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咨询师攻略》 第1章 《学霸咨询师攻略》作者:木云木夕【完结】 简介: 永青大厦门口卖早餐的老太太都知道,大厦31楼有家心理诊所,里面的祁大夫特别牛逼,众多大佬赚钱赚太多抑郁之后,找他治,立竿见影,祁大夫日进斗金。 老太太还知道,别看那小伙长得模样特别好,就是不想找对象。 开着劳斯莱斯的大总裁不想要,电视上常常出现那谁谁,等在门口一整天,人家也不给个好脸色。 老太太劝每天盯着祁大夫的桑正阳:“阿阳,你一个瘸腿的保安,别做梦了,那是天上的月亮,你够不着!” 桑正阳:“婆婆,我没想够,我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直到有一天,老太太发现祁大夫堵住了桑正阳的路…… 老太太张开五指捂住脸:“哎呦,没脸看了。” ***** 能治他人心伤的祁珩,治不好自己的心伤。 他曾被恶魔囚禁,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别怕,有我!” 脱离困境,却依然夜夜被噩梦缠绕,他被人堵在巷子里,依旧是这个声音:“别怕,有我!” ☆cp:温柔纯情禁欲攻vs外冷内热傲娇美强受(桑队长x祁博士)—— 『预警』 1.慢热。会有部分心理咨询的场景,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可以体验心理咨询工作的迷人之处。 2.1v1,he。每晚18点更新。 3.宁可断手,也不断更。 4.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a href="" target="_blank">欢喜冤家,业界精英,甜文,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珩┃配角:桑正阳┃其它:咨询师的品格 一句话简介:三个大佬的花式攻略 立意:心即使千疮百孔,仍有治愈的可能 ==================== 第一卷:桃源 ==================== 第1章施磊一 十月的宁城是香甜的,佛光普照的,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随便走出几步都能闻到甜腻腻的桂花香,这是宁城人一年中最舒服的光景。 今天是礼拜一,社畜最不想面对的一天。 俞靖苏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在永青大厦负一层的地下车库,左手捧着一把从路边卖花的老人那儿买来的雏菊下了车,有翡翠绿、绛紫、粉紫、柠檬黄四种颜色;右手拎着一个银色金属手柄的薄荷绿口金包,准备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脸有些干瘦,鼻子上架着一副不带框的方形眼镜,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成熟内敛,又莫名有种斯文的气质。 他见靖苏朝这边走来,便很绅士地伸手挡住了电梯门,略等了等她。 中年男人透过擦得不染纤尘的镜片打量了靖苏一眼。 只见她秀丽的脸上略施粉黛,一头垂肩的黑发又浓又密,扎成一根粗粗的马尾,悬在脑后。 耳朵上戴着一对一分钱硬币大小的五角星耳钉,闪耀着夺目的金光。眉眼清丽,瓜子脸,像冬月凌霜绽放的腊梅花,令人见之忘俗。 靖苏三步并作两步踏进电梯,搅起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 靖苏对着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唇角一弯,说了声“谢谢”。 声音明媚,落落大方。 中年男人往里让了让,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话,眼神却投在靖苏的身上。 靖苏约摸一米六八,虽比不得模特身材,但架不住她肚脐以下全是腿,骨架小,倒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她穿一套藏蓝竖纹的西装,长款西装外套,以雪白的圆领棉布衬衫打底,衣摆全都扎进了高腰直筒裤里。裤子面料挺括,线条流畅,裤头处还有一根装饰性的腰带,打作蝴蝶结式样。 脚上配一双白色板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职场女性干练而又飒爽的气质。 电梯门缓缓合上,靖苏忙摁了22楼,往后站着。 此时是上班早高峰,一会儿准会上来很多人。 她抬起右手腕表,看了一眼,此时是八点五十五分。 忽然,已经合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人。 靖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来人,平静的心湖骤然掀起滔天巨浪,一时竟有些发懵。 天呐,竟然是祁珩。 靖苏心里凭空放了一场绚烂的烟火,美好得让人想尖叫。瞳孔倏地放大,惊喜交加的笑意颤抖着攀爬上她娴静的唇角。 她把包挂在右手臂上,腾出了半只手,想抬手打招呼,可不知怎的,话从喉头滚到了嘴边,却好像被人用手摁住了一般,愣是吐不出来。 靖苏怔住了,脑海里顿时浮现自己读高一时,隔壁班那个帅气的男孩子的模样。 祁珩是宁城二中高一年级的校草,闻名遐迩。当时他每次出场,身后都会跟两个长得还不错的小跟班,但无一例外地,靖苏都只会注意到祁珩的脸。 他的脸,是与众不同的好看,是不论谁见了,都要眼前一亮,为之心颤的那种好看。他看起来有一种羞涩的气质,不怎么看人的眼睛,但他要是直视了哪个妹子的眼睛,妹子就得原地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气质,是他居然还是一枚妥妥的学霸,名字常年雄踞学校“光荣榜”前三甲。 第2章 当时学校好多女生都暗恋他,就连隔壁宁城一中垂涎他美色的女生人数也蔚为大观,从二中校门口排到一中校门口,再绕个来回还有富余。 靖苏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是班主任眼中的好苗子,也曾悄悄心动过。只是家教严,不让早恋,不然她大概率也会加入给祁珩写情书的泱泱后宫团。 对于平平无奇的俞靖苏来说,祁珩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只可远观不可近玩。高中读完了,书页也就合上了,从此再无交集。 更何况,祁珩从来也不知道还有靖苏这号人物的存在。 自古暗恋,不过就是一个人的风花雪月罢了。 祁珩大步走进,朝电梯内的两个人点了点头,身体略微前倾,一副纯种绅士的派头,唇角挂着温柔腼腆的微笑,“抱歉。” 嗓音清亮中透着一丝沙哑的温柔。 靖苏竟老脸一红,疑心对方这朴实无华的话音里是否暗藏不可告人的深意。 靖苏呆呆地盯着祁珩的脸看,惊觉他的眉眼还是那么的干净。 那双迷人的瑞凤眼,双眼皮深而狭长,直勾入眼角深处,眼梢优雅地上扬,给人一种他很乖的错觉,眼尾微微泛红,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高中时,他就比别的男生高出半个头,没想到,如今长开了,少说也得有一米八以上。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穿在身上,十分熨帖,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靖苏心口的小鹿撞得着实太不像话,她莫名担心自己会心脏病突发,当场去世。虽然她每年体检报告显示心脏很健康,心脏病死率基本为零。 “没关系。”靖苏那出去转悠了一圈的心神总算归了位,忙笑着答道。 粉脸生红,红晕尚未褪去,她只得半低了头,当下灵光乍现,便顺势去把怀里的雏菊嗅了嗅。 她心里以为,“低头嗅花”这个举动是很有风情的,她是从李清照的词中学来的,“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可惜祁珩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中年男人拿眼在祁珩和靖苏之间来回地穿梭,他看得出来,靖苏对祁珩单向心动了。 不免暗自叹息: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双酷似桃花眼的瑞凤眼,眼有眼光,流而不动,确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可他心里怕是横着一道铜墙铁壁。 未必是良人。 祁珩伸出白玉管似的食指摁了31楼,左手习惯性地插进了裤兜,转身在靖苏前边站好。 电梯启动时,祁珩也抬起右手腕表看了一眼,方才有些急切的神态顿时放松下来。 他九点整有个咨询,差一点就要迟到了。 祁珩安安静静地站着,心里却在暗暗反思,今天他为何会差点迟到?难道是对上午的来访者潜意识的一种阻抗吗? 一秒之后,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了,海水涨潮般涌进来一大群人。 此时电梯里人挤人的程度,与宁城早高峰的三号地铁一般无二。 一个穿特大号灰色连帽卫衣的肥胖年轻人,腆着个过于肥胖的肚子,插在中年男人和靖苏中间,竟毫不怜香惜玉地把靖苏挤得贴到了电梯壁上。 靖苏很讨厌挨着电梯壁,她总觉得电梯不干净,用尽全力往前挪了挪。 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无意间”蹭到了祁珩瘦削板正的肩背上,指间顿时传来他隔着两层衣物的体温。 祁珩身上散发出冷山鼠尾草的香味,像积雪般清冷的木质香,这种木系男香让靖苏很上头,她愉悦的心情终于压抑不住从指间流露出来,在祁珩的背上弹奏起了“哆来咪发唆拉西哆”钢琴曲。 完了完了。他该不会以为我在趁机吃他豆腐吧?我是那种思想肮脏的人吗? 承认吧,你脏。 回过神来,靖苏手指僵了僵,讪讪地收了回来。 祁珩一惊,待思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时,电梯门又开了。 此时已经到了22楼。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靖苏厚着脸皮,假装刚才那个女流氓不是自己,声音软和却中气十足地喊道。 她从电梯的最角落里挤出来,右手很“自然”地蹭到了祁珩的衣袖上。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随之未经大脑把关而擅自从舌尖逃窜了出来。她凑到祁珩耳畔,活像女流氓一般轻佻地对着祁珩的耳后根吹了一口气道:“祁珩,你、好、呀。” 祁珩顿觉一阵轻微的酥麻,愣住了,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寻思着,这个女人好奇怪,她到底是谁?她怎么认识我的? 然而,未等祁珩真的问出口,靖苏就很识相地逃也似的跑路了。 电梯里剩下的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光偷偷打量着祁珩。 祁珩一头雾水,想分辨自己不认识她,又觉得没有必要对一群陌生人交代什么,也就住了嘴。 靖苏冲出电梯没几步,电梯门便再次合上了。 一开始镇定的女流氓此刻终于红了老脸,发羊癫疯似的原地抽搐了十秒钟,有种想穿越回去把方才丢人现眼的自己干掉的冲动,捏起小粉拳,敲了敲脑壳。 “靖苏,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嘛?” 这时,从隔壁电梯走出来一个人。 身量颀长,右手戴着一款价值不菲的腕表,双手插兜,迈着行云流水一般的步伐走到靖苏的身后,十分不厚道地嗤笑了一声。 第3章 “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没想到我司的员工个个都这么优秀,好事,好事。” 靖苏一听这熟悉的略带磁性的低音炮嗓音,立时打了个激灵,脸上肌肉不受控地颤了颤,随后生硬地堆成一个社畜常见的微笑,偏过头去。 “姜总早。” 姜河,是俞靖苏的老板,「桃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裁。 他对员工很宽容,奉行老子《道德经》中“太上,下知有之”的管理理念,给员工们创立了十分宽容友好的工作环境,权力下放,让员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员工们投桃报李,反而对他这样一个看似“没啥存在感”的创始人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桃源文化」自创立以来,还没有一个员工离过职,来一个算一个,因此上,公司人口总量逐年递增,从当初十几人的小公司逐渐发展壮大,成了独占整层楼办公室、养着两三百号人的大公司,公司业绩也蒸蒸日上。 姜河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性,不过微微一笑,便翩然而去。 姜河喜欢清静,他的总裁办公室在最里面,他依次经过编辑部、插画部、印制部、发行部、财务部、人事部,每一个部门,都是独门独户的,有门牌号和部门名称。 靖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了头,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我知性美女的人设彻底崩了。”懊恼着走向了「桃源文化」编辑部的办公室。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小说憋了四五个月才写,希望我能把它写好。 也喜欢大家喜欢它。 第2章施磊二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男人,祁珩和他的来访者——施磊。 施磊身形单薄,面色苍白,如同白瓷,一米七五左右。 穿着熨烫过的白衬衫,水洗蓝破洞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戴着一枚黑色金属耳钉,和一款白色的头戴式耳机,身上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忧郁而又不羁。 施磊用双手取下耳机,挂在瘦长的颈项间,转过身来,面向祁珩,轻缓笑道:“早。” “早。”祁珩微微一笑,露出白如珍珠的牙齿。 施磊迈着大步,跟着祁珩走出电梯,朝「津渡心理」走去。 「津渡心理」一共有四间咨询室,祁珩的办公室在最里头,空间最大。 左边第一间咨询室,是蒲飞白专用咨询室。 蒲飞白是一个有着三年咨询经验的新手咨询师,他在去年十月的一次行业培训大会上认识了做同传的祁珩,然后主动要求加入他的心理诊所,是入驻祁珩公司的专职心理咨询师。 其余两间咨询室,目前是来诊所挂名的兼职心理咨询师在轮流使用,他们一般都是在高校或者医院担任专职心理咨询师,有私活就会约在这边,按小时提交一部分抽成当作租金。 会客厅是粉刷成天蓝色的墙面,墙上贴有咨询师照片和简介的玻璃宣传栏,一共六人,三男三女。 左首第一个便是祁珩的半身照,下面有三行小字,介绍他的学历背景、擅长方向和收费标准。 紧挨着是蒲飞白,其次是魏岚,第二行依次是陆闻州、黎秋月、章晓慧。 其中,魏岚是医院的专职心理咨询师,陆闻州、黎秋月和章晓慧则是宁城不同的高校专职心理咨询师。 前台小舟早已来了,她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打招呼:“珩总早。施先生早。” “早。”祁珩朝小舟略一点头,脚步微滞,循例一问:“小舟,茶泡好了吗?” “是的,珩总。一分钟之前刚泡好的,这会儿入口,刚好。” 祁珩略一颔首,往咨询室走去。 小舟是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看起来气色很好,约摸二十二三岁。 扎着一个高马尾,栗色的大波浪卷,笑起来眉眼弯弯,温婉可亲。 她穿一身亚麻色职业套装,里面是一件纯白v领t袖打底,脚上踩着一双十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有着与她这个年纪所不符的沉稳。 施磊瘦削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从小舟身旁经过的时候,郑重地道了声:“辛苦。” “施先生太客气了。”小舟笑得眯缝了眼睛,语气软软地答道。 祁珩领着施磊走入办公室,招呼说:“坐。” 一进门便能看到三张沙发椅,一长两短,皆是藏蓝色。 施磊放下背包,在长沙发上坐下,身体往后一仰,双手十指相扣,一对拇指不受控制地相互叩击,视线一直追随着祁珩,又不时垂下眼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施磊将目光落在一整面靠墙的定制书柜上,与天花板齐平,上面摆满了各种心理学、历史、哲学和文学方面的书籍,分门别类,颜色相近的按照高矮顺序码得齐齐整整,一丝不乱。 他似乎是在想,这么多的书,他的咨询师都看过吗? 祁珩在施磊对面的藏蓝色单人沙发椅上坐下,身子略微前倾,用温和的语气说:“施磊,我注意到今天你有些回避我的视线,你能和我说说,这周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珩右手边有一个椭圆形黑胡桃实木小茶几,上面摆着他镶金边的天青色骨瓷马克杯,杯里的雨花茶还冒着丝丝热气,茶汤颜色甚是清亮,淡淡的茶香隐约扑鼻。 第4章 施磊面前有一张精致的长方形黑胡桃实木茶几,上面摆着一个中等型号镶金边的灰绿色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把葱茏的玫瑰红满天星。 这唯一的一抹红,给这间冷色调的屋子增添了一抹奇异的妖娆之色。 两个月前,施磊前来咨询。 每周一次,时间定在周一上午九点至九点五十分。 这是施磊第九次咨询。 他来咨询的原因是因为失恋了,但劈腿的人是他自己。他闹不明白,为何自己分明还在意男朋友,却又主动劈腿。他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想喜欢你。” 施磊在来的路上就在琢磨该怎么开启今天的咨询,他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结果一到了这儿,一见着他的咨询师祁珩,鬼使神差地,他就说出了这句话。 祁珩心里一沉,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位来访者——施磊,24岁,性别男,爱好男——对他产生移情了。 本来,移情在咨询过程中并不罕见,只是处理起来要格外小心。咨询师需要节制,既不应该满足也不该拒绝来访者无意识的本能愿望,而应该解释它。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施磊紧张地盯着祁珩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丝的表情。可祁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就那么看着施磊,静静等待着他往下说。 祁珩这种处变不惊的姿态,一开始难免会令施磊感到难堪,可略一细想,似乎正好符合了施磊对于咨询师的期待。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祁珩会怎样回应他的喜欢。 没有反应,反而是最好的反应。 施磊又撇了撇嘴,垂了眼帘,颇有些难为情道:“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我宁愿自己不喜欢你。” 祁珩清了一下嗓子,语气显得一如既往地克制,“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施磊拈起眼前的茶杯,手心有些出汗,他特别不愿意让祁珩看不起自己,于是强装镇定,喝了小半杯水。 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来,然后才缓声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受到伤害。好像你会伤害到我一样。” 施磊抬起浓密的眼帘,与祁珩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却像被野火烧着似的立即闪避开。 祁珩仍旧不动声色地坐着,眼睛看着施磊,不回避,不躲闪,一如往常。 很显然,施磊的话在祁珩的射程范围内,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这让施磊有些受挫。 当施磊充分意识到祁珩不可能爱自己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愤怒,把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茶水溅了一些出来,在透亮的黑胡桃实木茶几上积成一滩水渍,像情人被抛弃后怨恨的泪水。 “我注意到你有些愤怒的情绪,”祁珩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不做任何评判,而是试着描述他所观察到的事情,缓声问:“但你是怎么有这种感受的呢?” 施磊忽然冷笑一声,“你真的关心我的感受吗?” “当然。”祁珩点了点头,眼神诚恳。 “如果我不付六百块一次的咨询费,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施磊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眼神蓦地变得有些哀怨和愤怒。 祁珩看着施磊有些攻击性的眼神,保持镇定,用温和的语气重申了一遍咨询师应该遵循的伦理规范。 “原则上来说,咨询师和来访者最好不要在咨询室以外的地方见面,否则会影响咨询效果,不利于咨询目标的达成。” 施磊冷笑一声,呓语似的说:“我就知道……你之所以会每周这个时候坐在这里听我絮絮叨叨,是因为……我付钱买了你。” 咨询室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 祁珩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视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涟漪,眉心微蹙,思索了一下,气定神闲,“客观上来说,你说得完全在理。” 施磊在哒哒地发泄完堵在胸口的情绪之后,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太莽撞,尤其是祁珩镇定自若的神色,让他觉得自己的愤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祁珩收费贵,可他值这个钱,他从来不缺来访者。 他的日程表已经排得满满的,要接新个案,都要等旧来访结束才有空。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沉默半晌之后,施磊终于轻轻地说道。 “你不必向我道歉。”祁珩微笑着说,“你能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说明你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你不必自责。我说过,在咨询室里,所有的情绪都是被允许表达的。” “我不想喜欢你。我知道喜欢上你是没有结果的。你是我的咨询师,你只能出现在咨询室里听我诉说。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感到自己爱上你了呢?不,不是感到,是确信。”施磊盯着祁珩看了几眼,又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 施磊猛然注意到自己的白色帆布鞋有些脱胶了,心内一紧,忙把双脚往后一收,比刚才说出爱上咨询师之类的话还要窘迫一百倍。 施磊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未经允许,擅自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未经斟酌,便把这份注定得不到的喜欢捧到对方跟前。 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第5章 脑子里嗡嗡的,像一万只蜜蜂同时在歌唱,止也止不住。 “啊,对了,刚才电梯里的那个女的,”施磊脸上浮现一种怪笑,用尖酸的语气生硬地转了话题,“她喜欢你吧?你喜欢她吗?她长得挺好看的,应该挺多人追吧。你要是喜欢她,你可得抓紧了。” 祁珩愣了愣,看着施磊的眼睛,明白他在回避上一个问题。“听起来你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 “怎么了?不能问?”施磊挑着眉,挑衅地看着祁珩,活像一只炸毛的小野猫,但他很快就败下阵来。“我有时候觉得,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你喜欢男的女的都不确定。说真的,这一点都不公平。” 祁珩抿了抿嘴唇,经过专业咨询师的大脑一分析,心里马上有了结论——施磊在试探他的边界,想进入他的私人领域。 而他要做的,是守住自己的边界,不让施磊越界。 “嗯,的确是有点不公平。”祁珩沉声说道,顿了顿,随之话音一转,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的咨询师喜欢同性还是异性,对你来说,会有不同的意义吗?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性取向这个问题的?” “我不知道。我……”施磊喃喃低语,“我希望你喜欢同性,这样……” “这样我就和你一样了,对吗?”祁珩接住施磊的话往下说,施磊轻轻地点了点头。祁珩又问:“我让你想起你生命中的什么人吗?” 施磊沉默良久,“是的……你的某些方面让我想起施明,”施磊眉头紧皱,顿了顿,继而有些恶狠狠地说:“他是我最讨厌的人。” “施明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不想说他。” “我很好奇,我的哪个方面让你觉得我和施明很像呢?” “我不知道。” 施磊陷入了沉默,仿佛在和心里某种情绪较量,那力量太过强大,他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祁珩静静地看着施磊,目光沉静如水,似乎在等待他重新开口。 忽然,走道里传来小舟尖锐的叫喊声。 “珩总,不好了!有人要跳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章施磊三 俞靖苏在电梯对祁珩耍完女流氓之后,心有戚戚地走进编辑部的办公室,编辑部的同事基本上都来了。 编辑们的桌上都堆满了各种审校进程中的书稿,一摞一摞地堆叠着,码得齐齐整整,板砖似的。 一个优秀的编辑,有时不免就是一个职业的“红娘”,专为他人做嫁衣。从选题策划到最终付梓出版,中间要历经漫长而繁琐的工序。 譬如内容审校,一般是三审三校,这个过程是修剪枝叶的过程,是查漏补缺的过程,是锦上添花但不可画蛇添足的过程,是一个编辑最基本的日常。 再譬如,内版设计,封面设计,印制工艺,营销方案,等等工序,全都是作为一本书的责编要亲力亲为的,期间要面临的种种鸡零狗碎,唇枪舌战,鞍前马后,就像“老母亲奶娃”,都是无从避免的。 李唐平日里跟靖苏关系最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猜测是她,便停下手上改稿的活儿,抬头看了一眼,见果然是她,便笑着道了声:“俞总监早。” 李唐一身的文艺气质,中等个头,身材偏瘦,一头微卷发,五官周正,戴一副银框眼镜,眼窝深陷,眼睫毛特别长,整个人看起来洋气又斯文。 其实他是小镇青年,在宁城读书,研究生毕业后就留下来工作了。 这是他参加工作的第三个年头了。他是靖苏面试进来的,又被她一手提拔成了编辑部的骨干,和靖苏的关系自然也就比别人亲近三分。 靖苏抿了抿嘴,勉强一笑,径直往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身体前倾推开磨砂玻璃门,走了进去。 靖苏把包放在桌子底下的蓝灰色方块拼接地毯上,把雏菊解开,插在小圆几上一个瓶口描金灰色透明直筒玻璃花瓶里。 宁城人喜欢鲜花,是有历史传统的。 靖苏打小就喜欢鲜花,工作之后每个礼拜一都会买一束当季的鲜花摆在办公室里。要不是桂花不适合当插花,她心里是想买桂花的。 她拿了杯子,起身去茶水间。 打开一盒黄山毛峰茶叶,从里面倒了一些出来,就着滚烫的开水冲泡了。 端着茶香四溢的杯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记事本,从狐狸造型的樱桃红木笔筒里拈出一只黑水的中性笔,低头在纸上写起这一周的计划来。 靖苏自七年前从宁城最好的大学本科毕业之后,便进了姜河的图书公司,由姜河手把手带出来的,算是「桃源」为数不多的元老之一。 比靖苏资格还要老的,是发行部的梁安桥,和印制部的柴钧,他们是最初跟着姜河干的,因此上,他们的头衔是带了“总”字的梁总、柴总。姜河、柴钧、梁安桥三人,又因为风流倜傥而被称为「桃源文化」的f3(参照f4)。 只不过,柴钧自从结婚之后,便很少出现在公司总部,只在公司年会上露个脸,f3便渐渐寂寥了。 编辑朱汐捧着一堆材料来敲门,在磨砂玻璃门外娇滴滴唤道:“俞总监。” 靖苏说了一个字:“进。” 朱汐推门而入,在办公桌前立定,一口气说道:“俞总监,我责编的《明成化十四年绯闻》已经齐清定了。这是封面和腰封的打样,以及扉页和版权页的终稿,需要俞总监终审,签字,然后走印刷流程。” 第6章 朱汐边说边把手上的一堆材料在靖苏的桌面上摊开,还在等着靖苏回复。 靖苏点了点头,随手翻开封面的打样看了看,说:“好的。你先搁这儿吧。”朱汐乖巧回道:“嗯。”然后便出去了。 靖苏桌上有个放大镜,她对着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检查起来。 她是最终的把关者,如果她没有发现可能存在的纰漏,一旦印刷出来,就会是一次出版事故。 出版事故这种事情,对于出版一本图书而言,比出车祸还要严重。一旦错了,就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等着被买它的万千读者唾弃。 到时候就只能追回,改正后重印,得重新打版,重新装订,麻烦得很。其间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公司的声誉,简直是一笔糊涂账,根本算不清。因此上,这最后把关的人,身上背负的责任是不言而喻的。 靖苏检查完封面,再三确认无误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日期某年某月某日。上面已经有责编朱汐和另一个特约编辑的签名。 正检查腰封时,靖苏忽然听到外面办公区域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在议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便唤了李唐进来,问他怎么了。 李唐也是一脸张皇,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语无伦次道:“听说是插画部新来的实习生……要跳楼……就在咱们这栋楼顶楼……妈妈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 时间倒回到半个小时以前…… 昏暗的楼梯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奇玮脸色苍白,如同灵堂上烧剩下的蜡烛。眼睛里蓄着一汪水,随时要溢出来。纸片似的单薄身躯轻飘飘地往上挪动,了无生趣。 谢奇玮是一个插画师,目前还是实习生,在永青大厦的22楼「桃源文化」工作。上周末他过得很糟心,一来到上班的地方,更觉得憋闷得慌,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喘口气。他不想碰见人,所以走的楼梯。 忽然,手机响了。 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鸽子,谢奇玮差点没把手机扔地上。勉强握住了手机,可他自己却被惊着了心神,心突突直跳。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胸口,试图给自己一点安慰。 谢奇玮放下扶住心口的手,解开手机屏幕锁一看,原来是男朋友发来的微信,疲惫的眼神乍现一丝欣喜。 点开一看,眼神又蓦地黯淡了。 微信里是男友发来的一长串文字。 “我们分手吧。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绝对不会再复合。我会把你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你再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的脸,你让我觉得恶心,想吐。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爱情变成一滩狗血的剧情。请你自重。” 这些字眼,一个个像锥子一样扎进了他的心,把他的心口生生扎成了一个筛子,血流不止。 他觉得愤怒,想杀人。可他是个顾及体面的人,不愿意撒泼打滚,不愿意声嘶力竭,于是他只能自我伤害。 走着走着,谢奇玮来到了永青大厦的顶楼。 永青大厦一共有33层,从上面望下去,所有肉眼可见的事物都缩小了许多倍,熙来攘往的行人就像是直立行走的蚂蚁,再也看不清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 谢奇玮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万念俱灰,只觉顶楼的风好大,好凉啊,吹得他脚步有些不稳。可想死的心却莫名很坚定,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给符涂回了一条微信。 “既然你不再爱我,那么唯有一死,才能终结我对你的爱。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曾有一个人如此深爱着你。” 信息发出,谢奇玮把手机关机,丢在顶楼上。然后踏上低矮的水泥护栏,合上双眼,张开双臂…… 如果一切顺利,四五秒钟之后,永青大厦的人将听到“嘭”的一声闷响,谢奇玮落了地,摔得血肉模糊,当场往生。 毕竟33楼,不像3楼掉下去还有断胳膊断腿抑或脑震荡的可能。 “不好,有人跳楼了!”某个年轻外卖员吓得失声尖叫。他刚才伸展肩颈,刚好抬头往上瞅了一眼。 刹那间,永青大厦北面的广场便聚拢了一群人。打电话报警的,呼叫急救中心的,看热闹的,拍视频的,唏嘘感叹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守在北门的一名保安也火速赶来,他一边火速奔跑,一边用对讲机向队长桑正阳汇报情况。 “桑队,请求支援。北门这边,有人要跳楼。现在很多人都聚集在北广场,情况十万紧急。” 桑正阳此时正在隔壁的永青商场四楼商铺巡视,他身边跟着副队长闵叔,二人听到之后,快速对视了一眼,神情严峻。 桑正阳当即分派任务,“闵叔,你赶紧带人去仓库取安全气垫,疏散北广场人群,做好安全预防工作。我去顶楼救人。”说着拔腿就跑,奔向最近的电梯。 正阳的右腿曾受过伤,伤到筋骨了,平常走起路来有些瘸,但跑起来,速度依旧非常迅猛,看不出任何异样。 比正常人还正常。 闵叔一边应声“好的”,一边也跟着跑了起来。闵叔是个半老头子,高瘦的身材,拼尽全力也跑不过正阳的一双大长腿。 虽然是受过伤的大长腿。 此时正在永青大厦西门当值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保安。她听说顶楼有人要跳楼,内心极为震动。 第7章 急切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31楼的某个人——祁珩。 她颤抖着手拨出了31楼「津渡心理」前台的座机号码……屏住呼吸,终于电话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津渡心理——” “小舟,我是白雁,有人要跳楼……他现在就在顶楼……你赶紧叫祁珩去救他。快一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舟心里一紧,撂下话筒,往里面的咨询室奔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章施磊四 谢奇玮是应届毕业生,读的插画专业,刚来「桃源文化」不足一个月,还没过试用期。 但他表现很好,画画技术过硬,人又长得清秀,而且话不多,一开口总能说到点子上,是个很安静的男孩。 像他这样的人才,自然深得插画部总监曹元浩的青睐,按照曹元浩一贯的用人习惯,肯定会让他提前两个月转正。 也就是说,谢奇玮要是没自杀,他试用期满一个月就是正式员工了。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俞靖苏愣住了,心蓦地一紧,“现在是什么情况?姜总知道了么?报警了吗?”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豁然起身,往外奔去。“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李唐毫不迟疑地跟了出去。 其他人也想跟过去,李唐转身,对着他们嘘了一声,小声说:“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在群里通报。你们就待在办公室,为小谢同学祈祷吧。” 靖苏和李唐走到电梯口,发现电梯此时正在33楼,他们对视了一眼,说明有人已经赶上去了。 靖苏问李唐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李唐便拿出手机给她看一个视频,说是营销部的罗芝刷微博刷到的,转到了公司的微信群里,插画部的人这才发现新来的实习生谢奇玮不见了。 厕所找过了,没人。 他早上来的时候就穿了一身和视频中的人一模一样的黑衣服,当时曹元浩还质疑了谢奇玮的穿衣品味,说不能穿一身的黑,显得不吉利。 靖苏看了视频,没吭气,进了电梯,摁了33楼。 当保安队队长桑正阳一边吩咐副队长闵叔,火速带人去北广场把安全气垫布置好;一边拖着他那条瘸腿、用饿狼捕食的速度从永青大厦旁边的永青商场一路狂奔,赶往最近的能直通写字楼顶楼的电梯之时,祁珩已经先他一步从楼梯间爬了上来。 方才跑得太快太急,祁珩此时仍有些气喘吁吁,膝盖发酸。 同祁珩一起跟过来的,还有小舟和施磊。 祁珩示意他们不要跟过去,独自往谢奇玮那边走去。 祁珩看到地上有个手机,猜测是眼前这个想不开的青年的,便弯腰捡了起来。手机关机了。祁珩把手机放进西装裤兜里。 祁珩看着谢奇玮被大风吹得鼓起来的黑色卫衣连帽,他清瘦的身躯在大风中摇摇欲坠,像蔫坏了的果子随时要掉下去。 他在看什么?他在看楼底下蝼蚁一般的人群吗?他在想什么? 祁珩边思索边靠近谢奇玮。 “小哥哥,看你的背影,就知道你长得很漂亮。” 祁珩用正常的音量说了这么一句不需要答复的话,算是打招呼,目的是提醒谢奇玮有人来了,同时避免引起他的恐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谢奇玮果然有些惊愕,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形,此时因为思绪陡然从混沌回到现实中,而多了一重恐惧。 他方才有些失了魂,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此刻他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刮着大风的顶楼,站在最危险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摔个血肉模糊,当场往生,他怕极了。 谢奇玮不敢动,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往下看,他有些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祁珩轻轻地靠近他,“小哥哥,你还这么小,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定还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先下来,跟我说说你的感受,你的困扰……不管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讲,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保护你……不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并且我会理解你,站在你这边。” 祁珩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需要谢奇玮回答的话。 施磊悄声说:“天呐,好危险啊。他真的……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啊。活着不好吗?干嘛这么想不开,跳楼摔死很疼的吧。而且会破相。” 小舟皱眉道:“哎……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一时想不开才……” 祁珩离谢奇玮只有两米远了。 谢奇玮双脚战栗,脸色铁青,他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说话就掉下去了。他听到身后的男人温柔的话语,很想回答他,但是他做不到。 他身体僵直,仿佛一尊杵在悬崖边上的雕塑。 祁珩见他始终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猜测他仍有求生意志,但也不敢贸然近身,怕刺激了他,夸的一下跳了怎么办。 隔得太远,他又不是超人,根本拉不住的。 “我叫祁珩。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我想帮助你,但我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嗯’一声,让我知道你同意让我帮你,我就会马上过来拉住你的手。” 祁珩一点一点挪近,心里十分紧张,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8章 谢奇玮想发声,但喉头好像锁住了,艰涩地滑动了一点点,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祁珩凭直觉判断谢奇玮是同意的意思,便伸出了手,去够谢奇玮的手。 谢奇玮太害怕了,像一块冰雕一样,在狂乱的大风中绷直了身体,不敢乱动一分一毫。 此时,保安队队长桑正阳从远处的电梯赶来了。 他的右腿因为旧伤走起路来有一些瘸,但这并未影响他行走的速度。 他一边小跑,一边观察楼顶的形势。 目前共有四个人,有一男一女在一旁紧张地围观,一个年轻的男人已经挨到了事主身边,朝他伸出了手,事主看起来是吓得冻住了。 桑正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谢奇玮和祁珩…… 祁珩终于摸到了谢奇玮的手,一把抓牢之后,便用力往自己这边拽。 风偏在此时刮得更猛烈了,阻力凭空增强。 谢奇玮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把全部的求生希望都寄托在救助者身上,紧紧抓牢祁珩的手,反而拖得祁珩一个酿跄,往前挪了半步。 只这半步,谢奇玮原本倒向内侧的身子骤然往外侧倒去。 小舟和施磊两人见状,俱大吃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赶忙往这边奔来。 可离得太远了,靠他们,是不济事的。 千钧一发之际,桑正阳一个箭步赶至,猛然拉住了谢奇玮的另一只手,和祁珩一起合力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三个人都打了个踉跄,但好歹人救回来了。 谢奇玮双脚重新踩在平坦的地板上,头却有些发懵,想说些感谢的话,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只是盯住祁珩的脸,艰难地咽口水。 祁珩拍了拍他文弱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 透过谢奇玮,祁珩看了一眼桑正阳。 惊觉眼前这个保安个子高挑,比自己还高出寸许,五官周正,身手敏捷,一身寻常的藏青色制服套装,搭配天蓝色衬衫,一条孔雀蓝领带,穿在他身上竟十分地精神,说不出地正气凛然。 他衣服上别着一块方形的金色铭牌,上面写着“桑正阳”三个字。 祁珩视力很好,看得清清楚楚,搭讪着笑道:“桑先生,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祁珩眉眼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 桑正阳却迟迟没有做声。 他双手叉腰,仍喘着粗气。两道剑眉微蹙,抬眸看了几眼祁珩,眸光闪现一抹惊艳之色,不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半晌,方出声,“下次再遇着这种事,祁博士最好先抱住他的腰,这样才不会……发生像刚才那样不堪设想的后果。” 嗓音干净,又不失浑厚。 纳尼?! 祁珩疑心自己听错了,凤眸微抬,盯了那人一眼。心说,这人怎么回事?说话就不能客气一点吗?是,你厉害,但我……也不弱啊。我又不是专业救人的。 正阳察觉到祁珩不悦的神色,微微心虚,避开了对方质疑的眼神。 手很自然地搭在谢奇玮的肩上,推着他往前走。 “人我先带下去了。都报警了,估计要录个笔录。”似乎是在对祁珩说话。 祁珩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由于刚才跑得太猛,此刻忽然放松下来,正阳感到右腿有些疲软。 祁珩走到施磊和小舟身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小舟,“小舟,你跟下去,把手机还给他,再和他约个时间,让他上来找我聊聊。” 小舟笑着应下了,一脸花痴道:“保安哥哥好帅啊。” 祁珩没好气地扯嘴一笑,瞟了桑正阳的背影一眼。 上午的阳光斜射在他伟岸的身躯上,衬得他浓密的发丝根根清爽,周身清亮。 那走起路来有点瘸的大长腿,衬得他挺拔的身恣有几分落寞,像冬日里照在池水上的暖阳,又暖又凉。 祁珩收回视线,仍从楼梯口走了。 施磊赶紧跟了下去。 “刚才真的好凶险啊。祁老师,幸亏你们俩联手救了他。” 祁珩边下楼梯,边在心里想了一圈,嗯了一声,“刚才确实凶险。” 小舟则跟着桑正阳去坐电梯。 根据就近原则,他们走向了最近一部电梯。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章施磊五 姜河和曹元浩出了电梯,一路小跑着过来,两拨人在半路上相遇了。 见到谢奇玮安然无恙,姜河和曹元浩二人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 曹元浩从桑正阳手里接过谢奇玮,连连道谢,又“啪”的一声拍了谢奇玮的后脑勺一下,轻嗔薄怒道:“我平日里看你小子安静得女孩儿似的,没想到一出手就搞这么大,你小子胆子倒是挺肥。” 谢奇玮惊魂甫定,脑子还不是很好使,便没说话,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对着姜河和曹元浩深深鞠了一躬,为自己冒失莽撞的行为致歉。 曹元浩拍了拍谢奇玮的肩背,“人没事就好……以后有啥事,别自己一个人憋着,跟我说,我会帮你。好吗?” 谢奇玮点了点头。 姜河提了提唇角,用温厚的嗓音说:“没事就好。元浩,你带小谢去看一下心理咨询师,他今天肯定是吓坏了。” 第9章 曹元浩点头应了个好字。 姜河看了一眼桑正阳,也注意到了他的铭牌,十分绅士地朝他伸出了自己尊贵的右手,“桑先生,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桑正阳迟疑了一下,握住姜河的手,意思了一下,用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姜总客气了。这都是桑某分内之事。” 姜河似乎并不意外这个保安认识他,他只是纳闷,自己为何从未见过他。 按说,凭他这种样貌,总不至于见过却毫无印象。 且他自称桑某,现如今,已经没有几个年轻人会用如此老派的谦辞了,可见他骨子里是很自傲的,并不以一个普通的保安自居。 “桑先生是新来的吧?”姜河微笑着问道。 一行人往电梯口走去。 走出好几米远,桑正阳方回答说:“不算全新。尚有三成新。” 姜河怔了怔,语音微滞,“……哦?” “桑某来这栋楼工作已经三年有余了。” “哦,是吗?那大概是我没注意到。”姜河提起唇角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正阳也提着唇角保持微笑,没有做声。 小舟跟在人群中,一直想插话,却插不上。 走到电梯口,他们停了下来。 桑正阳忽然看向小舟,“你是31楼的吧?” 小舟忽然被男神点名,竟有些慌张,用力点了点头,应道:“对。”忙掏出公司的名片递给桑正阳、姜河等人,人手一张,算是给公司做免费推广了,“这是我们公司的名片。我们珩总刚才也在,是他和这位桑哥哥一起救的人……” 小舟把手机递给谢奇玮,微笑着说:“抱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的手机,珩总捡到的,让我还给你。我叫闫晚舟,你可以叫我小舟,我是津渡心理的前台。珩总刚才特意嘱咐我,让我和你约个时间,让你方便的时候去31楼找他聊聊天。”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一定要来。和我们珩总聊一聊,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启发的。” 谢奇玮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方想起来,“我叫谢奇玮。” 曹元浩看着名片,笑着说:“正好。也不用再另找咨询师了。”又用开玩笑似的口吻问小舟:“你们珩总,要收费不啦?命都救了,不如干脆送佛送到西,免费陪聊行不行啦?” 小舟讪讪一笑,“珩总没说,我不好现在答复,一会儿我回去问问呢。不过珩总既然说的是聊一聊,也很有可能是不收费的。” 姜河盯了曹元浩一眼,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小舟,你别听他胡扯。该收费收费,别为钱这种俗物去打扰你家珩总了。咨询费用从公司账上走。” 小舟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又对谢奇玮说:“听听,你就放心来吧。有这么好的老板,你可得好好惜命。”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了,俞靖苏和李唐在里面。 众人一见,倒颇有些喜剧的意味。里面的人也不必出来了,外头的人全都鱼贯而入。 靖苏见谢奇玮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那颗揪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我们了。” 谢奇玮脸一红,低低说道:“对不起,俞总监,让你们担心了。” 靖苏笑道:“没事,没事。万幸你没事,别的不用多想。” 说着,靖苏抓着曹元浩到电梯的角落,三言两语地问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间提到了祁珩的名字,便从曹元浩手里夺过了名片来,仔细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啧了一声。 姜河忽而转身,挑眉问道:“靖苏,莫非你认识这个祁珩?” 俞靖苏抿了抿嘴,笑嘻嘻道:“谈不上认识。他是我高中校友,不过人家不认得我。”偏头对谢奇玮说:“小谢同学,你要是去找祁珩做咨询,让俞姐姐陪你一起去好不好?我顺便和校友联络一下感情。” 谢奇玮讷讷地点了点头,“好。” 分开后,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姜河特意叮嘱曹元浩,让他不要给谢奇玮派太重的活儿,对他不要太严厉了,时不时关心他的心理状态,敦促他去楼上找祁珩疏解疏解。 曹元浩都一一地应了。 临了,姜河又补了一句,似笑非笑说道:“元浩,你亲自设计一面锦旗,上面的题词你找俞靖苏,弄好了给物业送去。另外,再找财务支一万块钱,当作保安这次救人的奖金。” “是的,姜总。”曹元浩认真应道。随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来似的,“姜总,是单单褒奖桑正阳一人呢,还是整个保安队呢?” “你觉得呢?”姜河瞪了曹元浩一眼,给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便双手插兜,翩然离去了。 曹元浩其实还是不明白老板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他也不敢叫住老板再问,显得自己很蠢似的。 他想着,先完成自己擅长的设计图,其他的问题,交给擅长琢磨人心思的俞靖苏。 但是,等他把完成的设计图样稿发给靖苏,并亲自来编辑部找她商量此事时,靖苏却瞪着两只眼睛望着他,一脸茫然地问:“所以题词的对象到底是谁?” 曹元浩愣了愣,挠了挠他的板寸头,来回走了一圈,说:“苏苏,你先别急,我们来分析分析这件事,应该就能想明白老板的深意了。” 第10章 靖苏翘起了二郎腿,淡然道:“我不急。” “首先,桑正阳肯定是不必说了。其次是31楼的祁珩。不过祁珩不是保安队的人,老板也没说要给他钱,排除。但我听说,北广场下面还铺设了安全气垫呢,这就牵涉到了其他的保安。” “再者说,谢奇玮要去祁珩那儿做心理咨询,从公司账上走,也算是老板还他人情了。” 靖苏始终没吭声。 曹元浩想了想,最后说:“应该是整个保安队,重点表扬一下桑正阳,奖金,依我看,桑正阳一半,其他人一半。顶公平。” “诶,元浩,你知道是谁通知了祁珩吗?” 曹元浩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靖苏一门心思都在祁珩身上,她没想到祁珩也参与了救人,而且救完人就那么走了,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啊。 靖苏继续说道:“依我看,那个通知祁珩的人,应当记第二大功。你想啊,要是没有祁珩去拖住谢奇玮,说不定还没等到桑正阳赶过去,谢奇玮就……你知道的。我打个电话给祁珩心理诊所的前台,问一问就知道了。” 靖苏找出那张设计精巧的名片,拨打了公司前台的座机,不一会儿,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小舟亲切的声音:“喂,您好,这里是津渡心理,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靖苏轻笑道:“小舟,你好。咱们上午在电梯里见过的。我是桃源文化的俞靖苏,我和你们老板还是校友呢。是这样,我有个事要问你。上午……是谁通知你们老板去顶楼的?是保安吗?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们姜总想表彰这次有功劳的人员,当然了,你们老板也是功不可没……到时候我再代表我们公司单独请祁珩吃饭。” 小舟喜道:“俞姐,没错,打电话来通知我们的,的确是保安队的,她是个女保安,叫白雁。我这有她的通话记录……您稍等一下,我查询一下她的来电记录,一会儿给您打过去。” 小舟挂断电话后,查到了给她打电话的女保安白雁的手机号码,又给靖苏回了过去。 小舟对白雁还有一些印象,因为这个女保安曾经上来公司打听过祁珩的信息。不该说的,小舟自然什么也没说。 况且,小舟除了工作之外,对祁珩私下里的生活也是毫不知情。就是想说也没的说。女保安定然是对祁珩见色起意,看上了祁珩。 可依小舟自己的见识,女保安虽然长得十分娇媚,可到底身份上有些不般配。 而且喜欢老板的人可多了,可谁也没有得到过他的好脸色。 因此上,她对女保安是十分敷衍的,连名字都懒得问。 但架不住人家愿意主动告诉她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送走一个中年女性来访者,祁珩端着他镶金边的天青色骨瓷马克杯出来接水,神色间有些疲惫。 这已是他今天的第七个咨询了。 小舟抬起头,望向祁珩,笑盈盈说道:“珩总,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帮您点外卖?” 祁珩端着马克杯,身体微微靠在前台,吹了吹热气,半晌才说:“不用了。结束后我再吃吧。再好吃的东西,打包送过来都不如堂食好吃。” 小舟郑重地点了点头。忽而又笑着说:“珩总,22楼有一个叫俞靖苏的小姐,她说认识您,是您的校友来着,还说要代表他们公司桃源文化亲自请您吃饭呢。哦,中午我去打探过了,22楼一整层楼都是他们公司的……那个俞小姐还当着她老板的面,对谢奇玮——也就是您早上救的那个小伙子——说,要和他一起来找您,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呢。” 祁珩怔了怔,他今天在做咨询的时候,听着来访者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问题,竟有些开小差。 他当时想的是,电梯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还有桑正阳,当时说话的语气,分明有责备他的意思。 他倒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人来夸赞自己,可即便是不夸,也用不着那么严厉的语气来指责他呀。 毕竟,他是为了救人。 毕竟,人所幸平安无事。 可桑正阳竟然责备了他,这多少引起了祁珩的不快。祁珩觉得桑正阳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简直不可理喻。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章施磊六 结束了一天的咨询,祁珩整理完咨询记录,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一一熄灭了亮着的灯,随手关上公司大门,独自坐着电梯去地下车库。 祁珩径直来到停车位,用遥控钥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动作流畅地启动汽车、打开车载音乐,播放的是一首他已听了百八十遍的民谣歌曲《借我》。 “静看光阴荏苒,借我喑哑无言,不管不顾不问不说,也不念……” 一辆醒目的勃垦第红电动汽车缓缓驶出停车位,爬上一段陡坡,出了地下停车场,不动声色地汇入黑影影的车流…… 汽车停在一家日料店前面,祁珩下了车,走进了这家他常来的餐馆。 热情的男服务员引导着祁珩走进里面的包厢。 祁珩坐下来,通过手机扫码点单,点了几样清淡的吃食。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祁珩捏了捏他那挺拔的鼻梁,似乎有些疲惫了。他闭了双目,稍稍养神。 第11章 祁珩的手机永远是静音模式,如果不是刚好看着手机屏幕,那么是很有可能错过别人的来电的。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厨师做好的食物进来了。 祁珩听见服务员走路发出的窸窣声响,睁开了眼睛。他检查了一下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拨了回去。 很快,对方接听了。 没想到传来的竟是熟悉的嗓音,是施磊。 “阿珩——” 祁珩有些错愕,问施磊这个时候打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施磊却心情愉悦地说,没什么事,只是想确认这个号码确实可以联系上他。随后又很暧昧地说:“阿珩,你现在在干嘛?” 祁珩被气乐了。他又捏了捏睛明穴。 上午结束咨询的时候,施磊居然杵在门口问他能不能叫他阿珩。 祁珩心说,阿珩不能给你叫,只能给伴侣或者父母叫。 可他转念一想,父母从未如此唤过他,伴侣……除了那人以前这样叫过他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并且,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让施磊叫,可能会让他产生被拒绝的感觉。 于是祁珩便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可以。 施磊此刻便像是那些攀援的藤蔓植物,自己搭了梯.子就顺杆往上爬了,势头凶猛。 祁珩眉头微皱,敷衍了一句“在吃饭”就挂断了。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二十。 祁珩洗漱完,穿着露出脚趾的蓝色棉布拖鞋和深蓝色丝绸睡衣到客厅看电影。 孔雀蓝的沙发上蜷缩着一只烟灰色的英短猫,唤作「卫八」,取自杜甫的一首诗《赠卫八处士》,祁珩尤其喜欢开头的那两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参音同深) 电视是85英寸的液晶屏幕,观影效果极佳。 祁珩一手撸猫,一手拿着遥控器选片,最后确定了一部老片子《海上钢琴师》,他之前看过,想不起其中的细节了,于是又看了一遍。 自从与那人分手之手,祁珩的人生像是进入了一个怀旧的阶段。 他一遍又一遍地听同一首歌,看同一部电影,吃同一家餐厅,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尝试新鲜的玩意,因为他害怕失望。 但他对此有着另一个角度的解释,他认为人只有成熟了,理智了,稳定了,才能从反复咀嚼同一个东西中获得新鲜的快感。 他相信经过时间验证的东西。他拒绝一切浮华的噱头。他过着一种七八十岁的智者才可能会有的生活状态。 祁珩不太喜欢头发湿哒哒的,一边看电影,一边用一旁的银色吹风机吹头发。屋子里灯光黯淡,只有电视屏幕发出来的亮光,映照着屋子里的一人,一猫。 卫八困了,躺在铲屎官的怀里,合上了它圆溜溜的眼睛。 白天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此刻全然放松下来,影片长达两个小时,还未过半,人便有些困了。 他打了两个明显的呵欠,用手半支撑着头,歪靠在沙发靠背上,倔强地看完了。 重又开了灯,灯光照射下,洗过的头发丝根根清爽,眼睛已然快睁不开了,祁珩终于拖着有些萎靡不振的脚步走向了卧室。 他躺下去,盖上轻薄的被子,闭上双眼,脑子里漂浮过来一些熟悉的思绪。他有些气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永无止境的回顾。 可除了不断地驱赶思绪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像所有过去的夜晚一样,祁珩在半睡半醒间不断地驱逐那些入侵的思绪,直至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跳楼未遂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永青大厦保卫科值班室收到了物业领导王主任亲自送来的一面锦旗和一万元奖金。 王主任把锦旗上的话声情并茂地念了一遍:“赠:永青大厦保安大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君子不器,德不孤,必有邻。桃源文化,某年某月某日。” 副队长闵叔盯着挂在墙上的锦旗,半歪着头,连连叹道:“我一生之中,还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锦旗呢。你们看这颜色,多么地别致,红得多么地好看,多么有历史的庄重感。还有这题词,说咱们是君子呢,啧啧……你们再看这设计,把这几面老锦旗全给比下去了。果然文化公司就是不一样,讲究!” 王主任是个腆着五个月大“孕肚”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脸上的肉松松垮垮的,走起路来,总是反剪着双手,走外八字,有他自己的一套“大人物”的节奏。 王主任一本正经地把桑正阳叫到一边,悄悄把装了一万元现金的大信封塞到他手里,用郑重的语气嘱咐道:“正阳,这里头有一万块钱奖金。这次救人,你功劳最大,分五千块钱奖金。另外,白雁通知31楼的心理咨询师有功,分两千块。剩下的三千块,或是吃饭,或是让昨天值班的保安平分,你、你看着处理。” 说完用力拍了拍正阳的肩膀,踱着他那特有的“大人物的步伐”走了,绝口不提这奖金是哪里来的,搞得这一切都是他私人掏腰包奖赏保安队似的。 但正阳不傻,当即叫来了白雁。 问她昨天谁联系过她没有,物业有没有向她调查过昨天救人的事情。 白雁如实说了。 一切都很清楚。 这钱和锦旗都是桃源文化送的。 第12章 正阳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当即宣布:“白雁及时通知31楼的咨询师去做危机干预,记头功,奖励一千元。剩下的九千元,昨天当值的人员平分。” 保安队的值班室立时响起了一阵节庆般的欢呼声,“哇哦——桑队英明——” 正阳笑了,露出他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用队长的威严喝道:“行了,彩虹屁不用吹了,干活去。” 正阳在办公桌前坐下,拿出昨天的执勤人员表,掏出手机,计算了一下每个人应当分多少钱,随后通过微信转账一一发给了每个人,并注明:好好工作有肉吃。 一众保安纷纷回复:“队长英明。” 后来闵叔和正阳单独在一起巡视商场的时候,闵叔说:“桑队,昨天是你救的人,你理应拿大头,没人会说你。嗐,你就是太直了……再说,你还有个娃要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你也得为孩子多攒点学费不是?” 闵叔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高瘦汉子,一脸温和,待人接物都十分地宽厚。 正阳边走边扫视了一圈周边的情形,用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说道:“没有你们在北广场鞍前马后,我一个人能冲到顶楼去救人吗?闵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用担心我们爷儿俩,我们没问题。吃喝花不了什么钱。” 闵叔没吭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又道:“你还这么年轻,真的不考虑为娃娃找个后妈?你要是愿意,我倒是有一个——” 正阳嘴角分明还挂着一丝丝笑意,却很冷静地剪断了闵叔的话头,“不愿意。大可不必。谢谢闵叔。” 闵叔把没说完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道:“嗐,你这三十啷当岁,不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到底是为啥?啊?” 正阳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闵叔也就不好再追究了。 毕竟,在闵叔眼里,正阳不是一个拎不清楚轻重的年轻人,相反,闵叔打从心眼里欣赏这个年轻人。他希望他好。他甚至把正阳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因为自己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 可毕竟不是亲儿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到头了。闵叔不是没有暗暗寻思过,正阳定然是不忘旧爱,没从过去痛苦的经历中缓过劲来,所以他不愿意展开新的生活。 闵叔也为正阳的腿伤深感痛惜,要是没有这点腿伤,正阳或许会有另一番作为。 至少,正阳不会出现在这里。 俞靖苏十分热切地敦促着插画部的实习生谢奇玮去31楼做咨询,花了超出正常范围的时间、精力和口水。 李唐最关心俞靖苏的一举一动,凑到她跟前,酸溜溜问她,“你是不是看上你那个校友了?” 俞靖苏心说,有这么明显吗?嘴上却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是为了谢奇玮好,自己并无私心。 俞靖苏笑着打趣李唐道:“你别喜欢上我就行了。” 李唐怔了怔,笑嘻嘻说:“你就放一百条心吧……我才不会喜欢自己的顶头上司。免得被人说我高攀了你。” “唔。那就好。” 李唐抿紧了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忧郁,随即又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容,明媚得像午后三点钟的阳光,有些刺眼。 终于,在俞靖苏的陪同下,谢奇玮在周三的午后去了31楼的津渡心理。 当时祁珩正好出来接水,靖苏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走上前,掏出一张上楼前准备好的名片,双手递给他,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说:“祁珩,你好。我叫俞靖苏,在22楼桃源文化工作。咱俩还是高中校友呢,我也是宁城二中的。高一还没文理分科之前,咱们两班是挨着的。你是367班,我是368班的。我知道,你肯定不认识我。” 俞靖苏越说话越密,连珠炮似的“砰砰”射向祁珩,仿佛生怕被他质疑自己是个假冒伪劣的校友似的。 谁叫她先前给他留下了一个轻佻的不良印象呢? 祁珩定定地看着她,有些讶异。 显然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高中校友。 祁珩伸出手,同她浅浅一握手,唇角微微一提,露出了一小部分好看的牙齿,“你好。祁珩。”嗓音冷淡,克制。 随后便看向了一旁的谢奇玮,微笑着说:“来吧。”语气温柔,态度亲切。 没有过多的寒暄,祁珩直接领着谢奇玮进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靖苏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可她又想,人家时间宝贵,况且和自己又不熟,太过热情了反而显得假。小谢是他的来访者,他作为咨询师,态度理所当然要热情一些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章施磊七 俞靖苏坐在接待区安安静静地等着。 蒲飞白从外面吃完饭回来,见靖苏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以为她是来访者,便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咨询室。 靖苏看了看墙上的照片,认出他来,便小声说道:“小舟,刚才那个是蒲飞白咨询师吧?” 午休时间,小舟在刷剧,她没听清,便暂停了一下,摘掉耳机,探出头来,问:“俞姐,你说啥,我没听清。” 靖苏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你继续。” 祁珩和谢奇玮聊了半个小时,大致明白了谢奇玮的生活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压力。 第13章 祁珩建议谢奇玮接受心理咨询,以获取稳定的情感支撑,帮助他更好地面对生活的压力,走出情感困境。 因祁珩救了谢奇玮的命,所以天然地获得了他的信赖,而且通过短暂的交流,谢奇玮发现祁珩确实很有料,当下表示愿意来访。 随后和小舟约定了来访的时间——周六晚上七点至七点五十。 俞靖苏趁势向祁珩发出邀约,请他共进晚餐。 祁珩未经思索,脱口而出道:“很抱歉。俞小姐,我……” 俞靖苏剪断了祁珩的话音,撒娇道:“叫我苏苏吧,这样亲切一点。” 祁珩微微一愣,点头道:“好的,苏苏小姐。” 俞靖苏做了个要原地去世的表情,无奈大喊道:“去掉‘小姐’,谢谢。” 祁珩笑了,有些尴尬道:“好。那个……苏苏,我工作结束的时间一般都比较晚,恐怕不适合约晚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既然我们是校友,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可以随时和我说,不必讲这些客套的。” 俞靖苏不死心,又说:“你总不能一周工作七天,从早到晚都不休息的吧?你说说,你哪个时间段方便,我看看能不能迁就你的时间?” 祁珩尴尬地笑了笑,只好对小舟说:“小舟,你拿我的schedule(日程表)过来给俞小姐看看。” “好的,珩总。”小舟走到前台取来了日程表,双手递给了俞靖苏。 俞靖苏看着祁珩的每日安排,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每天都这么忙碌,那他哪有时间生活呢? 她忽然涌起一阵对祁珩的怜悯,叹息道:“你这、也安排得太满了。天呐!你真不能、连半天发呆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你这样下去,迟早会疲惫不堪的。” 俞靖苏像个知心的朋友一般对祁珩提出建议。 然而祁珩不过是淡淡一笑,没有多余的解释。 因为他不想和别人解释,他就是要让自己疲惫不堪,让自己没有一丝闲暇,他的生活不需要其他的东西。这是他主动的选择。 况且,解释意味着在乎,他不想给人家留下误会的空间。 俞靖苏觉出祁珩的冷淡,心里固然失望,一腔的热情无处释放,只得讪讪地把日程表还给小舟,说:“那好吧。你手机号码给我一下,万一我要找你呢。” 祁珩心里是不想给她,他没有敷衍她的热情和动力,但碍于校友这一层虚弱的面子,他终究还是给她了。 顺着手机号码,俞靖苏又加了祁珩微信好友,有一就有二,祁珩只得再次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送走了俞靖苏和谢奇玮,小舟立在祁珩的身旁,语气柔柔地说道:“珩总,俞小姐喜欢您,您……难道一点也不喜欢她吗?她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气质,而且她还是您的校友,珩总都看不上么?” 祁珩淡淡地说:“除了工作,我什么都不爱。” 小舟被逗笑了。又问:“珩总,谢奇玮是什么问题呀?” “……被渣男pua(情感操控)了。” 小舟叹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惊讶道:“珩总,您是说他是……gay吗?”似乎是碰到了语言上的禁忌一般,后面两个字的音量不自觉就矮下去了。 祁珩也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半晌没吭声。 最终说道:“以后要说同性恋就大大方方地说。咱们是开心理诊所的,首先要破除这种对性少数群体的偏见。” “好的,珩总……” 一天中午,祁珩终于受不了天天吃盒饭,决定下楼去觅食。 刚出永青大厦的西门,便听到有人在争吵。 西门当值的保安恰巧是白雁。 白雁在大白天见着祁珩,激动得直接上了手,因为她大半年也见不着祁珩一次。 自从上回她给祁珩打了电话,虽然接听的人不是他,但在白雁的算法里,那通救命的电话,她是打给了祁珩的。 她呼唤他,而他听到了她的呼唤,这种激动人心的纠缠不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爱情吗? 白雁一把抓住被争吵声吸引了目光的祁珩,惊喜道:“嗨,您好。我、我是上次打电话给你们诊所,通知您去顶楼救人的女保安。我叫白雁。唔……‘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雁’。” 白雁为自己想出了一句古诗词,而不是脱口而出“大雁的雁”来介绍自己感到窃喜,激动得涨红了面皮。 看着这个个子高高瘦瘦,面容清瘦,白净,两颊处有一些小雀斑的年轻女保安,祁珩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有些茫然。 他把手抽了出来,淡漠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两个字“你好”,便转身离去。 转身的时候,由于祁珩的姿态过于冷漠,以至于他忍不住在心里反思起来。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否过于封闭了。 毕竟,他好歹是个职业的心理咨询师。 看着祁珩洒然离去的背影,白雁心犹怦怦然,手还伸在半空,沉浸在成功“勾搭”上了男神的巨大喜悦中无法自拔。 祁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默默地走着,眼角余光注意到前面有三个人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祁珩一向不喜欢那种在公开场合大吵大嚷的人,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人不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不值得投注任何的关注。 第14章 穿一身深蓝色西装,内搭米色棉麻衬衫的姜河,此时正冲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低吼道:“你怎么会有脸来找我呢?我问你,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脸来找我?嗯?赶紧滚。”姜河英俊的脸上写满厌恶,情绪激动,一心想要离开。 周玉梅拉住姜河的手,一脸苦相,半低着头,嚅嗫着说:“我、我是来赎罪的。小河,你、你给妈妈一个机会,让妈妈好好弥补你。” 姜河挣脱开来,一字一顿说:“不、必、了。” 周玉梅往后一倒,神情越发凄苦了,眼泪流了出来。 一旁站着的年轻人扶住了母亲,两道愤怒的眼神像利箭般射向姜河,大声呵斥道:“哥,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妈说话呢?你就一个妈,你不趁现在好好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你等……妈妈百年之后,你上哪儿找妈去?!” 周玉梅赶紧制止住小儿子,嚅嗫道:“小江,你别急。你哥哥他……对妈妈有怨气,都是妈妈的错,不怪他。” 姜江约摸二十四五岁,身材短小精壮,留着板寸,刘海稍长,眼睛小而圆。一身小镇青年的装扮,土黄色格子衬衫,黑色卡其裤,包着他浑圆的大腿。 和姜河高大英俊的外表相比,真真有着云泥之别。 姜河气笑了,暴躁喊道:“好。你们不走,我走。” 一个急转身,与迎面而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祁珩撞了个满怀。 姜河甩出去的手不偏不倚打在了祁珩的鼻子上。 祁珩顿觉一阵痛感袭来,鼻腔里一阵湿热,流鼻血了。 祁珩赶紧掏出纸巾,捂住自己的鼻子,抬眸瞪了一眼眼前这个暴戾的男人。 次奥—— 长得倒是挺英俊,可惜不怎么讨喜。 “对不起。”姜河看着无辜中枪的祁珩,很是抱歉,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十分暴躁的形象展露在他面前,骤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心虚。 脸上一热,忍不住关切道:“实在抱歉。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吧?” 一秒钟切换到了温柔模式,一旁的姜江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 “算了。”祁珩瞅了姜河一眼,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一丝对一个暴躁精分人士的关爱与同情,捂着流血的鼻子走了。 祁珩自认倒霉,谁叫自己走路不看人呢。 姜河愣了愣,喊道:“你等等。” 姜河觉得自己留给祁珩的印象必定是很差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现在,他需要一个借口离开此处,于是他趁机追了上去。 有人在写字楼下面吵架,这很影响写字楼的口碑。 白雁回过神来,便用对讲机向队长桑正阳汇报了此事。 很快,桑正阳便拖着他的瘸腿来了。 桑正阳右腿虽然瘸了,可他愣是走出了正常人的步伐,他极力想掩盖自己腿瘸了这一事实,他不想叫午休时间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这一点。 白雁注意到祁珩和姜河之间的小“摩擦”,她出于关心,或者八卦一类的心情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一旁的姜江和周玉梅,他们娘儿俩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姜河。 白雁撅着嘴问老阿姨道:“阿姨,姜总是您儿子啊?” 周玉梅愣了愣,眼泪刷的一下又涌出来了。似乎有无限的心酸与委屈要倾诉,张了张嘴,哽咽着点了点头道:“他是我大儿子。这是我小儿子。他们是两兄弟。”周玉梅用手拍了拍小儿子姜江的手,泪眼婆娑。 姜江有些羞涩,眼神避开白雁,看向地面。 白雁从稍显宽松的藏青色制服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散发着香气的面巾递给老阿姨,含笑道:“阿姨,您先别急。都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姜总这会儿……离开一下子,等会还会回来的。您要不先去喝杯茶,等等他?” 正说着,穿着天蓝色衬衫,打着孔雀蓝领带的桑正阳迈着铿锵的步伐,走了过来。 正阳看了看姜河和祁珩一起离开的背影,心里纳闷,他俩怎么会在一起的?随后他又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周玉梅母子,给白雁递了个眼色,走至一旁,悄声问她怎么回事。 白雁便简单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看了眼背影逐渐模糊的姜河二人,悄悄说道:“祁珩难得下楼吃饭,结果就碰到个这……也是他运气不好。这下他以后更不愿意下楼吃饭了。” 桑正阳抬手敲了一记白雁的额头,嗔道:“上班时间,不好好站岗,犯啥花痴呢?这个月的绩效奖金还要不要了?” 白雁扮了个鬼脸,马上跑回去站岗了。 桑正阳转身,对周玉梅母子说:“二位别在这儿站着了,跟我去值班室等吧。有什么事情,回家说,咱别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好不好?影响不大好。” 周玉梅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觉他长得好生俊朗,言辞又得体,便点了点头,跟着去了。 玉梅边走边问:“年轻人,你认识我儿子姜河吗?” 桑正阳面色平静,闲闲道:“谈不上认识,打过交道。” “哦。那……”周玉梅想问,那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可她转念一想,这么问一个外人,似乎有些不得体。于是她转了话头,说:“你知道他谈女朋友了吗?” 第15章 桑正阳摇摇头,回答说不知道。 姜江忽然插嘴说:“老哥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钱,还愁没女朋友吗?” 周玉梅笑了,点点头,“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桑正阳听笑了,心说,兴许你哥喜欢的不是女人,钱再多也没用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章施磊八 一路上,姜河陪着小心,祁珩却始终板着脸不出声。 祁珩垂眸走路的时候,始终捂着鼻子,眉头微微蹙着。 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电动车从左边擦过来,姜河眼疾手快,从背后环住祁珩,夸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祁珩反应过来时,发现哪里不对劲,还没等开口,姜河就松手了。 姜河仿佛没事人一样,还特地站在车子来的方向,专心数着红灯还剩几秒。 祁珩瞟了一眼姜河的侧脸,还是没有原谅他,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过完直行的斑马线,又过了横行的斑马线,再往右直行五十米,他们便到了药店。 此时是午休时间,药店年轻的导购员们都出去觅食了,只剩下一个行动迟缓的药剂师看店。 药剂师正在埋头吃外卖,是一份鸡蛋炒饭和一份牛肉粉丝,嘴里吭哧吭哧地吃着,听到有客人进门,抬头瞟了一眼,十分殷勤地招待说:“两位随便看。我马上吃完……马上吃完。稍等一下噢……稍等一下。” 药剂师是个中老年胖子,头顶秃成了一个倒扣的海碗,前边所剩无几的毛发稀稀拉拉地往后梳着,还在极力支撑着大势已去的门面。 药剂师吃饭速度奇快无比,两碗食物,一小会儿的工夫就吃得干干净净。 他一边擦嘴,一边询问:“两位要买什么药?” 姜河便说明情况,请药剂师帮忙止血。 药剂师端过一个不锈钢换药托盘,一边用镊子夹起一个又一个小棉球往祁珩鼻孔里填塞,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没啥事噢……止了血就好了噢……可不敢再碰着了噢……否则,这么笔挺的鼻子,撞破了要缝针就难看了噢……没啥事的噢……放心噢……” 姜河一直在一旁陪着小心,连连说是,俨然以家属的身份自居。态度诚恳地说道:“好的,谢谢医生。” 祁珩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看着药剂师那快脱光了的荒凉头皮,还有他讲话时飞出来的白色唾沫星子,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只求能快点结束。 姜河也不知怎么,似乎看懂了祁珩的心思,绕到他身后,伸出双手,托住了他半仰的头颅。 祁珩只觉脖子一僵,嗓子发干,心说,谁让你动手动脚的了? 可他也没出声制止,意外地,他发觉姜河的双手温暖有力,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便索性咬咬牙,把头交给这个尚且不知姓名的陌生人好了。 不过,祁珩暗自决定,一整好,立即和姜河分道扬镳。 姜河仔细打量着祁珩,见他肤如凝脂,生得十分俊美,那两瓣唇线分明的淡红色嘴唇微微地张开着,幽幽地散发出他身上禁欲的气息。 视线往下,落在祁珩白皙瘦削的脖颈间,姜河隐约闻到了冷山鼠尾草香水的味道,竟微微有了一丝莫名的躁动。 姜河吞咽了一口口水,别过头去,问药剂师道:“医生,好了吗?” 药剂师收起镊子,放在换药托盘里,复读机似的说道:“好了……好了……好了……” 姜河轻轻地把祁珩的头扶正,问药剂师道:“医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药剂师说:“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出去不方便呀。那个……棉球还在里面呢。再等等噢……再等等……” 姜河点了点头,掏出手机,问药剂师多少钱,然后扫码付了款。 祁珩坐正之后,害怕棉球掉出来,抬起右手食指虚虚地挡在鼻孔处。 他感觉呼吸不畅,只得微微地张了嘴巴。 凤眸半垂,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姜河在一旁站着,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祁珩不和他说话,他也绝不正面和祁珩说话。 药剂师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不住地打量两个年轻人。 见他们并不互相说话,因伸手捂住嘴巴,一边剔牙,一边嘿嘿笑道:“你们两个是朋友吧?是不是因为女人打架了?” 祁珩撑不住笑了。 打架?活了二十九年,他还从未与人打过架。更别说为了一个女人打架了。 祁珩憋住笑,仍是不说话。 姜河见祁珩终于笑了,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解释道:“医生,我们不是……是不小心撞上的,没打架,也没有女人的事儿……” 药剂师又问:“你们在这儿附近上班吧?” 姜河点了点头。 “一个月挣多少钱呐?”药剂师摇身一变,变成查户口的了。 姜河讪讪一笑,随口说勉强糊口。 祁珩却忍不住从鼻孔哼了一口气,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鼻孔里全是棉球,哼一下还挺难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说,你那一套定制的高级西服,绝非工薪阶层负担得起的。还有那块腕表,少说也得几十万。 姜河注意到祁珩的神色,有种被当场被行家识破谎言的尴尬,头皮有些轻微的发麻。 第16章 祁珩始终一言不发,这让姜河感到一种沉默的压力。 姜河转到祁珩对面,定定地看着他,从名片夹里摸出一张定制的名片,上面还喷了香奈儿男士香水,递给祁珩道:“姜河,请多包涵。” 