:“……你他妈疯了?现在?去爬山?看日出??先别说能不能赶上,能不能爬上去,爬上去也不一定能看到。” 陈彻回头看着他笑。 在深蓝的夜色里,少年的轮廓被黑夜浸泡得模糊,双眸却尤为明亮清晰。 “十七岁,不就是用来疯的吗?” 第59章 追太阳 涂然正做着?梦时, 忽然觉得?眼睛刺痛,像是有人开了大灯,下意识往毯子里钻。 毯子却又?被人揭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 少年眼底带着笑意, 干净清澈的双眸, 漂亮得?人都恍惚。 涂然已经?睡懵,以为在自己房间,以为还在做梦,含糊不清地嘟囔:“你怎么又到我梦里来了?” 房间很?安静,陈彻得?以听见她的小声?嘟囔, 眉梢一抬, “又??” 涂然闭着?眼睛点头。 她是侧躺着?睡, 一侧脸颊被枕着?的抱枕挤得?肉嘟嘟,看着?手感很?好?,让人很?想去?试一试。 陈彻也真的伸出手去?试了, 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捏了下。细嫩柔软,手感确实很?好?。 闭着?眼睛的人忽然抓住他的手, 手掌在他手背上拍出“啪”的一声?响。 涂然睁开眼睛, 没适应光线的眼睛微微眯着?,蒙着?一层惺忪睡意。她秀眉蹙起, 抓着?他作乱的手,像警告又?像规劝:“这次不能再干坏事了。” “再?”陈彻又?一次捕捉到关键字,饶有兴趣地问,“我之前在你梦里干过什么坏事?” 涂然迷迷瞪瞪的, 正要乖乖回答,旁边被周楚以吵醒的祝佳唯, 突然像僵尸一样打挺弹起来,语气凶狠地骂了句:“吵我睡觉者,死!”骂完又?立刻倒下去?,瞬间睡着?,仿佛刚刚只是在梦游。 周楚以:“……” 祝佳唯这一声?呵斥,把涂然吵清醒了,意识和理智逐渐回笼,揉着?眼睛坐起来问:“我不是在做梦?” 陈彻只是看着?她笑,继续刚刚的话题:“所以,我之前在你梦里干过什么坏事?” 涂然瞌睡醒了大半,立刻捂住嘴,捂住几秒又?松开,问:“你你叫我起床干什么?” “爬山看日出,去?吗?” “去?!” 涂然几乎立刻答应,她是名副其?实的捧场王。 刚答应完,肩膀就被人拍了两下。她转头,周楚以指着?怎么也叫不醒的某人,说:“你来把祝佳唯叫醒。” 涂然看了祝佳唯一眼,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踩在她身旁的空隙,径直越过她,“我去?叫简阳光。” 周楚以:“……” 所以都不敢惹这位女王大人是吗? ** 五个人溜到楼下的时候,周楚以的左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女王大人打的。 陈彻已经?在手机上约到车,几个人站在路边等网约车过来的时候,他去?附近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些爬山必备品。 涂然低着?头在手机里,给?赵从韵她们几个回复新年祝福的消息,还额外解释了下昨晚不小心睡着?,所以没在零点送祝福。 一一回复完,她打开手机的录像模式,举到旁边抱着?双臂的祝佳唯面?前,另只手握拳当话筒,作采访状:“新年第一天,请问祝佳唯同学有什么想说的吗?” 祝佳唯正因为美梦被某人打断而?心情不爽,浑身散发?的黑气仿佛能肉眼可见。 她阴恻恻开口:“如果等下看不到日出,今天就是周楚以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正在旁边揣着?手抖腿取暖的周楚以:“……” 周楚以:“这是陈彻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请你去?找他,谢谢。” 涂然的手机又?对准他,“小周同学好?像对这次爬山有额外看法?” 周楚以立刻收了农民揣,挺胸抬头做出标准站姿,又?露出一个没有一点感情的官方微笑:“我有三个看法,一,陈彻疯了,二,陈彻真疯了,三,陈彻闲疯了。” 刚说完,就被正好?买完东西回来的陈彻,从他后面?,踹了一脚,“疯个屁,爸爸带你去?见世面?。” 周楚以拍拍屁股上的灰,同样不客气回怼:“见个鬼世面?,等我爬上去?,见阎王爷还差不多。” 涂然看着?他们俩的互动,歪了歪头,莫名感觉他们俩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还没等她细想到底哪不一样,简阳光就在她头顶敲了三下。 简阳光迷信地避谶:“呸呸呸,新年第一天,说什么晦气话。” 涂然捂着?脑袋不明所以:“你敲我头做什么?” 简阳光:“说了晦气话要敲三下木头,你的小脑袋瓜子跟木头也差不多。” 涂然:“……” 这人就是在记恨她刚刚骗他着?火叫他起床。 陈彻压着?笑意拍了下简阳光的后脑勺,顺手帮她报了个仇,“行?了,车到了。” ** 他们在打车软件上约了辆七座的商务车,简阳光眼疾手快去?抢了副驾驶,祝佳唯和周楚以紧随其?后,去?坐中排两个单人座,把最后排的双人座留给?涂然和陈彻。 事实证明,简阳光坐副驾驶是正确选择。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哥,据他自己说是新年第一单,比较兴奋,话密的程度和简阳光差不多。 简阳光就是这种跟谁都能唠几句的人,哪怕是家里那只哈士奇,都能对着?它唠上半天,哈奇士听不懂,但会嗷呜附和。 陈彻曾经?就怀疑,老板这粘人脾气,就是被话痨的简阳光给?惯出来的。 开往腾海山途中,周楚以还在试图挽救自己的生?命,“想看日出不一定要去?山上,海边的日出更好?看,师傅,把我们送去?海边吧。” 说完就被简阳光怼了:“来都来了,去?什么海边啊,哥你甭搭理他,咱们刚刚聊到哪了?” 周楚以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涂然从他身后探头,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一盒口香糖,小声?说:“你把这个拿给?简阳光。” 周楚以疑惑:“这是什么?”这东西细看不像是口香糖。 涂然食指竖在唇边嘘了声?,神秘兮兮说:“我帮你报仇。”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1节 周楚以看了她一眼,没再问,接过“口香糖”,递给?简阳光。 几秒钟后,简阳光被“口香糖”里弹出来的蟑螂模型吓得?呜哇乱叫。 恶作剧得?逞,涂然哈哈大笑。 简阳光气得?连名带姓喊她:“涂然!” 涂然立刻说:“这是祝佳唯送你的新年礼物。” 简阳光又?愤怒喊:“祝佳唯!” 祝佳唯正窝在座椅里闭目养神,眼皮都没动一下,“周楚以给?你的,关我什么事。” 简阳光梅开三度喊:“周楚以!” 周楚以:“都怪陈彻。” 唯一没参与?进来、全?程看戏却背锅的陈彻:“……关我屁事。” 司机大哥都被逗笑:“你们搁这击鼓传花呢?” 作为唯一的受害者,简阳光决定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先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又?戴上帽子,最后——按下车窗。 冷风呼啸着?涌进,后座几个人被冻得?尖叫。 “简阳光!你是不是有病!” “冷死了快关上!” “哈哈哈哈哈叫你们耍我!” 暴躁的叫喊,得?意的笑声?,少年少女们吵吵闹闹,几乎要把车顶掀翻。 吵闹的时候,周楚以无意间在玻璃车窗的镜像反射中,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怔了怔,视线多停留了两秒。 他忽然觉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 去?爬山,好?像也不错。 三个小时后—— 周楚以双手撑在大腿上,弓着?腰喘气:“不行?了,我爬不动了。” 他们三点多到的山脚,要在日出之前爬上山顶,所以必须保证速度。 五个人里,陈彻和简阳光的体力?自不用说,祝佳唯每天都夜跑锻炼,涂然以前当过练习生?,体力?耐力?有基础,爬到山顶对他们来说没多少难度。 但,对周楚以来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上次跟着?大部队慢慢爬山,周楚以就累得?够呛,这次不仅要爬上去?,还要在规定时间内爬上去?,周楚以这废柴体力?,实在遭不住。 他从小就是运动废柴,初中的时候,也正是因为体力?太废,第一次骑马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得?以逃脱父母给?他安排的骑术课程。 “加油啊!已经?到半山腰了,”涂然给?他打气,“不能放弃!” 周楚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艰难地摆手:“爬山不就是为了看日出,为了感受生?活的美好?吗,我觉得?我不用爬上去?也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我要和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 祝佳唯面?无表情驳回他的歪理,抓着?他的手臂,拽着?他继续往前走:“爬完山再和解。” 被迫又?往上爬了一段,周楚以只觉大腿被灌了铅,鼻子都冻得?没有了知觉,累得?理智都快飞走了。 他又?开始打退堂鼓:“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让我回家吧。” 简阳光大声?嘲笑他:“瞧你这点出息。” 周楚以命都快没了,出息算个屁,他甚至开始倒车模式,倒着?往后退。 涂然连忙跑到他身后去?,双手推着?他后背抵着?他:“别放弃啊,马上就要到山顶了!继续往前走,才能追上太阳!” 周楚以绝望又?暴躁:“我不喜欢太阳!” 陈彻无奈地摇头,给?了简阳光一个眼神,一人抓着?他一条手臂,拽着?他往前走。 两人二拖一,终于把这个废柴拖到山顶。 爬到山顶的时候,周楚以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从嘴巴里飞走了,呼吸都是铁锈味。 他还没能缓过气,就听见涂然激动大喊:“太阳出来啦!” 周楚以往东方望过去?。 青灰色的天,云层似奔腾的海浪,翻滚涌动。一缕霞光在云浪中碎裂,似燃烧的火焰,染红那半边天际。 朦胧的云雾之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推开云雾,冲破黑暗。 旭日东升,霞光万斛,飞鸟振翅,层峦耸翠。 风在耳边呼啸,朝阳流光溢彩。 “看到太阳的感觉怎么样?”陈彻搭上他的肩膀,笑着?问。 周楚以怔怔望着?东方,那轮红日,从他漆黑的眼底,缓缓升起。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初见陈彻和简阳光的那个夏天,那个他羡慕得?想要落泪的时刻。 风,阳光,朋友,自由。 此时此刻,他也在拥有着?。 他,也在拥有着?! 涂然兴奋地提议:“运气这么好?,我们来许愿吧!” “我先来我先来!”简阳光这时候抢着?打头阵,立刻朝天边大喊:“新的一年我要变得?更帅!更牛逼!” 他喊完立刻去?催旁边的祝佳唯,祝佳唯感觉这行?为多少有点幼稚,不符合她的高冷人设,但这会儿也确实有点兴奋,半推半就地许了个愿:“我要再长高五厘米。” 简阳光笑她:“你这是要往一米八长啊。” 涂然也将手拢在嘴边,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我要我们五个人,一直——在一起!” 简阳光捂着?心口一脸感动:“噢!我的好?兔妹!” 他的好?兔妹没理他。涂然眼睛亮晶晶看向陈彻,问:“你呢,你许什么愿?” 陈彻看着?她,眼尾上扬,满眼的笑意,“我的愿望刚刚已经?实现了。” 涂然惊愕,“这么厉害!什么愿望?” 他摇摇头,但笑不语。 “说嘛说嘛。”涂然缠着?他问,想让他说,陈彻却嘴严得?很?,就只是笑。 他们笑闹时,一直望着?太阳没出声?的周楚以,忽然朝天边大喊:“啊——” 没有许愿,也没有说其?他什么,就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没有意义的音节。 风一直吹,他一直喊。 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用光,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全?部释放。 涂然最是捧场,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也跟着?他大喊,然后是简阳光。 祝佳唯和陈彻对视一眼,一个耸肩,一个摇头,无奈一笑,索性跟着?去?发?疯。 少年们迎着?风,迎着?初升的太阳,大声?呼喊,哪怕力?气耗尽,哪怕嗓子嘶哑。整个山间都是他们疯狂无畏的呼喊声?。 朝阳熔金,霞光潋滟。 流光溢彩是青春,意气风发?正少年。 第60章 除夕夜 元旦假后?没多久就是期末周。 又是和明礼联考, 复习气氛理所当然的紧张。 涂然比起热更怕冷,冬天写字着实难受,不过今年冬天, 她一点都不觉得冻手。 因为元旦假后?的第一天,她?书包里多了一双五指手套。 即使对方没?提, 但涂然也猜出, 这是谁给她?送的新年礼物。 戴上手套的第一件事,她?就对陈彻做了个ok的手势。少年背过身笑的反应,暴露了一切。 考完期末考,涂然一个人坐上了回?江都市的飞机。爷爷奶奶太久没?见她?,着急让她?回?去?。 而唐桂英因为还有工作, 走?不开身, 今年没?再回?涂家?过年, 或许以后?也不会。 尽管涂然经常会和爷爷奶奶通视频电话,奶奶见到她?的第一句,还是:“我家?然然又瘦了。” 涂然无奈地看向同?样回?了奶奶家?的堂妹涂月, 涂月摊手耸肩:“回?来三天,我胖了三斤。” 涂然:“……” 果不其然, 紧随而来的, 是一顿接一顿的投喂,奶奶家?的餐桌每天都有她?最爱吃的菜, 奶奶家?的零食永远也吃不完。 涂然感觉自己肉眼可见地变圆润,都不敢去?上体重秤。 下决定?减肥的导火索,是在除夕夜,“群聊(5)”里的视频电话。 简阳光连上视频第一句就是:“兔妹, 你是不是圆了?” 连周楚以也笑眯眯:“看你在江都市过得很滋润,我也就放心了。” 涂然大受打击。 偏偏这时候, 陈彻刚好也连上视频。他一上线,简阳光就对着他调侃涂然圆润不少。 陈彻倒没?有跟他一起调侃,皱着眉维护涂然:“什么胖不胖,谁家?过年不吃点好的?人家?胖了也比你好看。” 一句话里三个胖字,涂然谢谢他,还不如不维护呢。 她?彻底被打击到,退出视频群聊。 “嗯?她?怎么掉线了?”陈彻还在问。 祝佳唯在手机这边摇头:“可能?这就是直男吧。” 周楚以幸灾乐祸说跟队形:“可能?这就是直男吧。”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2节 陈彻:“?” 涂然放下手机就跑去?客厅,拉起正在边啃鸡爪边看春晚的堂妹:“走?,一起去?跳操!” “啊?”涂月一头雾水。 涂奶奶也问:“这么晚了跳操做什么?” “减肥!” 涂然中气十足丢下这句话,强行把涂月拽走?。 涂奶奶一脸无奈:“这孩子。” 涂爷爷笑着说:“然然变活泼不少。” 涂奶奶说:“不在那乌烟瘴气的公司待着,当回?正常学?生,当然会变活泼。所以我说啊,小孩就该在学?校待着,桂英也真是,非把她?往那什么娱乐公司送。” “之前不是然然说想去?吗?”涂爷爷说,“桂英也是遂了她?的愿。” “然然那时候才多大,哪有什么判断能?力,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被那个公司的人哄两下,不就骗过去?了?” 涂奶奶还是为涂然去?当练习生这事对唐桂英有诸多埋怨,“然然不懂,她?还不懂吗?看看然然在那公司受了多少苦,她?这个当妈的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涂爷爷也叹了口气,说:“那段时间,桂英也是因为走?不出忠朗这事吧。” 涂然的爸爸涂忠朗,是车祸去?世的,本来可以避开那辆车,但为了救一个小孩,他义?无反顾冲上去?,护住了小孩,也牺牲了自己。 那一天,还刚好是涂然的生日。 提到已经去?世的涂忠朗,涂奶奶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抹抹眼角,还是担心,“然然也还小,在青安市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这孩子向来就是报喜不报忧,以前在那个公司待着,过得那样乌烟瘴气,不也一点没?跟我们说吗?” 涂爷爷拍着她?的背抚慰,想了想,说:“要不然,让然然回?来念书吧。” 涂奶奶一顿,点头说:“我觉得可以。” 另一边,涂然和涂月在房间里没?跳上几分钟的操,涂月就已经累瘫,人躺在瑜伽垫上,一个劲摆手拒绝:“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要和我的双下巴和解。” “不能?不行!快继续跟上!”涂然抓着她?的手要把她?拽起来,人没?拽动,手机先响了。 是陈彻的视频电话。 涂然暂时放过涂月,去?接通电话。 先看见的,却不是陈彻,而是一个放在桌上的迷你小雪人,黑笔画上去?的刘海有点眼熟,凶凶的眼神也有点眼熟,左眼正下方那颗小泪痣也眼熟。 两根牙签当作它的手臂,旁边摆着一张像是从草稿纸上裁下来的小纸片,写着“我错了”。 镜头外,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却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胖了,你没?胖,真的,一点没?变。” 涂然抿起唇也忍不住想笑,忍着笑意“哦”了声。 镜头翻转,他英俊的五官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不生气了吧?” 涂然压着想要往上翘的嘴角,有些?别扭地说:“我没?生气。”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太明显,陈彻垂着眼睛,低低地笑。 手机还被他拿在手里,不经意间拿得有些?近,镜头里,他眼下那颗泪痣比平时更清晰。 涂然用手指轻轻点上去?,但被摇晃的镜头错过。他抬眼看过来。分明知道他看不见她?刚刚的举动,她?却莫名还是觉得心虚。 涂然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这是你今天捏的雪人吗?” 陈彻嗯了声,把手机放到书桌的支架上,而他坐在书桌前,丝毫没?发觉这镜头或许太低。 涂然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声直男角度,但当他微抬起头去?拿什么东西?时,她?的视线落在他修长?脖颈和突起的喉结上,又觉得,这人会不会是故意。 与此同?时,在瑜伽垫上歇够的涂月爬起来,听到男生的声音,声控党跑来凑热闹,看到手机屏幕里的陈彻,声控变颜控。 她?张嘴就是尖叫:“姐!你交男朋友了?好唔唔唔——” 帅这个字还没?完全发音出来,她?就被涂然捂住了嘴。 涂然面红耳赤地跟她?解释:“别别别乱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又连忙对手机那边的陈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堂妹,她?喜欢开玩笑。” 陈彻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耳根微红着,“没?事。” 涂月都快被涂然闷死了,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贪婪吸了口久违的空气,问:“诓我的吧,我看你刚刚笑得可甜蜜。” 她?向来口无遮拦,不顾场合不看眼色。 涂然脸更热了,普通话像烫了嘴:“这、这是陈彻,陈叔叔的儿?子。” “陈叔叔?” 骤然冒出一个陌生称呼,涂月懵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伯母的旧情人,八卦之心消了大半,“噢噢,你继兄啊。” “是的是的,”涂然着急把她?赶走?,想也没?想就应下,“你继续去?陪奶奶看春晚吧,今晚就不跳操了。” 她?只顾着把涂月推出房间,没?注意到,手机里,陈彻因为她?这句肯定?,而微微皱起眉。 继兄。 的确,陈朗阔当初让唐桂英和涂然住进家?里,是带着两个家?庭重组的目的,他也并不算排斥。 但这并不代表他把涂然当成继妹。 他对她?好,与父母的感情无关?,也并非是把她?当妹妹。 况且,陈朗阔和唐桂英已经做回?普通朋友。 他和涂然之间,也早就没?了那层关?系。 但不可否认的是,涂然当初一到他家?,就一直喊他哥哥,或许是真的把他当成继兄相处。 陈彻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些?事。 涂然终于把涂月赶走?,关?上房门,这才坐回?书桌前。她?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哦,我妹妹有点闹腾。” “不是继兄。”陈彻忽然说。 涂然面露疑惑:“嗯?” 陈彻敛了笑意,看着她?,认真说:“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妹妹。” 涂然愣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还突然这么严肃,他不知道他不笑的样子,真的很凶吗? 方才还泡在蜜糖罐里的心情,此刻五味杂陈。 她?想起刚认识陈彻时,他特意嘱咐别在学?校喊他哥哥。 那时候,她?知道他们还不熟,陈彻不愿意接受她?也是应该。但现在,他们不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吗?关?系不是已经很亲近了吗?为什么还要说这样划清界限的话? 涂然低下已经开始发热的眼睛,“嗯,我知道了。” “所以,我——” “然然,你在跟谁打电话呢?怎么还把门锁了?” 陈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涂奶奶的敲门声打断。 涂然连忙挂断电话,从椅子上起身,边抹了下眼睛,边去?开门。她?解释:“就是和同?学?聊天,拜年。” 涂奶奶看了眼她?有些?红的眼睛,没?追问什么,走?进屋,跟她?一块坐在床上,把她?的手放在手心,摸着她?的手背抚慰,“回?来这么久,奶奶还没?好好跟你聊过天,来,跟奶奶聊聊,在青安市过得这样?” 涂然低着头回?:“挺好的。” “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有受什么委屈吗?受了委屈就尽管跟奶奶说,奶奶准给你撑腰。” 涂然摇摇头:“没?受委屈,我在那边……”偏偏是这时,偏偏是现在,她?又想起陈彻刚刚说的话,停顿了一下,才说,“过得挺好的。” 不顺畅的回?答,涂奶奶看在眼里,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她?向来报喜不报忧,就算有苦衷也不会主动跟他们说。 涂奶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试探着问:“然然,想不想回?来念书?” 涂然抬起头。 涂奶奶:“你妈妈工作忙,平时肯定?也照顾不来你,青安市还那么远,爷爷奶奶想来看你都不方便。” 涂然知道奶奶是在为她?考虑,怕她?在那边受委屈,但是,她?…… 见她?像是被劝动了点,涂奶奶又赶紧加上一把柴,说:“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身体也没?以前健朗,想着能?多陪你们一年是一年,以后?——” “奶奶!”涂然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您别说这种话,您和爷爷都健康长?寿,到一百岁都还能?去?跳广场舞。” 涂奶奶失笑:“好好好,不说晦气话。但爷爷和奶奶是真的希望你能?回?来念书,你毕竟是在这边长?大,而且月月现在也读高一了,她?可念叨着你呢。你回?来念书,两个人还能?做个伴。” “我……”涂然一贯的拒绝不了人,犹豫着点头,“我想想吧。” ** 突然被挂断电话,陈彻猜大概是她?家?里人找她?,于是没?再打电话过去?。 他继续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信纸,垃圾桶里的纸团堆满一半,黑色签字笔在指间转出叠影,迟迟没?有落笔。 他正在写一封告白信。 白日里,简阳光还笑他,这年头谁告白写情书,但陈彻觉得,再三斟酌的文字,会比言语更慎重,也更有诚意。 真到了写信的时候,却又觉情长?纸短,不知从何落笔,从何开始。 陈彻独坐桌前良久,深吸一口气,终于再度下笔。 屋外大雪纷飞,除夕夜钟声长?鸣;少年伏案提笔,将心事寄予纸面。 一字一句是真心,一笔一划诉真情。 第61章 社团节 涂然?在?开学前一天回的青安市。 唐桂英开车来机场接她, 上了车,问了她几句爷爷奶奶的近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后, 便没再说什么。 或许是过于沉默的气氛,涂然?主动提起爷爷奶奶想让她回江都市念高三这件事。 唐桂英并没多意外, 目不?斜视开着车, 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反问:“你怎么想的?” 她过于平静的反应,让涂然?有些失落。 跟着妈妈来青安市,是她觉得?妈妈在?这里定居,而她以后回?江都上大学,和妈妈见面的机会更?少, 所以才想趁着高中最后两?年, 和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3节 她很后悔, 在?爸爸去世、妈妈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当了逃兵。也为此愧疚,想要弥补。 但好像, 妈妈并不?在?乎她的陪伴。 涂然?低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向来没什么主见,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反应也在?唐桂英的意料之?中。 唐桂英说:“我还是希望你在?这边念完高中。” 涂然?抬头看她,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意外的欣喜。 却又听她说:“智明是青安市数一数二的高中, 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你在?这边当个凤尾,也比在?原来的学校当鸡头强。而且你的学籍和户口已?经迁过来了,就算去江都市, 高考也还是得?在?这边考。” 涂然?看着她,还没完全浮出的笑容渐渐褪去。 她又垂下头。 原来不?是在?乎她这个人, 而是在?乎她的成?绩。 唐桂英又强调:“一切,都是为了高考。” 涂然?手指抠着手套上的兔子刺绣,没有搭腔。 或许,跟着妈妈来青安市,是一个自作多情的错误决定。 妈妈不?在?乎她,也不?需要她。 ** 开学后的这周,是波厌学流,高中生们身?在?学校心在?家里。 平日里最元气的涂然?,也没什么精神。但并非因为开学。 涂然?不?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连大大咧咧的简阳光都发觉,私底下问陈彻,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简阳光能发现的事,陈彻也早就发觉。虽然?涂然?平时还是尽量做出开心模样,但经常心不?在?焉。 他旁敲侧击过几次,平时很容易被套话的人,这次却什么都没被问出来。 原本是想找个机会把那封信送给她,但就目前这个情形,那封信还得?在?他抽屉里多待上一阵。 总不?能挑着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告白,这跟送死没区别。 简阳光怀疑涂然?是跟他一样,开学综合征,一到开学就抑郁。但已?经开学一周,再抑郁下去可不?行,于是邀请涂然?去音乐社玩,弹弹吉他唱唱歌,当时解压。 而且四月份就是社团节,他们也在?着手准备要上台表演的曲目。 涂然?本想拒绝,却不?容拒绝,被他强行推着去。 音乐社的活动教室,一首歌排练完毕,赵从韵从架子鼓前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睨着她:“我们表演很差?” 涂然?微怔:“没有,唱得?很好。” 赵从韵一点不?信,说:“就能一个观众,都走了神,这还很好?” 费姗以为是歌的问题:“我就说我们不?能选这首慢歌,抓不?住人吧。” 涂然?下意识往陈彻那边看了眼。 站在?话筒前斜背吉他的少年也正看着她,探究的眼神。 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被他看穿,涂然?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慌张地不?知道把视线落在?哪,对赵从韵解释:“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赵从韵问得?直接:“什么事?” 涂然?张张嘴,但没说。 陈彻看了她一眼,抿抿唇,将挂在?身?上的吉他取下来,放到一边,“我们去买点饮料过来。” 说着对旁边的简阳光使了个眼色,简阳光还想留下来听八卦呢,被他揪着后衣领拎走。 等两?个男生走了,赵从韵在?涂然?身?旁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背靠沙发,一副大姐大问话的架势:“说说吧,你和陈彻怎么了?” 费姗也赶紧跑过来凑热闹听八卦。当着好闺蜜的面听好闺蜜的情敌讲她和好闺蜜共同喜欢的人,刺激! 涂然?的回?答却出乎她们俩意料。 涂然?摇摇头:“不?是因为他,是……我下个学期可能要回?江都市读了。” 赵从韵皱起眉:“回?江都市?” 涂然?点点头,解释说:“我爷爷奶奶希望我回?去念书。” 从江都市回?来之?后,爷爷奶奶又打来了几次电话,让她尽快拿主意。 其实涂然?是隐隐知道的,他们希望她回?江都市念书的更?深层次的理由?。 高中阶段,是她能在?家长待的最后时期,以后上了大学,陪伴他们的次数和时间会变得?更?少。老人家舍不?得?她。 涂然?倒是有想过回?江都市读大学,但是,以她现在?的成?绩,她不?一定能考上江都市的重点大学。 再者,以唐桂英的作风,一定会根据她的成?绩,帮她选一个最好的大学,而不?是只看地域。 赵从韵问:“那你呢?你也想回?去念书?” “我……”涂然?摇摆不?定,垂下脑袋说,“我不?知道。” 她应该……也是想回?去的吧。大概。 费姗不?理解她的犹豫,“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想回?去还是想留下,不?就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赵从韵一针见血地问:“你要回?江都这事,还没告诉陈彻?” 涂然?点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赵从韵沉默一瞬,说:“那你完了,费姗是个大嘴巴,她藏不?住事。” “我才不?大嘴巴!”费姗大声?为自己辩解,又对涂然?保证,“放心,我保证帮你保密,绝不?在?你之?前告诉陈彻。” 涂然?的情绪仍旧低落,“谢谢。” 赵从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吉他弹得?怎么样?” 这话题未免有些跳跃,涂然?有些懵,但还是乖乖回?答:“应该还可以。” 赵从韵起身?,冲她扬了扬下巴,“跟我合奏个试试。” “啊?”涂然?不?明所以,“现在??” “怎么?嫌弃我?” “没有没有!”涂然?连忙否认,想问为什么突然?要合奏。 但没等她问,费姗就已?经推着她去乐器那边,把电吉他塞她手里,“赶紧的,趁从韵改主意之?前。” 涂然?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和赵从韵合了一段。 赵从韵转了转手里的鼓棒,微抬下巴,问费姗:“你觉得?怎么样?” 费姗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涂然?感?觉她们俩像搞什么暗号接头,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可以?” 赵从韵说:“参加社团节。” 她十分平静地丢出一个炸弹,涂然?被炸得?睁大眼睛。 赵从韵问:“你不?想?” 涂然?:“可你们不?是——” “打住打住,”费姗连忙打断她的话,说,“我们俩以前的蠢事就别再提了,其实你第一次来这里唱歌的时候,从韵就觉得?你实力?很不?错,就是因为陈彻,嫉妒——” “你也打住,”赵从韵同样打断她的话,“还说自己不?是大嘴巴,一说就停不?下来。”又问涂然?,“所以你想不?想?” 涂然?咬着唇,没马上回?答,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她妈妈不?想让她再参加这种和学习无关的活动,还有陈彻…… “我……”她应该是要拒绝的,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 难受,很难受,好像要窒息。 压抑着的情绪像失控的浪,一路翻涌,又在?出口处被堵住,难受得?她的眼睛都酸疼起来。 涂然?把嘴唇都咬得?发白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转过头。 费姗带着笑,轻轻柔柔地说:“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又将手挡在?嘴边,小声?说,“在?从韵改变主意之?前。” 涂然?的眼泪落下来。 “我想,”她手背抹掉眼泪,掷地有声?做出决定,“我要参加!” ** “什么?!太好了!不?不?不?,也没这么好,怎么我当初求着你来你都不?来,赵从韵费姗就跟你提了一嘴,你就来了,兔妹,我不?服!”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涂然?把参加社团节这事告诉陈彻和简阳光,简阳光既开心,又有意见。 涂然?不?好意思地笑,“别在?意这些细节嘛。” 简阳光轻哼了声?,倒也没有真生气。他又说:“正好我和阿彻刚收到消息,学校把具体日子定下来了,三喜临门。” 涂然?好奇问:“什么三喜临门?” 简阳光嘿嘿一笑:“15号刚好是阿彻生日,而且阿彻准备向你——” 他没说完,就被陈彻踢了一脚,强行打住。 涂然?惊喜地看向陈彻,“那太巧了!不?过你准备向我什么?” 陈彻轻咳了声?,摸着脖子说:“没什么,就一起吃顿饭,过生日。” 这明显接不?上简阳光那半句话,涂然?歪了歪头,有点不?信,“感?觉你在?糊弄我。” 或许是能参加社团节的原因,她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些,起码不?像之?前那么低落。 察觉到她的变化,陈彻弯了弯唇,抬手去揉她的头发,故意揉得?乱七八糟,“这才是糊、弄。” “……喂!”涂然?喊了一声?,抬手要去打他,陈彻适时后退,灵活闪开。 涂然?不?服输地继续去追,陈彻不?让她得?逞,还时不?时转身?去逗她。 两?人在?运动场上一路跑一路闹。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4节 春日阳光和煦,天?空碧蓝,梧桐树枝冒出绿叶新芽,风里是新鲜的青草香。和畅的春风拂过少年的衣角,吹起少女的长发。 简阳光看着他们俩打闹的身?影,煞有其事地感?慨:“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话音才落,身?后冒出一个带着笑的温和声?音,“你懂不?少啊。” 简阳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转过身?一看,果然?是周楚以。 他很是无语:“兄弟,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周楚以笑眯眯,不?置可否。 “我来找陈彻,”他看了眼那边还在?打闹的两?人,“不?过他看起来挺忙啊。” 简阳光的嘴就是没带把的门,张口就来:“是,忙得?很,忙着追女朋友呢。” 话说出来,又立刻反应过来,捂住自己这什么都往外说的嘴,又松开,说:“兄弟,你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周楚以仍旧笑眯眯:“我没聋呢。” 简阳光:“不?行,你这会儿必须是聋的,不?然?阿彻又该说我大嘴巴了。”虽然?确实是这样。 周楚以笑了笑,说:“不?会的,我早就知道了。” 简阳光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知道……什么?” 周楚以说:“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但他不?知道她喜欢他,她也不?知道他也喜欢她。” “……” 简阳光被他的他和她绕得?头都晕了,“等等等等,你给我点时间再捋捋。” 周楚以体贴地给他总结:“简单来说,就是,全世界都知道这两?人互相喜欢对方,只有两?个当事人不?知道,这或许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简阳光目瞪口呆,“全世界……都知道?你知道,祝佳唯也知道?” 怎么从来没人跟他说? 周楚以点头。 简阳光不?敢置信地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楚以想了想,说:“运动会?或者更?早?” “这么早啊……” 简阳光顿时心情复杂起来,感?觉世界都变了,只有他一人在?落后。 周楚以提起来找他们的正事,说:“我就不?打扰他们俩的小情趣了,另外跟你们提个醒,我手机丢了,要是有人冒充我找你们借钱,别信。尤其是陈彻,感?觉他是会上这种当的人呢。” 到最后还不?忘损一句陈彻,说完笑眯眯走了。 另一边。 涂然?终于跑不?动了,撑着大腿直喘气。 陈彻走到她跟前,故意问:“怎么不?追了?” 再软的兔子也有了脾气,涂然?抬头瞪他一眼,“追不?动了!” 陈彻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弯起嘴角,满眼笑意。 涂然?继续喘气的工夫,眼珠子骨碌一转,趁他没有防备,搞突然?袭击。 陈彻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快,下意识要躲,闪避的动作顿了一下,到底没躲开,任她抓住他的外套衣袖,还装出没能躲开的模样,调侃:“可以啊,学会偷袭了。” 涂然?得?意哼哼,“这叫策略。” 陈彻也不?挣脱,反而笑着问她:“所以你抓住我要做什么?” 涂然?得?意的神色变成?茫然?,“对哦,我抓住你能做什么?” 陈彻有些好笑,又想去捏捏她的脸。但这次先?忍住。 “对了!”涂然?想到了,“你把我头发揉成?这样,我也要抓乱你的头发!” 她说完就抬起另只手,踮起脚要去揉他的头,报复回?来。 然?而,陈彻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她即使踮起脚,也难得?够着他的头顶。 陈彻也不?躲,就站在?这,满眼笑意看着她,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涂然?也有小脾气了,松开抓着他的手,“算了。” “真算了?” “不?然?能怎么办,这里又没板凳。”她总不?能拽着他去找个台阶吧,他不?乐意,她也不?可能拽得?动他。 陈彻低低地笑了声?,退后半步,双手背在?身?后,配合地朝她弯下腰。 他抬眼看着她,干净的眼尾微微上扬,清冽的嗓音融进春天?的风里。 “来吧,让你报复回?来。” 第62章 上上签 春天是最温柔的季节, 天空是碧色,白云舒卷,草间的小花, 枝头的嫩芽,蓬勃的生命力遍布每一个角落。 风很温柔, 阳光也温柔。 金色的阳光落在少年的脑袋上, 漆黑的发丝被风轻轻拂动,很蓬松,很柔软,毛茸茸的,像小狗一样?, 让人很想?伸手去揉一揉。 涂然也真的伸出手, 却在就要触碰到的一瞬, 想?起除夕夜那晚他说过的话。 ——我们还不是一家人。 伸出去的手指在空中蜷缩,她收回手,藏在身后, “我不要。” 带着一点赌气成分的言语和语气,像是毫无预兆的生起了气。 陈彻直起腰, 看她的眼神是茫然和困惑。 涂然藏在身后的手指纠结地抠着, 到底还是说?出那句:“你以?后也不要随便摸我的头了。” 说?完就转身跑了。 陈彻站在原地,有点不明所以?。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涂然确实是有点生气的, 因为除夕夜那晚他的话?,还有他那有点凶的态度。 虽然知道?不是真的在凶他,但?他没有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很凶诶。 在奶奶家, 涂然是和堂妹涂月一起睡的,因为涂月怕黑。 除夕夜那晚,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床上问涂月,“如果一个人说?,从来没把我当?成妹妹,是什?么意思?” 涂月当?时正背对?着她在玩手机,听后问:“谁跟你说?这话?了?” 涂然没回答这问题,“你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嘛。” 涂月不以?为意地说?:“意思就是他不把你当?妹妹看呗。” 涂然感觉她说?了句废话?,更详细地继续问:“如果你们是差点成为兄妹,他平时对?你很好,你们关系还不错呢?” 涂月莫名其妙,暂时停下玩手机,问她:“到底是谁啊?” 涂然还是不说?,“你先回答我。” 涂月也跟她犟起来了:“你先说?到底是谁,我才好帮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 涂然无奈,“好吧,我说?,就刚刚……打电话?那个。” 涂然这次回家,并没有提起唐桂英和陈朗阔恋情告吹的事,信息差让涂月还以?为她和陈彻马上就要成为继兄妹。 涂月闻言,手机也不玩了,转过身来,替她抱不平道?:“他这人怎么这样??就算不接受你,在心里想?想?也就得了,怎么还当?面说?出来?是情商低还是故意膈应人噢?” “是吧?你也觉得是吧?” 涂然郁闷的心情找到了一点认同感,又自己觉得不是,为陈彻说?话?,“不对?,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们俩平时相?处挺好的。” 涂月问:“怎么个挺好法?” 她知道?有些人在长辈面前挺会装模作样?,私底下就变成另一副嘴脸。她妈妈之?前找的男朋友的小孩就是这样?。 不过她妈妈知道?之?后,直接就把那个男朋友给甩了。 涂然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陈彻的好:“他对?我很照顾,教我学自行?车,还总是给我辅导功课,我成绩进步有他一大半功劳。” “对?了,之?前爬山的时候,我手机丢了,也是他帮我找回来的。跨年夜和朋友一起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他知道?我害怕,还——” 她说?着就立刻止住话?。 涂月问:“还什?么?” 涂然不肯说?了,含糊地说?:“没什?么,就是,就是让我别?害怕之?类的。” 即使没开灯,光是听她说?话?的语气,涂月都感觉得到她的心虚。 涂月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八卦气息,追着问:“你说?具体点儿,怎么让你不害怕?搂着你?抱着你?” 涂然立刻红了脸,语无伦次地否认:“怎、怎怎么可能!” 她激动得连声音都大了很多。 涂月连忙“嘘”了声,“小声点儿,待会儿奶奶又该来念叨我们还不睡觉了。” “还不是因为你乱说?,”涂然嘟嘟囔囔地抱怨,又催她,“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涂家祖传的记性不好,涂月已经忘记最开始是在聊什?么了。 涂然无语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噢噢,”涂月总算想?起来了,说?,“有两种意思,一,他喜欢你,不想?把你当?妹妹,想?把你当?成小宝贝。” 涂然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不、不、不会吧……” 嘴上说?着不会吧,她连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涂月啧啧摇头,“他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看你这情况,是喜欢上他了吧?” 涂然捂着脸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否认完又等不及地问,“那第二种意思呢?”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5节 涂月沉吟了声,有点犹豫要不要把第二种情况告诉她,想?了想?,还是说?了:“第二种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了。他是个把原来家庭关系看得很重的人,就像……”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继续说?:“就像我妈上上上任男朋友的儿子?,本来我们俩还是同班同学,还是那种交作业前经常互帮互助的战友关系,他平时对?我也挺不错,如果他长成陈彻那样?,我保准会喜欢他。” “但?是呢,知道?我妈跟他把在一起后,他就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不给我抄作业了,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涂然问:“他是因为喜欢你?” “才不是呢,”涂月笑了声,“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休想?成为他们家的人,他不会承认我妈,也不会承认我。” 她叹口气,“这傻小子?,还天真地以?为他爸跟他妈还能复合,觉得我妈插足了他爸妈的感情。” 涂然连忙为唐桂英力证清白:“我妈妈绝对?没有插足陈彻他爸妈的感情,他爸妈在好几年前就离婚了。” 涂月无奈解释:“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你这么想?,很多人都这么想?,但?另一个角度的当?事人,不会这么想?。我妈和你妈都是丧偶,但?你那个陈叔叔,和我妈找的男朋友,他们是离异,总有些离异家庭的小孩,觉得亲生父母才是世界无敌恩爱,其他后来者都是障碍,懂吗?” 涂然懂了,又说?:“但?陈彻分明和我说?过,他不介意他父母离婚的事,而且他对?我妈妈也很客气,一直很客气。”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恐慌。 她不得不承认,当?初她得知唐桂英和陈朗阔是曾经交往过的初恋,且隐隐有旧情复燃的趋势时,她第一感觉是排斥,抗拒,不喜欢。 只是嘴上没有说?,也没表现出来,理?性让她克制,这样?的心情却控制不了。 哪怕后来陈朗阔对?她很好,她也还是有些介意,直到唐桂英和陈朗阔现在做回普通朋友,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这样?,和她是同一个处境的陈彻,是不是内心也是这样??所以?才说?出“从来没把她当?妹妹”这种话?? 涂月的话?更加让她担忧。 涂月说?:“这种事,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不介意呢?哪怕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妈找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我也一样?排斥。就算是现在,我不再排斥我妈找男朋友,但?我心里还是觉得,没有一个人能取代我爸。” 她顿了下,声音很低地说?,“虽然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黑暗的房间,涂月的轮廓模糊不清,涂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感受到她的低落。 涂月比她小,但?这方面却比她成熟很多。都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经历这些事。比她还要更早地经历这些事。 涂然摸了摸她的头,“月月。” “嗯?” “我是爱你的,你知道?吧。” “……肉麻死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去拜年呢。” ** 涂然没再去探究,除夕夜那晚,陈彻说?得那句话?,究竟是这两个意思中的哪一个意思。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希望是前者,更害怕是后者。 虽然只有两个选项,但?对?她来说?,并不是抛硬币跑出正或反二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是后者,那就是百分百倒霉了。 她是胆小鬼,不敢去开盲盒。就保持原状,还能带着一丝万一是前者的侥幸。 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问陈彻,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早就错过最佳时机,现在根本找不到办法提这个话?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你是不是还觉得你爸妈能复婚?” 前者太自恋,后者太无礼,都太尴尬了。 所以?,她也只能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假装忘记。就是想?起来时会忍不住郁闷。 音乐社的练习还算顺利。 原本定的是一首慢歌,但?自从涂然那次听他们演奏走神后,费姗强烈要求换首燃一点的歌。 公平起见,每个人有一首歌的提名机会,然后匿名投票,最后选了陈彻提议的那首,五月天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选歌和练歌倒是挺和谐,分歧最大的,竟然是给乐队取名。 原来的乐队名字叫“one five”,涂然本以?为有什?么高级含义,结果就是字面意思——乐队里两个一班的,两个五班的,所以?取了一班的一,和五班的五。 连最捧场的涂然都想?吐槽一句,这也太随意了。 据说?还是陈彻给取的。涂然怀疑他在取这个名字的那天,一定起得很早,人还没睡醒。 赵从韵对?这个乐队名也不满很久了,听起来就像“一个废物”,借着涂然的吐槽,立刻提出要重新取乐队名。 陈彻觉得原来这个就不错,反正新加入的涂然也是五班的,不冲突。主要是他懒得重想?。 简阳光觉得顺序很重要,五班比一班多了个人,现在要叫“five one”。 赵从韵更无语了,从“一个废物”,变成了“废物王”。 简阳光:“那你要起什?么名字?” 赵从韵说?:“既然是四月,那就起个跟四月有关的,叫四月樱花怎么样??” “不怎么样?,”简阳光坚决反对?,“你这个名字也太卡哇伊了,跟我们俩这大老爷们不搭噶,而且咱学校也没樱花。” 赵从韵:“那四月梧桐。” 简阳光还是不赞成:“为啥非得跟树有关,还不如我的five one呢。” 费姗说?:“不如叫’英语老师你上课的语速可以?慢一点吗’。” “……” “开个玩笑嘛。” 涂然看着他们为了取名吵得不可开交,默默远离战场,坐沙发上,拿出手机摸鱼。 四月是水逆月,她在网上刷到一个关于求签看运势的网站,看看运气怎么样?,需要避免什?么注意什?么。 “你喜欢看这种?” 头顶传来熟悉的清朗男声。 涂然从手机里抬头。 陈彻拎开她旁边的书包,在她身旁坐下。他人高腿长,即使坐着,也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涂然把手机往他面前送了送,让他看得清楚些,“算四月运势的,你要试试吗?就点一下这里。” 陈彻没立刻伸手去点,有些犹豫。 今年春节,他和简阳光去寺庙求过一次签。 其实是每年初一他们俩都会去,简阳光父母很信这些,每年都会带着简阳光去。 记不大清是多久之?前,陈彻闲着没事,也跟着一块去了,结果他们一家不是上吉就是中吉,只有他是下下签。 第二年,简家父母又把他喊过去,还是下下签。 第三年第四年,他抽到的最好的签,都只是中平,还只有一次。 简阳光都笑话?他运气太差,简家父母都想?找个算命老先生来给他具体算算,陈彻是不怎么在乎这些,没答应。 但?是现在,他忽然又有点在乎了。 虽然这东西和实力无关,但?在喜欢的人面前,运气太差,也是一件有点丢脸的事。 偏偏涂然又一脸期待看着他。 他还是那个永远拒绝不了她任何提议的陈彻。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 陈彻伸手去点了下求签链接。 两颗脑袋凑到一起,盯着手机屏幕。 大概连陈彻自己都没发觉,他屏住了呼吸。 手机屏幕里,缓缓浮出一个签文?:万事顺遂,皆得所愿——上上签。 涂然哇了一声,“上上签诶!你运气真好!” 陈彻眨了下眼,难得感觉到意外。 无意间瞥见挨在他大腿边的她的膝盖,又大概懂了些什?么,或许不是意外。 他弯起嘴角,“嗯,我运气真好。 涂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拍了下掌,站起来说?:“我想?到了一个好乐队名!和我们要唱的歌刚好很搭!” 那边还在争执的三人看过来。 她笑得灿烂:“上上签!” 遇见即是上上签。 第63章 需要你 很快就到四月中旬的社团节。 社团节是智明的传统也是特色, 在运动场举办,每个社团各显神通,热闹程度堪比十二月的元旦晚会, 但这次不限观众,甚至有很多外校学生进来观看。 这天?可以不用穿校服, 各个社团各个社团也有专门的表演服装。 为了配合演奏歌曲的青春主题, 上上签乐队选的是西?式制服。 正?式开场前,音乐社的女生们在活动室换衣服化妆,男生们在外面暂且等候。 负责化妆的是音乐社的指导老师,指导老师是位亲切的年轻女性,一来就?往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化妆是女孩们最爱讨论的话题之一, 尤其在这种集体?活动之前。 涂然是最后一个化妆, 于是被已经化好妆的人围着看热闹。 指导老师话有些密, 其他社团成员姗又和她都?相熟,一群人围着涂然,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讨论。 “你们小女孩皮肤就?是好, 又白又嫩,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粉底涂脸上都?多余。”这是羡慕女高中生年纪的指导老师。 “你怎么连下睫毛都?这么长?怎么长的?小时候是不是剪过?”这是一直在不爽一直在质疑的赵从韵。 “学?姐, 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防晒霜噢,快让我种草种草。”这是不停问同款的项宁宁, 一个自来熟的一年级生。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6节 最后,三个人又在给她涂什么颜色的口红上,发?生分歧。 三人争论。 指导老师:“你们小孩用粉嫩一点?的颜色正?好,我是老师听我的!” 项宁宁:“不行!舞台妆不用999没有灵魂!” 赵从韵:“不管用什么颜色都?不能用唇釉, 去年我就?粘了一嘴头发?。” 她们竟然能为一支口红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已经开始在手腕上挨个试色。 涂然感觉自己在听一场激烈的辩论赛。 在她们激烈争辩时, 涂然将目光落在旁边的费姗身上。平日里她话最多,今天?却异常安静,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像在跟人发?什么消息,眉头又紧皱,时而还跺脚,好似很焦急。 涂然轻唤了她一声。 女生像只受惊的猫,整个人紧绷地看着她,“怎怎怎么?” 这下,不只是涂然,连赵从韵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皱着眉问:“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费姗欲言又止,看了眼?涂然,又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上台前的紧张而已。” “别紧张,把台下那些人当成胡萝卜就?好了!”涂然轻易相信她的说辞,且给出安慰。 项宁宁也说:“是啊,学?姐,你去年不是已经参加过一次了吗,都?有经验了,比我强多了。” 赵从韵则是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有疑问,但没马上追着问。 指导老师和项宁宁又开始争口红色号,涂然有些头疼地扶额,战争又开始了。 屋外,陈彻和简阳光在等候。 听到里面的争吵,简阳光问:“里面打起来了?” 陈彻斜倚在围墙,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披着,长腿撑在地面,恹恹耷拉着眼?皮,“有涂然在,应该不会。” 周六早上本该是睡懒觉的时间,今天?起太早,他没什么精神。 简阳光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今天?也穿校服?” 陈彻莫名其妙,“不随便?反正?都?要换。” 简阳光欲言又止。 其实昨晚晚上,陈融来找他了,说是今天?想来智明看他在社团节的表演,让他借校服给他。 听到陈融要来智明,说实话,简阳光是有点?担心的,但这确实也是他在高中最后一次的社团节,好兄弟想来捧个场,他没道理拒绝。 于是他就?把校服借给了陈融。 等陈融离开之后,简阳光后知?后觉想起来,智明搞这种活动的时候,是允许外校学?生来参观的,根本用不着穿校服假装智明的学?生。 那陈融特地来借校服做什么? 简阳光安慰自己,或许是陈融在明礼待久了,他们学?校管得很严格,不穿校服没有学?生证就?不能进出,让他以为智明也这样?。 但是……简阳光总觉得有些不安,担心陈融又耍什么鬼主?意。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陈彻,“阿彻,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陈彻依旧是没睡醒的模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简阳光正?要坦白,咔擦一声,活动室的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 终于被涂好口红的涂然,从门缝里探头,朝他们招手:“我们已经化好妆了,你们进来吧。” 原本漫不经心靠在围栏上的陈彻,在看见她的瞬间,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抬起,眸中慵懒渐渐消散。 视线从她明亮勾人的眼?睛,落在她蔷薇色的唇。 像春天?在她唇上画了一笔,温柔清丽,烂漫可爱。 少年的目光直接又热烈,涂然不自在地眨了几下眼?睛,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进、进来吧。” “哦、哦……”陈彻喉结滚了滚,似乎只能发?出这种简单的音节。 涂然把门完全打开,侧身站到一边,低着头。 在与她擦肩而过时,陈彻的脚步一顿,低着声音,“很漂亮。” 涂然愣了下,反射性抬头,而他已经朝屋内走了,留给她一个背影。 但眼?前一闪而过的,少年通红的耳根,告诉她,刚刚那一句小声夸奖,并非错觉。 涂然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热起来,心脏像触了电,连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绝对没办法?跟他一块待在活动教室了! 涂然低着脑袋,脚步飞快地离开这个地方,嘴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她的逃跑被人在路上拦住。 准确来说,是被一个穿着泰迪熊玩偶服的人拦住。 涂然往左,泰迪熊也往左,涂然往右,泰迪熊也往右。 她抬起头,正?想说让他先走,泰迪熊却忽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涂然被吓一跳,第?一反应是尖叫:“我刚化好的妆!” 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 泰迪熊松开手,退后两步,两只手晃啊晃,朝她打招呼。 里面的人说话,“无奖竞猜,猜猜我是谁?” 即使?隔着玩偶服,声音闷闷的,涂然也立刻认出来是周楚以。 她笑出来,故意不说他名字:“你是祝佳唯。” 周楚以摘下头套,甩了甩有些乱的头发?,对她笑:“故意气我是吧?” “谁让你突然吓我。”涂然又在他圆鼓鼓的玩偶肚子上捶了一拳。 “看来效果不错,”周楚以笑眯眯说,“待会儿小沫来,我就?这么去逗逗她。” 这可真是亲哥,涂然有些好笑,“难怪她老骂你。” 她又问:“祝佳唯呢,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 周楚以说:“她给你们准备惊喜去了。” 涂然哇了声,期待地问:“什么惊喜?” “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周楚以笑得神秘兮兮,“等你们上台就?知?道。” “那还要好久。”他们的表演排号在很后面,现在还早得很。 周楚以单手把头套抱在胸前,问:“要跟我去走走吗?” “好呀。” 前些日子下了一阵雨,久雨初晴,校园里的梧桐树被洗得青翠。 今日骄阳正?好,他们走在光影斑驳的林荫道,时而有风吹过,树叶簌簌,金色的光斑在他们身上沉沉浮浮。 天?空是清透的蓝色。 涂然举起手机,给天?空拍了张照。 “是要离开了,所?以多拍点?照片做留念吗?”周楚以温温柔柔地问。 “不是,我本来就?喜欢记——”涂然话说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他这句话里带着的信息。 她转头看向他,惊愕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周楚以没隐瞒,更直接地再问了一遍:“是要转学?走了吗,下个学?期?” “你怎么……”这件事只有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知?道,涂然想起费姗今天?的异常,“是费姗跟你说的吗?” “是我无意间偷听到的。”周楚以没直说是对方说漏嘴,而且这事也不重要。 涂然本打算找个好时机,再一起跟他们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们说。” 周楚以并不意外,“猜到了,陈彻知?道吗?” 涂然摇摇头,又紧张地问他:“你不会在生气吧?不会现在就?去告诉他吧?” 周楚以歪歪头,说:“稍微有点?不平衡吧,毕竟不是你亲口跟我说,不过知?道陈彻比我更晚知?道,我又平衡了。” 涂然囧了下,“怎么这也要跟他比?” 不是很懂他们男生之间的胜负欲。 周楚以笑了笑,又问:“真的要走吗?” 涂然又垂下了头,有点?纠结地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来这里,一半是因为曲幼怡,一半是因为我妈妈。现在曲幼怡已经见到了,也弄清了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我妈妈也……并不需要我。” 她叹了口气,“我留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周楚以说,“你不在的话,我会很寂寞的,你还欠了我一瓶汽水,记得吗?” 涂然抬起头,表情有点?愣,是熟悉的想不起来的模样?,“什么时候的事?” 周楚以无奈又好笑,“你这个记性真的……” 让他有点?担心她高考怎么办。 “但是说真的,涂然。” “嗯?” “我不希望你走。” 涂然愣愣看着他。 他今天?为了穿玩偶服,戴的是隐形眼?镜,少了一层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似乎更能显得真挚。 周楚以说:“相信除了我,其他几个人也不会希望你走。你是因为你的朋友、你的妈妈来到这个城市,那能不能因为我们留下来呢?”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7节 春风吹过少年的发?梢,他眼?睛弯起,朝她温柔地笑:“我们很需要你啊,涂然小朋友。” 需要她…… 涂然怔怔,鼻尖泛起酸意。 “其实,祝佳唯不是在给你们准备惊喜,”周楚以忽然说,“我刚刚把这件事告诉她了,她一个人生闷气去了,好像还哭了。” 祝佳唯哭绝对是比涂然要走还爆炸性的事,涂然惊愕又慌张,“她现在在哪?” 她连忙要去找祝佳唯,却被周楚以拦住。 周楚以朝她眨眨眼?,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好骗?” 涂然懵了下,反应过来,方才想要落泪的欲望顿消,又气又好笑,“周楚以!” 她伸手又要去锤他的熊肚子,却被他的熊爪子摁住头顶,她怎么伸长手,都?够不找他。 周楚以笑着说:“我妹妹应该快到了,我去逗逗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要,你自己去吧,妹控!”她气得都?跟着祝佳唯骂他妹控了。 周楚以也不反驳,熊爪子拍了拍她的头顶,戴上头套,笑眯眯走了。 出来有些时间了,涂然也准备回活动教室,没走几步,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两下。 她转过头。 陈彻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像快要下雨的天?。 第64章 看着我 费姗忐忑了一整晚。 昨天下午, 周楚以找到她,问班上之前用过的玩偶服放在哪——她是1班的组织委员,负责这些东西。 一起去找玩偶服时, 两人?在路上聊了几句,她一不小?心, 真是一不小?心, 就把涂然要转学这事给抖出来了。 费姗知道周楚以现在和陈彻他们走得近,他知道,差不多就等?于陈彻知道了。 尽管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周楚以帮忙瞒着,周楚以也应了好, 但说实话, 她信不过周楚以。 所?以她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 面对涂然时尤其心虚。 她的心虚被赵从?韵看了出?来,赵从?韵没问。 但费姗憋不住事,趁着陈彻在活动?教室里被指导老?师折腾头发, 她把看热闹的赵从?韵拉出?来,把说漏嘴这事告诉她, 问她该怎么办。 “……我就说你是大嘴巴。”这是赵从?韵的第一反应。 “对不起, 我是大嘴巴。”费姗这次一点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帮我想想办法吧, 从?韵。” 赵从?韵想了想,说:“没有办法,要么你现在严防死守周楚以,要么你现在对陈彻寸步不离, 你选一个吧。” 费姗绝望:“我选择死亡。” 赵从?韵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一直瞒着也不现实, 涂然迟早要离开,陈彻早晚都会?知道。” “离开?兔妹要去哪?”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赵从?韵和费姗转头看过去,简阳光正拎着罐可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她们。 他懵逼地眨眨眼,又问了遍:“嗯?兔妹要去哪?” 赵从?韵:“……” 费姗立刻后退三步,撇清关系,“这次是你说漏嘴的。” 赵从?韵:“…………” ** 林荫道,涂然转身便看见,规整穿着校服的少年,阴沉着脸看着她。 “陈——” “跟我来。”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少年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校外的方向走。 他像是很生气,涂然感觉不妙,问了声?:“你要带我去哪?” 对方没有搭理她,强行拽着她走。 他手劲很大,涂然都被他攥得疼了,她忍不住提醒了句:“你抓疼我了。” 但他仍不搭理她,反而把她抓得更紧,像是怕她挣脱逃跑似的。 涂然一头雾水,腾出?另只手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才把手机收起来,她已经被带出?校门。 眼瞧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涂然开始挣扎,不肯上车,想要甩开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啊?” “回家。”他声?音很冷。 “可是我还要上台表演呢。” “不表演了。” “啊?”涂然莫名其妙,“为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陈彻冷着脸看着她。 他们在车旁僵持不下,出?租车师傅等?得不耐烦了,大声?问了句:“同学,还走不走啊?” 涂然连忙说:“不走!” 她又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问:“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还是……在玩cosplay?” 陈彻一怔,俊眉一拧:“什么?” 虽然他表情很严肃,也确实足够唬人?,但涂然还是很想笑。 她抿了抿嘴唇,压住笑意,说:“虽然你把眼睛下面那颗泪痣换成你哥哥泪痣的位置,还穿着智明的校服,但是你……” 她实在没忍住,撇过脸光顾着笑去了。 “……你早知道?” 陈融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亏他还去网上搜了一堆遮痣的办法,还去偷了他妈的化妆品去遮住了眼角的泪痣,还用黑笔在眼睛正下方重新画了个和陈彻一样的,还从?简阳光那里骗来了智明的校服,还特意假装出?陈彻平时的表情和语气。 这么大费周章,竟然被她一眼看出?来? 涂然还在笑,声?音都在颤,指着车门提醒:“你让司机师傅先?走吧,别妨碍人?家工作。” 陈融莫名觉得丢脸,虽然这件事本来就是件丢脸的事,他关上车门,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怎么一开始不说?” “我以为你和周楚以逗他妹妹一样,也在故意逗我。” “不,我是要把你带走,让你参加不了表演。” 反正都暴露了,陈融索性说出?来,只要他够理直气壮,就不算丢脸。 涂然看着他,初见时乖顺的少年此刻不掩饰对她的敌意,她眨了眨眼,说:“你和第一次见面差好多哦。” 陈融不以为然地说:“那都是装的,现在不想装了。” 因为他发现,上次对着她卖惨诋毁陈彻,一点屁用都没有。元旦那天,他还在简阳光的朋友圈,看到他们一起去爬山的合照。 爬山,是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参与的活动?。 涂然其实并?不意外,因为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撒了不少谎。 她问:“你也是来看社团节表演的吗?是来看你哥哥的吗?” 陈融嫌恶地皱起眉:“你别一口一个你哥哥你哥哥,我不需要你提醒他是我哥。别以为你妈跟陈朗阔在一起了,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人?,我不会?承认你的。” 他似乎还不知道陈朗阔和唐桂英最新的感情进展,且毫不掩饰对她的排斥。 涂然忽然想起,涂月说过的那些话。 ——总有些离异家庭的小?孩,觉得亲生父母才是世界无敌恩爱,其他后来者都是障碍。 原来亲耳听到这种话,是这样难过的心情。 她提前被涂月打?过预防针,早有心理准备,都还是觉得难过,涂月她以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 没来由地生气,原想跟他解释的念头被打?消。 “所?以呢?”涂然倏地问他。 “什么?” “所?以,我妈妈为什么要得到你的承认?” 涂然的声?音冷淡下来,眼神也变得冷漠锐利,“就算我妈和你爸结婚,又凭什么需要你的承认?法律上来讲,你爸都不是你的监护人?了吧,你也不住在陈家,难道他还要因为一个已经被前妻带走的小?孩,这辈子都不谈恋爱不结婚吗?” 打?蛇打?七寸,她把“被前妻带走”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她就是故意,故意气他。 陈融气得眼睛都睁大了,“你、你——” “我说错什么了吗?” 涂然抬头看着他,尽管比他矮很多,却一点没有仰望的意思。 她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人?,就算别人?招惹她,她大多数时候也还是能和解就和解,但这并?不代表,她真就那么好欺负。 涂然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你觉得假扮陈彻来捣乱很好玩是吗?撒那么多离谱的谎,挑拨我和你哥哥的关系,很好玩吗?口口声?声?说陈彻是你哥,不是我哥,那我问你,你尊重过他吗?” “闭嘴!”陈融怒吼,激动?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你知道什么?陈彻是我哥,我爱怎么对他怎么对他,你一个拖油瓶,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 “我是不是拖油瓶又关你屁事!”涂然也大声?回怼他,她一个唱歌的,在比嗓门这事上就没输过,“你好歹是个高中生,做这种事情幼不幼稚?看你对陈彻做过的这些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当?他弟弟?” “你——” 陈融扬起手要扇她,涂然立刻抱头要躲。 但他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涂然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把手臂放下来一点,小?心翼翼瞧一眼,发现是另一个人?抓住了陈融扬起的手腕。 少年的呼吸有些急,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了,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8节 他也确实是一收到她的消息,就立刻朝这边赶过来。 “陈彻!”涂然欣喜喊他,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陈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这才甩开陈融的手。他冷着脸看着陈融,“真是出?息了,现在还学会?打?女生?” 陈融手腕疼得要死,也气得磨牙,他其实也不是真要打?涂然,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陈彻偏偏这时候来了。 看到陈彻把涂然挡在身后,护犊子一样护着她,看他的眼神却像是看敌人?……明明他们才是亲兄弟! 陈融恼得不行,也干脆犟起嘴来,“是啊,我就是要打?她,怎么,你要为了她揍我一顿?” 他上前一步,扬起下巴挑衅,“来啊,来打?我一拳。” 陈彻死死盯着他,下颚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涂然余光瞥见,立刻去握住他的手,“陈彻,你别打?架。” 听到她说话,陈融更气了,“关你屁事啊。” 陈彻往前一步,另只手揪着陈融的衣领,“跟她道歉。” 陈融会?听才怪,“我不。” 看陈彻这么维护涂然,他真是气到爆炸,“我们才是亲兄弟,她凭什么值得你去这么护着她?” “因为我喜欢她!” 陈彻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他身前的陈融,身后的涂然,两个人?都傻了眼。 陈融呆了。 涂然也呆了。 陈融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身后的涂然身上。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涂然。 涂然也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 “喜、喜欢?”陈融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种发展,感觉自己大脑的cpu快烧了,“哪、哪种喜欢?” “蠢货!” 陈彻只是骂了他一句,牵起涂然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里走。 涂然的大脑cpu也快烧了,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哪怕他走得并?不快,她的心脏却像是进行了百米冲刺般开始加速。 她腿都要软了。 手被他紧紧牵着,并?没弄疼她,却也是不容她挣脱的力度。 虽然没有镜子,但她知道她一定脸红得不成样子,因为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们。 涂然一路跟着他走到校史馆附近,学校里最偏僻的梧桐道,这里终于没再有什么人?。 陈彻松开了手,但还是背对着她。 他问:“为什么?” 涂然已经没办法再思考,刚刚被他牵着的手,不自觉地藏在身后,自己握起来。 看着他消薄的脊背,她磕磕绊绊地问:“什、什么为什么?” 陈彻转过身,看向她。 少年的耳根微微发红,眼神却是哀伤的。 这样的哀伤让涂然心头一跳,隐约生出?中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陈彻声?音很轻地问:“你要回江都市读书这件事,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涂然脸色一变,微微睁大了眼睛,“你……” “是简阳光跟我说的。”陈彻回答了她想要知道的问题。 当?简阳光冲过来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同时又收到涂然的求助短信,来不及思考,他就跑来找她。 涂然不安地看着他,他此刻的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复杂,不是想象中沉下脸的生气,而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是不敢跟我说吗?”陈彻的声?音很轻,涂然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落寞。 她犹豫着点头,咬了咬唇,心虚又愧疚地跟他道歉:“对不起,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你别生气……” 陈彻往后退了一步,挫败地塌下肩膀,漆黑的瞳仁,像失去了光亮,“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涂然微微张着嘴,惊愕地望着他。 她以为他会?生气,他生气是应该,哪怕她说一万句对不起,他不肯原谅她,也是应该。 可现在,他却在说对不起。 “一定是因为我平时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好,让你觉得我脾气很差劲,怕我生气,所?以才不敢跟我说。” 陈彻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颓然地垂下,连声?音都是低落的,“对不起,让你没办法对我坦诚。” “不是的!” 看着他卑微道歉的模样,涂然整颗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她着急解释:“不是怕你生气,是因为舍不得你才不跟你说。” 不经脑子的真心话脱口而出?,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住。 陈彻也抬头,朝她看过来,惊愕地睁大眼睛。 视线对上,涂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像在下棋,一步错,步步错,心跳的节奏溃不成军。 涂然想要解释,却语无伦次,“我我我……” 她都用上两只手来比划,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东西。 怎么办,怎么办,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 陈彻将她慌乱的模样收入眼底,忽然之间,懂了什么。 一种无法言喻的心情,像海浪一样,在内心深处翻涌。 陈彻上前一步,朝她俯身,想抬手抓住她肩膀,却又怕吓到她,在触碰到她之前,立刻收手。 仅存的一点理智是不能再吓到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着急。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语速也无意识地快了许多,“是因为舍不得我?哪种舍不得?是对周楚以祝佳唯他们那样的舍不得,还是……”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女生通红的脸颊,已经告诉他一切。 陈彻忽然笑了。 是豁然开朗,也是释然。 他一会?儿叉着腰抬头望天,一会?儿撇过脸,掌心在额头上拍了好几下,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喜悦。 春风温柔地吹过林荫道,斑驳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浮浮沉沉,少年喜不自胜的笑容,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灿烂。 涂然望着这样的他,他明朗的笑容,他明亮的眼睛,无法挪开视线。 心跳声?如擂鼓。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攥紧。 她在紧张,忐忑,和……期待。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有话要问你。”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陈彻点点头,抿着唇角忍住笑,却藏不住满眼的笑意,“你先?问。” 涂然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尽管找不到一点焦距。 她小?声?地问:“除夕夜那晚……你说,你从?没把我当?成妹妹,是……什么意思?” 陈彻唇边的笑再也压不住,“意思是,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妹妹,我也不想把你当?成妹妹对待。” 啊,硬币的正面。 是硬币的正面。 涂然鼻子一酸,忽然想落泪。 并?非难过的眼泪。 是一切误会?解开,一切不安散去,终于要苦尽甘来的眼泪。 “涂然,”陈彻轻声?唤她,“抬起头,看着我。” 他再一次朝她俯身,这一次,他的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接下来的话,我想要看着你的眼睛说。” 就像他们第一次坦诚布公解开误会?,真正成为朋友的那一晚,涂然让他转过身和她说话。 此刻,身份对调,换了一个人?提出?这个请求。 涂然缓缓地抬起头,望进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星星落进了海里,连水波都在闪闪发光。 那一次,他的眼睛没有在笑。 这一次,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金色的光斑落在少年脸上,温柔的春风掠过他发梢,而他浑然不觉,只管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爬山那天,你问我许了什么愿,为什么这么快就实现。这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砰砰,砰砰,涂然听见耳畔风声?,听见树叶簌簌,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某种能量正在注入心脏,疯狂的,炙热的,燃烧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眸中唯一倒映的自己。 陈彻一字一句,真挚郑重:“我的愿望是,你的未来里有我,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的声?音在风声?里也格外清晰,像跳动?的音符,钻进她耳朵里,有小?人?在她心尖跳起了舞。 四月的风啊,将少年的心意吹到她心里。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越来越喜欢。你,要不要也喜欢我?”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99节 第65章 抱抱我 少年的告白热烈赤忱。 时间的针脚停驻, 涂然早就失去思考的能力。 “我……我已经喜欢你!” 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说出这句话。 不顾一切,坦诚回应。 陈彻欣喜一笑,人再往前半步, 将她紧紧抱住,“谢谢你?, 涂然。”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 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涂然几乎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轻颤。 “谢谢你?喜欢我。”他说。 涂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裙摆,浑身都紧绷着,连呼吸都忘记,从脸到脖子?的皮肤, 红了一片。 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了。 呼吸、对, 呼吸, 人是?怎么呼吸的来着? 她的心跳狂奔不止,好像就要爆炸。 好在爆炸之?前,陈彻松开了手, 退后半步,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捏捏她的脸颊, 笑着提醒她,“该换气了。” 像被按下开关, 涂然终于记起人的本能,深而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红着的脸太可爱,陈彻又想捏捏她的脸颊,才伸出手去, 涂然就举起手拦住,像比赛时裁判要求中场暂停, “等等等一下!我我我有话要说。” 她结巴得厉害,让陈彻的唇角又往上扬了些,他听话地把手收回去,乖巧背在身后,听她接下来的话,眼里是?藏不住的怜爱与笑意。 涂然一点也?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在空中找不着落脚点地乱飘,说话也?语无伦次,“我、我虽然喜欢你?,但但是?,我还不能和你?谈、谈、谈……” 她死活憋不出那个词。 陈彻抿了抿唇压住笑意,体贴地帮她补充,“谈恋爱,谈对象,当?我……女朋友。” 他还故意多?说了几个,说到最后一个词时,声音都放轻,像是?在唇齿间呢喃。 “对对对!”涂然点头,点头,再点头。 她又继续说:“我、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一切,都是?为了、为了高考!” 天哪,她竟然说了跟她妈妈一样的话。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好像突然能理?解一点妈妈的心情,但是?,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陈彻点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并不意外。 “我知道?,我们现在并不是?在一起的最好时机,应当?有更高的追求。向?你?坦诚心意,并不是?说我立刻就要和你?在一起,而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努力,和你?一起奔赴更好的未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稍稍弯下腰,与她平视,“还有关于你?要回江都念书这件事?,我希望你?留下,但同样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如?果你?想回去,那就回去。明年夏天,我会和你?考到同一所大?学?,和你?见面。” “到时候,再答应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温柔注视着她,不疾不徐地说出未来的打算,和最后一个请求。 涂然怔怔看着他,忘了眨眼,也?忘了回应。 怎么会有人,声音这么好听? 怎么会有人,把女朋友这三个字说得这么温柔? 感觉像喝了酒,她整个人都要迷糊了,又感觉踩上了软绵绵的云朵,连心都要飘起来了。 没得到她的回应,陈彻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又转不过来了,无奈又想笑。 他稍往前倾,额头和她的轻撞了下。 涂然嗷了声,捂着额头,终于回过神,也?回到现实,“你?的成绩那么好,你?能考的大?学?,我肯定考不上。” “还有一年呢。”陈彻帮她揉了揉额头,装模作样揉了两下,手指又移到她脸上,捏住她手感很好的脸颊,笑着说,“你?的准男朋友,会让你?考上。” 明明是?很感动的一句话,被他捏着脸说出来,涂然的感动立刻少了一大?半。 看见他弯着腰,涂然忽然想起来什么,也?伸出手,手指插入他蓬松乌黑的发间,毫无章法地揉搓一顿。 光是?揉还不行,她还煞有其?事?地把心声说出来,“好像在撸简阳光家的那只哈士奇哦。” 说完对上陈彻怨念的视线。 涂然一僵,立刻收回爪子?,干笑两声:“哈哈。” “比它?手感好。”她亡羊补牢,却越补越糟。 “对了对了,”涂然僵硬转移话题,“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陈彻眉梢一抬,没问什么生日?礼物,反而说:“我有个更想要的生日?礼物。” 涂然问:“是?什么?” 陈彻没说话,只朝她张开手臂。 涂然以?前一点不懂这种暗示,现在竟然瞬间就明白,她唰地红了脸,“刚刚、刚刚不是?已经抱过一次了吗?” “那是?我抱你?,不能算。” 陈彻仍旧是?索要拥抱的姿势,尽管他自己的耳朵也?是?通红的,但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我想要你?抱抱我。” “可是?、可是?……啊!是?不是?快到我们表演了!快走快走!”涂然瞬间点亮逃跑技能,丢下这句话就跑。 陈彻也?没拦着她,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忙忙逃走的背影,低低笑出声。 他也?掐了下自己的脸。 原来不是?做梦。 真好。 真好。 ** 涂然跑到运动场的时候,也?确实快到他们上台。 指导老师瞧着她鼻尖冒汗、气喘吁吁的模样,哎哟了声,一手拎着化妆箱,一手抓着她到旁边,赶紧给她补个妆。 “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喘成这样?”指导老师一边碎碎念,一边给她补妆。 给这个刚补好妆,抬头就又看见走过来的陈彻,打理?好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就变得乱糟糟。 她又哎哟了一声,“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让我省心。” 不省心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脸颊微红,悄悄牵起唇角。 待陈彻的头发重新被打理?好,主持人也?已经在台上报幕,“有人说相遇即有缘,有人说遇见即是?上上签,在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你?……” “下面,有请我们的上上签乐队,带来这首改编版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台下掌声如?潮,甚至还有尖叫。 尖叫最大?声的,是?站在泰迪熊旁边的周楚沫,大?声喊着涂然的名字。 涂然一上台,就立刻明白,周楚以?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台下每一个人,都拿着一把印着“上上签”的小扇子?,祝佳唯手里拿着一块有她名字的灯牌,周楚沫和泰迪熊也?拿着其?他人名字的灯牌。 他们准备了一场隆重的应援。 还没开始唱歌,涂然感觉自己就要哭了。 绝对,绝对,要给出一个配得上这场应援的表演! 涂然深呼吸一口气,眼神变得认真,朝陈彻点了点头。 陈彻弯唇一笑,指腹摁上琴弦,熟悉的旋律从他指尖飞出,前奏一响,台下尖叫欢呼。 涂然站在话筒前,用她独有的清澈嗓音,开始唱歌: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相识 不存在这首歌曲 每秒都活着,每秒都死去 每秒都问着自己 谁不曾找寻,谁不曾怀疑 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 从我故事?里苏醒 架子?鼓的加入,让节奏变得急促热烈。涂然清脆干净的嗓音,唱出迷茫,也?唱出希望。 盛夏酷暑,寒冬冷夜,我们在青春的四季迷茫。 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刻,有一个人,正在朝你?走来。 在我失去生命的信念最绝望的时候,你?的笑容,给我带来了光亮。 在我不相信友情又渴望友情的时候,你?伸出手,给了我一个拥抱。 在我被束缚被禁锢无声嘶吼的时候,你?带着我,去追寻风和自由。 我们曾在黑夜迷失方向?,但我们终将会遇见一个人,带我们穿过黑暗,找见曙光。 迷茫的少年人啊,别管那么多?,向?前奔跑吧! 十七岁,别畏惧惊涛骇浪,尽管去追求诗和远方。 青春就是?一路跌跌撞撞,一路高歌。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0节 少年轻狂,逆风生长。 台下气氛高涨,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尖叫,有人挥舞着手里的扇面,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记录,也?有人模糊了视线。 印着涂然名字的灯牌被举得更高了些,一贯冷淡面目示人的女生,躲在灯牌后,无声落泪,她身旁的泰迪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赵从韵的鼓声如?急速的雨,奔涌的浪,将节奏顶到最高昂,简阳光激动地弹着贝斯,费姗的和声托住涂然的高音。 涂然和陈彻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少年的黑眸在阳光下熠熠有神,清澈又明亮,蓬勃又张扬。 他们相视一笑,齐声合唱: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未知的未来里未定几率 然而此刻拥有你? 某一天某一刻某次呼吸 我们终将再分离 而我的自传里曾经有你? 没有遗憾的诗句 诗句里充满感激! 故事?的最后,我们终将熬过漫长黑夜,届时天光大?亮,世界褪去喧嚷。 一首歌的末尾,涂然把声音飙到最高,台下的气氛到了最高潮。尖叫,呐喊,似汹涌澎湃的浪潮,席卷整个运动场。 在少年们的欢呼声中,礼炮炸响,缤纷的彩带在空中炸开,轰然落下。 在飞舞的彩带中,陈彻摘下吉他,朝涂然张开双手。 他看着她笑,眼里有光。 涂然扬起一个笑容,朝她的少年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阿彻,生日?快乐!” 第66章 杀手锏 趁着正激动的时刻, 简阳光去拿起话筒,对台下的观众大喊:“今天是我们的吉他手和台下一位观众的生日,可以为他们唱一首生日歌吗!” 台下的同学们也大声回应:“可以!” “我来起个头!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简阳光扯着嗓子飙出第一句,带动其他同学也跟着合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在运动场上空飘荡, 少年们笑容洋溢, 激动化为温情。 台下,陈融站在人群之中,看?到?简阳光朝自己挥手,他扯出一个笑回应,心情却沉重。 从?他们上台那一刻, 陈融的目光就至始至终追随着陈彻, 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弹奏吉他, 看?着他尽情地唱歌,肆意地欢笑。 有多久没看?到?了呢?那样张扬明亮的笑容。 两年,三年, 或是?更久。 他恍惚地想?起,他们小时候, 还没有决裂的那些日子。 印象中, 陈彻每一次喊他,他回头看?过去, 陈彻脸上,永远是?这样明亮的笑容。 哪怕有一次,他记不清因为什?么事,让陈彻被妈妈训斥了一顿。 那天晚上, 他偷偷地从?阳台溜到?陈彻房间?,在阳台上, 分明看?见他缩在床上,在抹眼?睛。 但当他敲响阳台门,陈彻抬头朝他看?过来时,立刻就扬起一个笑。 时至今日,时至此刻,陈融忽然意识到?,他哥哥以前,原来是?一个那么爱笑的人。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父母离婚?他们决裂? 不,比那更早,更早。 早到?他都忘记,他都无法回忆起,究竟是?什?么时候。 陈融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回了家?。 “一大早没看?见你?人,你?去哪了?”林学慧从?屋里出来,看?见他身上的校服,又皱起眉,“怎么穿着智明的校服?” 陈融没说话,目光落在桌上的生日蛋糕上。 今天是?他十七岁生日,林学慧女士推了所有工作,为他准备了丰盛的生日宴。只?为他。 见他蔫巴巴的模样,林学慧心里有了猜测,问:“你?是?不是?去见陈彻了?他又跟你?吵架了?又骂你?了?” 尽管陈融始终沉默,林学慧兀自下了论断,拿出手机要给陈彻打电话问问情况,边有些生气的埋怨:“你?说你?去见他做什?么,次次都闹得不愉快,上次还气得你?淋雨回家?,你?——” “妈。” 陈融打断她的话。 他看?着她,看?着她满脸写着对陈彻的敌意,心脏像被撕扯,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是?我哥,他也是?你?儿子。” 林学慧却说:“你?还帮他说话,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她忘不了当年陈彻带给她的噩梦,“他差点把你?害死!” “那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陈融崩溃怒吼,说出当年真?相,“是?我不愿意让你?和爸离婚,拉着他离家?出走,我发病也是?因为我故意停了药,陈彻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 林学慧呆滞了几秒,快步走到?他跟前,抓着他的手问:“你?说什?么?好好再?说一遍?” 陈融不想?再?说任何,挣脱开她的手,“我累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陈彻吧。” 他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屋,反锁了房门。 房间?里有一把吉他,太久没碰过,上面都落了灰。 陈融走过去,拎起那把吉他,擦掉上面的灰尘,一根弦一根弦调音。 他是?和陈彻一起开始学弹吉他的,起初,是?他看?到?电视里的人弹吉他,觉得很酷,于是?求着爸妈买了把吉他,又求着陈彻和自己一块学。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小,初学吉他爬格子,稚嫩的手指弹出血泡,枯燥又疼痛。 他丢下吉他,泪眼?汪汪跑去找妈妈,说着:“好痛,不想?学了。” 妈妈也心疼地给他的手吹气,说:“那就不学了。” 陈融也真?的放弃学吉他,但陈彻还在坚持,哪怕他手指上的血泡不比他少。 半个月后,陈彻在他和妈妈面前弹出了完整的一首《小星星》。 陈彻骄傲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我厉害吧?” 陈融很佩服他能坚持下来,又很羡慕,捧场地鼓掌,要夸他厉害,却鼻子痒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妈妈立刻就紧张起来,一边问他是?不是?昨晚踢了被子,一边摸他的额头探温度,又不放心地跑回卧室去拿温度计。 陈融被妈妈上上下下的检查折腾,测体温,喝热水,加衣服。 他看?着妈妈为自己忙前忙后,再?看?一眼?陈彻。 陈彻抱着吉他,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脸上没再?有骄傲的笑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那时尚年幼的陈融,一点也看?不明白。 哪怕此后很多次,他在陈彻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也没有一次,想?要去想?明白。 不,他其?实是?隐约明白的,父母更关注自己,更偏爱自己。 为什?么不作出改变? 因为……不只?是?羡慕。 健康的陈彻,能去做太多他不能去做的事。 就像在跨年夜的晚上,陈彻和朋友们一起去爬山看?日出。这是?他永远也做不了的事。 “铮”的一声,吉他的弦断了。 陈融回过神。 静寂的房间?,他垂眸盯着手中的旧吉他,良久,他捂住发热的眼?睛,低声喃喃:“她说得对……” 他才是?,真?正没资格去喊哥哥的人。 ** 五一小长假,涂然特意回了一趟江都,正式拒绝了爷爷奶奶的提议,也和他们道了歉。 尘埃落定,小长假后的周一,涂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她特意瞒着连陈彻都没事先告诉,中午吃饭时,才在餐桌上提起,也成功看?到?陈彻从?怔然到?惊喜。 她朝陈彻眨了眨眼?睛。 陈彻眉梢一抬,桌子底下的腿,轻轻撞了下她的,还故意不收回去,和她贴在一起。 薄薄的一层校裤,隔绝得了温度,却隔绝不了结实的肌肉触感和他故意压过来的重量。 涂然脸微微一热,想?让他赶紧收回去,却又怕对面三个人发觉异样,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简阳光还在惊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涂然点点头:“真?的是?真?的,我已经和我爷爷奶奶说清楚了,他们也都尊重我的想?法,同意让我留在这里。” 周楚以笑眯眯道:“可惜有个人白哭一顿。” 说完就被祝佳唯踩了一脚,他吃痛闷哼一声。 涂然惊讶看?向祝佳唯:“你?真?的哭啦?”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1节 她以为周楚以之前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怎么真?话从?周楚以嘴里说出来都感觉像假的? “……没哭。”祝佳唯一边咬牙切齿否认,一边更用力地踩周楚以的脚。 简阳光问:“怎么想?通不回去了?” “因为——”涂然话说一半,忽然发现?自己盘子里多出了很多排骨。 正在往她盘子里夹排骨的陈彻,被发现?后,不动声色收回筷子,轻咳了声,装作无事发生。 可惜红透的耳根将他完全暴露。 涂然拿筷子夹起一根小排骨,俏皮地说:“因为收了贿赂。” 猝不及防的调侃,陈彻咳了好几声。 “哦~~~” 简阳光和周楚以拖腔带调地哦了声,笑得一脸暧昧。 低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某人,红云已经从?耳根浮到?脸颊。 偏偏这两人还贱兮兮地都学他,一人给涂然碗里夹了一块肉。 “贿赂一下~” “我也贿赂一下~” 就连祝佳唯,都有样学样,还一本?正经:“贿赂一下。” 陈彻抬头,满脸通红地瞪他们一眼?:“你?们最好是?别有喜欢的人。” 又得到?更拖腔带调更贱兮兮的一句:“哦~~~喜欢的人~~~” 陈彻:“……” ** 六月底,又是?期末联考前的噩梦复习周。 有人昏头昏脑地忙着复习,比如?涂然。 有人已经在畅享暑假游玩计划,比如?简阳光。 还没到?暑假,简阳光就已经找好了几个适合夏天旅游的地点,想?五个人一起出门旅行一次,美其?名曰,高三前最后的放纵,游遍祖国大好河山。 涂然想?是?想?去,但没能得到?妈妈的允许。 一是?简阳光找的旅游地点横跨祖国大江南北,最北的漠河,最南的三亚。唐桂英觉得几个未成年出这么远的门不安全,而且还是?玩半个多月。 二是?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准高三生当然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学习。 唐桂英不允许,涂然只?能遗憾拒绝简阳光的提议,许诺他下次一定。 祝佳唯和周楚以也都没答应,一个是?嫌折腾懒得走,不如?在家?玩电脑,一个是?真?有事。 简阳光的最后希望,唯一的光,落在陈彻身上。 “我已经答应涂然她妈妈,暑假多帮涂然补课,”陈彻掐灭了他最后的光,“等高考完再?约。” “……我要闹了!” 连连碰壁,简阳光忿忿。 不过只?气愤了两秒。 因为两秒之后,涂然从?桌子里拿了个芒果布丁给他,“贿赂一下,记得给我们多拍点照片。” “没得问题。”这人立刻就被哄好。 上次调侃完陈彻后,“贿赂一下”,已经变成他们之间?的口?头禅,陈彻本?人都脱敏了。 暑假,简阳光还真?一个人去旅游了。 出门在外的每一天,“群里(5)”仿佛变成他的朋友圈,时不时发来一串照片。 涂然不负捧场王的称号,次次都秒回捧场。 唯一一次没马上回复,是?她正在陈家?的书房刷题——陈彻在旁边守着,不准她看?手机。 手机响了好几声消息,涂然就知道又是?简阳光的照片发来了。 她想?着赶紧回复,手才伸出去,就被陈彻用笔敲了下手背。 “专心。”大魔王如?是?说。 涂然委屈撇了撇嘴,蔫了似地趴在桌上,“我要厌学了。” 暑假已经过去半个月,每天都待在书房学习学习学习,卷死别人,累死自己。卷不动了,真?的卷不动了。 陈彻撂下笔,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没什?么表情地睨着她,俨然一副大魔王模样:“暑假前说要和我一起考东晏大学的决心呢?” 东晏大学是?江都市最好的大学,以陈彻的成绩,他去考这所学校绝对没问题。 其?实他还可以有更好更多的选择,只?是?因为涂然想?回江都市读大学,陈彻想?和她考到?同一个城市,所以东晏大学是?他的最优选。 涂然一听?他是?为了她去考东晏大,立刻燃起了斗志,觉得不能让自己拖后腿,信誓旦旦,不只?要和他考到?同一个城市,还要考上同一所大学。 于是?,她当即夸下海口?,说自己也要考东晏大学。 当时热血沸腾,当晚就冷静了,以她现?在的成绩,考上东晏大学就是?痴人说梦。 