祁珩接过名片,举到眼睛上方一看,怔了怔,没想到他就是「桃源文化」的创始人兼总裁。心说,自己近来和桃源文化的人好像特别有缘似的,先是谢奇玮,然后是突然冒出来的高中校友俞靖苏,现在又被他们的老板打伤了鼻子…… 说到鼻子,祁珩恍惚闻到了名片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茉莉香、广藿香和香根草香。祁珩身上没带名片,只好朝姜河伸出了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祁珩。姜总客气了。” 药剂师听到“总”字,不禁抬眼看了看姜河,嘴巴微张,一副想开口打听的神情,却又没有出声。 姜河愣了愣,祁珩这个名字,他恍惚在哪里听过的。 姜河盯着祁珩的脸看了一会儿,直到祁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身了,他还是没有想起来祁珩就是那个在顶楼救了谢奇玮的咨询师。 祁珩对药剂师说:“医生,麻烦给我一根棉签。” 药剂师给祁珩拿了一根棉签,屁股从座位上撅起来,指着祁珩的鼻子说:“要我帮你吗?嗯?” 祁珩接过棉签,笑道:“不用了。谢谢。”祁珩用棉签把止血的棉球掏出来,丢在垃圾桶里。确认血止住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姜河跟了出去,对祁珩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请罪的机会,让我请你吃午饭?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海岛菜,很不错的。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祁珩十分冷淡地说:“不用客气。姜总想必还有要事要忙,请自便吧。”不等姜河回答,祁珩便拔腿走了。 姜河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的背影,焦急地回想,他到底是谁呢?越急越想不起来。最后只得作罢。 手机响了。 是保卫科值班室的座机打过来的。 打电话的人自称是闵叔,说他的母亲在值班室,让他去把人接回去。 姜河不想去。 他一个人跑去了那家海岛菜餐馆,点了几个菜,慢悠悠吃完了,擦干净嘴巴。他心想,要不要给母亲和姜江打包几个菜带过去。他们应该还没吃饭。虽然不想和他们一个桌子吃饭,但也不好饿着他们。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呢? 姜河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多想。 当姜河拎着一大袋打包好的饭菜,走进编辑部的大门之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员工们都开始干活了。 李唐注意到老板提着一袋打包好的饭菜,走进了俞靖苏的办公室。没多久,老板便离开了。老板前脚一走,俞靖苏后脚又拎着那袋食物出去了。 李唐顶着他那头波浪卷中分的发型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到老板究竟让俞靖苏干什么去了。 俞靖苏进了电梯,心里有些忐忑。 老板让她去打发他的母亲和弟弟走。老板没说为什么。 可这分明透着十分的不对劲儿,老板对员工都这么好,为何对自己母亲和弟弟这么冷漠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俞靖苏从没去过保卫科,问了几个保安才找到地儿。 白雁和汪晓正坐在一块儿看着电脑监控,闵叔坐在写字桌前安排值班表。 周玉梅和姜江坐在一旁靠门的吧台边,这里平常是值班员吃盒饭的地方。 俞靖苏把吃的搁在台面上,帮忙拿出来,打开饭盒,推到周玉梅母子面前去,嘴里招呼道:“阿姨,饿坏了吧?你们赶紧趁热吃点儿。” 姜江一看饭菜很丰盛,接过来就吃了。 周玉梅手捧着饭盒,却看着俞靖苏,眼神里有掩不住的失望,“姜河为什么不来?姑娘你是他的什么人?” 姜江大口吃着,间或瞅一眼俞靖苏,见她气质不俗,言语动听,便笑着哄母亲说:“妈,这你得问老哥去,你问人姑娘算是怎么一回事?” 俞靖苏讪讪一笑,说:“阿姨,我是姜总手底下的员工,我叫俞靖苏,您叫我小俞或者苏苏就可以了。” 周玉梅木木地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直到姜江催促她吃饭,她才抬手夹菜,心不在焉地吃起来。 俞靖苏四处打量,看到墙上挂着他们公司赠送的锦旗,心里觉得亲切,便指着锦旗笑着说:“这面锦旗还是我公司的同事设计的呢。这上面的题词,是我想的。” 闵叔一直埋着头在做事,直到俞靖苏说完最后这句话,他才抬了头,看向她,笑嘻嘻说道:“小姑娘还挺有才。多谢你把我们夸成了君子。我们以后要努力做君子,才不辜负你这一番盛赞。” 俞靖苏羞涩地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感觉自己也受到了别人的赏识似的,心情变得很愉悦。 十几分钟后,姜江吃饱了,便和俞靖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俞靖苏侧面打探姜河为何不待见他们母子二人,姜江敷衍地笑着说:“那谁知道呢?我哥他离开老家十来年了,自从他考上大学,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从不给家里打一通电话。这次,要不是我一同学买了一本你们公司出的书,书上有我哥的名字,我们也找不着他。我妈非得来找他……结果他见了我们就跟见了仇人似的,要赶我们走。说真的,我哥这做法实在太过分了。”姜江冷哼一声,“就这,还文化人呢?” 第17章 坐在电脑监控前面的白雁和汪晓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汪晓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白雁也朝汪晓挤了挤眼睛。 听完姜江的话,俞靖苏陷入了沉思。 她不相信事情真如姜江说得这样简单,一定有内情。 看样子,周玉梅是心里有数的。等周玉梅吃完饭,靖苏帮着清理了吧台,又陪着笑对屋里的保安们说:“不好意思,我从你们这里接两杯水呀。” 闵叔忙说:“俞小姐请自便。” 靖苏接了水,递给周玉梅母子喝。 姜江说了声谢谢,周玉梅连谢谢都没说,她神情木木的,似乎有些发懵。 过了一会儿,靖苏问周玉梅母子,想坐几点的高铁离开,她好帮他们订票,送他们去高铁站。 没想到周玉梅反应激烈,她沉着脸,语气严厉地说:“我们不回去。俞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耽误你工作了,俞小姐请回吧。”后面这句话,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听着还是硬邦邦的。 靖苏遭遇如此激烈的阻抗,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脸上火辣辣的,极力挂着笑,保持平静的语气,说:“阿姨,您要是不回去,那我帮您定个旅馆,您看成吗?” 周玉梅唇角向下,眼神倨傲,语气僵硬,“不用麻烦了。让姜江来订吧。” “那……好吧。”靖苏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周玉梅,柔声道:“阿姨,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打这个号码找我。” 周玉梅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目标是明确的,没有什么事要找这个普通的员工,她要找的是自己的儿子。儿子不来,谁来都没用。 靖苏拎起周玉梅母子吃完饭产生的外卖打包盒,对值班室的保安们道了声叨扰,便离开了。 周玉梅走到闵叔的红木办公桌前,脸上堆满笑,语气和缓地问:“你们桑队长呢?我想亲自跟他道声谢。”慈眉善目,俨然一尊活菩萨似的。 闵叔素来温和,可他也最恨别人两面三刀,对这人是这副嘴脸,对那人又是另一副嘴脸。人小姑娘好心替老板跑腿,给他们母子送吃的来,又礼貌又殷勤,可眼前的这个半老徐娘非但不领情,还一副封建家长训斥小姨娘的姿态,简直是讨嫌。这会儿又想巴结他们桑队,门儿都没有。 于是闵叔抬了眼,正色道:“桑队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您放心,您的心意,我一定代为转达。”说完,闵叔用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十分客套的假笑。 周玉梅思量了一会儿,带着儿子姜江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9章施磊九 周玉梅母子前脚刚走,白雁和汪晓两人便立即展开了如火如荼的讨论。 白雁说:“儿子在宁城混得这么好,对外人倒是客客气气的,为啥对老母亲这么刻薄寡情呢?” 汪晓歪着他那颗长得和包菜一样的圆脑袋想了半天,说:“姜总我也见过的,他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不像是个不孝顺的人啊。你没听小儿子说嘛,姜总上大学之后十多年没和家里联系,我和你赌一百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诶?为啥母亲、弟弟都来了,父亲没一起来?” 闵叔忽然咳嗽了两声,吓得白雁和汪晓不敢出声了,正襟危坐起来。 两个年轻人虽然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电脑监控,但是脑子里仍旧还在琢磨周玉梅一家的事儿。 让人没想到的是,闵叔也加入了八卦小团体。 “照我说啊,这一家子肯定是<a href=" target="_blank">女强男弱……姜总办这么大一家企业,没点真本事,肯定成不了事。就刚才这个小姑娘,素质很高啊,能俯首帖耳为他跑腿,办事,说明他这个人肯定得人心。还有上回,他给咱们保安队发奖金那事儿,就做得很体面,很大气。那他这样一个人,正常来说,品行肯定没毛病。儿子没毛病,那有毛病的是谁呢?你们细想想……” “闵叔,你是说他妈有问题?”白雁惊讶道,“可一个母亲能坏到哪里去呢?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儿子?” 汪晓接道:“那可不一定。闵叔这个想法倒很有可能是真的。你想啊,好端端的,儿子干嘛不和家里联系呢?还有啊,两个儿子长相气质差得十万八千里,如果他们自己不说,谁会相信他们是亲兄弟呢?还有父亲也没来,你们不觉得怪奇怪的吗?” 白雁点点头,嘟着嘴说:“说起来,姜总对他妈虽然坏,可对别人还是蛮好的。就在他妈妈来咱们值班室之前,姜总不小心撞到了祁珩的鼻子,还非得陪人去药店擦药。还有这饭菜,虽说是打包过来的,可闻着味就知道很好吃,可见,姜总对他妈和他弟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冷酷无情。哎……别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哪里能清楚呢?除非去他家里生活,一起吃,一起睡,才能知道真相吧。” 汪晓叹息道:“嗐……一家人闹成这样,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你这说法不对。就算姜总没钱,是个穷光蛋,那也不能改变他的家庭状况呀。现在他靠自己富起来了,有啥不好的?轮得到你来同情人家?你知道人家银行卡上的存款有几位数吗?要是没钱,又摊上难缠的家庭,才更绝望好吧?” 白雁哐哐一顿抢白,让头脑原本简单的汪晓陷入了沉默,一时竟连感叹词也憋不出一个。 第18章 闵叔坚持认为,周玉梅这个女人不简单。 他像是回想起了某个具体的人,心有余悸地说:“这世上啊,有些女人狠起来,是比凶猛的男人还要可怕十倍的。反正我见过那种不要脸,专门寄生在别人身上的女人,根本没有心,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给她缠上,就要往死里吸血,不榨干不会松手。……这个女人,不简单呐。”语气沉沉,竟好像由衷地为姜河的处境担忧了起来似的。 祁珩从药店出来之后,去旁边的商场用餐。 他去的是一家越南餐馆,点好餐之后,他在餐桌旁耐心地等待。正好他坐的是靠落地窗的位置,能看到对面一家碳烤鱼餐馆。 一对来用餐的中年夫妻和餐厅收银的年轻伙计吵了起来,从柜台一路吵到门外,引起了吃堂食的用餐人员的侧目而视,以及饭馆外面自发性的群体聚集。 祁珩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平时他对这些街头打架、斗殴事件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今天和以往不同,他刚被人撞伤了鼻子,就是因为他没认真看别人吵架的现场,所以才被殃及池鱼。所以此时他就有了一种类似补偿心理,想从这三个人的争吵中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看了一会儿,隔得太远,听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发生的争吵。 他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长得颇为壮实的女人,约摸三十大几岁,指着一个穿着餐厅制服的小伙子的鼻子高声谩骂,而那个小伙子竟也针锋相对地还嘴,场面一度十分激烈,甚至引来了商场的保安维持秩序。 过了一会儿,菜上齐了,祁珩开始享用午餐。 吃饭的时候,祁珩素来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但是今天,他却有些分心了。他忍不住侧头去跟进对面餐馆吵架事件的进展,却偶然发现人群中蓦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桑正阳。 正阳穿一身得体的制服,天蓝色衬衫系在藏青色裤子里面,打着孔雀蓝的领带,更衬托得他五官清俊,英姿勃发,引来不少小姑娘的注目。 正阳站在那对夫妻和餐馆伙计的中间,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小个子保安,越发衬得他那双腿长得出奇。 祁珩默默地注视了正阳一会儿,看见他的眼神似乎也射向了自己这边,便赶紧收回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吃起饭来。 正阳也确确实实看见了祁珩在用餐。 他眼睛张了张,又收回视线,赶紧处理眼前这桩“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原来是这对夫妻排了号,一直在餐馆门口等着,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没有听到里面叫号,就已经过号了。 正阳让伙计把他们安排在下一桌,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伙计却不干。伙计说,都是一样叫的号,别人都听到了,就他们没听到,赖谁?刚才这位女士出言不逊,辱骂了他,还动手挑衅了他,他绝不能原谅这样的行为,请她去别家吃饭。 可是,这位女士气昏了头,坚持要在这家用餐。 于是双方又争吵了起来。 双方语气都不好,活像热锅炒豆子——乱蹦乱跳。 正阳双手叉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一时有些头大。 他想不明白,出来吃个饭,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就算是收银员做得不妥,咱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哎,这年头,出来吃饭的都当自己是大款,还当自己是旧社会的老爷太太随意打骂做错了事的丫鬟吗? 正阳把年轻伙计拉到一旁做思想工作,谁知这个伙计不是一般的伙计,他似乎是店里的太子爷,是老板的儿子,根本不害怕给店里造成负面的损失,或者被老板开除的后果,因此,他十分坚持自己的立场,绝不退让。 正阳拍着伙计的肩膀低低说:“兄弟,我让他们给你道歉,道完歉,你们就让这件事翻篇成吗?” 伙计视线看着前面的某处虚空,摇着绝不妥协的头颅说:“我不接受他们的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你们保安做什么?这两个人在这里影响我们店做生意,麻烦你们帮我们把他们请走,我们店不欢迎像他们这样没有素质的客人。” “你说谁没有素质呢?”一旁的大姐听到又叫嚣起来了。“要不是你们叫号声音太小,我们早就吃上饭了。就没见过这么开店的?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顾客是上帝’了?你们就这么服务上帝的吗?什么素质?!” “多可笑?!”伙计白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素质高,倒是记得带出门啊!跑这儿来现世是怎么回事?” 正阳插进去,挡在他们中间,板起脸道:“行啦!都别耍嘴皮子了。口才不要浪费在吵架的功夫上,好不好?都闭嘴!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要懂得克制,反思自己。这闹下去,闹一天,饭还吃不吃啦,工作还做不做啦?” 正阳转身走进餐馆里去,试图和店里的老板沟通。 然而,脖子上戴着手指粗的金链子的老板,直接冲正阳摆了摆手,吐出一句“他们的生意我们不做。”便不再说话。 只是用手指了指店里的监控,让一旁的女服务员放给正阳看。 正阳看得眉头紧锁,心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客人。不拿服务员当人呗。 餐厅这边是说不动了,正阳只好回过头去劝解那对夫妻,让他们去别家用餐。 第19章 那男人态度暧昧,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女人坚决不肯,她坚持声称,“在哪儿用餐,是我们作为中国公民的自由和权利,他们开餐馆的,凭什么拒绝我们进店用餐?你们保安不就是该维护我们消费者的权益吗?你也不要再劝我了,我不想听。我饿了。等了一中午了,还没吃上饭。你赶紧给我们解决一下,不然我要去投诉你们商场,我还要去网上曝光你们商场,看以后还有谁来你们商场消费?”女人身形比较壮,吵起架来,中气十足,语气也很凶。 正阳被气得噎住了。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十分冷静克制地说:“姐,您说得都对。这不是您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吗?我刚才进去,人服务员都让我看过店里的监控视频了,您先动的手,还把点菜单子甩到小哥脸上去了……这样好不好?姐,您看我的薄面,我带你们去另外一家很好吃的餐馆,我们自己也常去光顾的,我保准你们马上就有位,好不好?” 女人仍是不依不饶的,嘴里不住地咕哝着:“是他们叫号声太小,凭什么让我们吃这个哑巴亏?” 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却终于受不了被路人指指点点的了,当下点头,拖了女人往外走,低声呵斥道:“行了。别说了。”语言简短,语气充满威严。 正阳暗自纳罕,这大哥早干嘛去了?非要等到这时候才说话? 正阳离开之前,目光又射向了祁珩这边,见他仍吃得很专注,一副安安静静吃饭的美男子的样子,心里蓦地升起一种歆羡的情绪,仿佛他的世界是自成一格的,不被打扰的。 可是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正阳收起目光,领着那对闹事的夫妻离开了现场。 祁珩一边吃饭,一边偷偷往对面瞄几眼,不知为何,他看着正阳一脸憋火,委曲求全的模样,心里忽然乐开了花。 果然,众生皆是菩提果,恶人自有恶人磨。 祁珩用完餐,正好看见正阳领着那对夫妻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祁珩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 祁珩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得赶回去,下午还有六个来访和一个督导,十点之前下不了班。于是,他结了账,就回去工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0章施磊十 做完四个咨询之后,已经是下午六点,祁珩出来透气。 小舟看着老板,有一种同情的感觉。 “珩总,您每天接这么多个案,真的好辛苦啊。别人抱怨九九六,您可是九九七啊,连一天休息时间都没有,啧啧啧……” 正好蒲飞白也结束了一个咨询,送来访者出去,听到了这话。 送完人,他一回身,便说:“祁老师辛苦是真辛苦,可他个案做得多,钞票也赚得多,经验值也增长得快,我是很乐意和祁老师换的。我这一个礼拜的咨询量,还赶不上祁老师一天半的量呢。什么时候我才能像祁老师一样有接不完的个案就好啦!反正我是实名羡慕祁老师的。”说着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抿嘴笑了起来。 蒲飞白其实和祁珩是同龄人。 大学本科读的是计算机专业,是父母让选的,后来发现自己不喜欢便考研,读心理学专业。因为起点差,研究生毕业后,他一直都在接受国内各种心理培训项目,希望尽量弥补自己的不足。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靠自己,在宁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让父母看到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祁珩端着他的天青色骨瓷马克杯,换了茶叶,添了开水,笑了笑,对蒲飞白说:“飞白,你别急,沉下心来,慢慢练基本功,火候到了,能接得住来访者了,来一个算一个,你也就不愁没来访者啦。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谁一开始就会。” 蒲飞白点点头,说:“嗯,我会继续努力的。” 祁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管是做哪一行,只要是想做好,就没有不辛苦的。想当初,我们刚开业的时候,一周也没几个来访者,那时候我们期盼多些来访者。现如今,我们不愁来访者了,反倒不好了么?其实,当我享受其中的时候,与来访者一起工作本身便是我最大的回报。况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接受所有一切的忙碌与辛苦。我并不以此为苦。” 小舟点点头,抿紧嘴唇笑了笑,下意识附和道:“珩总说得对。” 说完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低头想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可是珩总,我总觉得,您选择了工作当作生活,却恰恰忽略了您现实的生活本身啊。您这么年轻,又这么帅气,为什么不去享受年轻人的生活呢?譬如谈个恋爱什么的……”后面这句话,音量明显降低。 小舟虽然觉得祁珩是一个很开明的老板,可开老板的玩笑还是最近的事情,她还在祁珩的底线边缘疯狂地试探。 祁珩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谈恋爱是你们小年轻干的事。我早已过了把谈恋爱当成人生大事的阶段了。我觉得,认真工作就挺好。可以帮助来访者重拾人生的信心,那可比谈恋爱有意义多了。” 说着他抿了一口滚烫的茶,不期然被烫了一下,但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迈着妖娆的步伐走进了咨询室。 第20章 小舟看着老板<a href="" target="_blank">搞笑的身影,吃吃地笑了。 她在后面大声说道:“珩总,您这分明就是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套路我们玩命工作呗。身为您唯二的正式员工,我宣布,拒绝被洗脑。” 蒲飞白也冲着祁珩的背影笑着大喊道:“祁老师,我愿意接受你的洗脑。” 日出日落,上班下班,日子流水一般哗哗地过去了,一去不复返。 转眼又是一个崭新的周一。 空气中的桂花香味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浓烈了。天是干净的蔚蓝色,云朵是大团的棉花糖。风吹过梧桐树的时候,翻动手掌似的橙黄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施磊穿着一件苍青色细格子棉布衬衫,全敞开着的,一件纯白圆领t袖衫打底,搭配一条杏色亚麻休闲裤,还是那双半旧白色帆布鞋,已经手动补过胶了。 施磊提前了十分钟出现在祁珩的咨询室。上一周,由于谢奇玮的突发事件,耽误了一点时间,祁珩和施磊约定这周补上耽搁的时间。 施磊的面前仍旧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雨花茶。 照例,他开始说过去这周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或者沮丧的事情。 施磊说起自己和一个叫顾三的男人约了,滚完床单就把对方拉黑了。施磊脸上挂着某种晦暗不明的笑,眼睛从下往上剜了坐在对面藏蓝色沙发里的祁珩一眼,说:“你肯定觉得我特贱吧?分手才两个月,就出去约。啪完又觉得自己脏。你肯定特看不起我吧?” 祁珩说:“你认为我会因为你和顾三滚床单的行为而看不起你,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施磊沉默良久,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因为……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好像一部分的你不停地在和别人约会,滚床单,另一部分的你在观察和批判这种行为,你因此感觉很痛苦。” 施磊又想了很久,忽然有些哽咽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我心里有一片臭阴沟,时不时飘出一阵恶心的臭气。我觉得,我永远也没办法干净了。有时候我一天洗三四个澡,可我还是能闻到那股恶臭之气。我知道,那来自我的灵魂深处。我一辈子也无法摆脱了。”声音悲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祁珩半起身,把黑胡桃实木茶几上的抽纸推到施磊面前,“这一片臭阴沟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里面有什么?” 又是沉默。 长久的沉默。 擤完鼻涕,擦干眼泪,施磊好几次开口要说了,但又憋回去了。他转而用一种挑衅的姿态看着祁珩,侃侃说道:“我叫你阿珩,你不爽了吧?上周一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没接?后面打过来,为什么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祁珩抿紧唇线,眼睛直直望着他,心说,你知道还问?可职业素养告诉他,不能情绪化。要心智化。 “你叫我阿珩,在咨询之外的时间联系我,好像想要跟我发展咨询之外的关系,但是我的回应让你感到愤怒,我想邀请你回到那种感觉中去,你因为什么愤怒?我怎样回应会让这种愤怒的感觉更少一些?”祁珩三言两语便把施磊拉回到了咨询关系中来。 施磊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来咨询的目的是理解他自己,而不是来使性子,闹脾气的。思索了一会儿,施磊幽幽地说道:“因为没有人关心我。你们谁都不关心我……我从小就很懂事,施明他就是个混蛋,地痞流氓,他……什么不好的事儿都做,可我父母还是偏爱他。明明我才是家里最懂事的那个孩子,为什么都欺负我一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难道就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了吗?他们怎么就不为我想想?难道成为同性恋是我主动选择的吗?而且我爸他自己也是……他、他为什么还这样对我?我想不通……” “你是说,你父亲也是同性恋?” 施磊垂下了眼睛,看向茶杯,嚅嗫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施磊说溜了之后,没等祁珩问他,径自说开了去。 “小学六年级下学期,我过生日,我爸亲自下厨给我过生日。当时他在厨房,手机放在桌上,我无意间翻看他的手机,那时候还是那种老古董手机,只能发短信,打电话那种……我看到他和一个我们全家都认识的叔叔的短信。 “那个叔叔长得比较高大,平常爱收拾自己,反正看起来比较体面。那个叔叔说,‘我想你了。’我爸说,‘今天不行。我儿子过生日。’我当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来长大了,猛然想起这件事,立即就明白那条短信在说什么了。 “再后来,我读大学了。有一次,我妈和我说起,在我和施明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回,我爸打发她带着我们去外婆家,她觉得不对劲,中途回去,结果发现卧室反锁。她敲了很久的门,门才开,发现里面有一个男人。我妈说,我爸的事情让她很寒心,觉得夫妻之情很凉薄,连狗屁都不是。” 祁珩点了点头。 “也许,就是因为我和我爸是同一种人,所以我妈也恨我。”施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恨道:“我有时候想,我生下来就是给人作践的。”冷笑一声,眸光浮现一丝恨意,嗓子却哑了,说不出话来了。 第21章 “我注意到,你在提到你哥哥的时候,更愿意使用第三人称的名字,而拒绝叫他哥哥,你对他有一种愤怒,不想认这个哥哥。我很好奇,他对你做了什么事,让你有这种感觉?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个混蛋,你的父母更偏爱他吗?” “当然不是!一个混蛋……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在外面惹是生非,拈花惹草,胡作非为,在家里……也是一样……他就是个畜生!”施磊气得哽咽了,他垂眸看着已经凉下来的茶杯,沉浸在过去的痛苦记忆中,晃了神。 “你愿意具体说说,他在家里都干了哪些混账事吗?”祁珩预感到施磊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创伤,可他还没有准备好直面它。 果然,施磊拒绝深挖这段过往的经历,转而用别的话题岔开了去。 祁珩几次要把话题往回带,奈何施磊的阻抗太强,最终并没有完成突破。 这天,姜河参加由公司编辑部、插画部、印制部、发行部等六个部门的负责人组成的例会,主要听各部门负责人汇报手头项目进展情况,以及需要他出面协调、解决的问题。 除了印制部的柴钧缺席之外,其余五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来齐了。 俞靖苏简短汇报了编辑部目前正在推进的图书项目的进展情况,重点提及了一本新书的进度,“朱汐责编的《明成化十四年绯闻》,上周一已经发印厂排期了,预计这周日能印完,营销资料已经发给发行部的同事了,希望地推和网店上新能同步进行,需要发行部的同事多多配合。” 话音刚落,发行部的梁安桥闲闲地说道:“咱们公司的历史小说素来没有根基,不成体系,不好推。眼下正在重点推的,是靖苏一年前责编的那一套西班牙作家盖尔提斯的版权引进书,盖尔提斯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内渐渐热起来了,我们也趁势推一波,好销了库存。 “另外,咱们再出个好点的译本,从译本到包装设计都全线升级,推出新版。”顿了顿,又皱眉说:“只不过,再出个新译本,得现在就找个合适的西班牙语翻译大家了,否则到时候脱了销,怕是来不及。白白耽搁了版权期。” 这“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再来一棒”的做法,让靖苏心里火烧似的,闷闷的,只是却说不出话来。 一来,梁安桥说得也没错。这本新书确实不值得大推特推,没有爆品的潜质。二来,好的译本固然是外文引进书最重要的一环,这一直是桃源文化公认的追求。 然而,不值得大推特推是一回事,基本的推广还是要保证的。且国内优秀的西班牙语翻译大家太稀缺了,当初找了个把月,才找到了现在的这个译者,光是等译本,就等了足足一年多,才把三本书译完,三本书稿前前后后磨了一年多才编完,还没加印就要换译稿,谁能保证换了新的译者译稿就一定能比眼下这稿好呢? 但是,靖苏没有吭声。 梁安桥仗着比她早来桃源文化几年,又是跟着姜河打天下的元老,素来便很有些不大看得起她这个后辈与他平起平坐的意思。因而她沉默着,看向姜河。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咨询师盆友杂酱木亲自下场指导,果然专业的就是专业鸭~ 第11章施磊十一 姜河瞟了梁安桥一眼,又睃了靖苏一眼,仿佛看懂了她的为难,沉吟道:“推广资源有限,不能平均使力。不过,既然选题会上通过的选题,就代表桃源文化认可这本书的潜力。该推还得推。安桥,先看看市场的反应,再决定后续动作。再有,盖尔提斯的新译本,先缓缓。等剩下的版权期限到了,结合销量重新评定这套书的再版价值。另外,西班牙语翻译大家,靖苏,你也留意着,总能用得着。” 梁安桥点了点头,不改神色。 靖苏嗯了一声道:“好的,姜总。其实我一直都有在留意优秀的译者,为咱们公司的译者人才库多蓄点水。” 姜河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与会人员,说没什么事就散了吧。然后又喊住靖苏说:“靖苏你留下。”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靖苏还在会议室站着。 姜河起身,把门关上,回身坐下道:“坐下说。” 靖苏坐下,看向姜河,浅浅笑道:“姜总,什么事啊?” 姜河望着她,笑道:“也没什么正经事。上回我记得你说,祁珩是你的高中校友,你带谢奇玮去找过他了没有?” 原来姜河苦思冥想了几日,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祁珩的名字了。 靖苏撇了撇嘴道:“见是见了。小谢同学上周六已经去过一次了,约的是晚上七点钟面询。我听元浩说,小谢精神状态好多了,想来祁珩对他的开导很有用。” 姜河点了点头道:“你就没约你的校友吃个饭什么的?不是说要联络联络感情吗?” 靖苏气笑了,撒娇道:“姜总,您就别拿我开涮了,好嘛?人家是个大忙人,压根没工夫和我吃饭。还联络感情呢?连人都见不着,联络个鬼的感情哦?大概像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人,都一心扑在事业上,不要爱情的。” 姜总抿嘴笑道:“先别忙着不开心。你搞清楚人家的喜好了吗?万一人家喜好的性别……不是你这种呢?” 靖苏失惊道:“不可能!不会吧!我不相信!”咽了口唾液,靖苏瞅了姜河一眼,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弯着眉毛笑道:“姜总,您这么多年也没有女朋友,您该不会也是……” 第22章 姜河仍是笑着,没有回答。他似乎有过一瞬间的迟疑,要不要告诉靖苏自己的性取向,但他看清了靖苏的态度,终是没说。毕竟,她是下属,说与不说,全在于他。于是他话音一转,“对了,靖苏,我家里的私事,你要替我保密,不要对公司的人说。当然,我相信你的为人,不过白叮嘱一声罢了。” 靖苏正色道:“姜总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说的。阿姨和您弟弟回去了吗?” 姜河有些头疼道:“还没有。行了,你去忙吧。” 靖苏答应了声“好的”,便出去了。她想着姜河的话,心里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她便很想去找祁珩当面问个清楚,问清楚了,她也就好死心了。虽然,即便他是直男,她也未必就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可如果是因为生理方面的原因,她似乎更能轻易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的。 大约母胎solo的靖苏认为,感情上的事儿,不战而降,总好过战败带来的屈辱和失望罢。 祁珩结束完施磊的咨询,正打算坐到办公桌前写咨询记录,查看手机,发现错过了一个母亲打来的语音电话。于是他打回去,问什么事。 母亲章兰仙退休在家,此时正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桌上摆满了年轻女孩的照片,她透过一副玳瑁老花镜,正在端详手中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娟秀的姑娘,一双清水眼,浅浅笑着,露出一对梨涡。章兰仙听到手机铃响,直着一根食指点了接听按钮。 “祁珩,你表舅妈的二嫂的娘家有一个表侄女,也在宁城工作。听说很优秀,在宁城一中……当语文老师,薪资高,业务能力突出,深得校方器重。人才也蛮出得众,秀外慧中,就是年龄上偏大了些,今年八月已满了29岁,比你只小三个月。要是你们动作快,赶在年底结婚,明年要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时她也得三十了,又是头胎,年龄大了,怕是不好生……不过你还是先见见,看看合不合适再说。哦……她叫……费蔓,草字头那个蔓(音同慢),是个多音字,藤蔓念蔓(音同万),你可别搞错了。一会儿我把她的手机号发给你,你们自己联系。听到没有,祁珩?” 章兰仙说了一车轱辘话,语气听起来很郑重,但又有些在菜市场买菜时那种挑挑拣拣的漫不经心。章兰仙对儿子在婚恋市场上的条件有十足的信心,但她做事一贯严谨,最不能容忍出一点小岔子,最怕别人说她有半点不好。所以才会像教育小学生一般,再三叮嘱已取得博士学位的儿子。 祁珩心头一沉,一直没吭声。 回国一年多,母亲前前后后已经给他张罗了十几拨姑娘了。照例是在亲友圈里找,为的是知根知底。眼下,亲友圈中但凡有几分姿色的适龄姑娘,都介绍到他母亲这里了。他十回之中倒推拒了九回,不得已去见一回,还是为了敷衍母亲。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祁珩深恨母亲眼盲心盲,29年了,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究竟喜欢什么人。可他更痛恨自己,因为他从没有勇气在父母面前说出自己的秘密。 祁珩的父亲叫作祁云哲,生前在一个事业单位上班。祁云哲高高大大,长得很体面,平时很温顺的一个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却在祁珩念初三那年,搬出去和别的女人同居了。也是在那时,祁珩发现自己喜欢班上长得好看的男同学,而不是给他写情书的女同学。这个发现让14岁的祁珩着了慌,他想找个人诉说心中的惶惑,但却找不出这样一个人。他只能独自面对人生中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异类的真相。 章兰仙是一个中学老师,在离家不足一公里远的中学教语文。章兰仙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对世界有她自己的一番想象和规划,这其中固然包括她自己的人生,同时也包括她丈夫和儿子的人生。丈夫出轨后,章兰仙原本丰腴的脸颊一寸一寸凹陷了下去,原本晶亮的眼神也渐渐死鱼眼珠似的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愤恨的嘴角总是下沉着,鲜有笑容。她后来总穿一身灰黑衣服,一副未亡人守寡的架势,并告诉祁珩,以后别人问他,就说父亲死了。 祁珩恨父亲出轨,更恨母亲冷酷无情,他从此失去了父母,可母亲又牢牢地掌控着他的一举一动,大到每个科目的成绩,小到和谁交朋友,甚至他的头发丝偏向的角度,她都要管。祁珩感到自己要发疯,可他又不能发疯,他疯了,母亲也会疯的。他要做家里的支柱,他得挺住,他不能像父亲一样软弱,经不起一点诱惑。 发疯的诱惑也是一种诱惑。 祁珩念高三那年,父亲果真去世了。因为肺癌。可父亲并不抽烟,祁珩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母亲说这是报应,喝令他坚强,不许他悲伤,不许他哭泣,甚至不让他去为父亲送葬。后来还是父亲那边的亲戚来说项,母亲不得已才放了他去替父亲守灵。 事实上,一直到父亲去世,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去民政局办理离婚。多年后,祁珩偶然翻看母亲的户口本,上面婚姻状况那一栏的信息早已从“已婚”变成了“丧偶”。他们终究还是离了婚。 自然离婚。 章兰仙的悲伤化成了坚硬的铠甲,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和和气气的半老妇人,其实她还并不很老,可她也着实不再年轻了。她总是沉默地坐着,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章兰仙对祁珩的人生有她的想象,想让他考公务员,稳妥,有面子,可祁珩到底没有遂她的心愿。 第23章 祁珩一心只想往外走,离母亲远远的。祁珩拼命学习,考上了首都的p大。从大学时代起,祁珩便用自己的背影决然地对着母亲,不给她指手画脚的机会。母亲对他的掌控感越来越稀薄。 去年六月底,祁珩从英国念了博士归来,回到了宁城。这一次,他选择重新面对母亲。 可寂寞的母亲却骤然发现儿子已经成熟了,而她已经老了,她再不能掌控他了。如今,也就只剩下催婚、催生这档子事,可以让她施展手段了。章兰仙一心想为儿子择一位称心如意的妻子,一位可以陪儿子白头偕老的妻子,似乎也在暗暗地弥补自己的缺憾,于是她拿出了暮年全部的激情来做这件事。 可祁珩又隐隐地觉得,母亲并不真心为他的婚事感到着急,她只是看起来着急而已,她还没准备好把辛苦培养的儿子就这么交接给了别的女人。所以,那位配得上祁珩的女人始终没有出现。 祁珩烦归烦,到底心疼母亲的孤寂,于是敷衍道:“嗯。知道了。妈,您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晚点回去和她联系。我一会儿还有个咨询,先不说了。您保重身体,等过一阵……我空了,回来看你。” 章兰仙又叮嘱了几句,便挂断了。 到了晚上,祁珩回到家,才想起要和人家姑娘联系。可他却犯了踌躇。他不打算结婚,更无意骗婚。约人家见一面,也纯属应付。祁珩思忖良久,想好了措辞,方才给费蔓打了一个电话。 费蔓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祁珩的电话,竟也不恼,语气甚是温和。 两人互加了微信,便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起来。 两人在微信上聊了一个礼拜之后,终于约好见面的时间。正好上个礼拜祁珩的一个来访者结束了长达十个月的咨询,空出了这个时间段,祁珩可以早点离开诊所。 他们约在一家西餐厅,祁珩提前了十分钟到,费蔓到得也很准时。 费蔓早看了祁珩的照片,一眼便认出了他来,打招呼道:“嗨,祁珩。” 祁珩抬了头,一眼望过去,怔了怔。 只见费蔓穿一身瓷青薄绸旗袍,外面套一件米色开襟线衣,衣袖褪到手腕中段,露出半截子白皙的手臂。右手戴了一块女式金色腕表,左手戴了一款精美的金手镯,右边肩上背了一款焦糖色邮方包,一双杏色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头发特意去发廊烫过,盘成了<a href=" target="_blank">民国风。 祁珩很少见到这么穿搭的女孩子,不禁眼前一亮,忙起身打招呼,“费蔓你好。请坐。”说着为她拉开了椅子。 费蔓笑着坐下,说了声“谢谢”,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锁定在祁珩的身上。呆呆看了半晌,费蔓脸微微有些发烫,双手捧腮,笑道:“祁珩,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末了,又加了一句:“当然,照片已经十分好看了。” 祁珩尴尬地笑了笑,说:“谢谢。你也很漂亮。” 费蔓直勾勾的眼神让祁珩无所适从。每次和姑娘约见面,姑娘们都对着他犯花痴,他除了感到压力之外,并不能感受到被恭维的喜悦,因为这意味着,拒绝的压力就全落在了他这一方。 --------------------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为什么还有相亲这种狗血的桥段? 木云木夕:唔……为了后面的剧情发展??? 第12章施磊十二 餐厅内一直在播放宛转悠扬的轻音乐,祁珩点了餐,等餐的过程中,两人谈论了一些诸如天气啊,车况之类的话题。 费蔓忽然冲祁珩招手,笑道:“你凑过来。” 祁珩愣了愣,问:“怎么了?” “你仔细看着我的眼睛,你会发现什么?” 祁珩看了看,心说,这是在引诱我进行目光对视游戏吗?因十分敷衍地看了一看,笑道:“你戴了美瞳?” 费蔓嘟了嘟嘴,嗔道:“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人家哪有戴美瞳么?你再仔细看看。友情提示,看中间的瞳孔……有没有发现什么?” 祁珩果然看了一眼,忽然心头一动,他发现费蔓的瞳孔放大了。这代表她对他有兴趣。祁珩思忖了一下,主动凑过去,笑道:“那你再看看我的瞳孔,你能发现什么不同么?” 费蔓脸发烫,果然望进祁珩的眼睛里去,却恼人地发现,祁珩的瞳孔很正常,没有任何变化。她意识到,祁珩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意,同时也知道,祁珩在间接告诉她,他对自己没兴趣。于是观察瞳孔变化的游戏至此结束。 巧的是,俞靖苏和闺蜜穆童童也来这家西餐厅吃饭,穆童童一眼便注意到了祁珩,悄悄道:“苏苏,你快看,那边有个帅哥超帅,超养眼啊。只可惜,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哎,这世间的帅哥怎么都有女朋友了呢?” 靖苏看过去,却是一惊,竟然是祁珩。 靖苏和穆童童坐下后,靖苏无心用餐,由着穆童童点了餐。穆童童问她要吃什么,她眼睛看向祁珩那边,说:“你看着点就行了。” 穆童童一边大喇喇点餐,一边叹道:“别看啦。再看也是人家的男朋友。幸好你还有你的校友啊,抓住他就行了。” 靖苏撇了撇嘴,脸色一沉,收回了目光,拈起盛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又把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说:“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第24章 穆童童失惊道:“啊?这么快?你不是说他肯定没有对象吗?怎么……突然就有了?” 靖苏忽然扑哧一笑,用头朝祁珩的方向一点,说:“他就是祁珩。”不知为何,她竟笑出了眼泪来。她赶紧用餐巾纸擦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穆童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眼光确实不错。就是下手晚了。咱别伤心了,挥别了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知道了也好,省得浪费精力在他身上。” 靖苏木木地点了点头,忽然说道:“点一瓶红酒。我忽然想喝酒了。” 穆童童怔了怔,随即说:“好。我陪你喝。” 靖苏平日里不喝酒,酒量也极浅,这次她喝得急,空腹喝了两杯之后,整个人已经开始晕乎乎的,走路轻飘飘的,走不直了。 费蔓一边切牛排,一边笑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是,你很优秀,可我也并不差啊。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好让我死心。”她笑得很勉强,完全是强撑着架子在维持。 祁珩总是被女孩问这个问题,于是他总结了一套得体的说辞:“费蔓,能得到你的垂青,是我的荣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只要合眼缘,性格合适,我就可以。可能我的原生家庭父母婚姻不幸福,所以我……对进入婚姻还是比较抗拒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身的问题。我很抱歉。” 果然,费蔓取得了一点心理优势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原来不是她不够美丽,而是他心理有伤,她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忙说:“我明白……你不用感到抱歉……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我想,我们以后可以多多接触,你了解了我之后,也许就会发现,我是适合你的那个人呢。” 祁珩愣了愣,敷衍道:“好。我们可以做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找我。” 用完餐,祁珩去柜台买单,费蔓在座位上坐着。 靖苏踉跄着脚步朝祁珩这边走来,她拍了拍祁珩的背,用委屈的口吻喊道:“祁珩,你骗我!” 祁珩转过身,发现是俞靖苏。他看着她一脸的醉态,有些犯愁。四下里看了看,说:“俞小姐,你一个人来的吗?” 靖苏借酒遮脸,摇摇晃晃跌进了祁珩的怀里,她闻到了熟悉的冷山鼠尾草香水的味道,又上头了,搂住祁珩细长的腰,撒娇道:“不要叫我……俞小姐……叫我苏苏。你为什么骗我?嗯?你都有……女朋友了,你为什么不……不跟我说实话?” 神色郑重的收银员眼梢里露出一抹讥嘲的微笑。 祁珩只觉尴尬,腰间一酥,决绝地把靖苏推开,让她背靠着收银台站定,“站好。别动。”语气有些像哄小孩子的无奈和威吓。 靖苏乖巧地站着,竟真的一动不动地维持了几秒钟,可她毕竟有了醉意,很快身体就不听意志的使唤了。再说,靖苏的意志本来也若有似无的,乖巧不过十秒钟,便立马破了功,水草精一般自由舞动了起来。 祁珩指着醉态万方的靖苏对收银员道:“麻烦这位小姐那一桌的单,也一块儿结了。” 收银员笑容可掬地应道:“好的。您请稍等。” 穆童童上完洗手间出来,看到靖苏靠在收银台那里,左摇右晃的,旁边正是祁珩的背影,便冲了过去。穆童童上前一把搂住靖苏,失惊道:“苏苏,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边瞟了祁珩一眼,看他怎么解释。 祁珩买完单,看向穆童童,向她伸出了右手,笑道:“您好,我是祁珩。俞小姐好像喝醉了……我顺便帮你们买了单。那……我还有事,俞小姐就麻烦您了。”祁珩似乎有几分羞赧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作为结语。 穆童童顿时为祁珩的姿色所倾倒,她忙说:“好的,好的。太感谢了。这多不好意思啊……下回再请你吃饭呀。啊,对了,我叫……穆童童,穆桂英的穆,童年的童,很高兴认识你。”祁珩微笑着点了点头,大步走开了。 费蔓闲着无聊,看了看祁珩,发现他在和别的女人说话,顿时有些微微的恼怒。还不待祁珩走近,费蔓就冷着脸,背起包,起身往外走去。 祁珩愣了愣,猜到是为了刚才的事,便追了出去。到了外面,祁珩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是青灰色,只能看得清人的轮廓,人的情绪像是被这青灰色给笼罩住了,显得微不足道起来。费蔓扭捏了一下,也觉出此刻闹情绪有些“瞎子点灯——白费蜡”的意思来,便上了那辆勃垦第红电动汽车。 祁珩打开了车载音乐,问了费蔓地址,输入手机地图软件,开始导航。 穆童童扶着靖苏站在餐厅门口,目送祁珩的车驶出了餐厅的停车场,往右边转去,不一会儿就混入黑洞洞的夜色,看不清了。 靖苏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冲了澡,换了素白的丝质睡衣,窝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楼下不远处的车道上车水马龙,她已酒醒了。她住在十九楼,看夜景方位倒是绝佳的,但她心里很烦恼,像是有只野猫在抓心挠肝似的,让她的心不得安宁。她自觉在祁珩面前失了态,以后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感情并没有到这种份上,却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举动。 她呆呆地抱膝坐着,索性给祁珩发了一条表白的微信,思前想后,左改右改,终于下定决心发出去之后,她激动得浑身直打颤。 第25章 靖苏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街景,朦朦胧胧的霓虹灯,潮水一般的车子驶过马路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时不时看手机,可她等了足足一夜,并没有收到任何只言片语的回复。哪怕是拒绝的信息也好啊,她呆呆地想着。很快,靖苏又后悔得想把自己一头撞死,心想,他一定看不起她吧。认为她轻薄。 越想越觉得心头烦闷。 十月的夜里已经有了很深的凉意,靖苏终于冷静下来,连灯也懒得开,趁着稀朗的月光爬回了床上,迷迷糊糊睡去。 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费蔓终于憋不住了,她忽然用一种凄凉的语气说道:“祁珩,你……方才和我说,因为家庭的缘故,使得你不相信婚姻的话,只是托词,对吧?你和我出来见面,只是为了走个过场,你根本没有打算认真和我相处,你……怎么能这样?”说着说着,拖出了愤怒的尾音。 祁珩被费蔓看穿了,无话可说。 费蔓沉默了半晌,又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坏人,我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哎……大概被女人喜欢,于你而言,是一件太过轻易的事情,所以,你谁也看不上了。”语气哀怨,仿佛他们认识很久了似的。 祁珩终于轻轻地分辨道:“不是。费蔓,请你相信我,如果我可以爱你,我是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的。” 费蔓听了这话,安静了。她反复咂摸着这话的意思,他对她也不是全无好感,只是心里有屏障,使他动弹不得。对,一定是这样。 忽然,费蔓感到肚子一阵绞痛,是熟悉的感觉。她心想,糟了,大姨妈来了。 其实撑一撑,也许到学校教工宿舍了,还没真的来呢。可费蔓有心试探一下自己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分量,于是故意夸张了情势。 她假装十分难为情地说:“祁珩,我可能要来……生理期了。我肚子疼得厉害。你能不能在前面的便利店停一下,我、我去买个卫生棉条,可以吗?”费蔓说着偏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显出相当尴尬的神色来。 祁珩怔了怔,他虽没遇过这种事儿,可他心里明白,她在试探他的边界。他又禁不住地想,卫生棉条是什么新产品吗?好像并没有听身边的女性说起过…… 可祁珩从英国学会了绅士的那一套,不好置之不理,于是他果真在路边停了车,并下车,亲自陪她去便利店买卫生用品。 祁珩在门口停下,让费蔓自己进去买,他在外面等着。 祁珩立在便利店前面的一颗香樟树下面,背对着商店。 天下事,有时候逃不过一个大写的巧字。 谁知施磊恰巧住在这附近,施磊从便利店买了一些肉包子、干拌面、泡面等吃的出来,他一抬眼便看见了祁珩清秀的背影。 他的心突突跳了两下,猛然地激动起来,他犹豫着向祁珩靠近,毕竟不敢相信祁珩会出现在这儿。他还没见过咨询室外的祁珩呢。 施磊嗓子眼有些发紧,他颤声唤道:“……阿珩?” 祁珩心里一惊,转过身来,看见是施磊,祁珩原本十分清冷的神色,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他透过橱窗看见费蔓正在排队结账,心里莫名发急,敷衍道:“这么巧,你也住在附近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大大,你还能再偷懒点嘛?我不就相个假亲,你至于安排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偶遇吗?一次撞见俩?暗恋我的高中女校友?还有对我产生了移情的来访者?你脑子里全是坑吗? 木云木夕:唔……这不为了剧情刺激一点么?你消消气啊。可能之后还有更坑的。抱头爬走~ 第13章施磊十三 施磊忽然有些窘迫地笑了。这一块比较偏僻,陈旧,自然比不得城区,可这是事实,藏也没用,只好假装坦然笑道:“对啊。阿珩,你来这儿,是来见朋友还是?”施磊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往便利店看去,“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一会儿可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哦。”施磊快速地想了一圈,店里面并没有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方才倒是进去了一个气质不俗的女人,莫非是她? 祁珩定了定神色,坦然道:“一位女性朋友。施磊,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有什么事我们咨询室里再说,好吗?今天就不介绍你给我朋友认识了,请见谅。” 施磊怔了怔,一双敏感的眼睛黯了下去,心里也莫名有几分酸涩,他推测祁珩不想让他打扰他的女朋友,或是潜在对象。施磊过分机敏地点头,“行。那下礼拜一再见。拜。”匆匆转身,竭力装出一副洒脱的背影,走向黑得还不甚彻底的夜色之中,只剩一团墨黑的影子。 费蔓拎着塑料袋出来的时候,瞥见了施磊离开的场景,心里有些好奇。她捂着腹部,吸着气,走到祁珩身旁,声音弱弱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才是谁啊?” 祁珩淡淡一笑,说:“没事儿。他是我的一个来访者。走吧。” 施磊走到前头,趁着夜色的遮掩,他躲到一个卖烤红薯的摊位后面,遥遥地注视着祁珩这边。施磊看着祁珩陪着费蔓上了车,祁珩还特意为她拉开车门,施磊只觉气闷,内心产生一种妒忌的感觉。施磊有一种被祁珩背叛了的感觉,怒火在心中燃烧,却又无能为力。施磊心想,要是他中断咨询,祁珩会怎么样呢?他会紧张吗?还是无所谓呢? 第26章 夜色终于还是淹没了人类。人们行走在大街小巷,和一棵会移动的树没有什么分别。 祁珩回到家,洗漱完,已是凌晨一点。他换了深蓝色丝绸睡衣,坐在沙发上,发愣。 卫八趴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很安宁。 祁珩第四次查看靖苏的微信,上面写着: “祁珩,我喜欢你。你可能觉得我唐突,我也这么觉得……其实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你了。高中的时候,我就对你有感觉,这件事我对谁都没说过。每次远远看见你,我都会紧张,虽然我们之间从未说过一句话。毕业这么多年,我还时不时想起你,虽然记忆中的你还是当年青涩的样子。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明媚得就像青春的颜色,太美太好了。我不敢奢望,此生还能再遇见你,真的…… “那天在电梯里遇见你,我真的太激动了,激动得忘了形,和今晚一样。我看到你和她一起吃饭,你看她的眼神充满爱意,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我的心好痛,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心痛过,心痛得想哭而又没有立场哭,于是又一次做出了轻薄的举动……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轻薄的女人,我竟无法为自己辩解。但如果,你愿意了解我,你会发现我其实是蛮矜持的一个人…… “今夜我借酒遮脸,反正我脸也丢在西餐厅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卑微而真挚的喜欢。” 祁珩喃喃自语道:“我到底是哪个眼神充满了爱意嘛?”他被气笑了,看了一眼睡得很熟的卫八,忍不住伸手盘了一下它的圆圆的脑袋,撇着嘴说:“卫八,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不用出门,不用sosial,不用感到内疚,不用感到痛苦。还有人专门给你投喂、铲屎……” 卫八睁开圆圆的猫眼,很嫌弃了盯了铲屎官一眼,“喵呜——”了一声,声音尖锐急促,很明显对自己被铲屎官搞醒很不爽。 很快,卫八又睡着了。 祁珩很是犯愁,不知该如何回复才是合适的。一天之内惹了两个女人,他隐瞒自己性取向造成的麻烦无穷无尽,他不确信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被施磊撞见,让他误会自己喜欢女人,也许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这样或许可以帮他尽快摆脱对自己的移情反应吧。 祁珩脑海里忽然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个人——张俊尧,已经四年没有联系过了。 分手后,祁珩曾和张俊尧说过,不要删除联系方式。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十年的感情白谈了,太残忍,人生不该如此荒凉,薄情。张俊尧答应了祁珩,永远不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 分手四年,祁珩每隔半年就去验证一下,他悄悄给张俊尧发起转钱的试探,以确定对方有没有删除他的微信好友。那时张俊尧还在。祁珩去英国读书,发朋友圈,张俊尧从来不点赞,也不留言,就好像他从来都不用朋友圈一样。回国前夕,祁珩又一次向张俊尧发起转钱的试探,却终于被<a href=" target="_blank">系统告知:你不是收款方的好友。 张俊尧到底还是食言了。 祁珩很愤怒。背弃感情的人是他,背弃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的人还是他,他根本不值得他牵挂。于是祁珩一怒之下,删除了张俊尧的□□好友,删除了他的手机号码。那个手机号码,也不知还能不能联系上他,但祁珩决心都剪断,统统不要了。他要让张俊尧彻底滚出自己的世界。因为他不配。 同张俊尧分手之后,祁珩把自己包裹起来,再没有爱过。他决心再也不爱任何同性了。因为他们的爱,总是脆弱而易变,风流云散,没个定性。从他温和的父亲,到<a href="" target="_blank">青梅竹马的张俊尧,都让他很失望。然而,他出色的样貌让他无法平静地工作生活,而不被打扰。他越是选择隐藏自己的一切性魅力,性取向,人们对他的兴趣就越是浓厚。 他该怎么办? 祁珩心里明白,要解开他心里的结,他只能去找张俊尧,他得和他好好聊一聊当年的那件让他们分手的事。当时分手分得太快,太不理智了。 虽然分手这么多年,可祁珩没有一天不想去联系张俊尧,一年一年,一天一天,他全靠了对张俊尧背叛的愤怒才维持住了冷漠的姿态。 祁珩的坚持还有赌气的成分,因为张俊尧居然能够忍得住从不联系他。分明是他做错了…… 夜越深了,昆虫的尖细的鸣叫声正热烈地演奏着。祁珩躺在床上,想着和张俊尧面对面交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想着想着,脑子又滚烫了起来,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清早,祁珩驱车到张俊尧家。 张俊尧家只有一个老人,是张俊尧的爷爷。老人睡眠少,很早便起床了。他见到祁珩,吃了一大惊,他咕哝着说:“你怎么这么早?你、你是……?年纪大了,叫不上名字了,请不要见怪。” 祁珩扫视了一下屋里,忙说:“爷爷,我是祁珩。……俊尧不在家里吗?”俊尧这个称呼,祁珩已经四年多没叫过了,猛然一叫,祁珩竟感觉不习惯。 “噢……祁珩……对对对,是叫这个名,我记得的……你考了个名牌大学,有出息。不像张俊尧……他把自己的人生毁啦!彻底毁啦!”老人讲着话,眼神中流露出深重的痛苦之色,白色的唾沫星子也溅了出来。 “他没和家里联系吗?” 老人摆了摆手,一脸的伤心,叹息着道:“自从四年前,他被诊断出感染了那病,他就从家里拿走了一大笔钱,从此就消失了。也不和家里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第27章 “没报警吗?” “怎么没报警?他成心要躲起来,谁也找不到他。警察也不能总是盯着这个案件不放,一拖二拖的就没下文了。” 祁珩离开张俊尧家里的时候,爷爷拉着他的手说:“祁珩,以前你们两个最要好,总是形影不离,要是你有他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全家人都很挂念他。”祁珩沉重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但祁珩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张俊尧。 也许十六个月前,张俊尧还没有删除他的微信好友的时候,那是他和他离得最近的时候。现在,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绝了,人海茫茫,连警察都无能为力,祁珩又能去哪里找? 回到诊所,祁珩要面对的,是新一天满满当当的咨询。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祁珩结束咨询之后,他开始开着车,满宁城的大街小巷的同志酒吧转悠。他期望着,用这种笨办法,也许能撞到张俊尧呢。虽然他心里更希望的是,张俊尧最好不出现在任何一家酒吧。这样至少证明,他还是那个正直善良的张俊尧,他宁愿忍受孤独,也绝不将风险转嫁给他人。 这天是周六,祁珩结束了谢奇玮晚上七点到七点五十的咨询,整理好咨询记录,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祁珩开着那辆勃垦第红电动汽车在一条僻静的路上转悠。瞥见右边的巷子口有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吧,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些人,祁珩下了车,走过去一探究竟。 这家酒吧名叫「同声基地」,大门外面的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长势生猛。祁珩站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他看见里面有人在独自喝酒,玩手机;有人结伴而来,在玩掷色子,谁输了谁喝酒;有人在唱歌;也有人在聊天,交友,时不时爆发出欢声笑语,气氛显得很是轻松,融洽。祁珩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决心悄悄离开。 祁珩不进去,是因为他无心招惹任何人。他实在是不擅长拒绝别人,虽然他一贯都是在做着拒绝的事儿。可他心底总是提防着,过分小心着,避免卷入任何一桩可能的烂桃花情.事中去。 「同声基地」的老板殷非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同志,他长相俊美,留着板寸头,不笑的时候显得高冷,一笑起来又显得眉眼风流。自从他开酒吧之后,便没有再谈过恋爱,客人都不敢和他谈,因为他开着gay吧,有很多接触同志的机会,而大多数男同志又都认可,“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所以,开着gay吧的他便一直单着。殷非早注意到祁珩了,长得好看的gay,他也常见到,可是像祁珩那样长得好看又散发出勾人的禁欲气息的男人,他很少见到。殷非以为祁珩只是在犹豫,迟早要走进来的,可当他发现祁珩竟然转身要走的时候,他急了。 祁珩回身离开,他瞥见自己落寞而颀长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移动,一阵夜风吹来,他感到脖子一凉,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加快脚步往车子那边走去。 但他没走出多远,便被殷非一把拉住。祁珩错愕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拉住他手臂的男人,定了定心神,语气冷淡地说:“有何贵干?” -------------------- 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大大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我年纪轻轻,为何这么想不开,要为一个烂人伤情四年之久呢? 木云木夕:因为你的设定就是专情、纯情、深情鸭~ 祁珩:那好吧~ 第14章施磊十四 殷非一听祁珩独特的沙哑嗓音,禁不住一阵怦然心动,松了手,羞涩地笑道:“你好,我叫殷非,是非的非。我是同声基地的老板……我刚才看你在门口看了半天没进门,你是来找人的吗?这家酒吧我开了快五年了,基本上常来我这边消费的客人我都认识,没准我能帮上忙。” 祁珩稍微放松了警惕,见老板谈吐以及气质都不俗,语气和缓了不少,微笑道:“嗯。我确实是来找一个人。不知道殷老板见没见过……一个叫张俊尧的客人?” 殷非没有正面回答祁珩的问题,而是先把他拉回去,说要请他喝一杯。祁珩拗不过老板的一片好意,便跟着进去了。祁珩在吧台边坐下,神情有些拘谨。 殷非给祁珩调了一杯薄荷绿色的酒,抿嘴笑道:“你试试,这是我的独门绝活,别的地儿喝不着。不好喝你骂我。”笑起来,自然地就沾染上了三分的暧昧。 祁珩保持警惕,十分矜持地抿了一小口,照例客套地吹捧了一番,说:“嗯。不错。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然而立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出一张他和张俊尧高中毕业时的合照,这也是他和他之间最后的合照了。祁珩指着张俊尧的照片问道:“殷老板,您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殷非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容干净,连头发丝都青春飞扬。他不由得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小情绪,是妒忌,但他立即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 于是他还嫌看不够似的,把祁珩的手机夺了去,仔细端详了好半晌,中间又瞟了祁珩一眼,发现眼前的祁珩比照片上的时候越发精致了,心说,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好看得这么有气质? 殷非把手机还给祁珩,眉头微蹙道:“真抱歉,我好像对照片上的人没有印象。他叫张俊……什么来着?也许我可以托圈内的朋友帮忙打听看看,有消息了,我一准告诉你,好吗?” 第28章 殷非一早就知道自己并不认识张俊尧,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他为了拖住祁珩,他才故意给祁珩一个虚假的希望。眼下又希望借机要到祁珩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祁珩心里一阵失落,但他并不显露出来,他一早预料到此行未必会有任何结果。祁珩收回了手机,微笑着说:“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悄然起身,指着那杯薄荷绿的酒说:“谢谢你的酒。晚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殷非大声问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祁珩脚步一顿,不想说,但不说一走了之又好像不礼貌,于是他随口编了一个名字,说:“王行之。” 是从他的名字“珩”里面拆出来的两个字——“王行”,但“王行”不论怎么念,似乎都不构成一个得体的名字,他便信手添了一个小小的尾巴——“之”字。 “哪个字?是形容的的形,还是刑法的刑?” “行走的行。” 祁珩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终于彬彬有礼地走出了这家酒吧。 他对于人家对他的盛情厚谊同时存有“我不配”和“我不屑”两种矛盾的感情,说到底,他既不想辜负了别人,也不愿辱没了他自己。 殷非注意到一个坐在角落独酌的年轻人用手机拍了祁珩,便拿了一瓶酒走过去,说:“第一次来吧?” 年轻人大约三十岁,穿一身休闲服装,微胖,但是不难看。年轻人睃了殷非一眼,点点头,他似乎有些诧异,老板怎么单独找他聊天,莫非是注意到他的内秀了吗?难道他爱情的春天终于要来了吗? 殷非在他对面坐下,把酒放他面前,微笑着说:“请你喝。”语气淡淡的。 “谢谢。”年轻人莫名有些矜持起来。 “你刚才拍了那个帅哥的照片是不是?” 年轻人有种偷腥被抓现形的尴尬和局促,他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垂下了眼帘,不敢看殷非。 “来,照片发给我一下。”殷非掏出手机,“你隔空投送给我就好了。” 年轻人愣了一下,仍旧还在期待爱情的老处男内心显然被暴击了。他只想说,拿走你的酒,快走开。可他到底没有勇气拒绝酒吧老板的要求,因为他担心如果真这么说了,也许自己会被轰出去,买的酒还没喝完呢,夜还长,不划算。年轻人真的把照片发给了殷非。 殷非拿到照片后自然是要珍藏,可是他刚回到吧台后面,便从一个宁城基友群里看到了祁珩的侧脸照片,发照片的网友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并且配文:在同声基地,偶遇巨帅一帅哥,那气质真是绝了!!!下面立即有许多网友纷纷留言: 哇,确实是帅! 他有男朋友了吗? 好想认识他哦。 他还在基地吗?现在打的过来还来得及吗???马上到。 好帅!好想拥有这样的男票鸭~ …… 殷非可不想这么多人都垂涎“王行之”的美色,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到那个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网友是谁,大步向他走去。 这个照着《诗经》取名的网友,此刻正沉浸在他吹起的这一波小小的网络狂欢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殷非来了。殷非一把夺过该网友的手机,迅速点击了撤回消息,并且删除了他手机上的照片。殷非皱着眉头,手上还拿着人家手机,郑重道:“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啊。美人,不能分享,要放在心尖上珍藏,你懂不懂啊?亏得你还有脸顶着这么诗意一网名,你靠出卖别人的脸来刷存在感,你脸怎么这么厚?比明长城的墙还厚。出来混,最要紧是节操,你懂不懂啊?嗯?” 年轻网友的脸红了又白了,白了又红了,他嚅嗫着说:“我又没干什么?我……而且你不是也要了吗?那就不算是我一个人独享了啊,那还不如……给大家都饱饱眼福嘛。” “我呸!”殷非下狠劲儿啐了他一口,“我能一样吗?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们就算是彼此认识了。我和那些网络上的人能一样吗?行了,跟你说不明白。基地不欢迎你,你赶紧滚。”殷非把手机丢到年轻网友的怀里,挥手让他滚蛋。 旁边有几个客人见了,都觉得很稀奇,因为自酒吧开业以来,五年了,这还是殷非头一回赶客人走的。 年轻的网友十分委屈,他瞟向旁边的客人,想找个人来评评理,客人们都纷纷避开他哀怨而不解的目光,于是他只好抱着自己的包和手机失望地离开了这个网红酒吧。 照片虽然及时撤回了,但麻烦终究还是产生了。 施磊也在这个群里,他一眼便认出了祁珩。他很震惊,祁珩竟然也是gay!他激动得有些发懵,他难以置信。他抢在殷非撤回消息之前保存了照片。后面看到照片没了,他不禁暗自揣测,莫非是祁珩看到了,不准那个网友发,便撤回去了? 施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远处有霓虹灯闪烁,小区里很静,间或有一只小狗发出凄厉的叫声。 “汪汪汪——” 施磊睡不着,他在网上疯狂地搜索有关祁珩的一切信息,发现祁珩在某乎上有一个心理专栏,订阅者有两百万之众。他一共回答了400多个问题,频率很高,平均一天会回答一个问题,时间是从他回国之后不久开始的。施磊开始一篇一篇翻过去,看了一晚上,也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回答。通过这些回答,施磊自觉对祁珩的了解又多了些。 第29章 其中有一篇是回答同性恋可不可以纠正过来的问题,施磊注意到,祁珩的回答十分简短,“以我的知识范畴来说,不可以。”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也没有引经据典。 窗外天光已经有几分亮了,是朦胧的鱼肚白。施磊像是揪住了祁珩的狐狸尾巴一般兴奋,他揉了揉发昏的眼睛,心情仍旧很激动,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心情急切,巴不得今天就是礼拜一,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祁珩的咨询室,和他当面对质。 祁珩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去诊所咨询。 出门前,他照例给卫八准备了猫粮和水。然后换好鞋,带着几个分好类的垃圾袋走出了家门。他把垃圾放进后备箱,开出地下车库。在垃圾分类站前五十米处停了下来,摇下车窗,探出半个头来,对着垃圾分类站前面穿荧光绿制服的杨阿姨招呼一声。 杨阿姨五十来岁,身材结实,留着齐耳短发。她收了祁珩的钱,本来坚持要祁珩把垃圾放在家门口,她来收。可祁珩坚持顺便带出来,让杨阿姨少走一段路。杨阿姨十分欣赏祁珩的为人,逢人便要夸一夸他,还说要给他做媒,祁珩再三婉拒她才作罢。 杨阿姨从那条刷过绿漆的岔道大喇喇走过来,未语先笑,欢喜得像是见了亲人一般,“祁先生星期天也这么早出去啊?诊所的事儿忙得很吧?” 祁珩早已打开了后备箱,杨阿姨从后头拿出那几个分门别类的垃圾袋,黑的,紫的,红的,黄的,她一把抓在手里,转到前面来,继续笑眯眯道:“行了。您有事就先忙。回头再聊……” 祁珩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应道:“谢谢您。杨阿姨再见。” 杨阿姨照例会谦逊地推让一番,说:“嗐,没有,没有……开车注意安全嚜……” 祁珩抿嘴笑着,略点了点头,把车开出了小区大门,向右拐,向北驶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5章施磊十五 祁珩把车停好,等电梯上楼去。 电梯来了,他大步走进去,同时注意到有人朝这边走来。祁珩很绅士地摁了打开电梯门的按钮,等着来人。 桑正阳穿着一身便服,手上拎着一袋小笼包和一杯豆浆,走了过来。正阳过来时,发现电梯门大开着,而他正大喇喇地吃着小笼包。正阳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祁珩,愣了愣,意识到人家正好心等着自己,便抿嘴笑道:“祁博士,早上好。”嘴里的食物鼓在右边脸颊处,显得有些滑稽。正阳一贯冷若冰霜的形象骤然跌落神坛,显出几分人气来。 祁珩其实并不愿意人家称呼他为博士,一般正式场合,作为头衔介绍凸显专业程度倒也无可厚非,可私下里总觉得显得格外生分似的。可他也没有纠正桑正阳,只是敷衍一笑,针锋相对道:“桑队长早。” 你叫我博士,那我就叫你队长。看谁官方得过谁? 正阳走进来,赶紧吞咽了口中的食物,忽然想起来似的,递出手上的小笼包,问:“祁博士要来一个吗?”正阳问完就后悔了。 嗐……人家可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应该习惯吃吐司面包、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吧?何况人家跟他又不熟,就是真喜欢吃小笼包,也不会要的呀。 果然,祁珩一边微笑着说:“不用,谢谢。”一边摁了电梯楼层。祁珩望了正阳一眼,“桑队长去几楼?”话虽问着,可没等正阳回答,他就擅自摁了2楼。因为他知道保卫科值班室在2楼,虽然他还从未踏足过那里。 正阳有些讶然道:“祁博士不愧是搞心理的,连这也能……猜出来?”顿了顿,又讪讪地笑道:“有劳,有劳。” 祁珩张了张嘴,想说,这是小舟告诉他的,可到底没说。毕竟,人家也不过随口一句商业吹捧,自己去解释,反倒显得认了真似的。而况,上回正阳挤兑祁珩的事情,祁珩心里还记着呢,这回他便有意地高冷了起来,刻意冷落正阳似的。 正阳也觉出了祁珩的冷淡,也就不再客套,收敛了神色,安静站着。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眨眼的工夫,正阳到了。正阳说了句“我到了”,大步迈了出去。 祁珩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哽在喉咙处,他不确定正阳是否听到了。祁珩目送着正阳离去,只觉他穿天蓝色针织毛线衣很好看,干净而又温暖。顺着电梯门合上之前看到的那一瞥影迹,祁珩又不免为正阳的瘸腿感到一丝遗憾,就像是面对一块微瑕的白玉,人们忍不住就要贪心地奢望,若是没有这一点瑕疵,该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啊。 想了一会儿,祁珩又自嘲地笑了,心道,人家活得好好的,轮得着他来替正阳惋惜吗?看他笑嘻嘻的,想来活得比他自己开心多了。 这天上午,祁珩结束一个咨询的间隙,看到靖苏发来的一条微信,上面说: “祁珩,你倒是回一回我啊!(委屈的表情)你再不回我,我可就要冲到你诊所来堵你了哦。(坏笑)你、你好歹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怎么会用冷处理的方式来对待一个爱慕你的人呢?(害羞)说真的,我十分想不通,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这都是你的锅,你得背。(狗头)” 祁珩看了,再次被靖苏气笑了,用手捏了捏眉间,终于回了三个字:“背不起。” 靖苏收到祁珩的回复,激动得在客厅里四处发疯,“哎……妈,他终于回我了。”接下来又细细地品味这三个字的意思,“他说的是‘背不起’,就像买不起一样东西一个意思吧,他不是不愿意背这个锅,而是背不起……”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干嘛这么死乞白赖地纠缠他啊?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你啊。”靖苏瘫坐在拼接色几何图案地毯上,把头埋进一个墨蓝竖纹抱枕下面,撅着屁股,半晌一动不动,像一只逃避世界的成年鸵鸟。 第30章 晚上,祁珩开着车,在去往郊区寻找一家小众的同志酒吧的路上,又接到了施磊的电话。车里放着一首舒缓而深情的民谣歌曲,忙碌了一整天,祁珩在此时看到施磊的来电,心里本能地有一种不爽的感觉。他心说,明天早上就能见到,非得这个时候打来吗? 真的很烦…… 车子又开出了一公里远,祁珩终于还是没办法忽略来访者的电话,担心万一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呢,只好又拨了回去。 施磊立马接听了电话,一开口便说:“阿珩,我原本想等到明天一早再问你的,可我等了一天,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我必须现在就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喜欢男人?” 祁珩内心震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暗自思忖道,他怎么了?施磊自从上回撞见他和费蔓在一起,便冷静多了。怎么无端端又对他的性取向问题狂热起来了? 于是祁珩便道:“这个问题,我们留待明天到咨询室探讨。挂了。”祁珩伸出白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耳朵上戴着的白色无线耳机,果断地结束了通话。 但很快,施磊又打了过来。 祁珩没有再接。 施磊气得发抖,脸色惨白。被拒绝的感觉让他心率失衡,祁珩凭什么拒绝他呢?他可是付了钱的呀!六百块五十分钟,这么贵,难道就不能多一点温情吗? 再者说,他向祁珩倾吐了那么多的秘密,他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密友,知己,而且他还向他表白过,难道这还不足以换得他在祁珩那儿的一点点特权吗?不就是问他个事实性的问题吗?他犯得着这么三缄其口吗?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施磊越想越觉得不公平。他要报复。他要给祁珩一点教训,让他也尝尝难堪的滋味。 他打开了某乎,点击提问,在标题栏输入:“我目前正在接受心理咨询,却发现咨询师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我该怎么办?” 问题的描述为:“某乎大神、心理学海归博士在网上树精英人设,给网友普及心理学知识,赢得了很高的声誉。我也是因此找到他做我的心理咨询师。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专业的咨询师,很信任他,结果却发现,他本人竟然向所有人隐瞒了他txl的身份!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方。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不仅与适婚女性.交往,有骗婚嫌疑,还经常于夜间出入同志酒吧,过着双面生活。请教各位,遇到这样的咨询师,我该不该继续相信他呢?” 问题编辑好之后,施磊犹豫了半晌,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竞争。 在他狂热的情绪之外,他仅存不多的一丝理性告诉他,一旦发出去之后,可能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可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声音在说,你不这么做,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错。 施磊还想再给祁珩最后一次机会,于是他颤抖着手再次拨打了祁珩的电话。 祁珩的手机是静音模式,此刻他下了车,正往一家同志酒吧走去。 他错过了施磊的电话。 施磊再次被激怒,他激愤地点击了匿名发布。 问题发布之后,施磊隔几秒钟就刷新一下,十几秒钟之后就有了第一个回复。是支持他中断咨询的。很快,有了更多的关注和回复,留言像漫天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降落,风雨不透。 很多人在问,这个咨询师是谁?也有人骂这个咨询师是个骗子,身为咨询师,居然想骗婚,害一个姑娘做同妻,简直是罪大恶极,还发誓一定要把他人肉出来,为民除害。也有人在下面提到了祁珩的名字,并向施磊确认,究竟是不是他…… 施磊既兴奋又害怕,他一早料到这会掀起一阵狂风巨浪,他甚至诗意地想起了一句话,“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他甚至战栗地想到,祁珩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出来澄清自己的身份的吧,这下他总不至于再打官腔,避而不答了吧? 阿珩会知道是我干的吗?他那么聪明,应该很快能想到是我……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祁珩径直走进一家音乐酒吧,里面有一个乐队在表演,主唱深情的男低音吸引了祁珩的注意。祁珩向舞台望去,发现是熟悉的身影,吃了一惊。祁珩再想不到,姜河竟然会玩乐队,要不是认识他,还当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呢。 姜河唱歌的时候很投入,唱得也很好。姜河的眼神闲闲地往门口的方向射过来,不期然看见了祁珩,心中一阵怦然,心跳忽然乱了节奏,一阵晕眩,根本听不见自己在唱什么。 台下热情的观众并未察觉有丝毫异常,兴奋地扭着,叫着…… 祁珩边走边翻出手机上的照片,向吧台的调酒师打听张俊尧的消息。