但这个暑假,这头半个月,化身魔鬼家?教的陈彻,用实力证明,绝不会让她做白日梦。 谁家?的小孩,拿着高三的作息时间?表,来过暑假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最可怕的是?,平日一到?放假就睡到?日上三竿起的陈彻,这个暑假竟然连懒觉都不睡了,陪着她补课! 涂然眼?泪汪汪:“我一直觉得我是?个还算自律的人,直到?遇见你?。” “哦,是?吗。”陈彻没什?么语气起伏地回应,下巴冷淡地往上一顶,丝毫不心软地提醒,“别想?摸鱼,先把这张试卷写完,再?跟我聊天。” 涂然呼吸一滞,趴桌上,脸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装死。 她背过身去,陈彻脸上才有了笑意,又立刻压住唇角,拿笔戳她,“别想?蒙混过关。” 涂然继续一动不动,闷声说:“我睡着了。” 陈彻差点没崩住笑出声,将椅子往她那边拉近了些,凑到?她脑袋边,问:“真?想?放假?” “睡着的人”点点头。 “那就放吧,出去走走也挺好。” “真?的?!” 他话音刚落,涂然就立刻坐起来,激动得差点撞到?他。 然而下一秒,她却听?见他说:“带上这张试卷去市图书馆,换个学习环境。” “……” 涂然感觉心脏抽痛,她捂着心口?直摇头,一脸不可置信:“你?好狠的心。” 陈彻好笑地看?着她,依旧很有原则:“明天可以给你?放一天假,但今日事今日毕。” 涂然又倒回桌上。 她总算知道他这年级第一是?怎么来的了,严于律己,严于律人。 难怪简阳光出门旅游前,一脸同情地嘱咐她,让她好自为之。 涂然当时还不懂。 简阳光一脸沧桑地说:“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考进重点班的吗?” “怎么考的?” “阿彻说他一个人在重点班会寂寞,考前两个月,直接住在我家?,天天拽着我给我补课,补得我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愣是?把我从?年级中游,搞进了重点班。哦对,阿彻本?来是?要去竞赛班的,但他觉得让我在两个月之内去搞个竞赛奖回来,太难为我,就手下留情了。” 这还叫手下留情。 涂然听?后彻底沉默。 “我完了。”她就只?剩下这个感想?。 简阳光对她深表同情,也留下一个主意:“来,我给你?传授个杀手锏,你?学到?吐的时候可以用用。” “什?么杀手锏?” 简阳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朝她招手。 ——时间?回到?现?在。 涂然学到?混沌的脑子里,亮起小灯泡。 她拍一下手,双手合十,一脸深沉地对陈彻说:“我愿意换个学习环境继续学,但不是?市图书馆。” 陈彻眉梢一抬,“哪儿?” 涂然郑重其?事:“你?房间?。” 陈彻:“???” 第67章 逗逗她 涂然如愿来到了陈彻房间。 和她原先住的隔壁房间是一样的空间?布局, 但?比她的房间?更简洁许多,深灰色的床单被套,被子铺得?平整, 同色系的超遮光窗帘,拉上后很适合他白天睡懒觉。 不像她在书桌上摆满了照片和小物件, 他的书?桌很简单干净, 没有任何杂物。 旁边的书?架井然有序地摆放着高中用书,但?又不只有高考相关的书?籍,还?有几本心理学相关的书?。 涂然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学读心术,但?又知道读心术和心理学扯不上关系。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 不是陈彻平时读什么?书?, 而是简阳光给?她的这个杀手?锏究竟怎么?用。 涂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陈彻的房间?, 因为简阳光就是这么?说的,杀手?锏就是把?学习地点换到陈彻房间?,可?具体要做什么?, 简阳光让她自由发挥。 于是涂然自由发挥了,坐在陈彻的书?桌前?写数学试卷。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2节 但?她根本就静不下心, 一点都专心不起来。 难道是因为作业做太久了? 但?是作业做太久还?会紧张吗? 她现在心脏扑通扑通的, 拿着笔的手?心都出汗了! 涂然坐如针毡。 搬来另一把?椅子坐她旁边看书?的陈彻,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涂然哪来的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让她进他房间?。 陈朗阔上班不在家,偏偏今天家政阿姨也刚好休息,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整个屋子里万籁俱静,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又好像很吵。 笔尖在纸上摩擦出的沙沙声,纸张翻动时的响声, 呼吸声,心跳声,还?有他喉结滚动时的吞咽声,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放大。 陈彻连呼吸都放轻。 “啪嗒——” 涂然另一支放在桌面上的笔,被她的手?臂碰落,砸在地面,突兀的声响打破这尴尬沉默。 涂然正高度紧张着,被这声响吓到,正想去捡,然而在她有所动作之前?,陈彻就已经先一步扶着桌沿弯下腰去捡。 但?这绝对是他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涂然今天穿的是件棉质连衣裙,长度将?将?过膝,裙摆下的小腿修长白皙,近在咫尺的距离,连细嫩的纹理都看得?清晰。 往下是纤细踝骨,两指环住绰绰有余,精致秀气。雪白的足尖脚趾,小巧圆润,透着些?粉。 签字笔就躺在她脚边。 陈彻低着头,嗓子发紧,咬牙紧绷着下颚,才克制住喉结滚动的欲望。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捡,尽量不与她有所触碰。 偏偏在这时,意外发生。 涂然原本是穿裙子时习惯性坐姿,双膝并拢、小腿打开的内八。 在陈彻伸出手?去捡笔时,她下意识将?小腿收拢。 桌下逼仄空间?,她的动作,让另一个人始料不及。 少年微凉的指尖,蹭过她的小腿,像一片羽毛,轻柔快速地拂过,却又比羽毛的触感更真切清晰。 涂然几乎立刻屏住呼吸,再晚上一点儿,喉咙里就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吃惊声音。 她整个人都僵在椅子上。 同时呼吸停滞的还?有陈彻,抓住桌沿的修长手?指瞬间?收紧,指尖泛了白,指节更分明。 他喉结难以?自制地重重一滚,迅速捡起笔,放回?桌面,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收回?的手?无处安放似地,藏在身后紧握成拳,声音略有些?局促,视线也飘忽,“你要喝点什么??我去拿。” 他起身的动作大,涂然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坐着仰视的角度,恰恰看见?他锋利的喉结,随他说话往下滚动,好似下一刻就要划破清薄的皮肤,看得?她提心吊胆,心跳更加扑通扑通。 她更局促地移开视线,说话都磕绊,“气、气泡水。” 直到陈彻离开房间?,涂然才终于松了口气,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短促地呼吸。 她不由自主地弯腰,手?指摸了摸小腿,刚刚被他触碰的那一块皮肤。 总觉得?有片羽毛一直在那处拂过,轻柔又酥痒,从皮肤,到心脏。 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只能趴在桌上,把?脸藏在手?臂里。 冷不防,又想起来这个房间?的正事。 涂然坐起来,连忙拿起桌上的手?机,趁着陈彻不在,赶紧发消息问简阳光:“你给?我的杀手?锏究竟怎么?用呀!急急急!” 简阳光不愧为仅次于她的第二捧场王,哪怕在外旅游,也立刻秒回?:“你真到阿彻房间?了?” 紧接他消息后的,是祝佳唯的问号,和周楚以?放个耳朵听?八卦的表情?。 涂然急昏了头,这才发现这里是群聊,连忙利用群主权限,把?连同自己在内的刚刚发的所有消息全部撤回?。 庆幸陈彻去拿饮料,手?机留在了房间?。 但?另外两人没放过她。 祝佳唯直接拉了个四人群聊,在群里问:“你到陈彻房间?做什么??@兔子好吃的” 又问:“你都教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阳光开朗大男孩” 简阳光很无辜:“我什么?也没教啊,我只是让她不想刷题的时候去阿彻房间?里待着。” 祝佳唯:“所以?为什么?让她去陈彻的房间?,你太龌龊了!” 简阳光不明所以?地解释:“什么?龌龊啊?我让她去阿彻房间?,是因为那里有可?以?让她拿捏阿彻的杀手?锏。” 涂然连忙趁机问:“什么?杀手?锏?” 简阳光:“这得?你自己找,电脑抽屉书?柜衣柜床底下,总有个地方有。” 周楚以?不慌不忙把?群名改成“反陈彻联盟”,又幸灾乐祸说了句:“这不太好吧,建议直播。” 祝佳唯愤愤指责:“还?说不是龌龊!” 简阳光被骂得?莫名其妙,他让涂然去找陈彻藏起来的粉丝周边,怎么?就龌龊了? 涂然全程一头雾水,想问到底让她找什么?东西,然而才在输入框里打出一半文字,就听?到屋外的开门?声。 用上毕生的反应速度,她立刻把?手?机放下,拿笔坐直,低着头,装作正在认真做题的模样。 陈彻端着两杯冰镇气泡水走进来,一杯搁在她左手?边,人还?没坐下,涂然丢在桌上的手?机就亮起屏幕。 她没设置隐式推送,于是屏幕亮起的第一秒,陈彻就看见?那赫然的群名——反陈彻联盟。 “……”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群名是哪个缺德鬼取的。 陈彻瞥一眼身旁的人,某人正做贼心虚地垂着脑袋,假装在看题,实际上没拿笔的那只手?都紧张捏成了拳头,就差头顶戴个“我在心虚”的牌子。 就这点胆子和心眼,还?想着干坏事。 陈彻翘了翘嘴角,不慌不忙坐下,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指间?的水珠。 既然都“反”他了,那他不做点什么?表示表示,有点说不过去。 看他怎么?, 逗逗她。 人在心虚的时候,对视线的感知格外敏锐。 比如现在。 涂然感觉陈彻从回?来后,就一直在看着她。 为什么?只说是感觉,因为她至始至终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敢往他那边看。 借着视野有限的余光,她只能瞧见?他手?肘支在桌面撑着脸,半边身体靠在桌沿,堂而皇之地朝向她这边。 涂然的笔尖在纸上书?写的速度越来越慢,连呼吸都越来越慢。 “涂然。”他冷不丁唤她。 涂然整个人一惊,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多余的痕。 陈彻看着她心虚乱眨的眼睛,不着痕迹弯了下唇,又故意严肃说:“走神了,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椅轮转动,陈彻抓着她椅子的把?手?,转向自己的方向,“真没有?” “真、真没有。” 涂然还?在“顽强”嘴硬,然而话音刚落,她的椅子就被人往另一边拽动。 陈彻一只手?搭在桌面,另只手?抓着她椅子的把?手?,将?她困在自己和书?桌之间?。 他倾着身子凑到她面前?,涂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笼住,鼻尖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柠檬气息。 “不是在想怎么?造反?” 他嗓音低沉,不知是带着笑的关系,还?是距离太近的关系,比平时更有磁性,钻入她耳中,像过电般酥麻。 呼吸在颤抖,心跳失去节奏。 涂然缓缓抬起头,视线撞进他眼睛。 少年微微弯起的眼睛里,带着调侃的笑意。 咫尺距离,他的五官放大无数倍,却还?是找不出任何瑕疵,唯独眼睑下那颗泪痣,触手?可?及的清晰。 像白纸上的墨点,像夜幕中的星星。 独一无二,想要……触碰。 冲动战胜理智,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思考的速度更快一步。 涂然无意识地伸出手?,在少年困惑的目光中,捧住他脸颊。 屋外的太阳照常烘烤着大地,屋内的空调孜孜不倦释放着冷气。桌上的冰镇饮料,气泡在水中上涌、炸裂。 陈彻的困惑变成错愕,弯起的眼眸猛然睁大。 少女的唇瓣,像一片羽毛,轻柔地拂过他眼下。 分明是微凉的,却把?温度带给?了他,耳根到脸颊的皮肤,迅速染上晚霞的颜色。 少年的喉结一下一下难耐地滑动,应该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体温调节失控,言语功能失控,他变成程序崩溃的机器人。 涂然望着他变幻莫测的神色,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连忙收回?手?,转过身背对他,捂着发烫的脸,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是你问我要怎么?造反……我我我才那样做的!” 越解释越混乱。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3节 混乱的人不只有她。 陈彻视线仍在失焦状态,机械地抬手?,指尖覆上方才被触碰的眼下。 他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状似平静地端起桌上的气泡水,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气泡不是在口腔,而是在身体里炸裂。 陈彻盯着渗出水珠的罐身,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哦……原来是这样。” “我没什么?意见?。”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但?是……现在还?不行。”说话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这是仅存的一丝理智。 涂然的脸已经红成夏天的西瓜囊,仅存的理智觉得?她已经疯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追问:“为、为什么??” 陈彻把?那张剩一半没做完的数学试卷塞给?她,至始至终不去看她。 “等?你考上东晏,我才能名正言顺来亲、亲你,”他耳朵红得?要滴血,却还?要故作很凶地命令,“所以?,快写作业!” “……” 逃不过的写作业。 ** 这次之后,涂然再也没去过陈彻房间?写作业。 但?她一直在想,简阳光说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 涂然问过很多次,简阳光就是不说。 她感觉祝佳唯和周楚以?好像都知道,但?祝佳唯让她别多问,会被带坏,周楚以?则是让她直接自己去找,此路也不通。 涂然好奇得?心痒痒,本身就是藏不住事的性格,憋了一星期,到底没憋住,直接在自习刷题的时候,去问当事人。 碰巧赶在陈彻喝水的时候,她开门?见?山问:“你房间?里是不是藏着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东西?” 陈彻猝不及防被水呛得?咳嗽,脸都咳红,还?要艰难地发问:“是不是简阳光又跟你说什么?了?” 让涂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不动脑子想,都能猜到背后指使是谁。 涂然当然不会背叛情?报商,立刻为简阳光打掩护,“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她这时候的脑子又转得?很快,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点,追着问:“你真藏东西啦?藏了什么??什么?东西不能被我看见??” “……什么?都没有。”陈彻的否认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对简阳光这挑事人的咬牙切齿。 涂然视线扫过他红晕未退的脸颊,笃定说:“你脸红了,在撒谎。” 没等?他再次否认,涂然戏精上身般,捂着胸口,语气夸张地哭诉:“原来我们还?没有到坦诚相待的关系吗?” “……” 陈彻有些?想笑,嘴角也真的不受控制地翘起来,声音里几分笑意几分无奈,“你是不是接受过演技培训?” “咦,你怎么?知道?”涂然惊讶,提起往事,“之前?公司说我长得?很有观众缘的样子,就送我去上了几节表演课。” “然后呢?” “后来因为我演得?太夸张了,说我更适合去演话剧。” “……” 陈彻撇过脸,后脑勺对着她,肩膀颤动两下,溢出压抑后的笑声。 “不准笑话我!”涂然不满抗议,又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对,不准转移话题!” 她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强行扳回?来面向自己,“所以?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不能被我知道?” 她快被好奇心折磨死了。 陈彻脸上笑意未褪,视线却飘忽不看她,“真没……” “嗯?” 涂然一只手?抓着桌沿,凑近了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答案。 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呼吸都喷洒在他脸上,即使在凉快的空调房,也留下令人灼热的温度。 陈彻眼睫颤了两下,目光无意却又偏偏那么?恰巧地,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嘴唇。 樱花一样的颜色,也和樱花一样的柔软。 他喉结重重滚了一下,头微仰,身体不自觉往前?,却又在靠过去时生硬停住。 现在还?不行。 陈彻深吸一口气,理智战胜欲望,身体往后退的同时,抬手?往书?房的窗台一指,“那是什么??” “什么??”涂然立刻反射性转过头去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转头要问,却见?陈彻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书?房门?口。 “今天给?你放半天假。” 红着耳根的少年,丢下这句话就走。 涂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气得?在原地跺脚,“陈彻!” 回?应她的只有关门?声。 她气得?不行,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咦?给?我放假了?” 涂然眨了眨眼,杀手?锏真好用。 所以?,他房间?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第68章 坏家伙 暑假基本上?就在涂然睁眼学习闭眼学习的生活模式中过去。哪怕是中间去爷爷奶奶家住了小?半月, 也依旧是每天线上向陈彻学习打卡。 直到她生?日?前一天,她的魔鬼家教终于大发慈悲,允许她在工作日?放一天假, 同时把简阳光几人约出来,去海边烧烤, 给她庆祝生日。 无论是放假还是去海边过生?日?, 涂然都兴奋得不行。 太兴奋的后果,是半夜醒过来后失眠,第二天早上?睡过头。 被渐亮的阳光刺痛眼睛,涂然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 发现竟然九点了, 这还?是她暑假头一次睡到这个点。 而七点钟的时候, 陈彻就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早。] [还?在睡?] [我先出门,去准备烧烤的工具,简阳光家见。] [涂然小?朋友, 生?日?快乐。] 真奇怪,明明周楚以和简阳光也总开玩笑喊她涂然小?朋友, 但从陈彻这里说出来, 怎么就这么……让人不好意思呀。 涂然把脸埋进被子,轻薄的空调被盖不住她的闷笑声。 白天阳光太强, 烧烤的时间定?在下午五点,但涂然还?是要?马上?就出门。 因?为她按理来说不能过生?日?,这次和朋友们一起过生?日?这件事,需要?瞒着?唐桂英。 也多?亏暑假这些天, 几乎每天都去陈彻家补课,让唐桂英对陈彻很是信任, 对她这次外出并无怀疑。 出门之前,涂然在衣柜前纠结许久,最终还?是藏不住小?心思地,换上?去年买的那条连衣裙——陈彻给买的。 涂然原本还?想折腾一下头发,搭配这漂亮裙子,转念一想,这样?太招摇,怕被妈妈发现。 但又不想扎马尾,总觉得把头发全扎起来就好像马上?要?干活,于是,只把长发披散在身后,尽管很热。 起床后磨蹭了好一会儿,慢性子的人终于打着?遮阳伞出门。 烈日?高照,连吹过的风都带着?太阳的温度,扑在脸上?,暖烘烘的。 涂然原本想打车过去,在路边站了半天没见空座的出租车,倒是远远瞧见公交车来了,刚好是去简阳光家的那一路。 实在热得不行,不想再?继续等?,她快步往十几米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刚好公交车到站停车,她收伞亮公交码。 趁着?车还?没启动,她抓紧时间往车厢后走,转身才?迈出一步,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坐在公交车后排的少?年也看见了她,视线相撞时,表情明显一顿。 涂然眨了眨眼,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跟他打个招呼,毕竟认识,毕竟是陈彻的弟弟,但对方已?经先一步撇开脸,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 涂然有些尴尬,但也能理解,没强行跟他套近乎,假装无事发生?,朝那边走过去,在过道另一侧的靠窗空位坐下。 习惯性在车上?听歌,她拿出耳机戴上?,随便选了一首歌播放,扭过头面朝窗外,看倒退的风景。 尽管没和陈融打招呼,但心里仍忍不住去想,这是去简阳光家的方向,陈融也是去简阳光家? 要?不要?干脆也邀请他去海边烧烤呢? 可是他连理都不愿意理她,他要?是去了,会不会和陈彻又吵起来? 虽然不清楚陈彻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俩总不能吵一辈子,她要?不要?创造个机会,让这两?人好好聊聊?就像当?初的祝佳唯和简阳光一样?。 公交车走走停停,涂然的思绪也断断续续,一会儿做了决定?,一会儿又开始纠结。 她想得太入神,连旁边坐了个人都没发觉。 直到有只手,伸进她裙下,搭上?了她的大腿。 涂然整个人一震,扭头就见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她身旁。 男人目不斜视坐着?,仿佛刚才?摸她大腿的湿热触感,只是她的错觉。 但那绝不是错觉! 涂然扯下耳机,“噌”地一下站起来,后背紧贴身后车窗,尽量与那男人拉开距离,同时大声质问他依譁:“你摸我大腿做什么!” 她声音不小?,又带着?愤怒的语气,引得其?他乘客都朝这边看过来。 一直刻意不去看她的陈融,也皱着?眉投来视线。 男人不慌不忙推了下眼镜,装傻充愣,“小?姑娘,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就在这老实坐着?,哪里摸你了?” 涂然气红了脸,“你就摸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4节 比起她的激动,男人脸上?反而还?带着?笑,拿着?长辈的姿态说教:“小?妹妹,说话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摸了你?乱污蔑人,我可是可以告你的。” “你——” 涂然到底还?是学生?,哪里斗得过这种混过社会的老油条。 她确实没有证据,男人就是仗着?这点,才?敢这么嚣张。 其?他乘客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没有人出声,都只是在观望。 被羞辱的愤怒,被拿捏的挫败,同时充斥着?心脏,涂然的胸腔剧烈起伏,呼吸都在颤抖。 “我看见了。” 少?年的声音,冷淡地响起。 涂然的视线望过去。 过道另一边,陈融从座位上?站起来,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看她,目光冷漠地盯着?男人,“我可以给她作证。” 这真是意外之喜,涂然浅浅松一口气,但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见男人不以为然地说:“你说看见就看见了?这车上?还?有这么多?人,不都没看见吗?” 他气焰很是嚣张,站起身,扭头就去问后座的一个初中生?小?女孩,“小?妹妹,你来说,你看见了没?” 那小?女孩哪经得住这么质问,本身也是没看见,连忙缩着?脖子摇头。 男人不无得意,却还?要?做出受害者的语气,“你们俩一伙的吧,合起来污蔑人?我可以告你们诽谤啊。” 他一口一个诽谤,话里话外都在威胁。 涂然气得不行,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难道要?全车人都看见才?算数吗? 陈融也抿了抿唇,心里嫌恶得不行,脸上?却是笑了,温和乖顺的语气:“我们还?真不是一伙的,我都不认识她,而且我们俩一看就是学生?,也不靠做这种事讹钱,您觉得我们污蔑,那正好,报警吧,让警察把我们抓起来。” 他又大些声音朝前面说:“司机师傅,麻烦您先别开车门,我们报警。” 男人一听没把他给唬住,反而要?报警闹大,脸上?变了变,愤怒地将?声音拔高,“我都说了没摸,就是没摸!谁陪你在这瞎耽误时间!” 正好公交车到站,车停下,男人作势就冲去门口要?下车,车门却没打开。 男人这才?没法淡定?了,没好气冲司机喊:“开门,我有急事要?下车!” 公交车司机受过专业培训,遇到这种事就应该停车关门,开大车的人也多?半都有脾气,司机师傅更没好气回:“嚷个屁,等?警察来!” 有成年人帮忙说话,男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改方才?那游刃有余的模样?,着?急,也暴躁:“把我们这么多?人关在这,你耽误得起吗!” 他企图拉其?他人下水。 刚刚被他恐吓的初中生?女孩,小?声又勇敢地开口:“我没急事,我不急着?下车。” 小?孩都愿意出头,其?他乘客也接而来三帮腔。 “我也没什么急事。” “对,不差这几分钟。” 帮忙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男人渐渐底气不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涂然顿时不再?觉得孤立无援,又感激,又振奋,壮着?胆子怼他:“你这么慌,是不是心虚啊?” 男人怒目而视,“你——” 涂然反射性往熟人身边缩,抓着?陈融的手臂,躲在他身后。 陈融瞥她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把他当?挡箭牌了是吗?他跟她关系还?没好到这程度吧?记得上?次见面才?吵完的架吧?把他骂了好一通吧? 尽管内心嫌弃,但他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到位,放任她躲在自己身后。 警察很快就到了,三个人都被带去警察局做笔录,离开前,涂然向公交车上?的乘客们认认真真地道了个谢,尤其?是那个第一个为她发声的初中生?小?妹妹。 本以为警察来了,性骚扰犯就能受到制裁。 然而,涂然没能料到,进警察局,是这个男人更嚣张的开始。 公交车上?的监控拍不到男人在座位下对她动的手脚,在场也没有人用手机将?这一幕拍下。 男人一口咬定?自己没摸,陈融和涂然是一伙,陈融为她撒了谎,还?说自己是青安大学的研究生?,不可能会干这种龌龊事。 立案需要?证据,而他们没有证据。 更让她觉得无力的是,陈融最后也在警局承认,他并没有真的看到男人对涂然动什么手脚。 满心欢喜来到警局,以为能讨个公道,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涂然只觉得荒唐,无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无法理解。 一点也不能理解。 做完笔录从警局走出来时,涂然已?经是失魂落魄的状态,胸口像被一团棉花堵着?,堵得她发闷,很想很想借来一把火,把这团棉花给烧掉。 阳光在身上?暴晒,皮肤被溅了火星般刺痛。 涂然恍惚地想起来,带出门的那把遮阳伞,落在了公交车上?。 落在心脏的稻草又多?了一根。 她下意识去找熟人,抬头环顾四周,视线在某处猛地一顿。 陈融正在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像是在聊什么,那个男人在笑,陈融也在笑。 怎么回事? 涂然想也不想,快步朝那边走过去,几乎是小?跑到陈融身边,喊他,“你在做什么!” 陈融瞥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正好你来了,跟这位大哥道个歉。” 涂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在说什么啊陈融?” 他不是专门陪着?她来帮她的吗?这又是在做什么? “啧,”少?年脸上?露出她所熟悉的嫌恶,“闹够了吗?人家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小?题大做干什么?” “就是,还?是小?伙子明事理。”男人笑得客气极了,假惺惺的语气让涂然听了直想吐。 涂然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陈融竟然会和这个性骚扰犯达成共识。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堵在她胸口的那团棉花,无以复加的沉重。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都变短促。 “你在干什么啊陈融?”她好像就只会问这么一句。 染了哭腔的质问,让陈融皱了下眉,但他仅仅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并不搭理她。 陈融扭头对男人道:“李哥抽烟吗,请你抽支烟,当?赔礼道歉了。” 方才?在警局,他注意到男人有掏烟的动作。 男人已?经和他称兄道弟,还?挺客气地摆手:“不用不用。” “还?是要?的,毕竟耽误你这么久时间,不做点什么补偿,我过意不去啊,”陈融笑得乖巧,边说边往裤兜里摸,面色一变,“真是不巧,今天出门急,没带烟。” 他视线扫了一圈,往马路对面一指,“正好,那有家便利店,你就给兄弟一个赔不是的机会。” “行吧。”男人心觉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也不多?推辞。 涂然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陈融会是这样?的人,跟性骚扰犯称兄道弟,还?抽烟,这也太堕落了! 她又气又急,连忙跟上?去。 陈融脚步一顿,扭过头,不掩嫌恶,“你跟过来干什么,还?不走?” 涂然抹了把眼泪,更凶地怼他,“你管我!” 陈融嫌弃啧了声,不客气骂了句:“滚蛋。” 涂然并不搭理。 就算陈融不帮她,她也不能看着?陈融跟这个坏蛋混在一起,因?为他是陈彻的弟弟,她要?帮陈彻把这个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年拽回来。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但理智上?,她很明白,自己就算跟着?也没什么用,可她决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只有陈彻能管住他。 涂然忍着?委屈,要?给陈彻打电话。 她没想到自己会脆弱到这个地步,哪怕是看到手机通讯录里陈彻的名字,含在眼眶的泪立刻就落下来。 但现在不能哭,涂然用手背抹掉溢出来的眼泪,吸吸鼻子,一边跟着?他们过马路,一边给陈彻打电话。 拨出去的电话没像以往一样?立刻被接通。 通话的连接声在耳边一声接一声响起,涂然的心情一刻比一刻着?急。 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 就要?走到便利店门口,电话还?没被接通,机械的女声在耳边提醒无人接听,涂然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她不甘心,又打一个过去。 这一次,电话刚拨出去,没贴着?手机的另一侧耳边,隐约听见一串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 涂然循着?声音方向望过去。 穿着?白t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少?年,朝这边跑过来,阳光落在他脸上?,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 涂然整个人怔住,还?没从当?下这情况反应过来,陈彻人已?经跑到他们跟前。 他的呼吸还?带着?奔跑后的滞涩感,气息微喘,却一停住就往男人脸上?挥了一拳。 极重的一拳,涂然听见肉|体撞击的沉重声响。 她吓得一抖,嘴巴微张,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陈彻视线短暂在她脸上?扫过,抬手压了下帽檐,声音很低,“陈融。” 双生?子的默契在此时显现。 无需多?余的言语,下一秒,涂然的视野被挪到她身前的陈融挡住。 少?年的影子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炽烈的阳光,男人的惨状,被他单薄却宽阔的脊背,挡在另一边。 同时,陈融双手覆上?她耳朵,温热的手掌隔绝那边的嘈杂。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5节 她的世界变得安静。 而另一边,陈彻直接拽着?男人的衣领,往便利店旁边的死角巷里拖。 男人大叫着?挣扎,“你谁——” 话还?没说完,陈彻又给了他一拳,这次是捶在他胃上?。 男人吃痛闷哼,胃里的酸水都被揍得要?呕出来。 在他弯下腰干呕时,陈彻一脚踹在他后膝窝,男人一整个跪在地上?,膝盖骨和地面碰撞出沉闷响声。 陈彻冷眼看着?他,帽檐下的黑眸沉郁如海,声音冷得像冰。 “这才?刚开始呢,渣宰。” 第69章 掉马吗 陈融在公交车上并没?有?一直盯着涂然, 也确实没能目击男人对她做了什么?动作。 但也相信,涂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去污蔑别人的人。 性骚扰,对女生来?说, 是太常见的事,就算敏感一点, 戒心强一点, 也不?是错事。 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外面遇见这种事,能立刻站出来斥责对方,她已经足够勇敢。 所以陈融出面帮她。 不?是帮涂然这个?人,而是帮被性骚扰、孤立无助的受害者。 况且那?个?男人后?来?的心虚反应, 侧面就印证他并不?无辜。 只是, 陈融在做笔录时得知, 光他一个?人的说辞并不?够,没?有?足够的证据,警察就不?能立案, 这件事就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别说是涂然理解不?了, 陈融都觉得真他妈憋屈。 他从来?不?是会忍气吞声的类型, 受了气怎么?着也要报复回去。尽管这次的事其实和他本人没?多大关?系。 摸清情况后?,陈融就借口上洗手间, 给陈彻发了消息,简单说明情况,让他速来?。 正当手段解决不?了的事,那?就用?非正当手段来?解决。 忍着恶心和男人套近乎聊天?, 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把涂然轰走,是陈融自己的主意, 潜意识里觉得这种场面不?应该被她看到。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自己也觉得困惑来?着,他们关?系又不?怎么?样,他这么?为她着想做什么?? 陈彻冲过来?给那?男人一拳的时候,陈融的第一反应,是侧头去看涂然。 女生杏眼圆睁,嘴巴微张,差点就要发出被惊吓的声音。 陈融一点也不?惊讶,心里甚至早有?预料。 就说吧,让你不?知好歹跟着,不?愿意走,看,现在吓到了吧。 几乎是在陈彻喊他名字的同时,陈融长腿一迈,站定在涂然面前,捂住她耳朵,也挡住那?边的惨状。 欠揍的狗男人已经被陈彻拽进死?角巷教?训,远离这边,涂然仍旧是一副受惊后?呆愣的表情。 陈融眉心皱了皱,“喂,你还好吧?” 说完又意识到,他还捂着人耳朵呢,听得见才?怪。 涂然确实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看到他嘴巴动了动。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当下的情况,也理解了陈融刚刚那?些举动的原因。 原来?和那?个?男人称兄道弟是他装出来?的,原来?他一直都相信她。 涂然咬着唇,眼睛酸涩得起雾。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陈彻揍完人,从死?角巷里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穿着红裙子的女生泪流满面,抽抽噎噎地在哭泣,一个?劲地抹眼泪。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两只手举在空中,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慌张得手忙脚乱,“哎哎哎,你哭什么?啊?你别哭啊?” 陈彻一瞬皱起眉,走过去,把涂然拉到自己身?边,“你又怎么?她了?” 陈融无语又无辜,“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做啊。” 这姑娘忽然就哭了,他哪来?知道怎么?回事? 涂然连连摇头,声音哽咽地帮陈融解释,“他没?怎么?我……” 她其实也不?想哭的,但就是控制不?了情绪,也控制不?了眼泪。 是误解他后?的惭愧,也是误会解开后?莫大的欣喜与庆幸。 “对不?起……”涂然胡乱抹去眼泪,却在抬头看着他眼睛的瞬间,眼泪又止不?住溢出来?。 流泪的同时,她却笑了,“你没?有?变坏蛋,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眼泪还挂在眼睫,眼眶通红,笑容却开心灿烂。 陈融整个?人一怔。 原来?不?是因为委屈和后?怕,是为他而哭,为他还是个?好人,庆幸地喜极而泣。 真是……夸张。 陈融别开脸,普通话烫嘴似的,丢下一句磕绊的“我去便利店”,转身?风一样地走开。 陈彻瞥了眼他狼狈而逃的背影,即使不?用?上双生子的默契,也能看出这小子的慌张和害羞。 他微抿起唇,眸光暗了暗。 涂然没?看出陈融的慌张,也没?注意到陈彻的沉默,余光瞧见被揍的男人鼻青脸肿地从死?角巷里走出来?,下意识就一缩。 察觉她的害怕,陈彻往她身?前挪了半步,将她挡在身?后?。 少年?硬朗挺拔的脊背,像一座高耸伫立的山,给涂然一种能顶天?立地的安心感。 同时又很担忧,对面就是警察局,那?个?男人会不?会现在就去报警? 她担心打架给陈彻打来?什么?不?良后?果。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看到他们更慌张,压根没?想报警这件事,连身?体?的疼痛都顾不?上,立刻就跑了,跑得比刚刚的陈融还快。 涂然不?无惊讶,“他怎么?……” “这人是惯犯,不?敢去报警。” 陈彻把人拖进死?角巷,不?单是为了避开涂然揍人,也方便他威胁套话。 这个?人对性骚扰这么?从容嚣张,大概率不?是第一次,刚刚揍人时,陈彻也试探了,对方的心虚反应将这点证实。 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揍了一个?偷拍女生裙底的变态。 这种性骚扰犯,总会存在侥幸心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性骚扰的方式也不?只一种,肯定会在某处留下什么?痕迹,手机,电脑,亦或是积怨已久的女性熟人。 如果他不?愿意咽下这顿打的气,去报警,陈彻反而有?理由让警察彻查。 而陈彻这个?打架的,顶天?是被警察教?育一顿,回家再被陈朗阔骂一顿。 相比之下,怎么?也不?是他亏。 听陈彻解释了一通,涂然并不?觉得有?多轻松。 这种事情哪里能用?谁亏谁赚来?衡量,陈彻和陈融原本就和这件事没?有?干系,是她把他们俩给牵扯进来?。 其实,早在把陈融牵扯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后?悔。 要是没?坐那?个?位置就好了,要是没?上那?辆公交车就好了,要是……她今天?不?过生日,不?穿裙子就好了。 涂然低着头,望见男生关?节泛红的右手,视野渐渐模糊,“对不?起,给你们惹了这么?大麻烦。” 陈彻垂眼看着她低头道歉的模样,听见她声音里的哽咽。 “涂然,把头抬起来?。”他低声唤,稍有?些严肃的语气。 涂然泪眼朦胧地听话抬头,感觉脸颊一热,少年?的双手,轻轻捧住她脸颊。 他的手掌瘦削宽大,掌心是温热的,让人想起阳光的温度。 陈彻稍弯下腰,捧着她的脸,与她平视。 少年?望向她的目光,沉静而认真,“这件事,你什么?都没?做错,所以,不?要向任何人道歉,也不?要低头。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反抗,你做得很好。” 涂然怔怔地望着他。 像被打开了堤坝的闸门,积在眼眶中的水雾,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沾湿陈彻的指尖。 下一秒,涂然被轻轻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充斥在鼻间,耳畔是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头顶传来?少年?低沉温柔的声音。 “忘记说……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 眼泪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听人使唤。 哪怕屏住呼吸,涂然也无法止住流泪,在他怀里,汹涌的眼泪渗进他胸前的衣襟。 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在后?怕,也知道她在后?悔…… “你们俩还要在那?抱多久?” 陈融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并不?友好地打破这刻的和谐。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涂然就算了,陈彻这家伙竟然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听见他声音,涂然连忙胡乱抹了把脸,擦掉眼泪,陈彻怀里退开。 陈彻倒淡定,瞥他一眼,“不?想看就背过去,谁逼你看?” 陈融顶着张不?爽的脸,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手里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的同时,不?满道:“我好歹也算你半个?恩人,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 陈彻稳当接住他扔过来?的纸巾,转交给涂然,轻呵了声:“哦,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 这两人对话跟打哑谜一样,涂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半个?恩人,什么?自知之明。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6节 她转不?过弯,陈融倒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陈彻这是在讽他只算半个?人。 陈融语气不?爽:“你少阴阳怪气我两句就不?舒服?” 陈彻毫不?迟疑承认:“是,浑身?不?舒服,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不?招人嫌。” 陈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分明刚才?还默契十足地一致对外的两兄弟,这会儿没?三两句就又互相阴阳怪气起来?。 眼瞧他们越吵越凶,正擦着眼泪的涂然,连忙举着手插到两人中间,“打住打住,听我说一句!” 她侧对着两人,两只手都举着,一边一个?。 完全是不?动脑子就冲上来?当和事佬的,插在两人中间,被两道目光注视,顿觉压力山大。 也词穷。 憋了半天?,涂然总算憋出很没?底气的一句,“今天?……我生日,能不?能听我的?” 陈融不?屑嗤了声,“你生日关?我——” 剩下那?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陈彻骤然阴沉、充满威胁含义的眼神,刺得一噎。 血脉压制在此刻奏效,陈融不?自觉住了嘴,又挺不?服气地撇开脸。 涂然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听话,她有?些惊喜地转向陈彻。 在她转过来?的前一刻,陈彻收起那?副阴森如鬼的表情,若无其事点头,“嗯,听你的。” 涂然开心拍了拍手,“那?好,你要和陈融好好相处,不?要和他吵架。” 没?料她竟然反而帮陈融说话,陈彻陡然皱起眉。 他抿抿唇,“我没?和他吵。” 涂然双手叉腰,微仰起头,一副“你分明是在嘴硬”的眼神,拖着长音,“嗯?” 她此刻背对着陈融,也就没?看到,身?后?的男生,也跟着她叉起了腰,线条流畅的下巴高高抬起,得意睨着陈彻。 要多幼稚,有?多幼稚,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陈彻简直无语,低声嘀咕了句:“狗仗人势。” 声音极小,涂然没?听太清,“你说什么??” 陈融没?听清,但光看口型就读出了唇语,立刻告状,“他骂我是狗!” 涂然果然叉腰教?训:“陈彻!” 被教?训的人一秒认怂,“好,我错了,”抬眼瞪了那?边小人得意的陈融一眼,“行?了吧?” 涂然满意点头,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脑袋,“这才?对嘛。” 陈融也满意点头,双臂环胸,嘚瑟写在脸上,“这才?对嘛。” 陈彻:“……” ** 陈融原本也是要去简阳光家的,不?过他不?知道今天?是涂然的生日,更不?知道他们要去海边烧烤。 他也是临时起意,来?之前没?和简阳光说。 如果没?发生这档子事,他大概会在涂然下公交车的时候,直接打道回府。 不?过现在,涂然并不?让他离开。 帮了这么?大的忙,涂然必须得好好感谢他,热情邀请他去参加她的生日小烧烤。 陈融本不?想答应,他和涂然不?熟,除了简阳光,和她那?帮朋友也不?熟,去了也徒增尴尬。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临时改了主意,能让陈彻吃瘪的机会可不?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于是,当简阳光看着陈家这两兄弟一左一右跟在涂然身?边进屋时,活像见了鬼,他人都懵了:“什么?情况?” 周楚沫看到陈融,眼睛一亮:“什么?情况?” 怕他们担心,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扫兴,涂然没?提起公交车上的事,就挠着眉毛傻笑:“正好遇到了。” 简阳光把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陈彻。 陈彻双手插着兜,绷着脸,一副不?情不?愿模样,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 最兴奋的莫过于周楚沫,笑容满面朝陈融招手,“陈融学长~” 刚绽放的灿烂笑容,因为某个?突然挡在她身?前的人而瞬间消失,“哥,你干嘛?” 周楚以惯常是温和的微笑,即使被周楚沫使劲往旁边推,也岿然不?动,挡住她对陈融的花痴视线。 下午六点,太阳小些了,一行?人把遮阳的大伞和烧烤的材料搬到提前蹲好点的海边沙滩。 这边是居民区,傍晚时分,常有?人来?沙滩遛遛狗散散步。 已经提前备好食材,几个?人石头剪刀布,留一个?人负责烤,其他人负责吃。 简阳光家的哈士奇从他家大门跟到沙滩,这会儿正咧嘴吐舌头,凭借实力卖萌,对涂然和祝佳唯展开攻势,求投喂。 涂然被萌得不?行?,但小狗不?能吃撒了调料的肉串,只能碎碎念叨,“别这样看着我,不?能给。” 祝佳唯对狗子的撒娇无动于衷,故意用?烤串把它逗得嗷呜直嚎。 狗主人简阳光一心一意在啃烤玉米。 周楚沫缠着陈融问东问西,逮着机会就夸他。 在涂然和陈彻面前怼天?怼地的陈融,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又披上他那?副温驯的外皮,彬彬有?礼地作出回应,客气也疏离。 石头剪刀布的最大输家被安排烤串的任务,周楚以一边满头大汗地烤串,一边阴森森盯着那?边,微笑背后?的怨念,都快具现化。 总是跟他敌对的陈彻,此时与他暂时结成联盟,不?动声色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状似无意透露一个?情报。 “陈融吃不?了辣。” “是吗?”周楚以呵呵一笑,拿起辣椒面,在肉串上撒了又撒。 涂然放下刚啃干净的签子,纸巾擦了擦嘴巴,拿起旁边的手机,悄咪咪打开相机模式,偷拍照片留念。 正偷拍得起劲,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微博的新闻通知:swing宣布正式解散。 涂然愣了愣,点进那?条通知,果真是关?于她前组合解散的话题。 自去年?爆出丑闻,原本粉丝不?多的组合更失去路人盘,这一年?,公司对她们也是半放弃状态,时至今日解散,话题的讨论度,也掀不?起任何水花。 尽管已经退出组合一年?,看到这条消息时,涂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心里有?些发堵。 为她自己,为组合的成员,也为当初像曲幼怡一样没?能入选出道的练习生们。 初入公司时的豪言壮志仿佛还历历在目,要变得有?多闪耀,要成为多红的明星,要一举一动都被大众所关?注。 那?时候的她们,谁也不?会想到,如今连解散都轻飘飘,好似水落入水中,了无痕迹。 时隔一年?,涂然登上以前的微博。 爱意是流动的,粉丝也是流动的,原本就没?给人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她退圈的这一年?时间里,渐渐不?再有?人给她评论或私信留言。 已经决定和那?个?世界彻底说再见,涂然没?打算再回复积累下来?的私信,只一条条看过去。 时间由近到远,私信一路往下看。 她的手指忽然在屏幕上停住。 停在一个?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微博id上。 轻点进去,上一次和这个?粉丝的聊天?,正好是去年?的今天?。 对方给她发了一个?生日蛋糕的小符号,而她回了一声谢谢。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卡通胡萝卜头像,这个?“cc好好学习”的微博名,怎么?看,怎么?都觉得…… 太、熟、悉、了、吧! 涂然猛地抬头,望向那?边的少年?。 穿过夕阳的余晖,潮热的空气,她看见少年?含笑的侧脸。 他正在和身?旁人说些什么?,大概是趣事,晚霞的暖色笼在他清瘦的脸庞,眉梢带笑,明亮生动。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灼热,陈彻有?所察觉地朝这边看过来?。 他微微歪头,略有?疑惑,眼里还有?未褪的笑意。 目光交汇的这一瞬间,涂然陡然想起另一件事。 去年?今日,在那?个?潮热孤独的夏日夜晚,隔壁房间的阳台,有?人放了一首生日歌。 原来?,那?不?是巧合。 第70章 什么呀 海风清爽, 沁人?心脾。 温度并不低的夏日傍晚,陈彻却打了个冷颤。 坐在那边的女生,已经盯着他笑了许久, 一会儿看?着?手机笑?,一会儿又看?着?他笑?。 陈彻隐约有种不妙预感?, 把烤好的肉串端过去, 才走到涂然那边,她就立刻把手机息屏收起来。 陈彻眉梢一抬,“在偷看?什么?” 涂然一个劲摇头,“没什么。” 说完就抿着?嘴唇忍笑?,又实在忍不住, 捂着?脸, 肩膀直抖。 就在刚才, 她把陈彻的微博翻了一遍。 他的微博里,基本上?都是转发她的微博,或者其他人?发布的和她有关的微博, 还带着?他自己的评论。 最开始,时间线最近的, 画风还算正?常: “好看?。”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7节 “可爱。” “加油加油。” 时间线越往前, 画风就越来越偏: “可爱?怎么能只是可爱!用这种勉强的语气去夸她是对她的侮辱!” “上?辈子烧高香这辈子见兔子,我一定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截图当壁纸!” 那大概是陈彻的中二时期, 光从感?叹号就能看?出他那时候的激动,料是谁,也无法把微博上?那个疯狂夸她的粉丝cc,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淡定少年联系在一起。截然相反的两个画风。 