调酒师说没见过张俊尧,祁珩谢过他,回身离去。 眼看着祁珩离开,姜河急了,他嘴上仍在唱着自己听不见的歌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祁珩的身影。他恨不能立即走下舞台,追上祁珩,然后请他喝一杯热辣的威士忌。 可他没有,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不能丢下自己的同伴,不能对不起这个舞台。 按说,姜河要连着唱两首歌的,可他等不及了,一曲终了,他赶紧对键盘手说了句什么,便下了舞台,追了出去。主唱不在,只好先空一空,键盘手对着话筒说:“很抱歉,各位。我们的主唱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五分钟后回来继续。” 第31章 姜河追了出去,祁珩已经上了车,正要把车开出去。姜河跑到祁珩的车前面,拦住他。祁珩有些诧异,停了车,透过车窗打量着路灯下的姜河,只觉得这世界真小。 可要找的人,却始终找不到。他会不会根本不在宁城呢? 姜河走近,躬着身子敲了敲车窗。祁珩打开车窗,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姜河满腔的热情,在遭遇祁珩这个冰冷的眼神时瞬间结冰。原本想请他喝酒的想法骤然不好再提,否则显得很自作多情。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毕竟追也追上来了,于是只好说:“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这边来的人……一般不多,都是熟人……” 祁珩略微扯了扯唇角,敷衍道:“是啊,宁城有点小。姜总歌唱得挺好。” 姜河讪讪笑道:“哪里,哪里?诶,祁珩,你要不要再进来坐坐,我请你喝一杯。上回的事儿,我还没好好地向你道过歉呢。” “不用啦。我还有点事,姜总请便。”祁珩朝姜河略一颔首,重又启动了汽车,“先走一步。”说着,开着车扬长而去。 姜河望着祁珩的车子渐渐远去,莫名有些失落。他转身,又回到了酒吧去。 一回到人群中,姜河便恢复了纵情恣睢的姿态,和每一个人都是朋友,英俊的笑容对每一个人都公平地绽放,可他的眼角总有藏不住的寂寞……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6章施磊十六 郊区的夜色是墨黑的,公路上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到处都是黑幢幢的影子,祁珩开着车,放着民谣歌曲,心境有些颓然。 这些日子,祁珩中断了晚上所有的休闲娱乐,几乎找遍了整个宁城的同志酒吧,如今都找到郊区来了,还是没找到张俊尧,他想着,也许张俊尧根本就不在宁城。祁珩还向张俊尧以前的大学同学打听过,他也不在首都,那他究竟去哪儿了呢?他该不会想不开……自杀了吧?得了那种治不好的病,他的心情一定很糟糕,觉得很无助,也许还会很后悔,后悔当初一晌贪欢,竟落得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哎……为什么人总是要经历失去才懂得健康和忠贞的可贵呢?为什么年轻人总是那么贪心,渴望得到更多的刺激和陌生的体验呢?难道携手一生的长情不比一时的激情更温暖、更美好么?难道克制自己多余的欲望不是一个已经在一段亲密关系中许诺的人的责任吗? 回到市区,祁珩开车经过一个地铁站出口,此时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钟,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祁珩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削男人站在路灯下卖花,老人个子矮小,须发灰白,形影落寞地站在一辆堆满了鲜花的破旧三轮车旁边。 一般都是中老年妇女卖花的居多,鲜少见到男人卖花的。骑着三轮车卖盆栽的,倒是男性居多。祁珩觉得老人可怜,便把车停在旁边,摇下车窗,对老人说:“老板,您车上的花,我全都要了。麻烦您帮我搬到后备箱里去,谢谢您。您先算算,一共多少钱?” 老人回过神来,唯唯诺诺地应道:“好的,好的。”老人舔了舔干得脱皮的嘴唇,把十来束鲜花全都装进一个超大的黑色塑料袋里,对祁珩说道:“一共三百七十五元。抹掉零头,您给三百七十就成。” 祁珩点了点头,笑着说:“好的。” 老人举起收钱的二维码给祁珩扫码,祁珩却转了三百八十给他。在祁珩看来,这不是几块钱的事情,是一点点温情跟善意。老人生活这么不容易,但他竟然主动让利,祁珩就觉得很感动。 祁珩付完款后把手机给老人看,老人没细看,点点头,就把一大袋鲜花搬到了祁珩的后备箱。 祁珩对老人说了声谢谢,老人忙说:“不要谢。不要谢。是我该谢谢你,年轻人,你买了我的花。我的花全都卖出去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祁珩抿嘴一笑,把车开走了。他想了想,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明天给每一位来访者送一束鲜花。祁珩回到家,洗刷干净,就上床睡了。 但网上的狂欢仍在继续发酵,已经上微博热搜了,标题为:心理学海归博士祁珩疑被爆同志骗婚。主要内容和施磊在某乎上发布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已经把祁珩的名字打出来了。实际上,能同时满足某乎大神和心理学海归博士这两个头衔的心理咨询师,在国内是极少的。 好事的网友要找出祁珩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评论区已经炸了,网友纷纷留言: 做个人吧! 最痛恨这种人渣了。 过分!!! 啊,这种人好无语啊。 心理学白读了呗?!博士学位白拿了呗?!怎么想的,要去祸祸一个无辜的姑娘?!!! 真坏。这样的人让他糊穿地心! 这种人建议去世。 同性恋不应该去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请善良。 是缺德。 垃基。 真可怕。 如果是真的,好恶心。 ???魔幻。 太垃圾了这人。 那问题来了,同性恋要不要结婚啊?结也道德沦丧,不结道德败坏。 我觉得同性恋没问题,问题在于骗婚就缺德了。 我不歧视同性恋,但同性恋因为个人面对的压力而去骗婚人家正常女孩就该死。 第32章 老子最讨厌同性恋和骗婚狗。 …… 甚至,某同妻俱乐部的部长章女士,在群里号召该俱乐部成员明天上午去祁珩的公司堵他,给他一点教训。好让宁城的基佬不敢再随便骗婚,让他们知道,骗婚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不少同妻表示附和,宁愿请假一天被扣工资,也要去参加这次志愿静坐示威活动。当下召集了百余名同妻,只等天亮,便去永青大厦北广场集合。 章女士组织活动惯了的,火速安排人做了横幅,上面写着:“垃基”咨询师祁珩骗婚,天理难容!!! 夜已深,祁珩一连做了七天的咨询,又每天晚上开车出去找张俊尧,就是铁打的,也散了架了。祁珩睡着了。他这一夜睡得很沉,连梦都罕见地没做一个。他的手机是静音模式,尽管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地亮起来,他都没有察觉。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小舟、靖苏和谢奇玮,他们从网上看到了这个消息,都很担心祁珩,想要第一时间表达关心和安慰。 这三个人,看到祁珩是同性恋的消息,都经历了最初的瞳孔地震。 特别是靖苏,当她看到穆童童给她转来的微博截图时,她干瞪着眼睛,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她和穆童童微信语音说:“这一定是造谣。那天晚上,我们都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时深情对望的眼神了,那不可能有假。除非他亲口承认他是,否则我绝不相信。” 穆童童则幽幽地说:“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话说,祁珩长得那么好看,是同性恋我也不奇怪。网上不都说了吗?有人在同志酒吧见到他了,那你说,他不是同志他去同志酒吧干啥啊?你要是实在不相信,你可以亲自问他啊。事情闹这么大,他也没出来澄清,说不定是真的呢?” 祁珩没接靖苏的电话,靖苏睡不着了。她整夜整夜地闭不上眼睛,脑海里总是在想着,万一祁珩真的是同性恋,而他现在遭遇网暴,她该怎么样去保护他;不过这样一来,从生理学意义上来说,她就彻底没机会了;要是祁珩是被人冤枉的,这对他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她又该怎么样帮助他修复声誉;与此同时,这将是她接近祁珩的最好机会。 第二天,祁珩听到闹铃响了,他从睡梦中醒来,知道七点钟了,伸手摁掉了床头的闹钟,继续睡了一会儿。第二个闹铃又响了,已经七点十分,祁珩再次摁掉闹铃,坐了起来,发了会呆。随后,祁珩穿好拖鞋,用遥控器打开了藏蓝色星空麻窗帘,卧室立刻亮堂了起来。 窗玻璃是双层的,里面安置了百叶窗帘,全部都呈下拉状态,虽有光线透进来,但并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外面也看不见里面。 祁珩拔掉了手机充电线,查看手机,发现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分别是小舟、靖苏和谢奇玮打来的,心里一惊。心道,该不是谢奇玮出什么事了吧?当下打给了小舟。 “小舟,发生什么事了?” 小舟着急了一晚上,一直在网上控评,基本是一宿没睡,刚在桌子上趴着眯了会儿。她迷迷糊糊接听了祁珩的电话,一听到祁珩的声音,困意顿时消了一大半,睁开红红的眼睛,焦急道:“珩总,出大事了。您怎么才接电话呀?昨天晚上您上微博热搜了,您、您看到了吗?” 祁珩心里又是一惊,忙问:“所以你们昨天晚上不约而同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我上热搜了,而不是谢奇玮出什么事儿了,对吗?” “对啊。谢奇玮他没事。他昨天晚上也帮着在网上控评,一宿没睡呢。” “那就好。”祁珩一听来访者没出事,心下稍安,这才想起来关心自己上热搜的事情,他实在想不到他能有什么事值得上热搜。在他的印象中,上热搜,不是<a href=" target="_blank">娱乐圈的人才能玩的游戏吗?他虽然大小也算得上是个平台大v,可他从不抛头露面,也从未与任何新闻媒体有过交集,实在没什么娱乐价值。“小舟,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告诉我。” 小舟嚅嗫道:“……珩总,我发您微信了,您打开看一眼就知道了。” 祁珩挂断电话,打开微信一看,收到了上百条微信。 点开其中一条一看,是高中老同学发来的,问他网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以及表示他绝不相信祁珩是这样的人。 祁珩看了微博上的内容和某乎上的帖子,陷入了某种由于巨大的狂潮所引起的恐慌之中。 这么多人的愤怒之火堆叠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舆论之墙,把祁珩包围在墙内,仿佛要把他烧成灰烬,这股怨念才会随着风烟消云散。 祁珩本能地觉得这太可怕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性取向,有一天要通过这种全网狂欢的方式来昭告天下。并且,这件事虚虚实实,一半虚一半实,根本解释不清。他曾利用互联网积攒了超高的人气,如今却遭到这股人气的反噬,让他动弹不得。 祁珩一边刷牙,一边想着,今天的来访者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他的“丑闻”呢?施磊会怎么说呢?想到施磊,祁珩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在网上抹黑他? 祁珩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自己与什么人结怨,引得人家这样来攻击他。莫非是同行?嫉妒他获得了capa(中美精神分析联盟)督导组培训项目的名额?不应该呀,虽说受训名额有限,可他是凭实力申请到的受训资格,又没有暗箱操作,何至于如此?做心理咨询的人,自己心里首先就要亮堂,干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迟早被人耻笑和诟病。 第33章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祁珩还是给自己烤了两片吐司面包,煎了一个鸡蛋,打了一杯精确配比的豆浆,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走出家门的世界,是否还和昨天一样。他从没经历过这些,他得吃饱了,去看一看。也许事情没有想象中糟糕,他肯定不能逃避,他绝不愿意自己像张俊尧一样遇到事情就躲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逃避没有用。 他又不能一辈子躲着不出去。况且,他又没做错什么。 吃完早饭,祁珩便拿着车钥匙和手机出门去了。他开着车,驶出地下车库。他特意看了一眼垃圾分类站点,杨阿姨仍旧穿着荧光绿的制服站在那儿,看到他的车,还笑着冲他扬了扬手,很亲切,几乎和昨天一样亲切。门岗的保安照常给他放行,一切都很顺利。 祁珩微微松了口气,出了小区,往公司开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7章施磊十七 小舟像往常一样走出地铁站,来公司上班。她拎着中午的饭盒,步履匆匆地走着。当她经过永青大厦北广场的时候,看到那儿聚拢了一群人,主要是女人,其中也有一两个女性化气质的男人,他们都坐在地上,不说话,但是眼神很奇怪,盯着来上班的人。 小舟打他们身边经过,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为首的章女士把横幅拿了出来,让最后一排的两个女人一头一尾拉着,小舟猛然发现,他们是冲着老板来的。小舟心里一惊,平常穿高跟鞋如履平地的她此刻却差点扭到脚,也可能是昨晚一晚没睡,身体过于疲乏,反应不过来。 小舟定了定心神,镇定地往大门走去。 小舟一穿过北大门,便在一楼大堂给祁珩打电话。祁珩也快到了,他接听了小舟的电话:“怎么了,小舟?”小舟站在一个角落里,压低声音说:“珩总,不好了……我刚才看到北广场这边,有好多人聚集在这里,他们还拉了横幅,他们是……来、来恶心您的。您千万别让他们的人看见了。” 祁珩眼神黯了下去,没想到被网暴还不够,居然还找到他工作的地方来了。顿了顿,祁珩说:“没事。小舟,你别担心。你先上去。你去给今天的来访者打电话,取消今天全部的预约,我马上就到。” “好的。珩总。九点钟的咨询,来访者说不定已经快到了,万一……他坚持要来,我该怎么办?” “如果他坚持,你就让他来吧。正好我有事要和他谈。” “好的。知道了,珩总。” 小舟匆匆赶电梯上楼,进了诊所第一件事就是开灯,然后拨打电话。她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施磊的手机的,施磊很快接听了。小舟说明情况,要取消今天早上九点钟至九点五十的预约咨询,表示了很深的歉意。但施磊却说:“为什么?我已经到楼下了。” “啊?什么?施先生,您是说,您已经到永青大厦下面了吗?” “是啊。楼下人好多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施磊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左手插兜,神情茫然地扫视了一眼静坐在北广场的人群。他只觉得奇怪,一大早的,这些人看着又都很年轻,难道都不用上班的么? 小舟一想到横幅上面刺眼的标语,本来十月末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她愣是急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白得跟谢奇玮要跳楼那天的脸色一样白。“噢……那施先生既然已经到了,就请上来吧。一会儿见。”小舟心情忐忑地挂断了电话,继续打电话给来访者取消今天的预约。 施磊走到人群的前面,终于看清了那鲜红的横幅上写的字样时,施磊瞳孔地震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网上发个匿名贴,会在现实生活中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网络上愈演愈烈的热潮,已经让他很害怕了。他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慢慢感到恐惧,后悔,内疚,自责,他甚至拿起了水果刀在手腕上一刀一刀地划,来减轻痛苦…… 他后悔了,他很痛苦,他觉得对不起祁珩。可他太痛苦了,除了祁珩,他不知道该去找谁倾诉心中的痛苦。于是,施磊包扎好伤口之后,用过分长的衣袖把它遮盖起来,也把他自己做过的事儿遮掩起来。他想来打探看看,祁珩是否还好好儿的。 施磊想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弥补些什么,他走到人群前面,他看着这一群纪律严明的女人,和少数几个男同志,他张了张嘴,喉头艰涩,咳嗽了一声,颤声道:“你们误会了!祁珩……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我建议大家不要误伤一个好人。你们这样,他以后还怎么在这儿工作,怎么面对他的来访者?你们先回去吧。” 为首的章女士挑眉盯着施磊,大声驳斥道:“你是谁?你凭什么说我们误伤他了?请拿出证据来。我们是同妻俱乐部的,我们为整个宁城的女孩儿发声。我们要让她们警惕,周围到处都有男同性恋潜伏,看中她们的子宫,骗她们结婚生孩子,然后再离婚,夺走孩子。我们是为千千万万的女性同胞拉响警报,除非你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否则别想干涉我们的正义之举。” 施磊气得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同性恋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所以那么多人都选择隐瞒自己的身份。他自己就深受同性恋身份的苦,被家人抛弃,还不幸感染了艾滋病。虽然病毒量很少,通过药物控制后不具备传染性,可一个携带艾滋病毒的同性恋,不仅被主流社会所排斥,也不见容于同志圈,他的年轻的一生,就是被嫌弃,被抛弃,被憎恶,被拒绝的一生。他活得这么艰难,这么难,为何还要陷祁珩于不义? 第34章 施磊深怪自己昏了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他转身走进永青大厦,脚步软绵绵的,脑子里嗡嗡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祁珩说。 这天,轮到汪晓在北门当值。 汪晓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北广场,立马汇报了副队长闵叔。队长桑正阳还没来。 闵叔过来看了看。他反剪着双手,仔细打量了一圈现场的人,皱起了眉头。他不认识祁珩,但上回救人的事儿,听说有他的功劳。而且保安队的白雁很喜欢祁珩,总在他耳边说起祁珩这个名字,所以,当他看见横幅上写着“‘垃基’咨询师祁珩骗婚,天理难容!!!”时,心情蓦地一沉。 闵叔把视线停留在“垃基”两个字上良久,心里直犯嘀咕,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偏头对汪晓说:“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垃基’是个什么意思?” 汪晓圆溜溜的小眼睛一转,低声说:“闵叔,就是指像垃圾一样的同性恋,基就是指基佬,懂了吗?”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那……白雁知道了吗?” 汪晓摇着头,说:“等她自己过来看吧。我要是跟她说,她准骂我造谣。说我嫉妒人家,我可不想没事找骂。”说着,汪晓掏出了手机,拍了一个短视频发到他们的工作群里。他们的工作群名叫作永青保安大队,里面一共有16个人。 果然,白雁今天分在商场那边当值,她看到视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什么鬼?祁珩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 但紧接着,群里就有其他的保安发了一个微薄截图进来,白雁一看,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她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她在群里问:“祁珩今天来上班了吗?” 保安肖大姐今日轮值南门,回复说:“不知道。没见着。他一般都走地下车库,我们地面上的人见不着。” “桑队,这群人坐在北广场无事生非,毁人清白,难道不需要被清理吗?”白雁@了队长桑正阳。 桑正阳正在开车,他看了一眼手机,吃了一惊。他一边开车,一边思索,很快就把车开进了永青大厦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他扫了一眼,发现祁珩的勃垦第红的电动汽车停在老地方,知道他已经来了。 正阳下了车,直奔北广场。 祁珩拎着一大袋的鲜花,乘坐电梯上楼。一楼上来几个年轻的男女,他们似乎是一个公司的,正在热烈地讨论祁珩在网上的骗婚事件。 女孩a说:“咱们这栋办公楼要火了。一会儿我去31楼看看,传闻中的‘垃基’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今天来没来。要是我,肯定是不敢出门了。” 女孩b说:“太可怕了。这个世界。一不小心做了同妻,一生可就毁了呀。” 男孩c说:“其实基佬还是很好辨别的,他们一般特别注意修饰自己的容貌,而且对女性比较细腻、友好,直男比较邋遢,粗线条,像我这样的,就是直男的典范。” 说着,女孩a把视线投到了祁珩身上,不觉眼前一亮,又悄悄去关注祁珩按的是哪个楼层,结果发现是31楼。于是她忽然向祁珩搭腔道:“诶,你也是31楼的呀?” 虽然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祁珩的耳朵,但祁珩一直安静地站着,目不斜视,仿佛对他们所谈之事毫无兴趣。可人家问他话,他总不好不答,于是祁珩快速地看了女孩a一眼,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女孩a继续道:“那你见过31楼津渡心理的祁珩吗?他……长什么样?” 祁珩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就是祁珩。” 女孩a像是吃了一颗螺丝,喉咙被卡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另外两个人都悄悄瞥了一眼祁珩,低了头,没再说话。电梯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尴尬,当着事主的面议论事主的八卦,本来该事主尴尬,可说八卦的偏自己撞到事主的枪口上去,谁撞谁尴尬。 反正祁珩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尴尬的。因为他并没有做什么该他尴尬、羞耻的事情,所以,即便被别人当面议论,他也不想搅合进别人的是非中去。 电梯停了,三个年轻人下去了。祁珩抿了抿嘴唇,电梯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往中间站了站。 祁珩拎着一袋子鲜花进了诊所,小舟还在打电话,见祁珩进来,便抬头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对电话那头说道:“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嗯……那咱们下周一再见吧。好勒,谢谢您。” 祁珩把鲜花拿了出来,摆在接待区的茶几上。 小舟挂断电话,走过来说:“珩总,今天的10个咨询取消了9个,剩下那个……施磊说他已经到楼下了。他坚持要来,所以我……就同意了。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辛苦了。”祁珩把黑色的大袋子收拢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直起身来,“这些鲜花,本来是要送给今天的来访者的,一人一束,现在多出了九束。小舟,你挑选一束自己喜欢的,剩下的,拿去给你认识的保洁阿姨或者小伙伴吧。” “好的,珩总。他们现在有一百多号人在楼下集会,拉横幅抹黑您,您要报警吗?他们要是不走,一直坐在那儿,中午午休时间,一定会引起很多人围观,到时候可就不好弄啦。” “嗯。”顿了顿,祁珩说:“是这样,在报警之前,我想下去见一见他们,和他们聊一聊。小舟,你帮我订购几箱矿泉水,让送水员直接送到楼下。你再从公司账上取两万五千块钱,用信封装好,每个信封里装两百。给你一节咨询的时间,能不能做好?” 第35章 小舟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道:“能做好。珩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祁珩点点头,抿嘴一笑,说:“再给我准备一个垫子,可以盘腿坐在上面的。” “嗯?随便什么垫子都行吗?” “对。都行。” “也放在楼下吗?” “对。” 正说着,施磊走了进来。小舟讪讪笑道:“施先生来啦。”施磊面色灰白,脚步沉重,他敷衍地点了点头,看向祁珩。他张了张嘴,可是没出声。 祁珩看着施磊,微微一笑道:“早。”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8章施磊十八 施磊看着祁珩的眼睛,平静无澜,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很诧异,祁珩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总不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不可能,小舟打电话取消今天的咨询,肯定是因为楼下那帮人来闹事。 施磊惨淡一笑,嚅嗫道:“早。” 小舟走到茶几前,挑选了一把绿桔梗,回身递给施磊,笑道:“这是珩总送的。绿桔梗寓意坚强自信,插在花瓶里可以放一个礼拜呢。” 施磊愣了愣,拿着花束,半晌说不出话来。 祁珩像往常一样招呼施磊往咨询室走去。小舟马上泡了茶送进来,便急忙下楼去处理祁珩交代的事情了。 祁珩和施磊坐定之后,彼此目光对视了一会儿。祁珩静静地看着施磊,似乎在等待施磊主动开口。施磊无法长时间直视祁珩的目光,目光躲躲闪闪,亦承受不住沉默带来的压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施磊说:“早上我在来的路上,接到小舟的电话,说要取消今天的咨询,当时我已经快到了,而且我觉得自己必须要和你谈一谈,所以就来了……我没想到,楼下有人来闹事,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会再约时间咨询的。你、你不打算处理一下楼下那群人在搞的事情吗?” 祁珩点了点头,说:“要处理,但不是现在。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事给你造成了困扰。你现在准备好和我说说那些困扰你的问题了吗?”祁珩没有忘记,施磊昨天晚上打电话给他,就为了问他的性取向的事情。而且,就在施磊问了他这个问题不久之后,网上就出现了他的爆料帖,并且问题还是直指他的性取向,祁珩很难不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和施磊联系起来。 但祁珩没有直接问,他想亲耳听施磊自己怎么说。 施磊看了祁珩一眼,他不相信祁珩一点都没怀疑这件事是他做的。可祁珩却表现得好像真的没怀疑过是他做的,施磊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是太差了些,绷不住了。他起先觉得愧疚,可面对祁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早被人家看穿的跳梁小丑,祁珩就等着他出乖露丑呢,他渐渐地又感到一股无名之火蹿了上来。 施磊眼神变了,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祁珩,语气有些不善,说:“不,你才不会真的感到抱歉呢。”冷哼一声,继续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道:“你做人为什么要这样虚伪?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你厌恶我,就像我的家人讨厌我一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同性恋?嗯?这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你自己说的,同性恋并不可耻,它不是什么疾病,那你自己为什么……嗯?要掩饰自己?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你去同志酒吧,被人拍下来了,你要看照片吗?我这里有证据。”施磊掏出了手机,解开了密码锁,急躁地在照片里翻找。 施磊找到了祁珩被人偷拍的照片,可施磊却没有立即拿给祁珩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祁珩面前交了底,这件事就是他干的。祁珩一定恨死他了。 祁珩冷冷地看着施磊,心里堵得慌,但他不想情绪化,不想发泄,他知道发泄也没有用,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所以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他极力让自己镇定。 咨询室里沉默了起来。 终于,祁珩缓缓说道:“听起来……你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的性取向是什么,而感到愤怒。你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我去同志酒吧的照片,你认为这是证明我是同性恋的证据。由此,你觉得我在刻意隐瞒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这一事实。你觉得我不真诚,虚伪,这些都很好理解。但我很好奇,我隐瞒自己同性恋这件事,是怎么让你联想到我厌恶你的?” “哇哦——你终于承认了!”施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身体往前倾,模仿咨询师的姿态,矫揉造作地说道:“嗯。那你可以说说,你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专门替人分析心理问题的,你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胆小,这么怯懦呢?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让你的来访者相信你说的话?你怎么让他们相信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 祁珩看着施磊的眼睛,淡淡地说:“你说得对。我在同性恋的自我身份认同这一议题上,有自己的问题。这对于处理类似的来访者案例确实会产生一定的负性影响。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情境,正是由于我的过失所导致的这一后果的显现。我想,我也需要去找一个咨询师做体验,解决这个问题。” 施磊怔住了,他没想到祁珩坦白得这么快,这么干脆。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现在知道网上的匿名帖子是我发的,对此,你怎么看?” 第36章 祁珩抿了抿嘴,说道:“你希望我怎么看?” “你别问我是怎么想的,我问的是你自己真实的想法。” “老实说,我很生气。因为我并没有做你所指控的事情,这是其一。其二,你用这种方式,把一个叫作祁珩的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声誉给断送了,他可能很难再爬起来。也许,事情还会有其他的转机,但是舆论的力量太可怕了,众口铄金,要消除这件负面的事件所带来的影响,也许要花很多年的时间。这就是我全部真实的看法。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感受了吗?” 施磊听着祁珩冷静地表达自己的愤怒,开始感到内疚起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信息发到网上去。我会发一个澄清帖,虽然也许不能完全抵消这次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但我会努力去补救。你说我指控不实……你是指,你没有骗婚,还是没有流连同志酒吧?” 祁珩被气得笑了,正色道:“都没有。” “那你上回和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她是我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我去见她,就是为了敷衍我母亲。后来没有再见过,也从未想过要同她结婚。这也是为什么,那次我没有介绍你们认识的部分原因。正好,我打算趁此机会向我母亲出柜。这也算是你推了我一把吧。” 施磊继续问道:“那你那么晚了去同志酒吧干啥?总不能说是去找人这么烂的借口吧?” 祁珩又笑了,点点头,说:“还真是。” “什么?我不信。”施磊也笑了,但他其实是相信祁珩的,因为这才符合了他对祁珩的期望。“你换个好点的借口吧?找人?太没有创意了。” “人蠢,找不出有创意的借口。不然,你说一个像样点的?” “少来了。你还蠢?你可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聪明的人。”说着施磊叹了口气,喃喃道:“所以,你除了是同性恋之外,你什么错都没有……我可真是又蠢又坏啊。怪不得人人都讨厌我。” “我想,这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想知道,我没有及时地回应你‘我是否是同性恋’这个问题,是怎么令你产生‘我厌恶你’这一联想的?” “我不知道。当时脑子发昏了,觉得一刻也不能再等了,还有……我可能想给你一点教训,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祁珩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你曾说过,我让你想起你哥哥施明,施明是不是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愿意说说看吗?” 施磊沉默了半晌,忽然抱着头大吼道:“啊!!!我头好痛……我一想到他,我就恶心,我就想吐……我不想说他!他是肮脏的恶魔。他是狗屎。他该死!” “我能感受得到,施明曾对你做了极坏的事情,让你非常痛苦。因为太痛苦了,所以你一直不想去触碰,但它们也从未消失,仍在折磨着你。它们让你变成一个自我憎恶的人。” 施磊安静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说:“他侵犯了我。他利用我对他的爱……性侵了我。”停顿了一会儿,施磊早已泪流满面。 祁珩流露出了震惊之色,说:“天呐,他简直是个恶魔。”说着半起身,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推到了施磊身边。 施磊抽了几张纸巾,擦干泪水,又大力地醒了一下鼻涕,哽咽道:“我对他的恶心程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对他有多憎恶,我对自己就有多不喜欢。可这不公平,我做错了什么呀?难道就因为我是弟弟,我爱自己的哥哥……我不知道防范自己的哥哥,不知道拒绝自己的哥哥,然后我被那个叫哥哥的畜生侵犯了,我就活该吗?我也是个人!为什么连我的父亲都觉得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是我自己的错,而不去管教一下那个畜生呢?” 祁珩皱起了眉头,他感到一阵发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是说,施明性侵了你,你告诉了你父亲,但你父亲没有为你主持公道,反而责怪你?” 施磊点了点头。 祁珩继续道:“听起来……你的父亲认为同性恋这个身份是原罪,很有可能……你的父亲他也无法对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产生认同……而他为了避免遭遇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他选择了隐瞒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寻求婚姻和家庭的庇护。但是,他无法克制自己喜欢同性的欲望,他选择出轨不同的男性,而没有余力去照顾好他的家庭和妻子的需求。 “当他知道你和他一样,并且遭遇了长子施明的性侵之后,他并没有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站出来维护你,而是选择了背叛。他选择加入施暴者的阵营,来责怪你,他把这样一桩罪恶的事解释成——因为你是同性恋,所以不论遭遇了什么,都是你的错,很可能是因为他害怕暴露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他不想面对“他是同性恋,但他走入了婚姻,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这一部分的议题。 “我建议你找个机会,回去和你父亲真诚地聊一聊,听他讲一讲他的故事,也许你就能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想问题。也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施磊静静地听着,他恍然大悟似的,第一次意识到,父亲那么做,也许是因为胆怯,因为恐惧,而不是真的认为是他的错。 “其实,我父亲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他在我心里,和死了没有分别。他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关心。反正,作为父亲,他太不称职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让我觉得,我被施明侵犯了,是我的错。他没有给我支撑,反而踩了我一脚,让我陷入深深的无助和自我憎恶中……要不是他,我上大学后,也不至于放纵自我,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保护自己,结果感染了艾滋病毒。” 第37章 祁珩心里一沉,惊诧道:“你确诊了艾滋?” 施磊点了一下头。补充道:“但是病毒量不多,我有在吃药控制,检测不到病毒,不具备传染性。” “那你和别人发生性行为时,你有做风险提示或者保护措施吗?” 施磊笑了,“当然了。我会和每一个约的对象说明自己的情况,要不要接受,由他们自己决定。” 祁珩嗯了一声,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说:“时间到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下周一再继续,好吗?” 施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下周一你还愿意继续见我吗?” “当然。”祁珩点点头,站起身,送施磊走出了咨询室。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9章施磊十九 桑正阳赶到永青大厦北广场时,已经悄悄搜索过网上的消息了。 闵叔和汪晓还在维持秩序。 桑正阳扫视了一圈现场静坐的一百多号人,基本以女性为主,根据气质判断,在场的六个男人都是同性恋,他们全都打着要讨伐祁珩骗婚的口号而来。正阳低声问闵叔道:“事主呢?楼下闹这么大,他不出来安抚一下?” 闵叔沉声道:“祁珩还没出现过。倒是他们公司的前台刚才下来,嘱托了我两句,让我们帮忙安抚,她说她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还说她老板做完一个咨询就下来处理此事。诶,你说,他们公司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了,他们怎么还能这么淡定?也不来个自己人镇镇场子?” 正阳眉头微蹙,目光似鹰,盯着这百来号人,料定祁珩不出现,这件事就不会了结。于是他走到一个一直盯着他看、身材清瘦面容妖娆的男人面前,蹲下身,问道:“哥们,你们有他骗婚的证据吗?” 男人是同志圈中的0,俗称小受,他为什么来参加呢?因为他自己的一段伤心往事。他曾经有一段感情,谈了八年,最后男朋友抛弃了他,选择结婚,生子。一开始他也理解,可后来他又听说,前男友虽然结了婚,生了孩子,可是两年后,他就离婚了,并且争夺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并且,他还和另一个男人组建了幸福的小家庭。 知道真相后的他三观震裂了。 他太恶心前男友骗婚夺子的渣操作,以至于他好些年都无法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他难以接受自己被利用,被抛弃的事实,于是,为了维护人世间的公平正义,也为了小受们的幸福,男人加入了同妻俱乐部,和她们一起抵制骗婚的男同。 正阳俊朗的外表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没想到正阳会过来搭话。男人愣了愣,说:“是他的一个来访者在网上爆料的,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哦,原来是这样。”正阳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那要万一不是真的呢?” “这个不归我管,你可以问问我们的部长章女士,她是我们的头儿。”男人指了指梳着马尾的章女士,说:“呐,穿灰色线衣的那个就是她。” 正阳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抿嘴一笑,说:“不必了。”正阳用手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大声道:“诸位,我是这栋楼的保安,鄙人桑正阳,你们要在这里静坐,只要事主不反对,我们也不会赶你们走。”顿了顿,语气忽然严厉了几分,“但是,在你们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我建议诸位先把横幅收起来,否则,事主有权以诽谤罪起诉你们。事主是我们这栋楼的客户,保障事主的利益是我们的责任。还请诸位见谅。” 章女士豁然起身,闪身至正阳身边,语气咄咄逼人道:“你要我们收起横幅,可以,请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想让我们收起横幅,我告诉你,noway(不可能)。” 正阳被气笑了。他咧嘴一笑,叹了口气,说:“这位章女士,我邀请您冷静客观地想一想,要是这件捕风捉影的事发生在您的身上,而您确实没有做过网上的人所指控的事,试问,您面对这样的情形,您要怎么快速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有句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要看到一个人的真心,需要很长的时间,可要毁掉一个人的名誉,则只需要一个谣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传谣言的人多了,就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要是您被人这么对待了,您该如何洗刷自己的冤屈呢?” 章女士怔了怔,强行坚持自己的立场,“‘蝇不叮无缝蛋。’他要是没干这事儿,别人就不会无端这么说他。”随后又转身向身后的志愿者同伴请求声援,“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部长说得没错。”身后很多人这么回应她。 正阳冷笑道:“那按照您这套理论,一枚鸡蛋被母鸡生下来,清清白白,但是不小心被想吃它的人类打破了,结果就因为它有缝隙了,又被一只天性喜欢腥臭的苍蝇盯上了,反而是这枚从头到尾都无辜的鸡蛋的错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人同鸡蛋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诸位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污蔑祁珩,不就是基于网上有人匿名举报了祁珩的同性恋身份吗?退一步讲,就算祁珩是同性恋好了,那他有什么错没有呢?他没有。他和这枚清清白白的鸡蛋一样,都是一出生就注定了自己的生理特性,是没有任何过错的,对吧?现在就因为有人在网上随便给他泼了脏水,于是,伸张正义的你们就寻着味找来锤他了。你们不仅要锤他,还要锤死他,你们这做法,各位细想想,比苍蝇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38章 章女士怒道:“人是活的,鸡蛋是不会说话的,他要是清白的,他怎么不出来澄清自己呢?” “那好,章女士,既然您说要给他一个机会澄清自己,也就是说您方也没有给他定罪,对吗?” 章女士被迫点了点头。 正阳又道:“很好,那就先把横幅收起来。祁珩一会儿就下来。”正阳看了看左手上戴的腕表,说:“他早上有一个来访,一次咨询五十分钟,他应该能在十点之前下来。所以我建议各位还是先放下来,你们就是举着,他也看不着。好吧?” 章女士想了想,回身对举横幅的人招了下手,示意她们把横幅撤了。后面举横幅的女人正觉得举着没劲,乐得放松,赶紧把横幅收起来了。 来的六个小受,见正阳为同性恋发声,心很自然地就投诚了,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正阳说的话。 正阳回去换衣服,闵叔也跟着去了。剩下汪晓一个人,仍旧在北门守着。 闵叔边走边说:“那要万一祁珩真干了呢?他不是无辜的呢?桑队,你这么挺他,到底为什么?” 正阳答道:“先看看吧。我是看不惯他们太欺负人了!一会儿听祁珩自己怎么说吧。” 俞靖苏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是从地下车库直接上去的,没看到北广场来闹事的人群。倒是李唐,他看见了,便悄悄告诉了她。可周一早上公司有例会,她作为部门总监,是不能无故缺席的。因此她耐着性子参加了这次例会。 各部门总监轮流汇报了本部门这周的工作计划,以及需要别的部门配合的情况。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会议持续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姜河留下了俞靖苏,单独说话。 姜河看着靖苏,温和问道:“靖苏,我看你有些心不在焉,你怎么了?” 靖苏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该不该说。姜河鼓励道:“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呀。” 靖苏被老板打动了,再也忍不住,就哐哐一通说,把网上的事件以及北广场有人来闹事的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她叹息道:“目前就是不知道,祁珩他到底是不是……?他有没有……做过那些欺骗人的事情?我很想帮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帮起。” 姜河一边听她说,一边打开手机搜索相关消息,心里先是震惊,随后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知道祁珩此次面临的是一场硬仗,他不知道他能否挺得住。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帮他。 姜河安慰靖苏道:“你先别担心,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们一起帮助他渡过难关,好吗?” 靖苏睁大了眼睛,看着老板,她没想到老板这么开明,这么热情。是,平时老板人就很好,只是没想到对一个外人,他也这么好。“谢谢姜总。我想一起去,可以吗?” 姜河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走吧。” 当祁珩做完施磊的咨询,下来北广场之时,北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桑正阳换上了制服,在帮助小舟发放矿泉水。 蒲飞白早上没有咨询,大概是看到网上的消息,也赶来了。也在帮忙派水。 姜河扫视了一眼广场上静坐搞事的人,见小舟领头在给这些人派水,心里明白是祁珩的意思。但他心想,祁珩咋还不出来呢?于是,他便坐在小舟给祁珩准备的垫子上,盘腿坐了,正和那群人默默地对峙着。 靖苏看自己也没事可做,也去帮着小舟派水,靖苏悄声问小舟道:“祁珩呢?” 小舟低声说:“珩总马上就来。” 为首的章女士瞅了姜河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祁珩什么人?坐在这里看着我们干什么?” 姜河微微笑道:“我不是祁珩什么人,同在这栋楼做事。我为什么看着你们,这是个好问题。我在想,你们在这里逼迫祁珩出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章女士大声道:“祁珩是个同性恋,他就不该去骗婚,这是道德败坏,我们要替天.行道。让宁城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让他的诡计不能得逞。” 姜河沉吟了半晌,道:“说起来,你们确实也是在做好事,为更多的女孩们做好事,可是却对祁珩一个人作恶。我眼中的祁珩,他不像是你们口中道德败坏的人,网上的传闻,未必属实。” 正阳听到这些话,不由得侧头看了姜河一眼。这一眼,似有赞赏,亦有几不可察的嫉妒。 就连小舟、靖苏和蒲飞白听了,心头都微微地一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人站出来为祁珩说话,实在是太暖心了。 施磊走了出来,朝人群走近。 施磊决心说出实情,他要为祁珩洗刷冤屈。他还没开口,小舟就抢先问了:“施先生,珩总呢?” 施磊道:“他一会儿就下来。” 此时,章女士忽然起身,大喊道:“祁珩是不是在躲着我们,他是不是打算做缩头乌龟?他以为我们没时间跟他耗,我们耗不起,我们就会轻易放过他吗?他算盘可别打错了。我就是辞职不干了,也要天天来,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姐妹们,来几个人,我们把祁珩押下来。” 有几个女人已经起身了,她们互相看着对方,找寻一点支撑自己这么去做的动力和勇气。前来助阵的六个gay,因为桑正阳在场,他们都没有行动。 第39章 正阳此时忽然大喝一声道:“我看谁敢?!”震得那几个女人哆嗦了一下,不敢动了。 施磊忽然说:“是我爆料的。”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施磊。章女士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耐烦道:“什么是你爆料的?你又是哪根葱,来捣哪门子的乱?” “我说,网上的帖子是我爆料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0章施磊二十 “什么?!”小舟惊得眼睛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施磊,喃喃道:“施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珩总呢?珩总要是知道是你做的,他该多难过啊!你做的事情太让人伤心了!” 施磊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了,他低着头,抿紧嘴唇,说:“我已经告诉他了。” 章女士插嘴道:“既然你说是你爆料的,那好,你来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说着,祁珩从大门走了出来。 汪晓心里一阵激动,赶忙录了个祁珩走路的短视频发到工作群里,并且@了白雁,说:“事主出现了!!!” 白雁此时在隔壁商场当值,不能擅离职守,于是她悄悄私信给汪晓,说:“你帮我听听看,祁珩怎么说的。”后面发了个拜托的动图。 汪晓回复了一个ok的动图,然后悄悄跟了过去。 祁珩一走过来,众人的眼光齐刷刷都落到了他的身上。祁珩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面色沉静,他看到姜河坐在他的位子上,走过去,轻轻说了声“请让让”,还没等姜河完全站稳,自己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姜河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拍了拍祁珩的肩膀,以示安慰。 难得的是,祁珩没有甩开他的手。祁珩性格冷傲,平时没什么朋友,他没有料到,此时居然会有这么一些人在这里帮他。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感动。 祁珩盘腿坐定,招呼施磊也在旁边坐下。“既然你还没走,不如留下来和我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吧。” 施磊点了点头,小声说:“好的。” 汪晓走过来,挨到队长桑正阳的身后去站着。 姜女士见状,也退回到了静坐的队伍中去。 祁珩先是抿了抿嘴唇,随后清了清嗓子,朗声说:“今天天气不错。因为我的私事,被放到了网上,让大家对我产生了误解,特地为我这么个普通的人耽误一天的时间,我很抱歉。”说着祁珩双手合十,往前欠了欠身,表示歉意。 姜女士用怀疑的目光瞪着祁珩,大声道:“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说点实在的。” 祁珩看了姜女士一眼,微微一笑,沉声道:“看起来这位姐姐的情绪有些急躁,但请原谅我,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祁珩温文尔雅的风度已经征服了一些现场观众,当即有人附和道:“先听听他怎么说,大家都别打岔。” 祁珩对这些人的好意报以微笑,继续道:“我们都是成年人,要赚钱养家,都不容易。大家为了我白白耽误了一天上班时间,可能要扣工资,或者影响全勤奖,这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又对小舟说:“小舟,把信封给大家发一下。” 小舟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沓信封。从后面往前挨个发信封。正阳、蒲飞白、靖苏也赶紧过去帮忙。 来闹事的人都很诧异,纷纷皱着眉,看着他们发信封的人。很快,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二百元。 姜女士抽出两百元,挑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用钱收买我们吗?你觉得我们是你用臭钱可以收买的吗?”说着把钞票甩在了地上,还下狠劲啐了一口。 祁珩抿嘴道:“这位姐姐,您误会了。我没有要用钱收买人心的意思。我是想,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大家不能去上班,白白浪费了时间在这里,所以我拿出这点钱,作为一点补偿,只是一点心意。您要是坚持不收,我也绝不勉强。”说着祁珩俯身去捡那两张被章女士扔掉的百元大钞。 一旁的姜河见了,赶紧走过去,帮他捡起来了。并且,他还掏出自己喷过香水的淡蓝色手帕仔细擦干净了,才递给祁珩。 祁珩接过两百元,朝姜河深深一颔首,算是道谢。祁珩把钱叠起来,收进西装的裤兜里。祁珩镇定了神色,坦然道:“诸位前来,主要是为了我的私事,我现在就和爆料人一起在这儿,当着大家的面,一一对质,解除大家心中的疑惑,好吗?” 来搞事的人群中有不少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靖苏拿出了手机,录了音,她想着,也许她可以利用录音,在网上帮助祁珩消除负面影响。 祁珩指了指一旁的施磊,说:“施磊是我的来访者,他想知道我的性取向,但我没有告诉他。至于我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性取向,这是另一个问题了。说起来话也挺长的,就先放一放。我们先挑事情的主干说。总之,因为我没有向我的母亲……宣布出柜,而我又的的确确到了适婚年龄,所以,我的母亲就安排了相亲对象让我见。” 靖苏听到这里,心里一惊,眼珠子都直了。她没想到,原来祁珩真的是gay呀,难怪人家说“背不起”。靖苏心里难过了起来,果然,十年后遇到高中男神,只是一场空欢喜而已。亏她把梦做得那么逼真,心跳得那么猛烈,原来都是一场空。 第40章 但她回过神来,还是想帮助祁珩洗刷冤屈,于是她刻意往前走了几步,好录得清楚一些。手机黑屏状态,为的是不引起在场的人的注意,怕他们误会她和祁珩是串通好的,帮祁珩洗白,那可就坏了事了。 祁珩长吁一口气,当众说出这个秘密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一般情况呢,我都是不见的,能推就推,但偶尔也要答应见一回,否则我母亲那头交代不过去。上回,我就见了一个姑娘,她叫费蔓,但后来我们并没有再联系,只是为了完成老人家布置的相亲任务。不凑巧的是,那回,费蔓临时来例假,要去便利店买卫生用品,正好撞见了我的来访者施磊。于是,施磊就误会我在和费蔓处对象。” 章女士插道:“你说你们断了来往,空口无凭,请拿出证据来!” 祁珩抿了抿嘴唇,镇静地说:“我给她打个视频,让施磊看一眼是不是她,先确认身份。然后再向她确认,我们到底有没有在交往,好吗?” 现场的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祁珩打了个视频过去,费蔓没接。 一时现场气氛有些紧张。怀疑祁珩的人一下子变多了,支持的人变少了。 祁珩只得发条微信过去,说:“费蔓,很抱歉突然打扰。我有急事需要你帮忙,麻烦你务必抽空和我视频两分钟。多谢。” 费蔓当时正在上课。她瞥见祁珩给她打视频,很诧异,但也因为在网上看到他的消息,心里觉得气恼,深怪他利用她敷衍他母亲,也就端起了架子,故意不去理他。后来祁珩又发来微信文字,她看了,不免又很好奇,祁珩找她到底什么事,她也正想找祁珩问个清楚呢。于是她就给学生布置默读全文的任务,自己走到了楼梯间,给祁珩打了视频。 视频通了之后,祁珩开了外音,冲费蔓笑道:“嗨,费蔓。谢谢你愿意帮忙。”又把屏幕上的费蔓递给施磊看,“施磊,你看看,上次你在便利店见到的女人,是她吗?” 施磊瞥了一眼,其实记不清楚了,但是他早就相信祁珩了,于是点点头说:“没错,是她。” 费蔓在那头听了,便问:“祁珩,你在和谁说话呢?” 祁珩说:“我在和我的来访者施磊说话,就是上次我们在你买卫生用品的便利店门口见到的那个人。” 费蔓说:“哦……怎么回事?网上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gay吗?” 祁珩点点头,沉声道:“我很抱歉,上回害你白跑一趟。” 费蔓沉默了,垂了双目,思索了一会儿,如梦方醒似的说:“所以上回你说,你不能爱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嗐,没关系啦,反正我一年也要相亲几百号人,多你一个不多。而且,冲你的长相,也算很对得起我专程跑一趟了。除了你不爱女人……然后又拒绝了我之外,别的都挺好的,而且你人还挺绅士,唔……希望你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吧。祝你好运。我还在上课呢,不和你聊了。拜。” 祁珩苦笑道:“好。谢谢你,费蔓。也祝福你。再见。” 祁珩挂断视频通话之后,再次镇定地看向这群来责难他的人们。他们听完之后,都恍然大悟,彼此窃窃私语,说:“原来是个乌龙。” “他没有骗她。” “是啊,她刚才说他拒绝了她。” “我们都误会他了。” …… 章女士听完,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指着施磊问:“刚才这些人都说祁珩品行好,那你在网上说他流连gaybar(同志酒吧),过着<a href="" target="_blank">双重生活,又是怎么回事?” 施磊面露尴尬之色,挠了挠头皮,道:“其实是我搞错了。祁老师只是去酒吧找人,当时有人见祁老师貌美,就偷拍了他的照片,然后传到了群里,我知道那间酒吧是同志酒吧,所以我就猜测祁老师是同志,然后去那里……鬼混。”当着外人的面,施磊还是选择了用一个相较而言中性的称呼。他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任性而给祁珩招黑了。 章女士不买账,“这种鬼话,也想骗我?!你们这种人,都喜欢乱来,我见得可多了。” 施磊辩解说:“不是。当时那个爆照片的网友也说了,说祁老师只进去坐一下就走了。” 祁珩静静地看着章女士,也不恼,只是微笑着说:“您不信,我还真没什么办法。” 正说着,姜河忽然开腔道:“其实,我也可以替他作证。” “咦?”在场的人都看向姜河,想听他怎么说。 姜河沉吟了一秒钟,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沉声道:“我可以作证,他真的只是在找人。……我在一家音乐酒吧驻唱,下了班就会去那儿唱歌。” 听到这里,靖苏吃了一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河看,她没想到老板夜生活居然这么丰富。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老板出入gaybar,大约也是同志了? 靖苏一时震惊得嘴巴微张。她生命中出现过的长得最帅的三个男人,一天之内,就有两个当着她的面爆出了自己喜欢男人的属性,叫她如何淡定得了? 靖苏甚至忍不住瞟了一眼桑正阳,心想,他该不会也是……吧? 正阳注意到了这一瞥,但他仍不动声色地站着,想听姜河怎么说。 姜河眼梢的光带到了靖苏,虽然靖苏是她的得力干将,但此刻他想守护的,另有其人。他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当时正在唱歌,然后看见祁珩进来了。但他只是进来找吧台的调酒师问人,没问到,就开车走了。我当时还追出去,想请他喝杯酒,但他拒绝了。所以说,祁珩他并没有说谎。” 第41章 那个和桑正阳说过话的身材瘦削、面容妖娆的小受忽然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我们不要冤枉好人。我承认,在同志圈,确实有很多品行不端的同志,但同志也是人,也会有个别不骗婚,洁身自好的好同志。我们还是要善良一点,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好同志的,好吗?” 一席话,说得在场诸多同妻都点头同意,她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场。 章女士见事情已经基本真相大白,虽还有几分疑虑,但见人心涣散,也就趁势宣布:“都散了吧。” 章女士走过来,对祁珩说:“既然你是无辜的,那我代表大家向你道歉。对不起。” 祁珩微笑着说:“没关系。我接受您的道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两百元大钞,递给章女士,说:“现在您肯收了吗?” 章女士一脸赧然,双手接了祁珩的钞票,连声说:“谢谢。谢谢。”然后转身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小天使的阅读、收藏~~ 第21章施磊二十一 当人潮散去,津渡心理的唯二两位员工小舟和蒲飞白才终于挨到了老板祁珩身边。 蒲飞白作为祁珩的头号迷弟,他猛然得知自己钦佩的祁老师是同性恋之后,实话实说,他是有过灵魂震颤的时刻的。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就很快又恢复了昔日对祁珩的喜爱。他看着祁珩的眼睛,郑重地说道:“祁老师,你放心,网上的不实传闻,我们会站出来为你澄清的。” 祁珩笑了,点了点头,说:“辛苦了。”又看向小舟,说:“谢谢你,小舟。” 小舟羞赧一笑,道:“没事没事。为珩总鞍前马后,是我的荣幸。” 小舟看了看在场帮忙的正阳、靖苏和姜河,摸到包里剩下的钱,凑到祁珩跟前悄声提议道:“珩总,要不中午大家一起聚餐吧?” 虽说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正阳拎着汪晓的衣领子,闲闲说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就带着汪晓离开了。 其实汪晓还是蛮想去的,毕竟祁珩出手这么大方,肯定能蹭顿好吃的。 走远了时,汪晓低声说:“桑队,咱们为什么不去啊?反正过会儿就到饭点了,咱们还得出去吃啊。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正阳笑道:“你出什么力了,我问你?就有脸留下来吃饭?别人一句客套话,你自己得拎得清。快回去站岗吧。” 施磊很惭愧,他怎么好意思居功,他一心想着要回去上网,赶紧在网上澄清此事呢,于是他也赶紧溜了。 最后只剩下姜河和靖苏。 姜河呢,自然是愿意和祁珩一起吃顿饭,好加深彼此的关系,他笑着说:“好啊。” 靖苏虽然自己还在难过,但她敏感地察觉到老板对祁珩的态度耐人寻味,当下便很识相地说:“啊,那个……我、我还要上班,我先上去了。” 靖苏独自走了。并没有人留她。她感觉到一种寂寞,还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和难过。 祁珩看了一眼姜河,神色复杂莫辨,他察觉到姜河有意接近自己的意图,他不想让他走近自己。可他今天为他仗义执言,祁珩又有些感激,不好直接拒绝的。于是,祁珩便点了点头,说:“也好,那……小舟你找个好点的地方,把地址告诉姜总,我们稍晚点直接在餐厅碰头好了。”又对姜河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说完,祁珩便提步走了。 蒲飞白也赶紧跟了上去。 姜河看向小舟,他感觉到了祁珩在抗拒,可他不怕。他落落大方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香喷喷的名片,递给小舟,说:“这是我的名片,一会儿记得把地址发给我哦。谢谢。” 小舟温婉笑道:“没问题。” 祁珩一路走着,他在想,要是母亲看到了,或者从别人那儿听说了这个消息,想必是很震惊的。他得回去一趟,亲自和她说。于是他和蒲飞白交代了几句,便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取车。 当小舟后脚回到诊所时,发现祁珩不在,便问蒲飞白:“诶,蒲老师,珩总呢?” 蒲飞白摇摇头,习惯性地用中指扶了一下黑色镜框,说:“珩总有事出去了。珩总说,中午让咱俩陪姜总吃好喝好。啧……姜总看来是要失望喽?” 小舟的眼神顿时亮了,用八卦的语气道:“蒲老师,你也看出来啦?姜总对咱们珩总有意思?” 蒲飞白微微一笑,露出一个行家的小表情,道:“姜总为了帮祁老师澄清误会,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他的女下属宣布出柜了,这诚意,难道还不明显吗?” “唔……是够明显的。不过,俞姐也挺可怜的,她是珩总的高中校友,她也喜欢珩总。今天还特地来帮忙,结果却发现珩总根本不喜欢女人,她心里一定很受打击吧。” 蒲飞白也跟着叹息了一会儿,又说:“哎,人长得太帅了,也不好。到处招惹烂桃花。不说了,我得去网上帮祁老师澄清去。” 小舟说:“嗯。我也来弄一下子。” 白雁和汪晓通过手机语音聊天,把祁珩在北广场所陈述的事情又交流了一遍,当下白雁心情倒是平稳。她知道自己配不上祁珩,纯粹是馋他的颜,知道他的性取向之后,当下反而释然了。就远远地当个观众也挺好,知道自己得不到,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她也就安心了。 第42章 正阳回到值班室,闵叔也在,闵叔就问他,事情最后怎么样了。正阳靠着办公桌,一口气把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闵叔叹息道:“你们总在说祁珩,我还没见过他本人长什么样子呢。” 正阳正好面对着监控器,看见祁珩出现在地下停车场,便说:“闵叔,祁珩在这里,你过来看一眼。” 闵叔凑近,眯缝着眼睛一看,“长得是不错……很斯文。诶?那角落里是些什么人?” 正阳定睛一看,发现一群气质类似社会混混、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朝祁珩围过去。他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拔腿就跑了出去。 闵叔不放心,忙用对讲机叫了几个人下去看看。 祁珩正朝自己的勃垦第红爱车走去,忽然发现有一群混社会的人朝自己迎面走来。祁珩先是一惊,脚步停了下来,看到其中一个镶了金牙的黑皮男人冲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祁珩心里发毛,本能地想逃跑。他拔腿往回跑,没跑多远,就被那群人追上了。 他们围住了祁珩,把他拖到一个视频监控的死角,开始拳打脚踢。 镶金牙的男人冲着祁珩的心窝狠狠踹了一脚,祁珩感觉胸口一阵痛,嘴角渗出一些红色的血丝来。祁珩没料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尽管心里很害怕,但他强装镇定,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踹他的男人狞笑道:“不干什么。就是替你爹娘教训一下你这种娘娘腔,社会败类,人间毒瘤。” 祁珩很生气,但他知道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这群人也是因为在网上看了不实的消息,才找到他的。于是,他努力爬起来,说:“各位大佬,你们误会了。其实这整件事都是一个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金牙男人轻蔑地笑着问道。 一旁的方脸男人黑着脸说:“大哥,不要听他胡扯。他肯定是怕打,编故事骗鬼呢。” 其余人都跟着笑了,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冷漠。 祁珩急道:“就在刚才,有一百多号人在北广场闹事,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我已经和他们解释清楚了,所以他们都走了。” 金牙男人脸色一沉,一把抓住祁珩的衬衫衣领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哪儿这么多废话?!”抡起拳头,照着祁珩的脸就要打下去。 祁珩感到眼前一黑,偏了头,但大概率也是逃不过一顿毒打。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祁珩忽然想起了药剂师那天说,可不敢再磕着碰着了,要是这么漂亮的鼻子打歪了,就破了相了。没想到药剂师一语成谶,竟然应验在今天。 正阳用那天去救谢奇玮的速度跑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金牙男人的胳膊,一个擒拿手,将其过肩摔倒在绿漆地面上,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金牙男人发出“啊”的一声呻.吟。其他小弟先是懵了,看到正阳身上的制服,晓得惊动了物业的保安,随后发现只有一个人,他们人多势众,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一拥而上,想把正阳活捉了。可没想到,正阳近身肉搏实力太强,没一会儿工夫,就把一群混混收拾得服服帖帖。等到几个保安赶来的时候,都傻了眼。他们围上来,对着那群躺在地上的混混补了几脚。 “敢在永青的地盘闹事,就是欠收拾!”汪晓仗着队长打下来的局面一片大好,对着那个方脸男人飞起一脚,圆圆的小眼睛露出一点狠厉。 正阳道:“赶紧打电话报警。” 一个叫刘伟成的高个子白瘦保安,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应道:“是,桑队。我来打。” 金牙男人躺在地上求饶道:“各位兄弟,抬抬脚,别报警,我们保证以后再不来这里闹事了。” 正阳看着金牙男人,摇摇头说:“不行。你得答应,以后不找他的麻烦,否则,今天这事,别想糊弄过去。”正阳用手指了指满身是伤的祁珩。 金牙男人说:“我答应你。以后绝不找他麻烦。说到做到。” 正阳一把拎起金牙男人,瞪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若是被我知道,你再去惹他,你胆敢伤他一分,我就加倍在你身上讨回来。我也说到做到。” 金牙男人哪里还敢耍滑头,当下点头如捣蒜,“真的不敢了。放心。绝对不会再弄他了。” 正阳松开手,说了一个“滚”字。 这群混混马上爬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跑得太快,一眨眼,地下车库只剩下几个保安和祁珩面面相觑,不知情的,还以为祁珩是被保安揍了呢。 祁珩对着正阳和其他几个保安说了声“谢谢”,其他保安没出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都说:“没事没事。” 正阳让几个保安都散了,他自己留了下来。正阳看着祁珩一身脏兮兮的西服,忽然温声道:“疼吧?” 祁珩怔了怔,点点头,说:“嗯。” 正阳又说:“我送你去医院吧,检查看看。” 祁珩说:“不必了。死不了。”绕过正阳,向他的车子走去。但是很明显,脚步有些飘,伤得并不轻。 正阳回身看着他,怔了怔,忽然有些头疼。真拿他没办法。要是他这样去开车,万一在路上再出个车祸啥的,那可怎么遭得住呢? “你等等。”正阳在后面喊道。 祁珩脚步一滞,他不明白正阳喊他有什么事。但今天正阳救了他,救了他的鼻子,他是很感激的。他让他等等,他不好不等,于是他就停了下来。 第43章 正阳大步追过去,然后霸道地对祁珩说:“坐我的车,我送你。” 祁珩愣了愣,瞥了正阳一眼,像是没明白过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晌,方说:“不用了。你去忙吧。” 正阳一把拽住祁珩的手,拖着他往前走,“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说送你,你老老实实上车就好啦。” 祁珩刚被一群人胖揍,身体虚弱,哪里反抗得过每天凌晨五点要起来锻炼一小时、前特种兵退役的正阳同志呢?虽然他一直都在抗议,“不用麻烦桑队长了,我自己可以。”但抗议无效,祁珩被直接塞进了正阳的车里。 很快,车子就发动了,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开去。 直到这个时候祁珩才安静了下来,他十分无奈地盯了正阳的侧脸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怪怪的,长大之后,还没有人像他这样粗鲁蛮横地对待他,他的自我意见第一次失效了。这种自我掌控感的被剥夺,让祁珩一时难以适应。 终于,正阳意识到祁珩的不对劲了,他收敛了神色,温声问:“去哪儿?医院还是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各位小天使的阅读和陪伴~ 我们明天再见,不见不散~ 第22章施磊二十二 祁珩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去我妈家。” 正阳愣了愣,点头道:“好。那你把地址输一下。”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载导航仪的输入面板。 祁珩没吭声,却也默默地把母亲章兰仙的住址输了进去。 祁珩不想说话。正阳话也不多,尤其在不熟的人面前,话格外少。因此两人都静默着,正阳一门心思当起了祁珩的专车司机,等红灯之时,车里仍旧安静得像是只有一个人。 章兰仙住在老城区,祁珩从公司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章兰仙不会登陆主流的门户网站,也不会使用微博,外面世界的新闻传到她这里的时候,通常早已变成旧闻。但是这一次,章兰仙却难得与时俱进了一回。 章兰仙在小区里面散步,听到有一个年轻的宝妈在说一个八卦,她没兴趣听,就在一旁扭腰,看着小区里的橘子树挂了绿油油的果,心里倒是喜欢的。结果,听着听着,她恍惚听得宝妈说咨询师,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于是章兰仙就挨到那些闲谈的老太太、老大爷中间,想听个清楚明白。 只听那宝妈说:“嗐,那个咨询师据说还是个博士,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个gay,这下在网上出了名,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知道了作何感想?” 章兰仙一听,有些发懵,忙问:“诶,你说的“给”是个什么意思啊?” 宝妈说:“gay就是同性恋的意思。” 章兰仙又懵了。 同性恋在她那个年代是极其少见的。她也很少见到,或者听说。但总归是恍恍惚惚听说过的。有一回,她坐地铁,就在地铁上看见两个极其后生的小伙子举止十分亲昵,当时她只觉得辣眼睛,不想看。后面下了地铁,寻思了半天,她忽然回过神来,哦,原来那两人是同性恋。 章兰仙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宝妈说:“叫祁什么……这个字不常见,我不太认得。我手头也没字典,就没查。” 章兰仙心头一沉,又问:“那个新闻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去看看。” 一旁的老大爷打趣说:“这都是年轻人爱看的东西。我们老东西哪里还赶得上趟哟……” 宝妈就很热心地教章兰仙如何在网上搜索关键词,一下子就把祁珩的消息全都搜出来了。然后她还指着祁珩的名字问:“阿姨,您看看,这个字,您认识吗?” 章兰仙戴上玳瑁边老花镜,一看,心里猛地一惊,眼珠子骤然直了,一动不动了。 宝妈再三问她:“阿姨,阿姨?” 章兰仙这才喃喃地说:“这个字念横。” 宝妈忙赞叹道:“章阿姨好有学问哦。” 旁边的老太太也不吝赞美,纷纷附和说:“章老师可是当了一辈子的语文老师呢。学问是好的。” “诶,章老师,你儿子不是也是搞心理的么?他不是也是留学生?”其中一个胖乎乎的老阿姨问道。 章兰仙一言不发,呆呆地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家,把自己关了起来。旁边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人去管她。毕竟章兰仙平时就不太合群,与这些所谓的邻里之间关系还是比较疏离的。 章兰仙独自坐在自己的卧房,她眼眶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真和那打开的水龙头没什么两样。十几年前,丈夫祁云哲出轨,搬出去与别的女人同居,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后来祁云哲过世,她也没有哭过。 她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标本,竭尽全力维持生活的秩序感。虽然不开心,但也不痛苦。 但是这些年来,儿子渐渐与她疏远,他不再是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小男孩了,他凡事都要自己拿主意。当母亲的,给他提建议,他一概不听。儿大不由娘,这也就罢了。只要他能成才,过得幸福,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他竟然会堕落至此?这到底是谁的错?是她教得还不够好吗? 是了,当年就不该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填报心理学专业,把心都学野了。他要是没有去英国留学,也许就不会学坏……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第44章 章兰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这些年压抑的委屈、心酸和不甘统统发泄了出来。她哭完之后,洗了一把脸,重新梳了头发,她打算出门去找祁珩,要找他当面说清楚。 正阳把车开进了小区的大门口,祁珩说:“就到这里吧。今天麻烦您了,桑队长。” 正阳没有听他的,把车开进来,找了个停车位,停妥当。闲闲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祁珩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说:“不用了。您回吧。您还得工作呢。” 正阳忽然喊道:“等等。”他拉住祁珩的手臂,祁珩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正阳顺手从车窗前面摆着的抽纸中抽了一张洁白柔软的纸巾,给祁珩的嘴角擦血。“事情可能不会太顺利。我还是在这边等你,你去吧,不用管我。” 祁珩怔住了。这是什么操作?太暧昧了吧…… 祁珩回过神来,忙接过纸巾,“谢谢。我自己来吧。” 正阳收回手,一时有些讪讪的。他刚才只是突然想起祁珩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一时情急才上手的。让老人家看见自己的儿子受伤了,总归不好。 祁珩下了车,关上车门,没有回头,径直往自己家去了。 祁珩回到家门口,用钥匙打开门,发现客厅没人,便换了鞋,叫了一声:“妈?” 可没人应。 祁珩进门去,把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他妈确实不在家里。 会去哪儿了呢? 祁珩打了章兰仙的电话。 章兰仙在一辆出租车上。她接了电话,开口就问:“祁珩,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祁珩愣了愣,说:“我在家里啊。没看到您,才给您打电话的。” 意识到母亲可能已经知道网上的消息了,祁珩心里先是一阵惶恐,随后又感到一种解脱。 只听电话那头章兰仙说:“师傅,赶紧调头,回去。我儿子他回去了。” 章兰仙口气急躁地说:“你在家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祁珩甚至来不及说完“好的。一会儿见。”章兰仙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自从父亲死后,祁珩每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挂电话都是急匆匆的,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马上挂断。从来不在意他是不是还有没说完的话。这是一种冷漠的切断联系的方式。可能母亲自己永远也不觉得。 祁珩走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把身上弄脏的衣物清理了一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来,等待母亲。 墙上有一个老挂钟,吭哧吭哧地走着。已经下午一点了。 正阳在小区闲逛了一圈,肚子饿了,便去周边的小铺子买了一些酱香味的千层饼,和两瓶水。他在车里吃着,看见一个穿着考究的干瘦老太太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走了进来。 老太太正是章兰仙。 章兰仙个子小巧,走得极快。步子虽说不大,但两只瘦小的脚像装了马达似的,一直快速地往前走着,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也许章兰仙是觉得疲软了的,但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只想快一点回家去,早点见到儿子,把事情说清楚。她太紧张了,才没有放松下来。 章兰仙打开单元门,乘坐电梯上楼,她脸色始终是严肃的,嘴角下垂,抿紧唇线。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心里很烦躁,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在推开门,听到祁珩喊她一声“妈”的时候,她那股压抑不住的邪火终于蹿上了脑门。 祁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听见声响,晓得是母亲回来了,他心里蓦地一紧。他起身,走到门口迎了迎,温声唤道:“妈。”想接过母亲手里的包,可母亲并没有把包交给他,而是自己拿着,换了拖鞋,又走到卧房去,把包放好。 祁珩知道母亲在生气,他给母亲倒了一杯水。递给母亲说:“妈,喝口水吧。” 章兰仙盯了儿子一眼,眼神里有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氤氲,她心里乱哄哄的,火气大,确实渴了。她接过水杯,一气喝了半杯水,说:“我们来聊一聊你的问题。” 章兰仙走到沙发上坐下。 祁珩点了点头,说:“好。” 母子二人坐定后,沉默了半晌。祁珩反复地打量母亲的神色,“妈,您听我说。事情不全是您想的那样。” 章兰仙神色稍缓,偏头看了儿子一眼,“你说吧。我听着呢。” 祁珩道:“妈,网上的消息,只有一点是真的。我确实是……” “是什么?” “……同性恋。但我并没有骗婚,也没有泡吧,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给您听。” 章兰仙语气很冲,道:“别的我不想听。我只关心你是不是同性恋这一点。既然你说是,那就可以了。不必要再说了。”气呼呼的,扭过头去,不看祁珩。 祁珩很受伤。沉默了半晌。虽然早就预料到母亲会是这种反应,可祁珩还是很伤心。 祁珩喃喃道:“妈,我知道您一时难以接受,可这就是事实。我不是不想告诉您,我就是知道,您会像现在这样难受才……” “你不要再说了!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为了妈妈,改过来?”章兰仙满怀期待地看着儿子,忽然眼眶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眼泪是为了她自己无力的人生。 祁珩想抓住母亲的手,可章兰仙不让他抓,她眉头仍然紧皱,脸色仍旧铁青。祁珩从沙发上滑到了地毯上,他竭力忍住不哭,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第45章 再开口时,已是语带哭腔。祁珩说:“妈,对不起。我试过了,而且我也查遍了所有的医学资料,同性恋是不能被矫正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它是正常的,只不过相对异性恋而言,同性恋人数少一些,而且不能生孩子,繁衍后代而已。现在已经有很多西方国家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宁城虽然短时期内还达不到这一点,但是毕竟是大都市,关起门来生活,谁也干涉不了谁。只要我不结婚,不生孩子,其他的,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章兰仙怔怔地听着,犹如身在梦中。伸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猛地擤了一下鼻涕,把用过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麻木的表情说:“别人都在问我,我儿子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我以后可真没脸出去见人了。”说完又自怜似的笑了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抽搐了一下嘴角更合适。 “妈,要是您觉得待在这里不自在,我带您出去旅游好吗?去欧洲,去美国,去澳大利亚,都可以。” 章兰仙又恼了,“我哪儿都不想去!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只希望我的儿子是一个正常人!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怪物?”章兰仙掩面而泣,哭得越发崩溃了。 祁珩嚅嗫道:“妈,您饿不饿?我去给您煮碗面。” “我不饿。我什么都不想吃。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祁珩试图去安抚母亲,可母亲拒绝他的姿态十分坚决,生硬,用刺猬一般的语气嗔道:“你别碰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祁珩怔了怔,往后退了半步,说:“那……我去给您煮碗面。您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然后我就走。”祁珩去了厨房,关上厨房门,从冰箱取出西红柿,打开水龙头,西红柿还没放到水龙头下面,眼泪就打湿了眼眶。 眼泪汩汩流下,他只觉得窒息和无力。 这种感觉唤起了往日的旧时光。那时他才15岁,他既安慰不了受伤的母亲,也谴责不了出轨搬出去与小三同居的父亲,还有一个自己无法消化的秘密。那时他想,要是他长大了,一切就好了。 长大了,他就会变得有力量,他就会说话算话,大人也能听得进他的话。 可他29岁了,却发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体系里面,一切都没有变过。还维持着当年的模样。即便他已29岁,取得名牌大学的博士学位,经济独立,住在外面;可只要他一回到这个家里,他从小长大的家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会不请自来。 母亲从未变过。 而他还是心疼母亲。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非常感恩各位小天使的阅读和陪伴^_^ 明天不见不散鸭~ 第23章施磊二十三 祁珩做好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端到餐桌上,又取了一双筷子搁在筷枕上,然后对客厅里的母亲说:“妈,面做好了,您趁热吃。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 章兰仙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动。祁珩走后,章兰仙又呆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吃面。章兰仙在桌旁坐下来,看着这碗面发呆,西红柿去了皮,面上撒了一些葱花,葱花是熟的,这都是她做面的习惯。她儿子都学会了。 她尝了尝味道,味道有些寡淡,于是她起身,打开冰箱,取出一瓶老干妈,拌着吃。她吃着吃着,忽然又停下来了,还是吃不下。 她太难受了。 这碗面她吃不下去。 章兰仙觉得人活着太没意思了,她走到卧室去,和衣躺下,盖上被子,想用睡觉来帮助她蒙混过关。但她脑子里思绪太多太杂太乱,根本睡不着。她辗转反侧,直到天黑…… 祁珩走出来时,远远地看见桑正阳的蓝色的汽车,心里莫名觉得有一丝安慰。他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正阳看着他,什么都没问,把车开出了小区。到了马路上,正阳问祁珩住址,祁珩只愣了一秒钟就说了。 到了祁珩家楼下,正阳也只说了两个字:“到了。” 祁珩嗯了一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谢谢。” 正阳也推开了车门,说:“不客气。我去你家借用一下洗手间,刚才憋了太久……” 祁珩没有力气拒绝,就带他到家里了。 祁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卫八,他只想等正阳用完洗手间赶紧走人,好让他清静一下。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正阳出来,不由得皱了眉头。但他又能怎样呢?请神容易送神难,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直到祁珩看见正阳拎着他家的医药箱出来时,才吃了一惊。原来他是给他找医药箱去了么?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祁珩说:“我没事,用不着擦药。” 正阳走过来坐下,打开医药箱,说:“把衣服脱了吧,给你擦完药我就走。” 祁珩看着眼前的男人怔了怔,他怎么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之间有很熟吗?而且,桑正阳明知道他喜欢男人,也不知道避讳一二? “还是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桑队长请回吧。今天给您添麻烦了。改天再请您吃饭。” 正阳笑了笑,说:“祁博士客气了。吃饭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盯着祁珩看了看,又板起脸来说:“祁博士,拜托你快点,我还得回去值班呢。”正阳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确确实实是一片纯洁的,他不过是不能袖手旁观别人的痛苦罢了。 第46章 祁珩见正阳一脸的正气凛然,忽然觉得,自己再扭捏下去,反倒是自己太小气了。当下只得默默解开了西装的纽扣,脱衣服的时候才发觉胳膊有些抬不起来,不禁“嘶”了一声。 正阳便说:“你看吧?我就说不可能没事。那帮孙子……下起手来没个轻重,像你这小身板,哪里禁得住他们的拳脚?”说着就上手帮祁珩解衬衫的扣子。正阳纯粹出于好心,他给儿子桑禹洗澡脱衣服都是直接上手。 小身板?我这身板也不至于说成是小啊? 祁珩下意识地打掉了他的手,说:“我自己来。” 正阳抿嘴嗤笑道:“那你倒是快点啊。” 祁珩一边闲闲地解扣子,嘴也没闲着,生怼了回去,“桑队长着急的话,赶紧走吧。” “祁博士,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祁珩白了正阳一眼,脱掉衬衫,又嘶了一声,这才发现伤得挺重。可嘴巴却不认怂,“never.(从未)” 正阳看了看祁珩瘦削白皙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不由得皱眉道:“‘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你。”正阳打开一瓶红花油,倒了一些在掌心,然后涂抹到祁珩肩膀上。 正阳的手掌心触碰到祁珩的肌肤,祁珩顿时感觉一阵酥麻。红花油辛辣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随即一阵刺痛感盖过了最初的酥麻。 正阳的手是君子的手,他把药涂抹在祁珩的身上,动作轻柔精准,绝不拖泥带水。接下来,正阳把手掌心的红花油轻轻覆上了祁珩的心窝处。 祁珩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刺痛,“啊——痛!” 正阳皱了皱眉头,温声说:“你现在伤得有点重,不能按摩,否则会加重伤情。你就忍着吧,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说着又快速把其他有伤的地方都涂抹了一遍,然后盖上瓶盖,放回医药箱。正阳用完医药箱,就送回了原位。正好瞥见卧室的床上有一套深蓝色的睡衣,便顺手抄了过来。 “换上睡衣吧,能舒服点。我先走了。”正阳把睡衣扔给祁珩,拿上自己的车钥匙,换了鞋,就走了。 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祁珩扣好睡衣的最后一粒扣子时,听到正阳已经关门离去的声音。他果然走了。走得这么干脆利落,仿佛他留下来照顾他,果真只是一个好人乐于助人的基本修养而已。 祁珩愣了愣,索性把睡裤也换了。他想起网上的事情还未平息,这才打开电脑来看。 施磊已经在某乎上原来的问题帖子上更新了,他澄清了自己的误会,并且向祁珩和广大被误导的网友道歉。虽然如此,有部分网友表示瓜已经吃完了,原来真相是这样的,那好吧,可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也有部分网友说,我不信,一定是祁珩花钱私了了,果然还是资本的力量强大啊。 这则新闻的热度已经随着众人的热情的削减而自动凉了下来。从此江湖上都流传着祁珩骗婚、流连夜店的黑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已经没有人会关注事情的真相。但有一点,祁珩是同性恋的事实,也随之成为全国网民众所所周知的一件事了。 也就是说,祁珩当着全国网民的面出柜了。 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了祁珩现有的来访者的态度。礼拜一、礼拜二的来访数量骤减一半,礼拜三只剩下三分之一,礼拜四还剩四分之一的来访者坚持来访,礼拜五只来了一位,周末好一些,基本保持了原有来访数量的三分之二。 说起来是少了很多,但其实祁珩的来访者数量还是很可观的,还剩28个来访。平均每天做四个,他轻松多了。即便是这样,一个礼拜挣的钱也够支付办公室的租金了。 在津渡心理租用咨询室的四位外挂咨询师倒是看得开,仍旧把来访者约来这里做咨询。他们都关注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祁珩的性取向持宽容态度,毕竟都是搞心理工作的,如果连这点起码的宽容度都没有,也就注定走不长远。 这件事情之后,祁珩骤然感到有些疲倦。他甚至一度想暂停营业一段时间,他一个人不工作倒是可以维持个三年五载的,但他有两个员工要发薪水,每个月的租金也不能停,他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于是,他又恢复了自我体验。祁珩找了一个线上的咨询师,每周固定做一次视频的咨询。慢慢地,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和活力。 转眼又到了永恒的周一时间。 这是施磊的最后一次咨询。 施磊坐在藏蓝沙发上,对祁珩说:“对不起,我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你一定很后悔接了我这样的来访者吧?” 祁珩仍坐在他的对面,说:“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后悔?你确实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在我们之间的互动中,能发展成这一步,也有我自身的问题。所以,不存在后不后悔这一说,我接受这一切。而且,我现在向全国人民出柜了,虽然阵仗搞得有点大,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帮助我解决了同性恋身份认同这一问题。所以说,我还要谢谢你。” 施磊沉默了半晌,说:“我还是称呼你祁老师吧。” 祁珩点了点头。 施磊又说:“前天晚上,我和我爸通了一个小时的视频。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把自己这些年的心理压力、愤怒和委屈都表达了出来,我崩溃大哭,根本停不下来。说实在的,我自己也很奇怪,我怎么能哭成那样。但很显然,我爸被我吓懵了。他当天晚上写了三千字的小作文来向我解释,忏悔,他是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内容,写了一晚上。 第47章 “我哭过之后,晚上睡得很香,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我看了十几次,很受震动……我没想到,原来我爸也很担心我,他经常想到自己对我做的不公正的事,很内疚,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向我忏悔,说自己不配做一个父亲,求我原谅他。 “我当然不会原谅他。伤害已经造成,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们。但是,祁老师,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我最需要原谅的人是我自己,过去的伤害已经发生,我再怎么厌恶自己,糟践自己,它也不可能抹除掉。我必须爱接受这一切。虽然这个很难做到,但正如你告诉我的那样,接受是改变的开始。我不会再随便放弃我的人生,我要努力。” 祁珩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嗯。我说的是觉察,觉察是改变的开始。但接受,则是获得内在力量的开始。看到你的改变,我为你感到高兴。任何时候,你需要我,都可以来这里找我,好吗?但是不要打电话约我吃饭,ok?” 施磊皱眉道:“结束了也不行吗?” “也不行。” “那好吧。对了,祁老师,你在找谁?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祁珩点点头,“曾经是。” 施磊说:“祁老师,当局者迷,也许,你也该接受生命中某一段的逝去,letitgo.(放手吧)” 祁珩微笑着点点头,说:“好。” 祁珩送施磊走出津渡心理的大门,施磊回身,对祁珩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谢谢。” 祁珩微笑着挥了挥手,说:“祝福你。再见。” 蒲飞白和小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表情都有些唏嘘。施磊离开后,祁珩回身进来,对着他们扬了一下眉毛,说:“你们怎么了?” 蒲飞白说:“祁老师,施磊把你坑得这么惨,你是怎么处理自己对他的讨厌的啊?” 小舟也点点头,说:“我也超想知道的。” 祁珩嗤笑一声,说:“心智化啊。还能怎么办啊?” 蒲飞白叹道:“还是祁老师厉害。这么一个差点失控的个案,居然都没脱落,反而还帮助施磊达到了预期的治疗目标,我实在是太佩服了。祁老师,请收下我的膝盖。” 祁珩瞥了蒲飞白一眼,说:“其实,这也是来访者自我治愈素质不错,咨询师能做的,很有限。” 小舟点点头,说:“是啊。经过那件事,我还以为他不会来咨询了呢,没想到他还能再来,我觉得,这也是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的吧。” 祁珩点了点头,说:“接下来一个小时,我想下去喝杯咖啡。想喝的话,我可以帮忙打包。” 蒲飞白摇摇头,说:“嗯,不用了,我不喝咖啡。” 小舟笑嘻嘻道:“珩总,我想喝焦糖拿铁,可以吗?” 祁珩嗯了一声,便单手插兜,提步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非常感恩每天阅读、陪伴的小天使~ 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第24章范夏川一 祁珩乘坐电梯下楼。在二楼的时候,电梯停了,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祁珩凝神一看,发现是桑正阳。 正阳手上牵了一个三岁的小男孩,白白嫩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圆又水润,就连一贯不喜欢孩子的祁珩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他的小手。 祁珩和正阳的目光相触,两人都怔了怔,随即祁珩反应过来,忙道:“桑队长,这是你儿子吗?唔,好可爱啊。” 正阳拉着桑禹进电梯,一边弯下腰去哄他说:“桑禹,这是祁叔叔。叫祁叔叔。”桑禹左右晃动了一下,眼睛并不看向祁珩,声音十分微弱地说:“祁叔叔。”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细弱,大概除了正阳能听明白之外,祁珩压根儿就没听到。 正阳脸上闪现一抹尴尬之色,讪讪笑道:“嗐……这孩子,被我给惯坏了,见了人总怕生。祁博士下楼去啊?” 祁珩笑着说:“没关系。孩子还小嘛。是哪个宇?”说着又看了桑禹几眼,此时,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了。祁珩忽然蹲下去,用手勾住桑禹小小的手指头,逗弄他说:“小宇你好……”且不管是哪个字,念个同音字总是没错的。 小禹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去,不看祁珩的眼睛。 正阳说:“是大禹的禹。”正阳看着祁珩在逗自己的儿子,知道祁珩喜欢他,也很高兴。于是又在一旁哄道:“桑禹,你叫祁叔叔,祁叔叔给你买糖吃。” 祁珩又捏了捏桑禹肉乎乎的小手指,冲着他笑道:“小禹,小禹,你看看叔叔好不好?”桑禹仍旧扭扭捏捏,左摇右晃,但就是回避祁珩的眼神。 正阳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但祁珩却蓦地变了眼神。 祁珩直起身,正好电梯门开了。正阳牵着桑禹往南门方向走去。祁珩往东门方向去。祁珩心里有一个疑惑,他凭着自己的心理学知识,他敏锐地察觉到桑禹很有可能是自闭症儿童。 祁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声喊住了正阳,“桑队长——” 正阳半回身,看向祁珩,说:“嗯?” 祁珩走过去,看着正阳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盯着正阳的眼睛看,发现他的眼睛很明亮,有神,脸上的气质也很干净,不觉微微一怔。“你有没有发现,小禹与人交流的方式和我们普通人有点不一样?” 第48章 正阳怔了怔,说:“是吗?他发育是比一般小孩迟缓,可能长大一些就正常了吧。” 祁珩抿了抿嘴唇,思索了一下,说:“我说了,你可别太担心,这只是我个人的揣测,具体还要通过一些反应测试来确诊。我怀疑……小禹可能是自闭症儿童。” 正阳脸色一沉,说:“自闭症?不能吧?我家桑禹才三岁多诶,孩子这么小,怎么可能会得自闭症呢?祁博士,你可别吓唬我。我就这一根独苗,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祁珩犹豫了一下,忽然有些同情起眼前的男人来,便伸出手拍了拍正阳的手臂,说:“没事的。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我可以帮你。” 正阳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先送他回去,家里请的阿姨来接了。这个事情,我再好好观察一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决定。谢谢……” 祁珩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好。” 祁珩看着正阳牵着儿子走出南门,南门当值的保安见了正阳,和他打招呼。祁珩仍旧往东门去。他心想,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并且还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想必他和他夫人感情一定很好吧?否则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孩子……可惜孩子这么小便得了自闭症,哎……可见世间事,难得完美。 祁珩在东门外边的一家露天咖啡馆独坐了一个小时,将要走时,碰到姜河也来喝咖啡。姜河见了他,很热情地邀请他再坐坐,还质问他上回请客吃饭为何临阵脱逃。 祁珩却不过,只得留下来,陪他再坐坐。祁珩一边吩咐服务员打包一杯焦糖拿铁,一边解释道:“上回临时有事,还请姜总多多包涵。” 姜河笑道:“没事。今晚我请客,祁博士可一定要赏光啊。”目光灼灼,紧盯着祁珩不放。 祁珩怔了怔,明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可也不好断然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我接下来有个咨询,我先走了。” 姜河点头笑道:“嗯。你先去忙。我不急。”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看祁珩的眼神总有一种狼看羊的势在必得,以及漫不经心的优雅。 祁珩付了钱,拎着打包好的焦糖拿铁回到了写字楼里。 下午六点,祁珩结束了当天的咨询。 当祁珩送走来访者,走出咨询室的时候,姜河已经坐在津渡心理的会客区等待多时。他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垫子坐在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时而看上一两页,看的时候确乎很聚精会神,时而抬手看表,他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 祁珩对姜河来他诊所堵他的行为有些哑然失笑。他看向正在装模作样看书的姜河,说:“走吧,姜总。”又对一旁眼神有些八卦的小舟说:“我和姜总去吃饭。你要一起么?” 小舟怔了怔,看见姜河向她使眼色,她忙憋笑摇头,“啊,不了不了,晚上我要去跳舞,来不及。两位老总吃得开心。” 祁珩挑眉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会跳舞?” “就是不会才要去学啊。珩总,你们快去,快去。” 祁珩微微冷笑道:“今年公司年会,小舟你就跳个舞吧。”说着向姜河递去一个眼神,“走罢。” 小舟原地跳脚,撒娇道:“珩总,咱们公司就我们仨,年会就不用了吧?” 祁珩回身,盯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把魏医生、陆老师、黎老师和张老师全都请过来,再不然,把他们的家属也全都请来,勉强凑一场年会,不难。” 小舟五官挤到一起,露出一个社畜讨生活常见的微笑,叹道:“那好吧——” 姜河咧嘴笑道:“小舟,你别担心,咱们两家公司可以一起搞年会啊,我们桃源人多。期待你的舞台solo哦。”姜河大约是心情很好,他笑得尤其温柔,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小舟将嘴唇往上一提,无奈点点头,“啊——好!”她看着祁珩和姜河走出公司大门,脸色一沉,心道,珩总刚才是想让我一起去吃饭的意思吧?啊,他一定是怪我不去,所以才故意说什么年会表演的事儿。 姜河跟着祁珩一起到了地下停车场。 姜河笑着说:“我叫你祁珩,你叫我姜河吧。我想和你做朋友。” 祁珩怔了一下,他这个要求也是人之常情,并不算过分,没有拒绝的理由。总不能要求人家叫他祁博士,显得他多虚荣似的。“嗯。好。” “祁珩,既然咱们是朋友了,那让我坐你的车吧,我的车没电了。” “……噢,好的。”祁珩冷冷又木木地应道。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走了几步又说:“你也是新能源汽车啊?” 这是祁珩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姜河觉得很高兴,加快脚步,跟上祁珩,笑道:“是啊。新能源是未来的潮流和趋势,对环境也更友好。” “这里有充电桩啊,你为啥不充电?” “啊——那个,忘记带充电枪了。” “我带了,借给你用一下吧。” “噢——好啊,那谢谢了。”姜河其实是胡诌的,他的车有满满的电量呢,而且以他谨慎的性格,充电枪也是随车备着的。 两人走到祁珩的爱车面前,祁珩打开后备箱,取出充电枪,递给姜河。 姜河接过充电枪,笑嘻嘻地道了谢。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然后假模假式地充起了电。 第49章 祁珩把车子开出来,在边上等着,姜河走过来,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姜河觉得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车子慢慢驶出地下停车场,姜河笑问:“祁珩,咱们去哪儿吃?” 祁珩闲闲道:“那你想吃什么?” 姜河想了想,说:“你喜欢吃什么?川菜?粤菜?湘菜?还是江浙菜?” “我都可以。只要好吃就行。我不挑食。” “那我带你去下马坊吃一家正宗的川菜吧,那里的冷吃兔肉很有名,光是想想,就流口水了。我保准你喜欢吃。” “好。” 赶上下班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又遇上门外排长龙,等上桌已经到了晚上九点。期间姜河不停地安抚祁珩,说平常也没这么多人呀,今天是个意外。 祁珩只是冷静地说:“唔。没事。”掏出手机,却开始追一部小说。 姜河也凑过去看,在一旁说:“怎么样,这个小说好看么?值得入坑么?” 祁珩闲闲道:“不知道。我刚点开。我平常不读小说。尤其是网上的小说。” “哦。”姜河神色一沉,心说,那必是为了不和我说话,才故意看的咯。 祁珩瞥了姜河一眼,不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不想去安抚他而已。他右手抱着左手手肘,左手大拇指飞快地翻动页面,心不在焉地读了起来。 期间姜河偶尔说句什么话,祁珩都以“嗯”来应答。 毫无灵魂的应答。姜河有些生气了。他原本很高兴终于约到了祁珩吃饭,可祁珩这敷衍的态度让他有些心寒。就连他最喜欢吃的冷吃兔也不香了。想好要和祁珩对饮三百杯的啤酒也没怎么喝。 祁珩因为饿得太久了,竟一口气干掉了三碗饭,啤酒只是当饮料喝了一杯而已。他从火红的干辣椒中找出最后一块兔丁,意犹未尽地吃了,然后放下筷子,抢先结了账,便提步离开。 姜河原本是想让祁珩送他回家的,可见他如此推拒,反倒意兴阑珊了。于是坚持自己打了车回去。 祁珩没有坚持,他开着车,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祁珩因为没有咨询,便起得晚了些。当他来到诊所的时候,发现会客区有一家人在沙发上等着,见他来,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祁珩微微一笑,冲他们一家人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小舟,低声问:“什么情况?” 小舟低声说,这家人是来找祁珩做咨询的。有问题的是他们的儿子范夏川,有神经性厌食症,该做的心理测量都做了,咨询知情同意书也签了,就等祁珩给范夏川做咨询了。 祁珩点点头,朝这一家人走去,微微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家人都起身,脸上挂着笑,跟着祁珩往里面的咨询室走去。祁珩对小舟说:“茶。谢谢。” 小舟应了一声“好的,珩总”,便立即去准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进入新的案例啦~ 感恩各位小天使的阅读和收藏鸭~ 第25章范夏川二 这家人都坐定之后,祁珩也坐了下来。 小舟用茶托把茶端了进来。放在他们一家三口的面前,他们都欠了欠身以示感谢,范母微笑着轻声说了谢谢。 祁珩扫视了一眼这家人,发现母亲微胖,父亲是精瘦身材,儿子范夏川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多,圆圆的脸蛋,戴着一副用材考究的圆形银框眼镜,身材看起来比较正常,并不像一般的厌食症患者所呈现出来的那样枯瘦如柴。 范父开门见山,说:“有问题的是我儿子范夏川,他得了神经性厌食症,已经有五年了。他原本偏胖,有两百斤左右,现在只剩一百三了,体重虽然下来了,但是他没有正常的食欲,总是呕吐,吃什么吐什么,整夜整夜地失眠,还上过好几次医院,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他的身体迟早会垮掉。五年了,我们带他看过很多医生,他也好了一些,和我们交流得也多了,可是他的症状却一直没有消除。” 范母说:“祁博士,我们是魏岚医生推介过来的,魏医生说您水平高,能帮助我们。” 祁珩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有想到魏岚魏医生会把自己在医院接手过的个案推介给自己,忽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点点头,看向这个被家庭挑中的问题成员——范夏川,说:“夏川,我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夏川说:“我这个毛病已经很多年了。在与厌食症周旋的过程中,我慢慢意识到了,这其实是我心理的问题。” 祁珩说:“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心理问题呢?” 夏川说:“是这样的,在接受魏医生的家庭治疗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病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现在我知道了,我的问题和我的家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祁珩:“是吗?你的家庭对你的病有些什么影响呢?你能具体说说吗?” 夏川:“我的疾病反映了我家庭的问题……我是说,我家里人都太和睦了,彼此关系太紧密了,我想要有自己的空间,但我又无法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 祁珩:“你能再具体一些么?” 夏川:“好。我是独生子女,父母亲都很爱我,可以说,他们为了我,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但是我考上大学之后,我希望去外地读书。我希望离他们远远的。可是,当我真的一个人生活时,我突然发现,我父母从小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什么都不会,也不适应。问题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第50章 祁珩:“和我说说问题是怎样形成的,好吗?” 夏川:“我发现我不能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第一学期还没过半,我就生病了。” 祁珩:“当时你多大?” 夏川:“18。” 祁珩点点头,“学业压力大吗?” 夏川:“还行。” 范父忽然插进来说:“他从小成绩都十分优秀,我们把他照顾得非常细致,家务活从来不让他干,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成绩好。导致他生活自理能力不行,哎,这是我们教育的失败啊。” 范母:“我们不知道怎样做一对好父母。我们只知道照顾孩子的物质,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孩子最好的,却忽略了孩子精神世界的成长,使他难以应对外面的世界。现在想起来,他读初中的时候,是回家吃饭、睡觉的,他不肯上学校的厕所,宁愿一直憋着,也要回家再上,他对外部世界的不适应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 送走了范家人,祁珩在笔记本电脑上写咨询记录。他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想着,桑禹的自闭症拖不得,得趁早干预。写完咨询记录之后,祁珩下面有一段空档,便想去找桑正阳说此事。 祁珩问小舟有没有桑正阳的联系方式,小舟说:“没有。不过,我可以问白雁,白雁肯定有。” 祁珩点了点头。说:“那你现在就问。” 上回俞靖苏找白雁,小舟把白雁的手机号码微信发给她了,这会儿小舟翻了一下聊天记录,便找出来了。 幸好没删。 小舟给白雁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小舟声音甜美地说:“白雁您好。我是31楼津渡心理的前台小舟。是这样,我家珩总找你们桑队长有点私事,你能不能把桑队长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呀?” 白雁自从知道了祁珩的性取向是男之后,只伤心了一晚就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了。她告诉自己,反正她磕的是他的颜,既然不能再继续暗恋他了,那便一心一意欣赏美人好了。如今能有为美人效劳的机会,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巴巴地应承道:“当然可以啦。这样,咱俩加个微信吧,我通过微信传给你。” 小舟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报给我不香吗?但她瞅一眼正等在一旁的祁珩,当即便心悦诚服地点头说:“好呀,好呀。我的微信号是……” 小舟的微信号是她的手机号码。你看,为了要一个手机号码,先把自己的号码献了出去。果然这世间事都是一物降一物,谁想要谁先给。 小舟和白雁互加了微信好友之后,白雁果然马上把桑正阳的手机号码发了过来。小舟说:“珩总,号码来了。我转给您了。您看一眼。” 祁珩“嗯”了一声,便去一旁的会客区坐着保存正阳的号码去了。这边保存好号码,那边再打开微信一看,果然就收到了手机通讯录自动更新的微信好友推荐,祁珩点击了加好友申请。祁珩满以为很快就会收到通知,但是他错了。 祁珩等了足足十分钟,仍没有收到好友通过的对话框,于是他便给正阳打电话。电话倒是没响两下,就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正阳带点鼻音的沙哑嗓音:“喂?哪位?” 祁珩怔了怔,忽然有种奇怪的陌生感,所以他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随意去干涉人家的家事呢?念及此,祁珩一心想助人为乐的狂热态度便冷静了几分。“是我,祁珩。” 正阳此时正在值班室坐着排班呢,他眼睛看着排班表,耳朵上戴着接听的无线耳机,本来以为是推销电话,或者是快递,语气中便很有几分漫不经心。一听是祁珩,便骤然想起了宝贝儿子桑禹的问题。 昨天把儿子送回去之后,他便上网查询了小孩子患自闭症的各种文章,心里已然起了疑心。晚上回去,又按照网上说的,进行交际、语言、兴趣和智力四个方面的测试,发现桑禹果然方方面面都中了招。 桑禹语言能力发展迟缓,三岁了还只是会喊爸爸,以及一些简单的称呼,不像别的孩子三岁已经会说一车轱辘话了。而且也不喜欢和小区里的小孩玩,总是自己一个人玩。但是却喜欢画画,也正因为如此,正阳才没把小孩往有问题那层去想,他只是想着,花有早开的,有迟开的,人也有早慧者和大器晚成者,便想着儿子定然属于后者,发育迟缓一些罢了。 如今经祁珩点拨,骤然发现儿子其实是患了自闭症,心里如何能不慌不乱呢? 正阳立马正襟危坐道:“啊,祁博士,您好。请问有何见教?”正阳本意是想凸显自己对祁珩这个专业人士的尊重,可在祁珩听来就是另一种味道了。 祁珩只觉疏离,是一种冷静的拒绝,于是拧了拧眉,道:“桑禹今天来了么?” “没来。祁博士可是买了糖要拿给犬子吃么?”正阳一反常态,一个劲儿地想与祁珩套近乎,反倒让自己的动作变了形。 祁珩被正阳这时而过分客套,时而过分亲昵的言语给搅懵了头。他深吸一口气,冷静思绪,用最后的热情说道:“唔。我是想着,若桑禹来了,可到我这里来玩儿,索性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可以陪他玩儿,还有……给他买糖吃。” “唔……祁博士可真是太好了。人美心善。您接下来还有多长空闲时间?我看看要不要把桑禹接过来。”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祁珩的性取向之后,正阳看祁珩的眼光似乎就变了。这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人美心善”这样的不合时宜的句子,竟还不自知。 第51章 祁珩听到这样糊弄的奉承之语,不由得有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若不是为了稚子无辜,若不是为了报答上回桑正阳出手相救、义务送人、免费擦药的恩德,他才不会这么自讨没趣,主动往上凑呢。 “一直到下午两点,我都有空。不然,桑队长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接桑禹吧?” 正阳一听祁珩这么好,顿时有些感动了,忙说:“祁博士,要不我送您过去吧,很快,开车十几分钟能到。您没去过,我怕您找不着路。” 祁珩:“那也行。那咱们楼下大厅见还是地下停车场见?” 正阳想都没想,说:“那还是地下停车场见吧。您现在下来,说不准咱们还能坐同一部电梯。” 祁珩:“好。” 小舟在一旁默默听着老板和桑正阳打电话,她心说,珩总什么时候和桑正阳走得这么近了?桑正阳已经有孩子啦?珩总怎么对人家的小孩这么上心啊?莫非珩总也喜欢小孩?完全看不出啊。 上回诊所来了个五岁的熊孩子,总是爱撒谎,父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起作用。送来之后,珩总可嫌弃了,每次做完咨询,都要出来感叹一句“养孩子可真是太麻烦了!我真不明白,怎么那么多的人热衷于<a href="" target="_blank">养娃,朋友圈晒娃?我宁愿养猫猫狗狗,也绝不想养一个孩子。” 怎么打脸打得这么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直厌恶孩子的珩总转性了? 小舟悄悄地打量了自家老板几眼,终于被祁珩觉得了。 祁珩瞟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小舟抿了抿嘴唇,憨笑道:“珩总什么时候关心起小孩子来了?而且还不是来访者的孩子?” 祁珩淡淡道:“没什么。我跟那孩子有缘,想帮帮他。” 小舟惊讶道:“小孩子有啥问题?” “自闭症。” “啊?那可真惨……桑队长一定很不容易,珩总放心,以后把孩子放这儿,我帮忙看着。” 祁珩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祁珩摁了电梯,等了一会儿,电梯上来了,他大步迈入,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 正阳早已在2楼电梯门口等着了,看到电梯从31楼一直往下,便猜测祁珩就在里面。正阳保存了祁珩的号码,打开微信一看,发现祁珩加了他好友,他立马唇角含笑地接受了,还发了个“sayhi”的表情过去。 祁珩单手插兜,安然地站在电梯里面,电梯往下行至13楼时,忽然晃动了一下。祁珩受了一点惊吓,电梯继续下行,在2楼停下,打开了。 正阳笑着打招呼道:“祁博士。”大步迈入,电梯门缓缓合上。 祁珩应了一声道:“桑队长。”顿了顿,正要说:“刚才这电梯……”话还没说完,电梯又急速从二楼坠至负一层,由于重力加速度来得太迅猛,两人俱大惊失色。 刚才发生危险的时刻,正阳凭借自己出色的求生本能以及安全常识,快速摁了中间的1楼,但是压根没什么用。情急之下,正阳一把抓住了祁珩的手臂,急道:“靠电梯壁半蹲。”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各位可爱的小天使的阅读、收藏和留评鸭~ 你们的支持是我日更的动力,多谢支持~ 明天不见不散鸭~ 第26章范夏川三 慌乱之中,祁珩只得听从正阳的建议,紧靠电梯壁半蹲着。电梯急速下坠中,正阳的手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臂,这令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倚仗。 电梯哐当一声停下来了,但是,电梯门却没有打开。 正阳摁了几次开门键,电梯都没有反应。“出故障了。”正阳说着摁了电梯门旁边的对讲按钮,对电梯机房值班室的保安说:“伟成,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你赶紧找物业的师傅过来看看。” 值班保安刘伟成通过视频监控,看到是队长,忙说:“桑队,收到。马上去办。” 正阳回身看向一旁面色苍白如纸的祁珩,安抚道:“别担心,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祁珩勉强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后悔的情绪,是不是他闲得蛋疼,想给自己找点事来做,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正阳又说:“祁博士,刚才您是不是要说什么话没说完?” “没什么。这部电梯刚才在13楼的时候也突然晃动了一下。” “看来得叫电梯公司的师傅来检修一下了。幸好只有咱俩,没出什么事。” 祁珩仍是嗯了一声。他抿紧了嘴唇,觉得嗓子发干,头晕,恶心想吐。 正阳见他难受,不自觉就伸了手去轻拍祁珩的肩背,“真对不住。这事儿多少和我有关系,是我连累您了。” 祁珩身体一僵,本能地想要避开。“没事儿,这只是意外。桑队长不必挂怀。看来我还是不适合临时起意,毛遂自荐,冲动行事。”说着自嘲一笑,脸上浮现一抹玩世不恭的神情。 这种神情正阳从未见过。正阳所见祁珩,均是一板一眼,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此刻竟有几分少年的天真自然。 正阳笑道:“晚上我请您撸串喝酒,帮您去去晦气,如何?” 祁珩本想拒绝,可想了想,正好借此机会多了解桑禹的成长环境,也是好的。于是便应下了。“好。” 第52章 “我知道一家非常好的烧烤店,他们家的酒也香,肉也好,都是当天现杀的,老板人讲究,生意非常火爆。我常带弟兄们去。保准您喜欢。” 说到吃,祁珩也是喜欢的。顿时来了兴致,“是吗?那太好了。” “他们家的烤肉是一绝,蔬菜也烤得好,我最推荐烤辣椒,香喷喷,又香又辣,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放了什么罂粟壳之类的东西,吃了能让人上瘾。总之,您吃了就知道了。” 正阳平素给人一种严肃板正的印象,他今日在祁珩面前竟破天荒展露了私下里生活才有的热情,活泼,倒也让祁珩有些微微的诧异。祁珩联想到那日在电梯里碰到他吃小笼包的情形,明白这才是他这张俊脸表象下的吃货本色,不禁微微一笑。 正阳瞥了祁珩一眼,憨笑道:“您笑什么?” 祁珩抿嘴一笑,“没什么。只不过是见到了吃货版本的桑队长,有些……惊喜。” 正阳讪讪笑道:“我别的追求没有,唯有对吃,还是比较上心的。您要是不嫌弃,以后跟着我,我带您去吃遍所有好吃的东西。” 祁珩看了一眼正阳,对于他忽然之间与自己变得如此亲昵还有些不适应,敷衍地笑着嗯了一声。 正阳神色一变,语气郑重道:“说真的,要不是您……发现了我儿子的问题,我这个做父亲的,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所以说,我很感激您。您真的是慧眼如炬,医者仁心,品行高洁……” 祁珩被正阳一本正经的表白逗笑了,“停——桑队长再讲下去,我可就要吐出来了。我本来就有些想吐,再经不起您这样的花式摧残了。” 正阳也笑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怎么……听起来很肉麻吗?” “您细品。” 电梯里沉默了下来。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许是受正阳的影响,祁珩张了张嘴,郑重说:“桑队长,上回……您救我的事,其实我也很感激。谢谢。” 正阳忙道:“那不值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祁博士千万别放在心上。” 两人彼此客套、恭维了一会儿之后,再次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如今有求于人的是正阳,正阳立即感觉到,挑起话题的重担落在自己的身上,搜肠刮肚一圈,方缓声问道:“上回,您回去……和令堂出柜,令堂是什么反应呀?” 祁珩心下一沉,他一想起母亲的态度心里就发紧,难受,他巴不得全世界最好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才好,可正阳偏偏要问,勾起他的伤心事。祁珩敷衍道:“她就是正常的反应。” 正阳不了解情况,还以为祁珩的母亲是一位难得的开明的长辈,竟笑着说:“那就好。真羡慕您能有这么好的母亲,也是,得子如此,想必令堂也是十分欣慰的。” 祁珩敷衍着笑了笑,没有做声。 欣慰?母亲对我的选择可是始终不放心的。只不过,我顽固坚持,她也拿我没辙罢了。我的母亲生了我,她可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她一味地为我付出,对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我听话。可我,竟还是没能听话。她对我,大概只有失望和无奈吧。 此时,外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刘伟成隔着电梯门大喊道:“桑队,你们不要担心,电梯马上就能打开。” 正阳大声应道:“知道了。伟成,你快回去值班吧。记得通知电梯公司的维修人员过来保修。这部电梯没保修之前,暂停使用。你和物业那边说一声。” “知道了,桑队。我马上去办。” 刘伟成一路小跑走了。 大概只过了三分钟,电梯门便打开了。 维修的刘师傅满面笑容蔼声道:“刚才没吓着吧?” 正阳说:“也吓到了。幸好没事。辛苦了,刘师傅。” 刘师傅说:“没事没事。这都是我的分内事。”刘师傅说着,收起自己的工具箱坐电梯走了。 祁珩出来后,觉得舒服多了,气息也顺畅了,跟在正阳身后,上了他的车。 正阳开着车,在路上经过了三五个红绿灯路口便拐进了一个小区。 正阳领着祁珩上楼去,来到自家门前,他掏摸出了钥匙,正要打开门锁,忽然又把钥匙收了回去,转而摁了门铃。随后,他用手一把环住祁珩的细腰,把他推到了门前的猫眼处站着,自己则闪身一旁。 腰是祁珩的敏感部位,方才被正阳猝不及防摸了一把,身上顿时起了一阵酥麻的颤栗。祁珩愣了一下,无声地瞥了正阳一眼,眼神中有一丝被冒犯后轻微的炸毛。但正阳大喇喇的,对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脸上竟然还挂着一副促狭的坏笑。 当然不是针对祁珩的,而是针对屋里的阿姨的。 但是,正阳终于还是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心道,好细的腰。 祁珩收回目光,冷冷地站着,也没动,继续配合正阳的游戏。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人尖细的嗓音:“来了——谁啊?”话音未落,门便打开了。 门是朝外开的,正阳正好躲在门后面,妇人只见到了祁珩一人。盯着他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地问道:“您好,请问找谁?” 妇人约摸六十来岁,头发染成黄色,烫过的,胡乱扎在脑后。一脸和气,颧骨处的肌肤有些臃肿,体形也因为常年干粗活而显得有些走样。 第53章 祁珩不傻,早已猜到正阳在玩什么把戏,于是便顺着他的主意随意说道:“阿姨,您好。我是祁珩,是桑正阳的朋友,是他让我过来帮忙接桑禹去办公室玩的。” 祁珩并不介意是否能骗取阿姨的信任,因而语气淡淡的,毫无任何情绪的成分,反倒显得很真实可信。阿姨明白过来之后,便笑着说:“您要进来坐坐吗?” 祁珩想了想,且不管正阳如何收场,他先进去喝杯水歇歇脚,便点头说:“也好。”抬脚进去了。“阿姨,要换鞋吗?”祁珩看到了家里只有一双男士拖鞋,而且他也不习惯去别人家穿别人穿过的拖鞋,于是便在玄关处站住了。 阿姨忙说:“别换了,一会儿我拖拖地就好了。进来吧。” 祁珩又问:“有一次性鞋套吗?” 阿姨摇摇头,说没买。 祁珩只好走进来,看见桑禹正在地毯上玩呢,便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祁珩温柔地唤了两声:“小禹?小禹?”桑禹有一点反应,但是却没有看向祁珩的眼睛。祁珩继续道:“小禹,还记得祁叔吗?” 这边阿姨手把着门把,正要关门,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凭空而生的阻力。门往外打开,却看不到人,唬得阿姨心突突地跳起来。手像触了电一般,立即松开了,往后退了两步。还来不及说话,却忽然看到正阳的脸从门后面探出来,脸上还挂着坏笑。 阿姨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笑道:“桑先生,您可真是的,把我吓死了……”说着话,往里让了让。 正阳从门后走进来,换了拖鞋,往桑禹这边瞧了一眼。随后又敛了神色,对阿姨说:“史阿姨,跟您说过多少遍了,陌生人不让进屋。您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史阿姨讪讪笑道:“祁先生说他是您的朋友,他也说得出小禹的名字,而且看他的面相,长得好俊一张脸,就不像是坏人。果然,我也没看走眼。” 正阳道:“坏人脸上也没写着坏人两个字。史阿姨,以后您还是多费点心,遇到这种陌生人,您先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好吗?” 史阿姨唯唯诺诺道:“好,好的。”说着去给祁珩、正阳倒水。 正阳走过去,半蹲着,一把搂住儿子,哐哐一顿乱亲,笑呵呵道:“儿子,想老子了吗?” 桑禹偏过头,笑嘻嘻的,只是不看他老子。 正阳说:“走,儿子,爸爸带你去公司玩,给你买糖吃。” 史阿姨端了两杯水过来,一杯放在茶几上,一杯递给祁珩,祁珩道了谢。史阿姨也在一旁笑着说:“小禹,跟爸爸去公司玩儿呀,开心哇?” 桑禹在爸爸的怀里扭来扭去,脸上挂着一种纯真的笑意,除了眼神不与任何人接触之外,看得出来他很高兴爸爸回来。 祁珩趁机打量了一眼正阳家的客厅,比较简单、随意,灰绿色的沙发,深色的茶几,地上铺了一张方形几何拼接地毯,地毯上是一些玩具,画册之类的东西,电视机柜上安装了一个液晶电视,不大不小。但跟祁珩家85英寸超大屏幕相比,就显得小得多了。电视机柜上还摆着一个玩游戏的键盘,不用说,是男主人玩的。 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屋子整理得一尘不染,显然是史阿姨的功劳。 祁珩忽然觉得,这家里没有一样女人的摆件,或是照片,甚至高跟鞋,他看了看正阳,试探性地问道:“桑太太是做什么工作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谢各位可爱的小天使的阅读和收藏 我们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鸭~ ^_^ 第27章范夏川四 屋子里气氛骤然变了。 史阿姨有些回避祁珩的眼神,似乎是怕触及男主人的伤心事。 正阳也一时没有吭声。他一贯说得贼溜的版本是“孩子他妈难产死了”,可如今他忽然不想这么说了。他似乎暗暗地意识到,若这么说了,也就等于堵死了自己和祁珩的所有可能性。虽然他也明白,自己一介带着娃的瘸腿人士,祁珩定然是永远也瞧不上眼的,他自己也没有非得就认定了祁珩。 可是又可是,祁珩毕竟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适龄男青年,而且已公然出柜,他就是个木头人,也不能不动一动凡心。念头在心中转了好几转,可当着史阿姨的面,正阳自然是不好贸然改口,于是沉默了半晌,方淡淡地说:“难产死了。” 祁珩一时有些愕然,自悔失言,忙说:“对不起……我一时嘴快,触及你的伤心事了。” 正阳抿嘴一笑,看了祁珩一眼,说:“没事儿。我早已放下了。咱们走吧。” 祁珩忙起身,放下水杯,“好。”再看向桑禹时,就更觉得稚子无辜,自己实在有必要多多照拂一二,当下便伸手去抱桑禹,“来,祁叔抱好不好?” 桑禹不认生,任由祁珩抱起来了。祁珩身上有好闻的冷山鼠尾草香水味儿,桑禹凑到他白皙的脖颈处去嗅,毛茸茸的头发拱在祁珩的皮肤上,祁珩只觉得发痒,便笑着说:“小禹不闹,祁叔带你去咨询室玩好不好?” 正阳见儿子喜欢祁珩,摸了摸他的头,用一副慈父的口吻说道:“儿子乖,不要闹你祁叔。你祁叔可是头一回抱孩子,你别吓坏他了。以后他就不抱你了。” 祁珩脸上挂着笑,说:“小禹最乖了,是不是?” 第54章 正阳又交代了史阿姨几句,让她回去休息。史阿姨笑嘻嘻地应了。史阿姨住的地方离正阳居住的小区很近,步行十分钟能到。 当下四个人一起出了门。坐电梯下来之后,正阳又嘱咐儿子和史阿姨道别,“小禹,和史奶奶说再见。” 史阿姨冲桑禹挥了挥手,笑眯眯说:“小禹拜拜。奶奶回去了。晚点来看你。” 桑禹也摆了摆手,偏着头,奶声奶气地说了两个字“拜拜”,声音比叫祁珩叔叔那次略大一点,旁边人都能听到,只是眼睛却仍不看向说话的人。 正阳自从怀疑儿子患了自闭症之后,这才处处留神,发现儿子果然次次都是如此,与人说话,声音小,且从不与人眼神对焦。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深知,这个问题没那么容易治好。 上了车,桑禹坐在祁珩的腿上,很安静,并不哭闹。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永青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祁珩把桑禹抱下车,拉着桑禹的小手,往前走。 正阳从另一侧车门走过来,脸上是一种莫名郑重的神色,他笑了笑,说:“祁博士,您对我们桑禹可真是太好了,说您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啊。若不是您发现了他这个毛病,恐怕还要再耽搁好几年呢。您还特地去接他,我、真的非常感激,您看这样好不好?您象征性地收取一些费用,我也好安心呢。您说个数,只要我负担得起,绝无二话。” 祁珩笑了。看向正阳。 是啊,我是个收费的咨询师,五十分钟收六百块。按说也到了该提价的时候了,只是刚好发生施磊那件事,于是便仍旧保持原价。可我是为了钱吗? “我这是让小禹来陪我解闷,桑队长不收取我的费用我就阿弥陀佛了,怎好反让桑队长掏钱呢?别再担心钱的问题了,再担心就不让小禹去我那儿了。小禹,咱们走。不听爸爸念经了,好吗?”祁珩牵着桑禹走开了。 正阳笑了。眼神里顿时多了一抹感动,他的心骤然有被暖到。他自从独自带了桑禹,其间艰辛不必细数,可他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和乐观的精神终是一步一步挺了过来。猛然得知儿子患了自闭症,他一贯平稳的心湖骤然就掀起了惊天骇浪,担忧得一宿没睡着。 万万没想到的是,祁珩居然会主动帮他照料儿子。祁珩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又有留学背景,肯定有治疗自闭症的思路,有他亲自陪着孩子,那不比跟着史阿姨天天在家吃饭睡觉拉粑粑强上许多么? 不管怎么说,祁珩都像是一束照进正阳无助生活里的光。这种光太稀有了,只有好运的人才会偶然看到。而素来以坚强纨绔当铠甲的正阳便恰恰是那个好运的男人。 正阳快步跟了上去。上午出事的那部电梯旁已经围了一圈电梯故障维修警示黄牌。他们便走到旁边正在使用的电梯那儿,正阳摁了上去的按钮。不一会儿,电梯便下来了。 由于上午才刚经历了电梯下坠的恐慌,祁珩此刻仍心有余悸。他看了眼小小的桑禹,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对正阳说:“要不你抱着他?万一电梯再像之前那样出故障了可怎么整?” 正阳嘿嘿笑道:“哪里就至于这么巧了?祁博士一定是之前被吓着了……”话虽这么说着,可人却早已蹲下身去,一把抱起了儿子,大步进了电梯。正阳进电梯之时,还不忘伸手为祁珩挡了挡电梯门。 其实祁珩就在他旁边,又是个行动敏捷的年轻人,哪里就至于赶不上这一班电梯了呢?但无论如何,正阳这个小小的举动,还是被祁珩瞧见了。祁珩嘴角微微一提,跟着进了电梯,摁了31楼。 电梯缓缓上行。 祁珩和正阳分开立着,彼此没有再说话。正阳在祁珩稍后方的位置,他悄悄打量了一眼祁珩,被祁珩觉得了。祁珩心想,你看什么看?但面上却始终淡淡的,只是偶尔瞥一眼右上方的屏幕,看电梯到了几层了。 电梯终于在令人逐渐有些窒息的尴尬沉默氛围中到了。 不知道正阳是怎么想的,他忽然说:“桑禹就交给祁博士了。”一边说,一边把人递了过来。 祁珩怔了怔,下意识去接,但祁珩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直接托住桑禹的两侧腋下就可以完成无缝对接,而是伸手去抱住他的腰,但又使不上劲儿,只得把手再往下移,直到托住桑禹的小屁屁,才敢放心将他抱过来。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变得有些过分近了。 近到正阳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正阳心肝乱颤地盯视着祁珩一点一点凑近的脸,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冷山鼠尾草香水的味道,隔着一件制服衬衫的厚度,正阳感觉到了祁珩修长手指留下的温热触感。正阳恍惚地觉得,这一幕似乎曾经在梦里发生过。 祁珩接过桑禹之后,便走出了电梯,对桑禹说:“小禹,来,跟爸爸说再见。” 桑禹扭头,眼神在正阳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移开了。桑禹小声地说:“爸爸再见。” 正阳回过神来,忙笑着挥手道:“晚点爸爸来接你。” “祁博士,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别忘记了。” 祁珩嗯了一声,便抱着桑禹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正阳脸上浮现一个意味不明但似乎又有些娇羞的微笑。 祁珩把桑禹带到一间空置的游戏治疗室,专门用来治疗语言表达能力比较欠缺的儿童,里面有游戏沙盘,还有一张靠墙的立柜里面摆满了各类玩具、玩偶和手偶。祁珩引导桑禹选择自己喜欢的玩具,然后摆在沙盘上。 第55章 在琳琅满目的玩具中,桑禹却选择了一支水彩画笔。考虑到桑禹年龄太小,执笔都还不太稳,祁珩便拿了一整套的颜料和画板让他去画。 祁珩静静地坐在桑禹对面的橙色沙发椅上,想了想,便掏出手机,下载了中国十大古典乐曲,然后按顺序公放。祁珩注意地观察桑禹的反应,发现他最喜欢其中的《春江花月夜》一曲,便单曲循环给他听。 桑禹用手当作画笔,直接用小手沾满颜料在画布上涂抹,有时候抬头瞟一眼祁珩,不管什么时候桑禹看向祁珩,祁珩永远都是唇角上扬,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 无一例外。 渐渐地,桑禹便放松了下来,手舞足蹈地沉浸在画画的世界中。 当桑禹画满整块画板,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中间小舟推开了门,提醒祁珩出来吃饭。祁珩看向小舟,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来打扰,小舟便悄悄关了门出去了。祁珩仍旧静静地坐着,看向一心一意画画的桑禹。 祁珩在耐心地等待一个瞬间。当桑禹终于从画画的世界中出来时,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微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桑禹终于把头从画板上抬起时,他的目光刚瞟向祁珩的那个瞬间,便在半空中与祁珩温暖坚定含笑的目光相触了。这一次偶然的目光对视,对三岁的桑禹来说,是一种陌生的体验。他似乎有些愕然,但下一瞬便微微地笑了,露出满口稚嫩的小白牙。 祁珩察觉到了桑禹的微妙反应,笑着起身,走过来看画。画上是各种颜色的叠加、交错,乍一看,是看不出什么意思来,但是看得出来桑禹对于绘画有特殊的喜好和天赋。祁珩从背后环住桑禹,笑着说:“小禹画的是什么呢?画得真棒!看来我们小禹很喜欢画画呢,小禹将来是要成为一名伟大的画家么?嗯?” 桑禹没有回答,他大约是有些欢喜的,便把小手上的颜料涂到了祁珩的脸上,涂完还一脸坏笑。祁珩无奈地笑了,也用手指沾了一点红色的颜料,在桑禹的鼻尖上抹了一点,笑道:“唔,小禹给祁叔涂了,祁叔也给我们小禹鼻子上涂一点,好不好?” 桑禹笑了,还想再玩。祁珩捉住他的两只小手,抱了起来,笑着说:“小禹肚子饿了,不玩了,咱们洗手去。” 祁珩给桑禹洗完手,又洗完脸,自己也洗了脸,带着他来自己办公室吃饭。 祁珩特意吩咐小舟给桑禹点了鸡蛋羹,桑禹果然喜欢吃。祁珩给桑禹一把勺子,让他自己吃,他吃得也不错,只是时不时掉一点鸡蛋羹在茶几上,但祁珩并不介意,一边吃一边关注着桑禹的神情变化。 桑禹吃完了满满一小碗鸡蛋羹,祁珩还喂了他几口鸡汤泡饭,小家伙很快就吃饱了。 下午祁珩有咨询,便让小舟把桑禹送去正阳那儿。 正阳其实一直都记挂着儿子的情况,但又怕打扰了祁珩对儿子的治疗。所以一直在数着时间呢,好容易挨到一点五十分,便马上迫不及待坐电梯上来了。电梯门刚打开,便见到小舟抱着儿子在外面。 正阳怔了怔,笑道:“结束了吗?怎么样?祁博士怎么说?” 小舟点点头,满脸堆笑,把桑禹在诊所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又告诉正阳,“珩总已经喂过小禹了,他吃饱了,都打饱嗝了。那桑队长来了,我就不下去了哈?” 正阳从小舟手里接过孩子,笑道:“好。辛苦了。拜拜。” 桑禹环住爸爸的脖子,没看小舟,也喃喃自语道:“拜拜。” 小舟笑道:“拜拜。”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8章范夏川五 祁珩结束完咨询,做完咨询记录,已是下午五点半。他想起与正阳有约,便给他发了微信。 “下班了吗?我这边结束了。” 正阳恭敬回道:“嗯。祁博士现在下来,咱们在停车场会合。” 祁珩回了一个好字,便把手机收进了西装裤兜里,走出了办公室。 小舟听到脚步声,看向祁珩,笑道:“珩总,下班啦?” 祁珩笑着嗯了一声,走出来两步,又说:“小舟,没什么事你也早点下班吧。” “嗯,好的。”小舟甜甜地应道。想了想,忽然又说:“珩总,昨天和姜总吃饭还开心哇?” 祁珩瞥了小舟一眼,淡淡地说:“还可以。” 小舟:“姜总对您这么热情,您好像有些冷淡捏?您不喜欢姜总这一款么?” 祁珩没好气地睃了小舟一眼,“我看你是不想早点下班回家追剧了是么?” 小舟忙说:“啊……我马上下班圆润滚回家去。珩总再见。” 祁珩坐电梯下楼,他回味小舟的话,想到姜河借了他的充电枪还没还。可他并不想特意去问一声,他甚至猜测,姜河平日里衣冠楚楚,管理那么大一家图书公司,都管理得有条不紊,不像是个丢三落四的人。莫非真如小舟所说,他对他别有所求? 他找我借充电枪,难道就和别人借书是一回事么?一借一还,便又多了一次交往。姜河说想与我做朋友,我为什么有些抗拒呢?莫非是他的眼神过于直接,将心底的欲望袒露得太快太急,所以我才退缩了么? 电梯在22楼停下来了。 第56章 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桃源文化的编辑部总监俞靖苏。 自从上回北广场的事件之后,靖苏整个人都有些心情颓丧低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她就是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平日里自诩是顶聪明伶俐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色.欲熏心,一时迷了心智,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行为来。很尴尬。 尴尬之外,她还觉得有些伤心。 她喜欢祁珩这件事,虽然变成了一个笑话,可她仍旧真切地记得自己见到他时剧烈的心跳。现在,就连伤心也要悄悄地伤心。因为喜欢的人不对,喜欢的对象被端走了,她从高中起就开始的喜欢便成了无根之木,哗啦一下倒地了,变成枯死的木头,直至朽烂,长出青苔、木耳或者毒蘑菇,面目全非。 靖苏抬眼见到祁珩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蓦地一酸,一疼,愣了一下,才走进来。 祁珩注意到靖苏的眼神,是一种矜持而又哀怨的神色,骤然觉得心里很是愧疚。祁珩笑着打招呼道:“嗨,苏苏。” 靖苏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能在清醒的时候听到祁珩唤她苏苏。靖苏侧身,看向祁珩,笑道:“祁珩,这么巧啊?以前我可从没在这个点碰到过你呢?是去吃饭吗?” 祁珩笑道:“对。但也下班了。” 靖苏挑眉问道:“咦?你不是九九七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最近来访者数量比以前少了不少。所以,就可以早点下班了。” “哦,原来是这样。”顿了顿,靖苏又说:“那你今天晚上有约吗?” 祁珩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脸上似乎有些发红,因为预感到她可能要开口相邀,而觉得对不起人家。 靖苏本来确实是想约祁珩一起吃饭的,眼下便只好咽了那没说出口的邀约,点了点头。十分想问他约了谁,但又很怕祁珩不想说,反而尴尬。于是在心里想了好几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电梯很快便到了负一层。 正阳换了一身休闲服,牵着桑禹的小手,早等在那儿了。 祁珩伸手挡住电梯门,让靖苏先走。靖苏觉出祁珩的温柔体贴,便低低说了声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靖苏看到穿一身便装的正阳牵着一个小孩子,怔了一下,没想到正阳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靖苏笑着朝正阳点了点头,正阳笑着打了声招呼:“俞小姐。”靖苏又看了桑禹一眼,冲桑禹笑了笑,但桑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看向她。靖苏转过身来对祁珩说:“拜拜。” “拜拜。”祁珩温声道。 靖苏走向自己的车子,不时偏头往这边看一眼。 祁珩什么时候和桑正阳走得这么近了?我们老板怎么办? 靖苏上了车,把车缓缓开出去,出了地下停车场,靖苏以手抚额,自嘲似的笑道:“我到底在想什么?人家只是一起吃顿饭,不一定非得是不纯洁的男男关系呀?人家桑正阳有老婆、孩子,祁珩肯定不会和他怎么样的呀。再者说了,你自己还伤心不过来呢,你怎么就替你老板担心上了?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吗……” 正阳牵着孩子,看向祁珩,心里莫名觉得高兴,脸上浮现灿烂的笑意,眸光温柔而矜持。“祁博士,是坐我的车,还是自己开车?” “我自己开。”祁珩说道。又对桑禹说:“小禹,想坐祁叔的座驾么?” 桑禹目光羞涩地瞟了祁珩一眼,只这短暂的一眼,祁珩也用温和的目光接住了。桑禹小声咕哝道:“祁叔抱。” 正阳听了,大笑道:“祁博士,这小兔崽子,您就带了他三个小时,他就向着您了。连我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老子都不要了。”说着弯腰低头对桑禹说:“小禹喜欢祁叔,过去吧。” 正阳松了手,让桑禹过去。 桑禹有些犹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左顾右看。 祁珩耐心地等着他,脸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眸光纯净,整个人看起来都干净极了,像春三月雨过天晴后绽放枝头的粉白色海棠花,让人一看就为之心折。 “小禹,来。到祁叔这里来。”祁珩伸开双臂,欢迎桑禹的到来。 桑禹又瞄了祁珩一眼,仍然是短暂的一瞥,祁珩的目光总是牢牢地锁定了他的目光,所以,他俩的目光再次短暂地在空中相触。这给了桑禹继续前行的动力。他迈出小小的腿,颠颠地跑向祁珩。 桑禹一把抱住了祁珩的小腿,发出乐不可支的笑声。祁珩勾住他的小手,说:“走喽。” 正阳看呆了。他从没见过儿子如此欢快,如此犹犹豫豫却又一点一点突破自己的舒适圈,作为老父亲,正阳眼眶湿润了。他心想,祁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啊?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像他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本事,还这么温柔的男人啊? 祁珩见半晌没人跟过来,便偏头一看,正阳还愣在那里发呆。遂幽幽来了一句:“桑队长放心。儿子还是你的。我不过借来玩玩。” 正阳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跑了上来,“哎呀,不瞒你说,祁博士,我刚才真的被你感动哭了。”正阳在这一刻决定,要建立和祁珩平等、亲昵的互动模式,先把您字改成你,就是他践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要称呼对方名字,最好不带姓氏。但这得慢慢渗透,不能强行改口,省得被祁珩觉察到了。 第57章 祁珩不过微微一笑,“桑队长走前边,我在后面跟着。” 正阳嗯了一声,往自己的蓝色车子走去。 祁珩打开了自己的酒红色车门,把桑禹抱上去,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上了车。 两辆车,一蓝一红,一前一后,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祁珩打开车载音乐,给桑禹单曲循环了一首钢琴名曲,桑禹听着很安静,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竟一点也不闹。 十几分钟后,正阳便把车子拐进了一条辅路,在一家叫老地方烧烤的苍蝇馆子前面停了车。 正阳率先下了车,便在一旁指挥祁珩把车停在一个空车位上。 祁珩把车停好,透过车玻璃,瞥了一眼这家餐馆,餐馆外面有两个人在用铁签子串肉,手脚麻溜,脸上神情有些麻木。不知为何,这引起了祁珩内心的不适。 但他沉默着,转向桑禹的时候,脸上又一秒钟开启微笑模式。他知道小孩比谁都敏感,他若是假笑,那比不笑还糟糕。所以,他要确保自己的笑是发自真心的,他捏一捏桑禹q弹爽滑的小脸蛋,心情也很自然地就变好了。 “走。下车。”祁珩一边说,一边替桑禹解开了安全带。祁珩下了车。 正阳走到另一侧车门那儿,打开车门,把桑禹抱下了车。祁珩在一旁注意地观察到了正阳抱孩子的手法,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正阳引着祁珩走进店里,直往二楼去。楼梯是狭窄的木质楼梯,走路要格外当心。正阳抱着桑禹,祁珩忽然有些担心他的腿,便说:“你把小禹给我吧。” 正阳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脸有一瞬间的发热,但还是心悦诚服地把孩子交了出去。 “谢谢。”正阳说道。 祁珩也是有样学样,将手抓住桑禹的腋下,往上一提,便顺利地将孩子抱了过来。 上到楼上,正阳找了一处干净的座位坐下,给祁珩拉开了椅子。祁珩抱着孩子过来,把小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再坐下。 服务员早送来了菜单,正阳对着菜单,问祁珩想吃些什么? 祁珩说:“都可以。桑队长看着点吧。” 于是正阳就把自己认为好吃的全都点了一个遍。 服务员很快为他们送来了一瓶冰镇啤酒,烤好的羊肉串、牛肉串、鸡中翅都陆续上桌了。香喷喷,混着孜然粉的焦香味,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正阳给祁珩递了一串羊肉,“这个好吃,你尝尝。” 祁珩接过来,“谢谢。”祁珩一口咬了一小块羊肉,还热乎着,肉质鲜嫩多汁,肥瘦均匀,咸淡适中,果然烤得好。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串,自己手动取了第二串。 正阳见状,笑得唇角提到了颧骨处。他知道自己果然没有推荐错。 桑禹也要伸手去盘子里拿肉串,正阳给他取了一串,把肉从铁签子上顺下来,放到小铁盘里,让他自己吃。桑禹太小了,筷子用得不得劲,直接上手抓。祁珩忙用湿巾帮桑禹擦干净手,柔声道:“小禹,手擦干净了,可以吃肉了。” 正阳倒了啤酒,举起杯,敬了祁珩一杯。祁珩没有推辞,两人碰了杯,各自饮下。 在碰杯的时候,彼此对视了一眼。昏黄的灯光下,祁珩看着正阳眸光中涌动的温暖和笑意,心内不禁微微一动。 他与平日里那个一板一眼,挑剔讨厌形象完全不同,此刻,他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此吃吃喝喝,吃得差不多了时,祁珩猛然想起来,“糟了,开车来的,不能喝酒。我怎么就给忘了。” 正阳满面红光,笑着说:“你别担心,一会儿我们出去吹吹风,醒醒酒,就好了。喝两杯啤酒,不碍事的。” 这是桑禹人生的第一回烧烤,他吃得很欢畅。满脸都是辣椒粉和孜然粉,祁珩用湿巾温柔地帮他擦掉,“哎唷,我们小禹很喜欢吃烤肉,是不是?” 正阳也含笑问他:“儿子,喜欢吃吗?嗯?” 桑禹只咯咯地笑,并不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小天使的阅读、收藏鸭~ 明天见昂~ 第29章范夏川六 服务员最后上了一盘烤辣椒,好家伙,外焦里嫩,辣香味呛人。祁珩一贯饮食清淡,便没有动筷子。看着正阳呼哧呼哧吃得十分忘我。 正阳不停地怂恿祁珩尝一尝,都被祁珩拒绝了。 “我不吃,你吃吧。”祁珩淡淡笑道,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冰啤酒。 可正阳不死心,哀求道:“祁博士,你要是不吃,那我一个人吃完,今天晚上估计会辣得肚子疼,睡不着。你好歹尝一个吧,试试嘛,不好吃就不吃。”说着已经动手给祁珩夹了一个很大的辣椒。 祁珩看着这个硕大的辣椒发了会儿呆,不想吃,不敢吃,但又架不住对面那人一直热心地劝菜,便象征性地用筷子挖了一点点辣椒肉吃。结果,一吃,发现还挺带劲,就一吃再吃,竟把一整个菜椒吃完了。因为太辣了,又主动倒了一杯冰啤酒,顺着喉咙一气灌下,倒也觉出灵魂出窍的爽感来。 祁珩憨笑道:“好辣。” “但是很过瘾,对吧?”正阳看着祁珩说道,眸光温柔而又得意,嘴角噙笑。 祁珩嗯了一声,感觉喉咙还似火烧一般,于是又要给自己倒酒解辣。他的手刚摸到啤酒瓶颈,正阳的手就抢了过来,覆在上面,说:“我来。” 第58章 啤酒瓶是冰的。祁珩的手指是凉的。凉的碰上冰的,祁珩本能地觉得冷,而正阳的手心是温热的,虽只有短暂相触的一瞬,但祁珩却敏感地觉得了,立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但那种温暖的触感却长久地留在了祁珩的心里。 后来许多次,祁珩总在心里不期然回忆起这一幕,但他都克制住了内心的悸动。他给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妇之夫,碰不得。 即便是老婆早已不在人世的主,那也一样。 说到底,祁珩是怕了。虽然身为肉.体凡胎,眷恋尘世的温暖,却因为被人伤透了心,自以为看透了人的本质,于是逃避一切的男人,一切的爱情,一切可能会心碎、失望和痛苦的泥沼…… 吃好后,买完单出来,正阳带着祁珩走上了一条幽静的小径,说是消消食,醒醒酒。 祁珩牵着桑禹,脸颊微红,有些上头了,走在左边,正阳走在右边。 前面是一片杉树林,此时天已经黑了,各家各户早已开了灯。幸喜这天晚上有月光,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正阳就问祁珩说:“祁博士,我儿子今天跟着你,他很高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祁珩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摇了摇头,振作精神,说:“我、带他去游戏治疗室,他选择了一支画笔,我猜测他喜欢画画,就给他拿了颜料和画板,让他自己画……” 祁珩滔滔地说下去。 正阳不停地向他确认:“噢,是这样。还需要注意别的什么吗?” 祁珩最后说:“总结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无论何时,当小禹看向你,你的眼光一定要跟上他的,并且,你要对他笑。能发自肺腑地笑,当然是最好的。你先试试坚持这一点,至少一周。之后我们再来看看效果如何。” 正阳连连点头,温声说:“好。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沉默了一会儿,正阳忽然又语气郑重道:“祁博士,你对我们家的帮助真的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一抬眼,望向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忽然有了灵感,脱口而出道:“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照亮了我们父子的生活,若是没有你的出现,我们一直活在黑暗中而不自知呢。” 祁珩听到这最后一句酸腐的话,不由得唇角一勾,大笑起来。“小禹,你爸爸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酸话,也配拿来糊弄你祁叔,嗯?” 正阳有些羞涩地笑道:“你别笑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如果有什么心愿,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不是请我吃烧烤,喝啤酒了吗?这样就够了。”祁珩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闲闲说道。 桑禹走得困了,不肯再走,要祁珩抱他。祁珩说:“祁叔也抱不动你了,让你爸抱你吧。” 正阳抱着桑禹,和祁珩并肩往前走了一段,最后在一块大石头处坐了下来。 正阳说:“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祁珩便坐了。不一会儿,祁珩顿觉一阵困意袭来,便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夜里起了风,风有些凉,正阳便脱下了自己的黑色连帽衫外套,盖在祁珩的身上。 月光下,祁珩歪着头,睡得甚是香甜。正阳贪婪地注目着祁珩的眉眼,为了看得清楚一点,故意从祁珩的右侧挪到了祁珩的左侧,一点一点向他靠近,但又不敢挨着他的身体,怕祁珩觉得了,会避开他。 桑禹不时看向祁珩,伸出稚嫩的小手指去戳祁珩的鼻子。正阳忙将他不安分的小手牢牢圈住了,低声说:“儿子乖,不要闹你祁叔,让他盹一下。”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祁珩终于被冻醒了,他恢复意识之后,便睁开双目。结果却看到正阳正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这让祁珩心里一惊。 次奥,他看着老子做什么? 正阳猛然见到祁珩醒了,慌得把眼睛立时从他脸上挪开,故意看了看前面黑黢黢的杉树林。半天没等到祁珩的反应,便又快速偏头看了他一眼。 哪晓得祁珩居然假装还没睡醒,偏过头,又继续假寐去了。思绪却悠悠地转了好几转。 大半夜的,他一个已婚丧偶有娃的男士盯着我一个刚出柜的男人看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想以身相许?老子看起来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男人吗?啧,是我失策了,没事陪人家父子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吃什么烧烤,喝什么啤酒,赏什么月亮呢?怪我,没有把握好分寸。 祁珩懒懒地探起头,打了个偌大的哈欠,说:“不好意思,桑队长,我睡着了。”说着脱下身上的衣服,递给正阳,“谢谢桑队长的外套。回去吧。” 正阳接过衣服,有点冷,想穿上,但桑禹在他怀里睡着了,不好穿。正阳有些歉意道:“祁博士,我穿一下衣服,你帮我抱一下儿子,好吗?” 祁珩已经站起来了,走过来说:“好。” 正阳抱着桑禹站起来,许是坐久了,血液循环不顺畅,又或者喝了冰啤酒,吹久了夜里的凉风,正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祁珩赶紧出手扶住他,“小心!” 正阳定了定神,把孩子递给祁珩,自己把外套穿上了。正阳说:“谢谢。我来抱吧。” 祁珩本来想说,没事,我抱着吧,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太为他人着想了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和他之间也不过是不太熟的业主与保安的关系,犯不着事事体贴入微。牺牲固然是一种美好的德行,可毕竟还是分人。 第59章 我还是做个冷淡的人比较好。太热情了,容易让人误会。 祁珩于是双手插兜,提步走了。 正阳估摸着是发烧了,无暇多想,抱着儿子也吭哧吭哧追了上来。 第二天,正阳果真是发高烧了。调休一天,在家睡大觉。 小舟问祁珩今天怎么没看到桑禹上来玩,祁珩想了想,说:“我把治疗自闭症的思路都告诉桑正阳了,小禹在家一样能得到好的养育和照料。” 第三天,正阳恢复上班,他坐在值班室里不时地看手机微信,表情有些焦躁。昨天他烧得迷迷糊糊的,给祁珩发了一条语音。 “祁博士,我发烧了。小禹也跟着我在家……今天就不过去了。” 祁珩回复很慢,但却只回了简短的一个字“好”,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更别说问候一声了。正阳心里老大不得劲,觉出祁珩的冷淡,心里有些烦闷。他可以理解他可能在做咨询,咨询结束之后才有空回他微信,可是,既然回复了,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他就那么不值得吗? 闵叔在前面翘着二郎腿坐着看视频监控,和他一起看监控的,还有小眼睛的汪晓。 闵叔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老大叔,他看正阳沉着脸,反反复复看手机,便旋转椅子,正对着正阳道:“桑队,你怎么了,一脸难色?” 正阳把手机丢在一旁,闲闲道:“没什么。” 闵叔又说:“前天祁博士帮你带小禹,你挺高兴,请他撸串喝酒,喝完你就发了一天的烧。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回去休息,打针吃药,这边我帮你顶着。” 汪晓也夸的一下给椅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体,表忠心道:“是啊,桑队,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们在呢。实在顶不住,我们再给您打电话。” 正阳勉强笑道:“用不着。我去商铺走一圈。”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却说靖苏昨日撞见祁珩与桑正阳父子有约,她自己虽然是没指望了,可老板是个好人呐,而且老板也单身很久了,关键是老板喜欢祁珩,所以一见着点风吹草动,善良老实如她,就不能眼见着祁珩这摊肥水流入桑正阳的田里去。 靖苏犹豫再三,顶着冒犯老板私生活的风险,给姜河发了微信,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姜河看了,不觉嗤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祁珩就是个冰窖,谁都捂不暖他的心。桑正阳能降服他?我不信……”话虽如此,可转念一想,那要万一呢?万一桑正阳带个孩子,说不定反而卸下了祁珩的心房,可不就坏了事么?可桑正阳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他既结婚生子,为何又来招惹祁珩?莫不是祁珩人才出众,当众出柜,所以引得那些深柜者们纷纷寻味而来?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今祁珩在明,那些寻味而来的人躲在暗处,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傻乎乎地扑上去,结果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可若是祁珩一朝被别人抢了先,姜河恐怕到底是意难平。 姜河想了想,想起充电枪还没还回去。本来,些许小事,他随便叫个员工帮他跑一遭也就完事了。可现在,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于是,他特意挑了一个他们公司批量定制的卡通帆布袋子,装了充电枪,算好了时间,去31楼见祁珩。 姜河在等电梯的时候,看了看腕表,上午九点五十,时间刚刚好。祁珩如果有咨询,那也正好结束了。如果没有咨询,那更好。总归,他就是要和祁珩说上话,说什么不打紧,喜欢一个人,什么话说不得。越想越觉得意气风发,仿佛胜利就在前方。 然而,当姜河满面春风地走进津渡心理的大门时,小舟却面露难色地说:“姜总,珩总还没来……” 姜河脚步一滞,面容微僵,心说:真的吗?我不信。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各位可爱的小天使每日的陪伴~ 明天不见不散鸭~ 第30章范夏川七 却说祁珩,昨日喝了点小酒,回到家,又酒醒了,于是难得的,又捡起了久违的消遣。看老片子。 礼拜四上午没有来访,他索性就掐掉闹钟,又睡了两个小时。一直到中午才到公司。 祁珩一进公司大门,小舟便说:“珩总,姜总之前来找您,您不在,他……他原本不信,后来去您办公室看了一眼,确实没人,才走的。” 祁珩哦了一声,想起充电枪的事情,便说:“姜总没把什么东西交给你?” 小舟摇摇头,笑道:“没有。姜总手上是拎了个可爱的白色帆布袋子,可他见您不在,又拎回去了。您看,您要去22楼找他么?” 祁珩沉吟了一秒钟,转身下楼去了。 姜河果然是只老狐狸。借个充电枪,还回来千难万难,还得我自己去取。那我就跑这一遭好了。 祁珩出了电梯之后,沿着22楼一直往里走,终于看见总裁办公室的牌子,便走了进去。 姜河的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偏极简,满满一屋子的书,地上有几盆大盆栽,墙脚摆放了几盆绿萝,长势喜人。祁珩看到姜河正在灯下读书,淡黄色的光晕照在姜河的头顶周围,乍一看,会以为是姜河身上在发光。 祁珩怔了怔,轻轻扣了三下敞开的玻璃门。 姜河抬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笑道:“祁珩,你来啦?” 第60章 祁珩抿嘴一笑,说:“小舟说你去找过我。” 姜河起身,给祁珩拉了一把椅子,说:“坐。”说着又给他斟茶,“来,尝一尝我刚煮的明前龙井。” 祁珩见他盛情相邀,不好拒绝,便坐下来,喝杯茶。 姜河笑道:“怎么样?比你的雨花茶如何?” 祁珩抿了一口茶,闲闲道:“不错。清新。像姜总一样有格调。” 姜河看向祁珩,眸中带笑,撒娇道:“不是说好叫名字么?你若再这么见外,我可就喊你珩珩了?” 祁珩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珩珩?这刁钻的叫法也亏得你想得出来?” 姜河仍旧直视着祁珩的眼睛,噙笑道:“珩珩不喜欢,阿珩怎么样?” 祁珩怔了怔。怎么人人都要喊他阿珩? 人人都想寻一条直通他心里的捷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捷径并不存在。 祁珩又抿了一口茶,淡淡说:“别乱叫。叫名字就好。”语气冷淡,疏离。 姜河早预着祁珩会是这种态度,笑道:“那你也叫我名字,好吗?” 祁珩嗯了一声,把茶杯放下,说:“我一会儿还有个咨询,先走了。”看向姜河,想等他自己主动提及还充电枪的事情。 姜河看了一下腕表,用一种撒娇的口吻,噙笑道:“现在还早着呢,你休想骗我。再陪我喝杯茶嘛。” 祁珩微微一笑,淡然地说:“中午我有个英国督导师的督导。” 姜河哦了一声,敛了调笑的神情,把办公桌侧面挂着的帆布袋取了下来,递给祁珩,微笑说:“上次多谢你借电动枪给我。” 祁珩说:“不客气。”说着转身,提步出去了。 姜河看着祁珩出去的背影,笑着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祁珩脚步一滞,偏过头一笑,说:“不了。晚上我有别的安排。” 姜河犹似不信,又多嘴问了一句道:“干嘛?” 祁珩转过头,朗声道:“跟你没关系。”大步走出门去,消失在门外。 姜河愣了一瞬,浅笑一下,又端起祁珩喝剩下的茶杯,一气喝了。仍旧埋首读书去。 祁珩拎着帆布袋子,回到了31楼。 小舟一见,便笑着说:“怎么去了这么久?被姜总留着喝茶了吧?” 祁珩瞥了小舟一眼,笑道:“你莫不是喝过姜河的茶,否则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舟忙道:“苍天作证。