涂然实在忍不住笑?, 生理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来。 陈彻越发不明所?以,没等他再问什么, 另一个声音插进来。 “她抽风了?”陈融总算摆脱周楚沫的纠缠,来这边躲清静。 涂然笑?归笑?,有人?骂她她还是能听见的,当即抬头回怼他,“你才抽——” 怼到一半,忽然就闭嘴。 记忆复苏,去年台风假的那晚,c某人?好像撒过一个谎,骗她,照片里穿那件粉色t恤的人?是陈融。 涂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主意?。 她故作?嗔怪地瞪了陈融一眼,比方才怼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你这么说我干嘛?” 陈融迷惑。 陈彻也迷惑,且隐隐不爽。 这突然的羞涩是怎么回事? 涂然忍着?要飞起来的嘴角,做出有点委屈的模样,用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嘟囔:“好歹你也喜欢过我,就算现在脱粉了,也别回踩嘛,我会很难过的。” 小小的话,大大的诈。 陈融听到的重点是前半句,眼睛睁大,白净脸上?飞出一抹红,“谁谁喜欢你啊?” 简直莫名其妙! 陈彻关注的重点在后半句,瞳孔骤缩,脸色唰地一变。 不妙,大不妙。 涂然歪了歪头,做出茫然模样,看?着?陈融,“诶?你不是我粉丝吗?” 陈融愈发莫名其妙,“谁——” 话没说完就被陈彻捂住嘴,手动闭麦。 “我们俩有点事要谈谈,你自己先吃着?。” 陈彻丢下这句话,没管陈融的挣扎,强势把人?拽走。 涂然眨眨眼,故意?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陈彻背影一僵,头也不回:“男人?之间的事。” 涂然捂着?嘴巴,才堪堪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幸好陈彻是背对着?这边,要不然,她的小计谋就要露馅。 无论是从简阳光口中,还是从陈彻陈融的相处,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关系很差劲。 但涂然其实有感?觉到,他们俩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针锋相对。 尤其是今天?,在警察局外。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陈融第一个想到要找的人?是陈彻,这是潜意?识里的信任。 当初,陈融对她表现出敌意?,似乎也是因为?陈彻——他以为?陈彻把她当妹妹看?,觉得她抢走了他哥。 单从这两点,涂然就觉得,陈融并不是真的讨厌陈彻。反观陈彻,以涂然对他的了解,他也不可能是真的讨厌陈融。 涂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很清楚,他们僵硬的兄弟关系,需要一个调和剂。 陈彻一路把陈融拽到远离烧烤摊十几米远的沙滩,终于松开捂着?他嘴的手,还不忘在他衣服上?蹭两下手心,嫌弃写?在脸上?。 陈融都快被他个捂死,大口喘了口气,总算缓过来,开口就是质问:“你又让我背了什么锅?” 兄弟俩都是甩锅大王,仗着?长得一样,从小到大一干坏事,就让另一个背锅。 互相背锅,都已经成为?传统项目。 陈彻竖掌先制止他的聒噪,而后双手叉腰,面色沉重,“你先闭嘴,让我冷静冷静。” 他确实需要时间冷静思考。 马甲摇摇欲坠,现在两个选择。 一,向涂然坦白。 二,和陈融合作?。 向涂然坦□□丝身份,陈彻不是没有想过,但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 以及,每每想要开口,几千几百个顾忌就一股脑冒出来。 涂然已经回归素人?生活,粉丝这种身份,会让她觉得有压力吗? 瞒着?这件事跟她成为?朋友,会被她讨厌吗?会把他当成痴汉吗? 她会觉得,他喜欢她,只是出于对偶像的憧憬吗? 迟迟不愿交代事实,不只是因为?这些顾忌,还有……难以启齿的羞耻。 光是这会儿在脑子里预演一遍,陈彻就已经觉得脸热。 “你是涂然的粉丝?”陈融冷不丁出声。 在陈彻需要冷静的这几分钟里,陈融也冷静下来,脑子很快地捋清了思路。 他听到了涂然刚刚那后半句脱粉回踩的言论,也知道?涂然曾经的小偶像身份,再联系陈彻的慌张,还有他们双生子相似度过高的长相,甩锅背锅的传统…… 陈融不费力气地摸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试探性一问,果真看?见陈彻表情变了变。 陈融登时乐了,“你真是啊?” 醍醐灌顶,这就解释得通了,难怪涂然刚搬进陈家,陈彻就对她这么好,合着?是追星追到家门口了。 他笑?得太放肆,陈彻刮去一个阴嗖嗖的眼刀,“好笑?吗?” 陈融肩膀抖了几抖,随后正?色:“好笑?。” “……” 陈彻耳尖发红,视线落在别处,清了清嗓子,“帮我瞒着?。” 不情不愿不自然的要求口吻。 “可以啊。” 陈融答应得痛快,又并非那么痛快,“但是我有条件。” 陈彻早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你说。” 陈融张口就来:“从今以后我当哥。” 陈彻毫不犹豫:“滚蛋。” “那没得谈了。”陈融耸肩,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一步,陈彻扯着?他后衣领,把他拽回来,顶着?张臭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融哥,帮个忙。” 今天?跟来这边果然是对的,陈融双手叉腰,整个人?散发出爽朗又欠揍的气场,仰头大笑?两声:“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惹得那边几个人?都把视线投过来。 祝佳唯一贯是无差别攻击:“那两人?跑那么远发什么神经?” 周楚沫捧着?脸仍在犯花痴:“陈融学长连发神经都这么帅。” 周楚以微笑?着?咬牙切齿:“小沫,你还小呢。” 简阳光则是一脸担忧:“阿彻和小融不会又吵起来吧?” “不会的。”涂然啃着?烤鸡翅说,“他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吵不起来。” 再相看?两相厌的人?,有了共同需要隐藏的秘密,也会尝试去和平相处。 她给陈彻陈融的调和剂,就是陈彻追星的这个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也是陈彻的把柄,陈彻得吃点亏,但……谁让他瞒她那么久,还骗她说照片里的人?是陈融。 当过她的粉丝,难道?是什么很丢脸的事吗? 涂然还是有点小怨念在的。 周楚以闻到八卦的味道?,凑过来笑?眯眯问:“哦?怎么说?” 涂然故作?神秘地竖着?食指摇了摇,同样笑?眯眯说:“先保密。” 瞧着?这两一个个笑?里藏刀的模样,简阳光默默向祝佳唯小声吐槽:“有没有觉得兔妹越来越像周楚以了?” 祝佳唯头一次这么赞同他的话,“果然坏心眼是最容易沾染的恶习。” 笑?里藏刀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笑?:“我们听到了哦。” 祝佳唯&简阳光:“……” 这两人?才是亲兄妹吧。 ** 高三?开学早,前两天?就是摸底考。 涂然没辜负暑假的补课,进步的跨度被很多人?看?作?是黑马。 然而,黑马本人?并不满意?。 因为?数学考试的那道?压轴大题,是陈彻在暑假讲过的原题,花了两个小时手把手把她教会,考试题连数据都没换过。涂然却还是没能把第三?小题做出来。 她那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的魔鬼家教,看?到她试卷时,直接飞来一个冷酷的眼刀。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8节 涂然心虚不已,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在做题的时候粗心了点……” 陈彻冷哼一声,“没掌握就是没掌握,别拿粗心当借口,一加一会因为?粗心算成三?吗?” 涂然无话可说。 在学习方面,陈彻对她,比祝佳唯对周楚以的言行举止还要严格。 提到周楚以,周楚以闷声不响在这个暑假干了件大事—— 他退出了国际班,不仅退出了国际班,还通过开学的摸底考,被分到五班。 还,成为?了祝佳唯的同桌。 当周楚以跟在杨高戈身后走进五班时,班上?有多沸腾,涂然就有多震惊。 直到课间,周楚以笑?眯眯来跟她打招呼,她都还目瞪口呆,没能缓过来,“你怎么转班了?” 周楚以轻描淡写?地说:“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在国内上?大学。” 他顿了顿,又笑?盈盈道?:“主要是舍不得和我可爱的朋友们分开。” 可爱的朋友之一涂然大为?感?动,“周楚以~~” 感?动的话还没说完,一本书就立在她面前,挡在她和周楚以之间。 涂然抬头。 陈彻正?居高临下睨着?她,这样的角度,少年下颚的线条更为?流畅锋利,眼神也更冷酷。 他冷漠道?破事实,“醒醒,他是舍不得你吗,别忘了他是妹控。” 涂然立刻收起感?动,“哦,也对。” 周楚以摇摇头,笑?得无奈。 周楚以要转班这事,陈彻并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 早在四月份的时候,周楚以就有这个打算,还找他帮忙出主意?,怎么说服控制欲强的父母。 陈彻浅浅地跟他提了一句,他需要的不是主意?,而是决心。 周楚以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不再天?真地去尝试让父母真正?理解自己,只需要他们的让步。 从四月到暑假,他一直在控制饮食,并非减肥,而是让自己营养不良,看?上?去更消瘦。 又想办法搞来抗焦虑药物的包装盒,放在抽屉里,又写?了封遗书,故意?放在隐秘但能够被周楚沫发现的地方。 周楚沫并不知道?他的计划,按照他预想的,拿着?“意?外发现”的遗书,咋咋呼呼去找父母,对父母又哭又闹。 他策划的假戏,让周楚沫真做,以假乱真。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吓死别人?。或许有点幼稚,但十七岁,有幼稚的权利。 “不过,国际班和高考班的学习内容有不小区别吧,”涂然还在惊叹,“你能考到五班来,好厉害啊。” 五班是高考班里的重点班,说来惭愧,她当初转学过来,能进到五班,是托了陈朗阔的关系,而且一进来就是垫底。 周楚以手指点了点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恶补一个暑假的成果罢了。” 涂然为?他竖起敬佩的大拇指。 简阳光一副被卷到的表情,痛心疾首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努力,让我怎么办。” 他又转过头,目光投向一看?就很会卷的祝佳唯,不安地问:“你暑假做什么了?别告诉我你也在看?书。” 祝佳唯抬起双手,面无表情取下头顶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皇冠,一本正?经开口:“寻找接班人?继承朕的皇位。” 她高三?不打算在花时间在管理论坛上?,又不想就此关掉论坛,于是利用暑假时间,在论坛上?招了几个志愿者进行考核。 她说的是真话,不过稍加润色了些。 简阳光却面露担忧:“你要不然还是别和周楚以坐同桌,这才多久,就跟着?他开始胡言乱语了。” 周楚以笑?容不变,故作?受伤的语气:“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伤心了。” 陈彻适时补刀:“用这种表情说伤心只会让人?觉得恶寒。” “阿彻,你怎么也这样?” “……少恶心人?,再这么喊我揍你啊。” 这两人?没正?经说上?几句话,就又开始斗嘴。没多时,简阳光和祝佳唯也加入混战,时而合作?怼人?,时而不分敌我地吐槽。 涂然笑?眼弯弯看?着?他们斗嘴,开学的焦虑,被他们的吵闹一扫而空。 许多年后,她大概还会记得,高考会有多艰辛,也更会铭记,在迎战高考的路上?,有这样一群为?她带来欢笑?的朋友。 不过,高三?终归是高三?。 从九月第一轮复习开始,整个班级,或者说整个年级的学习氛围,变了许多。 要说高三?以前的智明,是自由?的,甚至被其他学校嫌弃到散漫的程度——尤其是明礼。 进入高三?后,涂然明显感?觉学习氛围变得紧张不少。 这种紧张,是开学典礼上?反复提及的高考,是早自习时间还没到,教室里就已经坐满人?,是本该吵闹的课间,变成自发安静地看?书、讨论题目。 每周只剩周日一天?假,但即使是周日,在教室自习的人?也一样很多。 第一次月考前的国庆假,也没多少人?再讨论去哪玩。习题试卷垒起高墙,将年轻的学生团团包围。 高考是这一学年的终点,高考的氛围却充斥整个学年的朝夕。 尽管暑假补课很痛苦,但到如今,涂然却不由?庆幸,幸亏在暑假提前适应了节奏,她在开学后的复习没有觉得很吃力。 开学摸底考和第一次月考,她的成绩都在进步。 陈彻和祝佳唯的成绩一贯稳定,周楚以也靠着?课间对祝佳唯这个同桌,时不时的骚扰请教和黑眼圈,换来了好成绩。 有人?考得好,也有人?考得差。 简阳光这次的成绩大爆冷,原本在班上?排中游,这次却直接吊车尾,排到年级几百名往后。 月考之后换座位,涂然和他换到一起,座位换到靠近教室外走廊的墙边。搬桌子时,简阳光被杨高戈喊去单独谈话。 他和涂然一样,不是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从办公?室回来后,他肉眼可见地变低沉。 涂然从桌子里拿出芒果布丁,想安慰安慰他,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简阳光的笑?给堵回去。 简阳光摸着?脑袋,笑?得跟没事人?一样,“我这次只是发挥失常,大意?了,没事,又不是只考这一次。” 涂然点点头,顿觉欣慰,“没错没错。”他能这么想,她也就放心了。 简阳光抓住她要把布丁放回去的手,“不过,布丁还是可以给我的。” 涂然恋恋不舍:“最后一个了。” 简阳光捂着?心口作?痛苦状:“你的新同桌需要用布丁抚慰被考试成绩刺伤的小心灵。” 涂然:“……” 最终,这杯芒果布丁还是落入新同桌的魔爪。 简阳光趁她不注意?,从她手里抢走布丁,一溜烟跑路。 涂然在座位上?无语。 身旁的窗户被叩响,她转过头。 陈彻一只手搭在窗沿,半边身体?懒懒地斜倚着?,正?看?着?她笑?。 夕阳下,他弯起的眼眸格外明亮。 涂然旋开锁扣,推开窗户,外面的热风吹进来。 她气鼓鼓同陈彻告状,“你的好兄弟,卷走了我的芒果布丁。” 陈彻好笑?地看?着?她跟简阳光赌气,另一只手伸进来,在她桌上?放了把水果硬糖,“这些够不够给他赔罪?” 涂然眼睛一亮,立刻拿起一颗拆开塞嘴里,熟悉的酸甜占领味蕾,她脾气顿消,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睛,“芒果味的!” 下一秒,她的笑?容就此僵住。 因为?陈彻伸出来的手并没收回,掌心朝上?摊开,向她要东西?的动作?,“英语答题卡给我看?看?。” “……” 涂然的眉毛都要垮下来。 怎么说。 虽然这次也有进步,粗心却不可避免。 她英语答题卡的一篇阅读,上?错了答案,也亏得是选择题,上?错答案也误打误撞对了两个。但如果没上?错答案,就是全对,难得一遇的超常发挥的全对。 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涂然自己痛心疾首,也万万不敢对陈彻说,只跟祝佳唯和周楚以提了一嘴,但看?陈彻这反应,一定是周楚以的嘴巴又没拉拉链! 涂然睁着?圆溜溜的杏眼,可怜巴巴望着?他,双手合十认错求饶,“我错了,陈老师。” 不管怎么说,先认错再说。 陈彻伸出来的手却没收回去,皮笑?肉不笑?,“不看?英语答题卡,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数学试卷。” “……” 这人?怎么这么执着?! 涂然似嗔非嗔瞪他一眼,还以为?他专门来送糖给她吃,原来是来给她复盘。 她认命从课桌里翻出数学答题卡,塞他手里。 “笔。”他还使唤上?了。 涂然瘪着?嘴,把笔也塞给他。 陈彻接过去,粗略扫了一遍她的错题,和他想的大差不差,错得最多的是需要空间想象能力的几何,这一直是她的薄弱点。 不过考试试卷,老师上?课会讲,用不着?他再和她讲一遍。 陈彻又让她把专项习题拿出来,标了几页,让她这周把这些做完,周日自习再给她讲。 涂然苦大仇深地应下,这些她最讨厌的几何题,让她嘴里的芒果糖都食之无味。 陈彻看?她一眼,嘴角的弧度上?扬。 他故意?问:“是觉得太少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09节 “不少了不少了!”涂然连忙说,生怕他再给自己加码。 但他偏要和她作?对似的,又翻回习题的目录。 涂然眼睛都睁大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一巴掌盖在目录上?。 她绝望地摇头,深情款款对视,恳求,“放过孩子。” 陈彻眉梢一抬,将她伸出去的手反转过来,笔尖落在她掌心。 涂然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觉纤细冰凉的触感?在手心轻轻地划过,痒痒的,她下意?识瑟缩,却被他的手稳稳抓住。 “别动。” 他低着?头,托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她手心里写?着?什么。 额前的碎发随他低头的动作?垂落,茜色的余晖照在他的发梢,染上?温暖的金色。 掌心酥酥痒痒的触感?,仿佛从皮肤一路蔓延到她的心脏。 涂然不自觉屏住呼吸,怕吞咽声太大,强行忍住咽口水的冲动。 下一刻,他停笔抬头,戏谑的视线含着?笑?意?,和她对上?,“要是觉得作?业太多,就带上?这个。” 涂然抽回手看?了眼,嘴唇使劲抿了两下,嘴角也还是控制不住翘起来。 “什么呀……” 她小声嘟囔,想做出不屑的语气去抱怨,出声却立刻溢出笑?音。 低下头笑?的同时,涂然悄悄把手藏到身后。 他的名字,被她攥在手心。 第71章 运气好 月考之后没多久就是校运会, 但高三这次不会再参与,走?完开幕式就回教室上自习。 今年五班的举牌代表换了个人。 陈彻一向讨厌麻烦事,尤其是高调的麻烦事, 这次说什么都不再去当举牌代表。 于是,不会拒绝的老好人周楚以, 被体育委员和其他同学架了上去。 十?月艳阳天, 运动场上是高一高二振聋发聩的加油呐喊声,高三教室里是哗哗的翻书声和笔尖书写时?的摩擦声。 涂然被一道?数学题困了十?几分钟,用完了大半张草稿纸,也没能把这道?大题解出来。 余光瞥一眼身旁的简阳光,她用笔轻轻戳一下他手?臂, 在对?方看过来时?, 气声询问:“有?空吗?” 同桌半个月已有?默契, 简阳光点点头,转身凑过来,跟她一块讨论题目。 然而两人都是半斤八两, 直到?下课铃响,也还是没解出答案。 “还是去问阿彻吧。”简阳光果?断给出实用性?建议。 涂然跟着他站起身, 去找陈彻。 陈彻难得没一下课就趴桌上睡觉, 正懒懒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和周楚以讨论题目——他们俩这个月被安排成?同桌。 少?年一只手?托着腮, 另只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漂亮的嘴巴时?不时?张合。 阳光凝成?光束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他身上,细软的发梢染上浅浅金色, 整个人都好似变得柔和起来。 而他身旁的周楚以,表情同样认真。 外貌出众的两个少?年, 执笔专注探□□题,窗外碧空如洗,风拂发梢,阳光缱绻,像青春文艺电影里的一帧截图。 这大概是两个人最和平的时?间?。 涂然忽然很想拿手?机拍下这一幕,但手?机关了机在书包里,正纠结要不要去拿,余光无意间?瞥见身旁的简阳光,惯常开朗的男生皱眉看着那边,紧抿唇角。 她愣了愣,迟疑唤他一声,“简阳光?” 男生像回过神般,方才?严肃的表情瞬间?松动,短暂得仿佛是她看岔眼的错觉。 简阳光摸摸脑袋,咧嘴笑,“阿彻好像没空啊。” 话刚说完,那边凑在一块讨论题目的两人就分开,短暂和平到?此为?止,周楚以换上惯常的微笑,陈彻一瞬对?他充满嫌弃。 涂然立刻对?简阳光说:“他们好像讲完了,我们过去吧!” 她拿着题目走?过去,才?把习题本给他们看,周楚以就笑眯眯开口:“咦,巧了,我们刚讨论完这题,我给你?讲讲?” 涂然想着一对?一讲效率更高,立刻点头:“好呀!” 正要绕到?他那边去,手?腕却被陈彻抓住。 陈彻把她拽回来,脸色不虞,语气不满,“好什么好,当我面爬墙?” 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涂然被噎得都说不出话,被他攥着的手?腕都变得灼热,温度一路蔓延到?她的脸颊。 “你?、你?说什么呀……”她小声嘟囔,想甩开他,他却抓得更紧。 陈彻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没过脑子的话,表情些许不自然,视线移向别处,但仍旧没松手?。 周楚以啧啧两声,装模作样地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啧啧啧~酸臭味。” 陈彻耳根泛红,不客气给他一脚,“闭嘴。” 周楚以摇摇头,起身揽住简阳光的肩膀,一副咱哥俩好的样子,“这里容不下我们了,咱们去你?那讨论。” 简阳光识趣地点头,“离远点,离远点。” 开玩笑不嫌事大的两人终于走?开,涂然在陈彻旁边的位置坐下,脸上的温度仍旧未褪。 悄悄抬眼一瞧,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耳根红得快滴血。 涂然又羞恼又想笑,活该嘛,谁让他说这种话。 她佯装平静出声:“以后别再乱说话了……” 陈彻抽了张新草稿纸摆上,眼睛没看她,轻咳了声,压着声咕哝,“没乱说,你?本来就是来找我的。” “有?我教你?,找别人做什么。”他甚至抱怨上了。 涂然抿着嘴唇也压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好大的醋味哦。 酸溜溜的男高中生。 和简阳光讨论了小半节课没解出来的数学题,被酸溜溜的某人用课间?十?分钟教会。 涂然心满意足回到?座位,趁热打铁把这道?题再复盘一遍。 她正好重新解出答案,瞥见简阳光还在埋头研究这题,草稿纸都画了大半,眉心紧皱,似乎还没搞明白。 涂然主动凑过去问:“我已经会了,要我给你?讲讲吗?” “行。”简阳光把草稿纸翻了个页,摆到?两人中间?,听她讲题。 他其实刚刚听周楚以讲了一遍,但听得一知半解。 周楚以和陈彻讲题是一个脾气,思路清晰,但很快,脑子转得快,连带着语速都很快。人还没反应过来,题就已经讲完。 按理说,他不应该是反应不过来的这茬人,毕竟也是靠实力考进重点班来的,他自认为?自己脑子转的速度并不慢。 但是最近,无论是做题也好,听课也好,他竟然开始觉得吃力。 这种感觉,很不爽,究极的不爽。 涂然讲到?一半,发现身边男生没了反应,像在走?神。 她拿着笔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唤他一声,“简阳光?” 简阳光回过神来,“抱歉抱歉,”他把草稿纸拿回去,“差不多听懂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涂然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 ** 十?一月高考系统报名,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杨高戈带着一沓信纸走?进教室。 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还是那副被迫上班的咸鱼模样,走?上讲台第?一件事就是召唤班长卢高峰,让他把东西分发下去。 而他在讲台上不慌不忙搬了把椅子坐下,拖着没什么波澜起伏的语气,说:“你?们也知道?,到?高考报名的时?候了,报完名,你?们就从高三生变成?考生,虽然我个人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全靠自觉,不过还是要遵循一下学校的传统,给自己写两封信,一封写给过去,一封写给未来,半个月后收上来。” 这是智明中学的传统项目,每届高三生都会写这样两封信,类似于时?光胶囊,但也不完全是。 今天写下的这两封信,并不是固定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寄回本人手?里。而是一直寄存在班主任这里,无论以后毕业多久,在想要拿回这封信的时?候,可以回学校找班主任取回。 有?话多的男生在讲台下提问,“为?什么要写给过去?不是让我们展望未来吗?” 展望未来,这是每周一升旗仪式上,讲得最多的一个词。 杨高戈优哉游哉说:“看过武侠小说吗?断情绝爱才?能练绝世武功,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也是为?了让你?们心无旁骛备战高考。” 台下一片嘘声,他是亲民?派代表,在学生堆没什么威严,经常被这样起哄,而他本人也一点不在意,或者说,是懒得在意。 连涂然都觉得这说法好抽象,在心里腹诽,幸亏杨老师不是教语文。 又有?好事者开玩笑问:“老杨,能不能写成?情书啊?” 杨高戈好笑地说:“行啊,只要你?到?时?候回来拿不觉得羞耻,你?写小说都行。” 嘘声变成?笑声。 涂然托着腮出神,写给未来的自己,要写点什么呢?自上高中以来,好像每个人都把高考当成?终点,她也一样,一切为?了高考,但有?时?仍旧忍不住去想,高考之后的未来是什么模样,她会学什么专业,会从事什么职业,会做些什么? 不止一次想过,至今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有?时?候是老师,有?时?候是医生,有?时?候是律师……每一次,都有?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新想法,每一次,都不是那么坚定。 响指在眼前打响,少?年清朗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回家了。” 涂然回过神,才?后知后觉已经下课,连忙提着书包,小跑跟上去。 “咦,简阳光呢?”涂然发现少?了个人,他们都是走?读生,每天放学都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他说有?事,先走?了。” 陈彻脚步放慢,微微侧头看她,“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她提起杨高戈在自习课上说的那两封信,陈彻不以为?然地说:“这种东西,随便写写就好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0节 “不行!”涂然在这种事上尤为?认真,“这可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怎么能敷衍了事?” 陈彻开玩笑似地附和她,“是是是,涂老师说得对?。” 涂然又苦恼地说:“写给过去我倒是觉得不难,写给未来就毫无头绪。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完全想象不到?。” 陈彻略一沉吟,抬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下,又拍拍她头顶。 涂然歪歪头,疑惑问:“干什么?” 陈彻一本正经:“大概还是这么高。” 谁问他身高呀!涂然跺脚连名带姓喊他,“……陈彻!” 被直呼大名的少?年仗着腿长优势,快走?几步,把她甩下一大截时?,转身朝她笑,“干嘛?” 涂然好气又好笑,小跑着去追他。 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少?女在校园的林荫道?小跑打闹,夕阳熔金,放学后的校园,处处是学生欢闹的声音。 两人一路闹到?了小区楼下,在看见楼下徘徊的某人后,陈彻脸上的笑容消失,“你?来这做什么?” 在楼下徘徊的人,正是陈融,也是刚刚放学,身上还穿着明礼的校服,背着书包,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东张西望的。 陈融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涂然,抿抿唇,别扭开口:“这里也是我家。” 陈彻眉心微微皱起,并不是欢迎的语气,“你?在搞笑?” 陈融双手?插兜,不吭声应答,难得没回嘴,这有?点奇怪。 陈彻正想问他又在玩什么把戏,感觉到?衣角轻微的拉力,侧头瞧过去,涂然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弯腰把耳朵凑过去。 在他耳边,涂然压着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陈彻疑惑抬眉。 涂然小声提示:“去年的周楚沫。” 陈彻:“……” 眼角微抽,沉默几秒,陈彻直起腰,对?对?面人直言:“多大人了吗,还闹离家出走?,害不害臊?” 原本故作潇洒插兜的陈融瞬间?像猫一样炸毛,“你?才?离家出走?,是爸喊我回来吃饭!” “可是陈叔叔昨天就去江都出差了,要后天才?回来。”涂然适时?出声,出声即拆台。她妈妈和陈朗阔在一个公司,这次也要跟着去,昨天吃早餐的时?候跟她说了这件事。 陈彻面无表情道?:“他的话没一句能信,去年来这里,也是这个理由。” 涂然以拳击掌,做出恍然大悟模样,“原来如此。” 他们俩一唱一和,陈融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最后,陈彻下巴一抬,“离家出走?还是请回,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陈融当然不会听,将视线投向涂然,“涂然,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涂然还没开口问什么事,陈彻立刻就黑了脸,咬牙切齿改口:“闭嘴,上楼。” 笑容回到?陈融脸上,他得意扬起下巴,尾巴都要翘上天。 涂然也跟着去了陈彻家,陈彻知道?她妈妈也出差,让她去他家吃饭。 陈家的住家阿姨儿子刚生小孩,辞职回去带小孩了,暂且没找到?合适的新家政,但陈彻自己会做饭,这对?他没什么影响。 在陈彻去厨房做饭时?,陈融毫无负担地把书包丢在沙发上,晃悠着去了他自己原先的房间?。 唐桂英和陈朗阔分开的事,他已经听说,这个房间?如他所愿地空了,但之后会不会再迎来新主人,他无从得知,也不想再干涉。 曾经还幻想着陈朗阔和林学慧能复婚,而今…… 陈融闭了闭眼,习惯性?捶打两下胸口,给自己顺气。 他离开这个房间?,拐去陈彻的房间?。 客气两个字从来不在他对?陈彻的字典里,陈融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拉开抽屉,看到?一盒糖,拿了颗正准备吃,视线停在抽屉里的某个信封上,没犹豫地把糖塞兜里,拿起那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封情书。 看得人起鸡皮疙瘩的情书。 陈融一目十?行看完,嘴角嫌弃的弧度越拉越大,竟然写出这么肉麻的东西,陈彻果?然是个死闷骚。 去年除夕写的,今年都没送出去,真怂。 陈融正要把东西放回抽屉,动作一顿,眼珠子骨碌一转,鼻腔里哼哼两声,嘴角勾出不怀好意的弧度。 另一边,涂然给陈彻帮厨的提议被主厨本人拒绝,只好离开厨房,去干自己的事。在陈家住了好些日子,暑假又几乎天天来这自习补课,她已然毫无拘束,轻车熟路去了书房,放下书包,拿出今天发的信纸,构思怎么下笔。 她埋头冥思苦想,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被来人拍了下肩膀,整个人都吓得抖了下,还小声惊呼出声。 一扭头,看见是陈融,“你?干嘛?” 她的惊呼声也把陈融吓了一跳,他没好气道?,“就拍你?一下,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涂然也不惯着他,“还不是你?鬼鬼祟祟吓我!” “这是我家,我需要鬼鬼祟祟吗?”陈融无时?不刻不在强调自己的主人权。 涂然有?些无语,不想跟他多掰扯,“所以你?找我干嘛?” 陈融藏在身后的手?举出来,亮出夹在指间?的信封,“有?人给你?写了封信,你?想不想看?” 涂然果?然好奇,“谁写的?什么信?” 她伸手?要去拿,却被对?方敏捷躲开。 陈融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得逞,“想看可以,做个交易。” 涂然疑惑一秒,坐回椅子上,“算了,不看。”他这人一肚子坏水,准没什么好事。 见她不上套,陈融不紧不慢抛出杀手?锏,“这是陈彻给你?写的情书,你?也不想看?” 涂然立刻抬头,看他的目光半信半疑,还没等她开口问这情书怎么来的,他就自己交待,“我偷的,所以你?要不要做这个交易?” 他把偷情书这事说得理直气壮。 陈彻给她写的情书,涂然内心十?分动摇,鼓了鼓腮帮子,还是拒绝:“不做。” 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不愿意,陈融不免惊讶,“你?不想看?” “想看,”涂然说,“但这是他写的情书,应该他亲手?交给我,而不是被你?偷偷拿来跟我做交易。” 陈融无语仰头,“他去年除夕写的,今年都没给你?,没有?我,你?怕是等到?下辈子都等不到?。” “去年除夕?”听到?他说的这个时?间?点,涂然愣了下,回想起除夕那晚,陈彻反常的态度,疑团毫无预兆地解开,原来,是在那晚就准备向她告白。 “你?、你?笑什么?”陈融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笑起来,还笑得这么傻,这么……恶心吧啦。 涂然一点也藏不住甜蜜,捂着心口笑眼弯弯,“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你?哥哥了。” 陈融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么肉麻的话能不能别对?我说啊!” 涂然没接受陈融用交易换情书的提议,哪怕他让步说不交易,也还是让他把情书放回去,别被陈彻发现,不然他准会挨一顿骂。 陈融不理解她的做法,“既然好奇,为?什么不看?” 涂然敛了笑,认真道?:“陈彻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一定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写下的这封信,等他亲手?交给我我再看,这样才?对?得起他这样珍重的心意。” 陈融盯着她看了几秒,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他大概知道?,陈彻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她懂陈彻的弱点,不只是知道?,更是理解和尊重。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一种无条件的偏爱,是陈彻一直在渴求的偏爱。 “运气真好啊……”陈融小声嘀咕了句。 涂然听清了但没懂,“什么运气好?” “没什么。”陈融没跟她解释,丢下一句“吃饭了”,转身回了陈彻房间?,把情书放回原来位置。 陈彻的书桌上,以前原本摆着和他还有?简阳光的三人合照,如今收了起来,大概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日期很近的合照,五个人在初晨的山顶,笑容灿烂。 陈融望着那张合照良久,喉头发哽。 陈彻很幸运,交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这很好。 他从哥哥的世界消失了,这……也很好。 陈融缓缓抬手?,捶了捶胸口。 ** 晚上吃饭,涂然和陈彻并排坐在餐桌一边,陈融一个人坐在陈彻对?面。 涂然一会儿看看旁边人,一会儿看看对?面人,忍了好一会儿,到?底忍不住,笑出声音。 两人同时?停筷子看向她,同时?出声。 “怎么了?” “你?笑什么?” 涂然笑得跟花一样,“看你?们两个人吃饭,很有?趣。” 两个人都是挑食怪,但挑着不吃的东西,又刚好相反。番茄炒蛋,陈彻不吃番茄,陈融不吃鸡蛋;蒜苗炒肉,陈彻不吃蒜苗,陈融不吃肉。一个完全肉食,一个完全素食。 陈融无语且不满,“我们是双胞胎,不是两只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陈彻适时?接话,没放过一丝损他的机会:“你?是猴子,我不是。” 陈融同样不肯认输,再一次拿出杀手?锏把柄:“涂然,有?件事你?或许要了解——” 但这次,他落在陈彻手?里的把柄更大。 陈彻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无视上面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状似无意说:“林女士没换手?机号是吧?” “……” 陈融立刻改口,“行,我是猴子。” 涂然笑得不行,这两兄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屈能伸。 陈彻到?底是兄长,对?弟弟天生血脉压制,吃完饭,涂然原本想去洗碗,却被陈彻拦住,理所当然使唤起陈融。陈融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浑身充斥着怨念。 这人在外面表现得沉稳乖巧,一到?陈彻面前,他完全就是个幼稚小屁孩。 天色不早,涂然不方便再多逗留,陈彻拎起她的书包,准备送她回去,厨房里忽然传来哐当声,碗被打碎的动静吓了涂然一跳。 陈彻眉心一皱,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转身往厨房走?,嘴上边教训打碎碗的人,“多大人了,还毛手?毛脚,陈融你?——”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1节 他的话在看见厨房里的人时?猛地止住。 陈融撑着洗碗槽,整张脸浮肿发红,呼吸短促艰难,“哥……” 陈彻脸色骤变。 第72章 因为我 涂然从来没见过陈彻那样慌张的模样。 不?, 他?是镇定的,从发现陈融出状况,上前察看情况, 打急救电话,一直到陈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检查, 他?始终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仿佛这不是他的第一次操作。 可涂然注意到了,在?医生说出只是芒果过敏,没有大碍的时候,陈彻藏在?身后的左手,终于松开?右手的手腕, 冷白的腕骨印上鲜红的指印, 紧握着拳的掌心, 被指甲嵌入深深的月牙印。 在?此之前,他的右手一直在抖。 涂然想去牵他?的手,却听见他?低着声音说?:“你先回去。” “我陪你一起守着他?吧。” “天色不?早了, 你先回家。” 涂然还想陪他?一起守着,却又被他?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到家给我发条消息”堵回去。 陈彻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不?愿意她?留下来。 涂然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点?了头。她?一步三回头地往病房外?走, 陈彻没送她?,只是站在?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陈融,低着头, 神色晦暗不?明?。 涂然收回目光,离开?病房。 总觉得陈彻有点?奇怪, 陈融也有点?奇怪。 陈融是吃了陈彻放在?抽屉里的芒果糖才过敏的,他?不?知道那是陈彻专门买来哄她?的,也没仔细看,随手拿了颗,洗碗的时候吃了,立刻起了过敏反应。 在?救护车上,陈融因为过敏而呼吸困难,即使呼吸困难,却还是艰难张口,对陈彻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涂然不?明?白。 她?一路走一路纠结,心不?在?焉地走路,不?小?心撞上匆匆走来的人。 涂然连忙说?了声对不?起,但对方没心思搭理她?。中年女人边打电话边匆匆忙忙往医院里走,“小?融在?哪个病房?我马上就到。” 听到还算熟悉的名字,涂然愣了下,即刻回头,打着电话的中年女人正朝着她?刚出来的方向走去。 涂然想了想,在?原地纠结了两分钟,还是转身往回走。 急诊病房,中年女人正红着眼睛呵责面前的少年。 “小?融怎么会过敏?你给他?吃芒果了?” “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问你小?融是不?是在?你这,你为什么不?接不?回?” “上次他?找你,淋雨回去发高烧,这次又过敏肿成这样,陈彻,你怎么看着你弟弟的?” 咄咄逼人的质问,没刻意压低的训斥声,引得其他?人侧目。 而她?身前正在?被训斥的少年,只是垂着眼,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已对此麻木。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涂然,却心脏紧缩,在?没出息的眼泪涌上眼眶之前,她?冲过去。 神情麻木的少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瞳孔微颤,牙关咬紧,脸上终于有了波澜。 涂然插在?二人中间,挡在?陈彻面前,大声帮他?向女人解释,“是陈融自己误食过敏,和陈彻有什么关系?陈融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人24小?时都看着他?吗?” 林学慧被突然闯过来的女生?吓一跳,对对方的无理感到冒犯,面色不?虞问:“你是谁?” 涂然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此刻被怒气冲昏头脑,顾不?上长辈晚辈之间的礼仪,只将对方看作无理取闹的人。 一向怯弱、尽量不?和人正面起冲突的少女,此刻脊背绷得笔直,不?客气地抬起下巴,攻击的姿态,“您又是谁?” 林学慧简直莫名其妙,对她?这傲慢无礼的态度更是不?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他?们的妈妈!” 涂然对她?的身份丝毫不?意外?,在?来的路上,她?心里早有答案,这也是她?去而复返的原因。 “可我只看得出来,你是陈融的妈妈。” 涂然一点?不?客气地甩下这句话,在?女人微怔时,抓着陈彻的手腕带他?离开?。 陈彻始终没吭声,也没挣扎,任由她?抓着,一路跟着她?走到医院大门口。 涂然这才停下,扭头看他?,正想跟他?说?别把他?妈妈的话放在?心上,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却撇开?脸,同时也从她?手中把手抽出来。 “不?是让你回家吗?”他?声音冷淡。 涂然愣了下,“我有点?担心……就想回来看看。” 陈彻没说?话,抬手拦下正好开?过来的出租车,去打开?后座车门,涂然只好先上车,却没料对方没跟她?一起坐后座,而是去坐在?副驾驶。 涂然挪到左边位置,从后侧面悄悄观察他?脸色,他?脸上没任何表情,尽管平时也总是不?做什么表情,但现在?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情很不?好。 是因为她?凶了他?妈妈,觉得她?这样做很没礼貌吗? 涂然已经开?始后悔,她?看到他?妈妈那么不?分青白地训他?,实在?太?生?气了,没忍住发了脾气,但对方到底是长辈,她?该客气点?的。 直到下车,陈彻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涂然想跟他?说?些什么,对方却不?愿意看她?的眼睛,一直在?避开?与?她?对视,很不?想交流的模样。她?只好先闭嘴回家。 过了一晚,想着陈彻应该消气了点?,涂然再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陈融,对方没回,去他?家敲门,也没人应声,似乎不?在?家。 以为他?已经去了医院,涂然索性也去医院。 陈融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人也清醒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看到来人从进门到现在?就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他?抵着前牙啧了声,“我妈不?在?。” 他?原本今天就能出院,林学慧非让他?在?医院多观察两天,要不?是他?发了个脾气让她?回家,她?还得日?夜守着。 警报解除,涂然总算松口气,又问:“陈彻有来看你吗?” 陈融无语地仰了仰头,突起的喉结滑动,“你来医院,第一件事找我妈,第二件事找陈彻,合着来看我是附带?” 涂然立刻挂起讨好的笑,“我这不?是看你没事了嘛,脸也消肿了,又变回和你哥一样帅气。” 陈融这才牵起嘴角,意识到什么,才牵起的嘴角立刻垮下,“哦,第三件事,夸陈彻长得帅是吧?” 涂然把刚削好皮的苹果给他?,对答如流:“第四件事,给你上供。” “……这还差不?多,”陈少爷勉强满意,接过苹果咬了口,瞥见她?期待的眼神,无奈沉肩,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陈彻没来,怎么,你跟他?吵架了?” 涂然反射性就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 看到陈融不?满的眼神,她?又立刻改口:“开?玩笑开?玩笑,我们没吵架,但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可能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顶撞了他?妈妈。”涂然底气不?足地说?。 陈融并没有很惊讶,昨天他?虽然整个人像昏迷,但其实意识还在?,只是闭着眼睛说?不?了话。他?听到了林学慧教训陈彻的那些话,也听到了涂然对林学慧说?的话。 他?扯了下嘴角,“你倒是老实,就不?怕我也跟你生?气?那也是我妈。” 涂然被噎了下,仿佛才意识到这点?,丝滑地从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我再给你削个苹果。” “……你要撑死我?”陈融很想翻白眼,顿了下,又指着果篮说?,“我要吃橘子。” “啊?”涂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我不?想剥橘子,指甲会变黄的。” “……” 陈融丢了个火龙果给她?。 嘴上说?着怕被撑死的人,又吃了一整个火龙果,慢条斯理擦干净嘴巴,说?:“看在?你帮我剥火龙果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以前有对双胞胎,哥哥和弟弟……” 涂然举手打断,“为什么不?直接说?名字?” “……闭嘴,”陈融没好气瞪她?一眼,“认真听完。” 涂然立刻乖巧坐好,给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陈融调整了垫在?后腰的枕头,靠在?床头,重新酝酿了下情绪,继续讲那个故事。 双胞胎哥哥身体强壮,弟弟生?来病弱,所以父母更关心偏爱弟弟。父母的偏爱并没有影响兄弟的感情,哥哥很照顾弟弟,弟弟也很依赖哥哥。 兄弟俩关系变差的源头,是在?父母离婚那年。弟弟对父母离婚这事持强烈反对的态度,因为在?他?眼里,父母分明?一直很恩爱,也鲜少吵架,突然说?要离婚,他?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 那时候,弟弟也不?过十一岁,铁了心要离婚的大人们,怎么会听他?的?于是,他?开?始闹离家出走。但他?一个人又胆小?,从小?听话惯了,母亲几?乎从来不?让他?一个人出远门。 这时候,弟弟就想到哥哥,让哥哥陪着他?一起离家出走。一直纵容着弟弟的哥哥,这次也答应了弟弟的请求。 然而,他?们的离家出走并没有成功,当天就被父母发现。 弟弟不?甘心,再去找哥哥帮忙,却被哥哥告知,是他?故意把离家出走这件事故意给母亲,离家出走改变不?了父母的决定,弟弟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他?不?想用弟弟的安全冒险。 弟弟感觉自己被信任的哥哥背叛,很生?气地和哥哥大吵了一架,还赌气把一直在?吃的药给偷偷停了。弟弟的心脏病,必须每天都吃药稳定,停药无异于找死,没停多久,他?就犯病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醒来后,哥哥一改往常对他?亲和的态度,很冷漠地对他?说?了很多恶毒的话。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要你这个弟弟,因为你一出生?,就抢走了爸妈的所有关注。” “凭什么我要一直让着你?凭什么我要一直照顾你?凭什么我连未来都要绑在?你身边?” “你听清楚了,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弟弟,我也恨不?得他?们两个离婚。” 听到这里,涂然默然。 她?总算知道,陈融这么看不?惯陈彻的缘由。他?无疑是依赖信任陈彻的,被最依赖最信任的人说?这样的话……换做是她?,她?也接受不?了。越是在?意,越是介怀。 她?看向床上的少年,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这大概是他?不?愿意说?名字的原因。 陈融继续说?:“从那之后,弟弟记恨上了哥哥,直到前一阵,弟弟发现了父母离婚的真实原因。” 他?扭头望向病房的窗户,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下雨。少年铅黑色的眼底,同窗外?的天一样晦暗。 “是因为我。” 陈融之所以不?想父母离婚,是因为他?眼里的这个家,父母恩爱,兄弟和谐,是他?成长的温床。却并不?知道,对陈彻来说?,并非如此。 他?一直以为林学慧只是有点?偏心,却不?知道林学慧的偏心已经到了极端的地步,身为一个母亲,竟然记恨另一个儿子。 因为陈彻没能阻止他?执意打篮球,让他?犯了心脏病,林学慧就对陈彻大有意见。离家出走,明?明?是他?策划,林学慧却以为陈彻是主谋;他?赌气停药,陈彻毫不?知情,林学慧却还以为是陈彻指使他?。 刺激林学慧向陈朗阔提出离婚的,是他?那次打篮球犯病。而真正让陈朗阔决心和林学慧离婚,是那份器官捐献申请书。这也是陈融这次和林学慧吵架,不?肯回家的原因——他?前天才得知的这件事。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2节 陈融真的真的不?能理解,明?明?他?和陈彻都是林学慧的儿子,为什么林学慧要对陈彻刻薄到这个地步。但同时,他?又知道这是因为谁。 因为他?。 他?是罪恶之源。 他?病弱的身体,他?过去对母亲偏心的忽视,他?对陈彻隐隐的嫉妒,他?为了阻止父母离婚做的那些让林学慧误以为是陈彻指使的事……都是造成如今这局面的原因。 “陈彻看起来不?高兴,不?是在?对你生?气,是在?对我生?气,”陈融牵强地扯了扯唇,“昨天他?又被我妈骂了一顿,又是因为我被骂,是我又拖累了他?。” “他?不?是在?生?气。”涂然冷不?丁出声。 陈融疑惑看向她?,手里却被塞进一个凉凉的东西?。 涂然丢下一句“我去找陈彻”,就起身往门口跑,又在?门口急刹车停下。 她?转身,望向他?铅黑色的眸子,认真道:“如果弟弟从来没有讨厌过哥哥,那哥哥一定也是一样。” 陈融怔了怔,想张嘴问为什么,但她?已经跑出了门。 他?垂眼,视线落回手中。 一个剥了皮的橘子。 陈融掰下一瓣,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什么破橘子,酸得人眼涩鼻酸。 ** 海边的沙滩,风追着风,浪逐着浪。 从地面仰望天空,指甲盖大小?的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孤独而漫长地旅行。 或许飞机上也有人正在?往下看,海滨沙滩的人,微不?足道的渺小?。 陈彻躺在?沙砾上,手臂盖在?阖着的眼睛上,海浪的声音近在?耳边绵延不?绝,仿佛随时能把他?卷走,而他?仍一动不?动。 有路过的小?孩惊呼,说?那个哥哥是不?是死了,被他?妈妈轻声训斥,不?能这样说?别人。年轻母亲带着小?孩走开?,远离这个奇怪的少年,脚步声愈来愈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浪声里又混进一串脚步声,像在?奔跑,有些急促,愈来愈近,最后停在?他?身侧。 陈彻始终没睁眼,直到人中被放上温热的物体,像是手指,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橘子味。 他?抬起手臂,光线刺激着眼睛不?自觉地眯起,狭窄的视野里,是少女悬在?上方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见他?张开?眼睛,涂然松一口气,收回手拍拍胸口,声音还带着跑步后的滞涩感,“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晕倒了呢。” 她?比那以为他?死了的小?孩好上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陈彻撑着地面坐起身,随手拨弄了下头发和衣服,拍下身上的砂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的声音仍旧有些冷淡。 涂然无视他?的冷淡,挨着他?坐下,笑嘻嘻说?:“这地方不?是你带我来的嘛?” 她?之前因为曲幼怡的事难过,陈彻就带她?来这里,看像咸蛋黄一样的夕阳。