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仍是珩总的心腹助理兼前台,姜总的茶我别说是喝不着,就是真让我喝,我也不敢喝啊。” 祁珩提唇一笑,便大步走进了办公室。看了下时间,快一点了,要和英国的督导师susan(苏珊)做线上督导。 下午做完三个咨询,写完咨询记录,祁珩便早早地下班回家了。 祁珩这边刚下电梯,正阳那边在监控前面就看着了。 原来正阳为了故意制造机会和祁珩偶遇,就自己坐到了除非大领导来视察,否则基本不看的视频监控前面,巴巴地看了一下午了。 而且,他还丧心病狂地把这一天祁珩坐电梯的视频监控都看了一遍,发现姜河与祁珩关系匪浅,两个人拿着同一个白色帆布包就是明证。 于是,正阳甫一看到祁珩坐电梯,他便拔腿就跑,速度之快,与那天去地下车库救祁珩时一般无二。他这边刚到电梯前面,电梯就叮咚一声打开了门,里面果然站着翻脸无情的祁珩,手里提着姜河的那个妖艳骚浪帆布包。 帆布包:我分明人畜无害,软萌可爱…… 正阳憋住自己要大喘的气息,闷闷地咳了一声。不能让祁珩看出他是有意来堵他的。不能让他看出他在意他。他只是偶然撞见他而已。 祁珩瞥了一眼正阳,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又听得他咳嗽,便纯粹出于客套,敷衍了一句:“桑队长,感冒还没好啊?” 正阳大步走进电梯,捂住自己的嘴巴,悄悄地又咳了一声,方说:“没事。好了。” 祁珩嗯了一声,嘴角噙笑。 正阳将目光扫向他的帆布包,便说:“你这个帆布袋子还挺别致的,哪儿买的?” 祁珩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帆布袋子,说:“是吗?桑队长若喜欢的话,拿去。”说着便掏出了充电枪,把帆布袋子递给了正阳。 正阳讪讪笑道:“这……不好意思吧?”原来姜河找祁珩借充电枪啊,果然高招! 祁珩说:“没事。反正我也用不着。桑队长喜欢,这便是它的福分。” 正阳收了,叠成小小的一块,拿在手里。“那多谢祁博士了。拿回去给小禹装画具倒是很合适。小禹知道是你给他的,他一定很高兴。” 祁珩提唇,敷衍一笑。 说到小禹,祁珩又不免多问了一句。“小禹这两天怎么样?” 正阳神色一沉,语气沉重道:“嗐,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禹这两天比先前越发不爱说话了。有些蔫蔫的。祁博士要是不嫌弃,我把小禹送到你那儿去做游戏治疗,好不好?正常收费就行。” 祁珩一听,沉吟了一秒,说:“那倒也不必。正好我今天晚上有空,不如去你家瞧瞧小家伙。” 正阳怔了怔,他没想到前一秒还冷若神明的祁珩,下一秒居然主动提出要去他家看儿子,这可完全超出他的心理预期了。“好啊。小禹见着你,一定很高兴。” 第61章 祁珩微微一笑,“我见着他,我也高兴。” 当下两人下到了地下停车场,各开各车,出了大门,往正阳家去了。 正阳一到家门口,便麻溜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推开门,祁珩看到桑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动画片。 正阳从鞋架上取下一双新的拖鞋放到祁珩面前,说:“新的,洗过了。” 祁珩怔了怔,他记得上次只有一双男士拖鞋,祁珩脱下自己的皮鞋,一脚穿上了拖鞋,尺码正合适,径直走向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桑禹。 “小禹,在看什么动画片呀?”走过去,一把抱起桑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桑禹不认生,任由祁珩抱着。但是显然经过了两天,桑禹再见着祁珩,有些不认识了。 祁珩有些微微的失望。主动和他说:“小禹,还记得我是谁不?” 桑禹没有反应。 祁珩又说:“我是你祁叔呀。前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烧烤、看月亮呢。小禹这么快就把祁叔忘了呀。祁叔可要伤心了。”祁珩用脸蹭了蹭桑禹的小脸蛋,桑禹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 正阳换了鞋,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儿子,你祁叔来看你了,高兴吧?” 桑禹没有回答。正阳又走去厨房,看见史阿姨正在备菜,便对史阿姨说:“史阿姨,今天我亲自下厨,您先回去吧。” 史阿姨笑着取下蓝色格子围裙,又瞧了瞧外面,笑道:“祁先生又来看小禹啦?” 正阳嗯了一声,点点头,系上围裙,接手史阿姨的活儿。史阿姨则安静地出来,给祁珩端了杯水,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回家去了。 正阳把菜备齐之后,就关上厨房门开始炒菜。 就在祁珩和桑禹坐在客厅看动画片之时,正阳在厨房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为了做出一桌高水准的大餐,可真是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煎炒油炸煮,样样都做了,还用新鲜的柳橙榨了柳橙汁当作饮料。 中间祁珩去了一趟洗手间,顺便在他家参观了一圈,发现只有父子俩的合照,没有夫妻俩的结婚照。按说,就算桑太太难产去世了,可她的照片总不该也一并消失了。况且,孩子长大了,总要告诉他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模样,是不是? 祁珩打开厨房门,看见正阳做了很多菜,便笑道:“想不到桑队长手艺这么好。” 正阳看了祁珩一眼,羞赧笑道:“你待会儿尝尝,好吃的话,给个好评。” 祁珩点头,“行。”帮着把菜端上餐桌。 过了一会儿,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正阳摘了围裙,去客厅把电视关了,牵着小禹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抱上桌,给他用一个不锈钢的小碗盛了饭,夹了几块剔过鱼刺的水煮鱼肉,清炒鸡毛菜,让他用勺子挖着吃。还给他倒了一杯柳橙汁。 祁珩来正阳家,没想到会碰上吃饭。但他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也就没有推辞,坐下来吃了。发现每道菜都很好吃,于是多吃了两碗饭。吃到肚子有些撑了,才作罢。 正阳举起柳橙汁,对祁珩说:“欢迎祁博士来寒舍用饭。”说着忍不住笑了。 祁珩也笑了,说:“感谢桑队长盛情招待。”一喝,发现柳橙汁味道新鲜香甜,就一口一口喝完了。 吃完饭,祁珩出于客气,主动提出洗碗,其实他也最讨厌做饭洗碗的。 正阳忙说:“不用洗,放洗碗机里洗,洗得更干净。” 祁珩笑道:“那……好吧。放洗碗机的工夫,碗都洗好了。你高兴就好。” 祁珩倚着厨房门,看着正阳不厌其烦地倒掉碗里的食物残渣,再一个一个摆进洗碗机,鼓捣了十来分钟,总算弄好了。正阳洗完手,擦干净,两人一起来到客厅坐下。 桑禹又在看动画片。 祁珩忽然说:“别让小禹一个人看动画片了。他需要和人建立连接,产生和人沟通的欲望。” 正阳一听,立即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把儿子抱到身前,看向祁珩,郑重道:“好。祁博士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祁珩说:“现在重要的不是小禹怎么做,而是你,你怎么做,才能让小禹回到你的世界来。和你沟通,和这个世界沟通。” 正阳嗯了一声,“我洗耳恭听。”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1章范夏川八 祁珩便把自闭症儿童的心理状况和桑正阳说了一遍,又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呆的时间长一分钟,和现实世界失去连接便加强一分钟。你想要小禹尽快恢复正常,你就得想办法减少他独自陷入自己世界的时间。” 正阳点点头,说:“好。道理我明白了,可是,我平时要上班,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呀。” 祁珩顿了顿,说:“白天你可以把小禹送到我那儿去,我有时间就陪他玩儿,做做游戏。他喜欢画画,可以创造条件,让他多画。让他听一些喜欢的音乐。” 正阳点点头,嗯了一声,一脸感动,眸光灼灼望着祁珩,“小禹这傻孩子,遇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祁珩别开了目光,笑道:“桑队长,你别老这么看着我,成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以身相许呢?” 正阳怔了怔,笑道:“我考虑考虑。” 第62章 祁珩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郑重道:“我说真的。你以后别再这么盯着我看了。容易让人误会。咱们都是为了小禹好,别的什么都不会有。” 正阳抿了抿嘴唇,想解释自己的情况,可又担心引起祁珩的反感,反而耽误了儿子的治疗,况且,就算被祁珩晓得自己的真实性取向之后,祁珩也未必就看得上他。如此想了一圈之后,正阳便笑着答应了,“好。” 从此刻起,正阳决心收起自己悄悄萌芽的爱慕,继续扮演一个丧偶、独自带娃的钢铁直男。 祁珩是个敏感的人,任何小眼神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去。他选择挑明,也是不想给正阳任何心理负担,不必刻意迎合他的喜好,坦坦荡荡和他交往就好。 祁珩提议正阳周末带桑禹多接触大自然,去爬山、划水,多和大地接触。 正阳都一一地应了,并且拿出了小本本记下。 祁珩说:“任何能唤起小禹内在情感能量的事情,或者举动,你都可以去尝试。不要强迫他,也不要因为着急而对他进行机械的魔鬼训练,你要相信他,当你为他营造了一个足够好的抱持的环境时,他自然会慢慢走出来。” 正阳点点头,“我记下了。祁博士,若你是他的爸爸,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好很多。” 祁珩笑道:“他已经有一个很好的父亲了,用不着第二个爹。这个事情和专业不专业,没有必然的关系。只要足够多的爱和耐心,你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方式的。” 正阳嗯了一声,“那现在,我们不如去小区楼下走走如何?” 祁珩说:“也好。正好送我下去。”说着起身,和正阳父子一起走了出来。 正阳牵着桑禹的小手,和祁珩一起走在小区的路上踱着步。天上有一轮鹅蛋形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幕之上,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晕,照亮了墨黑的人间。小区里的杏花路灯已经亮了,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业主在散步,闲聊,声音时远时近,飘过来。 祁珩走过来,牵住小禹的手,指着天上的月亮问他道:“小禹,天上挂着的是什么?” 桑禹小脑袋左右晃动了一下,并不回答。 祁珩一把抱起桑禹,再次捉住他的手,指向月亮,“小禹,那是月亮。月亮会发光,你看,这个会发光的又是什么?”祁珩抱着桑禹走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路灯,用手捉着小禹的手,“小禹,这个是路灯。来,用手摸摸,看看是什么感觉?” 小禹摸不着,祁珩便对正阳说:“桑队长,你过来一下。” 正阳赶紧大步走了过来,低声笑道:“祁博士,你能不能别叫我桑队长啦?让邻居听见怪不好意思的。叫我的名字吧。” 祁珩笑了,示意他往下蹲点儿,正阳照做了,祁珩一把将桑禹举到了正阳的脖子上,“没问题。桑正阳同志。” 正阳抓住桑禹的两条腿,再缓缓站直身子。正阳身高一米八六,顶上儿子,小禹所在高度立即和路灯持平,甚至还高出了不少。“儿子,你摸摸看。” 祁珩也帮着扶住桑禹的腰,生怕他摔下来发生意外。祁珩一米八三,稍稍踮个脚尖,就能捉住桑禹的小手,和他平视对话,“来,小禹,我们摸摸看路灯是什么感觉。” 桑禹在祁珩的引导下,在路灯的周围感受了一下,没有真摸,桑禹倒是玩得有些开心了,他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许是他从未有过这种骑在父亲脖子上,去感受光的经历,小小的他竟有些激动起来了。 玩了一小会儿,祁珩就把桑禹从正阳脖子上抱下来了。祁珩牵着小禹的手,往前方走去,笑道:“走,小禹,我们去感受一下月光是什么感觉。” 正阳看着儿子在祁珩的引导下渐渐开朗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大步追了上去,牵住小禹的另一只小手,三个人一起朝着月光的方向跑去。 他们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来,祁珩在草地上坐下来,让小禹也坐下来。正阳见状,便也跟着坐了下来,就坐在小禹的右边。祁珩说:“来,我们都闭上眼睛,感受一下月光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桑禹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了。还咯吱咯吱地傻笑。 正阳便伸手覆上儿子的眼睛,温声笑道:“来,儿子,闭眼。爸爸和祁叔都闭眼了。” 祁珩握住桑禹的左手,正阳把左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右手握住他的右手,三个人一起闭上了眼睛。 桑禹眼皮虽然闭上了,眼珠子却不住地骨碌碌乱转。他只觉得好玩,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祁珩闭了双目,半仰着脸,感受着溶溶的月光倾泻到脸上,十一月的晚风从耳际拂过,他甚至闻到了青草地的草香味,他已许久不曾和大自然亲近了。他每日忙忙碌碌,终是与工作打交道,与各种人的问题打交道,他感到身上的活力正一点一点被吸干。 此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自在。虽然是和别人在一起,虽然他只是一个过客。 正阳也感到高兴,他悄悄打量了一眼沐浴月光的祁珩。溶溶清辉下,祁珩的脸显得洁白而柔和,仿佛一朵专门于夜间开放碗大的白花,纯洁而诱人。他很想亲他一口,但他不能,于是他轻轻地在儿子稚嫩的小脸上啄了一口,算是补偿。随后便抬头看月亮。 小禹大概以为是在玩亲亲游戏,怯生生地,竟然也在祁珩的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兀自偷笑起来。 第63章 正阳眼睛噙笑看了一眼儿子,又多看了一眼祁珩。在祁珩睁开双目之前,正阳偏过头来,仍假装看月亮。 祁珩怔了怔,他脸上仍残留着小禹刚才那小小而柔软的唇留下的温热触感,他从未想过,一个小孩子的亲吻居然如此动人心肝。他缓缓睁开双目,侧脸看向小禹,目光所及,也看到了桑正阳。 正阳正反手撑着草地,伸长了双腿,半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月亮出神。他的侧脸轮廓俊美,安静下来时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魅力。 祁珩不由得看得呆了。正阳偏过头,目光投过来,正好与祁珩的目光相触,心骤然猛烈地一震,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也许是借着夜色的遮掩,正阳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勇气,因笑道:“按照游戏规则,你该亲我一下。”正阳说着,往祁珩这边撑过来,一张俊脸直接送到了祁珩面前。 面上挂着笑,闭了眼睛。一副等待被人亲吻的样子实在是太诱人。 祁珩怔了怔,心蓦地突突跳了几跳,喃喃道:“什么……游戏规则?” 正阳仍闭了双目,指着自己的脸颊说:“我亲了小家伙一口,小家伙亲了你一口,这游戏到你这儿还没完,你亲完我才算闭环。” 祁珩抿了抿嘴唇,看了看桑禹,桑禹正看着他笑呢。祁珩注意到,桑禹此时眼里有光,他在期待他完成这个游戏的最后一环,他该满足他的期待吗? 桑禹似乎是担心祁珩不懂游戏规则似的,爬起来,撅着小嘴,又在祁珩脸上啄了一口。亲完又兴奋地围着他俩跑了起来。 祁珩看了看桑禹,又看了看杵在眼前的男人的脸,他陷入了挣扎。若说为了治疗效果,此时他该亲桑正阳,因为桑禹好不容易开始和人有了情感的互动,这是非常好的迹象;可若为了他自己,他应该马上站起来走开。 正阳忽然睁开了双目,看向祁珩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正阳忽然勾唇一笑,在祁珩脸上亲吻了一下,随后便把身子挪开了,一个翻身起身了。“来,儿子,我们回家了。” 正阳没想到今晚会亲到祁珩,他其实很激动,他回味无穷似的抿紧了嘴唇,但他刻意表现得很淡然,就是怕太认真吓坏了祁珩。 祁珩愣住了,正阳的亲吻与小孩子的亲亲不同,正阳的嘴唇细腻柔软,他凑近的时候,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植物洗发水的味道。祁珩回过神来,便手撑着地准备起身。 正阳一手牵着桑禹,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来。” 祁珩怔了怔,脑子有些发懵,但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任由正阳把他拉起来了。和那晚喝啤酒时不小心碰到的那次一样,正阳的手心仍旧是温热的,有力的,他坚定而温暖地一把拉起了他。没有丝毫迟疑。这让祁珩感到心再一次一紧。 祁珩扯了扯嘴角,“谢谢。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正阳笑着说:“我送你去坐车。” 祁珩:“好。” 送到地下停车场,祁珩上了车。正阳抱着儿子,凑到儿子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话。 桑禹便扒向车窗,用小手拍了拍车窗。祁珩只得打开车窗,“小禹拜拜。” 桑禹扒着窗户,探进头去,照着祁珩的脸又是小鸡啄米似的啄了一口,亲完又马上弹回来了,用手圈住他的父亲。 祁珩笑了。“小禹今晚亲了祁叔三次,祁叔也亲小禹三次好吗?”祁珩打开车门,下了车,面对着正阳,两人四目相对,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在他们中间蔓延。但祁珩也故意表现得不在意,眼神中露出开玩笑的神情,在桑禹脸上叭叭叭亲了三口。 桑禹很开心。 祁珩:“小禹,祁叔要回去了。拜拜。”说着摆了摆手。 桑禹也摆了摆手,细弱蚊吟似的说了一声:“拜拜。” 祁珩重新上了车,又透过车窗看了桑禹一眼,目光也带到了正阳,“回去吧。” 正阳提唇一笑,“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条微信。” 祁珩没有回答,开车离开。 祁珩回想起这一天发生的点点滴滴,有种混乱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桑正阳的圈套里面。怎么会那么巧,在电梯里遇到?又留他吃晚饭?还有刚才,那个亲吻游戏到底是算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我喜欢男人,所以有意在勾引我吗?可他不是直男吗?难道他不是?他骗婚?难怪他家里一张妻子的公开照片都没有,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我以后还是不要再和他搅和到一起了。小禹可以来我的咨询室,但我不会再和他私下里有任何来往了。 嗐,两个大男人,大晚上的,一起看什么月亮?都怪月亮惹的祸。说起来,这短短的时间内,竟然一起看了两回月亮了。真是大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每天陪伴的小天使,么么~ 第32章范夏川九 正阳送走了祁珩,抱着儿子上了楼。 正阳很是高兴,他没有料到自己能亲到生人勿近的祁博士。他看着儿子,笑嘻嘻说道:“儿子,你喜欢祁叔吗?” 桑禹笑嘻嘻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仍旧有些飘忽,但偶尔也会和父亲的眼神对焦了。 正阳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噙笑道:“那让祁叔做你祁爸好不好?” 第64章 桑禹仍旧笑嘻嘻地摇晃了一下脑袋,没有再做别的反应。 正阳回味起月光下的那个亲吻来,感觉很奇妙。祁珩的脸长得俊,皮肤也超级细腻,一口亲上去,触感十分软和,就像是剥了壳的鹌鹑蛋,香鲜可口,回味无穷。 可正阳又想起祁珩说过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可能有的话,不觉有些心塞。当然了,目前还是儿子的心理健康最重要,自己的感情如果会影响儿子的健康,那自然还是要往后让让。况且,就算他向祁珩剖明心迹,祁珩也未见得就会喜欢他。所以,就算心里再喜欢祁珩,也还是要藏起来,不能让他发现。 周六这天,正阳便听从祁珩的嘱咐,一大早的,便叫起桑禹,带他去植物园赏花。 父子俩在家里准备了半个小时,该带的水、食物都备齐了,正阳背着相机,牵着儿子,便出发了。 正阳没有开车,特意搭乘地铁和公交车去,就是为了让儿子多多地接触外面的世界。 但桑禹不喜欢混在人群的感觉,很快他就有些蔫蔫的了。 上地铁后,只有一个可以坐的位子,正阳便让儿子坐了,自己站着。正阳拉着拉环,背着东西,站在儿子对面。 桑禹旁边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那姑娘见桑禹长得可爱,又见桑正阳也长得帅,注意到正阳的腿脚似乎有一点不便,便笑着和桑禹说:“小朋友,阿姨把这个位子让给你,你把你的位子让给爸爸坐,好不好呀?” 桑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姑娘以为桑禹是不愿意,便继续逗他说:“那阿姨的位子让给你爸爸坐,好吗?” 正阳在一旁听了,笑道:“没事。我不用。谢谢啊。” 桑禹从座位上跳下来,来拽正阳的腿,想让他去坐。正阳便笑着去坐了。 隔了一会儿,桑禹又想回去坐了,正阳便打算让给他。那旁边的姑娘见了,便立即站起身来,把桑禹抱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来,小朋友,你坐。阿姨就要下车了。” 正阳微笑着冲姑娘颔首道谢。正阳很感谢这世上有好人,让他儿子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这样他儿子就能更快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出了地铁站,正阳带着儿子在路上买了点小吃,父子俩高兴地吃完后,便朝植物园走去。 早前,正阳和几个同事一起办了宁城的景区年卡,直接刷卡就能进景区。 果然,来到植物园,满园子的菊花开得正艳,黄的,白的,都很齐整,花朵娇嫩,芳香馥郁。 半人高的象牙海棠,红如胭脂,娇艳欲滴。 大片的银杏树叶子都变黄了,金灿灿的,美得就像童话王国里的场景,落叶堆在地上,风一吹,纷纷扬扬,打着旋儿,像蝴蝶一样翩跹起舞。 桑禹喜欢极了,这边摸摸,那边嗅嗅,追着银杏叶撒欢儿。 正阳不时给花儿拍特写,不时给儿子抓拍。也很欢喜。这时候,他心里不无落寞地想,若是祁珩也在,那该多美。 在一片枫叶林旁边,枫叶都红了,像火烧似的连成一片,美得不得了。正阳看到旁边有个老爷爷架了个三脚架,正在精心构图,拍枫叶呢,心念一动,便走过去,笑道:“大叔,能麻烦您帮我和儿子拍一张合影吗?” 大叔怔了一下说:“没问题。”接过正阳递给他的单反相机,给父子俩咔咔拍了几张合照。 正阳谢过大叔,看了看合影,觉得甚好。又给儿子也看了,桑禹也懵懵懂懂地高兴起来。 正阳用手机连上相机,挑选了九张拍得好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并配了短短的一行文字: “愿你的笑容永远灿烂如秋天(爱心)” 他心里知道,这颗爱心是比给祁珩的。 可他不晓得,祁珩从不看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已经一年没更新了。 很快,永青保安大队的人都挨个儿点了赞,留了言,就连史阿姨都留言了,说:“小禹笑得多开心呀!”点赞的人里头就是没有祁珩的身影。 正阳觉得自己心痒难耐了,好想让祁珩知道这一天桑禹的小小进步呀。他自己不能直接暴露,那就假借儿子的名义去接近祁珩好了。于是正阳便拍了一段桑禹在湖边逗鹅的视频,发给祁珩。 等了很久,祁珩才回复了三个字:“唔,挺好” 正阳又激动又气恼,吐槽道:“多加个标点会死吗?会死吗?”正阳觉得自己又萎了。 其实,祁珩后来又于偶然无聊之时,想起来去翻正阳的朋友圈,逐张照片都看了。他看得出来,每张照片都是经过精心拍摄并且修图的,他感受得到,正阳热爱生活的底子。 尤其是那张父子俩的合照。背景是一株枫叶树,烧得耀眼的火红色,父子俩并排坐在枫树下面,正阳穿一身休闲服,黑色的开襟线衣,白色的圆t打底,黑色的收脚裤子,白色的板鞋,帅气得一塌糊涂。父亲的手揽住儿子稚嫩的肩膀,光线正好从后方斜斜地射过来,显得画面干净而柔和,桑正阳此时正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个大少年,身旁坐着一个小小少年,时光在这一刻镌刻成永恒的美好。 祁珩喜欢这张照片,便悄悄保存了。 周末总是过得最快,周一一晃过去,转眼又是周二。 祁珩又迎来了范家人的咨询。 所有人都坐定之后,小舟马上端来了茶水,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第65章 似乎等了一周,这家人都很期待第二次的会谈,范父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儿子和他母亲的关系太过紧密了。我的意思是,我儿子太过关注他母亲的一举一动了,包括他母亲的喜怒哀乐。在儿子读大学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分开过。” 祁珩看向夏川,好奇地说道:“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夏川:“印象中,父亲工作总是很忙,很少时间待在家里。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母亲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和学习辅导。母亲对我很好,可以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母亲对我也很严厉,她要求我考出好成绩,乖乖听话。在这方面,母亲有时候甚至是冷酷无情的。” 祁珩:“你母亲对你要求很严厉?” 夏川:“对。” 范母:“是的,我对他从小就很严厉。我希望他能考上重点大学,将来出人头地,找个稳定的工作。我不希望他像我和他父亲这样,这么辛苦。” 夏川:“说实话,我对我母亲的感情是很压抑的。一方面我很敬重她,感恩她为我的无私奉献,可另一方面,我有时候又很怨恨她,只不过,我从不将这种负面的情绪表达出来而已。因为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很多同学都追星,穿漂亮的衣服和名牌鞋子,我很羡慕,也想穿得好看一点,但是我母亲不同意,总是自己找个裁缝给我做。衣服总是故意做得偏大,担心我长个子,很快就不能穿了。颜色又深,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总之,显得很老土。这样让我很自卑,可我的母亲压根就不管我开不开心,她说你是学生,学生就该专心学习,不要讲究穿衣打扮。” 范母:“我出生在一个有六姊妹的大家庭,从小家里穷,又重男轻女,女姊妹初中没毕业就不让读书了,只能出去打工或者嫁人。我的父母没有什么文化,我是女姊妹中唯一一个靠捡破烂攒钱读了高中的,所以,我是吃过苦来的人,我对我的儿子也就要求十分严格。 “我一直觉得对他严格,是为他将来好。他小时候不理解,长大了,总能理解。可是儿子生病以后,五年了,我开始反思,一开始我盯着儿子身上的问题,现在我盯着我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总在想,到底是什么问题呢?它是怎么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我儿子出生之后,我们就一直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我公公去世时,我婆婆才47岁,她一生十分不容易,但她也非常刻薄,非常专.制,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她不容许我有任何违逆她意思的表示。如果我违逆了她,她就会尖着嗓子一直骂我。很难相处。” 祁珩:“你儿子对你很孝顺。那你丈夫对你婆婆也很孝顺吗?” 范母:“他非常孝顺我婆婆!我婆婆很专.制,她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我小姑子,都和她断绝关系了。逢年过节,从不来往。 “我们儿子出生的时候,你知道我婆婆怎么做的吗?她不让我们抱孩子,不让我们和孩子太亲昵。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她就是这么不通情理。我们没办法,只能听她的,因为我们那时候都要上班,孩子只能交给婆婆照看。 “她总是要求孩子一身干净地出去,就必须一身干净地回来。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啊,身上要是碰灰了,或者弄脏了,就要遭到婆婆一顿毒打。是她自己特制的藤条,打人特别疼。” 范父:“她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女人。” 范母:“太讲究了。” 范父:“可能因为是这样一个比较压抑的家庭环境,我爱人多多少少受到很多压抑,她受到的压抑可能也以某种方式传递给了儿子。” 祁珩:“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重要。我想知道,你爱人的感受,是怎么变成你孩子的感受的呢?” 夏川:“我的感觉和他说的不一样。” 祁珩:“嗯。夏川,我们可以先听你爸爸说完吗?” …… 咨询结束后,祁珩做了咨询记录。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章兰仙女士,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于是,他当天下午结束工作之后,便准备开车回去看她。 一出咨询室的门,赫然发现姜河又带着本西方名著坐在会客区等他。 姜河见祁珩出来,便立即合上了书本,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起身走过来,笑道:“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旁的小舟对于姜总这种明目张胆的追求,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的。她很想知道,珩总这朵业务能力强,长得又贼帅,守身如玉的高岭之花,将会被何人摘了去。眼下,她就想知道,姜河是否能约到珩总这顿饭。 祁珩看着姜河又出现在他的诊所,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便有些司空见惯之感。微微一笑,“晚上有约了。” 姜河只当是祁珩的托词,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道:“不管约了谁,带上我呗?” 祁珩挑了挑眉,神色郑重道:“这个,真不行。” 姜河见到这种神色,心里立时明白,再纠缠下去就招人嫌了。因笑道:“那你说个时间,任何时间,只要你有空,我都可以。” 祁珩:“那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姜河:“早餐?……也行。吃什么?” 祁珩:“看你。” 姜河:“看我?怎么?我们祁大博士终于发现我长得帅了吗?” 第66章 祁珩笑着白了他一眼,“那就吃稀饭配油条吧。” 姜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行。那明天早上八点见。” 祁珩嗯了一声,便走出了诊所的大门。 小舟嘴唇忍不住地上扬,姜河见了,笑着对她说:“哎呀,你们家珩总可真是难约呀。” 小舟憨笑道:“姜总加油。我看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3章范夏川十 祁珩下楼之时,心里怀着一个念头,很想证实。他想看看今天是不是又会在二楼“偶遇”桑正阳。 电梯到二楼时,果然停下来了。祁珩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若真这么巧,便是有人从中作梗。 电梯门打开了,祁珩一看,外头站着闵叔。闵叔腰间别着一个腰包,准备下班了。祁珩微微提了提唇角,挂着一抹微微的笑意,这种神气便是对不认识的人的一种客套了。既不是打招呼,但也不是一脸冷漠,这还得是祁珩心里有鬼,情急之下所做出的应激反应。 因为原本他以为外面站着的人会是桑正阳。 闵叔认出了祁珩,顿时和蔼笑道:“祁博士也下班啦?”说着大步走了进来。 祁珩微微一怔,心说,怎么连他也认识我?嗯了一声,“请问您是?” 闵叔忙道:“大家都叫我闵叔。” 祁珩:“哦,闵叔好。” 闵叔点点头,“正阳和我说了,您帮助小禹的事情,祁博士,别说正阳很感谢你,就是我们听了,也很高兴啊。” 祁珩:“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原来是保安队的人。 “闵叔,桑队长还没下班吗?” “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祁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电梯早已下到一楼,闵叔和祁珩匆匆道别,走了。 不知为何,知道桑正阳走了,祁珩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一丝丝的失落。那么,上回便真的是偶遇?还有那个月光之吻也是偶然促成的喽? 嗨,搞半天,是自己想多了。 祁珩正自嘲地想着,电梯已下到了负一层。祁珩走出电梯门,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祁珩打开车门,发动汽车,把车子开了出来。 祁珩甚至还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正阳的蓝车,发现果然不在。 嘿,你到底是凭什么想到人家在追你的?人家毕竟看起来是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钢铁直男。 祁珩抿了一下嘴唇,嘴角延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车子缓缓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祁珩在路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自己要回去一趟。 彼时,章兰仙正坐在床边一根一根地从枕头上拈起掉落的灰白发丝。最近她发现自己掉发很严重,屋子里到处都是她掉落的头发。而她又是个十分讲究的半老太太,不能容忍地上有一根头发。 章兰仙心情孤苦,她一边拈头发,一边哀戚地想道:我真是老了。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完了吗?我可真是可怜啊,辛劳一生,到头来,身边啥都不剩。丈夫是别人的,死在别的小娼妇的床上。儿子,儿子也不成器,靠不住。哎…… 看到祁珩来电,章兰仙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接电话。可不接到底寂寞,且听听看这个不孝子又要说些什么吧。她戴着老花镜,手机上的字太小看不清楚,得离得远远的,她用一根手指点击了接听。 祁珩说:“妈,我现在出发,一个小时到家。需要给您带点什么吃的吗?” 章兰仙沉默了一会儿,她有点不想说话。不知道为何,与儿子冷战了这么些天,她似乎平静得多了,可一听到儿子温顺的声音,她便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于是,一阵控制不住的悲愤,化而为火,夸一下就升起来了。 章兰仙嘴唇动了动,仍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妈?我带点肘子肉回来好吗?” “家里有菜。不必带了。你人回来就行了。” 祁珩听到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心里高兴,便笑道:“妈,猪头肉——”后面的“想吃吗”还未说出口,便听到电话“咚咚咚”响了三声,电话已挂断了。祁珩唇角挂着的笑意僵了僵,他心里晓得,母亲仍对他有怨气。 每每这个时候,祁珩就会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该如何让母亲高兴呢?母亲似乎永远也不会高兴起来的。别说母亲了,他自己也好久不曾高兴过了。 最近一次感到放松,还是……还是和桑正阳父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祁珩回到家时,章兰仙正在做饭。如果祁珩不回来,她可能打算不吃了。她越来越觉得一日三餐对她来说有些太多了。她每天没什么事要做,如非必要,也很少出门。她成天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像一只无声无息的孤魂野鬼。 一只有房子的孤魂野鬼。 祁珩一进门,便闻到了土豆炖牛肉的香味,心里一喜,便唤了一声:“妈——” 尾音拖长,有点儿时撒娇的影子。 章兰仙分明听到了,可她扁着嘴唇,不愿搭腔。直到祁珩换了拖鞋,探身至厨房,章兰仙才瞟了儿子一眼,“洗手准备吃饭。” 祁珩嗯了一声,便去洗手间洗了手,擦干净。 祁珩把买回来的肘子肉、凉拌菜用自家的碗碟一一盛好,又盛好饭,帮着母亲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母子二人坐下吃饭。 第67章 章兰仙脸色凝重,沉默地夹菜吃饭。 祁珩注意到母亲脸色难看,便说:“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章兰仙低声说:“没有。” 祁珩嗯了一声,继续吃饭。饭吃到一半,章兰仙忽然开口道:“祁珩,你不回来住,孙子总要给我生一个吧。” 祁珩愣了愣,讪讪笑道:“我这情况,自己生是没可能的。倒是可以考虑领养一个。” 章兰仙沉默了半晌,“年纪不能太大。最好是刚出生不久的,什么都不知道,养大了,和亲生的一样。” 祁珩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我又没结婚,按照现行法律,我的年龄还不足以领养一个女孩,那就只能领养男孩,弃婴多的是女孩,男孩少。如果有男孩,那也多半有一些残疾或者缺陷。咱们家是不是准备好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章兰仙:“那就只能花点钱,找个肚子帮你生一个。” 祁珩:“不行。我不同意。孩子是上天赐的礼物,怎能通过违法的手段获得?” “我不管。总之,你要给我一个孙子。没有孙子,以后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妈,要不然我搬回来陪你好吗?” “你不是上班远吗?……再说了,我现在看到你就窝火,你离了眼前我还能多活两年。” 祁珩这口饭吃到嘴里已经不知道是啥滋味了。他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了点饭,一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我从哪里去给你搞一个孩子去?自己活得不开心,靠一个孩子就能活得好了吗? 祁珩想到给母亲养一只猫,于是在网上下单买了一只可爱的白猫,是只英短的后代。隔天上午,便送货上门了。 一开始,章兰仙并不想养,“你别买。买了我也不要。”但架不住祁珩把猫粮、猫罐头、猫床、猫抓板、猫砂盆、猫食盆、猫水盆、外出箱、逗猫棒等一系列用具全都备齐了,猫儿又奶奶的,像汤圆似的萌得让人的心都能化一地,章兰仙便有些真香了。 章兰仙养着养着,倒也生出了些真心。心情毕竟有了个寄托,好了不少,也准许祁珩回家看猫,顺便看看她。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回祁珩与姜河约的早饭。 祁珩并不讨厌姜河,他在宁城也没什么好朋友,以前有一个张俊尧,现在便只剩他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可姜河接近他的目的太过招摇,这份招摇让他心生抗拒。他心里认定,一个对感情过于肤浅的人,定然是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不知为何,姜河便给他这种不可信的直觉。 祁珩如约而至。 姜河早已等在餐厅里了。 祁珩笑着和姜河打招呼,“早。” “早。坐,祁珩。”姜河为祁珩拉开椅子。 “谢谢。”祁珩落了座,看着满桌子的早点,“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 “你难得答应陪我吃顿饭,虽然是早饭,那也要隆重以待。吃不完,打包给我司的员工当下午茶点,不浪费。”姜河冲着祁珩展露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祁珩:“你高兴就好。”用湿巾擦了擦手,便拈了一根油条,就着稀饭吃起来。别的包子、馒头、奶黄包、虾饺、炒粉什么的,都没碰。 姜河一直给他张罗吃的,祁珩都拒了。正吃着,桑正阳走了进来。正阳看到祁珩和姜河在一起吃早饭,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他们昨晚在一起?不然不能一起吃早饭。 你心痛个屁,姜河配他,不是更合适吗? 正阳理智虽然在劝服自己要接受眼前所见之景,可心里却憋闷得慌,他决心悄悄溜走。可他还没转身,姜河便看见他了,大声道:“桑先生——” 祁珩本来背对着正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正阳穿一身帅气的黑色,目光正好与他的相触。没来由地,祁珩感到有些心虚。祁珩轻咳了一声,随后压住内心的激动,淡淡道了一声:“早。” 正阳原本想溜,可是没溜成。他晓得自己不该加入他们,何必呢?是没钱吃早饭吗,还是没当过明晃晃的电灯泡所以想体验一番? 都不是。 可正阳还是想去探一探虚实。亲耳听一听他们怎么说,亲眼看一看他们怎么做,也好死了他那条暗搓搓的心。 正阳大步走了过去,笑道:“姜总早。祁博士早。”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这点的可真够奢侈的啊。你们俩人,这瘦瘦的身板,一看就吃不了多少……” 姜河徐徐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话,桑队长也一起?” 祁珩低头喝粥,没出声。 正阳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正阳在祁珩旁边坐下,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奶黄包,往嘴里一塞,嚼了一会儿,说:“你们两位老总是约好的吗还是……?” 姜河看了正阳一眼,又看了祁珩一眼,笑道:“嗐,祁珩这个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清冷得要死。约他吃个饭,那是千难万难。所以就约了早饭。” 正阳点点头,“难怪这么丰盛。姜总就是想把吃一顿正餐的钱全花在一顿早餐上,壕!” 姜河已经到了直呼祁珩名讳的阶段,而我还在祁博士的阶段,我也要升级! 随后正阳又对一旁默默喝粥吃油条的祁珩说:“……祁珩,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用餐了?” 第68章 祁珩不禁又咳了一声,冷淡道:“没有。” 他怎么了?好端端的,不叫祁博士也跟着瞎叫什么名字?罢了,随他去叫吧。名字而已,能有几个意思。 正阳又道:“祁珩,今天是周三,你有空吗?我把桑禹带来了。” 祁珩:“上午有两个来访,下午有三个,十一点到两点我没事,到时你把小禹送过来吧。” 正阳:“好的。辛苦你啦,祁珩,改天我请你吃饭。” 祁珩没有做声,继续闷头干饭。 姜河疑惑道:“桑先生,桑禹是你儿子?” 正阳点头道:“嗯。” 姜河:“几岁了?” 正阳:“三岁半。” 姜河:“嗯。为什么要送到祁珩那儿去?” 正阳:“嗯……是因为——”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4章范夏川十一 祁珩终于插道:“因为我喜欢小孩子。” 祁珩不想让所有人都把桑禹当作问题儿童看待,而且他也不想对任何人解释自己做的事。 姜河和正阳同款懵圈,都看向祁珩。姜河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说:“小孩子可爱起来是真可爱,皮起来也让人头疼。” 正阳讪讪笑道:“要我说,还是祁珩更可爱。” 这下轮到姜河和祁珩同款石化了。祁珩默默地干掉了一碗稀饭和一根油条,用纸巾优雅地擦掉嘴巴,起身道:“我先走了。谢谢款待。”走得无比利落,眨眼就不见人影。 姜河夹着一只咬了半口的虾饺,怔了怔,心道:你这就走了?不等等我么? 正阳却说:“姜总,别担心,有我陪着您慢慢吃。” 姜河讪讪地笑了笑,又说:“桑先生和祁珩最近走得很近?” 正阳淡淡道:“还行。祁珩主要是好心,义务帮我看孩子。” 姜河:“尊夫人呢?她……?” 正阳脸色一沉,哀戚道:“难产……” 正阳是个敏感的年轻人,他在无数次的练习中已经发现,每当说起这个话题,人们便期待从他的脸上看到遗憾、伤心的神情,他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伤心,于是便学会了演演戏,好满足观者的期待。因为不演,别人就会觉得他不正常,死了老婆怎么能如此平静呢? 庄子老婆死的时候,惠子去吊唁,见庄子不哭反而鼓盆而歌,就觉得庄子不念旧情。可庄子说,人出生之前,就是没有形体的,甚至连气都没有,人死后,也不过是回到天地之间这个巨大的寝室,就像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既然看透了生死的本质,那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更何况,孩子他妈都死了三年多了,并且也不是他老婆。 他懒得解释。比起解释,演戏是更省事的。 “噢……对不起……难怪你需要祁珩帮忙照看孩子。” 正阳演惯了,一秒钟切换自如,下一秒就恢复正常,温声道:“没事……不过,说真的,祁珩对孩子,真的超有爱心。” 姜河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冷清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孩子。” “要不我怎么说他可爱呢?祁珩真的是面上看着冷清,其实内里是个暖得不得了的好人。” 姜河叹息道:“到时候我也上去看看你儿子。” “啊?噢,谢谢姜总。” 姜河意味深长地瞥了正阳一眼,心说,你最好不要对祁珩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祁珩是我先看上的人。姜河敷衍一笑,“别客气。” 到了10点50分的时候,正阳便带着儿子去上了洗手间,然后送他去31楼祁珩那儿。 小舟见到桑禹,很高兴,拿出特意为他准备的糖果,带他去游戏治疗室玩。正阳也跟着进去,坐在祁珩坐过的橙色沙发椅上,看着儿子一边吃糖,一边玩玩具。 送走来访者,祁珩简单做了一下咨询记录,11点的时候,他推开了游戏治疗室的门,探身进来。见着桑禹和正阳,有意地忽略正阳向他微笑打招呼的脸,径直走到桑禹身边,环住他,笑道:“小禹来啦。” 桑禹对祁珩的记忆又有点淡漠了,面对祁珩的亲昵,桑禹只是寻常地反应了一下,仍不会和他眼神对焦。祁珩心里微微一沉,起身对正阳道:“看起来小禹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不要灰心,一定要有耐心。只要方向是对的,就一定会慢慢慢慢变好的。” 正阳点点头,温声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我也会尽我所能,让小禹恢复健康的心智状态。” 祁珩点了一下头,“嗯。你有事可以先走,小禹放在我这儿,没问题。” 正阳:“我不急。我想留下来观摩一下,看看你是怎么和小禹相处的。可以吗?” 祁珩瞅了正阳一眼,“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安静,你能做到吗?” 正阳:“我能做到。” 祁珩把颜料和画板准备好,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看着桑禹在房间里自己玩儿。过了一会儿,祁珩又播放了一首桑禹喜欢听的同类型的钢琴曲,单曲循环。 正阳看着祁珩,见祁珩不急不躁,耐心地观察着孩子的一举一动。桑禹玩着玩着,有时候会寻找大人的视线,祁珩就是一个很好的客体对象,祁珩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回应他的眼神对视,并且对着他笑。而这种对视和笑脸,会给桑禹一种安抚的作用,可以让他继续探索世界,而又不会迷失其中。 第69章 正阳忍不住拿眼盯住祁珩的后脑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他纤瘦板正的肩背,手伸出一半,却迟迟不敢落下。 祁珩注意力都在桑禹身上,冷不丁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一回首,却发现正阳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祁珩睃了正阳一眼,“怎么了?”语气冷淡。 正阳讪讪笑道:“有一根头发。” 其实哪里有什么头发?他顺手拍掉的,不过是他被暗恋之人撞破的尴尬罢了。 祁珩一愣,“谢谢。” 正阳忙道:“没事。” 桑禹终于玩累了,对玩具失去了兴趣,便坐到画板前开始画画。祁珩拿出特意为桑禹准备的格子小围裙,帮他系上,“戴上围裙,我们小禹衣服就不会弄脏了。” 正阳也在一旁帮忙,替桑禹戴上一整套的格子袖套,感叹道:“儿子,你祁叔可真是想得太周到啦,连你亲爹都没想到的事儿,你祁叔竟然悄悄准备好了。快,给你祁叔一个亲亲。” 桑禹对别的指令不太敏感,唯独对于亲亲这个词汇尤其敏感。桑禹撅着粉嫩的小嘴,在祁珩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留下了不少的口水。祁珩觉得了,却没有立即动手擦掉。 正阳也瞧见了,笑着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淡蓝色巾帕,就要给祁珩擦干净。柔软的巾帕已经蹭到祁珩的脸颊,祁珩却避开了,他接过巾帕,自己擦了,把巾帕还给正阳,“谢谢。” 正阳憨笑道:“没事。都怪这臭小子。口水忒多了些。每次亲亲都糊我一脸的口水。” 桑禹听了,于是又给老父亲也来了一个慷慨的亲吻。口水印子也是明晃晃的。 祁珩见了,撑不住笑了,捏了捏桑禹圆润的小脸蛋,“原来我们小禹是个口水娃啊。” 正阳也笑了,仍用手中的巾帕擦干净了,又把巾帕叠好,收进了裤兜里。 正阳以前是从不用巾帕的,但那回在北广场前,他见到姜河用一块蓝色的巾帕子给祁珩擦拭了掉在地上的两百元大钞,那个场景,一直都留在他的心里。 后来,正阳便在逛超市的时候特意选了一条颜色相近的。今天刚好用上了,他便觉得很开心。 桑禹开始用手涂抹颜料,正阳和祁珩坐在对面看着小家伙在画板上认真涂抹,那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画什么旷世名作一般。 正阳间或看祁珩一眼,被祁珩觉得了,祁珩便头也不回地说:“看你儿子,你老看我做什么?” 正阳笑道:“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你好看呗。” 一贯口齿伶俐,才思敏捷的祁珩,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这没事专喜欢撩人的功夫老往我这儿使干什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半晌,祁珩方郑重地吐出了一句:“再瞎说就出去。” 正阳轻笑着分辩道:“我哪有瞎说?祁珩,你难道都不照镜子的吗?说你好看,怎么能是瞎说呢?我从不说瞎话。好看就是好看。” 祁珩一时语塞。脸色一沉,转过头去,正对着正阳道:“桑正阳,我帮你看儿子,是看在你帮过我,而且稚子无辜的份上,你可不要对我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不吃你这套。你、不要再对我献殷勤了,我膈应得慌。” 正阳慌道:“知道知道。你放心,我也不敢呐。我就是单纯地崇拜你,喜欢你,想攀上你这根高枝,和你做长长久久的朋友。我没有坏心。” 祁珩一听他把喜欢二字说得如此自然,不由得心头窝火,“停!桑正阳,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说喜欢吗?我虽然是同性恋,可我不需要谁的施舍和怜悯,好吗?我一个人好得很。你再浑说,就出门左拐不送。” 正阳怔了怔,他从小就是无父无母的<a href="" target="_blank">孤儿,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从未教过他应当说什么,不应当说什么,说话做事全凭本心。他此刻是真觉得祁珩好,他喜欢他,想和他做朋友,没有错啊。当然他还想更进一步,可他也知道,祁珩不喜欢他,他没戏。 他就是情难自禁,嗐,捂住胸口已经涌动的爱意可真比想象中困难多了。 正阳知道自己错了,一脸惭愧,“对不起。我错了。” 祁珩板着脸问他:“错哪儿了?” 正阳:“不该乱说话。” “还有呢?” “不该偷看你。” “你走吧。别在这儿碍事了。” 正阳小心陪着笑,待要走又想留的样子,“我保证不乱说话了。也不乱看了。祁珩,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嗯?” 祁珩瞪了正阳一眼,见他小心颤抖的眼睫毛,一时有些不落忍,便松了口,“行吧,你自觉一点。” 正阳抿嘴一笑,做了个把嘴缝合起来的动作,果真目不斜视,看着儿子画画起来。 如此安静地坐了一个小时,正阳终于坐不住了,竟昏昏欲睡起来。左摇摇右晃晃,最后竟靠着祁珩的肩背睡着了。 祁珩忽然感觉有一颗头靠在自己身上,唬了一跳,侧过身来,发现是正阳睡着了。 祁珩肯定是难以想象,正阳是那种闭上眼睛一秒钟就能入睡的体质,并且他大概是心情不错,竟然还做梦了。 正阳梦见的正是祁珩。 祁珩站在一道铁栅栏的对面,正阳隔着铁栅栏伸手触摸了祁珩的脸,用右手将他的头往前扣,左手竟然徒手扒开了铁栅栏,当下两人嘴唇刚刚相触,正阳正待进一步试探,梦却突然醒了…… 第70章 祁珩想推开正阳,谁知正阳迷迷糊糊中觉得祁珩身上的香味好闻得紧,反而用手搂紧祁珩的脖子,将头埋在祁珩的颈项间,像只小狼狗似的蹭了蹭。 祁珩顿觉浑身酥麻,用力推开了正阳,把正阳推到了沙发椅子上,谁知这样,正阳还是没醒,歪着头蜷缩在沙发椅里又睡熟了。 祁珩盯了正阳整整一分钟,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完完整的一圈,祁珩犹有些没缓过神来。 他一定是故意的!混蛋!竟然给我装睡。 祁珩又心虚地回头看一眼桑禹,桑禹仍在专心致志地画画,似乎并未察觉他们刚发生了什么事。祁珩又看了看睡着了的正阳,最后还是断定这家伙肯定是在装睡,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起身,揪住正阳的白t衣领子,“别装睡了。赶紧出去。” 正阳迷迷糊糊地把手覆在祁珩的手上,想掰开他的手指,掰了一半,忽然灵台一片清明,睁开了眼睛,看着祁珩一脸的怒容,即刻松开手,坐直身子,举着双手投降道:“对不起。我睡着了。” 祁珩板着脸,低低喝道:“出去。” 正阳见状,决定暂避其锋芒,便起身出去了,把门带上。出去之后,正阳一直在想,一定是我刚才睡着了,所以祁珩恼了。 嗐,都怪我昨晚打游戏打太晚了,没眯几个小时,所以才会没撑住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小天使的陪伴~ 第35章范夏川十二 赶走了桑正阳,祁珩看着桑禹仍在专心致志地画画,压根就不关心他的老父亲已经被撵出去了这回事。 祁珩回想起刚才的种种细节,不觉有些微微的躁动不安。 桑正阳这个流氓。他竟然敢装睡,对我动手动脚的。以后不能让他进我的诊所大门了。 想到这里,祁珩给小舟发了一条微信: “以后不要让桑正阳进来。” 小舟看到这条指令感觉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桑哥哥到底对我们珩总做了什么,才会让珩总这么容不得他?珩总义务帮桑禹治疗,怎么会和桑哥哥不对付了呢?不让桑哥哥进门,我可拉不下这张脸来。珩总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不让人家来,珩总自己不会说嘛?珩总就是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哼——” 吐槽归吐槽,小舟还是马上回复道:“好的,珩总。” 转眼到了中午十二点半,咨询师蒲飞白吃过饭,像往常一样走进津渡心理的大门。 小舟见到蒲飞白,笑着打了声招呼,“蒲老师来啦。” 蒲飞白笑着嗯了一声,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温声道:“吃饭了么?” 小舟摇摇头,指了指游戏治疗室的方向,低声说:“还没呢。珩总还没出来,我给他订的饭还没送来。等签收了我再出去吃。” 蒲飞白笑道:“你去吧。我帮你签收。” 小舟顿时眼睛里冒着一闪一闪的星星,握住蒲飞白的手臂夸张地说:“蒲老师,看见我眼睛里的星星了吗?要不怎么说蒲老师是最肯帮人的活雷锋呢?” 蒲飞白被小舟两句好话捧得一愣一愣的,憨憨笑道:“小舟,你这张嘴可真是太会说话了。举手之劳罢了。去吃饭吧。” 小舟说:“那我走了。”拿着手机就往外走去,想起什么来,又回身对蒲飞白说:“对了,蒲老师,麻烦你一会儿拎到珩总的办公室去,拜托拜托。” 蒲飞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走吧。” 小舟:“啊,对了,保安队的队长桑正阳你认识噻?” 蒲飞白点点头,“见过的。他长得是真帅,只可惜腿有点点瑕疵。不过要是把他那种神仙颜值给我,我也很乐意拿腿来换。” 小舟:“诶,咱们蒲老师又不是靠脸吃饭的,现在这样就很好啦。对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桑正阳来了,你不要让他进来。” 蒲飞白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 小舟赶紧走过来,三言两语把桑禹在这儿接受游戏治疗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又低低地说:“我也不懂,为什么珩总不让他进来?蒲老师,你不是咨询师吗?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你帮我观察着,回头给我分析分析。” 小舟这捧人于无形的功夫,让蒲飞白很是受用。他又扶了扶镜框,沉声道:“行。交给我。” 蒲飞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小舟的前台,拿了一本外文文献在苦读,不时用签字笔划上几笔,神情肃穆。 约摸看了两段,姜河走了进来。 姜河看蒲飞白坐在前台,顿了顿,走了过来,轻声道:“您好,我找一下祁珩。” 蒲飞白这才把头从文献上抬起来,他看了一眼姜河,见他风度翩翩,手上提了一大袋的玩具和零食,心里疑惑起来:这都是小孩子的东西。莫非是来看桑禹的?“姜总请稍等,我去叫一下祁老师。” 蒲飞白推开了游戏治疗室的门,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在用颜料涂抹画板,而祁珩陪在一旁。蒲飞白看向祁珩,对他做了个手势说:“外面有人找。” 祁珩怔了怔,起身出来。关上门,祁珩朝外面走去,问蒲飞白来人是谁。 蒲飞白说:“是姜总。” 祁珩心说,早上刚吃完饭,这会儿又想干什么。人早已来到姜河面前,姜河举起他买的玩具和零食,笑着对祁珩说:“我来看看桑先生的儿子。” 第71章 祁珩淡淡说:“你有心了。孩子还在画画,先不要打扰他。晚点再给他吧。我先进去了。”说着就要走。 姜河有些伤心了。把玩具和零食放在茶几上,跟了进去。祁珩听到脚步声响,堵在门口,低低说:“孩子某些功能不太好,不适宜见客。” 在灯光昏暗的走道里,姜河看着祁珩的脸,忽然动了心思,他挨到祁珩的身边,单臂撑着墙面,用暧昧的语气道:“没关系。我要见的人是你。你别老躲着我行不行?” 祁珩觉得这简直不像话。他当这是哪儿?是他家客厅吗?就想逃开这让人浮想联翩的场景。 姜河本来已经在克制自己了,他尽量保持住绅士的气度,并没有贴近祁珩,可一见祁珩要逃跑,他就急了。一急就动作变了形,他用双手将祁珩壁咚了。祁珩被迫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 祁珩看着姜河迫近的眉眼,他看到他在微笑,可这微笑中饱含欲望,这让祁珩心内一凛,“松开。” 姜河怔了怔,待松不松,看着祁珩生气的样子,只觉得生动可欺,便吻了上来。 祁珩用手挡住了。姜河略带胡渣的亲吻落在祁珩的手心。祁珩用力推开姜河,低低道:“姜河,你若再不走,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姜河看着祁珩生气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当下理智恢复了些,也知道自己方才失了分寸,做得有些过火了。但是,祁珩实在是太冷淡了,这似乎是唯一能攻破他心防的办法了。 “对不起。”姜河说完这三个字,便提步离开了。 外面蒲飞白听到里面走道有动静,可他天性腼腆自矜,不好意思去撞破人家,万一是好事呢?于是他只好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去继续读文献。 但当姜河从走道里走出来的时候,他透过他的镜片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姜总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和刚才所见之人截然不同,他和祁老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蒲飞白说:“姜总这就要走了吗?” 姜河稍稍偏头,看了蒲飞白一眼,勉强提唇笑道:“嗯。打扰了。”说完便走了。 蒲飞白放下文献,走进去一看,发现走道里空空如也,祁珩早已进去了。 祁珩回到游戏治疗室,桑禹仍在画画。祁珩靠在门后,他有些混乱。姜河贸然地闯进他的生活,激起了他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和焦虑。 不行,得预约咨询师加做一次体验了。 祁珩的咨询师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咨询师。姓王,长相姣好,留一头齐耳短发,戴细小的耳钉。手指修长,说话声音温柔,言语含笑。 祁珩通过微信和咨询师预约了一次临时加的咨询。 祁珩带着桑禹简单吃完饭,就让小舟把桑禹送回去了。祁珩则开始了线上的视频咨询。 祁珩简单和咨询师打过招呼后,便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祁珩:“不好意思,王老师,临时加咨询,一定打乱你原本的节奏了吧。” 王老师:“没关系。怎么了,你说说看?”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好像变成了人尽可夫的状态了。我其实只想一个人待着,但他们都像是疯了一般,一逮着机会就往我身上黏。我每天都洗澡啊,为什么会有种被苍蝇盯上的不适感呢?” “他们是谁?” “他们是……一个叫桑正阳,是我们公司这栋楼的保安队队长;一个叫姜河,也是我们这栋楼22楼一家大型图书公司的总裁。” “听起来,他们似乎都有过人之处。他们同时喜欢上你,同时在竞争你,这让你感到不舒服对吗?” “也不是。桑正阳已经结婚了,他有一个三岁半的儿子,患有自闭症,他妻子难产去世了。上回,我遭遇一群混混的袭击,是桑正阳帮了我。所以我就想报答他。一来二去的,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怪怪的。我说不上来,他说只想和我做长久的朋友,可他……又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他调戏你?” “也不能算是调戏。但……他这些举动会让我心很乱。上回,我去他家里看他儿子,在他家吃了晚饭,后面就去散步,看月亮。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莫名其妙地对我说,让我亲他一口。我当时就很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就说,他亲了他儿子一口,他儿子又亲了我一口,于是,按照游戏规则,我也应当亲他一口。我当时心想,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啊?可孩子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他怕我不明白,就又亲了我一口。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也很犹豫,虽说站在孩子的角度,亲吻脸颊没什么,可我们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呀,而且他还是个有孩子的已婚男人,我们……怎么能?对吧?” “所以你最后是怎么做的?” “我当时很矛盾。为了增强孩子与大人的情感交流的效果,我觉得我应该配合完成这个游戏。但又觉得,我……毕竟只是一个外人,我需要为了治疗这个孩子,牺牲自己的原则吗?” “你说的原则是指什么?” “不和有妇之夫,或者有对象的同性发生任何不道德的事儿。” “听起来,你在恋爱关系上特别谨慎,绝不肯越雷池一步,你能告诉我,你这种谨慎的恋爱观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第72章 “这大概和我的原生家庭有关。我的父亲曾在我读初三的时候,出轨了,他搬出去和那个女人同居,一直到患肺癌去世,都没有再回过家。我母亲因此过得十分悲苦,我从小看着母亲生活得那么艰难,痛苦,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谨慎地选择爱人,要么不爱,要么就是一世。但是,就算我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还是没能保住我的初恋。长达七年的恋情,最后还是以背叛仓促收尾……” “你吸收了你母亲被父亲背叛后的痛苦,成年后,你又自己亲历了被背叛的痛苦,所以,这导致了你对爱情的道德准入要求极高,你无法轻松地进入一段关系。你渴望一段符合道德的,确定的,能走一生的感情,这些条条框框,是你对感情的理想化,也是你阻止自己进入一段关系的枷锁。” 祁珩怔了怔,他知道咨询师说得对,这些道理他早就想明白了。可他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困扰呢?他心里的感觉为什么还是这么强烈呢? 祁珩:“说回我和桑正阳之间的事儿吧。” 王老师:“好。” ……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6章范夏川十三 自从祁珩下了明令,不许桑正阳进入津渡心理的大门,正阳每次来,便只能被小舟挡在门外。 小舟是正阳的迷妹,她对于老板这一个莫名其妙不近人情的命令很是不服,因此私下里便对正阳很是热情,周到,正阳虽不能进来,但小舟给他在门外搬了把椅子坐着,还给他倒了茶水。 桑禹早已进去了。 祁珩来公司时,赫然看见正阳坐在他公司门口,一时有些发怔。祁珩淡淡地瞅了正阳一眼,心道,他怎么还来?这么直接的赶,都赶不走吗?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阳唇角都快提到颧骨了,一脸乖巧,伸着手向祁珩打招呼:“嗨——” 祁珩朝正阳淡漠地一颔首,走了进去。 小舟在里面瞧着,觉得老板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冷漠无情地对待桑哥哥呢?她实在是看不得正阳那张帅气的脸庞出现任何失望的阴影。小舟用哀怨的眼神盯着祁珩,小声嚅嗫道:“珩总,您还是让桑哥哥进来吧。让来访者看了,成什么样子?” 祁珩走近,盯了小舟一眼,板着脸道:“你还好意思说?把我的吩咐当耳旁风。不准再给他搬椅子,倒水。”说完就往里走去。 小舟巴巴地盯着老板消失在游戏治疗室门口的背影。 正阳见祁珩已经进去了,便收起椅子,给人家搬了进来,放回原位,又把一次性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把杯子扔进垃圾桶。正阳对小舟轻声细语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悄悄离开了。 小舟追了出去,他们在电梯门口聊了一会儿。 小舟面有愧色,说:“桑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误会哦,我是单纯地欣赏有能力又长得好看的哥哥。我们珩总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要这样对你。但我看他对小禹还是蛮好的,你放心。” 正阳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你,小舟。祁珩一定是恼我在游戏治疗室睡着了,觉得我在会影响治疗效果,所以不让我进去。你也别怪他了。”正阳满脸挂笑,语气分外温柔。 小舟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珩总这人是这样的,别的都好说,但对待咨询,态度是非常严谨的。他对小禹,虽然是不收费的,但他肯定也很想帮助小禹取得好的治疗效果。所以,桑哥哥,你可一定要多多包涵我们珩总的坏脾气呀。” 正阳深深一颔首,唇角上扬,温声道:“没事儿。这事儿都赖我,不怪祁珩。回头等他气消了,我再向他认个错。” 小舟笑得眯缝了眼睛,“得嘞。果然还是桑哥哥大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就是你啦。” 正阳深深看了一眼小舟,觉得眼前这个梳着大波浪马尾的小姑娘当真可爱至极,笑着和她道了别,坐电梯下去了。 祁珩昨天下午和体验师聊过之后,他心情清明了不少。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最近与桑正阳走得太近之故,所以只要与他保持恰当的距离,等过一段时间,这种错觉就自然会消退。 然而,他还是错了。 他没有料到,桑正阳竟然会像个无赖似的等在他公司的门口。他虽然板起面孔,冷面相对,可他也同时意识到,当他需要刻意隔离正阳对他的影响时,这恰恰说明,正阳对他的影响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无视的程度。 祁珩像往常一样,陪着桑禹作画,给他播放他喜欢的轻音乐。 祁珩斜靠在橙色的沙发椅右边扶手上,左腿搭在右腿上面,右手撑着脸颊,微微地陷入了沉思。他在想,对一个人动心,不需要费什么劲。可喜欢一个人,甚至爱一个人,却需要付出很多的心力去维持。 也许我现在对桑正阳有一点点感觉,但是,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接受自己对他有一点异样的感觉这个事实,也接受自己不会再往前走这个决定,这点心理素质,我总是有的。 祁珩换了个姿势坐着,可他仍旧觉得,他的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知道,这是一种躁动的感觉。他凝神压了压,发现并不管用,于是便起身去办公室,从书柜上取了一本欧文·亚隆的《爱情刽子手》来看。 第73章 这是一本竖向排版的书,祁珩觉得甚合他意。这样就要求他必须全神贯注一个字一个字去读,否则一不留神就看错行了。 书中讲述了一个72岁的老太太痴迷于一个年轻英俊的咨询师长达八年的故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祁珩在书中找到了根据。他想,自己可不就是这样吗?因为赋予了桑正阳过多的力量,所以才导致自己内心的力量减弱。心动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人活着,总难免见着喜欢的人或物,就难免心动。这实在是人性使然,并不都是爱情。 况且,他早已决定不相信爱情了。 并且,他也笃定,桑正阳肯定不是爱情那一卦的。 如此过了几天,祁珩觉得自己的内心终于平静无澜了。这几天正阳也很乖觉,总是悄悄把桑禹送上来,就走了。祁珩再没有在任何场合巧遇正阳,这让祁珩既感到轻松,同时又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失落。 但祁珩对自己说,这都是正常的。 周二这天上午十点,范家人第三次来咨询。 祁珩看向范父和范母说:“上周我们讲到你的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你作为孝顺的儿子和丈夫,在其中起到一个调节的作用,但是,因为你常年在外地工作,顾不上家里的事情,所以,实际上,一直都是妻子独自面对强势的婆婆。妻子的委屈,压在心底。我想知道,母亲的委屈,是怎么变成儿子的感受的?” 范父:“……儿子和他母亲一直睡一张床,一直到他念初三,才分床睡。” 祁珩问范母说:“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为什么不和你先生睡,而要和你儿子睡呢?” 范母:“因为那个时候家里房子小,只有两间卧室,我婆婆睡一间,我和我儿子只能睡另一间房。” 夏川:“我奶奶在我九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和我妈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已经记不清了。” 祁珩:“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妈妈是如何不开心的吗?” 夏川:“我记得我妈常常躲在被子里哭,把枕头都哭湿了。几乎每天晚上都哭……就是那种不出声的哭,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面流。” 祁珩:“你知道吗?母亲的眼泪,很容易流进儿子的心里。你一定看到了母亲的孤单和痛苦。” 夏川:“对。我母亲是个很能干的女性。她平常话不多,总是很隐忍。她也从不讲究吃穿,一年到头总是穿着那一身旧衣服。但她对我和父亲很好,好吃的都让给我们吃,自己吃那些没人愿意吃的。她对邻居也很好,别人问她借什么,只要家里有,她从不吝啬。我知道我母亲是一位很善良,具有牺牲精神的女性,所以我很敬重她,也很爱她。” 祁珩:“你很了解你的母亲,也很爱你的母亲,你觉得,你的父亲也像你一样那么了解她,爱惜她吗?” 夏川:“我觉得我父亲对我母亲的关爱远远不够。” 祁珩:“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夏川:“这是明摆着的事。我爸爸从不像关心我奶奶那样关心我妈妈的需求。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家里买了一条鳙鱼,我爸爸就把鱼肚子里的鱼肠子、鱼泡、还有鱼头,这些最好吃的部位全都夹给了奶奶吃。我妈辛辛苦苦杀鱼,煮鱼,其实她也很爱吃鱼,可我的父亲只顾自己吃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母亲只吃了一点鱼尾巴。现在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我爸也只点自己喜欢吃的,他不知道我妈喜欢吃什么。可我知道,我就会给妈妈点她喜欢吃的菜,譬如鱼、猪肝、肥牛。我是想说,我爸才是我妈的配偶,而我只是儿子,但现在,我在照顾我妈的需要。” 范母:“是的。我儿子很细心,知道我喜欢什么。他小时候就离不开我,后来他到外地去读大学,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和我分享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祁珩对范夏川说:“你代替你的父亲,与你的母亲成为一对,一定已经有很久了吧?” 夏川:“嗯。我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包括和她睡在一起,因为我小时候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要妈妈陪着我睡才能睡着。” 祁珩:“你们三个人怎么睡呢?” 夏川:“我睡在中间。” 祁珩:“你睡在你爸爸妈妈中间?” 范父:“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他已经轻手轻脚爬上床了。” 祁珩:“你们都不知道他爬上床了么?” 范母:“我知道。他睡不着,就会来我们的房间找我,说他怕黑,睡不着。我就只好让他上来睡。” 祁珩:“很奇怪,儿子害怕,但他不是去靠近父亲,而是靠近你。” 范母:“对。他从小就跟他父亲不亲,比较粘我。可能是他父亲经常不在家,父子俩关系比较疏离。但是现在,他得了这个怪病,他就恨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有时候在想,可能我确实做错了,爱儿子太多太满了,却忘了怎么去爱我自己。”说着,范母的眼角噙着泪花。 夏川:“我恨她,是因为我知道我得这个病就是因为她。她对我的爱太密了,我有时候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也许不是意识里的故意,但也是潜意识里的故意。她借由关心我牢牢地掌控着我的所有思想举动,她不让我谈恋爱,我一和别的女孩走得近一点,她就很紧张。我知道她为我们这个家牺牲了很多,并且她过得很不幸福,所以,有时候我宁愿她不要这么爱我,这样,我在违逆她的意思的时候,我就能不那么感到负罪感。一直到我生病了,她才让我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第74章 祁珩:“从厌食到暴饮暴食,这个过程,让你联想到了什么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7章范夏川十四 夏川:“我厌食,吃什么都吐,就像我现在和我母亲的关系。我不想再接受我母亲的爱,太沉重了,我要反抗她对我的束缚,但我又不能完全没有她的爱而生存下去,于是我又会回头去索取母亲的爱,对应到我的躯体反应就是暴饮暴食。……周而复始,这个过程对我而言,是十分空虚的。我感觉不到任何活力。我很厌恶这样的状态。” 祁珩:“嗯。你现在也感受到了,这种通过吃东西和吐东西来处理你所感受到的压力,并不是一种聪明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夏川:“我知道。我和这个病周旋已经五年了。我也意识到了,我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因为我没有习得一种面对重压——比如说我母亲令人窒息的爱——该如何正确地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就是说,我逃避了问题本身,通过自己生病来争取父母对我的让步。我甚至还意识到了,我之所以会通过这种不成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是在回避直接让我母亲失望这个结果。我采用生病这种迂回的‘战术’来争取自己的独立和空间。” 祁珩点点头,“对,你已经意识到了你为什么会生病的原因。你缺乏直面问题的勇气,你用伤害自己的‘苦肉计’来赢得你想要离开父母,争取独立的目标。你的父亲,有没有教过你一些解决生活问题的方法?还有,你逃避问题的反应模式是从哪儿习得的?” 夏川:“没有。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在任何问题上教过我解决的办法。他的存在,似乎只是占据了父亲的位置,为我提供衣食保障,送我读书,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功能了。我觉得,这么多年来,我父亲一直在逃避他和我母亲之间的问题,他假装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我知道,我们家一直都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祁珩对范父说:“现在,让我们来聊聊你的问题好吗?” 范父眼神有些回避,随即木讷地点了点头,“好。” …… 祁珩做完咨询,便拿了书去游戏治疗室看桑禹。小舟在里面陪着桑禹画画,祁珩让小舟买了一个公放音响,专门用来给桑禹放音乐听。小舟见祁珩进来了,便又出去守着前台了。 祁珩窝在沙发椅子里继续看《爱情刽子手》这本书,时不时抬眼看向桑禹。桑禹画画时总是格外地专注,不画完,不会把视线从画板上挪开,除非他要什么,才会探起脑袋来。只要桑禹有什么动静,祁珩都会抬头看上一眼。如果桑禹看向祁珩,祁珩便对着桑禹温柔一笑。 祁珩在努力为桑禹创造一个好的抱持的客体对象,那人便是他自己。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桑禹从自闭的世界里接引出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祁珩牵着桑禹的手走进办公室,却发现茶几上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还冒着热气。奇怪的是,这些饭菜不是用外卖盒装的,而是用保温盒的小碗装好的。并且,还用了两个保温盒,保温盒就放在一旁的地毯上。 祁珩怔了怔,惊叹道:“这……餐厅打包现在都用保温盒了吗?这么先进吗?”祁珩瞧着这过于丰盛的午餐,看菜式,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于是祁珩数了数,“闷,蒸,炒,煎,炸,煮,一样一道菜,五菜一汤。还有两碗米饭。” 确定了,肯定不是外卖。 祁珩偏头对桑禹说:“小禹,爸爸给你做的菜,你可一定要好好吃啊。” 祁珩想了想,也许桑正阳是担心他儿子天天跟着他吃外卖,对身体发育不好,所以才巴巴的自己做了送来。他义务帮他看儿子,沾点光,吃点好的,也是天经地义。 于是祁珩和桑禹吃得津津有味,把一桌子的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小舟进来收拾,特意问了一句:“怎么样,珩总,今天中午的菜好吃吗?” 祁珩假装不知道菜是桑正阳做的,嗯了一声,“还不错。” 小舟一边麻利地收拾,一边说:“珩总明天想吃什么,先告诉我,我让店家去准备食材。” 桑禹吃饱了在沙发上躺着发呆,祁珩把他抱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玩耍一会儿,消消食。祁珩温柔地对桑禹说:“小禹,刚吃饱饭,不能睡觉。要不要下楼去找爸爸玩?” 桑禹闭了闭眼睛,忽然有些犯困了。 祁珩想了一圈,淡淡道:“不用准备了。明天我带小禹去吃堂食。” 小舟眼神黯淡了下来,看向祁珩,见他神情淡淡的,不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凭她对祁珩的了解,祁珩是轻易不出去吃饭的人,因为他嫌麻烦。怎么好吃还要出去吃呢? 小舟把保温盒拎出来,想去洗手间洗了再还给桑正阳。她刚往走廊那边走出没多远,正阳正好走过来,看见了,忙说:“不用洗,留着我自己来,小舟。” 小舟回身,笑道:“我来洗可以的,桑哥哥。” 正阳从小舟手里接过两个保温盒,深深地看了小舟一眼,顿了顿,启唇道:“怎么样,祁珩……和小禹喜欢吃吗?” 小舟笑道:“嗯。珩总说好吃。” 正阳听了很开心,“那他说没说明天想吃什么?” 小舟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正阳,说祁珩明天不吃外卖。 第75章 正阳眸光一黯,不想让小舟有负担,便故作轻松道:“没事。我正好歇一天。等他想叫外卖了,你再和我说。” 小舟:“桑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珩总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啊?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要是被珩总知道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正阳用不无落寞的语气淡淡说道:“他可能已经猜到是我做的了,所以他才会突然不吃外卖了。” 小舟:“哦,那,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因为我们珩总真的很少出去吃午餐。可是,他明明说了好吃的呀,为什么又不吃了呢?会不会是珩总还在生你的气?珩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正阳苦笑道:“没关系。我先下去了。桑禹一会儿辛苦你帮我送下来,好吗?” 小舟眉眼弯弯,笑道:“没问题。” 第二天,祁珩果真带着桑禹出去吃午饭。祁珩牵着桑禹的小手,乘坐电梯下来,穿过一楼的大堂,引起了不少打工人的注目。 不知情的以为他们是父子,“父子”二人的神仙颜值简直逆天了,浑身上下都冒着星光。桑禹人小小的,却很安静,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左右乱看,吮吸着右手拇指,颤巍巍地走着。祁珩左手插兜,右手牵着桑禹,迁就着小禹的小小步伐。他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和小禹的关系。 此时,白雁又在西门当值,她见祁珩带着老大的儿子出去,很是激动,向祁珩和桑禹打了招呼。“祁博士——” 祁珩看向白雁,微微颔首,脚步不停。 白雁又弯下腰,笑着对桑禹说:“小禹,你要去哪儿?” 桑禹拽着祁珩的右手食指,目光左右移动,并不能看着白雁的眼睛。小嘴张了张,细弱蚊吟道:“吃饭饭。” 白雁:“小禹今天好可爱啊。你要和祁博士一起吃饭,那你爸爸呢?” 桑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这才拽了拽祁珩的手,口中喃喃自语道:“爸爸——要爸爸。” 祁珩半蹲下身子,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勉强听明白他想找爸爸,想了想,温声道:“那小禹跟这位姐姐去找爸爸,好不好?” 白雁讪讪笑道:“虽然我很愿意帮忙,但我不能擅离职守。要不我让老大自己下来?” 祁珩躲桑正阳就跟躲瘟疫似的,他不想此时破功,因说:“也好。那麻烦你帮我看着桑禹,等他爸爸下来,交给他。” 白雁:“好的。那我现在就跟他说。” 祁珩:“好。” 白雁给正阳发了微信,告诉他桑禹在西门这儿,祁珩让他下来接儿子。 正阳刚才给小舟发微信,问祁珩的动向,得知祁珩刚带着小禹下楼,这才立即追了下来。正阳此时正在电梯里,他一出电梯,便看到白雁给他发的微信,快步走了过来。 正阳牵着儿子的手,对白雁说:“祁珩人呢?” 白雁指了指西门外边,“他刚走。” 正阳一把抱起儿子,追了出去。正阳看见祁珩往前面永青商场的方向走去,便在后面奋力追赶。还没到跟前,正阳便大喊道:“祁珩——” 祁珩闻声,回身一看,发现是桑正阳抱着他的儿子桑禹,不觉一怔。方才,他为了避免见到正阳,他刻意走得很快。没想到,还是被他追上了。 不是说好的腿瘸了吗?这功能怎么还是这么强大? 正阳有点喘,但他竭力不表现出来。等走到祁珩面前,方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祁珩:“我想一个人吃。” 正阳:“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我们一起吃,还能多点几个菜,走吧,我请客。”说着拉了拉祁珩的手臂,往前走。 祁珩注意地看了一眼他碰自己的手,眼神充满了疑惑,他这手怎么就上得如此清新自然?祁珩杵在原地没动,他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抱着孩子的桑正阳,有种不知该如何才能摆脱这个冤孽的无力感。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惹不起,我躲还不成吗? 正阳一回头,发现祁珩走了,又追了过来。“祁珩,你去哪儿?” 祁珩终于忍无可忍,“桑正阳,你呢,不如就带着小禹去吃饭。我想四处走走,还不大饿。” 正阳:“那我陪你走一段。等你饿了,咱们再吃。” 祁珩:“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正阳:“你放心。我就在边上,我不说话。” 祁珩提步往前走去,正阳抱着儿子跟在一旁。祁珩走上了马路,穿过斑马线,往附近的小餐馆走去。这是一条不太宽敞的小道,但是有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在期间穿梭。尤其是送外卖的小哥骑着电动车,那速度杠杠的,说是风驰电掣也一点不为过。 正阳抱着儿子走在祁珩的左手边,祁珩走在靠商铺一边,此时,一辆面包车忽然杀出来,把行人挤得几乎没路可走了,于是正阳让祁珩走在前边,他自己走在后边。 谁知,面包车后面忽然驶来一辆速度极快的电动车,想在面包车和行人之间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因为骑车的人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她视力有些不大好,她为了不和面包车碰上,就偏了一下车头,就这一下,砰的一下,就把祁珩和正阳都撞了。 但因为正阳在后面,虽然摔了一跤,但他极力护住儿子,儿子倒是没事,他自己也只是手臂蹭破了一点皮。祁珩却伤得比较严重,当下虽然爬起来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第76章 正阳赶忙抱着儿子爬起来,问祁珩怎么样了。 祁珩神情沉重,没有回答,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被撞着的那条腿,看能否用力。 那撞了人的老太太骑车的速度极快,虽然撞了人,但是仍然没有停车,她回头瞥了一眼,看祁珩似乎伤得有些严重,害怕要负责任,更害怕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吓得赶紧骑车逃了。 正阳恨恨地看了一眼肇事逃逸的老太太,赶紧扶着祁珩,担忧道:“我们先到那边去。” 祁珩发觉左腿好像骨折了,不敢用力,只能单脚跳着走,此时再也顾不上和桑正阳赌气,扶着他的手,跳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祁珩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我好像骨折了……” 正阳放下桑禹,对祁珩说:“你别动,我去借把椅子来,给你手法复位。” 祁珩怔了怔,“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恩追文的小天使萌,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范夏川十五 路上车辆行人熙来攘往,祁珩单脚站立,靠在一家内衣店的商铺外墙边,旁边站着桑禹,一脸无辜且茫然的表情。 祁珩十分怀疑桑正阳能徒手帮他复位,他心里有几分懊恼。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可说起来,这事儿都要怪桑正阳把他逼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他,他也不能往这边来,若不是他有些心神不宁,也就不至于躲闪不及,被电动车撞了。 可眼下祁珩也动弹不得,他虽然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打个120急救电话,也比站在这充满不安全因素的小巷子里,等待桑正阳搬椅子来,给他徒手复位要靠谱一百倍。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并不是因为相信桑正阳,而是祁珩不想进医院。 正阳走进斜对面一家苍蝇馆子,向店家说明来意。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一脸精明,就在正阳走进来的当儿,他刚收起一个餐桌上两盘剩菜。他听完正阳的话,迟疑了一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似乎是在考虑,他接着弯腰把剩菜倒进了厨余垃圾桶里,不疾不徐地把手擦干净,又拿着抹布去擦桌子。 正阳见状,知道人家怀疑他是骗他的财产,便从兜里掏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两百元,作为押金。店家接过钱,又仔细看了一下,确认不是假.钞之后,才慢悠悠地指了指旁边一把空椅子,示意正阳可以拿走它。 正阳顾不上去介意人家的冷漠姿态,赶紧搬了椅子就走,临走还不忘多说两声:“谢谢。”在他心里,此刻祁珩站着多受半分罪,他都不忍心。哪里还顾得上与这些不相干的人去计较自尊呢? 正阳搬着椅子,心里急哄哄的,想即刻穿过马路飞奔至祁珩的面前,奈何来往的电动车如梭织一般,正阳每每想往前挪动半步都很难。约摸一分钟之后,正阳才终于捡着车辆来往稀疏的空隙,奔至祁珩跟前。 正阳把椅子放平稳,扶着祁珩的手,让他坐下。祁珩小心翼翼坐下了,以为正阳马上会给他手法复位,却看到正阳冲进旁边这家内衣店,心里狐疑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好在可以坐下来了,祁珩心下稍安。他握住桑禹的小手,安抚他道:“小禹一定是饿了,对吗?”他指着自己的左脚,做了一个痛的表情,“祁叔的腿受伤了,要休息一下。小禹先陪祁叔好不好?等会儿就带小禹去吃好吃的。” 桑禹似懂非懂,伸出手去摸祁珩的左脚,手法很轻,倒也不会碰伤祁珩。 正阳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忙对桑禹说:“儿子,不要碰你祁叔,他腿受伤了。” 桑禹怯生生地收回稚嫩的小手。 祁珩摸了摸桑禹的头,笑着安抚道:“没关系,祁叔没事。” 正阳半蹲下身,右腿单膝跪地,膝盖直接跪在地板砖上。他一边从裤管下面往上剪,一边温声说:“得把裤子先剪开,否则不好弄……我再赔你一条一模一样的。” 祁珩怔了怔,被正阳这虔诚的姿态给震慑住了。他为了帮助他,竟然可以牺牲到这种程度。感动虽然是感动,但是祁珩一想到下午还有咨询,顿时伸手制止住了正阳道:“不行,我下午还有来访者,你把我裤子剪了,我怎么见来访者?” 正阳不顾祁珩的阻挠,咔嚓一刀剪了下去,顿时听到了布料裂开的声响。“我把我的裤子给你穿。” 祁珩说:“那怎么行?你穿的裤子不是休闲裤就是牛仔裤,和我平常的穿衣风格根本就不搭,容易引起来访者的注意。”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来访者想什么。你的腿最重要。” 祁珩抿了抿嘴唇,没再做声。 他说得没错,我的腿要紧。来访者的看法,此时也顾不得了。 此时此地,仍是人来人往的小小巷子里头,不少出来觅食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正阳对祁珩在做的事情引起人们的好奇,更何况他们俩身上的那种气度是很难让人自动忽略的。 但正阳只是一心一意地剪掉祁珩的裤子,很快便把祁珩左腿的裤管及膝剪掉了,还亲自帮他脱了皮鞋和青灰色的袜子,露出白皙瘦削的一截子小腿。正阳用双手捧住祁珩的左腿,用手上下摩挲了一遍,感知骨折的位置和程度。 祁珩看着桑正阳用双手手掌反复掂量感知自己的腿伤,腿有些痛,但还并不很痛,反倒是正阳温暖宽厚的手掌心留下的触感更强烈一些。祁珩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围观的人群,心里感到压力,不由得催促道:“桑正阳,你倒是动手啊。” 第77章 桑正阳没理会祁珩的催促,仍是小心翼翼地抻着祁珩的左脚,然后他抬眼看了祁珩一眼,说了声:“忍一忍,有点疼。”语气温柔,充满怜悯。但紧接着他便三下五除二咔咔一顿操作猛如虎,把祁珩的腿复位了。 祁珩痛得嗷嗷大叫:“啊——啊——痛!!!”祁珩痛得一时脸变了形,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正阳的肩头,用力抠了几下。 正阳抬起头,对着祁珩暖暖一笑,温声道:“好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打个石膏。” 祁珩被正阳这个温暖的笑容击中了。他感觉自己心跳莫名快且响,他暗暗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深呼吸…… 祁珩嗯了一声,莫名乖巧。对医院的抗拒也莫名消散了。 正阳扶祁珩站起来,让他仍靠着墙壁站着,“你左脚暂时不能用力。” 祁珩点点头,嗯了一声。 正阳把椅子搬起来,对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哥说:“兄弟,麻烦你帮我把椅子还到对面那家餐馆去,我在那儿有两百块押金,押金就当我请你吃饭了。” 那大哥一听有两百块钱拿,当即乐呵呵地答应了。搬了椅子转身就走。 正阳又嘱咐道:“你就说我是你哥,他不敢不给你。你也不要说我已经走了。” 那大哥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诶。”便穿过车流,径自去了。 正阳把剪刀还回去,这才对祁珩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把儿子送到值班室去,开车过来接你。” 祁珩除了说好,似乎并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好。” “你千万不要乱动。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祁珩暗暗觉得,当你对一个人说“好”说习惯了之后,就很容易说出这个字。 祁珩看着正阳抱了儿子,以飞快的速度走了。正阳跑起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他原本是一个有腿疾的人。 围观的人群,看着祁珩露出一截子的小腿都忍不住发笑。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对她男朋友说:“刚才那个人好厉害呀,居然能徒手接骨。” 她男友附和道:“是呢。也是个奇人。” 姑娘挽着男友的手,混进人潮,很快就不见了。 祁珩听了,沉思默想了一会儿。随后他又掏出手机,给小舟发了一条微信,“小舟,帮我取消下午的咨询。我腿受伤了,去一趟医院。” 小舟当时正和蒲飞白在一块儿,两人一起吃完饭,正要回公司。小舟看了微信,大惊道:“珩总说他腿受伤了!让我取消他下午的咨询。” 蒲飞白听了也很惊讶,“祁老师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舟发了会儿愣,在蒲飞白的提示下这才想起给祁珩打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小舟焦急道:“珩总,您现在在哪儿?需不需要我过来照顾您?” 祁珩说:“我就在公司附近。刚才被一辆电动车撞了,可能是骨折了。” 小舟:“啊?这么严重啊。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帮我善后。桑正阳已经帮我处理过了,问题应该不大。一会儿他开车送我去医院照个ct。你不用担心。” “哦。好的。珩总,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我随时standby(准备支援)。” 祁珩笑了,“用不着。你安心上班就行。”说完挂断了电话。 小舟把祁珩的情况向蒲飞白转述了一遍,“希望珩总吉人自有天相,没什么大碍才好。” 蒲飞白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嗯了一声,沉声道:“祁老师年轻,好好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没事了,你不要太过担忧了。” 小舟叹息道:“珩总今年似乎有些水逆啊。前不久才刚遭遇网暴,被百来号人堵到公司楼下辱骂,后面听说,他还遭到一伙混社会的混子在地下停车场群殴……” 蒲飞白惊道:“所以那几天祁老师身上总是一股子红花油的味道,原来是被混混群殴了么?ohmygod!施磊害祁老师不浅啊。祁老师竟然这样都没抛弃他,还帮着他治好了心病,祁老师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大神!” “对啊。为什么珩总这么善良的人还会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蒲飞白:“也许是他运气不好吧。‘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祁老师总会扛过去的。扛过去了,他就会越来越顺的。” 小舟忽然想起来,疑惑道:“珩总为什么会和桑正阳在一起啊?他不是为了躲避桑正阳,才带桑禹出去吃饭的吗?” “你是说,祁老师在躲桑正阳?这是为什么?桑正阳长得一表人才,而且为人也彬彬有礼,并不让人讨厌啊。” “我怎么知道?说起来,珩总是有些奇怪的。他躲姜总,我是理解的。他不想和别人发展亲密关系。可他躲桑正阳,我就不明白了。桑正阳很安全啊,他结过婚,有娃,妥妥的直男一枚,他为什么连他也躲呢?” 蒲飞白惊道:“莫不是祁老师对桑正阳动心了?” “不可能吧?!!珩总又不傻!干嘛喜欢一个直男啊?” “怎么不可能?祁老师喜欢男人,桑正阳难道不是男人吗?你刚不是说了嘛,上次祁老师遇险,也是桑正阳英雄救美……祁老师要不是被感动了,凭什么花这么多时间免费帮人家带娃?祁老师也不像是喜欢小孩的类型啊。上回……你还记得吗?他就和我们吐槽过一个小来访者,说自己绝不想生小孩的……” 第78章 “现在看来,珩总说不想生小孩这一点,也可以理解为他不想骗婚生小孩啊。也许他那个时候就是故意放烟幕弹,说自己是因为不喜欢生小孩,所以选择不结婚。他那时说不定只是想隐瞒自己同性恋的事情呢。” ……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9章范夏川十六 桑正阳急吼吼地把儿子送到值班室,嘱咐闵叔买些小孩子能消化的食物给桑禹吃。 闵叔问明白情况后,满口答应,还催促道:“行。我知道了。小禹我会管好他的。桑队,祁博士还在等你,你赶紧去。他一个人在那儿,恐怕不太安全,主要是他长得太扎眼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腿又受了伤,难保不会碰到像上次那样欺负他的混混,万一碰上了,事情可不堪设想……” 正阳听了,脑子里顿时闪过不好的画面,没等闵叔把话说完,就急忙跑了出去。 正阳等电梯,可电梯在楼上被什么人用着,迟迟没有下来。正阳心里着急,等不了,便从楼梯间跑了下去。正阳开着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接应祁珩。 正阳一边开车,一边给祁珩打了个电话。可电话无人接听,这就让正阳更着急了,他很担心祁珩出什么意外了,紧抿嘴唇,眼中尽是焦灼之色。 祁珩单脚站在巷子里,双手抱于胸前,一脸漠然,一直巴巴地望着桑正阳车开来的方向。 过往的路人,见了他的模样,一张过分帅气的脸,和一条露出半截子小腿、没穿鞋袜的脚,就没有不多看两眼的。一些进出内衣店的男男女女,更是盯着他看,不光看,还当着祁珩的面议论。 女生a说:“这人怎么回事?这个造型有点奇怪啊。” 女生b说:“我觉得他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我过去我问问他?” 男生c说:“哎呀,你别管啦,说不定人家在搞什么街头行为艺术呢。” …… 他们哄笑着走进了内衣店。未久,里面出来一拨人,又忍不住打量祁珩几眼,祁珩觉得自己此时活脱脱成了一个街头笑话了。 可车来车往,却迟迟不见桑正阳来。有一辆和桑正阳的同品牌同色系的车开过来时,祁珩误以为是他来了,当下心里大喜,等着他来接他。可那辆蓝色的车子却从祁珩的跟前绝尘而去,祁珩也失落地发现车里坐着的人不是桑正阳。 祁珩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这一分钟犹如一天那么漫长。 他一贯重视自己的仪表,此刻这个样子,就是不照镜子,也知道滑稽得很。别人看他的眼神,充满好奇、讥嘲和不理解,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抗住。他板着脸,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不和任何人的眼神对焦,他让自己与这个浮华的焦躁不安的世界一分为二,他自成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忽然,上次那群揍他的混混出现了。金牙男和他的下属们刚好吃完饭,从巷子里头走出来,看到了祁珩。一开始,是那个方脸男发现的,他指着祁珩说:“诶,老大,那不是……那个死基佬吗?” 金牙男顺着方脸男所指的方向看去,眯缝起了眼睛,往前走了半步,掏出嘴里的牙签,狞笑道:“这小子不走运啊,冤家路窄——”直冲冲地往祁珩身边奔去。 他身后的小弟也都跟了过来。 祁珩注意到这伙混混朝自己走来,心里大惊,他们若是再像上次那样对他拳脚相加,他这条腿恐怕就要废了。他把手放下来,摸出手机,看到一个未接来电,是桑正阳打来的,便拨了过去。电话马上接通了,祁珩开了公放,大喊道:“桑正阳,救我!” 桑正阳此时已经快到了,他听到祁珩的求救声,当下把速度开到满格,杀气腾腾地飞奔而来。“马上到——”声音急切,充满担忧。 金牙男上上下下把祁珩打量了个遍,嗤笑道:“放心——他绝对赶不及。我们揍人的速度那也是很讲究的。”说着对着祁珩的腹部就是一记重拳,打得祁珩重心不稳,差点要摔倒,为了维持平衡,左脚一不留神就用了点力。 祁珩心想,这下完了。我的腿保不住了。 桑正阳怎么还不来? 祁珩勉强靠墙站着,他得争取时间,他相信桑正阳一定会马上就来的。他对金牙男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手机要吗,拿去。要钱的话,我给你转。” 金牙男接过祁珩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坏笑道:“嗯,最近手头是有点紧,你转一百万给我,我就放了你。” 祁珩:“一百万没有,我账户上只有八十多万,都给你。” 金牙男犹豫了一下,“也行。”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和银行卡,把祁珩的手机还给他,“你现在就往我这张银行卡上转账,你可别想糊弄我,我这手机能收到短信。转吧。麻溜的。” 祁珩态度十分配合,把金牙男的卡号输进去,还佯装十分细致地和金牙男又确认了一遍,“账号不能出错。” 金牙男似乎被祁珩这热心的态度所打动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附和道:“嗯。” 但当金牙男看到祁珩每次都只能以五万五万的金额转账时,却终于不耐烦了,“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祁珩:“这个平台转账就是这样的,它限定单笔最多只能是五万块。”祁珩有句话还没说呢,它限定当日只能转账二十万。 第79章 金牙男:“那你把支付密码告诉我,我回去自己转账去。” 祁珩看了金牙男一眼,假装迟疑了一下,“密码是0508qh,qh大写。”祁珩瞥见桑正阳开着他的蓝车来了,仍老老实实把手机给了金牙男。 金牙男心满意足地拿着祁珩的手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白拿了人家这么多钱,竟还说了声“谢谢”。 祁珩看着正阳下车,关上车门,径直往他这边走来,眼梢早有溢出来的欢喜,忙说:“不客气。” 金牙男身后的一众小弟也都跟着穷开心,一个个眼神里尽是贪婪,他们转身后,发现穿着制服的桑正阳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一米远处,不由得俱吃了一惊。上回挨了正阳的打,他们还记得,此时见他杀气腾腾,更是未战先怯。 金牙男怪怕的,桑正阳还没开口,他便忙把手机塞给祁珩,低声说:“我把钱还给你,你让他不要动手。” 祁珩此时离混混比较近,又不敢动,只能与金牙男虚与委蛇,说:“好的,没问题。钱不还也没事儿。” 金牙男:“你可拉倒吧。我拿着你的钱,我还能活着离开吗?”当下便把钱分成三次转给了祁珩。 金牙男把短信给桑正阳看,“桑队长,您看一眼,他转给我的15万,我都还给他了。” 正阳嗯了一声,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祁珩,“他们刚才动你了吗?” 祁珩其实并不打算追究,但也不想让他们太轻松过关,于是故意沉默了一会儿。 金牙男当下舔着脸双手合十哀求道:“大哥——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需要,小弟可以免费帮你一次。” 祁珩点点头,说:“好。你留个电话和姓名给我。”说着祁珩把手机又递给了金牙男,金牙男马上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姓名都存了上去,然后又恭敬地把手机还给了祁珩。 祁珩看了一眼金牙男的名字,原来是叫张强国,这倒和他的形象真心不太匹配。于是笑着对桑正阳说:“老桑,让他们走吧。” 正阳头一回听到祁珩喊他老桑,心里头有些在意,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对看着他眼色行事的那伙混混们挥了挥手,淡淡道:“滚吧。” 混混们闻言,一窝蜂跑了。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正阳走到祁珩跟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声道:“你真的没事吧?” 祁珩见了正阳这才觉得自己右腿都快麻了,伸手扶住正阳的手臂,单脚跳着往前走,“别废话。赶紧送我去医院。左脚刚才用了一下力,不知道怎么样了。” 正阳一听,心里急了,拦腰抱起祁珩,往车子走去。 祁珩猝不及防看着自己被正阳一把抱起,“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正阳却说:“你这身子太长了,快用手抱住我的脖子。” 祁珩很无奈地感受着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人打横抱在身前,有种再不抱紧他的脖子,随时都会从他手里滑脱,摔地上去的风险。犹豫了一会儿,祁珩终于双手环住了正阳的脖子,这下确实感觉好多了。 祁珩白玉管似的修长的手指在正阳的颈项处贴紧,他在正阳的怀里一颠一颠地往前移动,他和他的脸颊隔得那样近,近到他闻到了正阳呼出来的热热的气息。 祁珩感到一种莫名地踏实,他信任这个男人,于是手指扣得更紧,扣进正阳的肉里去。 正阳小心地把祁珩放进了车子的后排座位,让他侧身坐着,把左脚打横放在座位上,右腿自然下垂。然后钻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子,往最近的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正阳仍是抱着祁珩奔去一楼大厅。祁珩看着正阳一脸焦急,步履不停,心中着实有些感动,瞥见旁边有轮椅,便说:“那边有辆轮椅,让我下来吧。” 正阳看了一眼,抱着祁珩走到轮椅旁边,把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右脚着地,左脚不能用力。” 祁珩坐了轮椅,由正阳推着,挂了号,去急诊室候诊。 是一位年轻的男医生接诊,他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开了单子,让他们去照片。“拍完片子直接过来,拍片的情况会传到电脑上。” 祁珩点了点头,“好。谢谢医生。” 正阳便陪着祁珩去拍片,然后再回来。 骨科医生通过电脑查看祁珩的脚伤情况,发现有一条骨裂,“情况不算太坏。可以不用做内固定,打个石膏,三个月不要下地。如果再摔伤,那就肯定要做内固定了。到时候要切开皮肤,然后缝合,等到骨头长好了,再把皮肤切开,取出内固定,很麻烦的,而且内固定和血肉长在一起,会很痛。家属还是要引起重视啊。”说着,医生特意看了正阳一眼。 正阳忙道:“好的,医生。一定会重视的。” 祁珩知道自己伤得不算太重,也不用动手术,好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便舒了一口气。 这人怎么回事?他干嘛默认自己是我的家属啊。 医生给祁珩打了石膏,配了一副拐杖,祁珩坚持当天就回家。于是正阳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开车送祁珩回去。 路上,仍旧坐在后座的祁珩肚子咕咕叫唤了起来,车里很安静,因此两人都听得清楚明白,祁珩一时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正阳听了,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吃午饭。“家里冰箱有菜吗?” 第80章 祁珩想了想,“有两个西红柿,鸡蛋十枚,辣椒有几个,咸鸭蛋有一盒,皮蛋四个,腊肠还有两根……” “有青菜吗?怕发炎,你还是吃点清淡的。” “青菜没有了。得买。我们楼下附近就有个生鲜菜场,待会儿去那里采购一点。” “嗯。” 经过菜场时,祁珩也想拄了拐杖下去,正阳不许他下去,“你就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祁珩坐在车里等着,百无聊赖地盯着菜场门口进出的人群,门口有两兄弟在卖水果,哈密瓜,替人切开了,去皮,然后切条,装盒,卖给顾客。 约摸十来分钟后,祁珩看见正阳两只手提满了大袋小袋的菜,出来了。正阳笑嘻嘻地走过来,把菜放进了后备箱,上了车,“买了你喜欢吃的鸽子,回去给你蒸上。” 祁珩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蒸鸽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你喜欢。从今天开始喜欢。” 祁珩:……?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最近几天有点蔫蔫哒,感觉没啥小天使看文,嘤嘤嘤…… 但我会苟住哒~ 第40章范夏川十七 正阳把车开到了祁珩楼下,祁珩柱了拐,一点一点地回了家。正阳拎着满手的食材,都是要做给祁珩吃的。 祁珩到了家门口,打开密码锁,输入密码,正阳从他身后凑过来看,祁珩说:“你干嘛?” 正阳理直气壮:“我之后可能要经常来你家照看你,你又行动不便,我记下密码,省得你要起来给我开门。不用客气,我就是这么贴心。” 祁珩没说话,默默输完最后一个数字,又摁下#号键,只听见清脆的一声,祁珩用手把住门把手往下一压,门便打开了。 祁珩拄着拐走了进去,在玄关处的换鞋凳上坐着换了右脚上的鞋,对正阳说了声“关门”,便直奔洗手间,卡擦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卫八原本一直在孔蓝色的沙发上打盹,听到主人回来了,便弹了起来,从客厅踱到了玄关这边。 正阳看到一只毛色如烟灰的纯种英短,觉得它圆滚滚的脸蛋甚是可爱,便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喵呜——”和卫八打招呼。 但卫八并不吃这一套,很是警惕地盯了正阳一眼,又跟到了洗浴间的门口,用爪子去推门,但是门从里面锁了,试了几次,推不开。 正阳随手带上入户门,在鞋架上找了一双拖鞋,自己换了,把大袋小袋的菜都放在餐桌上。正阳从厨房找到围裙,一边穿上,一边跑到洗手间外面,对里面的人说道:“祁珩,现在已经很晚了,做饭时间长,我先给你下碗面吃,好吗?” 祁珩摁下冲水键,洗了手,打开浴室的门,对正阳说:“我不想吃面。” 正阳:“你想吃饭啊?” 祁珩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对挡在门口的一猫一人说:“让一让。”正阳让开,卫八也跟着后退了两步,祁珩直奔卧室,他觉得自己有些乏了,想先睡一觉。 正阳和卫八跟了进来,卫八轻车熟路地跳到了床上,祁珩说:“卫八,下去。”卫八得了主人的指令,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再一跃,跳到了飘窗上。正阳听了,便笑道:“它叫卫八?好别致的名字。” 祁珩一边用手把打了石膏的左脚抬到床上去,一边闲闲道:“卫八这个名字,取自杜甫的一首诗歌《赠卫八处士》。” 正阳哦了一声,一边说:“我也喜欢这首诗歌,尤其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那两句,很有人生的况味在里面。”一边蹲下身去,帮忙抬脚,还顺手帮祁珩脱掉右脚的鞋子和袜子,帮他盖好被子。 祁珩没想到正阳也读诗,因为这首诗歌不算大众,他竟然还能背出其中的两句,倒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只是眼下祁珩觉得疲累不已,不想聊天,便说了声“谢谢”,就闭上眼睛,昏昏睡去了。 卫八见主人睡了,它有样学样,也趴下身子,做打盹状。时不时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看主人一眼。 正阳从兜里掏出祁珩的另一只袜子,和刚才脱下的这只合在一起,拿了出去,洗了,晾晒在阳台上。正阳火速煮了饭,备好菜,开始做菜。清蒸鸽子,黑鱼汤,水蒸蛋,清炒鸡毛菜,都是口味清淡的菜肴,但是营养丰富,很适合病人吃。 菜做好之后,饭也好了。正阳想着祁珩今天不容易,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便没有叫醒他,自己下楼去取祁珩落在他车里的另一只皮鞋。但大白天的,又是下午两点多,祁珩纵使是乏了,也睡不了太久。他悠悠醒来了,闻到饭菜的香味,便觉得肚子很饿,就起来吃饭了。 祁珩看着一桌子的菜,上面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吃饭的碗筷也备好了。心想,他这速度真是可以。瞧了瞧,却没见着桑正阳,于是他喊了一声:“桑正阳——” 没有人回答。 祁珩心想,这人倒是奇怪,做这么多菜,他自己不吃一口就走了?莫非是口味太清淡了,不好吃,所以下馆子去了?于是祁珩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尝了尝桌上的菜,口味虽然清淡,但却好吃。他想到正阳说的话,便吃了两块鸽子肉,只放了生姜和盐,但味道却不赖,有种咸甜咸甜的味道,很香。 第81章 正吃着,祁珩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摁密码的声音,心里一惊,接着便看到正阳的脸,他手里拿着一只皮鞋,是他落在他车里的那只。祁珩心里微微一震,升起某种不可名状的感动。 原来他没走。他是替我拿鞋子去了。 正阳把鞋放在鞋架上,和原来那只鞋摆在一起,换了拖鞋,关上门,一边说:“你醒啦?”一边走去厨房洗手。擦干手,正阳走出来,“怎么样,好吃吗?” 祁珩递给正阳一只碗,“帮我盛饭碗,饿死了。” 正阳很自然地接过饭碗,帮祁珩盛好饭,递给他。正阳给自己也盛了饭,在祁珩旁边坐下来,一起吃饭。正阳用汤勺给祁珩舀了一勺鱼汤,直接喂到祁珩嘴边,“来,喝口鱼汤,拢伤口的。” 祁珩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往后退了半分,“我这又没有皮肉伤,是骨头裂开了,吃这个没用。” 正阳不管,“骨裂也是伤口,听我的,没错,乖乖喝一口。” 祁珩:…… 面对正阳不管不顾、自来熟的攻势,祁珩不觉有些发怔。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祁珩接过正阳手中的汤勺,喝了一口,味道倒是可以。 正阳:“怎么样,好喝吗?” 祁珩点头,“鱼汤味道不错,鲜香味美。” 正阳憨笑道:“祁珩,你可真是太给面子了。” 祁珩轻笑一声,“真心。” 正阳很高兴,一边吃饭,一边和祁珩说一些趣事。正阳有个好习惯,就是吃饭的时候和别人说话,都会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以防止飞沫溅到别人碗里。 祁珩性子清冷惯了,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聒噪个不停,这要在过去,他肯定就要让对方闭嘴了。可今天他却没有吭声,他不时抬眼看着正阳,见他看着自己时舒展的眉眼,吃饭时如饥似渴的好胃口,以及他说话时伸手捂住嘴巴的神情,忽然觉得第一次认识此人似的。 吃完饭,正阳便把餐桌麻溜收拾了,把锅碗瓢盆一一洗了,归位,厨房看起来整洁有序。 此时已是下午的三点半,正阳还要回去上班,便和祁珩说了一声,“走了。晚点我再来看你。” 祁珩愣了一下,“不用了,晚上我不饿,不吃了。” “不,你饿。不饿是因为现在还没到点。” “那我……要是饿了,我自己微波炉叮一下就行了。” 正阳深看了祁珩一眼,明白他是怕麻烦人,便提唇笑道:“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正阳走后,祁珩感觉到脚凉,便回卧室找袜子,没找着。打开衣柜,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袜子一双一双码得有条不紊,取出一双新的纯色袜子,又放回去一只,坐在床边把右脚的袜子穿了。 祁珩来到阳台,卫八跳上阳台的一把藤椅,伸出爪子又去抓花架上的花草。祁珩喝令一声:“卫八——不可以!”卫八收回自己的爪子,乌黑的眼珠仍旧滴溜溜地盯着那些无辜可爱的花花草草,显得十分着迷。 祁珩看了会儿猫,偶然抬头一看,竟看见那双灰色袜子已经洗干净,晾在上面。此时仍有阳光照射过来,光线照在祁珩白皙透亮的脸上,祁珩心里又是一颤。 他怎么连袜子都帮我洗了? 祁珩打开了家里的豪华电视机,选了一部老片子《处女泉》,便坐在孔雀蓝的沙发上,边撸猫边看起了电影来。 影片讲述了一个纯真可爱的姑娘去教堂送蜡烛,结果在路上遇到三个牧羊人,被奸杀、剥去华丽的衣服的故事。这三个牧羊人是兄弟,其中一个还是半大的孩子,孩子仍有良知,他们夜里去姑娘家里借宿,主人家邀请他们上桌同食。孩子尝出来了主人家的食物和姑娘分给他们吃的食物一样,知道两个哥哥奸杀的姑娘正是这家的女儿,于是将食物吐了出来。他咽不下去。 牧羊人将其中一件衣服卖给女主人,谎称是自己过世的妹妹的衣服,但女主人一眼即看出了这是女儿的衣服。女主人忍住悲痛,将牧羊人三兄弟关在屋子里,并告诉了丈夫实情。农场主当晚洗了澡,去手刃仇人…… 正阳回到值班室,发现儿子并不在那儿,便问闵叔:“闵叔,我儿子呢?” 闵叔说:“31楼那个……叫小舟的姑娘把他接走了。说是祁珩的意思,让小禹去游戏治疗室画画。” 正阳有些疑惑,“诶,那他怎么没跟我说啊。” 闵叔:“桑队,你放心。我跟着她一起上去的。小禹没事儿。” 正阳点了点头,心里头直犯嘀咕: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小舟说的,我竟然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祁珩在自己重伤之时,还能想到安排他儿子桑禹的去处,正阳无论如何都是很感念的。 不愧是虑事周全的祁珩。 下班的时候,正阳接了儿子,买了一份卤猪蹄、两只烤红薯,开了车直往祁珩家而来。 祁珩看完电影,觉得困了,便在沙发上眯了会儿。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一听到门外摁密码锁的声响,便醒来了。他心里一惊,直到看到桑正阳牵着桑禹进来,祁珩才回过神来,“你们怎么来了?” 正阳关上门,一边给自己换上拖鞋,一边答道:“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过来陪陪你。”先把买的东西放在桌上,再把儿子的鞋子脱了,直接抱到了沙发上。 桑禹看到卫八,很喜欢,伸出小手摸了几摸。 第82章 祁珩愣了愣,看着这两父子就这么登堂入室,好像回自己家一样,忽然有种不适感。可是生赶,祁珩又做不出,毕竟桑正阳帮了他很多。虽然自己骨裂和他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但一笔归一笔,祁珩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 正阳把烤红薯拿到茶几上,掰开一个,递给祁珩,笑道:“吃吃这个,好吃的。” 祁珩就差没白正阳一眼,心说,烤红薯谁还没吃过吗?冷淡道:“我不饿,给小禹吃。” 正阳不听,把红薯直接递到祁珩嘴边,热情道:“你尝一口。” 祁珩:……难道我刚才说了个寂寞?我说的话不能代表我的意思了吗? 祁珩别过头去,“我真不吃。” 正阳上演一秒钟变脸,唇角立即下拉,比章兰仙那张苦瓜脸还要再苦一万倍。委屈巴巴道:“祁珩,你真的这么不给面子吗?我就是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吃才买的,你不吃,我和小禹可吃不完。浪费粮食可耻,我爷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祁珩:……what? 正阳见祁珩不为所动,便自己吃了一口,啧啧有声道:“嗯,好吃。”又分了一半给桑禹,“小禹也吃。”小禹一边吃,一边去摸猫。 正阳便在地毯上盘腿坐下,心无旁骛地啃起了烤红薯。 屋子里尽是烤红薯的香味。 祁珩忽然觉得自己渴了,便穿了鞋,准备起身拄拐去倒水喝。正阳见了,也一咕噜爬起来,“你别动,我去给你倒水。” 祁珩不听,坚持自己去,正阳就手动摁下祁珩,想让他坐下,结果祁珩的拐杖绊倒了正阳,正阳直接扑到了祁珩身上,当下两人四目相对。 这个姿势过于暧昧,祁珩心跳加速,可他不想让正阳听出来,便伸手抵住了正阳的胸口,结果发现这个姿势更加不妥,便缩回了双手,讪讪道:“起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1章范夏川十八 正阳看进祁珩的眸子中去,他没有起身,反而往前欺身过去,一点一点迫近祁珩的脸。 祁珩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再次砰砰直跳,双手本能地推拒正阳的胸膛,板着脸,瞪向正阳,“你干什么?” 正阳捉住祁珩的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口,抬眼看向祁珩,唇角上提,“我想吻你。” 祁珩石化了。 正阳一把拉起祁珩,又眼角噙笑睃了祁珩一眼,觉得他怎么那么有趣,而他自己禁欲多年,以为自己可以永远不对同性动心,动念,可一遇着祁珩,他却像是变了个人。祁珩此刻定然以为他是个花花浪子,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可也不好眼下就去解释,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求偶这方面的经验,对祁珩,完全是本能反应。 祁珩会信吗? 正阳去给祁珩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呐——” 祁珩怔住了,他看了看旁边正在玩猫的桑禹,又看了眼眼冒桃花的正阳,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什么叫引狼入室? 这就是。 祁珩平静地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水,又把水杯放到茶几上。他用手拍了拍沙发,“你坐下来,我要和你聊一聊。” 正阳见祁珩的脸色不对,心里一沉,忙在祁珩旁边坐下。正阳想了想,他感觉祁珩一定是生气了,自己方才任性妄为,是不合时宜的。于是他抢在祁珩开口之前道:“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僭越了。我给你准备一下晚餐,马上回去。” 祁珩轻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侧对着正阳,望进他的眼底去,“桑正阳,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问你。你喜欢男人吗?” 正阳在祁珩的目光直视下无所遁形,他觉得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于是他说:“喜欢。” 祁珩再次怔住了。好半晌,他才指着一旁玩猫、对大人的事情毫不关心的桑禹说:“那这又算是怎么回事?你骗婚?”祁珩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指责。 正阳嚅嗫道:“你随我来。”说着起身,一把抱起了沙发上的祁珩,往卧室走去。 祁珩倒是不慌,只是急声道:“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正阳温声道:“请原谅我。”并用最快的速度把祁珩抱到了卧室,放到了飘窗上坐着。 正阳关上门,在祁珩对面的床上坐下。“我不想让我儿子听到。” 祁珩看着正阳,理解他的顾虑,语气缓和了不少,“你说吧。” 正阳:“小禹其实不是我儿子。” 祁珩:“啊——?” “我其实未婚。不信你可以拿着我的身份证去民政局查。” 祁珩:…… “小禹是我以前在特种部队服役时的战友卓冬的遗腹子,我当时也是队长,和卓冬私交很好。卓冬在一次解救人质的重大行动中中弹牺牲,我也是在那一次行动中中弹伤了腿,然后我就申请退役了。退役后,我便来了宁城。因为卓冬临死前,一直放心不下他的老婆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嘱托我多多关照他们母子的生活。于是我便找到了他的妻子何悦桐……” 正阳平淡地叙述自己的过往,眼梢却泛了红。 他停顿了一会儿后,才又继续道:“卓冬去世后,何悦桐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终日以泪洗面,不愿向前看。这其实也是在所难免的,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卓冬生前,每天都会和妻子通视频,聊上个把小时。卓冬离开后,何悦桐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睡不好,吃不好,患了抑郁症。 第83章 “我找到她的那天,她正想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幸好被我拦下来了。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让她走出这个阴霾,但她越陷越深,看过好几个咨询师,都没有改善她的情况。 “后来,她身体已经极其虚弱了。生孩子的时候又赶上难产……所以我就领养了这个孩子。养小禹的这三年多里头,我……在他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基本上没有个人的生活。但是我想着,像我这样的人,能得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也算是老天垂怜。我只想老老实实把孩子拉扯大,看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我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我没有想到小禹会得自闭症。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我很害怕,担心孩子以后生活不能自理,幸好有你。真的。我这个人,在生活上比较随意,做什么事都随心意,也没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梦想,小禹是我生活的全部,他决不能出事。” 祁珩看着正阳,很震惊,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幸好有你,小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养育。” 正阳扯了扯唇角,“其实我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把自己没能得到的父爱,甚至母爱,全都给了小禹。因为我知道那种渴望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那是一种很深很深的自卑,以及绝望感。我不想让小禹体会这种感觉。” 祁珩点点头,似乎有些诧异,随之语音一转:“不过,婴儿时期,有母亲的养育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母亲有乳.房,而你没有,所以……” 正阳愣了愣,“我知道。当年我抱着小禹,守在医院的妇产科,找到那些刚生完孩子的妈妈,恳求她们喂小禹几口奶,但她们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没有多余的奶水分给小禹……” 祁珩听完,想象着当时这对年轻的父子多么地不容易,眼神渐渐温柔了许多。祁珩轻轻地摇摇头,“远不止母乳喂养这一层关系。好的母亲,是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个客体,小禹从小没有感受过一般小孩与母亲之间的那种亲密的联结,加上他还在娘胎里时,母亲情绪抑郁,这对小孩都是有影响的。” 正阳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黯然。 祁珩看着他,心里闪过一念,“所以你是因为我帮你照顾小禹,然后对我……?” 正阳看了祁珩一眼,又垂下双眸,“也,也不是。我对你……比这更早……我不知道……” 祁珩不信,“你不知道?” 正阳:“是,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祁珩:……? 你喜欢我,第一次见面就怼我? 祁珩始终没有忘记桑正阳在永青大厦顶楼生怼他的事。 正阳:“真的。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你就像是一朵白莲,气质清冷,却又有绅士之风。当时,我在大堂第一次见到你,就为你心折。可我知道,我不配。” 祁珩轻轻一笑,“所以你现在又配了?” 大堂?所以第一次不是顶楼吗? 正阳:“我永远都不配。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有时候,我会想,我除了赚的没你多,瘸了一条腿,还有个孩子之外,我别的,我是指我的内心,未必就配不上你。我的心是干净的,纯粹的,未经污染的。你想要的话,就给你。” 祁珩怔住了。 半晌没说话。 这份感情来得好突然。 正阳又说:“没关系。我喜欢你,可以永远只是我自己的事儿。” 祁珩盯了正阳一眼,“桑正阳,你听好。” 正阳嗯了一声,满脸乖顺。 祁珩:“我们……可以试一试。” 正阳一听,瞳孔立即放大,笑意铺满整张脸庞。“真的吗?” “但是,如果不合适,就分开。”祁珩心里终究是放不下过去的伤害,他再不相信一生一世的感情了。 正阳心里一沉,但随即满口答应道:“不会的。我愿意努力成为适合你的那个人。” 祁珩淡淡道:“我饿了。” 正阳马上起身,“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很快。”迟疑了一下,回身道:“想怎么过去?你不介意的话,我抱你过去?”声音温柔,言语含笑。 祁珩抿了抿嘴唇,斜了正阳一眼,傲娇道:“你扶我过去。” 正阳走到祁珩的右边,伸出臂膀,任祁珩扶着,一跳一跳去了客厅。 正阳和祁珩一看,桑禹和卫八已经混得恁个熟悉了,卫八和他的距离已经从半尺远缩短为亲密无间了。桑禹给卫八挠痒痒,卫八很是享受。 正阳扶祁珩坐下,把买来的酱猪蹄用碗装了,端到祁珩跟前,夹了一块喂到祁珩嘴巴里,“先吃着,马上就好。” 祁珩嘴上说着“不吃”,可架不住正阳劝菜生猛,愣是送到他嘴里,他咬了一口,发现真香! 祁珩欢快地啃了几块猪蹄,顿时觉得心满意足。在等晚饭的时候,祁珩觉得自己其实不太饿,可以不必吃了。然而,当正阳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给他盛好饭,摆好筷子,他又真香了! 当下三个人气氛愉悦地用了晚餐,正阳麻溜地收拾好了厨房,回到客厅来。 祁珩搂着桑禹,桑禹抱着卫八,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正阳走过来,挨在祁珩身边坐下。 祁珩敏感地看了正阳一眼,“你干嘛?” 第84章 正阳笑道:“我给你当人肉靠垫。” “不必了。我腰好得很。” “那你给我当枕头?”正阳说着,像只灵活的猫爬到了沙发上躺下,头枕在祁珩的腿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闭了眼休憩起来。 祁珩只觉腰间一紧,伸手打了正阳几下,“松开!”正阳像只毛茸茸的小狗子瑟缩了一下,脸上挂着熊孩子的纯真笑意,身子却很老实,一动不动赖在祁珩腿上。祁珩住了手,原本要打他的手轻轻地落在正阳的身上。 他愿意抱着就抱着吧。 祁珩觉得,被人依赖的感觉好久不曾有过了。久到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未曾如此与人亲近过。 九点钟的时候,桑禹终于玩累了,睡着了。正阳抱着祁珩竟然短暂地睡着了。他醒来后,发现祁珩在看电影,只是开了静音。正阳坐起身,给祁珩揉了揉腿,柔声道:“麻了吧?” 祁珩:“嗯。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正阳嘴上说着好的,手却一直不停地给祁珩的腿按摩,弄得祁珩不时发笑,“哈哈——哈哈——住手啊你——哈哈——” 正阳拉住祁珩的手,“走,我带你到阳台上去看月亮。” 祁珩:“不去。你快回去吧。” 正阳拦腰抱起祁珩,愣是凭一己之力把祁珩抱到了阳台上。他从背后拥着祁珩,打开一扇窗户,捉住祁珩的一只手,指向那根本看不见的月亮,说:“看——” 祁珩感受着正阳宽厚的胸膛传来的温暖,还有他的脸贴着他的耳朵所产生的酥麻感,想着他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却意外地感到安心。 祁珩:“看你个大头鬼。” 正阳两手交握住祁珩的双手,从后面一口含住了祁珩的耳垂。祁珩顿觉浑身酥麻,一股无名相火从两股之间蹿起来,喃喃道:“桑正阳,你干什么?” 桑正阳只是更温柔更深地吻着他,语调已沾染几分情.欲,“嗯?” 祁珩欲拒还迎,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气道:“你小弟顶着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2章范夏川十九 正阳忽然觉得很害羞,抱了一会儿,便把祁珩抱回了卧室,给他拉好被子,在祁珩的额头吻了一下,“晚安。” 祁珩怔了怔,心里松了一口气,“路上小心。” 正阳又回头看了一眼祁珩,脸仍有红晕,眼神既害羞又暧昧,抿了抿嘴唇,“嗯。” 正阳把拐杖给祁珩拿到床头,然后抱着早已在沙发上睡熟的儿子回去了。 祁珩听到关门声,终于放松下来。他回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仍然神魂激荡。又替正阳想了想,他能在要紧处停下来,可见他知轻知重,心性坚定。他离开时那个眼圈红红的眼神,可真是充满禁欲的魅惑。 由此,祁珩越发钦佩正阳的品行。 当晚,祁珩哪里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不能入睡,只好又爬起身,去客厅看电影。祁珩一贯看老电影,但他今晚只想看一部爱情片,于是他选了某瓣评分较高的同志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来看。 看完电影,心情激动,睡不着,祁珩便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登陆某乎。 自从施磊事件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登陆过。 他看了几个搞笑的视频,嘴角疯狂上扬,之后挑选了一个感兴趣的问题,开始认真回答。 深夜里,四周寂静,一盏台灯之下,一双白玉管似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飞快,一行一行的字逐渐显露出来…… 第二天清早,祁珩还在酣睡之中,忽然感觉到唇上有一团柔软湿润的触感,下意识地启唇去回应。随之,一阵薄荷的清香味抵达舌尖,蠢蠢欲动,祁珩顿时别过脸去,白玉管似的手指抵在正阳的胸口,抿紧嘴唇,皱眉道:“别闹——” 正阳摸了摸祁珩的侧脸,眉眼温柔,噙笑道:“该起床啦。” 祁珩不理,把脸埋进枕头里,“我还没睡够。” “阿珩,你再睡会儿。”正阳不忍打扰,起身道:“我去给你做早餐。” “嗯。”祁珩毫无灵魂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反应过来,他刚才唤我什么了? 阿珩? 好吧,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给他叫。 半个小时之后,正阳牵着桑禹再次来到祁珩的床前。正阳对桑禹说:“儿子,去叫你祁叔起床。” 桑禹扒到床上,拖住祁珩的手,奶声奶气唤道:“起床——起床——” 祁珩撑起眼皮看了桑禹一眼,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起、起,马上起。小禹快去吃饭。” 桑禹古灵精怪地笑了,眼神有一瞬间瞟向祁珩,随即移开,祁珩觉得这是个好迹象,便坐起身,捏了捏桑禹的小手,“祁叔这就起床了。小禹乖,去吃饭吧。” 正阳把桑禹抱下床,把他放到餐桌旁,让他用勺子自己喝小米粥。 卫八跳上一旁的椅子,看着桑禹吃早饭,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桑禹有时摸两把卫八,还把小米粥喂给卫八吃,但卫八闻了闻,表示并没有兴趣吃人类的早餐。卫八觉得自己也饿了,就跳下椅子,去卧室喵喵叫唤,让铲屎官给他放粮。 祁珩起床后,撑着拐杖去浴室洗漱。“诶,你帮我倒一下猫粮,卫八饿了。” 第85章 “收到。”正阳给卫八倒了猫粮,又帮祁珩把乱做狗窝一般的床铺整理得有条不紊,跟五星级酒店的床铺一样有层次。 祁珩每天都有洗头的习惯,但现在他只能一条腿用力,又不能打湿石膏,他发现自己办不到。只得无奈地叫唤了一声:“老桑——你来一下。” 正阳听到祁珩叫他,摸了摸刀刻般的浓眉,似乎对老桑这个老字有点介意。 我叫他阿珩,他叫我老桑,还不如直接叫老公呢?老桑?太难听了…… 正阳出现在洗浴间,问祁珩怎么了。祁珩便说:“我要洗头。你帮我洗吧。” 正阳考虑了一下,“你去沙发上躺着,我给你洗。” 祁珩拧眉,“不用这么麻烦。我用手撑着这个台面,把重心放在右脚,你给我快点洗完就好了。” 正阳不听,一把抱起祁珩,放到客厅的沙发上,让他头朝沙发脚踏这边,平躺着,脚不受力。正阳端来一盆温水,把洗发水、毛巾等洗发用品也拿了过来,然后用手机播放了一首十分慵懒的英文歌,歌名翻译成中文是《让我们从这儿开始》。 正阳用右手托着祁珩的后颈,左手打湿他的头发,涂抹洗发水,产生丰富的泡沫,给他抓头。 除了在发廊,祁珩从未在家里有过这样的享受。他闭上了双眼,只觉得那只托着他的手温暖宽厚,抓在头皮的力度刚刚好,很舒服。音乐旋律慵懒而浪漫,他竟然有些沉醉。 祁珩心想,他这是要把他宠成一个残废吗? 不,我现在就是个残废。 洗完之后,正阳用毛巾把祁珩的头发包起来,像一个金元宝一样,祁珩用手机看了一眼,抗议道:“太丑了!” “一点都不丑。”正阳拿起吹风机给祁珩吹头发,调了调温度和靠近头皮的距离,以确保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我们阿珩天生丽质,什么造型都hold得住。” 祁珩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但也没有觉得不适。他脑子里闪过一念,照这种火箭升天的速度,也许很快他就会适应桑正阳的各种骚话连篇了。“老桑,你以前谈过很多段恋爱吗?” “什么?”正阳凑过来问。 “没什么。”祁珩以为正阳故意在装傻,他便自以为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老桑,你哪一年的啊?”祁珩捡了一个安全的问题。 “嗯,我属马。你呢?”因为上一个问题没听清楚,正阳便把档位调小了,也就听清了问题。 “大我一岁。”祁珩说,“我是五月份生日,你呢?” “十二月。”正阳说,“大你五个月,哈哈——”正阳忽然笑了起来。“那——既然我只大你五个月,你能不能不要喊我老桑啦?我、想听你喊我阿正。” 祁珩嗤笑一声,“阿正——?你确定?” “唔。”头发吹干后,正阳关了吹风机,羞赧笑道:“叫一声来听听?” “ok。”祁珩说,但喊出哪两个字却似乎有某种阻力一般,“改天吧。老桑挺好的。” 他们吃过早饭,祁珩换衣服去上班。在衣柜里找了一圈,发现西装裤腿都很贴身,打了石膏之后根本穿不进去。正好正阳身上穿了一条灰色的阔腿字母裤,便主动提出要把裤子脱给祁珩穿。 祁珩嫌弃地看了一眼正阳裤子上的字母,撇着嘴说:“我从不在来访者面前这么穿。” “那就从今天开始嘛。”正阳说,“相信我,你穿这个也会很好看。”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祁珩说,“我突然改变着装风格,会引起来访者的注意。我不想来访者过多地注意到我。” “那好吧。”正阳双手抱臂,坐到飘窗上,伸长了两条大长腿,静静地等着祁珩继续翻衣柜,试衣服。 十分钟后,祁珩最终还是投降了,他找不到合适的裤子,有些气恼,“老桑——我错了。你还愿意把裤子借给我穿吗?” “愿意啊。”正阳走过来,柔声说。“但你得唤我阿正。不然不给裤子。” “啊呸——”祁珩笑着说,“桑正阳,你怎么能把趁人之危用在自己人身上呢,嗯?” “既然是自己人,”正阳也笑着说,并不让步,“你倒是给我个名分啊。” “好好好,”祁珩认怂,“阿——正?” “诶——”正阳响亮地应了一声,开始脱裤子。 “你、就在这儿脱啊?”祁珩别过身去。 “呐,拿去。”正阳穿着自己的四角内裤,露出两条充满线条感的大长腿。“阿珩,没关系,你可以看。” “不必了。没兴趣。”祁珩接过还热乎的裤子,穿上了。“你自己找一条裤子穿吧。” 正阳穿着内裤走到祁珩跟前,晃来晃去。 祁珩一不留神就看到正阳雕塑般的腿部线条,心内一荡,当下垂了双眸,不去看。可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注意到他右大腿胆经位置赫然有一个伤疤,便指了指,“是枪伤么?” “嗯。”正阳选了一条黑色西装裤,麻溜穿上了。 “还疼么?”祁珩问,声音温柔。 “不疼了。阿珩,现在是你比较疼。” 正阳开车送祁珩去上班,把桑禹放在津渡心理的游戏治疗室,自己去上班。 祁珩的左脚打了石膏,虽然穿了袜子,但是穿不上皮鞋,便只能穿拖鞋。来访者见了,都有些惊讶,纷纷表示关心。祁珩一一解释道:“昨天被一辆电动车撞了,还好问题不大,只是骨裂,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好了。” 第86章 转眼,十一月已经过去,迎来了十二月,宁城的温度一天比一天冷。 这天是礼拜二,天阴沉沉的,天空飘着细微的小雨,祁珩在咨询室等着范家人的来访。 十点钟的时候,范家人按时走进了祁珩的咨询室。 祁珩坐在藏蓝沙发上,笑着对他们打招呼,“请坐。请原谅我不能起身迎接你们,上个礼拜出了一点意外,我腿受伤了,行动不便。” 范夏川有些惊讶,“哦。一定很痛吧?” 祁珩提唇一笑,“嗯。前几天比较痛,夜里睡不着觉。现在好多了。” 彼此寒暄毕,祁珩引导着他们进入咨询的正题。 “上个礼拜我提到,所有儿媳和婆婆之间的冲突,本质上都是她和她老公的冲突。”祁珩对范父说:“上周从我这里回去之后,你为妻子做了哪些事,可以让夏川相信,你确实可以当好妻子的先生,你可以承担好好照顾妻子的责任?” 夏川:“他太粗心了。他根本不懂我妈妈的需要,也不知道我妈妈什么时候不开心了,我妈妈感觉委屈的时候,他根本察觉不到。他总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照顾我妈妈,而不是按照我妈妈想要的方式,总之,他不如我这么细致地体察妈妈的需要。” 祁珩对范父说:“你们自己对话。” 范父无奈地笑道:“那你说说看,妈妈现在还有什么委屈?” 夏川:“一个人的委屈是一种感觉。你不细致体会,说是说不清楚的。譬如说,今天早上,你出去买早饭,你就买了你自己喜欢吃的包子油条,妈妈喜欢吃的酸菜肉包,你却没有买。妈妈不喝豆浆已经好多年了,可你总是记不住。妈妈担心买了不吃浪费,每次吃的时候都拧着眉毛,这些你都看不到。我有时候想,我妈妈嫁给你,和你一起生活,真的像是和一个木偶人一起生活。” 祁珩:“夏川,你想过吗?也许你看到了你爸爸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妈妈,但却没有注意到,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睡在他们的中间,坐在他们中间,使得他们没办法像夫妻那样去亲近彼此。你能把你的位子让给你爸爸,好让他和自己的妻子说话吗?” 夏川站起身,“我并不想成为中心,也不想成为我父母唯一的话题。”但却没有立即走开。在沉默的注视中,夏川终于还是走到了离父母较远的一个位置,坐下来。 祁珩:“夏川,你现在看你的父母,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夏川,茫然地看了父母一眼,没有说话。 范母眼睛里含着晶莹的热泪,“现在看起来,他是真的要离开我了。他真的长大了,也独立了。从今以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了。” 祁珩对范父说:“现在,你会怎样安慰你的妻子呢?你的儿子他一直无法离开他的母亲,是因为他不相信你能照顾他的母亲。我可以要求你现在安慰一下你妻子吗?” 范父:“当然可以。” 范母:“你现在知道了吧?问题不在儿子身上,而在我们两个人身上。” ……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卫八:喵—— 第43章范夏川二十 姜河独自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桌上用看书架支起了一本翻开的书,手上熟稔地转着一支签字笔,他有些晃神,他有好些天没有见到祁珩了。 自从上回他在津渡心理的过道上壁咚了祁珩,被祁珩严词拒绝之后,一向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姜河受挫了。为什么呢?没道理啊。就没有他追不到的男人,为何祁珩对他完全无感? 姜河每天都去翻看祁珩的朋友圈,可祁珩已经半年没发过一条朋友圈了。而祁珩的朋友圈又设置了半年可见,于是姜河便只能看到那条让人沮丧的横杠杠,以及他那条杠杠右上角的个性签名。 “喜欢我也没用,我只想搞事业。” 所以,这条蕴含三分搞怪、七分真心的个性签名,竟是祁珩的劝退之辞吗?姜河拿起手机,每每打开祁珩的微信,想和他聊天,却又出于自尊心而作罢。 想了一圈,姜河忽然想起插画部的谢奇玮来,他不是正在祁珩那儿接受治疗吗?于是,姜河便给插画部总监曹元浩发了一条微信:“让谢奇玮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曹元浩当时正在画封面主图,看到老总微信,怔了怔,心说,姜总找他做什么?当下通过□□给谢奇玮发了一条消息:“姜总找,去一下。” 年轻的谢奇玮看了消息怔了怔,忐忑不安地敲下一行字:“总监,姜总找我啥事捏?” 曹元浩回复:“母鸡。” 谢奇玮犹豫着站起身,看了看身边正在专心画画的同事们,默默走了出去。在通往总裁办公室的长廊里,这个入世未深但却惨遭荼毒的稚嫩青年走得极缓慢,似乎只要走得足够慢,就可以永远不用见到让人,主要是让他有些敬畏的总裁大人。 但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他脚下便没有路可走了。他已经站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外。他心突突地跳起来,肩膀有些内扣,抿了抿嘴唇,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咚咚咚——”谢奇玮用指节在玻璃门上重重地叩了三下,等在门外。 姜河闻声,抬头一看,噙笑朗声道:“进来。” 谢奇玮走了进去,双眼茫然地看向姜河,低低唤道:“姜总——” 第87章 姜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语气温柔。 谢奇玮依言落座,重又看向姜河,似乎是在等姜河说明为何要召见他,一个刚转正不过月余的插画部小透明。他单纯的脑子里想了一圈,始终没有想到合适的线索。 莫非是想让我结束心理咨询?毕竟是公司在花钱让我接受咨询。一个月四次,每次六百,就要两千四,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谢奇玮转正后的工资也就一个月五千块,几乎占了他工资的一半。 谢奇玮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自己主动提出来比较合适,不要让老板来当这个恶人,“姜总,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祁博士对我的帮助真的很大。我、认识到了我的前男友就是个渣男,他对我精神施虐,让我认同自己不够好这一点,现在我、更能接纳自己了。我觉得,我现在随时可以结束咨询了。” 姜河微微挑眉,惊讶道:“你那个前男友可真是颗人间毒瘤,也不知道还有谁遭过他的毒手。” “还有一个男生,和我有类似的经历。”谢奇玮说,“但他发现得比较早,没有像我一样,陷得那么深。” “这个人渣,指不定现在又在祸祸哪个男孩子呢?”姜河说,“小谢,我建议你写一篇文章,在网上揭发他的丑陋面目,让后来者免遭伤害。” “我、不敢。”谢奇玮说,“我怕我的大学同学知道我的事情,会看不起我。我还怕……他会报复我。他之前威胁过我,说要杀了我。” “这个疯子!”姜河怒道,“你的同学还不知道你和他的事?” “对。他们只知道我之前一时想不开想自杀,但不知道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我不想别人关注我的私生活。我承受不了这种被人议论的压力。” “没关系。”姜河说,“你不想说,就不说。” 谢奇玮点点头,回避姜河的眼神。 “对了,”姜河终于扯到了正题上来,“你在祁珩那儿咨询也有个把月了,感觉如何?” “挺好的。”谢奇玮说着唇角上提,整个人顿时换了一副气色,“祁博士真的很厉害,人又很nice,我每周都超期待和他的咨询的。” “是吗?”姜河咧嘴笑道,“那你刚才说随时可以结束咨询的话,是在扯谎诓我咯?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老板?是为了钱可以不顾员工死活的吸血鬼老板吗?” “啊?——”谢奇玮张大了嘴巴,觉得老板绅士的笑容里藏着两米长的刀子,已经将他这个小透明一刀戳穿。“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确实感到好多了,这多亏了祁博士的高超水平和姜总的慷慨仁慈,我不想白白耗费公司的财力,等我以后涨工资了,自己负担得起了,我可以再接着咨询。” 姜河越笑越开心,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很真实,真实在现代社会里已经变得稀缺。“你不用想太多,公司这点钱还是负担得起,你继续去咨询。” “谢谢姜总。”谢奇玮喜道。 “祁珩最近怎么样?”姜河假装漫不经心地一问,但却心虚地转动了手中的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在意。 “他骨裂了,打了石膏。医生说要三个月才能拆石膏。”谢奇玮扁了扁嘴唇,似乎是在为祁珩感到遗憾。 “怎么回事?”姜河一听,手中的笔忽然失控,飞落在地。 “好像是被一辆电动车撞的。好在不是很严重。姜总不要太担心。” 姜河提唇一笑,镇定神色,“我、不担心。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行了,没什么事了。” 谢奇玮起身,“好的,姜总,那我出去了。” 姜河微微颔首。略微发了会儿怔,便起身走了出来。 谢奇玮正往办公室走去,忽然听到脚步声,回身一看,姜总正大步朝自己走来,不觉一怔,“姜总,怎么了?” “没事。”姜河淡淡道,仍旧大步如飞,很快走到谢奇玮前头去了。 谢奇玮很疑惑,姜总这是去找祁博士了吗? 谢奇玮想了一圈,终于恍然大悟:所以姜总找我,绕了半天,是为了向我打听祁博士的消息吗?谢奇玮感觉自己经历了一次灵魂地震。 哐哐五级地震。 祁珩坐在办公桌前写咨询记录,忽然听到急促的开门声,便有些不悦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对上姜河焦灼的眼神。 “你腿受伤了?”姜河关切地问,走了进来,绕到祁珩的办公桌后面来确认。 “嗯。但问题不大,只是骨裂,养一段时间就长好了。”祁珩有些冷淡地回应。他不习惯姜河对他的事情过分上心和在意,他明白这种过分的在意意味着边界的入侵。 姜河蹲下身来,把手搭在祁珩的腿上,神情有些悲伤道:“你可真是心大。平时一定是疏于锻炼,骨质疏松才会如此轻易就骨裂了。你得好好补补钙了。” 祁珩不动声色地把受了伤的左腿往内侧挪了挪,不让姜河碰他,可姜河并不松手,反而摸了两摸祁珩的大腿,祁珩心道,次奥——敢摸老子大腿! 这次,祁珩决定不再忍让,伸手打掉姜河的手。但姜河顺势握住了祁珩的手,“你别拒绝我好吗?让我照顾你。”声音自喉咙处发出,深情四溢。 此时,开门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正阳兴冲冲地拿了几个葡式蛋挞进来,“阿珩——” 第88章 随后四目对两目,空气一瞬间冻住了。正阳发现姜河正握着祁珩的手,两人姿势暧昧,心骤然抖了三抖,有种被人捏住了心脏的窒息感,脑子懵懵的。 姜河很讶异地盯着正阳,心道:阿珩?他叫他阿珩?姜河又难以置信地盯了祁珩一眼,似乎是在说“你不让我叫你阿珩,你却让他叫?是我先看上你的啊!”手渐渐松了,可出于某种嫉妒心,姜河重又握紧了祁珩的手,不撒手。 祁珩骤然感到一阵心虚,虽然他并没有主动做什么亏心事,但是他很怀疑自己在桑正阳的心里是否变得不洁起来。但是,祁珩原本就不相信爱情了,他和桑正阳也只是试水阶段,若他不信他,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祁珩轻轻但是坚决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睛看着正阳,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唇角微弯,“嗯哼?”声音温柔,带点不常见的宠溺。 姜河心骤凉,他明显察觉到祁珩对桑正阳的态度跟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他一直以为,祁珩对谁都是这副冰山美人的气质,可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他冷漠的外壳下面也有一颗温热的心。 姜河觉得自己错失了先机,如今必须要反败为胜,以退为进。他站起来,笑眯眯地看向桑正阳,“是蛋挞么?忽然好想吃。” 正阳回过神来,他的目光投在祁珩身上,一时间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而强颜欢笑,主动献出手中的蛋挞,“一起吃啊。” 姜河站在前面,先拿了一个,转手就递给了祁珩,“呐——” 祁珩没接,反而朝正阳伸出手掌。 姜河讪讪地收回手,自己吃了,眼神苦涩而茫然。 祁珩拒绝他的姿态要不要这么坚决而明显?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笃定到不需要解释的程度了吗?祁珩对桑正阳的偏袒已经如此无所顾忌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追不平了吗? 正阳怔了怔,心里一喜,赶紧挑了个好的放到祁珩的手掌心。只听祁珩温声道:“谢谢。” 正阳心里好受多了,嘴角浮上灿烂的笑意,快速瞥了姜河一眼,正好遇上姜河愠怒的眼神。正阳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占得了上风,却得罪了姜河。 “阿珩,姜总,你们继续聊。”正阳憨笑道,深看了祁珩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祁珩温声说。 门再次合上,屋子里空气又凝固不动了。半晌,姜河方用手指敲击着祁珩的办公桌,发出了一点打破沉默的声响。“祁珩——祁珩——”姜河喃喃唤道,“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我受不了!” 祁珩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口蛋挞,抽了一张纸巾擦拭干净嘴巴和手指。“抱歉。我不会让任何人左右我的决定。” 姜河看着眼前的男人,冰肌玉雕般的神颜,纤瘦板正的身材,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疏远而淡漠的气质让他着迷。他站直了身子,叹息一声,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拥有他了。姜河的眼角溢出痛苦的神色,红红的,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祁珩,我愿意一辈子等你,希望你有一天能回头看看我。” “别。”祁珩说,“姜河,我和你之间,只能是朋友。” “为什么?”姜河低吼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祁珩微笑着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情?”姜河痛苦地质问道,“你分明不是这样一个人啊?你对谁都那么善良,为何独独对我如此不讲情面?” “姜河,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 祁珩:…… “祁珩,我真想骂你,你这个大傻子!你错过了我,就会错过你所奢望的那种一生一世的感情,并且你永远也没有机会验证这一点……我真想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我就是你想要等的那个人啊。你怎么就认不出我来呢?”姜河涕泪横流,哭成了个泪人。 他觉得自己很痴情,也很纯情,实际上,这并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段全情投入的感情。 祁珩把纸巾递给姜河,“我知道你很好。谁和你在一起都会很好。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姜河:我原本是祁珩的官配,大大脑子抽了,把祁珩指给了桑正阳,于是我就沦落成了悲情的炮灰。我不服!!! 第44章范夏川二十一 姜河走出祁珩的办公室之时,有种失恋了的感觉,他看什么都灰蒙蒙的,脚步沉重,面无生机。 正好小舟和蒲飞白在前台闲聊,小舟低声说:“蒲老师,永青大厦两个掐尖儿的帅哥都在珩总跟前献殷勤,依你之见,珩总这朵高岭之花会被谁摘了去?” 蒲飞白用手指扶了扶眼镜框,喝了一口水,低低道:“一会儿等姜总出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姜河霜打的茄子一般失魂落魄地从他们跟前走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小舟和蒲飞白一时吓得噤若寒蝉,等姜河走远了之后,才又重新启动对话。 “姜总没戏了。”蒲飞白若有所思道。“祁老师大概是心有所属了吧……” 小舟一直盯着姜河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她又惊奇地盯了一眼祁珩办公室的方向,反射弧似乎太长,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喃喃道:“不能吧?姜总长得巨帅,又有钱,还有文化,会唱歌,珩总怎么会不选他而选择……我是说,桑哥哥当然也很好,可他的好,不是那么明晃晃的,是那种需要细品才能品出来的好,而且他条件确实不如姜总嘛,真不知道珩总是怎么想的?” 第89章 “俗——”蒲飞白似笑非笑道,“祁老师最善体察人心,他看人看得透彻,岂是那种贪图物质条件的庸人?他最是明白,找对象,应首先看重人的人品,其次才是样貌,经济基础这些外在的条件。” “你这么说,是暗指姜总人品不如桑哥哥吗?” 蒲飞白喝一口水,闲闲道:“我可没这么说。各花入各眼……” 十二月的宁城不到六点天就黑了。 桑正阳踩点下班,去31楼接了祁珩回家——先回祁珩家,然后再回自己家。 和往常一样,正阳在路上顺便买一些新鲜的食材回去做饭。祁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等他。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祁珩想起桑正阳没带伞,刚好后座上方放了一把雨伞。祁珩侧过身,扒着两个座位之间的空隙向后探身,伸长了胳膊去够那把伞。得亏祁珩长胳膊长腿,伞竟被他拿到了。 拐杖放在后座上,祁珩轻松取到了其中一根拐杖,他下了车,关上车门,左手拄了拐杖,右手打了伞,一步一跳地往菜市场方向而来。他站在菜市场的门口,静静地等待正阳,雨下得甚急,噼里啪啦砸在雨伞上,汩汩地往下流。 各色商铺都亮着灯,有人在里面买东西。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脸上神色莫辨,几辆电动车飞驰而过,溅起一滩滩水渍。祁珩感觉到一阵阵凉意袭遍全身,想着桑正阳何时才能出来,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 次奥,不会感冒了吧? 桑正阳进了菜市场,就像鱼儿回到大海,畅快得不得了,他见所有好吃的,新鲜的食材,都恨不得全部搬回去,好做给祁珩补身子。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着倾盆大雨了。 正阳看着密密麻麻的雨帘犯了愁,犹豫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冲进了雨里。他一门心思想快点回到车里,顾不上去看别人,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站在雨中等他的祁珩。 祁珩看见正阳提着一堆的食材从他眼前跑过去,浑身湿透,头发滴水,眼神有些可爱,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大喊道:“阿正——” 桑正阳跑得极快,恍惚间听到有人叫“阿正”,怎么也想不到是祁珩在叫他,竟自言自语道:“嗐,这人怎么也叫和我一样的名儿,若阿珩肯时时这么唤我,那便好了。” 眼见得桑正阳越跑越远,祁珩不禁有些气恼,“这个呆子!”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但他没接。祁珩无奈地笑笑,“我这又是何苦呢?” 雨下得太大了,祁珩走得比来时更加艰辛,只能小心避开来往行人、非机动车辆,慢慢挪过去。 正阳回到车里,发现祁珩不在,伞也不见了,还少了一根拐杖,想到刚才有人似乎在叫他的名字,恍然大悟,拔腿就往回跑。 祁珩自叹不适合浪漫路线,整这么一出“白送”,着实是可叹可笑。忽然,他听到前方有一个声音在叫他:“阿珩——阿珩——阿珩——”祁珩顿了顿,抬头望去,发现桑正阳像个傻子似的跑了来,浑身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了。他的速度仍旧奇快无比,他腿部的线条顺着打湿的裤腿而显露无疑。他像一头受惊的狮子在夜雨中狂奔,他在找他。 “嗳——”祁珩大声应道,在原地等他。 正阳奔至祁珩跟前。 祁珩自从打了石膏以来,便没有再穿西装裤了,他穿了一条直筒的水洗蓝牛仔裤,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一件亚麻色格子西装外套,一双白色运动鞋。为了减少洗头的次数,连发胶也省了,一头清爽的头发自然下垂,只消往那儿一站,便是如假包换的大学生在读三年级,能将整个雨夜都点燃的青春洋溢。特别是他撑着伞站在雨里的姿态,尤其显得清新脱俗,谁见谁怜。 正阳感觉祁珩整个人都在发光,自带白莲花背景。他桑正阳何德何能,这个好看的男人居然会冒雨给他送伞?正阳走过来,眼神充满感动,什么话都没说,拦腰抱起祁珩,踩着雨水,往回走去。 祁珩左手拿着拐杖,右手撑着雨伞,这个姿势让他并不舒服,他大喊:“你先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正阳不听,仍继续往前走。 “求你了,阿正,我不舒服。”祁珩道。 正阳马上停了下来,缓缓将祁珩放下,随后又弯腰屈膝,“我背你。” “不用了。我走过去就行了。”祁珩害怕雨夜中万一摔了一跤,他的腿可就完蛋了。 正阳似乎理解了祁珩的担忧,温声道:“阿珩,你放心,我一定会走得很慢很小心的,绝不让你受伤。” 祁珩拗不过,叹了口气,“好吧。”乖乖爬了上去,两手圈住正阳的脖子。得亏祁珩胳膊长,否则那拐杖和伞柄就要抵到正阳的脖子了。 年幼时,父亲曾背过祁珩。后来,家庭发生变故,祁珩和父亲之间便疏远了,直到父亲去世,祁珩发现自己再也没有父亲了。 祁珩趴在桑正阳的背上,猛然间便唤起了童年的记忆。他感到一阵温暖,他没有想到,桑正阳平时看起来那么腼腆温柔的一个人,居然会有如此温暖厚实的肩背。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呵护的感觉,有种时光静谧无言,却终究补偿了他所有的孤寂和遗憾的满足。 回到家,两人身上都湿了。祁珩的身前湿了,是因为正阳的后背全是湿的,能拧出水来,反渗透到他身上去了。 第90章 正阳来不及管自己,忙督促祁珩把湿衣服换下来,不仅督促,还直接自己上手,就像帮他儿子桑禹换衣服一样。尽管祁珩一再强调,“我自己来,你先把自己搞干净好吗?”可正阳不听,他坚持要帮助祁珩先换干净的衣物。 “我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去冲个热水澡。你不能受寒,你现在也不方便洗澡,一会儿用热水擦一下身子吧。”正阳帮着祁珩脱毛衣,用力太猛,把祁珩推到了床上,正阳扑哧一笑,“啊,抱歉。” “你、别再碰我了。”祁珩指着正阳,瞪了他一眼,十分认真道。 正阳憨憨笑道:“行,不碰。”正阳哐哐一顿脱,马上便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衣裤。这才想起来,“阿珩,我穿什么?” 祁珩脱了毛衣,上身也只穿了一件灰色背心,打开衣柜,随便拿了一套换洗的睡衣扔给他,“内裤没有新的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穿过的。” 祁珩白了正阳一眼,从折叠好的内裤里选了一条只穿过一回的内裤递给他,“我嫌弃。” 正阳笑嘻嘻地一脸感动,“谢谢阿珩。那我就收下了。”说着去洗浴间洗澡了。 祁珩换上睡衣,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他听着洗浴间莲蓬头的水洒下来的声音,想象着某人正光腚抹着沐浴露,那浑圆的一对半月牙凸起,不觉唇角疯狂上扬。 许是受了点风寒,祁珩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有些胀痛,脸色渐渐有些苍白。他抿紧嘴唇,闭上双目,一声不吭地侧身躺着。 他听着隔壁洗浴间淋水的声响,默默地忍耐着。大概十几分钟后,他听到水关了,没多久,便听到正阳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甚至闻到了正阳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清新好闻。 正阳在床边坐下,伸手触摸祁珩的脸,“阿珩,你怎么了?”手覆上他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额温,惊道:“阿珩,你发烧了?家里有感冒药吗?” 祁珩环抱着自己,打了个寒战,没有睁眼,“没有。上回买的药过期了,我已经扔了。” “阿珩,你是受寒了。你等等,我去给你煮一锅葱白生姜水驱寒,你喝了,盖上被子发发汗,就会没事了。”正阳去厨房,从买的菜里翻出小葱和生姜,洗干净,将葱白连根须保留,切断,生姜去皮,切片,接纯净水入锅,大火烧开,小火慢炖十分钟。 在煮葱白生姜水的期间,正阳顺手煮了一锅皮蛋瘦肉蔬菜粥,双管齐下。 正阳舀了一碗葱白生姜水,端给祁珩喝。祁珩坐起身,正阳对着碗口吹了吹,柔声道:“小心烫。” 祁珩看着正阳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你别太夸张了行不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给我吧。”接过碗,果然烫得厉害,啪啪打脸了,羞涩笑道:“果然很烫,我手没力气,端不住了——” 话音未落,碗已经被正阳拿走了。正阳往前坐了坐,又吹了吹,“来,一口气干了它。” “你先放下吧。你的手不也是皮肉么,不可能不烫啊?”祁珩指了指床头柜,示意他把碗放那儿。 正阳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右手已经烫得通红,可他笑着说:“没事,我皮糙肉厚,遭得住。这个水得趁热喝,越热它驱寒效果越好,凉了效果大打折扣,我奶奶教我的。快喝了它。”说着就要喂祁珩。 ? 祁珩只好喝了两口,仍是烫嘴。“啧——”祁珩皱起了眉头,“一会儿再喝。” 正阳不许,一边撅着嘴巴吹凉,一边哄儿子一般哄祁珩道:“乖,慢慢喝,不急。” 祁珩听到“乖”字之时,不觉呛了一口,他堂堂29岁的心理学博士,被只比他大了五个月的男人说乖,他感觉不适,有种很荒诞的感觉。“我喝还不行吗?你赶紧去厨房看看,我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糊了。” 正阳忽然想起来,煤气炉上面还炖着一锅粥,“糟了,我的粥……”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5章范夏川二十二 正阳跑到厨房,打开锅盖一看,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发现并没有粘锅糊掉的痕迹,总算放了心。 正阳给史阿姨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要晚点才能回去,让她督促桑禹吃饭,洗脸刷牙,早点上床睡觉。史阿姨满口答应了,“外面下着大雨,我回去也不方便,桑先生要是有事忙,回不来的话,我就在这边陪小禹睡一晚。” 正阳本来没打算在祁珩这边过夜,只不过祁珩感冒发烧了,身边需要人照顾,儿子有史阿姨照顾也就不必担心了,“那就辛苦您了,史阿姨。现在夜里凉,辛苦史阿姨多帮小禹拉一下被子。小禹夜里喜欢踢被子,大概是有些脾阴虚,晚上别让他吃油炸的,辛辣的食物。” 史阿姨一一地答应了。“好的,桑先生放心。我带孩子还是很有经验的,小禹又听话,一定没问题。” 祁珩听到正阳在讲电话,具体说什么,却听得不甚清楚。他看了一眼那碗白葱生姜水,伸出手指去摸了一下碗壁,发觉已经不那么烫了,便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地喝了。甫一喝完,这汤药的热力就在全身蔓延开来,祁珩额头冒出了汗珠,胸前背后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祁珩躺下来,又昏睡过去了。 正阳过来看了看,摸了摸祁珩的额温,发现仍旧有些发烫,但烧得没先前那么厉害了,心下稍安。正阳把碗收到厨房去洗了,收到消毒柜里去。 第91章 祁珩醒来的时候,发现正阳抱着卫八坐在飘窗上睡着了。 祁珩:“你睡着啦?” 正阳嗯了一声,从瞌睡中醒过来,扭头看了祁珩一眼,打了个哈欠,红着眼眶道:“阿珩,你觉得怎么样?” 祁珩掀开被子,“我饿了。有啥吃的?” 正阳放下卫八,从飘窗上下来,穿上拖鞋,过来扶住祁珩,温声道:“嗯,给我们阿珩煮了皮蛋瘦肉蔬菜粥,来——”正阳又想背祁珩过去,祁珩犹豫了一下,“我自己走。”听到正阳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肠鸣声,“你还没吃?” 正阳见拗不过,也就不勉强,给祁珩递了拐杖,“等你一起吃啊。” “你饿了就先吃,没必要非得等我一起吃。”祁珩拄着拐杖往厨房走去,正阳在旁边陪着,卫八早已吧嗒吧嗒地冲到前头去了。 “几点了?”祁珩问。 “九点二十了。”正阳说。 正阳拉出椅子,让祁珩坐下,帮他收了拐杖放在一旁。很快盛了两碗粥出来,一人一碗。 正阳说:“快尝尝,好吃不?” 祁珩低头吃了两口,实在是饿了,不由得大吹彩虹屁,“太好吃了。这手艺都可以开餐厅了,就叫桑大厨私房菜。” 正阳笑得眯缝了眼睛,喝了两口粥,道:“阿珩总是最给面子的。我这点微末手艺,拿不出手。阿珩若是喜欢,我便天天给你做。” 祁珩嗯了一声,吭哧吭哧喝完了一碗粥,“还有吗?” 正阳拿过他的碗,很是满意祁珩的表现,柔声道:“必须有。” 祁珩:“别多了,半碗就行。” “得嘞。” 吃饱喝足后,祁珩又到沙发上撸了会儿猫,正阳把厨房收拾了一下。祁珩看了眼阳台外面,发现雨势仍旧很大,没有要停的意思。