不?过现在?是上午,还是阴天,天上没太?阳。 陈彻没应声,接话就要回话,就要继续无穷无尽的对话。唯独这件事,他?什么都不?想说?,尤其,是对涂然。 两人之间,一时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涂然是忽然开?口的,“我小?时候偷过钱。” 没头没尾、毫无厘头的一句,但总算让身旁少年侧头看过来。 成功吸引他?注意力,涂然满意地弯起嘴角,继续说?起这个往事的来龙去脉。 “是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特?别能吃,还嘴馋,那时候迷上学校门口卖的烤肠。但我妈妈觉得那是垃圾食品,不?愿意我吃多。她?管我管得严,也不?给我零花钱,所以我只有在?每个周末的时候,等?我爸爸给我买一根。” “但一根完全不?够我塞牙缝的,我知道我妈妈有在?抽屉里放零钱的习惯,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从她?抽屉里拿了两块钱去买烤肠,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好像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的时候,我被她?发现了。你知道我怎么被发现的吗?” 陈彻到底还是不?愿让她?冷场,即使一直做出冷淡模样,也还是配合地接话:“她?发现钱少了?” 涂然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是我一次性吃了十根烤肠,吃坏了肚子。” 陈彻以为自己听错:“……十根?” 涂然两根食指比了个十字,确定地点?头:“十根。” 陈彻:“……” 一次性吃了十根烤肠的后果就是涂然真的吃坏肚子,当晚上吐下泻,半夜送去医院,被医生?一问,拔萝卜带出泥,偷钱买烤肠这事败露。 涂然把手一摊,“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但陈彻没有笑话她?,只抬手将她?被风吹在?脸颊的头发拨开?,“不?用逗我开?心,我没事。” 他?的手被涂然抓住,“我不?是在?逗你开?心。” 少年的手掌瘦削宽大,涂然两只手抓着他?的,改成和他?握手的姿势。 她?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这是我最丢脸的一件事,我把它告诉你,我们扯平了,所以……” 她?抬眼,直勾勾的视线不?容他?避开?,“不?准再躲着我。” 陈彻怔住。 海浪声仍在?耳边,却已经掩盖不?住最隐秘的心事。 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难为情,为她?撞见他?被林学慧教训的场面,为他?不?被他?母亲喜爱的境况被她?知道,感到难为情。 懦弱也好,自卑也罢,在?喜欢的人面前,少年人的自尊心,就是会变得像水晶一样脆弱。 他?感觉丢脸,于是伪装出冷淡,逃避要面对的现实。 陈彻垂下眼,这一次,在?他?要撇开?脸之前,涂然先一步松开?他?的手,整个人前倾,跪在?地上的姿势,朝他?凑近,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同自己对视,不?让他?再逃避。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几?乎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阿彻。”涂然低声唤他?。 “嗯?”他?喉结滚动,回应的声音有些低哑。 涂然望着他?的眼睛,说?:“难过不?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如果你难过,我希望你能和我说?,我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感受,我想要真正地和你一起去面对这些事情。” 在?晦暗的阴天,她?琥珀色的瞳仁也依旧清澈明?亮,像一面永远也无需擦拭的明?镜,所有的情绪在?这里无处可藏。 捧着他?脸颊的掌心是温热的,让人想起阳光的温度。 陈彻垂着的眼睫轻颤。 浪声一阵一阵,海风拂动他?们的发丝和衣角,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他?终于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她?肩膀。 在?温暖的怀抱里,少年的眼睛落下了雨。 第73章 原谅吗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陈彻和林学慧单独见了一面。 准确来说,是林学慧主动找上他。 自她和陈朗阔离婚后,不带上陈融和他?见面, 这大?概是第一次。从中年女人脸上的愧疚,陈彻猜得到, 是陈融把过去那些事情同她讲了, 于?是来找他?。 说实话,他?以?前梦见过很多次,林学慧放下偏见与他相处的光景,梦里激动且忐忑,醒来后怅然?若失。 而如今, 这件事真的在现实中发生, 陈彻的内心却没有产生什么波动, 平静得连他?自己惊讶。 陈彻比陈融更多的知道一些事——当?年,林学慧在生产后,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绝大?部分原因,是自责没能给?陈融一个健康的身体, 让他?生下来就去了几次鬼门关。 患上抑郁症的林学慧, 曾经一度想做偏激的事,都被陈朗阔拦下。在陈彻三岁的时候, 林学慧的病情才终于?好转,却把情绪的全部,寄托在陈融身上。 这些事,陈彻从陈朗阔那里得知, 在他?对母亲的偏心感到郁闷不解时,陈朗阔将这些告诉他?, 让他?对母亲宽容些。 所?以?,陈彻一直没办法去过多地责怪林学慧偏心,只是时常觉得可悲,为他?自己,也为林学慧。 林学慧向他?道歉时,陈彻没有表态。她的道歉来得太轻易,就好像他?曾经受过的伤害也可以?这么轻飘飘。他?尽可能地让自己去理?解母亲,却没办法忘记过去的一切,违心地说我?原谅你。 妥协了十几年,这一次,他?不想再?勉强自己。 只是在看?到林学慧脸上的难过时,陈彻心里的郁结丝毫没得到纾解,甚至比之前更甚。 进退皆难过。 “我?是不是做错了?”陈彻很迷茫。 “没有哦,”走在他?身旁的女生,牵住他?的手,温暖的掌心贴上他?的,“阿彻什么都没有做错,原不原谅,都是你的自由。” 涂然?是陪着陈彻一块过来的,这件事,陈彻只告诉了她一个人,也是主动告诉她。不过,她没和陈彻一起进去见林学慧,而是在附近等他?。 “如果曲幼怡再?来找我?,说要和我?做回好朋友,我?也不会?答应的。”涂然?说,“又不是在拍春节档电影,谁说大?结局就一定要阖家欢乐了?” 可能朋友和家人的类比并不完全准确,后者的血缘关系让二者之间的维系更密不可分。但事实就是这样,过去受过的伤害,只有当?事人清楚当?时的感受,也只有当?事人有资格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 无论哪种选择,其他?人都无权指摘。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 如果当?事人也不清楚如何做出选择,那就暂时交给?时间。 人和人的关系千万种,无法用非爱即憎来划清界限,就像她和曲幼怡,她不会?再?和曲幼怡做回朋友,但并不就代表,她和曲幼怡就一定要成为针锋相对的敌人,老死不相往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和曲幼怡,会?从冷淡相处的陌生人,变成擦肩而过会?微笑的点?头之交。 陈彻和他?母亲的关系也是如此。十七岁处理?不了的事,二十七岁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涂然?举起另只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抵在少年脸上,将他?的嘴角往上推,教他?做出一个笑脸,“好啦好啦,不准再?苦着脸,我?可不喜欢忧郁美少年。” 陈彻敛下情绪,舒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这些事情以?后再?想,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涂然?歪歪头,“什么事?” 陈彻抓着她的手腕,从自己脸上拿开?,不需要她的辅助,唇角也能往上弯起,“怎么让你考上东晏大?学。” 一听到这事,涂然?立刻哀嚎:“救命!” 她甩开?他?的手,脚底抹油溜走,将街道上的落叶踩得咔擦作响。 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陈彻故意在身后喊,“这么急着回去看?书吗?” “……你还是当?回忧郁少年吧!”好脾气的兔子,暴躁地转身瞪他?一眼,再?次头也不回跑走。 在她身后,陈彻愉悦地笑出声音。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3节 他?抬头,日光灿烂,秋叶泛黄,航迹云横贯蓝天。 今天天气很好。 “涂然?,一起走!” 踩过地上的落叶,他?迈着长腿跟上去。 ** 有陈彻这个魔鬼家教每天严格监督,涂然?第一轮复习可以?说是稳扎稳打地进行着,尤其是需要日积月累的英语这科,进步的速度说不上快,但渐渐提上来的成绩,扎实稳定。 十二月初的这次考试,她就考得很不错,以?往考完试见到陈彻就跟老鼠见到猫,这次考完尾巴得意翘上天,哪怕成绩单还没发下来。 等成绩真的出来后,涂然?却没再?像刚考完时那么得意,并非她考得差劲,而是她的同?桌,简阳光。 拿到人手一张的成绩单后,简阳光就一直在盯着看?。 他?在……班上倒数第一。 其实考试那两天,就已经有预感自己这次考得很糟糕,明?明?平时复习过的题目,考试看?到时也有印象,但就是做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数学的最后三道大?题,他?一题都还没做,就到交卷时间。 交卷的那一刻,他?拿着笔的手甚至在抖。 从来没有过的恐慌。 惯常不会?隐藏情绪的人,亲眼看?到这成绩,此刻明?显低迷。 涂然?从课桌里拿出陈彻给?她的芒果糖,悄悄递过去,放他?桌上,小声安慰,“没关系的,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 但这次,简阳光没再?像上次那样对她笑着说没事,他?偏过头,脸上没表情,眼里没笑意,语气带着以?前不曾有过的攻击性,“如果下次还没考好呢?” 涂然?被他?的话噎住,简阳光如梦初醒般回神,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从位置上离开?。 再?回来时,他?的脸颊和发梢都沾了些水,像是刚去洗了把脸。 少年偶然?表露出的攻击性,涂然?只当?他?是没考好,一时心情不好,并没放在心上。她并不知道,一次又一次被忽略的细节,在日积月累中会?渐渐凝聚成更深的结,终于?有一天,火山爆发。 事发的导火索,是一次讲题。 这次月考后,五班按照一对一帮扶的规则,重新调整了座位,简阳光和陈彻坐回同?桌,涂然?和另一个成绩稍差的女生成为同?桌,从被帮扶对象变成小老师。 晚修前,在给?同?桌女生讲题时,涂然?被对方错误的思路给?绕进去,于?是去找外援,让陈彻再?给?自己讲一遍。 刚好陈彻正在给?简阳光讲这道题,于?是她在那旁听,除了她,还有个爱凑热闹的周楚以?,路过停驻,也撑着桌子在旁边听讲。 三个听讲的人,三种思考速度,周楚以?是最快的,甚至很跳脱,直接弯道超车,听到一半就摸着下巴点?头,长长哦一声,“懂了。” 涂然?算中规中矩,但经常听陈彻讲题,被锻炼出来,也跟得上他?的思维方式,听一遍就顺了思路。 然?而简阳光,在陈彻反复把最难的那个步骤讲了两遍之后,还是皱着眉,拿着最原始的错误切入点?问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周楚以?抓住机会?就损陈彻,开?玩笑说了句:“我?就说你讲题不行,讲两遍都听不懂。” 陈彻这会?儿已经讲了半小时的话了,讲得口干舌燥,没好气把笔丢给?他?,“你行你来。” 周楚以?也不推脱,接住笔凑过来给?简阳光重新捋思路。 五分钟后,从他?脸上消失的笑容,回到了陈彻脸上,“你讲得也不怎么样。” 周楚以?拒绝承认是自己讲得不好,“不是我?的问题。” 陈彻靠椅子上抱臂冷笑,“今天在食堂吃的鸭子都没你这么嘴硬。” 这两人仿佛天生水火不容,分开?的时候,一个是高冷话少,一个温柔好脾气,一碰到一起,就变成死活不愿意在嘴上落下风的幼稚小学生。 涂然?从最开?始的劝架,现在都已经习惯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 在他?们俩互损的时候,她从陈彻的前桌位置,挪到简阳光的前桌位置,“我?听懂了,我?来给?你讲吧。” 在她握着笔伸出去的时候,简阳光却把习题从她手底下抽走,声音冷淡地拒绝,“不用。” 在涂然?反应过来之前,他?丢下一句“不做了”,就起身,头也不回离开?教室,留下座位上几人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没过两天,简阳光就和同?学换了座位,换到班长卢高峰旁边,不再?和陈彻坐同?桌——他?自己去向杨高戈请求的。中午晚上吃饭,简阳光也不再?和陈彻一块走,而是和新同?桌一起吃饭,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连不怎么关心他?们感情好坏的祝佳唯,都来问了句,陈彻是不是和简阳光吵了架。 中午在食堂吃饭,又一次被简阳光无视,陈彻终于?不爽,“他?犯什么病?” “可能他?终于?擦清双眼,知道你有多烦人。”坐在他?对面的周楚以?,嘴里就没一句正经的。 陈彻现在没心情跟他?吵,“不会?说话就闭嘴。” 简阳光这么反常,这还是第一次,似乎是从换座位的前一天开?始,突然?对他?冷淡,但他?回想几遍,也没想出什么时候跟他?吵过架。 他?正烦着,脚被对面人踢了下,一个眼刀飞过去,却见周楚以?下巴指了指他?旁边。陈彻偏头,涂然?今天也没怎么吭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饭。 “涂然??”他?唤她一声,没反应。 还是祝佳唯,直接动手把她面前的盘子挪开?,涂然?才猛地回神,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被三双眼睛注视。 顿时压力山大?。 “发什么呆呢?”陈彻问她。 涂然?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没什么……” 她太不会?隐藏心事,这三人没一个信她真没什么,在三道目光下,她到底没撑住,肩膀一塌,老实交代,“是我?和简阳光吵了一架。” “你?”三人异口同?声皆惊愕。 涂然?丧着脸点?头,把前几天发生的事说了。 那天傍晚,简阳光从她手里抽走习题,离开?教室,涂然?看?出他?情绪不好,于?是晚上回家,在手机里给?他?发消息,安慰他?。 出发点?是好的,但完全走错方向。 涂然?以?为他?是因为那道题解不出来,所?以?心情郁闷,便鼓励他?别?灰心,只是一道题而已,明?天再?去问问老师,肯定能搞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的安慰在简阳光耳里变成嘲笑,简阳光问她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行了吧?” “是我?太蠢,听几遍都听不懂,浪费你们时间了,真是对不起啊!” “知道你聪明?知道你进步很大?,也用不着上赶着来跟我?炫耀吧?” 手机对面的少年,仿佛换了一个人,尖锐的话语,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刺向她。 涂然?被这敌意攻击得发懵,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脑子抽了风,无厘头地问了句:“你被盗号了?” 对话戛然?而止,简阳光没再?回复。 “竟然?只是说他?被盗号,你也太温柔了。”拿着涂然?的手机,祝佳唯从头到尾看?完她和简阳光的聊天记录,忍不住为她抱不平,“应该问他?是不是被疯狗咬了。” “我?不擅长吵架嘛。”涂然?讪笑,小心翼翼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回来,生怕她一个激动,当?场把这句话发给?简阳光——还是用她的账号。 周楚以?托着腮说:“这不算吵架,只能算他?单方面骂你。” 他?又叹口气,“早知道他?这么骂你,我?也应该骂他?骂得更狠一点?的。” 涂然?“啊?”了声,脸上不无惊讶,“你骂过他??” 周楚以?严谨地纠正:“是理?论。” 就在昨天,周楚以?也找过简阳光。他?向来会?察言观色,自然?也发现了简阳光这段时间的不对劲。 可能陈彻作为当?局者,平时又是连体婴般亲近的关系,并不能感觉到什么,但周楚以?明?显地感觉到,简阳光对他?这个后来者,大?有意见。 一开?始,是在某次闲聊时,对方无意中说的一句“你现在和阿彻挺亲近啊”。 或许简阳光自己都没察觉到,这话流露出些许不满。 周楚以?感觉到了,只是以?他?的立场,并不能多说些什么。尽管许多人说他?为人热心,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有些事情,他?更愿意只是旁观。 这几天,简阳光换了座位,明?显地疏远他?们几人,大?概是受了陈彻的影响,周楚以?觉得这事到了不能不管的地步。 于?是,课间,和简阳光在厕所?偶遇时,周楚以?开?门见山问了,“你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陈彻的气?” 这话问得直接又突兀,简阳光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周楚以?无视他?的无视,继续说:“我?以?为你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原来你和祝佳唯一样。” “……等等,什么叫和我?一样?”祝佳唯不满打断周楚以?的回忆,拳头蠢蠢欲动。 周楚以?完全嫌命大?,下巴指了指对面二人,“你当?初不就是因为看?不惯陈彻,背地里使坏误导涂然?——” “打住打住,”涂然?一面抓住祝佳唯已经举起来的拳头,一面阻止周楚以?重提祝佳唯的黑历史,“我?们别?跑题,继续说回简阳光。” 总算劝住架,周楚以?继续讲。 简阳光在听完他?的话后,反应和祝佳唯一样,拧起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别?玩不理?人这套,”周楚以?一贯是笑眯眯的表情,说话语气却一点?都不温和,“因为这点?小事就吃醋,嫉妒,你还是小学生吗?” 他?过于?直白尖锐地戳破这层窗户纸,简阳光瞬间冷下脸。 “老实说,我?还以?为他?会?揍我?,”回忆完的周楚以?,一副庆幸模样,“没想到他?直接走了。” 祝佳唯冷哼:“你也知道你欠揍。” 涂然?则是不解:“为什么说他?吃醋嫉妒?” 周楚以?瞥了眼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吭声的某人,意有所?指地笑,“这你就得问他?了。” 涂然?闻言扭头,身旁少年侧脸紧绷,眉眼间凝着郁气,面色不虞。没等她问什么,陈彻一言不发地起身,端着盘子离开?。 涂然?茫然?且无措地望向周楚以?和祝佳唯,“他?怎么了?” 周楚以?煞有其事道:“他?悟了。”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的人,被祝佳唯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在周楚以?一脸痛色时,祝佳唯叮嘱她,“这是陈彻和简阳光之间的问题,我?们插手也没什么用,让他?们俩自己解决。” 涂然?似懂非懂地点?头。 然?而,她没想到,放手不管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陈彻挂着彩来学校,简阳光不见人影。 第74章 简阳光 脚踢上足球的碰撞声和口哨的声音, 频频在?绿草茵茵的足球场响起。天空是刺目的白色,没有一片云,擦过脸的风, 都?像是从烘被机里吹出来的暖烘烘。 简阳光从队友中接住球,足球停在?脚尖, 还没能?找到合适射门时机, 他被两个对手包抄,陷入窘境时,并不耳熟的稚嫩声音喊了声他的名字。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4节 他循声望去的同时,身体下意识传球,踢给那个男孩, 足球在男孩脚下停留片刻,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射进球网。 口哨声响起,同队的队友欢呼。 陈彻,这是那个被簇拥着的男孩的名字。 简阳光第一次在?花名册看到这名字, 是小学开学,他老爸带他来学校办留级手续转班的时候。喜爱卖弄文采的简老板, 指着上下挨在?一起的两名字, 问简阳光的新?班主任,陈彻陈融是不是两兄弟, 得到肯定答案后,笑得很得意。 简阳光多嘴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被简老板抓住机会教育了一顿,“就说让你多读点书?吧。” 一彻万融。这是陈彻陈融两兄弟名字的来源。 简老板感叹这家父母是会取名的文化人, 作为独生子?女?的简阳光,却只有一个想法, 连名字都?要捆绑在?一起,也太不自由了。 开学看到长相近乎一样的两个男孩,简阳光毫无迟疑地判断出,他们一定就是那两个被捆绑在?一起的可怜的家伙。 可怜的家伙,是简阳光对陈彻陈融的第一印象。然而,在?同班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原来可怜人是他自己。 那两兄弟不仅长得招人喜欢,上课被老师提问时的反应速度,更是招人羡慕。 尤其是那个叫陈彻的,比起弟弟陈融的沉默乖巧,随时随地散发着我是社?恐别跟我说话?的气息,陈彻完全就是个社?交达人,偶尔喜欢耍点帅的小拽,行?走的开心果。 简阳光随时回头,随时都?能?看他跟人笑呵呵聊天,开朗得仿佛他才?叫阳光。 那时候,简阳光远没有长大后的社?牛,尤其刚留级,多读一年?的小孩子?难以?融入新?班级,他把这群新?生看做不成熟的小屁孩,这群新?生把他看作犯事留级不好惹的“大哥”,尽管大家的年?纪只相差一岁。 刚开学时,简阳光文艺又忧郁地把自己看作独自游走在?新?班级边缘的透明人,孤独生长在?阴暗角落的蘑菇。 和?陈彻真正产生交集,是开学后不久的体育课,这场并不正式的足球赛后。 被汗水浸湿的短袖紧贴在?皮肤,身上黏巴巴的,刚运动完的男孩子?们排着队在?操场旁的洗手池冲脸。 简阳光走到正在?洗脸的男孩旁边,喊出一个名字,“陈融。” 男孩停下往脸上泼水的动作,关掉水龙头,滴着水珠的额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锐利地瞪过来,“我是陈彻!” 双胞胎最讨厌被人认错,陈彻陈融长得没差,但两人的性格气质截然相反,所以?就算是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一块,也几乎没人会把他们认错。 简阳光也觉得他们俩一点都?不像,但他就是喊错名字。 带着一点恶趣味或者说是恶意,故意叫错,故意惹人不爽。 简阳光是那种挑衅完立刻就怂的人,见对方生气,马上就装出不好意思的模样,“哦,对不起。” 他的道歉比青安市的台风还来得快。 “真是的,明明陈融都?不上体育课,怎么还把我认成他?”陈彻还在?因为被认错而不爽地嘟囔,稚气的脸尽是扫兴。 不过,他的脾气也和?青安市的台风一样,去得也快。 他抹了把脸,又说:“你球踢得不错,下次再?一起?” 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就开始约球了。简阳光搞不懂这人,但没有拒绝,他咧嘴一笑,“好啊陈融。” “……喂!” 故意犯贱的人,被陈彻追着满操场跑。 从夏天到冬天,在?青安市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简阳光对他的称呼,从时不时故意犯贱喊错的“陈融”,变成被陈彻本人嫌弃太肉麻的“阿彻”。他们一起堆雪人,往对方身上砸雪球,一起舔铁栏杆,呈大字型躺在?雪地里比谁呼出的白气更多,把鼻子?耳朵冻得通红。 陈彻是简阳光亲近的朋友,也是他一直羡慕的人。在?和?他成为朋友之前,就羡慕着他。 惹人喜爱的长相,开朗阳光的性格,聪明过人的头脑,这人绝对是上帝的宠儿——简阳光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上一个让简阳光这么羡慕的人,还是他的邻居发小,前同班同学,一个同样姓陈的男孩子?。 之所以?是前同学,是因为那个男孩在?开学前通过了跳级考试,从一年?级直升三年?级了,而简阳光,因为成绩太差,三门考了两门鸭蛋,被简老板要求重读一年?级。 同样是每天疯玩,一个跳级,一个留级,这是简阳光至今没能?想通为什么的事情。 陈彻也一样,同样是每天坐在?教室里上课,怎么一个天天考第一,一个就在?及格线上垂死挣扎。 年?幼的简阳光一点也想不通,后来索性不再?想,归结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陈彻就是那种,爸爸妈妈们在?教育小孩时总会拿来作比较的“别人家的孩子?”,简阳光从一开始的厌烦到之后的与有荣焉,这么牛逼的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跟着沾光了。 大人们总说,近朱者赤,且更愿意自家小孩和?成绩好的孩子?玩到一块,仿佛智商是通过接触传播,跟聪明的人一起玩,笨蛋也会变聪明。 简阳光用从小学到高中的真实经历,亲身证明这是悖论。 他仍旧是智商盆地,他普通得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让老师过目即忘的某某某。 所以?,他对和?自己一样脑子?不那么灵光的涂然,有种天生的亲切感。 曾经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原来私底下也是个跟他一样差不多的普通学生,不那么厚道地说,简阳光为此而有种心理平衡感。 涂然成绩不好,陈彻处理不好原生家庭的关系,瞧,没有人是完美的,上帝到底还是公平地赋予每个人强项和?弱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凡的日常有了裂痕。 像是有一只猫,闯进他普通的生活,起初不以?为然,而后,猫掉的毛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因为这漫天飞舞的猫毛而烦躁。 涂然的成绩像跨栏飞人一样进步,从一班转到五班来的周楚以?,渐渐和?陈彻形影不离。 不平衡的感觉就像失重,他从高处往下落,失重感只会随着自由落体的速度越来越强烈,无论如?何也停止不了。 看到陈彻和?周楚以?互相推脱是对方讲题的方式不对,简阳光不可自制地想,他们或许都?在?心里觉得他笨。 晚上收到涂然安慰的消息,轻飘飘地说着“只是一道题而已?”,简阳光又忍不住想,所以?你觉得我是那种“这种题都?解不出来的”笨蛋吗? 简阳光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自己,一个恶毒的他,在?为这些话?而感到愤怒,一个清醒的他,无比清楚他们并没有这种意思。 他时而清醒,时而痛苦,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周楚以?说出嫉妒这个词,简阳光如?醍醐灌顶。 嫉妒。 原来,他是在?嫉妒。 嫉妒涂然的成绩变得比他好,嫉妒周楚以?和?陈彻的关系越来越亲近。这样的情感,大概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滋生。 丑陋,阴暗,面目全非。 他在?晚上被陈彻堵在?回家路上,被他刻意疏远的人,揽着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去吃肉蟹煲。 恶毒的人格占据了身体,等回过神时,少年?已?经被他推开,书?包扔到地上,伤人的话?一句又一句从嘴里蹦出,疯了似地谩骂,诅咒,庆幸他被弟弟拖累的不幸。 陈彻的拳头砸上他嘴角。 他短暂地清醒片刻,大脑却像是一片空白,心脏痉挛般抽痛。他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那些深埋心底最阴暗的想法,那些他只是偶尔想起就自我厌恶、愧疚得不行?的想法,全部抖露出来,在?最不应该听到这些的人面前。 陈彻和?他打了一架,硬邦邦的拳头砸上他的脸颊、嘴角、肚子?,揪着他的衣领,蕴着怒气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现?在?需要清醒清醒。” 简阳光痛得想要呕吐,一点也不怂地把这份痛苦还给他,“我很清醒!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现?在?你知道了吧!” 现?在?你知道了吧,你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内心有多阴暗丑陋。 不愿你去结交更亲近的朋友,嫉妒你过分聪明的头脑,因为想变得和?你一样受欢迎的虚荣才?与你结交,甚至,会在?你为父母的极度忽视而痛苦的时候,庆幸遇到这种事情的不是自己。 这样扭曲的我,你,还会当成朋友吗? ** 撕开包装的薯片,喝了一半的可乐,零食乱七八糟地堆在?电脑旁边,顶着鸟窝头的少年?坐在?电脑前,背微驮,头戴耳机,右手鼠标左手键盘,一眨不眨盯着游戏画面。液晶屏幕变幻的光在?他脸上晃动,照亮眼角唇边的青紫。 “右后方有来人,支援支援!” 枪|声响起,画面变灰,简阳光骂了句脏话?把鼠标一甩,腾出手抓了片薯片塞嘴里,含糊不清责怪队友,“陈戌懿你挂机演员啊?” “刚女?朋友弹了个电话?。”叫陈戌懿的队友在?耳机里解释。 于是单身狗简阳光又骂了声:“靠!” 陈戌懿就是简阳光的邻居,那个整天跟他一起鬼混瞎玩最后却跳级的前小学同学。人与人的差距啊,明明是同岁,这人已?经上了大二,还交到了女?朋友,而他还在?苦逼的高三垂死挣扎。 等着游戏重开的间歇,简阳光瘫在?电脑椅上,随口感慨:“羡慕你啊,大学生,不用早起不用考试,特潇洒吧?” “潇洒个屁!”已?经是大学生的人打破他对大学的美好幻想,“天天早八,考试周能?要你半条命,你可别信邓老头说什么考上大学就轻松的鬼话?。” 他口中的邓老头是智明中学的校长,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高中苦一苦,大学才?自在?。事实证明,考上大学就轻松是高中老师最大的谎言,还全国统一。陈戌懿他们宿舍的人几乎全在?高中被老师这么诓过。 说着说着,陈戌懿意识到一件事,“等下,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在?跟我打游戏?” 简阳光一边捡装备,一边轻描淡写说:“我逃课了。” 这立刻招来一声骂:“你没犯病吧?大哥,你现?在?是高三。” 简阳光一点也不想听他唠叨,不耐烦地敷衍,“行?了行?了,游戏里就别提这事了好吗?” 陈戌懿安静了几秒,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两人现?在?联系得不多,但在?他的印象里,简阳光不是这么不顾一切放纵的人。 “能?有啥事?”简阳光笑了声,牵扯到受伤的嘴角,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但好在?电脑那边的人看不见。 “没事你逃课打游戏?”陈戌懿脾气可没那么温柔,在?游戏里爆锤他几拳,尽管这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简阳光显然不想多说,随便找了个网卡的借口,扯掉网线,物理断网下线。 陈戌懿在?微信里连连发了好几个问号,简阳光莫名觉得很烦,后悔没事找这人来玩游戏。 “我感冒请了病假!”他胡扯了一个理由发过去,这才?让对方消停。 这么一折腾,简阳光没再?有心情打游戏,在?电脑椅上瘫了一阵,挠着后背起身,下楼去喝水。 才?刚走下楼梯,就跟客厅里的简老板打了个照面,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爸……你怎么回来了?” 简阳光身体僵硬,冷汗直流。他确实是给班主任发消息请了病假,但人没生病,是真翘课,且没告诉他爸妈。念着父母在?工作日都?不会在?家,于是肆无忌惮。 简爸爸临时要出个差,回来拿点东西,见家里门没锁,还以?为是进了贼,谁知道一进屋,就看见这个时间本该在?教室里上课的儿子?。 顶着个鸟窝头,衣服皱巴巴,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和?人打了架,一看就是刚起床没多久,一看就是……没去上学! “你怎么没去上课?”简爸爸瞪大了眼睛问,根本用不着回答,就指着自家儿子?骂,“你小子?翅膀硬了,又跟人打架又逃学是不是?” 他边骂边四周环顾,找能?拿上手的东西,一眼扫过去啥也不合适,想也不想就脱下一只皮鞋,朝简阳光冲过去要揍他。 简阳光反应极快地拔腿就跑,边跑边狼嚎,“爸你听我解释!” “你给我揍一顿我再?听你狡辩!”简爸爸暴躁得很。 父子?俩在?围着沙发跑,上演一出现?代父子?版的秦王绕柱,原本在?院子?里打盹的哈士奇跑进屋,还以?为老主人和?小主人在?玩什么好玩游戏,咧嘴吐着舌头加入。 “给我去摁住他!”简爸爸气得已?经开始使唤狗子?。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5节 哈士奇还真的听话?,要去咬住简阳光的裤脚,简阳光狼狈地躲过,拿起茶几上的狗玩具往另一边丢,把狗子?吸引走,又趁简爸爸喘粗气的空档,连滚带爬往楼上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嚎,“爸你再?打我我可就离家出走了啊!” “你离!”简爸爸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也确实是耳旁风,简阳光一溜烟缩回房间,反锁房门。 简爸爸追上来在?门口破口大骂,嗓门大得简阳光捂着耳朵都?觉得鼓膜发疼,要不是秘书?打来电话?,航班快要耽误,他能?骂上一整天。 赶时间出差的简爸爸骂骂咧咧走了,屋子?里终于归于寂静。 简阳光靠在?门后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顿揍,心情却并没轻松多少。 被胖揍一顿是早晚的事,得过且过罢了。 简阳光坐回电脑椅,打算再?开局游戏压压惊,视线无意间瞥见电脑旁的相框,照片里,三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在?雪地里,看着镜头大笑。他站在?中间,笑得最开怀。 那是他和?陈彻陈融认识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 “啪”的一声在?房间里响起。 相框裱着的合照,被反盖在?桌面。 第75章 好朋友 简阳光已经请了三天病假, 没来上?学,涂然为此担心不已。 “我们要不去他家看看他吧?”她找上?陈彻,提出这?个建议。 陈彻没犹豫地拒绝, “不去。” 他脸上的青紫已经开始变黄,这?是在组织在修复愈合的现?象, 嘴角也磕破皮, 让他这几天都不能有什么太大表情,于是,没有?表情的人低气压更明显。 涂然不知道他和简阳光那天吵了些什么?,问?他他也不知道,不过, 从他脸上?的伤来看?, 一定是很不愉快的事情。 她为此担心又着急, 周楚以却跟她说?,打是亲骂是爱,让她先别插手这?件事, 祝佳唯也说?这?是他们插手不了的事。 涂然当然也是清楚的,从第一天认识陈彻, 他就是和简阳光待在一块, 一起打架一起上?学放学,说?是连体婴都不为过。在认识她之?前, 陈彻和简阳光就已经形影不离。 越是亲近的关系,越难以被第三个人插手。 “他生病了,你就不担心吗?”涂然还是想劝陈彻去看?看?简阳光。 陈彻却说?:“他是逃学,不是生病。” 涂然惊讶:“你怎么?知道?” 陈彻抿了下唇, 才说?:“他这?几天都游戏在线。” “……”还说?不在意,这?不是一直在关注人家嘛。 涂然感觉事情或许有?转机, 继续劝他:“那就更应该去看?看?他了,这?种时候可不兴逃学呀!” 但陈彻仍旧说?不去,涂然以为他还有?什么?其?他正当理由,却只?等到他别别扭扭地开?口:“不想去。” 还真是在赌气闹别扭。 但是,高三容不得太多时间?让他们俩闹别扭,分?秒必争的时候,少上?一堂课都会?让人焦虑,更别说?缺席三天。无论真生病还是假生病,简阳光都不能再落下复习进度了,况且他原本就因为考试没考好而焦虑着。 在这?种时候,涂然保持着近乎不近人情的理智,趁着中午午休,连饭都没吃,她强行带着陈彻去了简阳光家里,不容他拒绝。 只?是,他们没能见到简阳光。 简妈妈给他们端来果茶,笑得抱歉,“阳光前几天跟他爸吵了架,现?在把?自己?关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视线扫过陈彻脸上?和简阳光的同款青紫,简妈妈问?得委婉,“阳光是不是在学校里遇上?什么?事了?” 涂然一听,下意识就看?向“肇事者”,陈彻皱着眉,抿着唇,没吭声。都来到这?了,还在闹别扭。 她收回目光,没直说?陈彻和简阳光打了架,相信即使不说?,简妈妈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 涂然帮陈彻转移话题,问?简妈妈:“他怎么?和简叔叔吵架了?” “逃课被他爸发现?了呗,”简妈妈对父子二人的吵架倒没太在意,这?在她家算家常便饭。 作为母亲,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阳光这?孩子,跟他爸都是直肠子,天塌下来都得先把?肚子填饱,跟他爸吵架的前一晚,他就没怎么?吃饭,我就想着,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去上?学,连饭都不吃?” 涂然闻言惊愕,简阳光不吃饭,那可真是大?问?题! 她瞥了眼陈彻,他还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涂然故意咳了声,他没反应。涂然索性用脚,使劲踢他一下。 陈彻吃痛嘶了声,脾气比脑子反应先上?来,反射性用眼神去凶罪魁祸首,瞪过去意识到这?是涂然,气势顿无。 他老老实实开?口,但不是说?打架,打架也不是让简阳光不吃饭的主因。他问?:“简阳光有?跟您提这?次月考的事吗?” 简妈妈一愣,“没说?,他月考怎么?了?” 涂然眼神疯狂暗示陈彻别说?,简阳光这?次考试发挥失常,考得很不好,看?简妈妈这?反应,简阳光应该是还没跟她说?,这?说?明简阳光不太想把?这?次的成绩告诉他妈妈。 陈彻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暗示,毫不避讳地直言:“他没考好,班上?吊车尾,年级五百名开?外。” 他甚至说?得很详细。 涂然悄悄拽他的袖子,原本简阳光就因为没考好而焦虑着,她怕简妈妈在这?个节骨点责怪简阳光,更影响简阳光的情绪。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简妈妈表情并不是生气,而是惊讶。 “你说?这?小子是因为考试没考好才吃不下饭?”简妈妈一脸见鬼,“他还能有?这?觉悟?” 涂然愕然,简妈妈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神奇啊?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感叹简阳光的学习觉悟?不对,简阳光平时在家里的形象得是啥样啊? 陈彻从沙发上?起身,说?:“既然他不愿意见人,那我们先走?了。” 涂然还想着他去劝劝简阳光,结果他才刚坐下一会?儿就要走?,拦都拦不住。 她连忙跟着起身,对简妈妈打了声招呼后,追着他走?到院子里,“不是说?来跟他求和的吗,你怎么?还拱火呢?” “拱火?”陈彻扯了扯唇,“放心,这?火烧不起来。” 虽说?往日里,简家父母都很看?重简阳光的成绩,看?似对他十分?严厉,一见他放假出门鬼混就念叨,不好好学习就去找个班上?,但实际上?,他们也只?是嘴上?念叨两句,简阳光真考个倒数第一回 来,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涂然想想也是,简妈妈刚刚并没有?生气,而且从一开?始,她关注的点,一直是简阳光这?几天不吃饭,连他不去上?学这?事都往后排。看?样子,简阳光家是以食为天。 但涂然还是不想陈彻就这?么?离开?,“你都知道他是因为没考好才这?样,不去鼓励一下他吗?” “他不是不愿意见人?”陈彻手抄在兜里,一脸冷漠。 涂然恨铁不成钢地说?,“那就想办法让他出房间?嘛!比如……”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比如在他房间?门口煮火锅?” 陈彻意味不明笑了下,“你馊主意还挺多。” “管它是不是馊主意,有?用就行,”涂然拽着他袖子摇啊摇,“要不要试试嘛?” 她连撒娇都用上?了,陈彻这?次却像是铁了心不愿意先讲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从她手里抽出手臂,迂回了一句:“下午还有?课,先去吃饭了。” “你怎么?就知道吃?”涂然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对他说?出这?话,但仍为简阳光忿忿,在他身后叉着腰朝他喊,“你的好兄弟还饿着呢!” ** 陈彻和涂然前脚离开?,简妈妈后脚就听到楼上?传来的极轻的关门声,她笑着摇头,起身上?楼,在自家儿子房门前轻叩,“阳光,开?下门,和妈妈聊聊。” 里面的人没动静。 简妈妈的好脾气没超过三十秒,立刻威胁道:“臭小子,再不开?门,我打电话找师傅来把?这?门给拆了啊。” 里面窸窣了一小会?儿,终于传来拖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门锁咔擦一响,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简阳光垂头丧气站门口,他老老实实来开?门,不是认怂,是因为确信他妈真能做出拆门这?种事。 简妈妈走?进屋,先摸电脑显示器屁股,热的,再拉开?电脑桌的抽屉,全是拆了包的零食。她扭头看?简阳光,目光了然。 被注视的人立刻低头道歉:“妈,我错了。” “过来。”简妈妈还是让他过去。 简阳光踩蚂蚁一样挪过去,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听见他妈妈声音很温柔地问?:“为什么?不想去上?学?” 简阳光一愣,为他老妈的温柔而惊讶不已,但脸上?还是稍显别扭,“阿……陈彻不是说?了吗,我这?次考试没考好。” 简妈妈像是不相信,“就因为这?个?” 简阳光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到底还是憋不住话的人,马上?就交待,“我觉得我这?人特没用,学了学学不过人家,干脆不学了,去爸公司给他搬砖算了。” 简妈妈温柔不过三秒,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想得挺美啊你?” “你爸爸公司招人都得名牌大?学研究生起步,你一个高中学历都没拿到的,是去给人端茶送水提鞋?还是去当人人嫌的太子爷?” 简阳光捂着脑袋,无语地埋怨,“妈,您这?嘴也太毒了吧?” “没揍你都算不错了,”简妈妈把?抽屉里没吃完的零食都拿出来,扔垃圾桶,“今天是惯着你的最后一天,在家歇也歇够了,玩野玩够了,明天好好去给我上?课。” 简阳光不吭声,是不敢不答应,也是不愿意答应的意思。 简妈妈又敲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臭小子,不就是考试没考好吗?你小时候考砸多少次考试,爸妈难道还真不要你了不成?” 简阳光梗着脖子反驳:“这?次不一样,现?在是高三!” “高三又怎么?了?哪怕是高考考砸,都还能复读。你妈妈我当年考研不还考了三次,你这?才哪到哪?” 简阳光磨着后槽牙,仍旧坚持说?:“就是不一样。” 别人再怎么?说?,都是别人的想法,只?有?自己?才真正懂得这?感受。 “你们一直说?我不笨,只?要多用点心,就能轻轻松松考个好大?学,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没那么?笨,毕竟跟着陈彻学了两月,就考进了重点班。” “可现?实是,我也没那么?聪明,刚进重点班的时候,我也努力地在学,但是努力学的结果和没努力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是不上?不下。所?以我也不想那样牟着劲了,可是,当我看?到涂然跟以前的我一样,跟着陈彻努力学,成绩渐渐超过我的时候,我又觉得不服气。” 向来把?傻笑挂在脸上?的少年,此刻红着眼睛,在母亲面前倾诉自己?不堪的矛盾,自己?羞愤的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她努力就有?回报而我没有??凭什么?每一个人都比我聪明?” “所?以你就不愿意去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吃零食打游戏,自甘堕落?”简妈妈问?他。 简阳光又不说?话了,这?次是心虚。 简妈妈轻叹口气,“你觉得自己?努力过,还是比不上?别人,于是不愿意再努力,看?到别人努力后取得进步,又觉得不甘心。深怕自己?本非美玉,便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又不甘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但谁又规定,你必须是美玉或者瓦砾?” “你现?在也是个成年人了,妈妈就告诉你,在现?在这?个社会?,不是所?有?努力,都能收获同等的回报,尤其?是工作之?后,有?的人像牛一样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投机取巧的人去拍上?司几句马屁。话说?得难听,但事实如此,你觉得不公平,也还是这?样。” “学习这?件事也一样,有?的人他领悟能力就是强,你琢磨半小时才搞懂的题,他可能几分?钟就能做出来。这?种时候,你心里有?落差,怎么?办?” 简阳光攥紧了拳头,闷闷开?口:“我没办法。” “不,”简妈妈看?着他,笃定说?,“你有?办法。”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6节 简阳光抬头想反驳,“我没——” 反驳的话在看?到母亲的眼神时,机械咽回去,他咬牙忿忿,“我除了装作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破罐子破摔的一句话,却让简妈妈欣慰笑了。 “这?不就是办法吗?”简妈妈说?,“看?到别人更快更轻松地赚钱,你就不去赚钱了,看?到别人成绩进步快,你就不学习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努力收获不了同等价值的回报,这?是残酷的现?实,厚积薄发,这?是相对美好的现?实,你想怎么?做,该怎么?做,就看?你更想去关注这?其?中的哪一个。” “可是我这?次真的考得很烂,”简阳光垂头丧气道,“而且不只?是这?一次,从高三开?学,我就一直跟不上?班上?的进度,每次都考得差劲,我现?在很后悔,要是暑假也和涂然一样,跟着陈彻一块复习就好了。” 简妈妈半开?玩笑道:“要这?么?一说?,妈妈是不是也有?错,不该给钱给你,让你暑假出去玩那么?久?” 简阳光连忙说?:“没有?!我不是怪您!您又不知道我会?耽误学习!” 简妈妈笑了,“你自己?也说?了,我不知道,那那个时候的你,又怎么?会?知道?而且,如果爸妈真觉得你暑假出去玩就耽误学习,一开?始就不会?给钱给你。” 她摸了摸少年刺啦啦的脑袋,柔声说?:“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也考砸过很多次考试,当时没有?考好,以为天都要塌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站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回头看?,无论是这?一次考试,还是下一次考试,都只?是漫长人生里很短暂的时间?。” “即使这?样说?,我也知道,这?是十八岁的你无法体会?的心情,但也还是希望你能知道,你头顶上?的天,还有?爸爸妈妈顶着,它塌不下来。你只?要像平时一样正常学,放平心态去考试,哪怕这?次考砸了,我们也能下次再努力,下次考砸了,还有?下下次机会?。” 简妈妈宠溺地捏捏他的脸,“在爸爸妈妈这?,不管你是美玉,还是瓦砾,你都是我们的骄傲。” 房间?里响起一声嚎哭,简阳光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 在母亲面前,他本就是孩子。 ** 眼泪才刚止住,有?人敲响了门铃。 简阳光顶着红肿的眼睛下楼,提着一个外卖袋,莫名其?妙回了屋。 “噢!不肯吃饭,偷偷点外卖是不是?”简妈妈一改刚刚的温柔,逮着机会?说?他。 简阳光冤枉道:“这?不是我点的。” 而且这?也不是外卖袋子,更像是店里打包托人送过来的,刚送过来的人不是外卖员,是跑腿小哥。 简阳光一头雾水,不管怎么?样,先把?东西拎到餐厅,吃了再说?。 打开?袋子,先看?到一张折了两叠的信纸。这?信纸他很熟悉,是上?个月班上?统一发的,说?什么?写给过去和未来的自己?,他那时心不在焉,敷衍了事交上?去了。 简阳光打开?那张信纸,看?见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简阳光: 展信佳。 这?原本是一封写给过去的信,我对以前的自己?无话可说?,思来想去,这?封信应该写给你。写信这?事挺肉麻,但有?些事,当面更说?不出口。 一直没说?,我挺羡慕你,每天打鸡血,用不完的能量,做什么?事都有?人兜底,浑身冒傻气。有?时候是羡慕,有?时候是嫉妒,要是有?什么?互换人生大?赛,我一定逼着你跟我换。这?很傻,对吧?跟你待久了,我也快变成傻瓜。 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俩真互换了,我一定不如你。 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打架吗?你先动的手。虽然你胜之?不武,在我腿折的时候还下那么?重的手,虽然你打完我后又抱着我哭,把?鼻涕眼泪都蹭我身上?,但说?实话,我很感激。至今很感激。 无论是你在医院把?我打醒,还是那段时间?每天随叫随到陪我打球打架,拒绝陈融去明礼的请求,因为我一句怕寂寞就做题做到发高烧陪我考进重点班,帮我解决青椒番茄和洋葱,我都很感激。 我并不想回顾过去,但也没想过把?那段经历割裂剔除。挺肉麻的,关于过往,我愿意再回想起来的,好像就只?有?你,挺多时候,还笑得出来。 现?在的我,有?理想,有?目标,有?朋友,而你,是让我走?到今天,不可或缺也无可替代的一部分?。 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是那种天生热烈的人,心中有?火,眼里有?光。 你这?人,真挺牛的。 …… 溢出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碗里砸,吸鼻子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简阳光几乎要把?脸埋进碗中,大?口往嘴里塞白米饭。 可恶啊,陈彻点的这?份肉蟹煲,怎么?是特辣! 第76章 不客气 涂然收到了简阳光买的一堆零食, 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天。 晚修课间,在简阳光再一次过来投喂的时候, 祝佳唯实在忍不?住吐槽,“你这是把?她当猪养吗?” 简阳光立刻做出?护短模样, “怎么能骂我们可爱的兔妹是猪?” 涂然在旁一个劲点头, 附和:“就是就是,怎么能说我是猪?” 祝佳唯表示无语,这两人一唱一和,仿佛跟亲兄妹似的。 同时心里也清楚,简阳光这是在为?之前的事进行弥补, 他来向涂然道歉时, 她都还?在场。 断联了好几天的少年, 顶着两肿成金鱼泡的眼睛,一来学校,就对涂然行了个?九十?度鞠躬的大礼, 中气十?足道歉:“对不?起! 涂然这胆小的,被?他的大嗓门吓得都抖了一抖, 表情惊恐, 仿佛她不?是被?道歉,而是被?威胁。 可能是被?吓得脑子抽风, 她竟然颤着声音,不?确定地回了句:“呃……不?客气?” 道歉的简阳光:“……” 旁观的祝佳唯:“……” 路过的周楚以:“噗。” 就这样,涂然凭一己之力把?简阳光郑重其事的道歉,变成她出?的大糗事, 当事人羞耻得当场失忆,且再也不?愿意提起一个?字。 “不?过, 你确实别再给我送零食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日益圆润起来的脸,还?是让涂然忍痛说出?这句话,“我感觉我最近有点胖了。” 她表情和语气都尤为?悲痛。 简阳光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动脑子就是饿得快,高?三不?长胖点,怎么能说好好学习了?等高?考完,我带你去撸铁!” 涂然竖起大拇指说:“有道理!” 下一秒,就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又一个?喷嚏。 祝佳唯看得直摇头,“我看别等高?考完了,你现在就得开始跑步,锻炼身体。” 已经?入了冬,青安市降温降得厉害,涂然拒绝在大冷天进行这种对□□和精神双重折磨的室外运动,为?自己的两个?喷嚏找借口,“是因为?冬天太冷了,多穿点就好了。” 陈彻拿着保温杯走过来,给她倒了杯热水,动作在照顾人,表情在冷笑,“穿得厚点再跟简阳光一块吃雪糕是吗?” 