不过桑正阳有车,回去也淋不到雨,便也就放了心。 可正阳洗完碗,擦干净手,便来沙发旁坐下。“看部电影吧?” 祁珩怔了怔,“不早了,你是不是该早点回去?小禹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史阿姨在家陪着他呢,没事。”正阳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阿珩,你想看什么电影?” 祁珩忽然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抱着卫八往后面挪了挪,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么晚了,别看电影了,你赶紧回去吧。” 正阳抿了抿嘴唇,脸上有些讪讪地笑着,他听出了祁珩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想赶他走。可他已经答应让史阿姨住他家了,他这时候回去,多少不是很方便。于是,正阳只得装傻,“那不看电影,我们看个综艺吧?”说着选了一部当下热播的综艺节目。 两人静静地看起来,因为他们平常都不是爱看综艺的人,所以并不能快速进入状态,气氛一开始就有些怪怪的。为了让自己尽可能地放松下来,祁珩是抱着卫八使劲撸,正阳也时不时上手薅一把,卫八皱着自己圆溜溜的猫眼睛有些发愁,似乎是在说:“你们别再撸了,再撸下去,本喵都快秃噜皮了。” 可惜,卫八不通人言,并不能让自己的心声被两位大魔王听到。 正阳不安分的手指触到了祁珩的手,祁珩只觉得危险,心突突地跳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大方地把卫八让了出去。 很有一种“呐,让你一个人摸个够”的大气磅礴。 卫八:铲屎官害我!嘤嘤嘤—— 约摸到了十一点,祁珩觉得困了,要去睡觉,正阳送他去卧室睡觉。祁珩躺下了,对正阳说:“麻烦帮我关灯,关门,谢谢。” 正阳怔了怔,小心翼翼道:“我可以一起睡吗?我觉得肩背有些痛,睡沙发可能会导致我明天直接半身不遂。” 祁珩想都没想,就说:“不可以。你要睡床,回家睡去。” 正阳可怜巴巴地看了祁珩一眼,“那好吧——晚安。” 祁珩听到正阳关门的声音,在黑暗中想了一会儿,想着桑正阳这样照顾他,他却赶他去睡沙发,好像不是很体贴的样子。要是他知难而退,回家去睡觉,事情也就圆满解决了。但他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入户门开启或关闭的声响。他似乎听到正阳在调客厅的空调温度,然后在客厅的沙发躺下了。 他这人怎么这么倔强? 由他去,他爱睡哪儿睡哪儿,我管不着。 祁珩太困了,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睡得是格外踏实,连梦都没做一个。天微微亮光之时,祁珩感觉到床上有人……在压着他,他吓了一大跳,莫不是鬼压床?猛然睁开眼睛一看,有种睡傻了不知道今夕何夕的震惊之感。 次奥,这货儿到底是什么时候爬上我的床的?我竟一无所知。 祁珩用力推搡了正阳几下,怒道:“你给我起开!” 正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祁珩一眼,反射弧可能还没有开启,他无视祁珩的怒容,以及充满威胁的语气,他反手就圈住了祁珩的脖子,把头埋到祁珩的颈项间,左腿压住祁珩的右腿,奶声奶气道:“冷——” 祁珩气得要自闭了。 妈蛋,这货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松开——”祁珩平静无澜地喊道,“不然我咬人了。你别逼我。” 正阳终于感觉到祁珩的生气值在狂飙,麻溜地撑起身体,爬到祁珩的上方,慢慢俯身下去,真正地面对面,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擦着祁珩的脸喃喃低语道:“你咬啊。” 第92章 祁珩见他一脸吃定他了的贱兮兮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半抬起上半身,含住正阳的鼻梁,用力咬了一口。 痛得正阳嗷嗷叫唤,忍痛笑道:“阿珩,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你是谁亲夫——”话音未完,祁珩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堵上了。正阳一下一下耐心地吮吸他的唇,唇与唇相依,舌头长驱直入,搅弄风云,祁珩想咬紧牙关,夺回失地,狠狠地咬了正阳的舌头一口。正阳吃痛,一动不动,任由祁珩咬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望进祁珩的心底去,几秒钟之后,祁珩终于无法坚持下去,牙关一松,正阳便灵蛇回洞。 正阳别的优点也有,但最擅长的恐怕还是个敢字。 不过数秒钟,他便忘了方才被利牙啃咬之痛,他用心地亲吻着祁珩脸颊,耳垂,脖颈,他的吻像是盖戳一般慎重,每一回落下,必留下痕迹。祁珩一边推开他,眼神却渐渐迷离起来,似乎有一头不受控制的欲望小兽在他腹部苏醒,他感觉自己想要的更多。 祁珩用手捧住正阳的脸颊,半仰起头,主动亲吻了正阳。正阳受到鼓舞,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当下两人唇舌纠缠,舌尖相触,试探,缠绕,呼吸声愈来愈粗重。传闻舌尖是心脏的使者,吻住对方的舌尖,便能直接撩拨起对方的心弦,正阳含住祁珩的舌尖疯狂吮吸,祁珩只觉得心动神摇,快要淹没在逐渐升起来的滔天欲海之中,与之共沉沦。 但是,祁珩是个理智的咨询师,他别过脸去,喘息道:“停——到这儿吧,我累了。” 正阳翻身过去,拉了祁珩的一条胳膊枕着,双眼犹带桃花,意犹未尽道:“阿珩,你想问候一下你的亲小弟吗?” “滚——”祁珩不客气收回自己的胳膊,他心里纳闷道:这货平素看着挺汉子的,怎么到了床上就变得这么娇俏兼下流呢? 正阳侧身依偎着祁珩,手渐渐往下滑去,被祁珩毫不留情面地捉住了,甩到一旁,“再乱摸就把你踢下去。” 正阳讪讪笑道:“我不摸,我就探探情况。” “不行——” 正阳点点头,笑道:“知道了。”又把手从衣服下面往上探,发现祁珩身上出了汗,“阿珩,你身上黏糊糊的,我给你擦一下身子吧。” 祁珩打掉他的手,慵懒地翻了身,“我怕冷,你去打盆热水来,在床上给我擦身子吧。” “现在?” “不然呢?” “知道了。” 正阳坐起身,迷瞪了一会儿,趿着拖鞋,果真去打了一盆热水来。他一边拧毛巾,一边对祁珩说:“你这衣服得换,先脱下来。” 祁珩便躺着把背心脱了,仍盖着被子。“你把毛巾给我,我自己来。” 正阳不给,掀了被子,要自己来,“阿珩,你这是卸磨杀驴啊,我帮你擦,很快的。” 祁珩无奈,只得坐起身,生无可恋道:“给你三十秒。” “得嘞。”正阳在床边坐下,心说,又不是没看过?上手夸夸一顿乱擦,前面擦完,擦后背,擦完后背又擦腋下,眼珠子不错眼地在祁珩的锁骨至肚脐之间上下穿梭,不觉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恰逢十二月,又是下了一夜大雨之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味道,掀开被窝的那一刹那,祁珩便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正阳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温热的触感,很舒服。他看着正阳给他擦澡的神情,手法熟练,一看就是经常给桑禹擦澡练出来的,莫名心安。 擦完身子,祁珩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躺下去,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会儿。 正阳却起来,去做早餐了。 窗外竟然好似有清脆的鸟鸣声,祁珩闭着双眼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冬天没那么讨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6章范夏川二十三 宁城十二月淫雨霏霏,天晴的日子只是期间的点缀,经常是一连下两三天的雨,大街小巷地面总是湿漉漉的,搞得宁城的男女老少也都蜷缩在家里,非必要不怎么出门。 祁珩自从伤了腿,饮食起居,以及上下班车接车送,都是桑正阳全权负责。祁珩平素独来独往惯了的,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腿伤,他恐怕永远也学不会去依赖另一个人。 只因为他晓得,依赖成瘾,而依赖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实在。 这天又是礼拜二,天阴沉沉的,倒是罕见地没有下雨,祁珩上午有范夏川一家的来访。 祁珩这天穿了一件黑色棒针开襟毛衣,里面穿了深蓝色高领羊毛衫,一条水洗白直筒牛仔裤,头发没抹发胶,显得很书生气。他算好时间,提前在深蓝色的沙发椅上坐好,等着范家人的到来。 祁珩打开手机,想起许久没有和母亲通过话了,便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拨通了,但却没人接听。祁珩有些纳闷儿,母亲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于是给她发了微信,问她在干嘛。祁珩腿被撞伤一事,他至今没有告诉母亲。他不想让母亲担心,也料定母亲不会给他想要的关心。 他想着,若母亲一直不回复,他下班后就得回去一趟。可这样一来,他腿受伤的事儿也就瞒不住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为人子,他必得要回去确认一下母亲平安才能放心。他又查看了几个微信群里的一些新增消息,多半与他无关,不需要处理。接着,他又查看了一下关注的公众号文章,看到感兴趣的,就点进去看一眼。 第93章 退出来之后,猛然发现通讯录有人加他好友。 祁珩心里寻思着,这大概又是一些开微店的想加他卖产品,他之前有过类似的经验,他通常都会自动忽略不去理会。虽然抱着不予理会的心态,但红色的提醒是祁珩所不愿忍受的,他要消除红色提醒,就得点开查看。祁珩机械地点开,继而准备退出界面,目光却忽然被下面的请求信息锁定了。 “阿珩,是我,阿尧” 祁珩平静的心湖骤然掀起滔天骇浪,他点开一看,对方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这么说,张俊尧又要回来了。或者说,他打算重新回到祁珩的朋友圈了。 十月份的时候,祁珩为了找张俊尧,下班后几乎走遍了宁城所有的同志酒吧,但他没找到他,还因此被施磊误会他过着双面生活,白天做咨询,晚上泡夜店,私生活糜烂。他差点被全网锤死。 现在当他终于放弃找张俊尧了,这人又平白无故地出现。祁珩满心地好奇,想知道张俊尧为什么又回来找他,可是,祁珩心里仍有芥蒂,他祁珩从来就不是他张俊尧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角色。过去,他为他伤情四年之久,是他自己执迷不悟;可现在,他绝不会再犯傻,给张俊尧递刀子,给他伤害自己的力量。 祁珩心里有些闷闷的,他锁屏之后,把手机反过来,放在右手边的椭圆形黑胡桃实木小茶几上。然而,那一句“阿珩,是我”却像复读机似的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重播,他随手端起镶金边的天青色骨瓷马克杯,喝了两口雨花茶。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到了9点57分,祁珩想着范夏川一家该来了。 果然,他听到过道里有几个人走路的脚步声,没多久,便看到范夏川一家三口推门进来。祁珩暂时压下这扰人的思绪,抬起他清澈有神的瑞凤眼,看向他们,勾唇一笑,抬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请坐。” 范夏川见着祁珩很高兴,圆润的脸蛋带着七分的笑意,关切道:“祁博士,您的脚伤怎么样啦?” 祁珩客套地笑道:“好多了。多谢关心。” 范家人都落了座,他们都把目光齐刷刷射向祁珩。祁珩微微一笑,看向范母,“上周你谈到你的原生家庭,我们接着上周的话题谈下去好吗?” 范母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些罕见的笑容,她说:“我家里一共有六姊妹,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我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们家孩子虽然很多,可我却是那个一直在照顾父母需求的孩子。我大姐17岁就离家出走了,音讯全无。我二姐也嫁得很早。我们家只有一个男丁,他的地位是最高的,我们全家都要围着他转。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九岁,底下的两个妹妹就更小了,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因为我自己妈妈去世得早,我一直就想把婆婆当成自己的妈妈来孝敬。可婆婆却对我很刻薄,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应该的。我从来没有从我婆婆那里得到过认可。她摔了一跤后卧床多年,一直都是我在伺候她的生活起居,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给她洗过澡,一直都是我来伺候她。别人都说她有个好媳妇,她却在别人面前说我的坏话,说我顾娘家。 “别人都觉得我很坚强,我从不在人前诉苦,我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所以,没有人理解我的痛苦和无助。” 祁珩:“你的儿子是唯一理解你的痛苦的人。你儿子理解你的孤独,你的怨恨。” 范母点头:“是。” 祁珩看向范父:“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看法,即,所有婆婆和儿媳之间的矛盾,实际上都是丈夫和妻子之间的矛盾。” 范母:“祁博士你说得太对了。我丈夫是很听话的,他几乎不敢违逆他母亲的话。他母亲说什么是什么。” 范父脸色有些尴尬,自我防御道:“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我妻子不太高兴。只不过,我认为,在一个家庭里面,为了保持平衡,总要相互妥协,大概我这样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 范父看了一眼范母,“但我觉得,她还有一部分压力来自她的原生家庭。她对她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父亲十分孝顺和照顾。虽然她上有哥哥姐姐,下有两个妹妹,可他们全都不管年老的父亲。她一个人承担了几乎全部的家庭责任。” 祁珩看向范母,“所以你一个人要同时照顾两个家庭?” 范母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范父抢道:“她的姊妹虽多,可没有一个混得好的。她哥哥没钱炒股,也成了她的责任,要给他担保借信用卡的钱。她妹妹失业了,也成了她的事。说实话,我觉得她作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对她的原生家庭投入太多了。” 祁珩第一次听到范父公开表达对妻子的不满,心里觉得挺高兴,这是他第一次提出他认为使他和妻子之间产生矛盾的问题。 祁珩:“可我要说,你的妻子,她没办法离开她的原生家庭,也许是因为你作为她的丈夫,不知道该怎么把她留在你的身边。” 这下轮到范母抢话了,她深深地点了一下头,“祁博士说得太对了!” 夏川张了张嘴,要说话,“我母亲——” 祁珩看向他,截断了他的话,“夏川,我现在能否要求你只是倾听,等听完之后再发言好吗?”对范母说:“我觉得你儿子很习惯为你代言。” 第94章 范母:“对。” 祁珩:“你觉得,他可以学会控制自己,不为你代言吗?” 范母有些迟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夏川小声说道:“其实我刚刚是想说,我妈妈也并不总是有道理的。她对自己娘家倾注得太多了,逢年过节都在娘家过,而不是和我父亲一起过,我父亲一直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 结束咨询之后,祁珩再次解锁屏保,决定删除那条请求添加好友的记录,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就通过张俊尧的好友申请了。写好咨询记录之后,祁珩拄了拐杖去游戏治疗室看桑禹。 桑禹正在美妙的音乐声中全神贯注地涂鸦呢。他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祁珩冲着桑禹温柔一笑,“小禹画了什么?” 桑禹举着沾满了颜料的小手,左右扭动了一下身体,又看了一眼祁珩,小声说道:“画猫——” 祁珩觉得桑禹还是有所进步的,虽然说话仍旧小声,但比之前好了一些,而且与人眼神对焦的频率也提高了。关键是他现在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了。虽然画面上看不大出来,仍然是一团一团的颜色,可在作画者本人的提示下,也勉强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在画一只猫。 祁珩温柔笑道:“我们小禹是在画卫八吗?小禹是不是想卫八啦?今天祁叔带你去我家看卫八好吗?” 桑禹似乎有些走神了,但听到要带他去看卫八时,眼神又亮了。桑禹胡乱地点点头,说:“好——”小小的嘴巴瞥了瞥嘴唇,一脸茫然的神情。 祁珩知道桑禹有些不耐烦了,便对他说:“小禹继续画画,祁叔在这里陪着你。” 祁珩在橙色沙发椅子上坐下,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本书《爱情刽子手》,从上次中断的地方看了起来。他一边看,脑子里想着一些事,因为是竖版繁体字,很容易就走神,于是他又重头开始看。 祁珩想起了他18岁那年的冬天,那天早晨宁城下了初雪,他给张俊尧发了短信,说要去找他,张俊尧回复说好的。他偷偷跑出家门,坐了公交车,绕过大半个宁城,去张俊尧家门前的公园等他。他等了很久,都不见张俊尧来,给他发短信,他也不回,打电话,结果是他爸接的,他爸说张俊尧正在和别人玩游戏。 那一天,祁珩觉得特别地冷。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一股脑儿地往前冲,结果却没有人在前面等他。他很生气,决定不和张俊尧说话了。可架不住张俊尧和他说两句好话,他就原谅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祁珩每每想起当年那个冲向风雪中等待张俊尧的自己时,仍觉得心颤不已。 为那时他曾义无反顾地去爱一个人,为那时他曾是一个冲动的少年。 可现在呢?他已29岁了,本硕博连读十年心理学,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心里的那一小撮火苗就可以不计后果地奔赴的少年。他明白所谓感情,所谓喜欢,皆不过是虚妄,是自己内在不够完整,而期望从别人那里得到补足的贪求。他如寻常人一般,仍会在无数个时刻,感觉到孤独,寂寞,可他早已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念,绝不让欲念主宰自己的人生。 道理是明摆着的,可那些挠心的情绪呵,总是伺机而动。 祁珩想起和张俊尧在宁城二中读书时,总在各个场合偶遇的场景。那时,张俊尧是隔壁班的班草……祁珩忽然想起什么来,“高一还没文理分科之前,咱们两班是挨着的。你是367班,我是368班的……”原来俞靖苏和张俊尧是同班同学啊。 之前俞靖苏来找祁珩,她是带着对祁珩的暗恋来的。祁珩身为一个受训十年、又有一年半临床经验的心理咨询师,他岂会看不出来她满心满眼对他的喜欢?可能正是因为看透,所以下意识就选择了防御,于是,即便听到了这么明显的信息,当时竟也毫无反应。此刻突然想起,便有种后知后觉的诧异感。 世界好小。而时间飞逝。 祁珩想了想,便给靖苏发了一条微信,单刀直入:“苏苏,我记得你说过,高一时你是368班的,那你一定认识张俊尧吧?” 如果是真的,俞靖苏不可能不认识张俊尧,张俊尧就不是那种可以让别人忽略不计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7章范夏川二十四 俞靖苏当时正在三审编辑们送来的二审稿,微信挂在电脑端,看到祁珩的消息,怔了怔。她怔的原因是因为张俊尧这个人已经在朋友圈消失很久了。 久到她几乎都不确定他究竟是否还存活在这个星球上了。 自从知道祁珩喜欢男人之后,俞靖苏便想起了高中时代听到的诸多谣言。谣言之一便是他和张俊尧曾是恋人。 在当时,不谙世故的俞靖苏自然是不肯信的。十五岁的她认为,男孩子在一起勾肩搭背是再正常不过了,因为女生也经常手牵手去上厕所,买辣条,她们只是姐妹。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感叹,嗳,自己那时候果然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啊。 现在祁珩又特特地来问她张俊尧的消息,可见此事并非空穴来风。但她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恋人,哪怕是曾经的,怎么就闹到连近况都要从共同的好友那里打探了呢?虽然自己也算不上祁珩的好友,但是既然祁珩来问她,她便觉得自己有机会做祁珩的闺蜜了。 说到底,靖苏终究是放不下祁珩,就算不能做恋人,那做他身边的好朋友也是好的呀。 第95章 俞靖苏特地去翻了张俊尧的朋友圈,赫然发现,张俊尧竟然真的又回来了。昨天上午,他配了一张宁城二中校门口的照片,是他和他爷爷的合影,并配文:“阔别母校十余载,我胡汉三终于又回来啦!” 靖苏随手点了个赞,回复道:“班长,什么时候约个饭,唱个k?” 靖苏刚退出朋友圈,就发现有人回复了她。她点开一看,是张俊尧的回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靖苏吐了一口气,她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对方会约得这么赶,但话是自己主动挑起的,不好半路反悔,叫其他同学见了,定要以为自己是个虚伪的人。于是靖苏直接回复道:“可。再叫几个人吧,有气氛。” 张俊尧很快又回复了:“得嘞。我去班群里吼一声。” 很快,靖苏果然看到张俊尧在班级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和一条邀约,说他今晚要请大家吃最辣的火锅,唱最疯狂的k,见者有份。靖苏领了红包,马上在下面回复了一个“谢谢老板”的动图,一句“好的”,以及一个“期待”的动图带节奏。 紧接着,响应云集,平时死水一般沉寂的“宁城二中368班”微信群顿时满血复活了。 靖苏心情也跟着躁动了起来,工作后,她也好久没见过高中同学了。她想起祁珩的微信,便有意地卖了个关子,回复道:“你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顺便把他的消息告诉你。” 祁珩把书放下,点开手机一看,心里迟疑了一下。他晚上打算回去看母亲的,于是他又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明晚行不行?我晚上要回家一趟。” 俞靖苏有些微微的失望。她虽然恋爱实战经验为零,可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她猜测这两人之间定然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她心里想着要安排祁珩和张俊尧见一面,这样有什么问题,祁珩就能当面问清楚了。当然,这里面也有她的私心,她既能促成两人的和解,又能做个见证人,以后和祁珩的关系自然就更亲了。 靖苏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事情的真相,“明晚也行。但今晚你能见到他本人。” 祁珩看到这条消息时,瞳孔地震了,三级,心里突然不平静起来。他没想到,四年后,他和张俊尧断开的连接,竟然要以如此儿戏的方式来续接,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试图用理智来按住自己不要冲动。 尽管心里很矛盾,想去见一见本尊的念头很强烈,但祁珩还是觉得不能如此轻易地缴械投降,他和他早就没关系了,而且是他先放手的。于是他回道:“不必见了。苏苏,拜托你个事儿,你见了他的面,请不要和他说起我,更别提我向你打听过他的事儿,拜托。” 靖苏发了会儿愣,回复道:“嗯嗯。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提的”甫一打完字,连句号都没加上,忽然门被推开了,靖苏抬眼一看,竟是很少来她办公室的姜河。 靖苏愣了愣,莫名有种“拿着老板的高工资在上班时间摸鱼却被抓个正着”的心虚,心跳加速,手还把在鼠标上,还没来得及点击发送,只得强装镇定,希望老板就站在门口,和她说完话,然后利索走人。这点希望还是要有的,因为平常老板就是这种来如风去无踪的风格。 “怎么了,姜总?” 姜河说:“我刚才看到咱们网店的网页上有一处文案信息可以改一改,是这样——”姜河人高腿长,直接越过靖苏的办公桌,来到靖苏的电脑前,从靖苏的座位后面生夺了靖苏的鼠标,去点击网页。 若不是知道老板喜欢男人,眼下姜河从背后半环绕她的姿势就有些过于暧昧了。但靖苏很熟悉老板的行事风格,做起事情来总是雷厉风行,专注而忘我,更何况他喜欢的是男人,所以下意识地就忘了要避嫌,这一点,她自然是懂的。 再有,老板本来是个甩手掌柜,垂手而治已经很久了,最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忽然又开始疯狂地工作,怒刷存在感。竟然刷到公司网店页面信息上的文案去了,还真是绝! 哇,姜总身上好香啊。 等等,网页文案要改,不是应该找发行部的梁总吗?找我干嘛? 可真正的问题不在于此,要命的问题是她和祁珩的对话框还挂着呢。靖苏只能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祈祷:“祈求姜总人帅眼瞎,看不见,看不见……非礼勿视……” 姜河本来已经在输入网店名称了,可终究还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叉掉网页,看了微信对话框上的信息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靖苏道:“你不介意我检查一下你工作时间的工作成果吧?”话虽然是在询问,征求同意,手却很诚实地往上翻,看到了祁珩问靖苏的第一条消息。 靖苏心说,她当然介意了。可眼瞅着老板手比嘴快,她甚至来不及说不,最后只好尴尬地默许不好的事情静静地发生。她知道老板对祁珩有意,但似乎“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否则老板也不会突然事业心大发,让自己忙东忙西忙到找不着北以此来麻痹自己了。 靖苏没说什么,她能说什么?跟老板说他看上的人还惦记着他的初恋情人吗?那不是找死呢吗?当初就是脑子发热,才会把桑正阳追祁珩的事情告诉老板,结果老板屁都没追着,反落得一身的伤。如今被他发现自己在帮祁珩牵线初恋,他肯定也想当场打爆她的狗头吧? 第96章 靖苏越想越害怕,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姜总您坐吧——”人还没走开,就被姜河摁下去了,“我不坐。” 李唐通过磨砂玻璃注意里面已经很久了,他不知道老板喜欢同性的事儿,从他的视角看来,老板这是在性骚扰女下属。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拯救一下可怜的俞总监,于是他赶紧拿了一张早已编辑过的稿子,把改好的地方划掉,准备去曲线救女上司于男老板的魔爪之下。 他拿着一张稿子来了。 “张俊尧是你的高中同学?他和祁珩是什么关系?”姜河半靠在桌上,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嗯。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初恋……吧。”靖苏说完,心虚的程度之深让她无法直视姜河的对视。她半低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今年入冬新买的雪地靴,她还挺喜欢的。可是她面上却仍旧是平静无澜,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不、清、楚?所以你在上班时间领着我给你发的高薪水,然后积极地帮助我看上的人和他的初恋旧情复燃?”姜河忽然语音一转,用一种灵魂审判的语气拷问道:“靖苏,我一直以为你是懂我的,你怎么能——” 靖苏理亏,脸涨得通红,连欣赏鞋子的心情也没了。“我——” “你什么你?我不管,祁珩是我先看上的。”姜河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强盗逻辑,但是,那个人是祁珩啊,他就要跟别人好了,他怎能心甘? 这么说来,上回祁珩当着桑正阳的面拒绝我,不是因为他看上了桑正阳,而是拿他作伐好让我死心? 所以,姜河那颗死灰的心再次噌的一下复燃了。 靖苏心说,姜总您可醒醒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玩地主抢亲这种游戏啊?但她还是很想保住自己编辑部总监的职位的,自然也不敢明着去拔老板身上的逆鳞,只好阳奉阴违道:“我、保证,我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儿了。也绝不给他们牵线搭桥。” 姜河听了,眼神亮了,他伸出手拍了拍靖苏的肩膀,“很好。” “咚咚咚——”门外站着李唐,未等里面说进来,他便莽撞地推开了门,用一种“老大哥正看着你”的犀利目光盯着姜河落在靖苏肩上的“咸猪手”,迟迟没有做声。 看得姜河也觉得有些不适起来,讪讪地收回了手,插进裤兜,完全忘了自己来干什么来了,只留下一句“你们忙”,便翩然离去。 靖苏看向李唐,“什么事?” 李唐扶了扶银框眼镜,用一种讳莫如深的语气道:“没事……不用客气。我出去了。” 靖苏听得云里雾里,“你神经病啊!我还有事要做,没工夫和你扯,出去吧。” 李唐有些费解,盯着靖苏看了一会儿,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事,难道说她也喜欢姜总?他们是双箭头奔赴?前不久还是咨询师祁珩,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呵,女人…… 靖苏没理李唐,点击了发送。 祁珩等了许久,才等到靖苏的消息,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脑子里早就闪过各种猜测,她一直不回我,是不是已经和张俊尧说了? 一想到张俊尧知道后会如何地得意,祁珩就很难受。所以,当他看到靖苏的回复时,也不太相信她说的了。祁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很需要加做一次自我体验,于是微信联系了咨询师。 “王老师,抱歉,我碰到了一些应激事件,想临时加个咨询,可以吗?”祁珩飞速地打下这些字,点了发送。 等了很久,王老师都没有回复。这让祁珩觉得自己坐立不安,连书也不大看得进去了。 忽然,手机屏幕亮了,有一条信息,祁珩惊喜地打开一看,结果发现是桑正阳发来的“干饭”消息。 桑正阳说:“干饭啦!” 祁珩毫无胃口,回复道:“我不饿,暂时不想吃,你带着小禹去值班室吃吧。” 正阳:“不行,饭得吃。我一会儿送上来,洗了手等我哦。” 祁珩有些炸毛,眼疾手快地打下一行字,“我说了不吃,你看不见还是怎么?桑正阳,你这喜欢自以为是的毛病,能不能适可而止?” 正阳:“……” 阿珩怎么了?他讨厌我了?可他还从没说过喜欢我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8章范夏川二十五 祁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想起要回家去看母亲,按说他是要等正阳来送他的,可今天他却不想让正阳送,于是提前悄悄走了。 祁珩在约车平台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下楼坐上车,便走了。他上车没多久,便接到正阳的电话,正阳问他在哪儿,怎么不等他就走了? “回家看我妈。已经在车上了。”祁珩说。 “那你晚上还回去吗?要不要我来接你?”正阳觉得不对劲,他察觉到祁珩正在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 “不用了。”祁珩冷淡道,“我晚上睡家里。” “那你明天早上怎么办?要早起一个小时诶。” “就早起呗。” “要不我七点过来接你,一起吃个早餐?” “不用。我妈起得早,会做早饭。你别管了。” “阿珩,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不想说话。挂了。” 第97章 “是不是——”正阳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电话挂断的声响,心情变得有些焦躁。 中午吃饭的时候,祁珩就拒绝了和他一起吃。他想着,兴许是祁珩太累了,没胃口。可现在祁珩又故意避开他,提前走了,他明知道他会等他一起走,他这么做,难道是想要分开吗? 祁珩坐在车里,神色间有些疲累,中午没吃午饭,此时已经很饿了,他心里暗暗地期待,母亲会不会给他做一顿好吃的饭菜呢?又想起母亲还未回复他的微信,也没有回电话,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便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有些虚弱,“喂?” “妈,您在做什么?” “躺尸。” 祁珩怔了怔,心里一沉,他没想到母亲的情绪会如此抑郁,毫无活力,“我五十分钟后到家,需要我买点什么回来吗?” “想吃什么自己买。我不想做。” “嗯,好的,妈。一会儿见。”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除了挂断电话的提示音。 祁珩忍着生理上的饥饿,以及在下班高峰期宁城拥堵的交通所造成的头晕、胸闷等种种不适,祁珩生无可恋地闭上了双眸,他半仰着头,靠在靠垫上。出租车随着红灯、绿灯的交通指示灯而时停时开,搞得一向不晕车的他竟然有了想吐的冲动,虽然此刻他肚子里空空如也,要真吐出来,大概也只有一些酸水…… 祁珩不想弄脏人家的车,极力忍着,不断地在心里做自我暗示:“我很好,我没事,我好得很……”脚伤养了一段时间后,消了肿,勉强可以穿进大几码的运动鞋,外面罩着宽大的直筒牛仔裤,要不是祁珩拿了拐杖,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左腿正打着石膏。 祁珩晕晕乎乎之际,想到了俞靖苏说晚上会和张俊尧一起吃饭,也不知道靖苏会不会和张俊尧说起他。他感觉到心口的某一处有些发酸,他仍好奇张俊尧此刻心里是如何看他的,毕竟曾在一起七年,人生中最美好最年轻的时光,他们是一起携手共度的。 虽然中间隔了四年多,他们彼此断了联系,可在祁珩心里,似乎这四年多的时光,就像一块压缩饼干,并没有多少值得回味的地方。 他用尽全部的力量,也不过堪堪抵挡住往回忆里钻的习惯,他的人生,自从与张俊尧分手之后,便一直停留在灰扑扑的冬季,再没有变换过季节。 也不知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再见面,他们会如何自处…… 出租车又停下了。 祁珩又想到桑正阳,脑仁疼得更加厉害了。桑正阳对他很好,关怀备至,可终究,祁珩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所渴望的爱情,不只是这样平淡的一日三餐,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渴望更深厚的东西,而他和桑正阳之间没有这种羁绊。 他很怕自己只是一时寂寞,错把生理冲动当作心动。虽然他是心理咨询师,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正值青春的男儿郎,他心虽坚毅,可架不住肉.体凡胎,譬如这腿,居然一撞就裂了,他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的骨头原来这么脆的事实。 祁珩让司机在小区门口的一家熟食店前面停下,他支付了车费,下了车。祁珩拄着拐杖,来到熟食店的窗口前面,拐杖支棱着他的身体,他扫视了一圈橱窗里面的食物,有种不知道该买什么的迷茫。 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很体面,他正在打游戏,看到有人过来,快速地瞥了一眼来人,“买什么?” 祁珩看着各色熟食,愣是觉得提不起半点食欲,但母亲说不做饭,他不买就要自己做,他现在这样,可不适合洗手作羹汤。于是他说:“要一些牛肉,嗯,还要一些猪耳朵,再要一些素菜。” 老板手脚麻利地帮他切了一些牛肉,一只猪耳朵,和一盒笋尖、海带丝、腐竹、花生米组合而成的素菜,称了,“76。” 祁珩嗯了一声,掏出手机,扫码支付,从老板手里接过打包好的熟食,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去。 祁珩走到小区门口,正要进去,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先生等等。”祁珩没想到是喊自己,便继续走着,直到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这才回过头去一看,是刚才的熟食店老板,祁珩一脸惊愕:“怎么——” 老板咧嘴笑道:“我刚才注意到你腿脚好像有些不便,拿着东西不好走路,我送你回去吧。” 祁珩怔了怔,“不用麻烦了,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老板夺过祁珩手上的袋子,径自往前走去。 祁珩没有再推拒,沉默地往前走着,撑着拐杖走路,是快不起来的。 一步一顿。 小区里的人向他投来关注的目光。祁珩觉得脸上有些热辣辣的,暗暗地加速前行,他祈求自己别遇到熟人才好。他知道上次那件事给母亲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他不想让周围的邻居再说些什么闲言碎语去刺激母亲脆弱的心灵了。 祁珩走至楼下,扯了扯唇角,对好心的老板说:“我到了。谢谢您。” “别客气。”老板把熟食递给祁珩,轻轻碰到了祁珩冰凉的指间,心里微微一颤,犹豫着说:“我叫韦黎,你叫什么名字? 祁珩怔了怔,不想说,为什么要问名字呢,以后又不会来往。可见这个自称韦黎的熟食店老板,亲自追上来送他,并非看他行动不便热于助人这么简单,追上来打探他的住址和名字才是真正的目的。按照这种节奏发展下去,接下来他就要掏出手机,说加个微信吧?到时候,加不加呢? 第98章 祁珩想起自己面对过很多个这样的时刻,通常面对熟人,或者帮助过自己的人,他是没有办法冷起面孔拒绝别人的。可这样违心地去满足别人的期待,他真的很累。 “嗯,刚才多谢韦老板。我不住这儿,以后应该很少机会见面,所以……嗯。”祁珩微微颔首,撑起拐杖往前走,留下一脸尴尬的韦黎站在薄暮之中。 韦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心底升起一种淡淡的失落。他看着祁珩进入电梯,摁了电梯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之际,祁珩始终半垂着双眸,长长的眼睫毛在他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韦黎觉得,祁珩安静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斯文,但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会对陌生人如此提防。 电梯门终于合上了,电梯快速上行,祁珩终于抬起了眸子。刚才那人一直盯着他看,让他觉得好不自在。幸好韦黎是个个性温和的人,没有追上来死缠烂打,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若是被妈妈知道了,定然又要责难于他,一定会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蛋,好好的,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怎么会追上门来呢”之类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他一生之中,清清白白做人,不想惹上任何麻烦事儿上身。 祁珩推开家门,唤了一声:“妈——” 从里面卧室传来虚弱的回应,“嗳——我在睡觉。” 当祁珩关上门,坐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拄着拐杖往卧室走去时,心里有些不安。妈妈看到他这个样子,会说什么呢?祁珩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走到卧室门口停下,轻轻压下门把手,缓缓推开门,看到床上盖着一床厚实的棉被,下面睡着一个人,那人正侧身躺着。 祁珩轻轻唤道:“妈——我回来了。”祁珩来到母亲床头。 章兰仙听到有什么东西“吱吱呀呀”敲击地板的声响,心里狐疑,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儿子正拄着双拐,顿时惊得坐起了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神色很是严肃。半晌才开口说话,“你这是怎么回事?” 祁珩把拐杖收了,放到一边,在床边坐下来。“出了一点事故,被一辆电动车撞了一下,还好问题并不是很严重,打了石膏,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章兰仙神思恍惚地点了点头,叹息道:“祁珩,你今年流年不利啊,儿子……接二连三地出事,你心理诊所的生意怎么样?有没有亏钱?” 生意?在母亲眼里,自由职业,自主创业,做心理咨询,按小时收费,和小区门口卖熟食的老板没有两样,都是做生意。但在祁珩心里,他的工作可不是用“生意”两个字就能简单概括的。 祁珩挤出一点微笑,“挺好的。没亏钱,有盈余。” “你去医院找个稳定的岗位不好么?非要自己单干,这么辛苦到底为什么?” 祁珩无力地抽了抽嘴角,他忽然感觉好累啊,他今天没有力气敷衍母亲,也没有力气安抚母亲,他把头枕在隔着厚厚的棉被的母亲的腿上,他圈住母亲的腰,虚弱道:“妈妈,我困了,改天再聊这个话题好吗?” 成年后,祁珩第一次这样亲近母亲,他感到一种托住自己疲惫身心的力量。他踢掉拖鞋,爬上床,躺在妈妈的身旁,睡着了。 章兰仙怔了怔,她记不清儿子上一次抱着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大概发生在祁云哲出轨之前,那年他读初三,他小时候很活泼可爱,从那之后,儿子仿佛变了一个人,经常沉默寡言,脸上鲜有笑容。 她惊喜地发现,儿子似乎还是那个儿子,并没有离开她。她从床上爬起来,穿了睡衣,给儿子拉了拉被子,去厨房做饭。她打开祁珩带回来的熟食,盘算着炒盘青菜就行,打开冰箱一看,发现上周买的青菜已经腐烂了。 她有些心疼地扒拉了两下,发现确实不能再吃了,便扔进了垃圾桶。她摸出两个西红柿,其中一个已经长霉了,只有一个是好的,她心情颓丧地把坏西红柿扔进垃圾桶,想着,一定是人家卖给她的时候就已经坏了,否则西红柿不可能这么快坏掉的。她想了想,又摸出四枚鸡蛋,准备炒个西红柿焖蛋。 章兰仙一边洗菜,一边想着,等儿子醒来,她要告诉儿子,她之所以这么难过,是因为他买给她的那只小猫死了。 哎……流年不利啊…… 她还打算告诉儿子,以后别再买猫了,最好生个孩子给她带。带孩子她有经验。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9章范夏川二十六 时隔多年,祁珩在母亲的床上打了个盹,被窝里有母亲刚睡过之后留下的余温,祁珩舒展地平躺着,此刻他别无他求,只想睡一觉再说。他很快便睡着了。 睡得正酣,祁珩听到母亲在床边唤醒他:“儿子,起来吃晚饭了。” 祁珩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好觉了,虽然时间很短,但却快速充了一些电进来,他感觉饥肠辘辘,便掀了被子,起床。起床后,发现有些冷。“妈,我冷。” 章兰仙撩起儿子的裤腿一看,“这都什么月份了?你还只穿一条单裤。我给你找一条秋裤穿着。” 祁珩很怀疑自己在家里还有什么能穿的秋裤,坐在床边看着母亲翻箱倒柜,终于母亲找出了一条灰色的毛线裤,拿到他面前,“穿这个,我每年都晒,还可以穿。” 第99章 祁珩拿着这条毛线裤陷入了沉思,心道:妈呀,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裤子了?大学时候的裤子吧? 那一年,祁珩18岁,考上p大,要去北方读大学,母亲高兴坏了,从来也不织毛衣的人居然给他打了一条毛线裤。祁珩也很感动,想着这是母亲给他织的第一条毛裤,自然要好好地穿。但他错了,北方的冬天虽然冷,可室内有暖气,而且十一月就供暖了,穿不着。室外穿个羽绒服,普通秋裤也就够了,只要你在走动,就不太冷,总之,他带到学校,却只穿过半天不到就脱下来了,因为热。 因为是全新的毛裤,又是妈妈爱心牌出品,祁珩没舍得扔,寒假回家又带回来了,再也没有穿过。没想到母亲一直收着。 祁珩摸着这条手工并不怎么精良的毛裤,虽然有种不太想穿的念头,但是他感觉到了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他想了想,说:“我试试吧,不知道能不能穿得进。” 章兰仙果然挺开心,她走过来,“你先试试,不行我再给你找找别的。”她伸手要帮儿子脱裤子,祁珩成年之后再没有当着母亲的面穿过裤衩,此刻鼻尖微动,躲了一下,“妈,你先出去一下,我自己来。” 章兰仙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背,嚷道:“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那是小时候。”祁珩用一种撒娇的语气道,“妈妈,出去。帮我带一下门,谢谢。” 章兰仙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儿大不由娘啊,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关上门。 祁珩试了试,有些紧,但也勉强能穿,就穿着了。祁珩穿好裤子,出来吃饭。 章兰仙正在盛饭,见儿子出来,问道:“能穿不?” “嗯。” “坐下吃饭。” 祁珩坐下来,拿了筷子,戳了一点西红柿焖蛋尝了,唔,好吃。他买回来的熟食,他基本一动没动,可着那碗西红柿焖蛋吃了两碗饭。 “还是妈妈做的菜好吃。”祁珩真诚地吹起了彩虹屁。 “想吃妈妈做的菜了就常回来。”章兰仙眼中噙泪,语气一反常态竟然有些慈祥。 祁珩嗯了一声。问起母亲最近怎么样?是否身体不适,怎么大白天的就睡上了? 章兰仙便把小猫死了的事儿告诉儿子,母子俩许久未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闲聊了,聊天的地点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一直聊到深夜,母子俩谈兴不减。 祁珩和母亲说了自己的工作生活,母亲也难得地表示了关心和好奇,但最后,问题还是七拐八拐地绕到了生孩子的话题上来了。 章兰仙睃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叹息了一声,说:“儿子,我最近也看淡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你妈我这辈子事事要强,凡事都想争第一,到头来,我啥也没捞着,一转眼已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我别的都不求,只求你这辈子能安稳度日,开开心心,就行了。” 祁珩嗯了一声,看着母亲,母亲话风变得太快,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不知道说什么。 “你、喜欢同性……”章兰仙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妈妈知道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再叹息,“其实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非常优秀,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妈妈操过什么心。”仍叹息,“只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品好的,懂得你的人,只要找到这样的人,妈妈相信,你也会幸福的。”说完,章兰仙默默流出了眼泪。 祁珩眼圈泛红,他难以想象这番话会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他印象中的母亲是强硬的,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的,她不接受一件事,谁说也没用。 祁珩右脚站立,重心前移,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给母亲擦干眼泪,他抱住了母亲,把头搁在母亲的肩上,喃喃道:“谢谢妈妈。” 章兰仙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笑中带泪道:“傻孩子——” 母子沉默地拥抱了一会儿后,仍分开坐着。章兰仙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张俊尧两个人……是不是谈过?” 祁珩身子一僵,母亲怎么突然提到张俊尧了?这个人已经四年多没出现了。祁珩看了母亲一眼,明白她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嗯,谈过,七年。” 章兰仙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镇定下来,“那现在——” “分了。四年多了。” “哦——”章兰仙不觉有些失望。 张俊尧那孩子她见过,长得好,对人也亲热,每次来她家都喊她章妈妈,她是喜欢他的。如果儿子能跟他在一起,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啧……怎么会分手呢?她满腹狐疑地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为什么呢?” 祁珩抿紧嘴唇,他不想让妈妈觉得男人之间的爱是那么肤浅,便没有说出他们之间分手的真正原因,只是说:“就是性格上有些不大合适。他、比较外放,我比较内敛,当时他工作了嘛,然后我还打算继续深造,两个人方向不一致,就、就断了。” “哦。”章兰仙点点头,“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找对象了吗?他家里人知道吗?” 祁珩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不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络了。他家里人应该不知道吧。” “哦。”章兰仙有些发怔,眼神黯淡了下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你现在身边有合适的人吗?” 第100章 祁珩看出了母亲眼中的担忧,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故作轻松道:“有啊。好几个呢。我……还在考察中。”说着自己也笑了。 他没办法和母亲说清楚心中的感受,只能就着母亲喜欢听的随口胡诌几句大话。 章兰仙一听,果然神色振奋了不少,惊喜道:“真的吗?那你给我说说,都有谁,是些什么人?” 祁珩无法,只得和母亲简单地说了几句,算是敷衍过去了。 章兰仙一听,喜欢她儿子的似乎都是业界精英,好家伙,一想到自己将会多一个儿子,章兰仙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这一夜,最终在母慈子孝的彻夜漫谈中过去了。祁珩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才上床睡觉,但因为脑子太清醒,反而毫无睡意。 他打开手机,发现桑正阳给他留了十条微信。 “阿珩,你平安到家了吗?” “想你。” “吃晚饭了吗?吃了啥?” “卫八我帮你喂过啦,你不用担心昂。” “阿珩,你在干嘛?” “理我一下嘛。” “人呢?” …… 祁珩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回复桑正阳,于是回了一个晚安的动图。 再次看到通讯录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标记,祁珩心里一颤,猜测是张俊尧又来加他好友了。祁珩干脆把手机扔到一旁,不看了,眼不见为净。 但心里却又忍不住想,他加我干嘛呢?分明都没理他了,他怎么还不死心?他干嘛这么死皮赖脸的?当初他删我微信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我不会理他的。 祁珩用被子蒙住头,躺了一会儿,仍是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又打开手机,看到桑正阳向他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但他没有接到。桑正阳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动图。 祁珩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都几点了,他怎么还不睡觉?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了祁珩的身形轮廓。他皱了皱眉头,回想起和母亲聊天时提到的择偶标准——“志同道合、人品好、懂得”,不禁暗暗地去比对身边的人。 桑正阳人品自然是没话说的,可至于这懂得和志同道合,却不好说。 若说懂得,这世间,大约还是没人能超越张俊尧对他的了解吧。张俊尧是最懂他的人,却也是伤他最深的人。所以说,光是懂得又有何用? 志同道合,嗐,总不能找个同行吧?心理咨询师最忌讳找同行了,每天分析来分析去,太累了。 所以,是我太优秀了吗?这世间没有配得上我的人? 祁珩想到这里,自嘲似的笑了,自言自语道:“你的来访者知道你这么自恋吗?太沙雕了。” 还是我对亲密关系产生了恐惧? 祁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我特喵的现在都不敢爱了。这都要怪谁?”他终于还是没有耐住心中的冲动,点开了通讯录,查看了新的朋友,发现果然不出他所料,是张俊尧。 张俊要添加好友的信息是这样写的:“阿珩,我错了。通过我一下嘛。” 祁珩修长的手指指着张俊尧的头像,轻轻咒骂道:“张俊尧你这个混蛋!现在道歉认错,晚了!老子绝不原谅!” 再次把他的申请信息删除。 祁珩感觉到肩颈处有些发冷,便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重新躺下了。 大概到了凌晨三点,他才睡着。诡异的是,他居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张俊尧。 一个漆黑的夜晚,在一个漆黑的房间,祁珩知道那是张俊尧的房间。 祁珩去找张俊尧,他有话要和他说。他要和张俊尧说,他当年那么做,对他的伤害有多大。现在他一个人过得很好,取得了哪些成就云云。核心意思就是,离开你,老子过得很好。 但张俊尧走出来,看着他,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反而把他自己这些年取得的辉煌成就哐哐说了一遍,然后揽住他的肩膀往前走,祁珩感觉浑身酥软。 祁珩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无法抗拒张俊尧对他的吸引力。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祁珩推开张俊尧,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张俊尧追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0章范夏川二十七 第二天早上,祁珩被早晨七点的闹铃闹醒,他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心里有些震惊。他心想:难道我还放不下张俊尧那个混蛋?不对,他那么对我,我恨死他了,我不可能还惦记他,这个梦一定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虽然祁珩读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一书,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潜意识欲望经过伪装后的满足。”但是祁珩不认为自己还爱着张俊尧。他放不下的,不是对张俊尧的爱,而是对他的恨。恨他辜负了他,践踏了他的真心。 恨他有眼无珠,不懂得珍惜。 祁珩最生气的便是这一点,为什么,七年的感情,居然敌不过一夜情的诱惑?他张俊尧到底把他祁珩当作什么人了?若非因为爱他,他怎么可能会变得如此卑微,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而不求任何回报?可张俊尧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张俊尧把他的真心踩在地上,用力地摩擦,直至他的心痛到失去知觉,不得不选择分开。张俊尧并没有想到祁珩会真的离开他,他还试图用轻飘飘的解释来打发他,可祁珩的心已经死了,张俊尧说什么他都觉得是个笑话,心里发出冷笑,“这个可笑的男人,我爱他,他却把我当傻瓜。老子可是考上p大的人啊!” 第101章 祁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起身,穿上外套,下了床。毛线裤他脱了下来,叠好,放在床头柜,他知道母亲会看得见。他洗漱完,母亲还没起床,他便在约车平台叫了一辆车,悄悄出门了。 祁珩走出门,才发现昨晚宁城下了今年的初雪。难怪早上觉得被窝里发冷,原来下雪了。祁珩拄着拐杖,站在小区门口,穿得有些单薄,硕大的裤筒寒气直接往里钻,如入无人之境,祁珩冷得发颤,他有些后悔自己没穿毛裤出门了。 可他咬牙坚持,想着一会儿出租车就到了,他上了车,也就不冷了。等了好一会儿,明明显示就在附近一公里远的出租车却迟迟不来。 棉絮似的大雪还在不断地扑面而来,祁珩冷得牙齿打颤,一张瘦脸被冻得发青,头发上落满了雪花,他心想,这车怎么还不来呀? 忽然,一辆蓝色的车子开了过来,在祁珩身边缓缓停下。祁珩定睛一看,看到桑正阳停了车,打开车门,向他走来。祁珩怔住了,他没料到桑正阳会来,尤其是在他拒绝他的建议之后。 “阿珩,我来接你。”正阳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板正而温暖,但是眼睛有些红血丝,大概是昨夜睡得不好,他温柔地看向祁珩,嘴角微微上扬道。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克制和疏离,尽量保持一个绅士的风度。 祁珩看了看路口的方向,仍旧没有看到出租车的影子,实在是冻得不行了,加上正阳难得地没有强迫他,他反而觉得有些稀奇,也有一丢丢的内疚,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往副驾驶那边走去。 正阳见了,唇角不自觉往上提了几厘米,他抢在祁珩前面,打开了车门,风雪打着旋儿吹进了车里,他扶着祁珩上车,然后接过他手里的一副拐杖,放在后座上。 正阳上了车,看到祁珩头发上的雪花,便伸手替他掸掉,祁珩避开了,自己低头掸了掸。正阳唇角微微一抽,半笑不笑的,随即启动车子,往前开出一小段路。 此时,祁珩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开了进来,不由得喃喃咒骂道:“次奥——”。祁珩浓密的眼睫毛底下闪过一抹懊恼,只要再稍等片刻,他就可以不用坐桑正阳的车了。他昨天才拒绝了他,今天又坐他的车,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一定会让他混乱不堪的吧。 嗐,都怪我穿太少了。 祁珩在平台取消约车服务,退出来,锁屏,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嘴唇,寻思着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车里过分安静的气氛。 正阳偏头看了一眼那辆姗姗来迟的出租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他明白自己不是祁珩的首选,可他不在乎。“阿珩,早上想吃什么?面?粉?粥?包子?”未等祁珩回答,正阳又自顾自说下去,“下雪了,应该吃点热乎的,我带你去吃一家湖南米粉吧,巴适得很。”最后一句他是用蹩脚的四川话发音的,有三分坦然,三分逞强,三分试探,一分不知所措。 祁珩嗯了一声,尽量用欢快的语气道:“好。我正好暖一下身子。”车上开了空调,祁珩还冷得直发抖。 正阳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把车停下,见祁珩冷得厉害,便把羽绒服脱了下来,往祁珩身上一罩,然后探身从后座取了一件风衣穿上,这原是他特地给祁珩准备的。可见祁珩冷,便把身上的厚衣服脱给他穿了。 还散发着正阳体温的羽绒服披在祁珩身上,祁珩感到无比舒服,就像是重回母亲子宫的那种舒适感。祁珩看了看正阳,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用一种受之有愧的语气道:“阿正,谢谢你。你冷不冷?” 正阳憨憨笑道:“我不冷。我冷还能把羽绒服脱给你穿吗?我又傻。”红灯变绿,正阳重又启动了车子,心无旁骛地往前驶去。 祁珩也就不再客气,把羽绒服穿在了身上,并且拉上了拉链。祁珩想了想,温声道:“正阳,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很混乱,对亲密关系有一些恐惧和焦虑,我们……能不能先缓缓?” 车里的气压更低了。 正阳心里一沉,在他听来,祁珩这番话的意思无异于在拒绝他,拒绝他的接近,他心里感到一阵苦涩,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沉默了一会儿,正阳故作轻松道:“当然可以啊。你要爱谁,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不用和我商量。”但他还是难受,因为祁珩不唤他阿正了。 祁珩嗯了一声,他当然听出了正阳语气中的勉强,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现在不快刀斩乱麻,硬着头皮往前冲,纠缠越深,伤害越大,不是么?祁珩伸长腿,靠着椅背,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果然打呵欠是会传染的,昨晚睡得不太好的正阳也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呵欠,他看了一眼歪着头在小憩的祁珩,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的颜色。 他知道,祁珩不是一个可以靠努力就能得到的男人,他如果不想彻底失去他,就得尊重他,哪怕他说,他想暂缓他们刚刚萌芽的关系,他也不敢说不。 因为他舍不得敢,舍不得冒这个险。 到了目的地,正阳温柔唤醒祁珩,“阿珩,米粉店到了。” 祁珩睁开眼睛,发了会儿怔,看向附近的餐饮店,是一家临街的早餐店,此时生意正好,大冬天的,店门口竟然排起了一条长龙。看到车窗外还在飘雪,祁珩本能地觉得冷,扁着嘴撒娇道:“正阳,你能打包一份,让我在车上吃吗?外面太冷了……” 第102章 正阳眼底闪过一抹迟疑,他想着要带祁珩去店里头坐下来,品尝最正宗的湖南米粉的味道的,可眼下他看着祁珩向他撒娇,他既觉得祁珩和他的关系似乎比从前更亲近了,又觉得他也许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了,总之喜忧参半。他仍旧无法拒绝祁珩的要求,嘴角延出一抹俊朗的笑,点头道:“也行。我去排队,打包两份到车上吃。” 祁珩想把羽绒服脱下来还给正阳,“你等等,外面冷,你穿羽绒服去。” “不用了。我不怕冷。”正阳拉开车门,迅速下了车,往米粉店跑去。 祁珩在车里等待的时候掏出了手机,他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路上了。他又点开了俞靖苏的朋友圈,想看看她昨晚有没有发圈,结果还真就看到她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九宫格图片。 他点开来一张一张查看,看到张俊尧和靖苏等人的合影,还有他们一起唱k的画面。照片中的张俊尧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是清瘦的身材,如玉的肌肤,刀削斧凿般的面部轮廓,只是瞧着脸比以前更瘦了。两道剑眉下面是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双眼皮很明显,眼睫毛浓密,唇角噙着张扬的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虽然有两颗尖尖的虎牙有点可爱,但是一点也不减损他的帅气。 祁珩吁出一口气,闭了双眸,心道:他看着没有病容,想来这四年过得不算太坏。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可祁珩想着想着,心底却升起一些缠绵的悲伤,眼角平白溢出了一些眼泪。祁珩睁开双目,从前面的台子上抽了两张纸巾,把眼泪拭去。他不想让正阳看见自己流眼泪。甚至,他也不想让他自己看见自己流眼泪。 祁珩退出俞靖苏的朋友圈,打开音乐软件,他选了一首纯音乐,是古琴与箫声的合奏曲,曲调悠扬,让人心情跟着明亮了起来。祁珩扒在窗户上看了正阳一眼,看到他还在肆虐的风雪中排队,不时搓着双手哈气,知道正阳此刻一定觉得冻得慌,不禁有些心疼他。 祁珩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车前面的一个人身上,晃了神,心突突地跳了起来,抿紧嘴唇,不能呼吸。那个穿黑色长款外套、围着一条银灰色羊毛围巾的男人居然是张俊尧…… 祁珩没有想到,他和张俊尧四年后的首次重逢,是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下。张俊尧昨晚和高中同学聚会,怎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他公司附近?他是来找他的吗? 可是看张俊尧的神情,并不像是看到了他的样子。祁珩心下稍安,可心脏仍旧在不停地打着架子鼓,跳得十分猛烈。祁珩暗暗祈祷,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就在张俊尧转身之际,祁珩恍惚觉得张俊尧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们的目光隔着一层车窗玻璃在空中相触,张俊尧的目光充满惊喜,正要走过来,祁珩听到正阳的声音传进耳膜:“阿珩——”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1章范夏川二十八 祁珩听到正阳喊他的声音,心里蓦地一紧。 张俊尧一定会误会我和桑正阳的关系吧?这是必然的。 随之,祁珩就故意地偏了头,看向桑正阳,佯装惊喜道:“正阳,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快饿死了。”目光不再落在张俊尧身上,反而有意避免与他的目光对视,但又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最好是失落、失望、嫉妒的表情,所以祁珩只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张俊尧。 正阳拎着两盒打包好的湖南米粉兴冲冲地走过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似乎正在盯着他的阿珩看,他便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于是特特地用分外宠溺的语气喊了一声“阿珩。” 正阳瞥了一眼这个英俊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比今天的雪花扑在人脸上还要冷三分,然后绕过车头,刻意迈出正常人的步伐,不想让那人瞧出他的右腿有些瘸,便觉得自己有了可趁之机。正阳回到驾驶座,把米粉递给祁珩。 “还是热乎的,阿珩,趁热吃。” 祁珩唇角一提,做出一副乖巧可爱的嘴脸,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憨笑道:“嗯。你也快吃。刚才冻坏了吧?让你穿羽绒服你不穿,现在知道错了吧?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么逞强了,好吗?”说着还伸手帮他掸掉身上的雪花。 正阳怔住了。 天呐。阿珩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关心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对我笑得如此不设防,就像个孩子一样。 正阳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眼底溢出高兴的情绪,点点头,噙笑道:“好,都听阿珩的。” 张俊尧也怔了怔,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神渐渐有些空洞起来,他看着车里散发着恋爱气息的两人,不觉后退了半步。 祁珩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这一幕,看到张俊尧脸上吃瘪的神情他只觉得爽,他还想要更爽。 于是,祁珩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掰开筷子,相互摩擦了一会儿,防止没有倒刺,然后尝了一口米粉。 “怎么样,好吃吗?”正阳还在低头掸掉头发上的积雪,迫不及待问道。 祁珩点了点头,用夸张的语气惊叹道:“太好吃了,真的!下雪天最适合吃这种红油米粉了,超级好吃!”他还幼稚地竖起了大拇指点赞。 雪越下越大,张俊尧整张脸半掩在厚厚的围巾之中,他眼底难掩心痛的感觉,他呆立在风雪之中,任由风雪扑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祁珩看。 第103章 他难以相信,祁珩会对他视若无睹,他更难以接受,祁珩会爱上别人。 祁珩米粉都已经吃了大半,张俊尧还是没走,祁珩心道:他到底走不走啊?为什么还不走?是我演技太拙劣了吗?他看出破绽来了? 正阳开心地吃着粉,看见前面那个男人一直盯着祁珩看,忽然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心蓦地一沉,低低道:“阿珩,你认识那个人?” 祁珩神色微变,漠然道:“不认识。”继续埋头吃粉。 张俊尧通过正阳的神色判断出他们在说他,他通过祁珩的唇语猜到他说不认识他,心瞬间结冰,体内的温度一下子流失,心脏仿佛也停止跳动了,他感觉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祁珩仍旧半心半意地表演吃米粉,忽然注意到有个人急匆匆地从张俊尧身边撞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张俊尧砰的一下,倒地上了。祁珩大惊失色,忙放下打包盒,拿了拐杖就要下车。 正阳也赶紧放下米粉,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那个撞倒张俊尧的人吓坏了,他蹲下身来,“先生,对不起,您没事吧?先生?”他见张俊尧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出气多进气少,就大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脸颊,“先生,先生?” 张俊尧仍是毫无反应。 那个人左右看了看,有点想一走了之的意思,路边有行人,但人们行色匆匆,根本没有人停下来看他们一眼。他站起了身,往前面跑了几米远。 祁珩拄了拐杖下来。 桑正阳看了看逃跑的那个人,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上回那个骑电动车撞了祁珩腿的那个老太太肇事逃逸,就让正阳十分地耿耿于怀。现如今,勇于承担责任的人越来越少,肇事逃逸的人大行其道,正阳觉得自己很有信心在三十秒之内把人抓回来就地正法。 “阿珩,你先照顾他,我去把人抓回来。” 只有祁珩心里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可他左腿打着石膏,根本不好蹲下去,“别管那个人了。正阳,你先给他做心肺复苏。” 祁珩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喂,您好。”祁珩往临街的建筑望去,将目光落在门牌号上,沉声道:“这里是知秋路东54号,有人晕死过去了。请马上派救护车来支援。” 电话那头传来肯定的答复:“好的,先生,我们将在5分钟内派急救人员出发。” 正阳走过来,在张俊尧身边蹲下,给他做心肺复苏胸外按压,用力连续按压了三十次后,张俊尧还没苏醒,按照正阳的急救常识,此时他该给张俊尧做人工呼吸。 若是寻常人,正阳自然是心无旁骛地救人要紧,可眼下正阳早已猜到祁珩与这个人关系非同寻常,因此在给张俊尧嘴对嘴做人工呼吸时就难免有了一些私心杂念。 正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温度到了零下几度,正阳立时感到鼻腔又冷又干,看着眼前这个人苍白的面容和睁着的双眼,此时心头纵有万般不情愿,他还是忍住了,把眼睛一闭,对着张俊尧的嘴唇俯身下去。 速度仍是又快又稳。 祁珩心里着急,顾不上去想正阳是什么感受,目光焦灼地盯着张俊尧的脸看,希望他能马上醒过来。 一分钟过去了,张俊尧还没醒来。 祁珩急得要发疯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张俊尧死在他的面前,情急之下,他唤了一声:“张俊尧——你醒醒。” 正阳听到祁珩唤他的名字,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心里还在默默地数数,“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阿尧,你快醒醒,别闹了。”祁珩已经顾不得昔日的种种恩怨了,此时只想尽最大的努力把他抢救回来。 他只有活着,他必须活着,祁珩不允许他死。 “阿尧,阿尧,阿尧……”祁珩一遍又一遍热切地唤着他的名字。 正阳心里早已明白这个人是谁,听到祁珩如此唤他,心里虽然难受,但是仍顾不得自己的感受,数到三十,他又要给张俊尧做两次人工呼吸了。 他当然要做,毕竟人命关天。 桑正阳给张俊尧做完一次人工呼吸之后,他感觉到底下的人嘴唇颤了颤,心里一喜,“他醒过来了。” 祁珩也跟着舒了一大口气,“正阳,扶他起来去车上坐坐。” “好。”正阳扶起张俊尧,搀着他上了车,让他坐在后座上。 约摸过了三分钟,张俊尧恢复了大部分的意识,他一时感到有些难为情。 他昨晚和高中同学聚会唱k,一直唱到凌晨五点,没有睡觉,回到家换身衣服,就开车出来了。他是通过网上的信息找到了津渡心理的地址,他把车停在了永青大厦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特地步行过来吃早餐的。他想感受一下祁珩工作生活的地方。 结果没想到还真让他在这里碰上了祁珩。他很意外,也很惊喜,直到看到桑正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刚一出现,就闹这么大一个乌龙,张俊尧觉得很尴尬。他注意到了祁珩拄着拐杖,便问:“阿珩,你脚怎么了?受伤了吗?” 祁珩听到他问自己话,怔了一下,终于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看不出悲喜。“嗯。被电动车撞了一下,骨裂,不算太严重,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拆石膏了。” 第104章 张俊尧哦了一声,又看向桑正阳,扯了扯嘴角,客套笑道:“刚才……多谢您救我。我叫张俊尧,请问您怎么称呼?” “不客气。”正阳头也不回地答道,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到人间的人似乎有些过分,便回头看了张俊尧一眼,眼神有些冷淡,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敌对情绪,不表露出来。“桑正阳。” 车厢里陷入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三个人都各怀心思,但因为有第三个人存在,谁也不肯开口说真心话。最后等来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把张俊尧拉走了。 张俊尧临走时,还不忘对祁珩说:“阿珩,你不陪我去医院吗?我一个人有些怕。” 祁珩感觉自己的心纠结了一下。但是,他看着张俊尧,觉得他有医生照顾,自己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去不去,意义不大。“不了。我还有咨询。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张俊尧有些落寞地被护士搀上了救护车,他回头看了看祁珩,直到救护车的车门关闭,将他的视线阻隔,他才垂下眸子。 车上的护士小姐见张俊尧长得帅,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小鹿乱撞,和他搭讪道:“刚才那两个人是你朋友吗?他们怎么不来陪你啊?” “有一个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张俊尧若有所思地道。 “那现在呢?你们吵架了吗?” “他不要我了。” 护士小姐哦一声,语气变得忧郁起来,仿佛在为他们之间的交恶感到遗憾。 桑正阳拿起已经凉透了的米粉吃了两口,骤然感觉美味已然不再,粉条已经变得梆硬,吃下去让人很难受。他收起打包盒,连同祁珩的那份一起收了,“米粉不能吃了,我去买两个包子。” 祁珩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想着张俊尧临走前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想起他的忧郁的眼神,唤起了他过去的记忆。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有看正阳。 正阳把打包盒扔进了垃圾箱,买了几个包子回来。他让祁珩也吃一点,祁珩摇摇头,说:“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阿珩,你就吃半个,你刚才都没吃几口米粉。”正阳递给祁珩一个白花花冒着热气的包子。 祁珩犹豫了一下,看着正阳热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接住了。他咬了一口,缓缓地嚼着,发现这馅儿还挺好吃,“这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萝卜肉丝馅儿的,好吃吧?” “嗯。不错。”祁珩说着,把整个包子都吃完了。 此时,正阳又拿起了第二个包子递给祁珩,“阿珩,再尝尝这个,也好吃的。” “不了。”祁珩严词拒绝,“我饱了。” “那好吧。我一个人吃。”正阳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心里却想着张俊尧的事情,半晌,才慢悠悠地问道:“阿珩,你和张俊尧是什么关系?” 祁珩:“……”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2章范夏川二十九 “前男友。爱过。” 祁珩沉默了很久,悠悠地说了两个短句,就算是交代完了他和张俊尧之间的恩怨情仇。 正阳默默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嘴巴,把白色塑料袋揉作一团,用纸巾包了,搁在置物盒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还爱他吗?” 祁珩想说,不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自己说不爱他了,是一回事;当着第二个人的面,盖戳“自己已经不爱张俊尧了这个事实”却又变得有些游移不定起来。 祁珩眼神凝滞,他感到心里有一些焦躁不安,他问自己:我到底怎么了,我不可能还爱那个人渣,但我为什么说不出口,说谎也行啊!骗骗桑正阳,也骗骗我自己? 但是不行,祁珩发现自己没办法对桑正阳撒谎。 正阳的目光落在祁珩的脸上,他看着祁珩沉默不语,心里有个答案跳了出来:他还爱他!!! 正阳心底一酸。 所以阿珩拒绝我,是因为张俊尧回来了。阿珩说有亲密关系的议题,指的是张俊尧对他的影响。阿珩刀我!!! 祁珩几次看向正阳,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避重就轻道:“我跟他……不会再有什么了。都过去了。” “真的吗?”正阳轻声问道,眼神里却分明涌动着三个字——我不信。 祁珩垂了眸子,喃喃道:“我、不想再回头看了。我、被这段感情折磨得够久了……我、想往前看,也许前面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吧。” 正阳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默默地开了车,往永青大厦驶去。 祁珩到公司的时候,公司的灯还没开,他是第一个到的。他开了灯,直接进了办公室,打开空调,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掏出手机刷了下,又拿起桌边没看完的书《爱情刽子手》,看了起来。 看了大概十来页,祁珩伸了个懒腰,听到外面有走路的声音,知道有人来了。 小舟一般来得比较早,大概率是她吧。 果然,没多久祁珩就听到门外开门的声响,抬头一看,目光与小舟笑嘻嘻的目光对上了。 “珩总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祁珩温柔地一扯唇角,温声道:“昨晚回我妈那儿了,早上就起得早了点。” 第105章 小舟点点头,嗯了一声,“今天雪下得好大啊。说起来,初雪的时候,最适合和喜欢的人一起围炉吃火锅、喝小酒了。” 祁珩怔了怔,敷衍地嗯了一声。 小舟抿了抿嘴唇,表示老板不解风情啊,悄悄拿了祁珩的马克杯出去清洗、泡茶。 大概几分钟之后,小舟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雨花茶进来了。她站在祁珩做咨询时坐的沙发椅旁边的椭圆形茶几旁,犹疑了一下。 “珩总,茶放这儿,还是给您端过来?” 祁珩想了想,“嗯,给我端过来吧,我正好渴了。” “好的。”小舟走过去,把茶水递给祁珩。 “谢谢。”祁珩拈着杯耳,撅着嘴,抿了一小口,茶水有些烫嘴,便放下了,等凉一凉再喝。 “不客气。”小舟脸上有些发热,柔声道:“那个……珩总,我……急需要用钱,能不能……预支一个月的薪水呢?” 祁珩看了小舟一眼,点了一下头,“当然可以啊。你写个条子过来,我给你签个字,你自己去操作。” “得嘞。谢谢珩总。”小舟撒欢的兔子一般冲了出去。很快便拿着一张申请表格走了进来,“珩总,给——” 祁珩接过申请单子一看,抬眼问道:“一个月够吗?不够再加一个月?” 小舟犹豫了一下,钱当然是多多益善了,但又觉得老板这么帮忙,自己不好顺杆子往上爬得太快,吃相太难看,寒了老板的心,便笑道:“够了够了。” 可祁珩是谁,小舟那一秒钟犹豫的神情,他怎么可能错过?他提笔在单子上改了几笔,把一个月改成了两个月,再把薪资金额也从六千改成了一万二,然后利落地签了字,把单子还给小舟。 “谢谢珩总。珩总今天也好帅啊!”小舟接过单子,还没仔细看呢,花式小彩虹屁先吹一波。 祁珩嗤笑一声,用皇帝说平身的语气憋了一句:“朕谢谢你。” 小舟转身离开,这才把视线落在单子上,好像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儿。 等等…… 小舟回过身去,看向老板,老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心一意地看起了书,“哦——珩总!这是什么神仙老板,我简直要感动得哭了。” 祁珩并不抬头看她,只说了一句:“不用感动,因为你也是一个神仙助理。不够再跟我说。我私人可以借你。” 小舟知道老板不喜欢煽情,便重重地嗯了一声,敛去脸上夸张的感动,将之深埋于眼底。她很感激老板对她的知遇之恩,她把老板当作自己的朋友一般看待,虽然嘴上很客气,可心里却是实心眼地替他打算的。她从不欺瞒祁珩,任何时候都以公司的利益为优先,是个难得的好员工。 连续做完两个咨询,祁珩坐在桌前写咨询记录,他一边在脑海中回忆来访者说了什么内容,一边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此时到了中午十二点,也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祁珩听到推门进来的声响,以为是他的外卖到了,便对“小舟”说:“辛苦了,我写完就过来吃。” “小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打包好的一堆打包盒一一拆开,坐在茶几旁边等待。 祁珩觉得纳闷儿,想说小舟怎么没出去,便抬头看了一眼。 竟然是姜河! “你怎么来了?”祁珩的语气只有惊没有喜。 “我一个人吃饭闷得慌,找你一起吃呗。”姜河不介意祁珩的冷淡,用一种混不吝的语气说道。 “我这儿还要一会儿,你自己先吃吧。”祁珩打字的速度不知不觉减慢了,想着拖一拖,他吃完饭就自己走了,省得纠缠。 姜河从筷子盒里抽出一双精致的木筷子,夹了一块烧鸭肉,欣赏了一下鸭肉的纹理,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把鸭肉送进嘴里,像品尝<a href=" target="_blank">美食那样细细地咀嚼了起来,一块鸭肉他咀嚼了三分钟。 祁珩这边已经用龟速打完了咨询记录,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他满怀希望地站了起来,拄了单拐往这边走来。他看姜河笔挺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以为他已经吃完了。 “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谁知姜河手上还拿着筷子,嘴里似乎还嚼着菜呢,冲祁珩拍了拍他旁边的位子,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不晚,不晚。” 祁珩怔了怔。 次奥,他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也没喝酒,居然还没吃完?! 祁珩看了看,饭盒都集中摆在姜河坐的这边,坐别的地儿不方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姜河身边坐下。 姜河从筷子盒里又掏出一双木筷子,递给祁珩,体贴道:“消过毒的,放心吃。” 祁珩接过筷子,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端起一个饭盒,夹了一点青菜,正要吃,忽然想起来—— 不对啊,我自己叫的饭怎么还没送来? 祁珩掏出手机,给小舟发了一条语言:“小舟,我的饭怎么还没送来?” 姜河挑了挑眉,看了祁珩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小舟此时正在外面吃饭,吃的正是老板的饭。她听到老板的语音,整个人都要炸毛了,如果她有毛的话。 什么情况?姜总不是说他要请珩总吃饭,让我把珩总的饭吃了吗?怎么……珩总不吃姜总的饭?