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低下头,心虚得就差对手指。 陈彻的目光太有压迫感,躲起来吃雪糕被?抓包的当事人之一,捧着热水,小声嘟囔:“是简阳光说要?吃的。” 简阳光没想到乖巧小白兔还?学会甩锅了,不?可置信睁大眼,“你也没拒绝啊?” 热爱看戏的祝佳唯啪啪鼓掌,“好一出?兄妹情深。” 一直没吭声的周楚以,也打了个?喷嚏。 涂然能拖一个?下水是一个?,连忙转移炮火,“你也吃雪糕了?” “不?,”周楚以一脸笃定,“一定是小沫又想我了。” 涂然:“……” 祝佳唯掐着脖子作呕吐状:“yue了。” 陈彻面无表情:“是骂你吧?” 简阳光咧嘴一笑:“那阿彻你更应该喷嚏连天啊。”陈融不?得天天在心里骂他几句? 无语的人变成陈依譁彻。 周楚以拍桌拱火,“这能忍?陈彻,咬他!” 陈彻抽起一本书拍上他脑门,“你骂谁狗呢!” 涂然被?他俩逗得直笑。无意间,她瞥见身旁的教?室窗户,晚上九点,天完全?黑了,冷风呼啸地吹,天气预报说过几日会下雪,令人期待的天气。 教?室里开着白炽灯,明亮如白昼。玻璃窗倒映出?他们?的脸,表情无一不?是开朗。 过去,她总觉得奇迹是超乎现实的东西,几乎不?会存在。在这样平凡的日常里,才后?知后?觉,奇迹原来早已发生。 青安市的常住人口多如繁星,我能和你们?相遇,就是一个?奇迹。 ** 事实证明,涂然和周楚以的喷嚏并非巧合。和元月新年一起来的,是冬季流感。 青安市今年的冬天格外严寒,冷空气席卷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尽管校广播里每天都有提醒预防流感,也还?是有不?少人中招。 吸鼻涕的声音和咳嗽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课间的聊天,朋友一咳嗽就立刻屏息远离,然后?朋友夸张痛哭我们?的友情不?值一提,成了每天都会上演的高?中生情景剧。 涂然和周楚以双双不?幸中招,还?是在邻近期末考的前两天,咳嗽得厉害,怕传染给其他人,两人上课下课都戴着口罩,这几天也没再和陈彻他们?几人一块吃饭。 周楚以的症状算轻,就只是咳嗽。涂然就有点惨了,头疼鼻塞嗓子涩,感冒的症状一股脑儿全?中了个?遍,上课勉强撑着看书复习,下课就蔫巴巴地趴在桌上,完全?提不?起劲做其他事。 这会儿,她就趴在桌上,脑子在发昏,眼皮在打架。 发烫的额头,贴上一个?温暖干燥的什么东西,她缓缓掀开眼皮,瞧见少年瘦削的手腕。 涂然拍开他的手,没什么精神地朝他晃手做出?赶人的动作,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口罩下闷闷传出?,“别离我太近。” 陈彻皱起眉道:“你有点发烧,去医务室看看。” 涂然只觉得有点头疼,但没到不?能忍的程度,而且马上就要?上课,她不?想耽误进度,便推脱道:“等放学了再去。” “听?话。”陈彻有些无奈。 涂然还?是不?愿意,闭上眼装死。站在桌旁的人没了动静,原以为?他走了,耳畔忽然感觉到一阵风,然后?是少年温热的呼吸,放轻的低沉嗓音,带着点威胁的语气,“不?听?话,我背你过去了啊?” 疯了吗!这是在教?室! 涂然被?这话吓得猛地睁开眼,对上少年黑沉沉的眼睛,他没在笑,是认真的! 涂然连忙撑着桌子站起来,起得太猛,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整个?人往前倒,陈彻眼疾手快,及时伸手将她扶住。 两人都没什么暧昧的心思,但架不?住这就是个?拥抱的姿势,就在教?室,众目睽睽之下。 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引得其他同学看过来,简阳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故意发出?桀桀怪笑,一有人带头,班上同学也跟着起哄,口哨声和暧昧笑声起此彼伏。 平时这两人就走得近,陈彻对涂然的特殊关照也完全?不?掩饰,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默契嘴上不?说。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7节 枯燥烦闷的复习生活需要?调剂,这会儿的调侃起哄,就是高?三生的调味料,还?齁甜的那种。 涂然涨得满脸通红,如果此刻有体温计,她一定烧到爆表。 她赶忙拍开陈彻的手,从他怀里退出?去,低着头飞快往教?室外走,仿佛刚刚说不?愿意去医务室的人不?是她。 陈彻倒是从容,若无其事收回手,背在身后?,轻咳了声,板正地跟着走出?教?室。如果不?是他耳朵红得快滴血,他确实足够淡定。 涂然是低烧,还?用不?着挂水,只是在校医务室拿了退烧药。她没想到的是,这退烧药,为?她接下来的寒假,埋下巨大隐患。 期末考,涂然考得一塌糊涂。 是客观上的失误,她没注意退烧药有安眠的成分,在考试当天早上,感觉还?是有点头疼,以防万一就又吃了两颗退烧药。 原本前一晚就因为?咳嗽鼻塞没睡好,再吃点有安眠成分的药,她几乎是一边打瞌睡一边写考题。睡是坚持没有睡过去,但显然影响了考试状态,昏昏沉沉地考完试。 偏偏高?三的阅卷老?师们?,一个?个?改试卷快得像空中飞人,期末考出?分的速度出?奇快,几乎是考完回家的当晚,涂然就从班级群里得知了好几科的分数,第二天就拿到了总分,她甚至都没来记得自己先估分。 以往的月考,唐桂英都会问她的成绩,这次也不?例外。 也一如既往地,考得好除了一句“继续保持”就无其他表扬,考得差劲了,就迎来一顿询问和说教?。 过去每一次,涂然都会沉默地听?着,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妈妈是为?她好,严厉点总是没错的。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影响了情绪,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涂然无端地想起简阳光的妈妈,想起简妈妈在听?到简阳光成绩吊车尾时的反应,想起简妈妈在简阳光厌学窝在家里时的态度。 头一回,涂然在母亲面前为?自己辩解,“我是因为?感冒了才没有考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还?不?如不?说。 她以为?母亲会关心自己,却不?知自己原来只是提供了另一个?被?说教?的切入点。 唐桂英只是问她,为?什么不?好好保暖?保重身体也是高?考的关键。 高?考高?考高?考,一切都是为?了高?考,好像她生下来就只是为?了高?考而存在,明明之前也没多关心她的学习。 厌烦。 这不?是涂然第一次对母亲产生的负面情绪,在十?一岁时,这样的情绪到达过一次顶端,所以她去跑当练习生,逃离这个?家。 涂然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指甲深陷的掌心,泛起刺痛。 她像是一截被?控制的弹簧,被?母亲的双手一圈一圈往底端下压,好似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变形。 屋外大雪纷飞,狂风拍打着玻璃窗,想要?冲破什么。她胃里翻腾着呕吐的欲望。 说教?终于停止,咔擦的声响,门被?离开的女人关上。 几乎是立刻,涂然冲进洗手间,跪在马桶边干呕,压抑的感觉化为?恶心,好像要?把?内脏都吐出?来,却什么都没有。就像她对母亲的期待。 视野模糊,酸楚从眼眶溢出?,像无法停止的河流。 她强撑着站起身,迈开沉重脚步,摇摇晃晃迈向洗手池。镜子里的女生,眼睛肿得无法被?忽视。 死一般寂静的洗手间,自来水像被?割破的颈动脉里的血,从水龙头喷涌而出?。 掌心接住冰凉的水,用力泼上脸颊,沾湿颊边的发丝,舒缓炙热的眼睛,似乎也能冷却在体内肆虐的烦躁。 可夺眶而出?的泪水,却仍旧滚烫。 水声哗啦啦地响,涂然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喉腔颤抖着压抑悲鸣。 她听?从爸爸的遗愿,无论如何也积极乐观,受再大的打击也让自己微笑,她努力地让自己快乐,时刻都快乐。 可是,好累。 听?话,顺从,做一个?快乐的人,都好累。 真的好累。 眼泪落入水中,了无踪迹。就像她这些年渐渐失去的自我。 涂然痛苦地弓着腰,疲倦感侵入四肢百骸。 ** 二月初,高?三开了学。最后?一个?学期,已经?开始高?考倒计时,整个?年级的气氛都紧张。 月底就是百日誓师大会,屡次考年级第一的陈彻被?委托一个?重要?任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鉴于他有在演讲时胡言乱语的前科,杨高?戈特地额外再委托涂然,“给我盯着他把?稿子写正经?点,别再发疯。” 涂然尚且不?知陈彻以前发过什么疯,但更奇怪老?师为?什么要?让她盯着陈彻。她也好奇问了。 杨高?戈理所当然地说:“就你管得住他。” 涂然还?懵着,又见他笑,“难怪那小子之前为?了跟你多坐两月同桌,愿意来给我干活。” 饶是涂然再迟钝,也意识到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连忙结结巴巴解释,“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没——” “行了,”杨高?戈并不?是在这种问题上大做文?章的人,不?然也不?会轻描淡写提起,“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这还?看不?出?来吗?” 尽管他平日总是一副被?强行逼着上班死活提不?起劲的社畜模样,但实际对班上的事都挺上心。 他不?是那种老?古板,看得出?这两学生现在处于一个?正向积极的状态。年轻人更懂年轻人的心思,正因为?知道这点,杨高?戈往年带过的班的平均成绩无一例外都有提高?,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带重点班的原因。 “你也别紧张,现在重要?的是高?考,不?是什么感情问题,只要?不?影响成绩,一切都好说。”杨高?戈在投雷后?又给她一剂镇定剂。 涂然这才松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从教?师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她步伐并不?快地穿过走廊,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包括她自己,大多人说过现在最重要?的事高?考,同样一句话,却能有这么多不?同的情绪,她的期待,杨老?师的宽容,还?有她妈妈的……冷漠。 也不?完全?是冷漠吧。 因为?没考好被?教?育了的那个?晚上,她哭完后?就把?自己封印在床上,赌着气不?愿意去吃晚饭。自她记事起就严厉的母亲,对她有天生的威慑力,即使心里生着气,也不?敢像周楚沫对周楚以那样放肆宣泄自己的不?满。 面对唐桂英,哪怕气得想说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实际上也只能懦弱地偷偷生闷气。 这个?时候,她那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竟然意外发挥了作用。 唐桂英没责怪她不?吃晚饭,进屋探了探她额头,给她泡了杯感冒药,冷水浸泡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降烧,照顾了她大半个?晚上。 母亲冰凉的手,柔和了很多的声音,端来的温度刚刚好的白粥,一点一点,化解被?她教?训了的愤懑。 涂然一边怪自己是不?是太好哄了点,一边没出?息地消了气。可心里的郁结却没能得到纾解,有种不?得不?缴械投降的那种憋屈。 针一样的雨水被?风吹进走廊,飘在涂然脸上,带来湿润的凉意。她扭过头,看向外面的天,近来阴雨连绵,灰沉沉的乌云在教?学楼的楼顶笼罩,迟迟不?肯离去。 涂然长叹了口气。 和母亲的关系,是道无解的题。 第77章 下雨天 窗户敞开着, 风偷跑进来,吹动了课桌上的作业本,没盖上笔盖的签字笔压在纸上, 被风推落,啪嗒掉在地板, 在地面滚动几圈, 停在一双白色帆布鞋前。 简阳光弯腰捡起地上的笔,起身时,朝另一边看过去,入目即是这样一个画面: 少女坐在桌前?,双手托腮, 轻蹙秀眉, 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白纸, 面色凝重。少年跨开腿反坐在椅子上,与她面对面,双手搭在椅背, 视线在她脸上,眼底藏不住温柔笑意。 窗外的天是持续了半个多月的阴沉, 教室里的白炽灯光, 沁在洁净如新的玻璃上,倒映出他们无可挑剔的侧颜。 像一张加了噪点的老照片, 让人想要夹进最?喜爱的书?页里小心收藏。 “怎么?不写?”这是托着腮,为百日?誓师发?言稿冥思苦想了许久的涂然。 “怎么?写?”这是只顾着看她冥思苦想的可爱模样,根本没在想稿子的陈彻。 涂然视线上移,从还?是白纸的稿子落在他脸上, “杨老师不是说你以前?也做过这种发?言吗?你比我?有经验。” “以前?”这个关键词,触发?陈彻想起高一时犯过的中二病, 嘴角抽动了几下。 涂然偏偏还?歪着脑袋问:“为什?么?杨老师说你以前?发?疯?” “……” 一滴冷汗流下。 陈彻摸了下鼻子,不自然地偏过头,“没有,老杨瞎说。” 他心虚的模样太明显,连最?好骗的涂然也糊弄不过。涂然还?想追问,肩膀被人拍了拍,她扭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简阳光。 简阳光也不说话,拿着一支笔,拔掉笔盖,在左眼正下方给自己点了颗小泪痣。 在涂然疑惑的目光下,他先捋了捋头发?,再理了理领口不存在的领结,拳头当成话筒递到嘴巴,故作严肃地咳了咳。 “我?没有梦想。”这是第一句。 “怎么?努力,还?用得着教吗?”这是第二句。 末了还?故意耍帅地狂甩了下头。 甩头甩到一半,就被通红着脸的某人勾住脖子狂摁脑袋。陈彻耳朵都快红得滴血,暴躁骂他:“一天不抽你你就皮痒是不是!” “兔妹救我?!” “救你个头!” 简阳光在陈彻的魔爪下哀嚎呼救,又被大魔王强行摁回去。 涂然早就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原来陈彻还?有这么?中二的时候。 玩闹归玩闹,发?言稿还?是要继续写。 在他们终于消停后,涂然给出建议,“我?觉得,虽然是高考的百日?誓师,但不应该只提到高考。” 高考有多重要,这是绝大多数中国人,在幼年时期就已经知道的事。 买房要买学区房,是为了让小孩让好一点的小学,上好小学的目的是能考上一个好初中,考好初中的目的是为了考上更好最?好的高中,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高考。 于是在高考之前?,仿佛人生?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为高考让步。 父母闹离婚,先瞒着家?里要高考的孩子,家?人病重,也先瞒着家?里要高考的孩子。为高考让步到了近乎抛弃人情的地步。 而事实上,越临近这一天,涂然就越觉得,高考被妖魔化太严重。 “高考是很重要,但它也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节点。它是整个高中生?活的终点,但不是人生?这项马拉松的终点。” 长相乖巧的女生?,用冷静沉稳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吐字利落清晰,就像她说这话时的心境。 “比起怎么?去强调最?后这一百天有多重要,我?觉得,更应该让大家?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学习。因为我?们的人生?不是考上大学就结束,未来还?有几十年时间,还?有更多的可能等?着我?们去创造,我?们也应该有更高更远的追求,整个世?界都在我?们脚下。”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8节 她琥珀似的眸子,盛满了认真,是可以驱散乌云的明亮耀眼。 陈彻看着那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弯起唇。 她的五官秀气可爱,但如果觉得她只有可爱,那就大错特错。 “兔妹……”简阳光目瞪口呆。 涂然回神看他,“嗯?” “你在闪闪发?光你知道吗!”简阳光激动说,“不愧是当过小偶像的人,随便说几句都这么?有感染力!” 涂然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笑,开心又羞涩,“是吗是吗?” “太是了!”简阳光一把?握住她的手,“求你再去做回小偶像吧,我?给你当经纪人!不,我?来当你的金主,我?砸钱捧你!” 话音落下,就被陈彻抽了本书?拍上脑门,“少给我?白日?做梦。” 哈士奇在大魔王手底下哀嚎呼救的场景再现。 ** 百日?誓师大会那天也是高三全体同学的十八岁成人礼,可以邀请家?长来参加。 知道唐桂英工作忙,即使说了,也大概率不会答应,涂然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提这事。不抱希望就没有失望。 回家?的时候,却看见一向回家?就在书?房处理公事的妈妈,罕见地在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今天的新闻,最?近降雨太多,全国许多地方发?生?水涝洪灾、山体滑坡这类自然灾害,几乎每天都有新闻报道死伤多少,鲜活的生?命变成屏幕里冰冷的数字,对于观众而言的短暂几秒的放送画面,是罹难者家?属一生?要承受的悲痛。 作为沿海城市的青安市也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现在这会儿,外面就在下着大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屋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好。 涂然把?雨伞放到门口的收纳桶,换了拖鞋走过去,喊了声妈妈,就准备回房,却在转身前?被叫住。 “然然,我?有点事问你。”唐桂英拿遥控器把?电视静音。 涂然脚步一顿,脱下书?包,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问:“什?么?事?” 唐桂英开门见山问:“暑假,你是不是和朋友一起过生?日?了?” 涂然一怔,脑子霎时空白了几秒,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又听她问:“你是不是在和陈彻搞对象?还?让他跟你一起考东晏大学?” 涂然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您翻我?电脑了?!” 她没有用本子写日?记的习惯,但会在q.q空间里发?一些?仅自己可见的照片和心情日?记。 没等?唐桂英回答,涂然想也没想就冲回房间,抬起电脑屏幕一看,果然没关。 她一直用的是笔记本电脑,昨晚用电脑在网上查了点资料,又粗心大意用完没关机,只是合上休眠。 有设置屏保密码,密码就是她自己的生?日?,很容易被猜出来,她也知道很容易被猜到,但还?是没换掉。因为她一直觉得,她妈妈并不是会做出偷偷看她电脑、偷看她隐私这种事的人。 “您怎么?能这么?做?”涂然冲到客厅,说不清是慌张更多还?是气愤更多。 唐桂英同样看着她,脸色微冷,“我?要是不去看,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她站起身,一句句指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是你该谈恋爱的时候吗?” 涂然几乎瞬间红了眼,她大声否认,“我?没谈恋爱!” “还?骗人,”唐桂英显然不信,“你要是没跟他谈,他怎么?要为了你去考东晏大学?陈彻是什?么?成绩你不知道?人家?是可以冲青安市状元的苗子,那是重点大学都会来抢的学生?,为了你,把?目标局限在一个东晏大,你这是在耽误人你知不知道?” 涂然睁大了通红的眼睛,胸腔里火山岩一般的情绪沸腾翻滚着。 有多讽刺呢? 直到前?一秒,她还?在为妈妈偷看电脑而生?气慌张,怕她是觉得自己会因为早恋而耽误学习。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怪她在耽误陈彻。 涂然很想笑,可悲得发?笑。 “妈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绝望地问。 唐桂英一愣,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涂然努力压低声音,才?勉强忍着喉腔里颤抖的悲鸣,“自从爸爸去世?后,你就变了很多,从来不会对我?说好话,每次都只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打击我?。嘴上说把?我?带到青安市来是为了监督我?的学业,实际上你从来不过问我?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只看我?的成绩和排名?,考得好了就施舍一句继续保持,考得不好就找各种可以指责我?的原因。” “东晏大学很差劲吗?全江都市最?好的大学,爸爸读书?的地方很低人一等?吗?你的女儿就这么?配不上你初恋情人的儿子吗? 涂然使劲抹掉眼泪,“我?一直以为您只是对我?严厉,是我?想错了,您是讨厌我?,您恨我?,恨我?和爸爸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恨我?的性格和爸爸一模一样,恨我?的生?日?和爸爸的忌日?是同一天,恨一看到我?就让你想起他!” “涂然!”唐桂英颤声喊她,要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涂然已然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我?接回你身边!” 甩出这一句质问,她头也不回地从家?里跑走,拖鞋没换,伞也没拿,却全然不顾唐桂英在她身后喊她。 涂然一路冲下楼,冲进浩荡的大雨中。 雨水像石头一样砸在她脸上身上,先打湿头发?,再钻进衣领,凉意顺着脊背往下爬。脚踩进水洼,溅起水花,沾湿袜子和拖鞋。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浑身都湿透,头发?脸颊都滴着水,每一步,都像踩在河里。 在喉咙里出现血腥味的时候,涂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 模样过于狼狈,唯二两个在等?公交车的路人,都朝她看过来。但她没有心情理会。 丢不丢脸已经无所谓了,随便吧,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也都随便吧。 二月的天还?很冷,被淋湿的身体不可自制地在打冷颤,真是不知道,电视里那些?在雨天跪上一整夜的主角是怎么?熬过去的。所以才?是电视剧吗? 涂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依次开始拧头发?拧衣服,能拧干一点是一点,但还?是很冷。 再冷,也不想回家?。 “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呀?”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明显的惊讶。 涂然扭头看过去,是个带着黑色针织围巾的中年女人,鬓边头发?白了几撮,但长得很面善。 女人拎着袋子走过来,坐她旁边,善意地关心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涂然穿着拖鞋,浑身被淋湿,眼眶还?通红,一看就不是没有带伞才?淋雨的平常状态。 这会儿,她的情绪已经稍微缓过来些?,也有对着陌生?人不太自在的原因,尴尬地扯出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笑,“我?没事,谢谢您。” 道谢其?实有婉拒关心的意思,但中年女人显然是不放心她这个样子,在她说谢谢的时候,就已经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白色羽绒服外套,看起来崭新,像是刚拆了吊牌还?没穿过。 女人把?外套披到涂然身上,“这大冷天的,你淋成这样怎么?搞,赶紧打个车回家?,别把?自己冻坏了。” 如果涂然想回家?,就不会在这湿着衣服挨冻了。她没接这话,把?外套脱下还?给女人,“阿姨,谢谢您,我?身上都是水,别把?您衣服弄脏了。” 尤其?还?是这种白衣服。 “你这孩子,这时候还?想什?么?衣服呢?”中年女人把?衣服又给她披回去,还?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着,尽可能给她保暖。 被她围围巾的时候,涂然看见她喉咙下方的一道长疤,像是很久之前?的手术疤。 从雨雾中驶来的公交车到站,是女人等?了许久的这路。她把?围巾给涂然围好,又把?自己的伞塞给她,“这雨还?有得下,赶紧回家?,别让你爸爸妈妈担心。” 她说完就小跑着上了公交车,衣服和伞都留给了涂然。 涂然有些?手足无措,既不想回家?也不想辜负她的善意,眼看公交车就要走,脑子一热,在车门合上的前?一刻,跟着跑上了车。 “阿姨,这衣服还?您!” 她实在太狼狈,公交车里的乘客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又因为她落汤鸡的模样停留视线。这时候,涂然又感觉到难堪了。 她下意识朝女人走过去,偏偏这时候司机师傅出声提醒了句上车买票。涂然手忙脚乱地掏口袋,电子支付成为主流的时代,她身上并没带任何?现金,手机也落在了家?里。 慌乱难堪,涂然被冻得发?白的脸色为此涨红。 给她衣服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有些?无奈地嗔怪了句,“你这孩子怎么?还?跟过来了呢?” 公交车已经启动,她帮涂然刷了公交码,牵着她的手往车后的空位走。 涂然低头跟着她,包裹着手的温暖,让她眼眶发?热。 如果她妈妈像这个阿姨一样温柔就好了。 公交车上人并不很多,中年女人带着她去到倒数第二排的空位坐下,这里前?后都没人。 “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吗?”中年女人问她,细心地顾及了她的面子,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涂然垂着头,同样很轻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和妈妈。” 中年女人听后点点头,“青春期嘛,再乖的小孩,都会和妈妈吵点架。” 她不着痕迹地夸了句她乖巧,注意到她高中生?年纪的模样,又问:“是学习上的事?” 涂然摇摇头,“不只是因为学习。” 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向别人倾诉和妈妈有关的烦恼,和陈彻是一样的心理,潜意识里多少会觉得这莫名?地难以启齿,且得不到什?么?帮助。于是哪怕自己消化不了,也还?是会选择憋在心里。 这次却对中年女人说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她温柔的善意太亲切,又或许是因为觉得她是陌生?人,在人口众多的青安市,再一次遇见的几率不大。 中年女人耐心听她讲完,发?表意见,“这件事,确实是你妈妈做得不对。” 听到有人赞同自己,涂然憋屈的心情总算好受些?。 然而,女人话锋一转,又说:“但是,你也有一个不对的地方。” 涂然不理解,“我?哪里有做错?” 女人问:“你有没有想过,妈妈为什?么?会想偷看你的日?记呢?” 涂然笃定说:“因为她想知道我?有什?么?瞒着她。” “是,也不是,”女人说,“她是想知道你最?近有什?么?瞒着她,或许,也可能是想更多地了解你的近况。” 涂然还?是不能理解,“可这也不是她快要偷看我?日?记的理由,这是我?的隐私。” 女人点头赞同:“是,你妈妈侵犯了你的隐私,做得不对,她没有尊重你,你回去该跟她好好沟通这件事,说服她,让她跟你道歉。但是,除了让她道歉,你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告诉她你的近况,让她不用再像个小偷一样,用这种方式来了解你。” 涂然怔了怔,“什?么?……意思……” 她或许是懂的,但还?是想问。 中年女人笑了下,说:“不怕你笑话,阿姨我?也做过和你妈妈一样的事,偷看了我?女儿的日?记本。在偷看的时候,尽管知道这不应该,但没有办法,我?太想知道她最?近的情况,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开心。” “她小时候还?会经常跟我?讲她在学校的趣事,从上初中起,她就渐渐不再说这些?。我?也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我?过于关注她的成绩,每次她跟我?说点什?么?事的时候,我?都会聊到她的学习上。” “她越来越封闭,也越来越叛逆,我?和她说话没三两句,就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她看我?不顺眼,我?也看她不顺眼,她买了件不耐脏的白色羽绒服,我?都能念她一个礼拜。”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19节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不愿意跟我?敞开心扉,每次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都是说没有。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偷偷去看她日?记。” 女人顿了顿,随后自嘲地笑了声,“当然,也是被她发?现了,又大吵了一架,就跟你一样,她也跑出了家?。” 涂然怔怔,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温柔阿姨,竟然也和她的妈妈一样。 “那……后来呢,你们和好了吗?”她问。 女人停顿了片刻,帮她把?外套的帽子整理好,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们俩再也没吵过架了。” 涂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这件羽绒服就是白色,款式风格也是年轻人喜欢穿的,她问:“这是您女儿的衣服吗?” “是啊,”女人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像沟壑,“是给她买的,她喜欢白色,身材跟你都差不多。你是上高几?” “高三。” “那她现在和你一样大。” 女人摸了摸喉咙下方的疤,陷入回忆一般,说:“那孩子虽然脾气大,但我?知道她是孝顺孩子。我?之前?因为喉咙上长了颗肿瘤,做过手术,后来,从她高中班主任那里知道,这孩子在志愿表上填的都是医学院,说她想当肿瘤科医生?,就是她那个成绩啊……” 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她自己擦着眼角笑了,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和自责,“瞧我?,又开始念她的成绩了。” 涂然安慰她道:“现在成绩不好不代表以后成绩不好,她既然有心,一定也能慢慢把?成绩提上来,考上医学院。” 女人没接话,只是笑着点头。 “阿姨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妈妈可能会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生?气难过了,但她并不是真的对你不好,可能只是方式错了,好好沟通,这是最?重要的。” 涂然点点头,又有些?底气不足地请教:“如果还?是沟通不了呢?她总是训我?,对我?很凶……” 女人笑着说:“那阿姨告诉你一个秘籍。” “什?么?秘籍?” “抱抱她。” 涂然以为自己听错,却听她又一次说:“没有妈妈能拒绝自家?孩子的撒娇。” 涂然立刻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一脸拒绝地摇头,“这不行,这也太……” 太什?么?,太羞耻了吗? 仔细一想,她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和妈妈拥抱、撒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记忆久远得她自己都想不起来。 明明对同龄人,她能坦荡大方地说出夸奖,说出喜欢,为什?么?对最?亲近的妈妈,就变得羞涩,放不开手脚了? 涂然咬咬牙,握拳道:“好吧,我?回去试——” 话未说完,眼前?在微笑着的中年女人忽然变了脸色。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分不清是对方紧紧的拥抱先冲过来,还?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先闯入耳中。 时间像在这一刻停止。 短暂的几秒被拆了又拆,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浑浊的黑暗,刺目的红蓝光,嘈杂的脚步声。 雨水,泥水,血水。 警笛,呻|吟,哭喊。 她像是变成一头正在被分解的鲸,逐渐要沉入海底,被分解,被融化。 又像是变成找不到载体的空气,透明的,让人无视过去,一穿而过的。 风融进风里,雨落入雨中。 她梦见儿时和父母去的游乐场,梦见和朋友一起登过的山,梦见和心上人一起看过的海。 缤纷的彩灯,鲜红的太阳,少年明亮的眼睛。 似乎,有人在跟她说了句什?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沙哑,模糊。 冰凉的雨,落在脸上的时候,为什?么?是热的? 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耳畔停止的那一刻,涂然无力地阖上眼睛。 第78章 拜托你 给发言稿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陈彻拿起?手?机,给拍了张照,发给涂然?, 附言:请小涂老师查阅。 大概是把手机给静音了,没注意到消息, 对?方没马上回复。 揉了揉低头太久而发酸的脖子, 陈彻想起?什么,拉开?抽屉,拿出那封在这躺了两个除夕夜都还没能送出去的告白信。 本该在去年春天?就?送出去的告白信,被一拖再拖,留到现在。倒不是觉得已经口?头告白过, 就?不需要再把这封信给她, 而?是……莫名的有些羞耻, 因为这封信里,坦白了他曾经的粉丝身份。 等考完高考吧,反正还不急, 以后有的是时?间。 陈彻把这封信放回原来?位置。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以为涂然?回消息了, 他立刻瞥了眼, 却只看见浏览器的新闻推送:青安市麟海路一公交车侧翻致7死12伤。 麟海路? 陈彻皱了下眉,拿起?点开?看了眼, 最近雨水量多,很多地方都发生水涝灾害,交通事故也?比以前频繁,这次的公交车事故, 疑因也?是雨天?路滑连环车祸引发。 麟海路就?在他住的这个?区,离他家还不远, 过于熟悉的街道名字,让这条新闻多了分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感。 陈彻才放下手?机,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陈朗阔的手?都还抓在门把手?上,语气焦急,“陈彻,快跟我去趟附一!” 陈彻正因他不敲门直接闯入而?不满,又因为他的话而?奇怪,“谁怎么了?” 他边问边已经站起?身,下意识以为是陈融的身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却听?见陈朗阔说:“你唐阿姨打电话,然?然?刚刚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刹那耳鸣。 陈彻身形不稳地晃了下,“你说谁?” “涂然?,她坐公交车出了——” 没等他说完,房间里的少年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公交车,车祸,医院,抢救。 每一个?词,都像是炸弹,要把他炸成齑粉。 膝盖在发软,心脏在颤抖。冲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门口?亮起?的手?术中的红灯,刺得他眼睛生疼。中年女人弓腰驼背几近蜷缩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低垂的头颅,单薄的肩膀在颤抖。 陈彻停下奔跑,放缓呼吸,朝那边走过去,“唐阿姨。” 唐桂英抬起?头,赶忙胡乱抹掉眼泪,“啊,阿彻,你来?——” 平日里冷静自持到刻板的女人,此刻哽咽得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紧紧捂着嘴,毫无形象地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或许唯一的理智就?是让自己?别哭出声来?。 陈彻抬起?几乎快使不上劲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没事的,阿姨,涂然?会?没事的。” 他重复地念着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催眠自己?。 ** 简阳光是在第二天?才得知的这消息,他赶到医院时?,陈彻已经在重症病房外带了一夜。 “阿彻!”他着急唤了声。 倚靠在墙边的少年抬头看过来?,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青色胡渣,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毫无神采,像望不见底的深海。 太熟悉他这模样,对?视两秒,简阳光顿时?红了眼,快步朝他走过去,“兔妹、兔妹她……” “她没事。”沙哑的声音,像嗓子被砂纸摩擦过,“昨晚做完了手?术,过……几天?就?会?醒。” 听?到陈彻这样说,简阳光这才松口?气,连忙抹掉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彻捶了下他的胸,“哭什么?出息。” “陈彻!” 又传来?一个?女声,同方才的简阳光一眼,声音里带着焦急。 跑过来?的是周楚以和祝佳唯,一个?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一个?顾不上跑步后的喘|息,着急问:“涂然?怎么样?” 陈彻又复述了一遍同简阳光讲过的话,祝佳唯稍稍松口?气,还在叉着腰喘气的周楚以,却出声问:“过几天?……是几天??” 陈彻倏地目光刺向他,紧抿着唇,眸光在颤抖。 只一秒,或一秒钟都没有到,在另两个?人看过来?时?,他立刻反应过来?,“总之医生说手?术顺利,过几天?就?会?醒。” 他语气不耐烦,“今天?不是上课?你们一个?个?都逃课,是要造反?” 简阳光是无条件信任他的,听?到他说涂然?没事,那就?真没事,现在已经放下心来?,嘟囔着说:“听?到这事哪还有心思上课啊。” 陈彻抬手?拍了下他后脑勺,“你待在这也?没用,回去上课。” 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陈彻把他们全往外推,自己?转身朝同样在icu外坐了一夜的唐桂英走过去。 在中年女人身旁,他屈膝半蹲下,低声道:“唐阿姨,这里我先守着,您也?先回去休息吧。” 唐桂英如梦初醒般恍然?回神,却是摇头,“我守着吧,我跟公司请了假,你先回学校上课。” 陈彻看了眼她,又转头看了眼那边还不愿意离开?的简阳光几人,到底没拒绝,轻应了声:“好。” 尽管祝佳唯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陈彻是他们几人中的定心针,看他挺从容地说涂然?不会?有什么事,很快就?会?醒,她确实比来?时?多了几分镇定。 然?而?,事实却是,五天?了,整整五天?了,涂然?还没有醒过来?。 公交车侧翻事故已经传遍学校,校广播在晚餐时?间的提醒事项又多了条雨天?出门注意交通安全,靠窗的那个?座位空了五天?,五班的气氛也?凝重了五天?。 朝夕相处的同学,有着像太阳一样灿烂笑容的女生,现在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每每在课间无意中扫过那个?位置,无论是谁,心里都会?发梗。 祝佳唯真的坐不住了,无理取闹也?好,无能迁怒也?罢,课间冲到陈彻座位,质问他:“你不是说她很快就?会?醒吗?怎么还没消息?” 陈彻不慌不忙把下节课要复习的书拿出来?,语气很淡,“再等等,会?醒的。”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五天?,每次问陈彻,他都说等,再等,再等!也?不让他们去医院,在学校完全就?是一副没事人模样。 祝佳唯忍他忍了五天?了,现在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领,替涂然?不值和愤愤,“涂然?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即使被揪住衣领,陈彻也?还是面色不变,抬眼,漆黑的眼睛直视她,声音冷淡:“我说了,她会?醒过来?,再等。” 两人闹出的动静惹得班上同学都看过来?,眼瞧这两人是要打起?来?的架势,皆是胆战心惊,却没人敢上来?劝架。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0节 最后还是从教室外面进来?的简阳光和周楚以,看到这光景,连忙走过来?,一个?从祝佳唯手?里解救陈彻的衣领,一个?把暴动的祝佳唯拉走。 被拉开?的祝佳唯在周楚以手?里挣扎,要甩开?他的手?,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手?劲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一路拽着她走出教学楼。 “为什么要维护陈彻!”祝佳唯愤怒质问,“你们没看到他那样子吗?他根本一点都不担心涂然?!” “你们也?一点都不担心是不是?”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们男生没一个?好东西!” 翻滚的愤怒是岩浆,她像火山爆发一样,发疯似地咒骂。 被她的怒火殃及,周楚以也?没还嘴,只是叹了口?气,眼神很无奈地看着她。 “祝佳唯,”他轻声唤她,“最担心的人,不是我们。” 终于,祝佳唯尚有一丝的理智回笼,却是在冷静下来?的一瞬间,就?落下泪来?。 “我知道……”她哽咽着,声音颤抖着重复,“我知道……” 他们不是从陈彻这里得知涂然?出事的消息,而?是在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学校里已经传遍的时?候,才从别人那里知道。 在他们赶去医院的时?候,又从陈彻那得知涂然?手?术顺利,脱离危险。 谁也?不知道,陈彻守在那里的那个?晚上,内心受着多大的煎熬。说涂然?过几天?就?会?醒,究竟是过几天??陈彻没把医生的原话告诉他们。 最让人担心的事,他一个?字也?没说。 故意不说,独自承担。 祝佳唯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地上砸。 一步,两步,白色帆布鞋停在她跟前,少年轻轻将她揽住。 没有消息的第八天?,中午,四个?人在食堂吃饭,阴云罩顶,气氛沉重。 简阳光尝试活跃气氛:“都别丧着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学校食堂的菜有多难吃呢,食堂阿姨会?哭的!要是兔妹在这里看见我们这样,肯定、肯定……” 活跃气氛的人忽然?哽咽,话没说完也?不再管,埋头一个?劲往嘴里塞米饭。 “会?醒的。”他身旁的陈彻忽然?开?口?,其他几人都望过去。 少年神色很淡,眼神却是无法叫人反驳的坚定,没有悲伤,没有犹豫,正如他所坚信的,“她一定会?回来?。” 在朋友们触动的目光下,他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 “虽然?手?术顺利,但患者脑损伤比较严重,颅内出血量较大,什么时?候能苏醒要看她自己?的身体恢复情?况,这两周比较关键,如果两周之内没醒过来?,后续治疗醒过来?的几率也?相对?会?变低,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拳头捶上墙壁,骨头碰撞出沉闷声响,血水从关节擦破的皮肤渗出,脑海中不断回想起?的医生的话,却让这疼痛变得毫无感觉。 陈彻撑着墙壁,脊背无力地弯曲,呼吸压抑地颤抖。 一只手?,轻轻握住他锤在墙上的拳头。他眼眶发红地转头,望见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长发女生。 “我回音乐社是来?拿落下的东西,不是来?看前副社长自残。” 赵从韵无奈地摇头,她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现在在等结果,不需要在来?学校,今天?回学校是来?把一些落在音乐社的东西带回去,没想到回来?就?撞见这一幕。 她从活动教室的储物柜里,翻出小急救箱,给陈彻处理受伤的手?。 这急救箱还是陈彻当初入社时?提议准备的,说是防止社员在音乐社活动中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赵从韵当时?还觉得挺没必要,就?一个?课后活动,能出什么突发状况? 但陈彻在这方面意外地谨慎周到,还是坚持准备了这么一个?急救箱,放了氯雷他定、硝酸甘油等应付突发情?况的药。上学期末,还真有个?学弟脚底打滑摔了一个?大跤,崴了脚又磕破头,用到了跌打损伤药。 赵从韵给陈彻处理好伤口?,半开?玩笑道:“这些药再不用都过期了,还好有你来?让它们在过期前再发挥一次作用。” 她故意开?玩笑调侃,却并没能让对?方笑出来?或者生气回怼一句。少年垂着眼,长睫在眼下覆盖投出一片阴影,那片憔悴的青黑,于是更明显。 虽然?没在学校,但赵从韵也?听?说了涂然?的事。在知道涂然?出车祸之前,她就?看到了那条新闻。 全国各地,每年都会?有交通事故的新闻报道,她并不是同理心很强的人,每次看到这种新闻,她会?为那些生命觉得可惜,却不会?觉得心痛,因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几死几伤被报道出来?,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数字,惋惜或可怜的情?绪,只会?在心头萦上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会?被其他信息所覆盖。 但,当听?说涂然?也?在那辆公交车上时?,一切都不一样了。震惊,不可置信,难过,她甚至再也?没有勇气点开?那条新闻的详细报道。 吃饭时?,父母在餐桌上提到这件事,拿着和她以前一样的态度,为罹难者惋惜,又庆幸地感慨同事的朋友,或是谁谁谁家的小孩,差一点也?上了那一趟公交车,还好因为其他事耽误了,没去坐。 还好没上。 听?到这样的庆幸时?,赵从韵忽然?哭出来?。 “我同学在上面……” “妈妈,我朋友在那辆公交车上!” 她泣不成声,震惊的人变成父母,他们为此沉默,放下碗筷,安抚她崩溃的情?绪,为方才的庆幸道歉。 赵从韵在家里难过了好几天?,她不知道涂然?的病房,也?不敢向陈彻打听?情?况,只能拐弯抹角地给前同班同学周楚以,发消息询问,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 人总是愿意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模棱两可,绝对?不会?是理想的结果。 赵从韵掰开?手?机壳,拿出夹在其中的一片银杏叶,递到陈彻面前,“这是我在银杏树下接到的自然?落下的叶子,有人跟我说接住这种叶子就?能变得幸运,许的愿能实现。” 去年秋天?,搞国外学校的申请材料时?,她焦虑得睡不着,可能睡眠太糟糕让脑子跟着抽风,想起?涂然?说的这话,跑去路边站了一下午,就?接住了这么一片叶子。 做完又觉得自己?抽风,竟然?幼稚到信这种鬼话,要是让费姗知道,非得笑话她一整年,但好歹是站了一下午接到的,扔掉又舍不得,便把叶子留到了现在。 赵从韵把这片银杏叶给他,“还……挺灵的,给你了。” 陈彻没拒绝,接过来?,轻声道了句谢。 赵从韵站起?身,潇洒道:“行了,你把这里收拾下,我回家了。” 一步,两步,步伐越来?越缓,也?越来?越沉,走到活动教室门口?时?,她停下,转身看向屋内的少年,声音很轻地,小心翼翼地问:“她会?没事的,对?吧?” 屋内的少年望向她,唇角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嗯,她不会?有事。” 赵从韵抹了下湿润的眼角,回以笑容。 ** 涂然?还在沉睡的第十天?,智明中学举办百日誓师大会?暨全体高三学生的成人礼。 久雨初晴,湿了近一个?月的地面终于干了,学校把活动地点从原定的学校礼堂改成更宽敞的运动场,被雨水冲刷多日的运动场绿草如茵。 即将要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正低头望着手?里的发言稿,像在发呆。 杨高戈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初是他,亲自把监督陈彻认真写发言稿的任务,交给涂然?。昔日还在为这发言稿冥思苦想的人,此刻却仍躺在医院,期待了这么久的百日誓师,如今却只她一人缺席。 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谁都听?说过“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当意外真的来?了,却都还是毫无准备,无可奈何。这是生命的脆弱。 杨高戈拍了拍少年的肩,“还好吗?” “我没事。”陈彻仍旧是这一句话。 在涂然?昏睡的这十天?里,班上和她相熟的不相熟的同学,哪怕是作为老师的杨高戈,都为她湿过眼睛。和她走得最近的陈彻,却没表露出一丝难过的情?绪,永远都是他在安抚别人。 我没事,她也?不会?有事。这是他重复最多的两句话。 陈彻敛了敛神,收起?发言稿,走上主席台,几乎是下意识地,视线往那个?方向寻找,即使知道她不在。 哪怕知道她不在。 五班的集合队伍,空出来?一个?人的位置,这是大家无言的默契,为缺席的人留出来?的位置。 陈彻望着那边,恍惚中,好像看到少女站在那里,朝他笑得灿烂,无声做出加油的口?型。他也?要笑起?来?时?,那里却又空无一人。 没有人站在那,什么都没有。 攥着发言稿的手?指倏地收紧,纸张在手?里颤抖,少年侧脸的线条因为紧咬着牙关而?绷得僵直。 他把原本准备的发言稿揉成一团,也?不再做开?场介绍,对?着话筒,开?门见山:“两年前,我也?是站在这个?位置,说我没有梦想。” 这熟悉的开?场白,让刚回到场下的杨高戈吓了一跳,这不是给他看过的原稿,这小子又要口?出狂言发疯吗! 台下的同学也?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简阳光头疼地扶额,“完了,阿彻这是憋出毛病了,又开?始胡来?了。” 周楚以倒不怎么惊讶,陈彻不按套路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重要的是,兄弟闯祸自己?扛,反正也?轮不到他来?写检讨。他双手?抄在外套兜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他接下来?怎么说吧。” 扩音器广播里传来?陈彻接下来?的话。 “这不是挑衅,也?不是玩笑,而?是我从来?没真正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在座的各位,或许很多人也?和我一样,职业,目标,理想,可能很多人到如今还觉得,这些东西离我们很遥远,这些事情?,都等高考完再想也?不迟。” “想要和谁道谢,想要同谁和好,想要去做什么,任何人任何事,都为一百天?后的高考让步。但时?间,并不是我们想象中可以那么奢侈的东西。”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为我的奢侈道歉,为我的自以为是道歉,我再也?不找借口?拖延,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跟你说,请你的时?间别在这里停止。 “有个?人说过,我们的人生,不是一百天?之后就?结束,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的追求也?该更广阔更高远。” 你不也?有很多事要跟我一起?去做吗?你不是有更高更远的追求吗?这些都不管了吗? “我们要成为偶像一样闪闪发光的存在。无论做什么,无论什么职业,去当一个?足以改变某人人生的人。奉上自己?全部的人生,去创造这样一个?瞬间,让我们的光芒,给到一个?需要它的人。”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台下的交头接耳已经自发地停下,杨高戈的表情?变成松一口?气的欣慰,周楚以也?不再是看好戏的表情?。 时?间,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奢侈,人生不是在一百天?后就?结束,可有些人的人生,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就?戛然?而?止。 上天?,你太不公平了。她是那么好的人,她那么好…… 周楚以压抑着胸腔里像岩浆一样翻滚的怒气,湿热积聚在眼眶,插在兜里的手?,拿出随身带的手?帕纸,递给站在另一队跟他并排的简阳光。 惯常开?朗的男生此刻哭得鼻涕眼泪直流,道谢接过纸巾,却还是习惯性抬起?胳膊,用校服袖子抹眼泪。 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没有震天?动地的嗓门,主席台上的少年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却让台下的同学,都不由自主宁心静气,聚精会?神听?他发言。 演讲到最后,陈彻望着那处队伍空缺,说出最后几句话。 “十八岁的少年人,应当鲜活明亮,热烈耀眼。 愿我们这一生,坦荡磊落,勇敢无畏。 青春年少,一切未定,我们只管挺胸抬头往前走。 世界,在我们脚下。” 你听?到了吗? 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一起?去走。 请你别再这里停下。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1节 涂然?,拜托你,别丢下我。 第79章 咸蛋黄 涂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爬山, 在山上?遇到一条蛇,一家三口都被那条蛇吓到。妈妈直呼倒霉,这么冷的天竟然还能?遇到蛇。 爸爸一脸开朗, 这么小的几率都被我买遇到了?,是?我们运气好才对。 于是他跑去买彩票了。 花了?两百块钱, 买了?张什么也没中的彩票, 和一顿妈妈骂他人?傻钱多的斥责。 被骂了?一顿的爸爸,垮着脸直呼:“好吧是?真的倒霉!” 小涂然仰着脑袋,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烤肠,咯咯直笑。 她的笑声引来男人?的视线,涂爸爸蹲下, 擦掉她嘴角的油, 笑着问她:“好吃吗?” 第一次吃到烤肠的涂然使劲点头, 年幼的小孩口齿都还不太?清晰,“好次好次!” 涂爸爸咧嘴一笑:“那要?不要?爸爸再给你?买一根?” 涂然眼睛都亮了?,带着一嘴的油, 往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耶!被女儿亲了?!lucky!”年轻男人?一把抱起涂然,朝妻子嘚瑟地比了?个耶, “就说今天不倒霉吧?” 涂然一只手举着烤肠, 一只手也比了?个耶,跟着爸爸有样学?样, “又有烤肠次咯,lucky!” 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小逗比父女,把涂妈妈逗得哭笑不得,“天塌下来都没你?俩嘴硬, 让她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小心闹肚子。” “才没有!” “才不会!” 嘴硬的父女俩才不听妈妈的唠叨。 十一岁的生日, 涂然被子蒙头,在空调房睡着暑假才能?享受的懒觉,迷迷糊糊听到爸爸的声音。 “宝贝女儿生日快乐,爸爸要?去上?班咯,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涂然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揉揉眼睛,“什么啊,到今天才给我买礼物?吗?”她不满地嘟囔,“明明早就说了?我想要?那条裙子。” 涂爸爸低笑了?声,“早就买好啦。” “真的?”涂然的瞌睡醒了?,也不管刷没刷牙,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口,“谢谢爸爸!” 涂爸爸捏捏她的脸,“你?这小没良心的,变脸变挺快的啊。” 涂然讨好地笑,“还不是?您教?得好。” 涂爸爸让她莫作谦虚,“你?青出于蓝。” 涂然表示自己还有进步空间?,“比不上?您。” 父女俩相互阴阳怪气的时?候,涂妈妈已经拿着锅铲走到了?门口,“还在这废话,上?班要?迟到了?。涂然,你?也赶紧起床,别忘了?今天你?还要?去学?画画。” “啊!不想上?班!” “啊!不想上?学?!” 厌班厌学?的两父女拒绝回到现实。 上?班上?课使人?憔悴,傍晚的时?候,涂爸爸和涂然一个比一个没精神,直到涂妈妈端出生日蛋糕。 不知道什么时?候戴好生日帽的涂然,在蛋糕前双手合十,在吹蜡烛前许愿,“希望爸爸妈妈还有我都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希望我每天都能?吃一根雪糕。” 涂爸爸朝涂妈妈挤眉弄眼,“这是?点你?呢。” 涂妈妈无语又好笑,“点什么点?一周最多吃两根。” 涂然呜哇直叫:“呜呜呜我的生日愿望一秒破灭了?!” 涂爸爸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至少前一个实现了?。” 涂然忽然一愣,笑容也好,故意挤出来的狰狞表情也好,都在脸上?消失。像是?忽然走了?神。 涂爸爸疑惑问:“怎么了??” 涂然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被涂妈妈催着切蛋糕,她没再细想,笑得开朗,“爸爸说得对,至少前一个实现了?!” 十一岁的暑假,格外的短暂,涂然都感觉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就被通知暑假结束。 毫无实感的迅速,就像做梦一样。 因为画画太?枯燥,她没再去学?画画,又被妈妈说了?一顿,总是?这么半途而废,以后成不了?大出息。在学?画画之?前,她学?过半年的书法和一年的芭蕾,都没坚持下来。 涂爸爸为她说话,“兴趣嘛,就是?用来尝试的,没兴趣,不学?就不学?了?。” 涂妈妈很头疼,“你?就知道惯着她,以后对学?习没兴趣也不学?了??” 涂然举手大胆发言,真心话:“我对学?习一直没兴趣。” 涂妈妈一个眼刀飞过去,“你?敢?” 那当然不敢。 涂然立刻缩回手,躲到爸爸身后。 就像涂爸爸不喜欢上?班一样,涂然也不喜欢上?学?,但没办法,爸爸必须要?上?班,不然没钱养家,她也必须要?上?学?,不然回家挨骂。 涂然是?个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的人?,成绩一直不上?不下,但中考还算幸运,考上?了?江都市的重点高中,这意味着她离好大学?更进一步。 高一的时?候还跟不上?重点高中的学?习节奏,到了?高二,她却很神奇地开始进步,还是?稳扎稳打?地进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自觉地去学?习,很快就能?进入学?习状态。 要?是?换做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能?考到年级前十。 不少同学?来向她请教?学?习办法,但涂然自己都搞不懂,稀里糊涂地就不那么讨厌学?习了?,又稀里糊涂地进步了?,就像是?做梦一样。 放学?后,班上?几个女生约涂然一块去看电影,涂然没拒绝,到电影院选电影的时?候,她却说:“这部电影我看过了?。” 女生惊讶:“这是?这周才上?映的,你?什么时?候看的?” 另一个女生八卦:“和谁一起看的呀?是?不是?~~男朋友~~” 女高中生们一遇到这种话题,就变成激动的花,八卦的起哄一声盖过一声。 “什么啊,”涂然对她们莫名其妙的起哄感到无语,“谈什么恋爱,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好吗?” 谈什么恋爱,她现在连喜欢的人?都没有。 等等,喜欢的人??她没有吗? 她……有吗? 涂然忽然感到困惑,又听同学?问:“所以你?是?跟谁看的这电影?” “跟——”明明就要?把答案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像突然忘记台词而卡壳的演员。 这部宠物?电影,什么时?候看的?跟谁一起看的? 她想不起来了?。 涂然的记忆好像出了?岔子。 这样像机器人?程序失控的故障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还算开朗的性格,让她和班上?许多同学?说得上?话,关系都还不错,平时?周末也会约着一起出去玩。 有一次,一个女生忽然感慨,某班的谁谁谁长得好帅,笑起来阳光开朗,要?是?能?跟他交上?朋友就好了?。 涂然下意识就反驳,“什么啊,你?交朋友还看脸的?而且,我们的好朋友明明更帅!” 阳光开朗的朋友,谁能?比得上?他? 那女生奇怪地问她,“我们哪个好朋友更帅?” 再一次,涂然在要?说出名字的时?候卡壳了?。 和同学?一起出去逛街,走在路上?被理发小哥拦着推销,耳根子软的同学?期期艾艾半天都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涂然摆着一张冷脸,抓着她的手,强行把她拽走,带她逃离推销魔爪。 同学?闪着星星眼作崇拜状:“哇,涂然,你?刚刚酷毙了?!” 涂然得意地撩头发叉腰,“那些人?都看碟下菜,专门纠缠好说话好骗的人?,所以要?酷一点,学?会拒绝,知道吗?” “嗯嗯!”同学?受教?地重重点头。 涂然却在说完后,感觉到一丝疑惑。 这话好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考完劳心费神的期中考,班上?组织秋游,涂然提议一起去爬山,却遭到同学?的全票否决,大家都嫌累得慌,心灵已经够疲惫,肉|体不想再受折磨。 涂然十分可惜,爬山多好玩呀,近距离接触大自然,在山里发疯大喊大叫都没人?管,还能?去看日出,感受生活的美好。 “我觉得我不用爬上?去也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我要?和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放过我吧,我不要?爬山!”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涂然愣了?愣,谁啊,这么没出息? 到了?高三,每周就只剩下周日下午半天的假期。 又一个周日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涂然背着书包,和同学?一起走在学?校的林荫道,无意间?抬头望去,夕阳悬在道路尽头,晚霞染红半边天。 “啊,咸蛋黄……”她自言自语般喃喃。 同学?不解问她,“什么咸蛋黄?” 涂然指了?指天边的夕阳,同学?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明天中午食堂吃咸鸭蛋呢。” “什么啊,你?怎么就知道吃?”涂然没来由地一阵失落,感觉自己这比喻不被理解,真的很可惜,她不甘心地继续问,“你?不觉得像咸蛋黄吗?” “不像。”同学?说。 “为什么不像?”涂然不甘地追问。 同学?脚步一停,侧头看着她,说:“因为它不是?在海边。” 这理由也太?牵强,涂然下意识要?反驳,“我们江都市哪来的——”海……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2节 反驳的话没说完就停住。 涂然停在原地,神情怔怔。 少年墨色的眼睛,像海一样深沉,又像海一样悲伤。 江都市没有海,可她见?过海。 她见?过,海边的落日。 回过神后,涂然想再去问同学?,然而抬眼却没再看见?他。想喊他的名字,却莫名地,不记得他叫什么。 “然然,然然?” 涂妈妈的声音将涂然飘远的思绪拽回来,涂然如梦初醒般茫然,“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涂妈妈并不严厉地嗔怪了?一句,继续方才的话题,“这不是?已经高三了?吗,爸爸妈妈问你?,想考什么大学??” 涂然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东晏大学?。” 涂爸爸一脸感动,“是?我的母校,是?我的母校。然然是?不是?因为爸爸才想去这个学?校?” 涂然想点头,又忽然停住了?,“是?,好像也不完全是?……” 她最开始好像并不是?因为爸爸才想去考东晏大学?,因为她觉得自己考不上?。她想在江都读大学?,于是?把目标定在江都的学?校。 但……为什么会想考东晏大学?呢? 因为……因为…… 涂然绞尽脑汁,很想找出答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忽然觉得很难过,心里空落落的难过。 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不该被忘记的,很重要?的事情。 “然然。”涂爸爸忽然轻唤她。 涂然看过去,妈妈不知怎么不见?了?,眼前只剩下爸爸。 爸爸的眼神很温柔也很无奈,“哭什么?” 她哭了?吗? 涂然有些懵地摸了?下脸,指尖一片湿意。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对啊,她哭什么? 涂然连忙擦掉眼泪,却听见?爸爸说,“到时?间?了?,然然。” “到什么时?间??”涂然慌张地问,没来由地手足无措。 涂爸爸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眼里有不舍,“妈妈说她想你?了?。” 他要?收回手。 情绪就像崩溃的沙漏,涂然像抓住死前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紧紧抓住爸爸的手,几乎是?恳求,“爸爸,爸爸,再等等,再给我点时?间?,我——” 告别的话,又一次没能?说出来,她陷入无边黑暗。 黑色的视野中,夹杂着红色白色的点,那是?光线在透过眼皮留下的痕迹。 遗落的记忆,像水落入海绵,迅速而疯狂地塞进大脑,也不管她能?否承受得住。 尖锐刹车声,刺耳警笛声,急促脚步声,淅沥雨声,还有……耳边逐渐微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心脏搏动的声音消失了?。 涂然缓缓睁开眼睛,晶莹从眼角滑落。 第80章 幸存者 最先映入眼?帘的, 是?妈妈憔悴的脸。原本保养得很好的亮丽乌发,一缕又一缕的白丝夹在?其中,仿佛一夜苍老十岁。 她脸上在?笑, 眼?里却含着泪,那双总是严厉的不近人情的眼?睛, 盛满心疼和感?激。 涂然想说话, 嘴唇却像是?被胶水粘住,只有?呼出的气?体在氧气面罩上覆上一层白气?。 被医生和护士围着做检查,仪器的声音吵得她头疼。她太累了,眼?皮沉重,想要昏睡, 脑海里却出现那样一个沙哑的声音。 “孩子, 别睡……” 是?谁?谁在?说话? 涂然想去探究, 可一回想,脑袋就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难以忍受的刺痛。 她到底还?是?继续睡了, 这次没有?做梦,甚至觉得自己只是?眯了下眼?睛, 时间就飞快地溜走。再睁开眼?时, 看到一个此刻本该在?教室里看书?的人。 少年的眼?睛像大海。她喜欢的大海。 明明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陈彻看上去却比她还?憔悴, 眼?下一片青色,颧骨下的面颊微微往里凹陷,下颌的线条也比以前更锋利,下巴也冒出了青色胡渣。 涂然张开嘴唇, 仿佛几百年没被水滋润过的干涩喉咙里,发出游丝般的沙哑声?音, “你……” 陈彻俯身凑过来,眼?下的青黑让她看得更明显。像是?生怕吵到她,他压低了声?音问?:“是?想喝水吗?” 涂然望着他憔悴的脸,心里仿佛打翻一坛苦药,“瘦好多……” 陈彻微微一怔,眼?睫垂下,遮掩了颤抖的瞳孔,情绪藏进阴影。 像听到什么好听的事情,他极轻地笑出声?来,“怎么这时候还?说这些……” 一句话的末尾,涂然听见他没能压住的颤音。 “明明是?你睡得太久,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感?觉我这辈子都要被你睡过去——”陈彻猛地低下头?,垂落的额发将眉眼?的情绪完全?遮住,声?音沙哑的人变成他,“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你,可是?你睡得太沉了,你真的……” 断了线的晶莹坠下来,砸在?涂然的手背上,流星一般滚烫的温度。 少年紧咬着牙,忍住没发出抽泣的声?音,肩膀却在?颤抖,“睡了好久……你睡了好久……” 他抓着她没挂点滴的那只手,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想紧紧抓着她的手,又怕让她受伤,便只是?克制地小心翼翼地包裹着。 这些日子极力?掩饰的无助,筋疲力?尽也要压抑住的崩溃,在?这一瞬,失控爆发。 寂静的病房,少年停不下眼?泪和哽咽。 病房门口,本该在?上一刻敲门进来的人,放下了停在?半空的手。 祝佳唯转过身,眼?眶微微发红,轻声?对同行的两男生说,“我们过会儿?再来吧。” 简阳光和周楚以都没反对,点点头?,听话地跟她离开。 陈彻太有?压抑自己的经?验,很快就把情绪稳定下来,还?能扯出一张笑脸,开玩笑说:“都怪你啊,让我这么狼狈。” 尽管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涂然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眼?里的血丝,她只有?无尽的歉疚。就在?醒来的前一秒,她还?在?想着,如果一直在?做梦,如果这个梦永远地做下去,该多好。在?梦里,她完完全?全?地把陈彻给忘了。 涂然闭了下眼?睛,把这个沉重的话题换走,“上课……” 陈彻有?些气?人又想笑,她连说话都困难,却还?在?提醒他别耽误去学校。 他拿出手机,把屏幕调到最低亮度,给她看日期,“今天周日呢,周日。” 他昨晚就来了,听说涂然醒了,像风一样从家里赶过来,但过来时,涂然又已经?睡过去。 他让终于松口气?的唐桂英先回家去休息,他代替她在?这里守了一夜。这些日子,唐桂英日日都守在?医院,连头?发都白了许多,是?该休息休息。 “要喝水吗?”陈彻问?她。 涂然现在?已经?取下了氧气?面罩,但还?是?没办法?点头?,于是?眨了两下眼?睛。 陈彻拿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温水,用棉签沾湿,涂上她已经?干到起皮的嘴唇。涂然伸出舌尖来舔。 说是?喝水,其实只是?润润嗓子。这样的操作很麻烦,喝水的人麻烦,喂水的人更麻烦,但此刻谁都不觉得烦,每一个曾经?不在?意的日常,都是?来之不易盼来的奇迹。 喝水的时候,涂然一直看着眼?前的少年,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他的眼?睛,鼻梁,嘴唇,还?有?下巴上的小胡渣。 太肆无忌惮地盯着,陈彻轻易发现她的目光,低声?问?:“在?看什么?” 涂然一点也不想说,是?觉得好久没见了,想多看看。他才刚哭过,任何会涉及到这场事故的沉重话题,她都不想提及,不想再让他难过。 她眨了下眼?睛,嘴巴轻轻发出声?音,“胡子,邋遢……” 陈彻喂水的动作一顿,表情明显地僵住,眼?里闪过羞赧,语气?也格外不自然,“抱歉,我待会儿?就去剃掉。” 这是?一个晚上就冒出来的胡茬,也是?他忘了的一茬。 看着他尴尬又羞耻的模样,涂然牵着唇角笑了。 他真的很不禁逗诶,果然逗容易害羞的人最好玩。 过几天,她就笑不出来了。 从重症病房移到普通病房的几天后,涂然也能被扶着下地活动了,反应要慢上十八拍的她,终于发现一件大事——她头?发全?被剃了。 “因?为做的是?开颅手术,所以必须剃掉头?发。”医生是?这么说的。 “只是?剃掉头?发而已,会再长出来的。”妈妈是?这么说的。 “你才发现吗?我可是?一看到你就发现你变一休哥了。”陈融是?这么说的,说这话的时候,还?把苹果嚼得咔擦作响。 涂然靠在?床头?,从床头?柜旁边的果篮里,拿起一个橘子朝他扔过去,他敏捷接住,竟然还?欠了吧唧地道谢,“诶,谢了。” 旁边的陈彻,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 涂然愤愤抢答:“他是?来气?我的。” 陈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嘚瑟表情丝毫不见收敛,于是?陈彻手起刀落,跟他后颈砍了个手刀。 陈融疼得面目狰狞了几秒,终于老实,也不完全?老实,拖腔带调地道歉:“嫂子对不起。” 过于惊人的称呼,让涂然被口水呛得咳嗽。 陈彻的巴掌又拍在?了陈融身上,这次是?肩膀,“瞎喊什么!”喊得真好。 陈融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彻拿起他手里的橘子往他嘴里塞,“这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俩就跟幼稚园小孩一样斗嘴动手,这画面,涂然真的很难想象,这两人是?青安市今年的高?考状元预备役。 提到高?考,陈融不只是?来探病,也是?来给涂然补课的。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3节 转到普通病房后,涂然就询问?了医生,她现在?能不能看书?学习。医生知道她是?今年的高?考生,但还?是?建议她别太劳累,量力?而行。 涂然当然知道身体更重要,但在?能力?范围内,也还?是?想继续看书?复习。她不想因?为这次事故耽误高?考。 虽然连她妈妈都说了,耽误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复读一年。但涂然不想,她不想掉队,不想被朋友们落下。 “不会落下的,有?我们在?。”陈彻没有?劝她,而是?向她保证了这么一句。 这并非空话,从那天开始,陈彻、祝佳唯、周楚以几人,轮番来给她补课(简阳光是?跟她一起被补课的这方)。陈融来探过一次病后,也被陈彻按头?加入补课队伍。 “为什么连我也要?我还?能不能好好复习了!” 陈融起初是?反对,他原本是?要参加保送的,也在?原定名额里,但他放弃了保送这条路,执意要参加高?考。 原因?无他,次次和智明联考,次次被陈彻压一头?,被人说了三年的万年老二,他势要在?高?考中把这口恶气?给出了。他下了死?决心,要当青安市的高?考状元。 死?活不愿意来,结果还?是?来了。 涂然好奇问?过他,“你不是?说要好好复习吗?” 陈融一脸严肃,“我也想好好复习,但架不住他喊我哥。” 涂然无语凝噎,陈彻手起刀落,“谁喊谁哥?” 陈融捂着后颈嗷嗷叫唤,终于肯说实话:“我想清楚了,不管我的目标是?不是?高?考状元,我的敌人都是?陈彻!” 涂然懂了,这人是?来趁机刺探军情的,想看陈彻是?怎么学习。她怜爱地摇摇头?,“别想了,陈彻的这里,”她指了指脑子,“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陈融冷呵一声?,“你怎么就断定,我是?普通人?” 事实证明,这里唯一的普通人是?涂然自己。 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有?一周,涂然因?为车祸错过了一模考试,在?身体情况恢复些后,在?医院的病房里,自行模拟了这场考试。 身体原因?,多少有?些影响她的状态,那种半个多月没学习还?能如常发挥的奇迹没在?她身上发生。 涂然的试卷是?几个朋友一起帮忙改的,结果出来后,几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纠结,不忍心跟她说这不太乐观的分数。 但她本人像是?不怎么在?意,反而是?乐观地安慰他们,“没关系,这次没考好,还?有?二模呢。” “还?得是?兔妹,心态无敌好。”简阳光膜拜地给她竖起大拇指,见她能这么乐观,他也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经?历过这种落差,所以知道这有?多难受,涂然真的比他强太多。 涂然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个周末,大家都聚在?这里给她改试卷。 “正好趁大家都在?,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涂然想了想,还?是?开了这口。 祝佳唯问?:“什么事?” 简阳光连忙问?:“什么想吃什么?” 涂然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无一不是?担心的眼?神。在?她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不光是?陈彻,几乎每天放学都往医院跑,其他三人也隔三差五来看她,给她补课。 大家都很好,但这对大家很不好。 涂然轻轻舒了口气?,说:“以后你们不用这么频繁地来看我了,一周一次就好。” 陈彻最先皱眉问?:“为什么?” 祝佳唯也说:“那我们怎么给你补课?” 涂然说:“我让我妈妈给我请了家教老师,以后都不用你们来帮我补课了。” 周楚以是?个懂事故的人,立刻就猜出原因?,但没点明,而是?委婉地减轻她的心理负担:“其实我们也只是?下课时间来看看你,不耽误什么。” “是?啊是?啊,”简阳光连忙附和,“学校到医院,打个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路,又不远。” 涂然却还?是?摇头?,“你们也都要高?考,总是?往我这边跑,肯定还?是?有?影响的,而且请家教老师,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还?是?会一样地学。” 简阳光还?要说什么,却被陈彻拦住,“好,”陈彻和其他几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没多劝她什么,只是?说,“我们知道了。” 涂然是?不喜欢麻烦的人,他很清楚这点,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涂然朝他笑:“谢谢你理解我。” 连陈彻都做出让步,其他人也无话可说,只是?祝佳唯和简阳光都有?些郁闷,一个是?觉得朋友不就是?这种时候帮忙的吗?一个是?觉得,一周来看她一次的频率也太低了。 “陈彻,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天色不早,在?大家都要回去时,涂然出声?将他留下。 等其他人离开病房,陈彻马上问?:“是?不是?觉得一周见一次太少?” 他以为她是?要改主意,却听她说:“你不要把目标定在?东晏大学了。” 陈彻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涂然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和你一起考东晏大学了,所以,你别把目标局限在?这个学校。” 局限。 陈彻敏锐地抓住这个词,“局限是?什么意思?,你解释一遍。” 他脸上没在?有?笑容,眼?神里甚至带着点薄怒。 如果是?以前,涂然或许会畏惧,或许会换个更委婉地方式提出来,但现在?,涂然表情平静地跟他解释:“你的成绩,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该是?为了跟我一起去江都市念大学,就把目标局限在?那一个地方。” 不是?看不上东晏大学,东晏大学很好很好,是?她过去没想过要考这所学校的好,但相对于陈彻而言,这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而且,就她现在?这个情况,这两天考出来的一模的这种水平,她今年大概率是?没什么戏了。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 陈彻咬牙问?:“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考这个大学,还?是?觉得这是?在?拖累我?” 涂然张嘴想说后者,但,以陈彻的性格,以她对陈彻的了解,他必然会说这不是?拖累,他是?心甘情愿。可有?些事情,不是?心甘情愿就没有?问?题的。 “两个都不是?,”涂然说,“我一模的成绩你也看到了,都说一模难度是?最接近高?考的,我现在?这个水平,考不上东晏了。” 陈彻立刻说:“我可以帮你补课。” 涂然轻轻摇头?,“没用的。” “怎么没用?”陈彻不想让她就这么放弃,“之前不也是?我给你补课吗?我比你刚请的家教老师更清楚你的——” “可现在?你也要学习,”涂然打断他的话,“陈彻,你也只是?一个学生,是?即将要高?考的考生,你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 陈彻咬牙看着她,“但你说过,高?考,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想和你共进退,这不是?浪费时间。” “涂然,接下来的路,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着哽咽的颤抖。 涂然也很想哭,很想让步妥协,说好啊,一起走。她知道,陈彻说这话是?真心的,可越是?真心,就越让她难受。 她攥紧藏在?被子下的拳头?,努力?忍住想要涌上来的情绪,几近冷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说:“如果你因?为我没考好,我会愧疚一辈子。” “陈彻,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这话说出口时,她望见少年的下颌明显收紧,眼?里的神采倏然黯淡。 到底是?没再说一句话,他紧咬着牙关,提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病房的门被甩上,涂然才终于松开拳头?,捂住早已发热的眼?睛。 谁都知道,我们都是?在?为对方好,但残酷的现实如此,普通人跟不上天才的脚步。更何况还?是?出了这种意外的普通人。 其实在?醒过来后,涂然和唐桂英进行了一次漫长而深入的沟通。 并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经?历过生死?,马上就和曾经?有?芥蒂的家人,深情拥抱着说对不起没关系的和好。她就只是?,把在?意的事情心平气?和地挨个提出来,一件件沟通。 唐桂英告诉她,争吵那天,之所以说她在?这时候和陈彻谈恋爱是?在?耽误陈彻,确实有?陈彻的成绩比她好的缘故,但绝非是?对她偏心。 作为母亲,一个经?历了很多的成年人,她想得远比两个高?中生多。 陈彻的成绩可以去冲更好的大学,却为了配合她而去考东晏,现在?是?心甘情愿,那以后呢? 高?考并非儿?戏,填志愿更是?比高?考更需要慎重的事情,他现在?轻易地妥协,是?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但以后呢,谁能保证未来他会不会改变想法?? 如果他以后觉得,当初不考东晏就好了,去更好的学府念大学,是?不是?发展会更好,那时候的涂然,又会怎么样?那时候他们的感?情,又会怎么样? 唐桂英和陈彻的父亲陈朗阔,曾经?是?大学同学,也是?各自的初恋对象。当初分手,就是?因?为毕业季,各自的发展规划不同,于是?和平分手,各奔东西。 他们谁都没有?为对方妥协,现在?也至今庆幸,没有?为爱情妥协前途。 和经?历过更多的大学生不一样,高?中生的感?情更纯粹,更不顾一切,却并不是?最理智。唐桂英作为过来人,理应要帮他们更考虑现实的东西。 唐桂英跟涂然道歉,她确实是?把话说得太难听,也对她太严厉。但她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让涂然一直在?溺爱的温床。 涂然是?她从小带到大,她太知道涂然并不是?坚持和刻苦的人,从小到大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学画画学书?法?学芭蕾,没有?一样能坚持下去。 当初涂然想当练习生,坚定地说自己想出道当明星,她真的以为涂然是?对一件事有?了定力?,准许她去了。 但出道没多久后,涂然却反悔说想要回家,这让唐桂英很生气?,甚至于以为涂然说的和队友不和,只是?她想要半途而废的借口。 造成这一切的,是?她对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丈夫去世前。她并不能知道,涂然在?当练习生那两年,吃过多少苦,也并不能知道,涂然在?出道后,受过多少来自队友的针对和排挤。 事情已经?过去,涂然也不想再提那些过往,没有?详尽地跟她复述当年的委屈,只是?语气?很淡地说,“我只对您撒过一次谎,就是?您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当偶像的时候,我说了是?。我只是?想逃离您,逃离失去爸爸后,变得对我冷漠的妈妈。” “对不起……” 事到如今,唐桂英除了道歉,别无其他处理方式,任何弥补都太苍白。 涂然轻轻摇头?,“我没有?责怪您,真的,我一点都不怪您,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太脆弱,听不得一点指责,是?我的错。” 在?这场公交车事故之前,她确实在?心里对妈妈有?过责怪,有?过厌烦,但出事醒来之后,就不再有?这种心思?了。 她理解了妈妈,为什么迟迟走不出爸爸去世的阴影,为什么不允许她再过生日,为什么……幸存者是?自己。 十一岁生日那天,妈妈和爸爸是?一起下班回家的,爸爸因?为过分担心交通事故所以不会开车,妈妈下班后去接的他。 除了早就为小寿星女儿?准备好的生日蛋糕,爸爸还?想买一束花给妈妈,感?谢她十月怀胎的辛苦。 就在?他抱着花回来的路上,在?马路这边的妈妈,坐在?车里,亲眼?目睹他扔掉了那束花,冲到那辆急速驶来的失控的车前,护住那个没来得及躲开的小孩。 那天,同样是?在?下雨,雨水,泥水,血水,狼藉的车祸现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以前,爸爸的死?亡对涂然来说,只是?妈妈在?电话里的一句话,和赶去医院时,太平间里盖上白布的看不到身体也看不到脸的“模样”。刚开始是?悲伤,时间也冲淡了这悲伤。 现在?,涂然切身地体会到了,那时候的无助和绝望,每每闭上眼?,都是?那炼狱一般的画面。 亲眼?目睹的人,怎么忘得掉?怎么能把它忘掉? 最绝望的是?,她亲耳听到了。 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 濒死?时有?多嘈杂,死?亡后,就有?多寂静。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4节 第81章 遇难者 待陈彻离开病房之后, 涂然努力平复心情,继续看书。 即使知?道自己退步很大,即使难过, 她也不想自暴自弃。只是心里也不再有之前那种一定要考上东晏的昂扬斗志,或者说, 她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落了这么长时间的复习进度,她需要一个奇迹,才能?追赶上陈彻。 涂然收回心虚,把?精神集中在复习习题上,病房外?, 有小孩拿着发出警笛声?的玩具枪吵闹着路过。 过于熟悉的声?音, 强势钻入她的耳朵, 鼓膜传来刺痛。手里的直液笔停在纸面,笔尖颤抖着,晕出一块墨点。 某种强烈的情绪像煮沸的开水, 在胸腔里翻滚,最迅速也最直观感觉到?这不适的, 是痉挛般抽疼的胃。 涂然握着拳头捶打着胃部, 却没能?让那里的瘀滞之气纾解半分。 恰好唐桂英从外?面进来,开门便瞧见她惨白着脸, 强烈不适的模样。唐桂英连忙走?过来,扶着她坐到?床边,床底下的垃圾桶挪到?她面前,顺着抚摸她的背给她顺气。 强烈的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恶心像震后余波一般冲击着涂然, 但她只是干呕,什么都没能?从胃里吐出来。 这样情况已经频繁发生好几次, 每次都是在她独处时发作。 唐桂英也为此问过医生,也做了一系列检查,并非生理?上的问题。 是情绪上的。 “幸存者综合征?” 从医生那里听?到?这个名词时,唐桂英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精神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很多人在经历严重性灾难事故后,会表现出这种心理?障碍,像抑郁、梦魇、夜惊、情感脆弱等这类表现。胃是情绪器官,如果她情绪紧张,压力太大,应激状态也会导致胃肠道不适。” 梦魇、夜惊,唐桂英并不陌生这些症状,因为她曾经就经历过。 “但是我家然然白天?看着状态还挺好的,还经常跟她朋友们聊天?说笑,晚上也没有做噩梦……” 唐桂英说着说着,声?音渐小。 或许,涂然不是从来没做噩梦,而是从来不说自己做了噩梦。好几次起夜,她发现涂然没睡觉,问怎么还不睡,涂然都是说想上洗手间?。 涂然晚上要上洗手间?的次数比出事前频繁很多,她还以为是不是涂然的肾脏受了内伤出了什么问题,检查没事了才放下了心。 现在回想,那或许只是她的借口?。 她天?天?陪着,竟然都没有发现…… 涂然终于干呕完,太过于激烈地干呕,眼睛都生理?性地犯了红。 唐桂英给她倒了半杯水,试探性地问:“然然,你最近是不是备考压力太大,紧张了?” 她没特意去?提关于ptsd的事。 涂然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苍白的脸上挂上一抹笑,“还好吧,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她语气轻快地说着乐观的话,“还有八十多天?呢,我能?把?落下的进度补回来的。”顿了顿,又补充,“肯定在我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内努力,不会耽误康复。” 近乎完美的回答,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反应,唐桂英却听?得?喉头发梗。她原想着是接在这个话题后,委婉地让涂然去?看看心理?医生,可涂然把?自己表现得?一点事情都没有。 唐桂英放弃拐弯抹角,把?凳子?往床边挪近了些,认真地问:“然然,你是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涂然下意识想说没有,却触及到?母亲认真而严肃的眼神,长年累月的严厉让忌惮成为下意识的反应,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选择,她老实承认,“是有一点……” 唐桂英又问:“是不是经常做噩梦?是不是……还在经常想车祸那天?的事?” 完全没料到?她会提起那天?的交通事故,涂然像是被噎住。 醒过来后,无论是无论是陈彻,还是其他朋友,还是她妈妈,没一个人在她面前提那场事故,她自己也从来不提,怕大家伤心也担心,她刻意避开这类话题。 但其实,她背地里用手机看过关于这场事故的所?有报道,无论是正规的新闻报道,还是路人在网上散播的事故图片,大大小小,全找了个遍。没有结果。 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确认。既想确认,又不敢确认。 涂然张了张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请求,“妈妈,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她愿意开口?是好事,唐桂英连忙问:“找谁?” 涂然低下头,没有立刻就回答,手指不安地抠着指甲,又握成拳头强行停下这动?作,这才声?音很轻地开口?:“一个阿姨,那天?和我一起坐在那辆公交车上的阿姨。她可能?已经……” “遇难了。” 暴雨倾盆的那一天?,公交车翻倒在路边,涂然的视野可及之处,是眼前那片被雨水打出圈圈涟漪的水洼,水洼倒映着的昏暗天?空,破碎,浑浊,鲜红。 她感觉到?雨落在自己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失血太多,让她的身体急速失温,丧失了正确的温度感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明明该是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的时候,却温热。 脑袋很痛,全身都很痛,冷得?想发抖,也很想睡觉。 在眼皮沉重得?像被灌了铅时,涂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孩子?,别睡……” 是那个长得?面善脾气也和善的阿姨。 在公交车侧翻的前一秒,她被中年女人抱着头护在了怀里。 涂然的左耳紧紧贴在女人的胸口?,女人胸腔里的心跳声?混乱地传入她鼓膜。 心脏搏动?的每一声?,都在提醒她,不要睡着,不要睡着。 呼吸越来越艰难,涂然已经疲惫得?近乎麻木,但还是强撑着眼皮,等着救援人员过来。但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最后,归于虚无。 眼皮沉重阖上的前一秒,看见一双鞋踩过那片水洼朝这边跑来时,涂然的左耳只剩一片死寂。 为什么要在那时候保护她? 从醒过来后,涂然就反反复复地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阿姨在反应过来的那瞬间?先护住自己的头,或许就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 涂然也不止一次内疚自责过。她翻遍了新闻报道,都没有提遇难者的详细信息。 她托妈妈去?寻找这位阿姨的女儿,无论对方是责怪她也好,想让她做什么来弥补也好,她都想偿还这份恩情。 然而,来同她见面的,却是一个头发须白的中年男人。 “我是她的丈夫。”中年男人是带着鲜花和水果来的,也带来了阿姨已经离世且下葬的消息。 涂然很局促,也很愧疚,“对不起,苏阿姨是为了保护我才……” 阿姨的丈夫告诉她,阿姨叫苏曼香。 涂然把?那天?因为和妈妈吵架跑出家,遇到?苏阿姨好心帮忙,温柔劝导她,在临出事时还及时护着她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告诉了他。 中年男人脸上并无责怪之意,反而是有些释怀和欣慰,“这对她或许是解脱。” 涂然惊愕,也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她看到?你,可能?想起了园园吧。”中年男人说,“园园是我们的女儿,她比你要大五岁,五年前……去?了。” 听?到?这消息,涂然睁大眼睛,可苏阿姨那天?明明还拿着给她女儿买的新衣服。 她倏然回想起,那天?和苏阿姨的对话。 “你是高几?” “高三。” “那她现在和你一样大。” “你们现在和好了吗?” “我们再也没吵过架了。” 原来……是这样。 涂然悔恨自己太后知?后觉,那天?竟然还说什么以后她女儿以后一定能?考上医学院,殊不知?每一个字都是往人心口?上扎刀子?。 “园园是五年前出的意外?,她妈妈偷看了她的日记本,让她很生气,跟她妈妈吵了一架后,就闹离家出走?,曼香也生气,不让我去?找她,再后来……我们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是园园在海边……溺水遇难了。” 即使已经过了五年,再提及这件往事,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依旧湿了眼眶,他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园园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曼香一直很自责,一夜白了不少头发,常常跟我后悔,那天?要是不拦着我去?找园园,可能?她就不会出事。园园走?后的这几年,她还是每个月都会去?墓园看她,带着她喜欢吃的东西?,或者新给她买的衣服。” 涂然咬着嘴唇,安静地听?着,苏阿姨热心温柔地来开导她,大概是因为想要弥补吧。 “你和我们女儿长得?很像,”中年男人笑了笑,说,“一看就是很乖的小姑娘。” 涂然也扯出一个笑容,“苏阿姨也说过这话。” 中年男人似长舒了口?气,“所?以啊,小涂,别为这事自责,你阿姨她不只是在救你,也是在解脱她自己。” 涂然紧咬着唇内侧的软肉,忍着发胀的眼睛点头,“阿姨她……葬在哪里?出院后,我想去?看看她。” “她啊,她现在睡在园园隔壁。” 第82章 告白信 周日来医院探病, 就连神?经?粗到可?以通火车的简阳光,都发现了涂然和陈彻之间气氛的不对劲。 原本就觉得陈彻这?周整个人有点怏怏不乐,简阳光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不能每天来医院看涂然的缘故, 然而,到医院见到涂然后, 他还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模样, 也不再时时刻刻盯妻,偶尔抛出一个话题给他,他接话的语气和神情也冷冷淡淡。 简阳光怀疑他俩吵了架,于是走到陈彻身边,悄咪咪地问他:“你和兔妹吵架了?” 这?可?是大新?闻,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这满脑子装着涂然的恋爱脑会跟涂然吵架, 竟然舍得吵架? “没?吵。”陈彻并不怎么令人信服地否认, 说这?话时,目光冷淡地看着那边正在说笑的人。 在穿着病号服的少?女?察觉到他视线,也因此看过来时, 他即刻扭头,薄唇不爽地抿起。 涂然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秒, 也只是一秒, 就继续和祝佳唯、周楚以聊天,听他们讲这?一周在学校的趣事。 而这?边, 故意抿起唇的人脸色更臭了。 简阳光看得直摇头,拍拍陈彻的肩,目光怜爱,语气深沉, “阿彻,你知道?你现在满脸写着什么吗?” 陈彻并不怎么感兴趣地问, “什么?” 简阳光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边扭腰,一边掐着嗓子?用最做作的语气说:“宝宝不开心了啦,快来哄宝宝嘤嘤嘤~~~” 陈彻:“……” 洒进阳光的病房里,骤然响起一声惨叫。 另一边正在聊天的三人被惊扰,同时把?视线投过去,哈士奇正在魔王手底下挣扎,“救、救命!” 祝佳唯只一秒就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开口:“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5节 周楚以恰当接话:“老杨说他要得鸡瘟了。” 上高三后,原先的教导主任退休,1班的班主任姚朗颂新?任教导主任。最喜欢给人打鸡血、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且都投入工作的姚朗颂,极其看不惯5班班主任杨高戈一键省电的工作作风,天天找他的茬,天天给他灌鸡汤、打鸡血。尤其是高考百日倒计时的这?段时间,杨高戈几乎快对鸡这?个字都ptsd。 涂然比他们俩多了点良心,指了指还在陈彻手底下哀嚎的简阳光,“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你也觉得太吵了,对吧?”周楚以笑眯眯朝那边的人说,“要打出去打。” 简阳光被陈彻拖了出去,病房恢复宁静祥和。 涂然:“……” 那两人出去之?后,祝佳唯和周楚以却没?再和涂然继续刚才的话题。 祝佳唯开门见山问:“你和陈彻吵架了?” 涂然一愣,轻声否认,“没?有吵架。” “那他这?几天跟个丧家?犬似的。”祝佳唯永远年?轻,永远说话难听。 就连周楚以也说:“陈彻就差把?‘去哄他’这?三个字刻脑门上了。” 涂然被他的说法逗笑:“有那么夸张吗?” 周楚以一脸认真?点头:“他有。” 涂然敛了笑,“我只是跟他说清楚了一些事情,他……有些不能接受。” 她又想起陈彻那日的眼神?,那日的咬牙切齿。是她失约了,不能履行约定,和他一起考东晏大学。但,她必须失约。 喜欢一个人,不是以自己?的水平去局限他的未来,陈彻该有属于他的更高更远的天空。 “他会理解我的,”涂然挤出一个笑,“如果他不能理解,那就说明我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平日最温顺乖巧的人,此刻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断袍割席般的狠话。 周楚以和祝佳唯短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些许惊愕。 他们俩都是善于看人眼色的人,都隐隐有所?察觉,涂然自昏迷中醒过来后,似乎有哪里变了。 尽管她第一眼看到他们时就在笑,平时也一如往常地跟他们说笑,但她如今给人的感觉,就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们都知道?,涂然不是擅长?隐藏心思的人,什么情绪都会不自知地表现在脸上,这?一次,却一点也看不透她。 嘴角在微笑,眼睛却在疲惫。 即使作为朋友,即使是直言直语的祝佳唯,也没?办法开口去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因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让她变成这?样的,是那场交通事故。而他们一直在尽可?能地避开同涂然提及那场事故,生怕她回忆起那天的惨烈。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周楚以赞同地点点头,用平日里的玩笑态度去应对她这?句过于霸道?也过于狠心的话,“要怪就怪陈彻觉悟不够。” 玩笑话被他说得无比真?诚,关键他还一脸认真?地补充:“作为娘家?人,我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你。” “……作为什么?”涂然以为自己?听错。 祝佳唯确信自己?没?听错,眼角直抽。 周楚以指了指自己?,“爸爸,”又指了指祝佳唯,“妈妈,”最后虚握着拳捶了捶自己?的心口,“你永远的娘家?人。” 话音落下,祝佳唯手里的本子?横空削上他脑门,“闭嘴吧你!” 刺猬和狐狸开战,打架的人又多了两个。 涂然:“……” 另一边,被陈彻拖出去的简阳光,这?会儿已经?脱离薅头发的魔爪,也在问陈彻:“你怎么回事?真?和兔妹吵架了?” “没?吵架。”陈彻还是这?句话,不过这?次又多了句,“我怎么舍得跟她吵?” 简阳光心想这?倒也是,但还是不理解,“那你跟她生气?还摆臭脸?” “不是生气,是——”陈彻欲言又止,面上露出些许烦躁,“总之?不是生气。” 简阳光比他更不耐烦了,催着他有话快说,“所?以是啥你倒是具体说啊?” 又磨蹭了一会儿,陈彻终于肯开口,别扭又含糊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这?一周都不爽利的原因。 第一件事,也就是和涂然在考大学那事的分歧,这?件事,他当时确实挺生气,但当天晚上就想通,涂然是为了他好,这?没?什么好闹别扭的。 让他想不通的是另一件事,一周前,也就是上周日,他把?以前写的那封告白信偷偷塞进了涂然的书包,等着她拆开去看,也等着她的回复。 但,他等了一周,整整一周,涂然这?边半点消息都没?有。 “你说她是不是因为上周那事在生气,所?以在变相拒绝我?还是说她介意我的粉丝身份?”陈彻摸着下巴一脸深沉,他怀疑涂然变了心。 “我说她肯定是还没?发现。”简阳光翻着白眼一脸无语,他怀疑陈彻脑子?有病,两年?前写的情书,竟然跟他说上周才送出去,还是偷摸着塞过去,怎么能这?么——怂? “这?不可?能,”某位男高中生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道?,“我又没?藏得很隐蔽,只是放在她书包最外侧口袋和最里侧口袋之?间的口袋,的夹层。” 简阳光:“……” 简阳光已经?无语到不想说话,很想像猩猩一样狂捶胸口,像喷火龙一样喷火,无能狂怒,谁没?事会去翻遍自己?书包的所?有口袋!和夹层! 第二天还要上学,黄昏时分,涂然就不让他们继续再待在医院。告别时,陈彻心不在焉,都跟着走到了医院大门口,咬咬牙还是往回跑。 看到去而复返的男生,涂然惊讶,也有些局促,“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我回来是有话想问你。” 就聊天习惯来说,简阳光和祝佳唯是同一种人,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前者是不会,后者是不屑。而陈彻恰恰和这?两人完全相反,他总是会顾及对面人的情绪,尽可?能委婉。 但这?次,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陈彻直接开口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料他问得这?么直接,涂然都愣了下。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没?带笑容,眼睛里也没?有笑意,认真?且严肃。 虽然在周楚以和祝佳唯面前说得狠心决绝,但涂然到底还是在乎陈彻的,尤其是他今天过来都没?怎么跟她说话,甚至,连对视都不愿意。 她垂下眼,低声反问:“不是你在生气吗?” 陈彻一听这?话,差一点当场就要跺脚拍额叉腰,这?话的意思是她没?生气! 他长?腿一迈,朝她床边走过去。 没?听到他回答,只听见他脚步声,涂然下意识抬头,却见他径直走向她床头柜,弯腰拉开柜门,拎出里面的书包,拉开其中一个口袋的拉链,伸手进去摸了两下,拿出一个陌生信封,递到她面前。 涂然被他这?一系列完全猜不着下一步的举动,搞得满头都是疑问号,讷讷地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他答非所?问,方才还坚定不移的视线此刻仿佛变成水中浮萍,飘摇不定。 涂然不明所?以,但乖巧伸出手接过,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两张信纸,展开阅读。 “涂然,见字如晤,展信……” “咳咳咳咳咳咳!” 涂然习惯性小声读出声,才读半句,床边站着的少?年?就惊惶地一阵剧烈咳嗽,脸都咳得通红,“你、你别念出声音呀!” 他或许是羞得满脸通红。 涂然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封什么信,白净的脸蛋浮出红晕,同样是有些手足无措,“那、那我留、留晚上看。” “不,你现在看。”陈彻虽然已经?羞耻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佯装出淡定模样,坚持让她现在就看完,“我去外面等你,看完叫我。” 说罢就快步走出病房,关上门的这?一刻,佯装出来的淡定模样瞬间崩裂,低着头靠在墙边,一只手狼狈地捂着眼睛,耳根红了一片。 顾虑那么多,担心那么久,最后偏偏用了最尴尬的方式。 房间内,涂然红着脸看信。 陈彻有一手好字,龙飞凤舞,跟他的性格一样,笔画之?间张扬不羁,但这?封信的字迹,肉眼可?见地拘谨,也慎重,甚至每一个字都是工整规矩的正楷。 涂然: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今夜守岁,我给你写下这?封信,是有两三事与你诉说。 那日在山顶,你问我许下什么愿,这?么快就实现。我在此予以答复。 我的愿望是,你的未来里有我。 所?以,在你大声呼喊,许愿我们五个朋友一直在一起时,我的愿望,立刻被你实现。 但人总是贪得无厌,我不再满足于当你的朋友、你的同学,而想以另一个身份,伴你左右。 我深知,我们首先是朋友。和友情不一样的喜欢,如果说出口,有些事情,可?能就要到此为此。 但这?份心意,日积月累,已经?快到我的极限,是我太想传达,希望你别因此有任何负担。 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这?是我的遗憾。 其实我们的初见,比你知道?的更早。 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从追随你到现在,已有四年?。知道?这?点后,希望你别惊慌,请继续把?这?封信看完。 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过很长?一段迷茫时期,仿佛是一艘无人掌舵的船,只会随波逐流,看不见未来的方向,也无所?谓以后。直到你出现,像太阳,像灯塔。 你说你想成为一个耀眼的人,其实你已经?是了。在很早的一个瞬间,你绽放的笑容,你的光芒,照亮了我这?艘船的航向。 我曾经?以为那是对灿烂生命力的向往,和你相处之?后,看见你的笑容时,我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早已不再止步于憧憬。 白日里下了雪,我忽然很想你,于是又去我们第一次走的那条街道?走了一遭,小雪人是在那里捏的,我们也在那里第一次拥抱。虽然是意外。 即使是意外,我也很开心。 平日和你相处的种种,偶尔让我心生难以自制的欣喜,或许你对我有一丝不同于其他人的情感。又十分惶恐,是不是我贪婪的奢望,让我自作多情。 明天是初一,我和简阳光会去寺庙,祈福求签,这?是我们约定成俗的惯例。 说来不怕你笑,过去几年?,我求来的签,全是寓意并不好的下下签,简阳光笑话我不少?次,运气实在差劲。 今年?夏天,我却成为了让人觉得幸运的人。 那天你说我让你觉得幸运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拥抱你,又怕将你吓到。 过去一切吉凶,都不再作数。和你相遇的这?个夏天,是我唯一抽中的上上签。 我喜欢你,无论?如何,也喜欢你。 太阳和灯塔,都可?望不可?即,但未来的路,我想与你并肩,与你牵手,和你一起走。 我这?艘已经?不会再迷航的船,想要一位船长?。你……愿意再一次实现我的愿望吗?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6节 我在此祈愿。 顺颂时祺。 陈彻 除夕 文字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不然她怎么会在这?工整到有些拘谨的一笔一划之?间,感受到如此汹涌强烈的爱意? 想要去见他,想要立刻拥抱他,这?个念头才产生,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她想见的那个人打来的电话。 涂然迫不及待接下。 “看……看完了吗?”他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播,仍旧没?能掩盖住其中的忐忑和紧张。 涂然轻轻嗯一声,“看完了。” 陈彻站在门口,心跳声如擂鼓,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已经?在身后紧张地攥起了拳头。他怕涂然已经?改变心意,因为他粉丝的身份,因为他们不再相约考东晏大学的分歧。 他担心得要命,但没?有马上去询问她的回复。 “请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告诉我决定。”他的声音甚至在颤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这?么紧张过。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和你生气,我答应你,不再把?目标局限在东晏大学,我会发挥我最好的水平去考试,但也请你答应我……” “不,这?次不是请求,是你务必要答应我,”他的语气很坚决,不容拒绝的坚决,“别止步放弃,跟上来。” “涂然,跟上我,和我一起去更高更远的未来。” 第83章 回学校 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 涂然终于能出院。天也难得地放晴,空气清新舒爽,让人?忍不住猛吸, 像婴儿降生后的第一次呼吸。 出院这天不是周日,其他人?没能来?接, 虽然人?没到, 但都早就准备好给她的出院礼物,拜托涂然妈妈在她出院的时候拿出来。 涂然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哭笑不得,枸杞和保温杯,毛线帽和围巾,竟然还?有泡脚桶, 与其说是出院礼物, 不如说给她送了个豪华养生套餐。 也就只有那顶假发, 在这已经回暖的春天,对她这个刚剃完头发的人有些实用性。 他们都没跟她提谁送了什?么?,但在涂然戴着这顶假发去学校时, 简阳光那仿佛支持的球队进球一样的握拳动?作和差点兴奋叫出来?的反应,几乎是明示。 “今天中午我要干完食堂所有的荤菜。”简阳光洋洋得意, 其他三人?一脸不服, 且怨念满满。 在商量送什?么?礼物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打了个小赌, 涂然会最喜欢谁送的东西?。结果当然是他赢。 涂然尚且不知他们之间的幼稚游戏,进教室后,班上的同学都在跟她打招呼,内向?一点的就冲她笑笑, 社牛一点的就扯着嗓门大声say hi,欢迎回来?。 回到教室的第一感觉是陌生。缺席一个月, 从教室到同学,似乎都变化很?多。 还?换了新座位。 她的新同桌,整间教室最不陌生的人?,昨天晚上跑到她家来?的人?,正笑着看着她,“不坐吗?” 涂然忍住想翘起来?的嘴角,脱下?书包坐下?,小声问:“你是不是又和杨老师做了什?么?交易?” “怎么?会?” 陈彻一脸正色,“排座位这事公平公正,我绝没插手?。这是……缘分。”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人?工缘分。” 涂然也被他的说法逗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嘴贫。她把怀里的书包拉链拉开,把复习的书拿出来?。 虽然这么?久没来?,但她的课桌和椅子都保持得一尘不染,这应该是某位人?工缘分制造者的功劳。 把书放到桌子里时,却发现桌肚里塞了很?多东西?,布丁、果冻、糖果、寺庙求来?的健康御守、幸运铃铛……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陈彻解释说:“这是你请假这期间,班上同学放过来?的。” 起初,是他把赵从韵送的那片银杏叶放在她桌上,用橡皮压着,后来?,不知道是谁又放了个健康御守,然后是糖果、各种小零食,渐渐地堆了一桌,被他整理收进涂然的课桌。 涂然听着心里一暖,其实这段时间,她手?机里也不时收到班上同学发来?的消息,或是关心或是安慰或是鼓励。 她正想站起来?去跟大家说谢谢,班长卢高峰像一阵风一样从教室外?跑进来?,“涂然回来?啦?” 他有一副和文弱长相丝毫不匹配的洪亮嗓子:“涂然!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五班的这段时间,我都要寂寞死了!” 前不久才换的座位,换座位之前,他是陈彻的同桌。如何个寂寞法,和陈彻坐一天同桌就能切身感受到。 “嗯,我回来?啦,”涂然站起来?接他的话,同时也跟其他同学道谢,“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真的很?感谢。” “这有啥?”卢高峰心直口?快地代表大家回了这么?一句。 其他同学也都七嘴八舌地应和,少年人?独有的些许不着调但不会给人?心理负担的安慰和鼓励,甚至还?有女生扯着嗓门喊了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涂然,你的福气在后头!” 也有人?接话逗趣:“宁贵人?是你吗宁贵人??” 一来?一回逗得大家直笑,哪怕上课铃响了,笑声也没停下?。 最后,还?是杨高戈踩着铃声,风风火火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安静了安静了,全年级就咱班最吵,生怕姚主任不来?骂我是不是?” 看得出来?他很?急,急到都没开省电模式,亲自来?管纪律。 都知道他最近被打了鸡血的姚朗颂针对得厉害,同学们善意地哄笑,“老杨,怕什?么?,别怂,就是干!” “去去去,”杨高戈笑骂了句,视线落在今天回学校的涂然身上,他抬腕看了眼表,说:“姚主任从办公室冲到这的最快速度是十二秒,给你们十秒钟的时机,欢迎涂然同学回归。” 话音落下?,掌声和欢呼乍然四起,甚至还?有人?夸张地捶胸,仿佛真变成?猩猩。 十秒后,说收就收,全体同学挺胸抬头,正襟危坐,安静如鸡。 再过两秒,杨高戈冲刚冲到门口?的姚朗颂,故作矜持地问:“姚老师,有什?么?事吗?” 姚朗颂:“……” 目睹全程的涂然忍笑忍得肚子疼,在座位上悄悄问陈彻,“你们是一开始就排练好的吗?” 陈彻手?指蹭了下?鼻尖,再次做出十分严肃的表情:“这次绝对没有。” 不管真话假话,涂然都笑弯了眼睛。 上午大课间,涂然被杨高戈喊去办公室,毕竟是在高考前缺席这么?久,换做谁都会心里着急,作为班主任,他有必要来?安抚学生的心态。 “虽然你这段时间没在学校,但我听陈彻说,你一直在医院看书,而且你之前的成?绩都挺稳扎稳打,所以别太在意自己缺席了多久,掌握当下?的时间,尽力而为就行?。” 往常,无论是邓校长还?是姚主任,都呼吁大家一定?要竭尽全力冲刺高考,现在流血流汗以后才不会流泪,但杨高戈却跟他们说着相反的话。 涂然知道,这不仅是因为他做事风格如此?,也是因为顾虑到她刚出院,怕她身体吃不消。但她不想被特殊对待,也不想用身体状况当成?图安逸的借口?,既然这一年还?有时间,谁会现在就想着下?一年再重来?? “老师,我已经痊愈了,我会努力赶上来?的。”她认认真真地说。 她能这么?斗志昂扬,杨高戈心里也欣慰,但下?一刻,斗志满满的少女立刻就露出有些忐忑的表情,像是想要寻求一个过来?人?的肯定?。 涂然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您说我还?能考上东晏吗?” 到底是孩子,杨高戈失笑,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觉得自己能吗?” 涂然很?没什?么?底气想说不知道,不清楚,但莫名地,脑海中闪过少年认真坚定?的脸。 她是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慢,于是经常会有放弃的念头,再坚持也没用,她这样普通的人?,再坚持也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经常这样想,但,也还?是会想再坚持一下?。 涂然咬咬牙,说:“我能。” 杨高戈闻言笑了,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刚转学过来?时那个畏缩不自信的女生了。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次,她这个回答,是没有丝毫动?摇的、充满自信的肯定?句。 “老师也觉得你能。” ** 刺破耳膜的刹车声和警笛声,淅沥沥的雨声砸进耳朵,湿透的衣服像铅块,冷雨的温度爬满全身。 水洼倒映的天空被一脚踩碎时,涂然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张开的嘴巴急促呼吸。 桌上的常亮着光的电子时钟显示才凌晨三点四十五,外?面的天空是不见星月的黢黑。 又是这个梦,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交通事故在梦里重演,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每一处细节深深刻进她的长期记忆。 惊惶,恐惧,悲伤,痛苦,这样的情绪,在梦里体验一次又一次,在现实也长萦心头。 涂然以为自己会哭,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也用力合上眼皮挤了好几下?,并?没有一滴眼泪流出,只得到眼睛的胀痛和干涩。 她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毯子披肩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她不费力就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桌上的护眼小台灯,接着睡前暂停的内容继续复习。 每次被梦魇惊醒,她都不敢再闭上眼睛继续睡,于是把这战胜不了的梦魇当成?生理闹钟,把原先在医院睁着眼睛发呆的时间利用起来?,接着复习。 自然,这操作不能让她妈妈知道,不然一定?会说她,让她别那么?拼命,多注意身体。这也是她不开房间大灯的原因。 也不敢让陈彻知道,陈彻一定?会寻根探底地问她睡不着觉的缘由。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能瞒天过海。嘴上不说,身体也会表达。 复习本就劳累,晚上再不休息好,再铁打的人?,白天也会没精神。 以前是在医院,涂然只需要在短暂的见面时间隐藏起自己的不适,现在朝夕相处,她的疲惫很?快就被陈彻发现。 被问及是不是没睡好,涂然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次数多了,就不再有说服力。 周二的傍晚,运动?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教学楼里像格子间一样的光亮,照亮这一方。 涂然刚吃完饭就被陈彻拉过来?,说是散步,实际上是找机会跟她单独相处,追问她出院后一直精神疲惫的原因。 陈彻没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妥协她的敷衍,而是严肃地追问:“涂然,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还?没告诉我?” 他问话的方式越来?越直接了,上来?就进入正题,因为担心得实在没心思?再跟她拐弯抹角。 少年看过来?的视线也直白锋利,涂然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避开,却被他伸出手?捧住脸。 陈彻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同自己对视,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就像她以前那样。 “我们说好的,”他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睛,也让她望着自己,“向?对方坦白最真实的感受,一起去面对。” 这里是运动?场,还?有结伴散步的同学,说不定?还?有老师,涂然又臊又慌,连忙想要挣脱,“干嘛呀,这还?是在外?面。” 她的挣脱毫无效果,陈彻稳稳捧住她的脸,甚至还?弯腰往她面前更凑近一分,做事最求全的少年,在她面前任性,“不管。” 已经感受到路过同学有意无意朝这边投来?的依誮视线,涂然又急又羞,几乎要跺脚,到底拗不过他,妥协松了口?:“好嘛我说,你先松开。” 得到她这句话,陈彻总算肯松手?,收回的双手?负在身后,若无其事的淡定?,幸得夜色遮掩,他那已经微红的耳根没被暴露。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7节 涂然其实并?不想太沉重地去提起这件事,想尽可能以轻松地口?吻,一笔带过。但人?的理智不能总是控制得住情感,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沉重。 她把遇难的苏阿姨的故事说给他听,在她浑身淋湿时,好心递过来?的白色外?套;在生死一刻,本能善意冲过来?保护的拥抱;在垂死之际,沙哑的呼唤,渐渐冷却的体温,和消失在耳畔的心跳。 在讲述着这些的时候,天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运动?场上散步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往出口?走。 讲着故事的涂然,和听着故事的陈彻,都没有回教室的动?作,继续站在偌大的运动?场,站在绵绵细雨中。 柔软的雨丝飘在涂然的脸上,湿润冰凉的触感,雨雾挂上眼睫,仿佛是泪。 “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涂然没去管脸上沾着的雨水,轻声问出这么?一句话,却并?不是要问谁,她接着就自己回答,近乎可悲地说,“我一次都没有为她哭过。” 那场交通事故,好像把她的泪腺撞坏。醒过来?后,她突然失去了哭这个能力,无论是看到那场事故的报道,还?是和从苏阿姨丈夫的口?中明确她已经去世,眼睛会痛会发热,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想要为离世的苏阿姨流泪,想要为那些遇难的人?流泪,可是,她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 仿佛是没有演技的演员,她的情绪只停留在大脑,无法注入沙漠一样干涸的心脏。 她并?不为经常造访的噩梦而难过,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的冷漠和麻木。 涂然指着心口?的位置,抬头望向?身前的少年,迷茫地问他,“你说,我这里,是不是被车子撞坏了?” 教学楼的灯光在雨雾中稍显朦胧,她那双干净的眼睛,失去了平时的亮彩,盛满迷茫和无助,痛苦又近似麻木,就连她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稀薄到快要消失,让人?几乎要抓不住。 陈彻看着这样的她,垂在身侧的手?銥誮指紧了又紧。 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在这一刻之前,陈彻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这么?难以回答。 他能三言两语就让离家出走的周楚沫改变心意,能出谋划策让戒备心强的祝佳唯放下?偏见,能鼓励到消极的周楚以,能哄好闹脾气的简阳光,却唯独安慰不了现在的涂然。 不要再难过,不要再去想,这样的话语,光是在心里想一想,都觉得冷漠残忍。 就像他一直都停在母亲拿出那封捐献同意书让他签字的那天,涂然也停在交通事故的那个时刻。 他们都是停在过去的人?,任何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过去,任何言语都苍白。 陈彻没有回答,也没有安慰。 他沉默不言,伸手?牵住她的手?。 第84章 去告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教室后黑板的倒计时?数字也一天一天在变小。 又是?一个深沉的夜晚,又是一个反复上演的噩梦。 但被梦魇袭击的夜晚,已经不再孤独可怕, 只需要拿起手?机,滴滴滴滴。 电话在铃声响起第三声时?被接通, 听?筒里传来少年还带着困意的嗓音, 刚睡醒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也更磁性?,“又做噩梦了?” 涂然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床上?,低低嗯了声,“对不起啊, 又要吵醒你。” “怎么又道歉?”陈彻纠正她的话, 手?把手?教她, “该说谢谢你,没睡死?错过我的电话。” 涂然被他逗笑,怕自己太大声被妈妈发现, 先一步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 陈彻还在电话那边一本正经催,“说呢。” 他有时?候就是?这么执着, 涂然只好?听?话地重复一遍, 有些想笑也莫名地有些羞耻,“谢谢你, 没睡死?错过我的电话。” “这才乖嘛。”陈彻终于满意了。 自那次坦白后,陈彻就给?出?这个解决办法——被噩梦吓醒后给?他打电话。 起初涂然是?反对的,“这会?影响你的睡眠。” 陈彻却说:“你不给?我打电话,更影响我的心情。” 他仿佛戏瘾大发, 捂着心口,做出?悲痛神色, “你遇到?困难,我这个倒计时?65哦不对、64天的准男朋友帮不上?一点?忙,真难过。我一难过就不想看书,你是?不是?想变相影响我的复习状态?陈融派过来扰乱军心的卧底?” 这话说的涂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这人好?像在她住院期间去周楚以那里进修了一般,动不动就说出?这种让人害臊的话。 如果他说这话时?再有底气点?,视线不乱飘,耳朵不偷偷变红,她可能真会?怀疑他时?不时?陈融假扮的。 涂然只好?答应他,晚上?被梦魇惊醒时?给?他打电话,有时?候是?随便聊聊天,有时?候是?复盘白天的复习内容,有时?候是?互相抽背英语作文模板,有时?候会?让他哼歌给?她听?。 这办法还真管用?,涂然总能在电话打到?一半时?,犯困睡过去,一夜安眠,第二?天的精神也很好?。 今天晚上?,涂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她侧躺在床上?,手?机直接放在耳朵上?方,摸着已经长出?来一些的毛茸茸的短发,无厘头地说:“我发现我是?个圆脑袋诶。” 陈彻不约而同?地以同?样的姿势躺着,笑着说:“不然呢,还有方脑袋吗?” “不是?啦,我说的是?后脑勺,”涂然解释说,“剃掉头发后,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我的后脑袋原来这么圆。” 陈彻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也是?圆的。 这才刚摸出?来,就听?到?涂然在电话里问:“你是?不是?在摸自己的后脑勺?” 陈彻微讶:“你在我这边装了监控?” 涂然嘿嘿直笑,得意说:“我就猜到?。” 东扯西扯地又聊了几句,她又忽然感慨,“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要高考了。” 总感觉转学过来还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竟然也快两年了。 陈彻问:“舍不得了?” “你是?不是?在我心里装了监控?”涂然故意这么说。 陈彻笑了声,把她方才那句话原数奉还,“我也猜到?。” 涂然被他的幼稚逗笑,又恋恋不舍道:“确实很舍不得,高考完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以后很难再聚到?一起。” 陈彻安慰道:“大学也放假,逢年过节可以再聚。” 涂然仍旧不舍:“但是?要好?久才能聚一次。” 陈彻又说:“你在大学也会?交到?新朋友。” 涂然仿佛要跟他唱反调:“我现在只想想念我的老朋友。” 陈彻失笑,想起之前答应过简阳光的暑假出?游之约,提议道:“那考完考试约他们一起出?去旅游,多玩玩?” 涂然立刻来了精神,“好?呀!去哪?” “高考完再一起商量吧,现在跟他们说,简阳光只会?激动得无心高考。”陈彻太了解他这发小憋不住事的性?格。 “也是?也是?。”涂然赞同?地附和。 屋外忽然下起了雨,雨点?像山崩后的碎石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又吵人的声响。 涂然的心情一瞬从轻松变沉重。 尽管她平时?表现得没什么异常,同?以前一样乐观积极地生活,但实际上?,那场交通事故对她的影响不小。 下雨也好?,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声也好?,琐碎的生活里,总会?有一两个熟悉的细节,触发她对那日的回忆。 她现在甚至没有办法去乘坐公交车。 第一次意识到?这情况,是?某天下雨,不方便自行车去学校,她和陈彻一起去等?公交车。在公交车站,临要上?车时?,她站在门口像是?被藤蔓绑住了脚,怎么也迈不出?去。 整个人陷入那日的回忆漩涡,脸色惨白,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最后是?陈彻,牵着她的手?远离公交车,陪着她在公交车站坐了许久,一遍又一遍地安抚,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会?想吐,下雨天就会?很低落。但无论哪种情况,她始终流不出?眼泪。 “又不舒服了吗?”陈彻也听?到?了雨声,从电话里陡然的沉默,发觉她的异常。 涂然声音很低地回应了声,没再多说其他。 陈彻也没追着多问什么,这时?候的她,需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而是?安静的陪伴。 那场事故后,一到?下雨天,她的情绪就会?受影响。早在她把常做噩梦这件事向他坦白后,他就问过涂然的妈妈,也查过不少资料。 幸存者综合征,她为自己在那场事故中活下来而感到?愧疚,她没办法在雨天开心,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种罪过。 身体受的伤能用?药物治好?,心里的伤口却只能自己舔舐。 “阿彻。”涂然倏然出?声,声音很轻地唤他。 “嗯?” 鼓起勇气再鼓起勇气,涂然终于做出?这个决定,“这周日,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陈彻没问去哪,并非不好?奇,而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好?。” ** 细雨柔软地飘上?挡风玻璃,雨刷缓慢地摆动,擦去水痕。 涂然和陈彻一人抱着一束白菊花,坐在出?租车后座,玻璃车窗外,湿润的街景在往后退。 他们正在去墓园的路上?。 从出?院到?现在,涂然不止一次想过去祭拜救了她的苏阿姨,却每每都望而却步。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她接受过苏阿姨的善意,感受过她的体温,被她开导,与她交谈,她们实实在在地接触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变成一块墓碑,涂然没办法很快就接受这现实。 哪怕只是?想一想,都痛苦得无以复加。 她不敢去面对这样的痛苦,同?时?又为这样懦弱的自己感到?羞愧。 但是?,她想要走出?来,不想再困在过去,困在那痛苦的一天。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也该走出?来了。 出?租车停在墓园外,陈彻先下车打伞,绕到?她这边,帮她开门挡雨。两人都穿得正式,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长裙。 似乎所有的墓园都是?差不多的风景,四周是?苍翠的树,一排又一排的大理石墓碑有序坐落,寂静又悲伤。 往苏阿姨的墓地方向走时?,他们路过同?样来祭拜亲人的人,有人傻站在碑前出?神,有人抚摸着亲人的名字无声流泪,有人无法接受地嚎啕大哭。放得下的人,放不下的人,都会?来这里,把思?念带走,把悲伤留下。 涂然也终于看到?那一个名字,苏曼香。旁边睡着她的女儿?,园园。 涂然把白菊花轻轻放到?苏阿姨的墓前,从陈彻手?中接过另一束,送给?那位未曾谋面的园园姐。 “苏阿姨,我来看您啦,”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还记得我吗?我是?涂然,被您救的那个高三生。先和您说声对不起,出?院这么久了才来看您,不是?被事情耽误了,是?我自己一直不能鼓起勇气过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在伞面敲敲打打,涂然就在这嘈杂的雨声中,徐徐地诉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妈妈的关?系缓和了,回到?了学校,被剃掉的头发长出?来了一点?。就像是?叙旧聊天,她没什么重点?地倾诉着。 陈彻撑着伞,安静地陪在她身旁,她低头看着墓碑,他看着她的侧脸。涂然说了多久,他也陪了多久。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8节 雨势渐大,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越来越响,涂然的话却越来越少。 最后,她彻底安静下来,却是?一动不动,盯着墓碑。 空气都快死?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沁了雨水般的凉,“我以为来到?这里,我至少会?为她哭一下。”她自嘲似地笑,“但真的就……哭不出?来。” 心脏就像是?破了一个洞的气球,情绪源源不断地往内填塞,却永远也到?不了能够爆炸发泄的临界点?,也永远都痛苦。 暴雨之下,涂然双目无神地望着冲刷着墓碑的雨水浊流,讷讷地问:“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冷血动物啊?” 陈彻换了只手?撑伞,腾出?与她靠近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别这么说自己,你只是?暂时?在生病,就像是?感冒发烧,很快就会?好?的。” “我好?不了!”涂然忽然变得很激动,抗拒地推开他的手?,往后退到?黑色的伞外,大雨立刻迎头砸下,冰凉落了一脸,她近乎魔怔一般否认,“你别骗我了,我好?不了!” “涂然!” 陈彻于心不忍地唤她,想把她几近崩溃的情绪拽回来,同?时?立刻上?前一步,把伞举过她头顶,重新挡住大雨,涂然却自暴自弃地想要推开。 就在两人差点?要起争执时?,滂沱的大雨中,骤然传来一声着急的呼喊,像是?在喊谁的名字,紧接着,是?女人惊慌失措的求救。 两人同?时?朝那边看过去,是?之前路过的同?样来这边祭拜亲人的一对母子,方才站在墓碑前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此刻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年轻女人的伞扔到?了一边,跪在男孩面前无措呼救。 几乎是?想都没想,陈彻把伞塞给?涂然,丢下一句“喊救护车”,就立刻朝那边跑过去。 涂然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见他冒雨跑到?那边,跪在男孩身旁,拍他的肩膀,探查他的呼吸。 现在不是?傻愣着的时?候,涂然猛地回过神,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平日闭着眼睛都能解开屏锁的手?机,这个关?键时?候,偏偏两只手?都不听?使唤地在发抖。 倾盆的暴雨,浑浊的水洼,破碎的天空,失去声音的心脏,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的画面,像电影的预告片,一帧又一帧飞快在脑海里闪过。 又有人要死?了,又有人要死?了,又有人要死?了!好?像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怪在她脑子里时?而痛哭,时?而癫狂大笑,再度目睹有人死?去的恐慌和想要救人的急迫,两种情感几乎要将她撕扯成两半。 涂然索性?丢了手?里的伞,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行镇定下来,终于把急救电话拨出?去。 另一边,倾盆的雨水往下倒,将陈彻的头发衣服都淋得湿透,但他顾不上?这些,一面摆正男孩的体位,一面冲慌张得不能自已的年轻女人喊:“别哭了!过来帮他挡雨!” 女人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把伞捡回来撑着,防止雨水呛入男孩的呼吸道。 陈彻跪在男孩右侧,用?手?指探查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搏动。他立刻解开男孩的上?衣和裤带,扣子被拽掉也不管,暴露出?胸口,手?指丈量位置,两手?交叠,给?男孩做心肺复苏。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滑下,或许是?雨,或许是?汗,高频的按压让手?臂的肌肉变酸麻,他的呼吸变得紊乱,但手?下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打完急救电话后,涂然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盯着那边,双手?都攥着拳,浑身都在战栗,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雨落了一脸,钻进衣领,冰冷的温度爬上?她后背。 直到?仰倒在地上?的男孩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撑着伞的年轻女人不可置信又喜悦地捂住嘴。 跪在地上?的少年,浑身都脱力般坐在了湿透的地上?,指尖微颤,胸廓起伏很大。 涂然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救回来了…… 陈彻他……把人救回来了。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朦胧雨雾中,少年朝她这边望过来,乌云压顶的阴沉天气里,他弯起的眼眸,是?可以驱散乌云的明亮。 涂然恍神地同?他对视。 有什么东西,燃烧着的,热烈的,正在注入她的心脏,填补那处空缺。 砰砰,砰砰。 她重新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的搏动。 苏阿姨的,那个男孩的,她自己的。 温热夺眶而出?。 暴雨之下,涂然掩面号啕。 第85章 被采访 在高考还只剩下四十天, “高中生雨中跪地救人”“智明高中学生”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 当时在墓园里其他?来祭拜的?路人,拍下了陈彻跑去抢救昏倒男孩这一幕,上传到网上。 下着大雨, 拍视频的?人离现场还有好些距离,只拍到陈彻的?背影和侧面, 并不算清晰。但陈彻在学校里的受关注度不低, 即使是不怎么清晰的?视频,也还是被有缘刷到这条视频的同校同学认出,纷纷在底下留言。 “我靠!是我们学校的?学长!我前段时间才看了他百日誓师的?演讲视频,燃到我了?!” “什么学长,那是校草!他?高二?运动?会举牌的?照片在我们班群传疯了?, 校草人帅还心善, 我也要被他?帅疯了?。” “什么校草, 那是学神!他?可是我们智明今年?的?准状元,实不相瞒,快高考了?, 我每天晚上都要拜拜他?,学神保佑。” “学长牛逼!智明牛逼!我爸就是医生, 他?看了?这?视频, 说他?做心肺复苏的?手法比一些实习生还专业,他?是真学过!” “求帅照求视频!弟弟有没有微博, 艾特?出来表扬!” “评论里有人动?机不纯,加一个我。” 网络的?传播速度迅速,只是一桩救人行善的?事,热度或许并不会这?么高, 但一旦被关上“高颜值”“高智商”“高中生”这?几个前缀,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有些讽刺, 却是当下现实。 无论是陈彻雨中跪地救人的?视频,还是陈彻在百日?誓师演讲的?视频,就连他?前年?秋天在运动?会上举牌走方阵被拍的?照片,都被人发出来,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传遍网络。 连学校论坛里都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 当事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自昨天下午,从墓园回家后,陈彻就一直心不在焉。 和祝佳唯周楚以在聊网上那些评论时,涂然?往他?这?边瞥了?眼,被网友们夸赞的?少年?此刻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自然?垂下的?额发,遮住了?他?眉眼的?情绪。 涂然?朝那边走过去,在他?旁边落座,“这?么多人都在夸你?,怎么不开心呀?” 陈彻收回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没有不开心。” 皱着眉头说这?话的?少年?,毫无信服力。涂然?伸出手指点?点?他?的?眉心,“那这?是什么?” 陈彻撇开脸,“这?是我的?圆脑袋。” 涂然?猝不及防被这?call back逗笑,“什么啊,我肚子都要疼了?。” 陈彻选择性只听到疼这?个字,立刻神情担忧地问:“肚子疼?是不是昨天受凉肠胃炎了??还是来例假,不对今天也不是你?的?——” “喂!”涂然?连忙小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脸颊微红,“你?记这?种东西干嘛呀?” 陈彻理所当然?问:“为?什么不能记?” 这?又不是什么好羞耻的?事,况且他?现在是倒数四十天就要上任的?准男友,有记住这?种事的?资格和责任。 差点?被他?把话题带歪,涂然?不跟他?在这?事上多掰扯,说回正事,再一次问他?,“没有不开心,那你?在想?什么?” “我……”陈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嗯?” 涂然?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像久雨初晴的?天空,清澈干净,盛着疑惑和对他?的?关切。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目光。 陈彻垂下眼,到底还是开口:“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救活一个人。” 昨天在墓园,那个男孩母亲哭着感谢他?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到了?林学慧。心肺复苏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林学慧就开始教他?的?急救技能。 不只是这?一项,关于心脏病的?知识,关于过敏的?急救,遇到突发紧急情况该如何,林学慧真的?教了?他?很多。 老实说,陈彻并不是自愿学这?些,因为?觉得这?些都是为?了?陈融。在陈融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他?被迫地牺牲娱乐时间来吸收这?些急救知识,心里有怨气?。 终于掌握了?这?些急救知识时,他?在心里逃避地想?,希望我永远也不会用到这?些技能。 但昨天,把人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心有余悸地在抖,心里就只有庆幸、感激。 庆幸他?有救人的?能力,感激林学慧将这?些教给了?他?。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感激林学慧,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很讽刺吧,我还是用上了?我最讨厌的?技能。”陈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涂然?想?了?想?,问:“那你?还会那么想?吗,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用到这?些技能?” “会,”陈彻没什么迟疑地回答,“但不是以前那种心情。” 以前是赌气?,赌气?想?让林学慧的?付出白费。 而现在,是由衷地希望,他?没有机会用到。 男孩母亲撕心裂肺在雨中呼救的?时候,他?意识到生命原来这?么脆弱,如此珍贵。 已经没有呼吸的?男孩心脏重新搏动?的?时候,他?意识到生命原来这?么坚强,如此伟大。 陈彻很惭愧,为?自己曾经想?要放弃生命而羞愧,也由衷希望所有人都平安。 涂然?又问:“如果再有下次,你?还会出手去救吗?” “当……然?。”陈彻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肯定,又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肯定而怔愣。 没错,他?是出于本能地去救人,和林学慧有没有教他?都没有关系。 他?仍旧是感激林学慧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教给他?,是重要的?东西,不是讨厌的?东西。从昨天那一刻起,这?性质已然?发生改变。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瓦解。林学慧绑在他?身上的?无形的?锁链,正在碎裂、崩断。 原来是这?样。 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驱使他?去救人,这?和林学慧无关,和任何人无关。 陈彻倏然?笑了?,前所未有的?释然?,“希望永远不会有下一次,但下一次我还会去救。” 一点?也不意外的?回答。涂然?看着他?释然?的?笑容,也弯起眼睛。 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她喜欢的?男孩。 ** 雨中跪地救人的?善举,以及出挑的?长相,让陈彻被网友们冠上“最美少年?”的?称号。 这?件事的?传播程度不低,连校领导都有所关注,没几天,陈彻被杨高戈喊到办公室,让他?在学校接受地方台记者的?采访,顺便宣传一下学校。 在这?之前,陈彻已经拒绝好几轮这?样的?采访请求,他?不喜欢张扬行事,尤其是这?种事。这?次也要拒绝,但还没等他?开口,杨高戈先一步说:“马上是最后一次换座位,你?懂我意思吧?” 陈彻:“……” 大人果然?是最懂得交易的?生物,为?了?能继续和涂然?坐同桌坐到毕业,陈彻到底还是答应了?这?次采访,配合学校的?宣传。 夏日上上签[校园] 第129节 接受采访的?是陈彻,采访前最兴奋的?人却是简阳光,采访后最伤心的?人也是简阳光。 因为?听说记者还会采访“最美少年?”的?同学,为?了?在镜头前好好表现,留个最帅气?的?形象,他?前一晚上就开始捯饬自己,还特?意去剪了?个头发。 坏就坏在这?个剪头发上——他?被对技术过于有自信的?理发师,剪出来一个丑锅盖头。 第?二?天,简阳光戴着顶棒球帽鬼鬼祟祟回学校,棒球帽没在头上待上两秒,就被班上玩得好的?好事同学一手给掀开。 再然?后……他?得到两秒的?全体沉默,和几十秒的?全班爆笑。 简阳光气?得要命,以至于后来在采访时失去理智,摸着自己的?锅盖头,对着镜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了?句:“能给我的?发型打个码不?” 又闹出一个大笑话。 周围的?同学哄笑,连取材采访的?记者都忍不住笑了?,脸皮厚如逞强的?简阳光终于遭不住了?,一个眼尖把离他?最近的?涂然?给拽过来,丢下一句“兔妹你?来”,自己落荒而逃躲进男厕所。 冷不防被拽到镜头前,看热闹的?人忽然?变成被别?人看热闹的?人,涂然?一脸懵。 负责采访的?记者也懵了?一秒,但专业素养让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行云流水地继续提问涂然?。 好在涂然?以前有经验,面对镜头并不拘谨,即使没提前准备好,也还是顺利地回答了?问题。 十几分钟的?采访,再经过剪辑,放到电视里其实也就只有几分钟的?内容,一半是校领导打着官腔对学校的?宣传,剩下那半才和陈彻本人有关。 却谁都没想?到,涂然?回答的?这?十几秒,让这?条新闻的?热度骤升。 她被问的?问题是,陈彻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涂然?回答得很认真,也一贯的?真诚,或许还有些镜头前的?官方客套。这?原本没什么问题,但偏偏,在她回答问题的?时候,摄像师把镜头给了?在人群中听着的?陈彻。 于是少年?双手背在身后,红着脸低着头,控制不住偷偷往上翘的?嘴角的?模样,尽数被镜头捕捉。 十几秒的?片段被传上网络,再一度被传播。 网友们从“彩虹屁学家”变成“嗑学家”。 “虽然?是高中生但我还是要说how pay!” “这?一脸被老婆夸了?的?娇羞是怎么回事!我嗑,我嗑还不行吗!” “只有我觉得小姑娘在夸他?的?时候也是满眼爱意吗?” “聊起喜欢的?人时,她眼里有光。” “我不管,这?就是双向!” “民政局呢,我那么大一个民政局呢?” “少年?人的?爱恋真美好,青春啊青春。” “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天哪!我知道她!我是她前粉丝!” …… 涂然?自己都没想?到,她退圈这?么久,竟然?还有人记得她,而且还认出了?她。 退圈前偶像这?过于有噱头的?标签,让这?件事的?热度只升不降。还有网友顺势摸到了?涂然?的?微博,问是不是她,以及她和陈彻是什么关系。 她现在是不怎么玩手机的?断网状态,网上的?什么事都慢半拍知道,等她知道后登上微博的?时候,原本早已荒芜的?微博,评论和私信都是999+的?状态,比她以前还没退圈的?时候都多。 陌生人只是一时图新鲜,并不真正好奇,涂然?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些,但想?到陈彻在因为?这?件事担心影响到她,还是发了?条微博。 她大大方方回应,也说出采访时最想?说但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 陈彻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我喜欢的?人^^。” 第86章 奔向他 时间像是被谁摁下了加速键, 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不到两位数的高考倒计时日。 身份证和?准考证, 这是老?师们近来念得最多的两样东西,无论哪科老?师, 临近下课必提一嘴, 听得人耳朵都起茧。 高考前夕的晚自习课间,是每年例行的喊楼。全校的学生从教室出来,聚集在走廊,在潮热的夏夜里,在藏蓝色的苍穹下, 每个?年级拿着颜色不同的荧光灯振奋挥舞, 和?着广播里的音乐, 大声合唱。 一楼二楼的橙色,代表旭日东升的朝阳;二楼三楼是绿色,代表生机勃勃的新叶;五楼六楼的红色, 是高考大捷的祝愿。 回字形的教学楼,被缤纷的彩灯缀满, 被青涩稚嫩而又充满力量的歌声淹没。 年轻的高中生们, 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高中生们,大声地歌唱, 奋力地疾呼。 “高考必胜!” “十年磨一剑,明日凌绝顶!” “旗开得胜,待我凯旋!” 十年寒窗待此一朝,少年壮志冲破云霄。这三年的努力, 这一年的艰辛,这一晚的呼喊, 我们将永远铭记。 ** 高考是随机分配考场,陈彻和?简阳光几?人都?留在了智明,唯独涂然,很没有缘分地被分到了明礼。还是她一个?人去。 尽管拿到准考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糟糕的消息,到了高考前这天,涂然还是垮着张脸,“我和?明礼一定有什么孽缘。” 简阳光赶紧呸呸呸了三声,“高考前别说这种晦气话,赶紧敲三下木头。” 祝佳唯从?不信这种迷信,说:“敲你的木头脑袋更合适。” 简阳光瞪她一眼,“瞎说什么,”又很纵容地真的弯腰把脑袋凑过来,“兔妹,敲我的也行。” 欺负简阳光,是涂然最近和?祝佳唯学到的好习惯,她抬起手,敲之前故意?问了句:“会不会把你的知识敲走啊?” 说罢就要去敲,简阳光一瞬睁大眼,窜得比猴子还快,抱着脑袋惊慌又庆幸,“我怎么忘了这茬?还好我闪得快!”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把旁边的周楚以给拽过来,往涂然面?前推,“来敲他的。” 翻白?眼,是周楚以最近和?祝佳唯学到的坏习惯,他翻了个?白?眼,手忽然往某个?方向?一指,“咦,那是什么?” 最容易上?当受骗的两?个?人,涂然和?简阳光,同时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涂然安然无恙,简阳光得到一个?爆栗。 得到爆栗的人捂着头顶鬼哭狼嚎:“周楚以!我噶了你!” 周楚以眼疾手快,一个?闪现躲到祝佳唯后面?,被殃及的祝佳唯骂骂咧咧,三人上?演高中生般秦王绕柱的经典历史场面?。 涂然看着他们三人吵闹,笑?得肚子都?有点疼,不过还是为没分到一个?考试点而可惜。 “要是我也在智明考就好了。”她自言自语般碎碎念。 见她这一脸可惜的模样,陈彻安慰道:“到时候我们考完就一起去找你。” “可是我还想跟你们一起出?考场,以前在新闻里看,一起出?考场,可有仪式感了!”涂然痛心疾首,“可惜我们没缘分啊,没缘分!” 陈彻被她这模样逗笑?,想了想,说:“把你的袖子撩一下。” “做什么?”涂然不明所以,但?听话照做,撩起左边的短袖。 陈彻拿起一支笔,弯腰靠近,在她手臂上?画画。 微凉的笔尖一下一下划过皮肤,带来一阵酥痒,涂然下意?识地瑟缩,手臂被他另只手抓住固定,“先别动。” 他低头靠得近,说话时的呼吸轻轻喷在她手臂皮肤,温热,潮湿,更……痒了。 涂然不自觉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感觉脸蛋都?要烧起来了。 陈彻终于画完,直起身,拉开些距离满意?看了眼,“好了,就让它陪着你出?考场吧。” 涂然低头看了眼,他画了只简笔画小兔子,还是只笑?脸兔。她忍不住翘起嘴角,“还少了点东西。” 陈彻疑惑,“少什么东西?” 涂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朝那边还在玩老?鹰捉小鸡的三个?人喊:“简阳光,祝佳唯,周楚以,你们快过来!” 等他们都?走过来后,涂然单手叉腰,拍拍手臂上?的小兔子,说:“这里,还缺了加减乘除。” 这话一出?,“群聊(5)”上?演过无数次的改名大战再次重现。 “我先来!” “我排前面?!” “加才是第一个?!” 涂然:“……” 她的朋友们,年纪好像不太大的样子,有超过三岁的吗? ** 因为高考不是考一天,明礼又在另一个?区,离涂然家有些距离,唐桂英怕早上?堵车耽误时间,也想着让她多?睡上?一会儿,在考场刚分出?来的时候,就在明礼附近订好了酒店。她自己?也请了几?天假,特地来陪考。 加上?学校安排的统一提前熟悉考场,和?之前那一次找曲幼怡,涂然统共就来过两?次明礼,陌生感十足。 在陌生的环境,涂然遇见一个?熟悉的人。 准确来说,现在已经说不上?熟悉了。 女孩留着长发,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镜,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与涂然记忆中所熟悉的大相径庭。 曲幼怡大概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地在这里遇见她,脸上?闪过惊讶。 两?人还是同一考场,考生进?考场前需要经过监考官的人工安检,扫描有没有带违规物品,涂然现在就排在曲幼怡身后。 候场的考生们都?在紧张,大家互不相识,谁都?没有说话,于是安静的空气将这偶遇的尴尬更加放大。 队伍渐渐往前挪,涂然离安检的监考官越来越近,又一个?考生安检完走进?考场时,她轻声开口:“你是不是去医院看过我?” 是她妈妈说的,在她昏迷的时候,有个?穿着明礼校服的女孩子过来了一趟,还带了鲜花。涂然原本以为是周楚沫,便没多?去想。 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又想起来这件事,就在手机里问了周楚沫,被对方告知,她是和?周楚以一起去的医院。 涂然福至心灵,大概猜出?那个?来看她的人是谁,但?一直没去证实。 曲幼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准确来说,她都?没有回头搭理她的意?思。 就在涂然以为她并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曲幼怡通过了监考老?师的安检,走进?考场时,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好好考。” 涂然微微一愣,被监考老?师提醒抬起手来时,才后知后觉回神。 她抬起双手,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