不会吧? 第106章 小舟一时没有刚才的胃口了,她撇着嘴看了眼自己带过来的饭盒,心道:搞什么嘛?我都热好了,结果姜总截了外卖小哥的快递,坚持让我吃掉,还说他给珩总带来了豪华大餐。 小舟想着,自己的饭带回去还可以当作晚饭,老板的饭不吃就浪费了,这才勉为其难吃的,她可不是贪小便宜。可现在老板显然不知情,和里头那位吃得不尽兴,跑来问她,让她怎么说嘛? 珩总,你的饭我吃了?? 姜总坑我!!! 可老板的消息,小舟是不能不回的,非但要回,还要秒回,留给小舟思考的时间并不富裕。小舟想了想,放下筷子,一顿小跑,跑到了祁珩的办公室。 “咚咚咚——”小舟敲了敲门,软糯糯地唤了一声:“珩总?” “进来。”祁珩还以为是给他送餐来了,略侧了侧身,满心期待地看着门口。 结果小舟手上空空如也。 “珩总,那个……姜总说要请您吃大餐,吩咐我把您的饭解决了,我……对不起,我错了!” 祁珩见小舟有些怯生生的,不落忍,提了提唇角,温声道:“没事儿。你吃得开心就行。去吧。” 小舟点了点头,出去了。方才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轻轻放下了,果然珩总还是明事理的人。 祁珩斜睨了姜河一眼,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一根细长的鸡毛菜,似乎对自己的横加干预浑不在意。祁珩吐出一口气,想着不跟他一般见识,也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吃起来。 姜河给祁珩夹了一点鸡毛菜,“来,你尝尝这个鸡毛菜,炒得挺不错的。清脆,有一股蒜香味儿,但又没有大蒜,油水比例刚刚好。” 祁珩眉头微蹙,没有吃姜河夹给他的菜,又自己夹了一些小炒肉片吃,吃了两口,祁珩终于忍不住了。“今天就算了。你以后要是想找人陪你吃饭,你可以花点钱找个陪吃的,我习惯一个人吃饭,不喜欢被打扰。” 姜河并不觉得伤心,他今天就像是戴着一层面具而来,无论祁珩怎么做,怎么说,他自岿然不动,他保持住自己的节奏。他无视祁珩这些话背后对他的拒绝,他无视自己被伤到的自尊心,用一层绅士的外壳支撑住自己明媚而空洞的笑容,撒娇道:“咱俩还是不是朋友了?” 祁珩无奈道:“是。但是——” “既然是朋友,”姜河截断祁珩的话头,贱兮兮地笑道:“你陪我吃吃饭,不是很正常么?又不是陪我……睡觉,对不对?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知道你也需要朋友。相信我,我绝对会是一个很nice的朋友。” 祁珩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假人。一时之间也拿他没辙,就放弃争辩了。 祁珩默默吃完饭,把茶几收拾了一下。姜河也帮着收拾了,临走时,姜河说:“垃圾我帮你带出去。” “我谢谢你。”祁珩吃饱了,有些犯困,用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睛,慵懒地说道。 “不用客气。”姜河倚着门口,忽然卸下面具,一脸真诚地说:“下次你也买饭到我办公室来吃,并且帮我把垃圾带走,就行了。” “那你有的等了。我这石膏一日不拆,我就没办法去你那儿吃饭。”祁珩敷衍道。 姜河说:“没关系,我可以迁就你,到你这儿来吃。” “姜河,你以后别再来了,我是认真的。” “你讨厌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一个人吃饭,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还要敷衍别人。我想我说得足够清楚了吧?” “嗯。很清楚。”姜河点点头,但他话音一转,“你不用敷衍我,你平常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姜河,你不要装傻,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明白。可我不想明白。祁珩,我们各退一步,你让我来陪你吃饭,你可以选择不搭理我,也许我厌了倦了,就自己不来了。你越是这样赶我,我就越不想走,你是学心理的,应当明白这叫做逆反心理。我对你,就是这种逆反心理作祟。不然你想想,我到底为什么要缠着你不放呢?” “少来了。”祁珩对姜河的这点小伎俩还是看得透透的,嗤之以鼻道:“你还不是因为好色?” 姜河:“……?”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3章范夏川三十 窗外正在飘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行人走在路上,身上很快就会积一层薄薄的杨絮似的白雪。 整个世界变得银装素裹,宁城仿佛一下子从秋天进入了皑皑的冬季。一下子亮堂了许多,也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昨晚拢共也没睡几个小时的祁珩此刻困困的,蔫蔫的,说话也全无清醒时那种斟酌、克制。他脱口而出那句话,其实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他不相信别人看上的是他的灵魂,而不是他的外表。 至少,他不觉得自己的灵魂有机会被人家看到。 姜河唇角一僵,尔后又不提防地笑了笑,说:“对,我就是对你见色起意,那又怎样?” 姜河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卖打包盒又杀了回来,一条腿屈膝蹭在沙发上,眼睛如鹰隼一般盯着半躺在沙发上的祁珩。有些杀气腾腾。这与他身上平时的忧郁冷淡风格大不相同。 第107章 “祁珩,你给我听好,我喜欢的不只是你的外表。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祁珩被姜河略显阴鸷的眼神吓了一跳,很担心会被他生扑,纤瘦的手下意识往胸口缩了缩,昏沉的睡意顿时也去了大半。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你快跪安吧,朕乏了。”祁珩装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跟姜河学的。这样可以把真心藏起来,不必直面姜河的表白。 听到姜河关门离去的声响,祁珩总算是放下心来。侧了身,抱了一个抱枕在胸前,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张俊尧呆立雪中望着他的惊愕眼神,桑正阳排队时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有姜河离开时那个吓人的眼神…… 不要再想了。 我需要睡眠。 下午还有来访者,不能打瞌睡,会被来访者攻击。 睡吧,睡吧…… 祁珩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还没醒。虽然开着空调,但是睡着了还是冷,可能是刚吃完饭就睡觉,魇住了,一直在睡觉,但也一直在做各种天马行空的梦。 小舟在门外敲了敲门,唤道:“珩总——” 里面无人应答。 小舟轻手轻脚推门而入,走到祁珩跟前,柔声道:“珩总,两点了,来访者在外面等了。” 祁珩对别的不敏感,对“来访者”这个关键词却很敏感。他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理了理头发,一副睡傻了的样子,睡眼惺忪。 小舟鲜少见到老板在办公室里睡过头,睡成这种傻不拉几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没绷住,就抿嘴笑了几声。再要绷住时,已经来不及了。 祁珩目光投向小舟,一脸疑惑,“我头发乱了吗?” 小舟敛去笑意,正色道:“没有,珩总。” “请她进来吧。”祁珩勉强站起来,单脚跳到了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坐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拐杖,觉得太刺眼,“小舟,帮我把拐杖收到办公桌那边去。” 小舟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老板的拐杖收好了,忙去请了来访者进来。 来访者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是企业高管,但最近离婚了,身体也不好,晚上失眠,睡不着觉。她很敏感,只看了一眼咨询师,便知道他睡过头了。 “祁老师昨晚没睡好么?” 祁珩感到一丝丝尴尬,顺着来访者的话点了点头,“是的。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理解的。昨晚后半夜下雪,被窝里很冷,四面八方都灌冷风进来。我也没睡好。” …… 结束咨询的间隙,祁珩正在写咨询记录。 听到门外过道里有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了,是小舟和蒲飞白一人抱着一袋零食进来了。 祁珩停下飞速敲击键盘的动作,白玉管似的修长手指放在键盘上。抬眼看向小舟和蒲飞白,见他们都笑呵呵的,满面笑容,也就跟着提了提唇角,“怎么了?” “祁老师,有人给你买了高端零食,”蒲飞白弯曲食指扶了一下下滑的眼镜框,拍了拍手中抱着的一袋零食,“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蒲飞白平时并不爱吃零食,他就是来八卦老板的私生活的。 “是啊,有雪花酥,咸蛋黄麦芽饼干,猪肉脯,龟苓膏,炙烤鱿鱼丝,海带结,什锦酸奶果粒块,等等。都是好吃的,可甜可盐。选零食的人可真是太绝了!我喜欢。”小舟激动得眉飞色舞道。 “谁买的?是来访者送的吗?”祁珩随口问道,想着谁这么好心,居然给他送零食。 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如果非要说喜欢吃点什么零嘴的话,那就只有雪糕了,三个球的雪糕是他的最爱。 可惜只有在英国才能吃到。 宁城的雪糕加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奶味不够醇厚,甜味又太过,他皱着眉头吃了两口,就拿在手里不想吃了,直到它化了。 “外卖小哥说是一位自称桑先生的人下单购买的。”蒲飞白向祁珩投去一个探询的目光,“会不会是桑正阳?” 祁珩没有吭声。 次奥,现在是怎么回事?中午姜河来找我陪吃饭,这会儿桑正阳又给我投喂零食,晚上是不是该轮到张俊尧请我饭了啊? 看来,“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害人不浅啊。 可惜他们都不明白,我并非一个普通的男人,我的心和我的胃是分离的。 它们各司其职,平时私下里并不联系。 他们把零食搁在老板的办公桌上,并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 尤其小舟,她看着其中的一包海带结两眼放光,咽口水。“珩总,海带结您喜欢吃吗?不喜欢吃的话,我可以……”“帮忙解决”四个字还未说完,便被生生截断了话头。 “喜欢。”祁珩眉眼含笑,看向小舟,唇角上翘,一本正经地装傻道。 小舟讪讪一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准备转身离开老板的办公室。 祁珩憋笑道:“喜欢什么,自己拿。” 蒲飞白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挑了一包炙烤鱿鱼丝,拿在手里,等着小舟一起出去。 小舟拿了那包海带结,兴高采烈道:“珩总最好了。我要把‘我爱珩总’打在脑门上。” 祁珩轻轻一笑,朗声道:“听你肉麻我胃疼。” 第108章 蒲飞白和小舟走出去之后,蒲飞白把手里的鱿鱼丝拿给小舟,“给你吧。我又不想吃了。” “真的吗?”小舟虽然对鱿鱼丝的感情一般,但是这家的炙烤鱿鱼丝味道很特别,而且贵,平时没舍得买。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接了过来,嘿嘿笑道:“谢谢蒲老师。” “就这?”蒲飞白停下了脚步,又扶了扶眼镜,透过镜片,他看着小舟的眼睛,抛出一个不满意的眼神。 “那不然嘞?难不成要我转账给你?蒲老师又不是这种嗜钱如命的人。”小舟呵呵傻笑起来。 两人往外面大厅走着,蒲飞白沉默了半晌才说:“为啥祁老师就有打在脑门上的爱心表白,我就没有呢?” “你没听珩总怎么说嘛?他说他听了胃疼。我这不是不想害你吗,蒲老师?” 蒲飞白挑了挑眉,转身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一边走进去,一边转身关门,半笑不笑道:“胡扯。你这分明就是搞区别对待。” 关上门,蒲飞白唇角延出一抹微笑,他扶了扶眼镜,往办公桌方向走去。 小舟再次推开门,探出半颗脑袋,“蒲老师冤枉良民!哼——”哼唧唧关上门走了。 蒲飞白抿嘴笑了笑,拿起笔,在一篇看了一页的外文文献上继续边读边做笔记。 大约六点的时候,祁珩便结束了当天的咨询。 祁珩想试试自己开车回去,他想着只要慢慢开,左脚也不必费什么劲儿,而且养了这么久,也轻松多了。刚出公司的大门,便看到正阳来了。 “阿珩,我来接你下班。”正阳说,神色平静无澜,不像平常那样爱笑了。 祁珩嗯了一声,“不用麻烦了,正阳,我可以自己回去。” 正阳淡淡说:“没事。你脚受伤也是我害的,在你养伤期间接送你上下班,是我的责任。” 祁珩却不过,只得点头答应。 电梯就在31楼,正阳用手挡住电梯门,让祁珩先进去,自己再进去,摁了负一楼,电梯匀速下行。 正阳看了看祁珩,欲言又止。 祁珩注意到了正阳的神色,向他微微一笑,问:“怎么了?” 正阳垂了眼睑,沉默不语。 祁珩感觉正阳有些怪怪的,似乎在同他闹别扭。“啊,那个……高端零食谢谢了。” 正阳嗯了一声,仍旧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祁珩眉头微蹙,沉默了一会儿后,“其实我……不太吃零食。以后别买了。浪费钱。” 正阳仍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反剪着双手在背后站着,半低着头,像一个心里有委屈但是不想说的半大孩子。 祁珩终于觉得微微有点恼火起来,他集中精力做了一天的咨询,他累了,没心情去猜别人的心思,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家,好好睡一觉。 电梯到了负一层,两人走出电梯,竟看见张俊尧站在一辆白色宝马侧面靠着,双手抱于胸前,正直直地望着他们,视线都落在祁珩一个人身上。 祁珩愣了一下,脚步微滞。果然全被他猜中了。 可他只想睡觉。 什么前男友,统统见鬼去吧。 可是,张俊尧今天当他的面发生了一次昏迷,他可绝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事儿发生了。 祁珩低低对正阳说:“正阳,帮帮我。” 正阳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帮助祁珩,可他觉得自己义不容辞,遂站在祁珩身后,一只手搭在祁珩的腰间,做出亲昵状。 祁珩腰间一颤,眸光中闪过一丝错愕,下一秒钟他便神色如常,拄了拐杖继续往前走去。 “张俊尧,你没事了吧?”祁珩脑子里想了好几个称呼,甚至想过不喊称呼,但他都觉得不合适。只有连名带姓地喊出他的全名,才是最合适的。 张俊尧惊住了,放下了手臂,走过来,脸上闪过一抹悲伤的神色。他在医院打了一天的点滴,拔了针管就来见祁珩。他想不到祁珩对他是这种冷漠的态度。 “我没事。”张俊尧说,“我就是连着熬了两个通宵,身体太虚弱了。阿珩,我有话和你说。” “好。”祁珩爽快地说,“但不是今天晚上。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再聊吧。” “好。阿珩,你能不能……先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不能。”祁珩脱口而出道。“吃饭的时间、地点我会让助理打电话和你联系的。” 一旁站着的桑正阳听了,唇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张俊尧一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祁珩,仿佛眼前的人和他记忆中的人相去甚远,他的阿珩还从未如此对他说过话,更不会把他当成什么难缠的讨嫌鬼对待。 “哦,好。”张俊尧最终还是卑微地接受了所有。 分明是张俊尧负他在先,删他好友在先,他独自抱膝对着月光哭泣的时候,可有谁来怜悯过他? 张俊尧现在做出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到底给谁看? “我们走吧。”祁珩对正阳道。 正阳嗯了一声,声音温柔宠溺,扶着祁珩的后腰,从张俊尧面前走了过去。 张俊尧的目光落在正阳搭在祁珩腰间的手上,心里一沉,阿珩真的有人了? 上了车,祁珩正要给自己系安全带,但正阳不许,非得帮他系安全带。 “我来。” “我自己来。” 第109章 “嘘——做戏做全套。”正阳靠近祁珩,头莽到祁珩的肩颈处,动作极缓,拉动安全带,等于是将祁珩圈在副驾驶座位上壁咚了。 祁珩闻到了正阳身上的香水味,香味清新好闻;他呼出的气息拂到了他的颈项间,一种微微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还有他擂鼓似的心跳声隔着衣物传来,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激素在车内飙升。祁珩心跳的节奏忽然也跟着乱了节拍,双手本能地抵在正阳的胸口,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失魂落魄的张俊尧身上。 “行了。”祁珩终于忍无可忍,低吼道。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4章范夏川三十一 桑正阳把车开出永青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时,外面仍在下着洁白而又脆弱的雪花,粘在挡风玻璃上,又被车子带起的风吹跑了。 车里气氛怪安静的。 桑正阳手摸在方向盘上,看后视镜的工夫瞟了一眼了祁珩。“阿珩,你生我的气了?” 祁珩不答。 正阳神情转为落寞,惨兮兮地去握祁珩的手。祁珩冷淡地甩开了他的手。“阿珩,我错了。我下次再不敢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祁珩眼睑低垂,眼角露出一丝不满,轻笑一声,“桑正阳,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回回都说知道自己错了,我看你分明就是不知道。”顿了顿,“你就是有恃无恐,欺负我……打不过你!” 正阳着急了,结结巴巴道:“阿珩,真不是、你说得这样。我、就是……想帮着你、气气张俊尧那孙子,他、伤你至深,我又不能暴揍他一顿,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他知道阿珩你……是多么地优秀,爱慕你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就是不稀罕要……而已。” 祁珩叹口气,微不可闻。 车子匀速往前开着,狭小的空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快到了时,正阳又恳切地说:“阿珩,是我错了。我不该当着张俊尧的面那样对你,让他误会你现在有人了,断了你的后路,他应该是回来找你复合的。” 祁珩被气笑了。“你用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找我复合的?我觉得你该去眼科看看,配副眼镜戴着了。” 正阳抿了抿嘴唇,他也希望自己眼瞎看走眼了,可他知道自己是对的。张俊尧看祁珩的眼神分明还有留恋,祁珩这么敏锐,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他在故意装傻。 或许这是他在自我催眠,或者自我挣扎,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关系中去了。 “你高兴就好。” 祁珩斜睨了正阳一眼,“你干嘛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啊?算我错了,收回那句话,你别伤心了。” 正阳又可以了。 正阳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心情踏实了许多,把祁珩安安稳稳送到家。 祁珩一心想睡觉,蹬掉鞋子,一头扎进被子里,“我先睡了。你自己回去吧。不用做饭了,我大概会一觉睡到天亮。” “好的……吧。”正阳关上卧室的门,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给祁珩煮了饭,做了一素一荤两道菜。这才悄悄地走了。 祁珩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夜里十点左右,才睡饱。醒来竟然觉得饿了,拄了拐杖出来,看到餐桌上有做好的菜,用保鲜膜包好的,电饭煲里的饭也已经煮熟了,保温着。 祁珩顿时觉得,桑正阳这个人虽然有些毛病,但是还是蛮好的,会做饭,而且不辞辛劳。“我分明和他说了不吃,但他竟然还是做了。啧、啧、啧,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种老实巴交的人呢?”撕掉保鲜膜,放进微波炉加热,两分钟后就闻到了菜香味。 祁珩吃得津津有味,两盘菜,两碗米饭,全都吃得精光。祁珩最喜欢洗碗,他左手拄拐杖,右手举着餐盘,把碗筷放进洗碗槽,撸起袖子,把水龙头调到出水量小一点的位置,淅淅沥沥地洗了起来。 洗完碗,祁珩打开锅盖,发现炒菜的锅已经清洗过了,并且烘干了,上面还过了一层浅浅的植物油。 “次奥——这家伙家务活怎么干得比我还精细?”祁珩看到这个油光蹭亮的锅子,心里是很感动的。他知道桑正阳是不想把这些脏活儿累活儿留给他干,所以,把能干的,全都干了。不仅干了,而且还超额完成了,譬如给锅上油保养这种事,真的是细致入微。 洗完手,擦干净,祁珩觉得睡意全无。 他往沙发上一躺,卫八马上就蹭了过来。祁珩伸出手,摸了摸卫八圆溜溜的脑袋,打开了电视机。选了半天,选了一部老电影,看了起来。 正看着,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俞靖苏发来的微信语言,“方便语音通话吗,祁珩?” 祁珩拿起手机凑到耳旁听了一遍,暂停了电影,点开语音又听了一遍,眉头微蹙。 她找我干什么呢? 直接拨打了语音过去。很快就通了。 俞靖苏:“喂?听得到吗?” 祁珩嗯了一声,“听得到,你说。”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368班的人聚会嘛,有人跟我说,张俊尧他之所以消失了四年,是因为他感染了艾滋病。我昨天没好意思直接问他,你知道吗,祁珩?” 第110章 祁珩心里一沉,“知道。” “啊???那你……?” “我没有。多谢关心。” 其实靖苏也只是好奇张俊尧和祁珩究竟是不是有过一段,毕竟,以往都是听人家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如今真主就在跟前,为啥不确认一下,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呢? 祁珩的回答表明,他预设了对方知道他和张俊尧曾是情侣一事,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宁城二中当年的谣传。 靖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们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吗?” 祁珩眉头皱了起来,“算是吧。” “那他……是怎么染上的?他们说他是献血的时候,因为针管不干净,不小心被感染的。是这样的吗?” 祁珩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刚吃饱的饭有种想吐的冲动,他极力忍住自己的不适,“大概是吧……” 他自然也能理解,张俊尧家里对外官宣的版本是这个,比较不丢人。还能博得听众的同情。 人们在说起不光彩的历史时,总是习惯于拣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拼凑出一个虚假的美丽幻象,用以骗人和自欺,安慰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堪。 忽然,祁珩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眼神闪过一抹巨大的震惊,“苏苏,我现在有事,之后再聊。”快速挂断电话,用手机搜索,“帮艾滋病人做人工呼吸会感染吗?”心脏砰砰直跳,该死,今天早上一时情急,他竟然忘了张俊尧确诊了艾滋病,他还让桑正阳帮他人工呼吸。 若桑正阳因此感染艾滋病,那他真是害人不浅啊。 脑子里闪现张俊尧砰然倒地昏死过去的画面,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严重了,难怪脸色那么难看。 看了几条回答,祁珩心下稍安,只要桑正阳没有长口腔溃疡,或者张俊尧没有口腔出血,应该就没事。但不管怎么说,让桑正阳去医院检查一下,总归比较放心。 拨打了桑正阳的电话。 但电话没人接听。 桑正阳正在陪儿子玩游戏,刚好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忘了改回来。 祁珩有些焦躁,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仍没有人接。只好发微信,“正阳,快接电话,拜托!!!” 祁珩再也无心看电影,一双眼睛长在了手机屏幕上。时不时看两眼,是不是有信息来。还特意从静音模式调成了有声音的,担心再次错过正阳的电话。 半个小时过去了…… 祁珩急得在家喃喃咒骂正阳道:“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我?总不能是睡着了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得去他家找他。祁珩换了鞋,拿了手机和钥匙正要出门,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喂,祁珩,你醒啦?” “桑正阳,你听我说,”由于太过激动,祁珩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两口,“咳咳咳——” “嗯,我听着呢,你说——” “你赶紧去医院查一下,看你有没有感染hiv病毒。” “嗯?哦,好的,改天我一定去。”桑正阳对于祁珩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有些发懵。他还以为是祁珩想明白了,要和他处对象,开车,担心他的身体健康,所以要拿他的体检报告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才单说了这一项。 “不行,你得现在就去。越快越好。赶紧去。要不我陪你去?” “哎呀,现在太晚了,阿珩。”正阳撒娇道,“而且我还要哄儿子睡觉,我、改天吧,好吗?” “不能改天。桑正阳,张俊尧确诊了艾滋,你、早上……帮他人工呼吸,对不起,我当时脑子发懵,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我在网上查过了,人工呼吸大概率不会感染,只要你没有口腔溃疡,他口腔没出血,就没事。你没长口腔溃疡吧?” 桑正阳:“……” 次奥,我这两天刚好长了一个……不会吧,不会吧……我还是处男…… “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赶紧去一趟医院检查一下吧。正阳?你怎么了?”祁珩听到电话那头格外的安静,心里不安起来,“你该不会……长了吧?” 桑正阳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阿西吧……我平常不长溃疡的,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辣椒吃多了虚火上炎,左边偏下嘴唇的位置长了一个大的……阿珩,我儿子以后怎么办啊?他要是被他的同学排斥,说他有一个艾滋病爸爸,那可真是太惨了。” 顺着正阳的思路想下去,这件事确实很严重。祁珩觉得乌云压顶,胸口发闷,“不会的。桑正阳,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没事的。你过来接我,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检查,好吗?” 正阳笑道:“阿珩,如果,我有事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 “你能不能代替我,做我儿子的爸爸?生活费,学费这些,都由我来负担。你就替我好好爱他,就行了。” 祁珩闭上了眼睛,气道:“不许胡说。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而且就算中招了,我听说,只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口服阻断药,就可以阻断的。” “哎呀,阿珩,你就答应人家嘛。” 祁珩无奈地捏了捏笔挺的鼻梁,“我答应你。这下你放心了吧,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但是我自己去就行了。天黑了,外面又下着大雪,你行动也不方便,就别出来了。早点睡觉,有什么结果我会明天早上告诉你,你也不必等我的消息了。” 第111章 祁珩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好吧,你开车注意安全。晚上没喝酒吧?” “喝了一罐雪花,早已排出去了。放心吧。挂了。晚安,阿珩。” 祁珩下意识地说了“晚安”,随后又意识到正阳可能一晚上都要在医院度过,有些内疚,不忘叮嘱道:“穿厚一点,医院晚上冷。” “好勒。”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十一点了。 祁珩心里担心,虽然觉得大概率是稳的,可还是觉得由于自己的过失,差点害无辜的人感染有“人类的杀手”之称的艾滋病毒,那就实在是太罪过了。 继续播放影片,祁珩发现自己不大看得进去了。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念头。此刻,他只希望,桑正阳平安无事。 希望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5章范夏川三十二 雪下了一整夜,积雪已经很深,一脚踩下去,堪堪没过鞋面。 第二天一早,祁珩掐掉闹钟,打开微信,发现并没有收到桑正阳的消息,觉得很奇怪。便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问他:“怎么样了?” 祁珩一边穿衣服,一边焦虑不安地想着桑正阳的事儿。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便觉得有些担忧起来。不安地拨打了他的电话,一直等到呼叫等待结束,都没有人接听。 祁珩眼神变得焦躁不安,他在床边坐下,再次拨打桑正阳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 可电话是通的,怎么会没有人接听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往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他都是秒回的。 种种反常,让祁珩的担忧到达了一个顶点。他潦草地洗漱了一下,便叫了车出门。先去了桑正阳家里,万一他在家睡觉没听到手机铃声响,又或者手机开启了静音模式他错过了电话和微信? 在赶往正阳家的路上,祁珩不断地给桑正阳打电话。万一他看到了,就会接电话,然后就说明他没事。 可是,他一连打了二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积累着,祁珩感到自己随时要崩溃。 桑正阳不会出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个身强体健的大活人能出什么事? 可是,祁珩又想到,自己才29岁的腿都能轻易骨裂,张俊尧的身体居然都能虚弱成那样,况且,万一要是桑正阳感染了艾滋病毒,他就是个铁人,也经不起几年的消耗。昨晚大雪,路面会不会打滑?会不会有卡车司机疲惫驾驶? 越想越不安。 桑正阳,你倒是接电话呀! 六神无主的他又一次重拨了正阳的电话。这次电话接通了,眼神充满惊喜,“喂,阿正,你在哪儿?”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您好,请问是患者的家属吗?这里是鼓楼医院,患者发生车祸,重度昏迷,经过急救,现在躺在icu病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请家属过来缴一下医药费。” 祁珩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面色沉重,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说:“好,我马上赶过去。” 祁珩当即做出决定,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调头,去鼓楼医院。” 电话那头正要说“拜拜——”,祁珩截断了她的话头,“等一下,先别挂——” 打电话的护士是个年轻的妹子,她见桑正阳生得俊朗不凡,也就格外地在意他的事儿。她惊讶地将听筒重新又贴到耳边,静静地倾听着。 祁珩沉默了几秒钟,以镇定的语气道:“你们赶紧给他检测一下艾滋病病毒的抗体,看是否是阴性。” 年轻的护士大惊失色,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嘴唇肌肉颤抖道:“知、知道了。”挂掉电话,她拔腿就跑,护士长这会儿正在病房里给病人换药。 她走到护士长面前,神色张皇,悄声道:“护士长,我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 护士长看她一眼,神情肃穆,赶紧收了空瓶,推着小推车,走出病房。 “什么情况?” “刚才我整理昨天晚上出车祸,送进来急救的病患的财物,发现同一个人一直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我就接了,告诉他病患的情况,通知他来医院缴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要求我给这个病患检测艾滋病毒抗体是否是阴性。” 护士长闻声变色,当即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并对护士说:“你赶紧给患者抽血送去检验科化验检测。gogogo。” 电话通了。 “喂,是刘医生吗?” “他在睡觉。”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哦,是刘太太呀,那个……麻烦您赶紧叫醒刘医生,是这样的——” “他刚睡着诶。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他醒来再告诉他。我看我们老刘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是这样子的,刘太太。我们刚才得到消息,刘医生昨晚抢救的那个患者,很有可能感染了hiv病毒,所以,得赶紧让刘医生回来,服用艾滋病毒阻断药,这个药物,得在二十四小时内服用,耽误不得。” “怎么会这样?做手术不是戴了手套吗?” “是戴了手套。可昨晚刘医生不小心把手套割破了,手上沾了患者的血……” “老刘——”刘太太顾不上挂电话,对着卧室大喊,往卧室奔去。 第112章 祁珩焦虑地坐在后座上,他无法想象桑正阳究竟伤得有多重,才会住进icu病房。 这下,小禹怎么办?得送去我妈那儿照顾。桑正阳的工作怎么办?得帮他请假。他醒来后,一定会怪我吧,怪我害了他。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流年不利。若桑正阳与自己没有瓜葛,那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祁珩给小舟打电话,“小舟,我上午有急事,不能来公司,你帮我取消今天的预约。另外,你去二楼的保卫科找到一个叫闵叔的人,跟他说,桑正阳发生了车祸,让他帮忙请半个月的假。” 手机那头,传来小舟的声音,“好的,珩总。桑哥哥是不是很严重啊?小禹怎么办?” “嗯。还在重度昏迷。具体情况还要看了才知道。小禹晚点送去我妈那儿。”祁珩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对了,你帮我取消晚上和张俊尧的晚餐计划,并且通知他,无限期延后。” “是的,珩总。” 挂断电话后,祁珩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路旁灰白色的悬铃木枝丫呼啸而过,骑电动车的外卖骑手速度总是那么快。 原来这个冬天并没有想象中好过。 甚至,更难。 虽然我并没有存心去害人,但桑正阳发生车祸,甚至包括,万一他感染了艾滋病,都是我的过失。是我害了他。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打量了祁珩一眼,见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愁眉不展,拼凑了他前后两通电话的共同信息,推测出他的朋友发生了车祸,并且这个朋友还很有可能感染了艾滋病。 “年轻人,天无绝人之路,你的朋友一定会扛过去的。” 祁珩怔了怔,透过后视镜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大概四五十岁,穿一身土黄色的翻领夹克衫,肚子上的肥肉溢出来,眼神很犀利,仿佛能看透很多事情一般。祁珩扯了扯嘴唇,淡淡道:“借您吉言。” 司机又开始说他年轻时候的经历,试图以此来转移祁珩的注意力。但是并不成功。 道理祁珩都懂,可现在受苦遭难的人是桑正阳,如果这些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都未必有现在这么难受和无力。 到了医院,祁珩找到了在icu病房躺着的桑正阳。 护士领着祁珩去一个杂物间换上医院的防护服、头套和鞋套。 护士见祁珩长得也是美玉无瑕一般的神颜,又拄了拐杖,便格外小心殷勤。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一等。 祁珩问她:“我朋友是谁送来医院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是一对好心的年轻夫妻一起送来的。大概是晚上十二点的样子。” “肇事司机呢?逃逸了还是受伤了?报警了吗?” “报警了。听说是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自己从车窗里摔下来,死了。” 祁珩好一阵没说话。真心恨那个卡车司机,可人都死了,再恨他也没有意义。“我朋友他伤到了什么地方?脑子还是心脏?” 护士叹了口气,“刘医生昨晚给他做的手术,颅内出血,很可能有脑震荡,如果轻微的话,三天内可能会醒来;严重的话,要更长的时间。肋骨断了六根,刺伤了神经和血管,引起了血胸,刺穿了肺泡,引起气胸,可能会导致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祁珩心神一颤,停下了脚步。 “还有别的吗?手脚都还正常吗?” “脚好像没有大碍,就是小腿肌肉有一些挫伤,没伤到骨头。右手脱臼了,已经接回去了。” 祁珩嗯了一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害人家变成残废。 护士把他引到一间杂物间,让他在里面换防护服。 祁珩放下拐杖,把重心全放在右脚上,小心翼翼地穿着。因为不用脱衣服,护士也就没有避嫌,她主动提出帮忙,“我帮你吧。” 祁珩顿了顿,说:“好。谢谢。” 有了护士的帮助,祁珩很快就把防护服穿好了。他自己戴上了头套,坐下来,穿鞋套,护士见他动作有些困难,主动抢过他手里的鞋套,帮他套上了。 “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嘛。走吧。我带你进去。” 护士把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让祁珩进去。 祁珩明知道检测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艾滋病毒检测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还没有。最快中午十二点之前能出来。”护士眼神流露出一丝晦暗,叹道:“昨晚刘医生主刀,偏巧割破了手套,和患者的血有过接触,幸好你及时通知了我们,否则,万一刘医生感染了,那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毁了……” 祁珩怔了怔,点点头,“刘医生服了阻断药就会没事了吧?” 护士点点头,“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要是错过了窗口期,可就完了。” 祁珩刻意放缓了脚步声,拐杖落下的声音尽可能地轻,他不想再给里面的人增添任何一丝的痛苦。 祁珩看着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正阳,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桑正阳。他印象中的桑正阳总是充满活力的,他身上有一种力量,来自他近身格斗技术的力量,也来自他遇事不慌不忙的个性,还有他总是默默奉献无私付出的处事原则。 若万一他再不幸感染艾滋病毒,那他就算从这次车祸中恢复了,也很难再有过去洒脱恣意的心气了吧。 第113章 祁珩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桑正阳,他决定要付出一切代价帮助桑正阳的生活重回正轨。代价哪怕是要牺牲他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他无法忍受自己间接摧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他宁愿背负痛苦前行,也无法冷漠地走开,因为他做不到如此铁石心肠。这与他做人的原则相违背。 桑正阳的意外,反而激起了一向不温不火的祁珩的斗志。 祁珩想要让一切回到原点。 虽然他知道这很难,但他不能放弃。 现在他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人生,还有桑正阳的那一份。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6章范夏川三十三 ? 祁珩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很久,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桑正阳的病毒检测结果。他等待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发呆,有时看到有人从他面前经过,会悄悄打量一眼。 而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人不被他的长相所吸引的,他们都会看他一眼,而且多是以理直气壮的姿态。 祁珩掏出手机,翻了翻桑正阳的朋友圈,发现他竟然还喜欢唱歌,他经常和同事下班后约着在永青商场的四楼ktv唱三个小时左右的歌。 他唱歌应该好听吧,嗓音条件不错。就是不知道五音全不全,五音不全,神佛难救。 再往前翻,发现桑正阳没事喜欢吐槽一下他见到的形形色色的奇葩人和奇葩事。怀着好奇的心情,他根据时间线索,找到了桑正阳十月份的某个周一的朋友圈。 “今天遇到一个比我还帅一丢丢的博士哥哥,他负责拖住事主跳楼,而我负责拖住要掉下去的他们俩(酷酷的表情)。” 祁珩看到这里,不禁笑了。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桑正阳私下里居然这么可爱又毒舌。 虽然承认我比他好看,但他自己的心理地位却一点都不低。虽然承认我的功劳,却也不忘嘲讽一下我差点没拉住人的事情,最后还是靠他来力挽狂澜。 又往上翻了翻,还看到他记录了那晚他们三个一起看月亮的事情。 “今晚的月色甚美,让人沉醉~” 祁珩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忽然,张俊尧出现在祁珩的面前,祁珩怔了怔,有些惊讶。 “你来干什么?” 张俊尧走近,也是一脸的凝重,他张了张嘴,问:“桑正阳怎么样?严重吗?” “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着,你说严重不严重?”祁珩本来觉得这件事只是他一个人的错,可现在看着张俊尧,不知为何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伤害一个病人。 张俊尧抿了抿嘴唇,眼色有些仓皇不定,以为祁珩是因为担心桑正阳的病情所以心情不好,全然没有料到这一切和自己有关。 “阿珩,你别太担心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祁珩勉强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张俊尧,看向后面来来往往的路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昨天早上昏迷的时候,口腔里有没有长溃疡,或者化脓出血之类的?” 张俊尧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愕,随后想到祁珩这么问的底层逻辑之后,脸色突然就垮了。像应声倒地摧枯拉朽的古老建筑一般。 “阿珩,你这么问我,是担心他会不会感染艾滋病吗?”张俊尧眼神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阿珩,我……根本就没有得艾滋,是医院搞错了。” 这下轮到祁珩惊愕了。 祁珩的眸光终于落在了张俊尧的身上,他眸光动了动,乍现一层惊喜,语气也变得动听起来,“你是说,你……没有得艾滋?那你昨天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张俊尧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咒骂道:“妈蛋,他们医院搞错了,把别人的试管和我的试管搞错了,害我白白耽误了四年的青春。我昨天是被你气的啊,我熬了两个通宵,赶来见你,结果你……” 没想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事儿。但此事对祁珩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这意味着,桑正阳是安全的。 “太好了!” 张俊尧以为这话是为了他说的,心里感到有些暖暖的,挨在祁珩身边坐下。 祁珩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桑正阳的检测结果,现在知道源头没问题,心里的巨石也就放下一大半。他取了拐杖,起身准备离开。 “阿珩,你去哪儿?”张俊尧就是再没眼色,他也看出来了祁珩眼下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的。 “回公司。”祁珩说完,拄着拐杖往护士站走去。 张俊尧怔了怔,跟了过去。 祁珩素来不愿意在外面留联系方式,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加微信,但他为了知道桑正阳的第一手消息,他主动对那个护士说:“小姐姐,我有事先回去,检测结果一会儿出来了,能麻烦你微信告诉我吗?” 小姐姐求之不得,飞快地解开了锁屏,笑盈盈道:“没问题。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祁珩这边已经亮出了二维码,“你扫我吧。微信名就是我的真名。” “哦,好的。”小姐姐点击添加,祁珩那边立马通过,小姐姐看了看名字,“祁……?这个字念什么?我怕是个文盲。” “祁珩,念横。”祁珩腼腆笑笑,他心情变得轻松多了,“没有,这个字本来就不常见。” 第114章 “我叫苏芸,很高兴认识你。”苏芸朝祁珩伸出了手。 祁珩很反常地竟然一把握住了姑娘的手,感觉姑娘的手居然好温暖。“我也是。那……我朋友的事儿,就请你多多费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苏芸快乐地嗯了一声。“就这么愉快滴说定了。你快走吧,别耽误了上班。” 张俊尧在一旁看着祁珩,仿佛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认识的祁珩不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握手,尤其是妹子,如今他变得像是一个暖男,他太不习惯了。 张俊尧跟着祁珩走出医院的大门,张俊尧说要送祁珩回去,祁珩想了想,与其和他一块吃饭,不如蹭他的车,一次性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上了车,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了永青大厦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想了一路的祁珩才缓缓开口道:“张俊尧,我不明白,你现在为什么要回来找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理由你很清楚,不必我再赘述。” “阿珩……”张俊尧顿了顿,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强人所难,可又不得不说,“我错了。四年前,我就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呵呵!你不觉得太迟了些么?” “我知道。你听我说,我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犯了错。我也……很后悔,想跟你摊牌的,但我不敢。我太了解你了。你要是知道了,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后来医院那边打电话给我,说我确诊了艾滋。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祁珩:“……” “我知道我应该跟你道歉,求你原谅我。但是当时……你知道吗?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而且我知道,求你也没用。所以我才……撒了个谎骗你。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说的话。要不是我发现了你和别人开房间的票据,你根本就打算瞒我一辈子。你真的觉得我那么好骗吗?” 张俊尧怔住了,一脸痛苦,“不是……我理解你暂时不相信我了。我也不奢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但是我想告诉你,在过去四年里,我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你。离开你以后,我的人生变得很空洞,乏味,漫长。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你需要我,你还把我的微信删除了?你需要我,你从未在我的朋友圈下面点过赞?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每一条朋友圈都是为了你而发的吗?”祁珩顿了顿,眼圈一红,“你当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机会吗?我等了你四年,可我等到的是什么?!” “我就是因为需要你,怕自己忍不住回来找你,我才删除你的联系方式的。我是一个被判了死缓的人,我没有脸拖着你下地狱,我只能自己躲起来。我过了四年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跟谁都没有再联系,包括我的父母,还有我的爷爷。”语气哀戚,情真意切。 祁珩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说学心理学的十年里,他早该知道人的行为有时候是很迷惑的。它和原生家庭的烙印有关。在自己开诊所接来访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也接触了形形色色的来访者,出轨或者被出轨,都是稀松平常的经历。 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可独独到了他自己这里,他为什么就不能接纳这一点呢? “张俊尧,我现在很平静地告诉你,我原谅你了。真的。你可以放下这个事情了。你现在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去过一种暂新的生活。我祝你幸福。” 张俊尧沉默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珩,我理解你无法原谅我。你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你不论对自己,还是对我,都要求做到绝对的忠诚。我以前或许无法做到,但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这一生,只出轨那一次。我会去做心理咨询,解决我内在的问题。” “很好。你去吧。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但是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祁珩拉开车门,打算下车。 张俊尧神色沉重。 “阿珩,我不会放弃你。更不会放弃我们的曾经。” 祁珩下了车,拄好拐杖,背对着车里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淡地丢下一句“我劝你还是放手吧”,便一步一撑走开了。 当祁珩进到电梯里,神情才放松下来。他刚才都是硬撑着的,他的理性告诉自己,不能和张俊尧搅合到一块儿去。哪怕他已经洗心革面。 可心情还是会受影响。 祁珩记挂着桑正阳的情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查看,果然就收到了苏芸的微信。 “啊!!!恭喜!!!!!” “你的朋友桑正阳艾滋病毒检测结果呈阴性。安全!!!” “不过现在还在窗口期,四到六周后还是要继续再观察一下。” 祁珩眉眼舒展了不少,修长的手指快速打字回复。 “多谢。他应该确实没事。“感染源头”现已确诊是阴性。虚惊一场。改天请你喝咖啡。” 苏芸马上回复。 “可以!但饭还是要吃的哦。” 祁珩轻轻一笑,回复:“当然。” 祁珩回到公司,简单吃了几口午饭,下午做了几个咨询,便自己开了车去接桑禹。 憋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都想试着自己开车,但有桑正阳在,他总也别想自己摸方向盘。 第115章 如今那人受了重伤,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娇气下去了,他要克服一切的阻碍,照顾好他和小禹的生活。 祁珩到了桑正阳家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立即就开门,而是传来史阿姨的声音:“谁啊?” “是我,史阿姨,祁珩,上次我来过的。” 门应声打开,探出史阿姨的头,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祁先生,你总算来了。桑先生昨晚出去了,好像没有回来。打他电话也不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现在也该下班了,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 祁珩没有立即回答,“小禹呢?” 史阿姨打开门,让祁珩进去。冲客厅喊道:“小禹,祁叔叔来看你了。” 桑禹愣了愣,似乎在想什么,他看了一眼动画片,还是决定朝玄关这边走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7章范夏川三十四 祁珩看着向他走来的桑禹,唇角保持一个上扬的姿势,压低声音对史阿姨交代了桑正阳的情况。 “正阳昨晚出车祸了,现在还在icu昏迷不醒,小禹我接我妈那儿去,史阿姨这段时间就先放个假,休息一下。” 史阿姨笑嘻嘻的脸色骤然一沉,露出惊惶之色,“怎么会这样?很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祁珩瞥了一眼史阿姨,嘘了一声,他不想让桑禹跟着担惊受怕,目光仍落在桑禹身上,淡然道:“先不必去看他。他还没醒。医院也不让太多人去打扰他,怕发生感染。等可以去探望的时候,我再跟您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史阿姨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递给祁珩,“你帮我弄吧,我不知道怎么加。” “好。”祁珩很快便加了她微信,并且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过去。对史阿姨说:“这是我。” 史阿姨连连说好。“祁先生,上回听桑先生说您也发生了一点意外,伤得是哪条腿来着?” “左脚。”祁珩把拐杖放在一旁,重心放在右脚,慢慢蹲了下去,伸直打石膏的脚,招呼桑禹来到自己身边。 摸了摸桑禹的小脸颊,柔声道:“小禹,爸爸受了伤,在医院养伤。爸爸担心小禹晚上没人照顾,祁叔来接你去奶奶家玩几天,好吗?” 桑禹一脸茫然地看着祁珩,眨巴了长长的眼睫毛,奶声奶气道:“爸爸——爸爸——”声音较以往都更洪亮,有一丝不安。 祁珩将桑禹搂在怀里,温声道:“等过几天,爸爸好一点了,祁叔就带小禹看爸爸,好吗?” 桑禹似乎闻到了祁珩身上淡淡的冷山鼠尾草香水味,耸动着稚嫩的鼻翼,使劲嗅了嗅。 祁珩让史阿姨收拾了一包桑禹平常穿的衣服,由史阿姨背着,牵着桑禹的手,送上车。 祁珩对史阿姨道了谢,帮桑禹系上安全带,就出发了。 一路上,祁珩都很谨慎,时速不超过五十公里,别人要超车,就让他超,他只有让的份儿。他现在约等于半个残疾人,带着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他必须要把桑禹全须全尾地交还给桑正阳。 祁珩给桑禹选了一些好听的纯音乐,桑禹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直直地望着正前方,手放在前面,悬着两条穿了棉裤的小腿子。 祁珩偶尔瞥他一眼,觉得他好乖啊。希望母亲可以和小禹相处愉快。 想到这里,祁珩忽然想起还没和母亲说这件事,不觉有些担忧,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接纳桑禹。 到了小区楼下,祁珩解开桑禹的安全带,然后拿了拐杖下车,先把桑禹的背包背上,然后绕到另一侧车门,把桑禹抱下来。 “小禹,跟着祁叔。” 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草丛上的积雪,四周很寂静,只有北风吹落柑橘树叶上的积雪发出的簌簌声,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又湿又冷的气息。好在人行道上的积雪物业早已组织人铲了。 祁珩撑着拐杖,一步一撑往前走,桑禹跟在后面,跌跌撞撞,一长一短,两个影子,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到家门口后,祁珩掏出钥匙,刚要开门,便发现门从里面打开了。 祁珩略微一怔,随即笑着和母亲打招呼,“妈,我今天给你带了一个小朋友回来。” 章兰仙先是一怔,随后探出身子来看了看祁珩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尾巴。见是一个长相软萌清俊的小娃娃,以为是祁珩带回来给她带的孙子,惊喜至极。 “来,进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桑禹拽着祁珩的裤管,躲在他身后,并不上前。 “小禹,进去吧,这是祁叔的妈妈,也是你的奶奶。” 桑禹并不做声。 章兰仙以为桑禹是怕生,笑着哄道:“进来,小禹,奶奶给你拿糖吃。” 祁珩轻轻挪动脚步,带着桑禹一点一点进了门。祁珩把背包取下来,递给母亲,“里面是小禹的换洗衣服。” 章兰仙又盯着桑禹看了一会儿,把背包拿到卧室去了。 祁珩陪桑禹在客厅看动画片,章兰仙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心里好奇桑禹的来历,实在等不得了,便擦了手,跑出来和祁珩说:“儿子,你来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一下。” 祁珩噢了一声,起身前,又挠了挠桑禹的痒痒,挠得他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温声道:“小禹先看着,祁叔去帮奶奶择菜,很快回来,好吗?” 第116章 桑禹没回答,眼睛仍盯着电视。 祁珩又问了一声:“小禹快说,好不好?” 祁珩的手又放在桑禹的腋下,还没挠他呢,这会儿桑禹笑呵呵地说了一声:“好。” 祁珩唇角一扬,摸了摸桑禹的头,去厨房了。 章兰仙关上厨房的门,郑重地盯了一眼祁珩,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儿子,你跟妈说实话,这个孩子……他究竟是什么来历?父母还在吗?”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人世了。他从一出生,就是由他的养父单独养大的。昨天晚上,他的养父发生了车祸,现在人在icu,还昏迷着。我和这个孩子有缘,他的养父也帮过我很多,所以,我想在他出院之前,帮他照顾这个孩子。”祁珩向母亲投去一个探寻的眼神。 章兰仙叹息了一会儿,扁了扁嘴巴,“行吧,我帮你照顾。嗐……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给我找了一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孙子。谁知道……”走到洗碗槽前面,继续择菜。 祁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告诉母亲关于桑正阳的事情,但他咬了咬嘴唇,略一思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想让母亲怀有希望,之后又再失望。 又站了一会儿,“妈妈,小禹比较内向,您可得多费心。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了,千万不能出事。尤其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去玩。”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看好了。”章兰仙头也不回地说道,拿着一把凤尾,利落地切成段,装在盘子里。 吃完饭,玩耍了一会儿,章兰仙给桑禹洗脸,刷牙,桑禹都很乖,很配合。之后,章兰仙又烧了滚烫的水给祁珩泡脚。 祁珩左脚打着石膏,不能沾水,水太烫,只有右脚搁在木盆边沿,不敢下水。祁珩打算自己把毛巾浸湿,再缓缓拧干,在脚背上擦拭。但他刚把毛巾丢进水里,毛巾就被母亲夺了去。 “妈妈,我自己来吧。您歇会儿。” 章兰仙把毛巾充分地浸湿在热水里,拎出来,麻溜地拧干,热水从拧成麻花状的毛巾缝隙里快速地渗出,流到手上,掉进盆里。热气蒸腾,熏到脸上。她没有一丝迟疑,用已经烫红的手把热毛巾敷到祁珩的脚背上。 “你手嫩,经不起这滚水,我这老手,没事。” 祁珩顿时感到一种温热的舒爽感,不仅是冰凉的脚背觉得舒服,还有一直以来与母亲渐行渐远的心理距离,也在这一瞬间拉近了很多。 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默然无言,只是变得格外地乖巧温顺。 晚上,祁珩带着桑禹睡觉。 桑禹心里想着爸爸,眼神里流露出一些不安的情绪。 祁珩便给他讲睡前故事。他从家里的书柜翻出自己小时候读的《安徒生童话》,选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用低沉舒缓的语气读了起来……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正在下雪,天冷得可怕,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 自从把桑禹接到自己家之后,祁珩便隔三差五回去一趟。桑禹在他家竟也挺适应的,这点倒是出乎祁珩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桑禹对于突然改变生活环境,会有很大的抵触心理。 祁珩每天下班后,都会开车去医院看望桑正阳。他的那些同事,每天轮流去看他。但他还是没醒。 这天又是礼拜二。 祁珩意识到这是范家人最后一次咨询,因此打算控制一下咨询的节奏和讨论的方向。 范父和范母坐在一起,范夏川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保持一个观看的视角,这是祁珩从前面几次的咨询所定下的要求。 祁珩对范父说:“从上个礼拜的谈话中,我知道你的妻子很孤单。而事实上,你自己也非常孤单。你们为什么不向彼此靠近,寻求温暖呢?” 范父嚅嗫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答。 祁珩对范夏川说:“夏川,你作为你父母的成年儿子,你旁听了这么久,你对他们的问题是怎么看的?” 夏川:“我听他们两个讲话,开始意识到,真的问题,其实源于我父母之间隐秘的冲突。他们两个对家庭的概念完全不一样,这个冲突在我们家就像一颗隐形的炸弹,只要有人碰了,我们家可能就完蛋了。 “小时候,我记得我奶奶对我挺好的。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奶奶和我妈之间的冲突,还有我妈和我爸之间经常互相埋怨,我妈经常哭……具体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核心原因总是围绕着我奶奶,他们总是为了我奶奶在吵架。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像一根链条一样,将我奶奶、我爸和我妈紧密地连接起来。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中心是我,我充当了他们的信使。我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我知道我爸爸妈妈之间发生的所有细微的情感变化。我很害怕他们分开,所以我竭尽全力让他们开心。小时候,我甚至觉得,只要能让他们开心,哪怕让我毁掉自己我也愿意。” 祁珩:“夏川,你是一个很忠于家庭的孩子。” 范父叹了一口气,“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我怕她不开心,她怕儿子不开心,然后儿子怕我俩不开心的模式。” 祁珩:“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你们夫妻直面问题,解决问题,把儿子从你们的夫妻关系中解救出来的原因。” 第117章 顿了顿,祁珩又让范父、范母夫妻俩面对面坐着。他们照做了。 “好,你现在直接对你的妻子说话,你如果可以说服你的妻子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她,那么,你的儿子就能放下这个沉甸甸的包袱,也就能完成从家庭当中独立出去的最后一步。因为你的儿子之所以不肯离开家庭,原因是他不相信你能照顾好他的母亲。” 范父点了点头,看向妻子,两人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似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凝视彼此的眼睛了。 他们一开始磕磕巴巴地交谈了一会儿,后面直接采用他们的方言交谈了。他们说得极其热烈,说着说着,母亲的情绪突然起来了,她变得非常痛苦,激动,她似乎在向丈夫抱怨过去的一些事,但丈夫努力让妻子平静下来。 夏川看着父母,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花…… 夫妻俩还在热切地交流着,夏川含泪的双眼终于能从父母的身上移开,他起身,走到书架那里,看着书架上的书名,心情似乎畅快了许多。 祁珩腿不方便,不然他也打算加入夏川。 ……咨询结束后,范父对祁珩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祁珩拄着拐杖送他们到诊所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下一章进入卷二啦~ ==================== 第二卷:津渡 ==================== 第58章唐力一 一个月后。 年关将近。 这天是礼拜三,大概中午十点半,一个长相迷人,但是脾气暴躁的红头发年轻男人走进了津渡心理。 按照规矩,小舟先让来人填写信息采集问卷。 这个年轻人眉头一拧,眼神猛烈一勾,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小姐,如果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大可以直接问我,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叫唐力。” 小舟垂下眼帘一秒钟,定了定神,用毫不通融的语气坚持让他填写问卷,“唐先生,这个信息都是给咨询师看的,还是辛苦您填写一下吧。” “我要是不填呢?”唐力冷笑一声,眼神充满挑衅,“我不填写谁他妈还能勉强我?” 忽然,从过道里传来一个声音,“没人能勉强你。” 唐力暴躁的情绪忽然平静了些许,他抬头看去,是一个长相非常英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西装,黑色的高领毛衣,走了出来。 只是脚好像有点问题? 唐力惊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祁珩,愣了一会儿,随之看到墙上的照片,恍然大悟,“你就是祁珩?” 昨天,祁珩去医院照了片,骨头已经基本长好,拆了石膏,开始尝试不用拐杖走路,但医生建议循序渐进,不要一下子用力过猛,更不要发生任何碰撞,以防出现变数。 所以祁珩现在走路就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两条腿平均用力,看起来就有些一瘸一拐的。 祁珩嗯了一声,淡唇色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刚才还没说完,唐先生要是实在不愿意填写信息采集问卷,也可以,但我们津渡心理不会接配合度这么低的来访者。大门开着,唐先生好走不送。” 唐力瞪着祁珩看了好一会儿,“我是听人家说你有多厉害多厉害,我才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祁珩毫不露怯地对上他的目光,勾唇一笑,“唐先生大概是希望看到我跪下来求你,你才愿意留下来是么?很抱歉,本诊所不提供这种服务。” “啪”的一声,唐力将中性笔摔在茶几上,飞了出去。 小舟吓懵了。赶紧捡起了笔,攥在手上。她看一眼老板,发现他一脸淡定,从容,神色丝毫没有发生改变。 珩总今天怎么了?他怎么和来访者对刚呀? 唐力又瞪了祁珩一会儿,眼神突然从充满敌意变成了惊恐绝望,配合他那张白皙明艳的脸庞,就显得楚楚可怜了。 “祁博士,我……需要你的帮助。” “欢迎。”祁珩脸上的威严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半永久式的微笑。 唐力乖乖填写了问卷,虽然在看到“我是那种_______的人”一类的短语问题时,他仍会忍不住用愤怒的谩骂来回应。 “我操.你祖宗——” 唐力在还没来见祁珩之前,已经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长期未分化型)。 唐力的第一节咨询结束后,祁珩和唐力约定了一周两次的咨询频率,一次在周三,一次在周六。 唐力在会谈开始前,扭扭捏捏地和祁珩商量:“祁博士,我现在没钱,我知道你一次收费六百,能不能只收我六十?” 祁珩甫一落座,一瞬间的错愕闪过眼底,怔了怔,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应这个来访者。 “祁博士,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不管我,我感觉自己会杀人,进监狱。” 祁珩平静的眼神落在这个红发男人身上,略一思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嗯。”唐力露出一个热切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祁珩话音一转,“等你经济条件变好了,你还是要恢复我的收费标准。” “嗯。”唐力从嗓子眼发出一个声音。 …… 祁珩给唐力建立了一个档案,白玉管似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吧嗒吧嗒地飞速敲击着。 第118章 “尽管体重很重,但唐力还是拥有相当迷人的外表,并且穿得很像大学生。他的外表没有任何让人不愉快的地方,但是他传递出来的强烈敌意和惊恐绝望很容易让人感到攻击性的压力。他表现得非常偏执,人格组织处在边缘性水平的偏执-受虐型特征。 “唐力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是老大。他父母双方家庭中都出现过严重精神疾病的先例,一个自杀了,另一个病人智力水平持续几十年都维持在三岁孩童状态。 “唐力的父亲依靠房地产生意发家致富,但是基于某些不干净的手段牟取暴利。他很享受于满足带给唐力富足的物质生活,而且喜欢炫耀家庭的富有。唐力记得,有一次他们一家开着宝马在附近转悠,享受着他们自以为是的别人的妒忌。 “唐力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才19岁,根本没有准备好承担做一个母亲的责任。唐力出生后,母亲陷入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历时两年。由于持续感到疲惫不堪,她给婴儿的养育和照料,只是一种敷衍的监护式关注,她会让唐力在婴儿床上独自待上数个小时,即使是尿湿了床,或者哇哇大哭也不去管他。抑郁期间,她从未脱下她的睡衣,走出家门。外婆曾偶尔来照顾过唐力,这让唐力对外婆有很深的感情。 “前不久,唐力的父母分开了。唐力的父亲和寄宿在他们家的一位离异女士——她母亲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唐力说自己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女人,但现在似乎接纳她了。他母亲和他父亲分开后,经济状况不大好,在一所职业中专做保洁,还时不时在商店偷一些日用品来补贴家用……” 忽然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祁珩看了一眼,是护士苏芸发来的。点开一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朋友醒啦!!!」 「别忘了请我和护士站的同事们吃饭呀!」 祁珩唇角疯狂上扬,眼神乍现欣喜之色,一边打字一边说出了声:“太好了!!!没问题。” 赶紧发了个大红包过去,备注:「请大家喝下午茶,大家辛苦了。」 结束咨询后,祁珩迫不及待赶去医院看桑正阳。 半个月前,桑正阳已经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祁珩刚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好生热闹,似乎有很多人在房间里谈笑。脚步一滞,听了两耳朵,慢慢地走了进去。 满以为会对上桑正阳惊喜的眼神,结果却发现他像房间里所有闲聊吹水的病友一样,用同款迷茫、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好似他是个不速之客一般。 只有中间床的奶奶认出了祁珩,用一种高兴的口吻对祁珩说:“你来啦?大家都在这儿看他呢。都说他昏迷个把月了,还能醒来,真是福大命大。” 祁珩咧嘴笑笑,扫视了一圈从别的病房跑来看热闹的人们,缓缓地走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们自动让开,眼神都落在他的脸上,大概是难得看见长得这么英俊的男人,加之他的脚一瘸一瘸的,也就更加引起他们的好奇了。 旁边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姑娘附耳她的妈妈:“哇!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呀!” 她妈妈含笑点了点头,“就是腿好像瘸了。” 小姑娘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同情,扁了扁嘴巴,默默地打量着祁珩。 桑正阳一直盯着祁珩走近,眼神充满问询,嘴巴微张,挠了挠他那已经个把月没洗的头皮,头发已经留长了,胡子拉碴,颇有几分颓废的沧桑感。 祁珩见他一副“你哪位”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正,你醒啦?” 桑正阳点点头。 他醒来后,整个护士站的护士小姐都来看过他了,还有刘医生和顾医生。他们说他叫桑正阳,一个月前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肇事司机已经死了。他在重症病房躺了半个月,又在普通病房睡了半个月,能醒来,真是奇迹。 他们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发现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外伤也基本痊愈了,再留院观察一个星期,没大碍就可以通知家属来办理出院手续了。 护士小姐苏芸说已经帮他通知过家属了,并把消过毒、装在密封袋里的手机还给了他。由于待机时间过长,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他仔细地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对发生车祸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感到一种恐慌,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自己的主治医生。 但刘医生说:“你之前发生车祸,头部遭受重击,造成颅内出血,昏迷了这么久,一时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你先莫慌,再等等,等适应了,也许就慢慢想起来了。” 真的会想起来吗? 桑正阳心里怀着巨大的担忧,但他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失忆了这件事。 “我渴了,你能给我倒杯水吗?”桑正阳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一些,他知道这个人大概就是苏芸口中的“家属”,否则隔壁床的奶奶不会认识他,必是他常来看我,所以她认得他。 祁珩怔了怔,嗯了一声,转身拿了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的水杯,进去里面的洗手间,把杯子洗干净,拎起一瓶5l的纯净水,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来,喝水。” 正阳接过他的水,眼神撞上祁珩的眸子,还是觉得陌生,“谢谢。”抿了两口水,招呼祁珩坐下。 第119章 旁边围观的人群,见他们如此英俊,却又彼此疏离客气,有一个好事的大婶就忍不住向桑正阳打探道:“这位是你的什么人啊?” 祁珩怔了怔。心跳却莫名地快了起来。为了避免尴尬,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着。 桑正阳愣了愣,见众人都看着他,不编一个怕是蒙混不过去了。 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是我的家属,看样子比我小一点,大概是我的表弟? “嗯,他是我亲戚……唔。”桑正阳又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心虚。目光悄悄投向祁珩,见祁珩除了略微蹙眉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难道不是表的,是亲的? “啊……是我弟弟。”桑正阳捧着水杯,看向众人,咧嘴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9章唐力二 众人喧闹了一会儿,终于被护士苏芸给哄了出去。 “各位大姐大哥小妹妹,快查房了,都回自己屋去。” 苏芸白嫩的双手插在护士服的兜里,敛去了刚才那种市侩气息,笑盈盈的看向祁珩,“谢谢你的下午茶。” “不客气。”祁珩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道:“刚才多谢你。” “没事。应该的。他们这群人就爱凑热闹,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以后他们再来,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们赶人。” 祁珩没说话,微微提唇,报以微笑。 苏芸又将目光落在桑正阳身上,“你见到他,认出来了么?” 祁珩眼神闪过一丝惊愕,看向正阳。 正阳瞥了一眼祁珩,又垂下眼帘,摇摇头,“没有。” 祁珩心里一沉,正阳果然是失忆了。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那么陌生。 所以,他现在真的不认得我了?就像老年痴呆的病人那样,明明看着自己的孙女在跟前,却认不出来她是谁? “阿正,你还记得你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吗?” 正阳一脸茫然地看着祁珩,随之哈哈大笑,“不可能。你一定是欺负我失忆了,想把自己的儿子塞给我养,是不是?” 苏芸一本正经地插了进来,“不是,桑先生,我真的看到祁先生领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看你。那个小孩子叫桑禹。跟你一个姓。祁先生没骗你。” 正阳愣了愣,又敲了敲头,眼角浮现一层焦虑,“可我……可我分明还是个处男呢,我怎么可能会有儿子?” 苏芸扑哧一笑,脸上泛起红晕,说话时眼神不好意思再直视正阳,“这……我也……不太懂。问刘医生吧。”说完一溜烟跑了。 原本一脸沉重的祁珩听乐了,侧了身子,正对着正阳,“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处啊?” 桑正阳白了祁珩一眼,一脸傲娇,“我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珩压低了嗓音,凑近道:“我是指,你肯定不是了……” “怎么?咱俩睡过?”正阳挑了挑眉,一脸痞气。 祁珩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定了定神,皮笑肉不笑道:“那倒没有。” 正阳一拍大腿,大喊道:“那不就结了?!既然咱俩没睡过,你就没有发言权。我虽然不记得车祸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我的身体我还是了解的。它还没有开荤呢。所以,那孩子一定不是我的!” 祁珩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把桑禹是他领养的这一节前情和他说了。 “不信,你自己看看你的右腿,上面有枪伤,是你做特种兵时期执行任务留下的。” 桑正阳果然就着被窝,把蓝条纹的病号服退至膝盖位置,一看,真有个伤疤。难怪他起床上洗手间,右腿有点不得劲,还以为是车祸后遗症,没想到是旧伤。 正阳将信将疑,看向祁珩,“咱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祁珩被问住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祁珩轻咳了两声,“我们是朋友。” 正阳点了点头,“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难道你暗恋我?” 祁珩喝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桑正阳,你这到底是失忆了,还是失智了?你现在装傻,我也没证据。但是我必须声明,是你喜欢我好吗?” “是吗?”正阳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承认你喜欢我很丢脸吗?” 祁珩:“……” “不管是你喜欢我,还是我喜欢你,现在我们扯平了。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了,看你这样子,应该也看不上我,所以,我们做朋友就好。”正阳漆黑晶亮的眸子对上祁珩的目光,坦坦荡荡,似乎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 祁珩心里微微一酸,似乎有些失落。咧嘴一笑,“求之不得。” 第二天,祁珩结束完咨询,准备领着桑禹去医院,却看见张俊尧坐在会客区,低头玩手机,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雨花茶。 “你怎么在这儿?” 张俊尧抬起头,对上祁珩的眼睛,“我约了魏岚医生六点的咨询。” 祁珩盯了他一会儿,“宁城有那么多的咨询师,你为什么偏偏找在我的诊所接个案的咨询师?” 张俊尧怔了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慌,“阿珩,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约了魏岚医生的咨询之后,她才跟我说,医院的个案已经排满了,如果要预约,就只能预约她的社会咨询。我也是按照她给我的地址,才找到这儿的。” 第120章 祁珩没说话,沉默了半晌,“按说,咱俩这种关系,在咨询的时候,是该避开。既然你是无心的,我希望你能和魏医生说清楚,中断咨询。” 张俊尧:“阿珩,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不能给熟人做咨询,可我并没有找你做咨询。我只是在这个场合和你偶遇,难道连这样也不行吗?魏医生和你认识,你放心,我在她面前,不会说出你的名字,只以前男友代称,这样行吗?” 一直低头做事的小舟听到“前男友”三个字,顿时眼睛亮了,悄悄竖起了耳朵。 可等了半天,祁珩愣是一句话没说,牵着桑禹就走了。 张俊尧呆呆地看着祁珩牵着一个小孩出去,那小孩和他很亲昵的样子,便走到前台,问小舟道:“美女,请问一下,刚才那个小孩和你们老板是什么关系?” 小舟抬起眼睛,看向这位老板的前男友,决定先卖个关子。“张先生,原来您就是我们珩总的白月光啊?” 张俊尧苦笑道:“白月光算不上,恐怕是蚊子血、白饭粒一类的黑月光。”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我们珩总老受人欢迎了,那个22楼桃源文化的姜总就喜欢我们珩总,还有珩总刚才牵着的那个小孩的爸爸,他是这栋楼的保安队队长,也对我们珩总有意思,但我们珩总嘛……似乎是块冰坨子,谁也捂不热他。” 张俊尧眼神乍现一丝欣喜之色,“是吗?你是说他还是单身?” 小舟点了点头,“是啊。”突然想起什么来,“等等——这个也不一定。珩总最近老去医院看桑哥哥,就是桑正阳,风雨不改,他俩说不定……你懂得。” 那一抹亮色骤然又在张俊尧的眼底熄灭了。 阿珩真的爱上别人了吗? 他果真舍得放下我们在一起七年的回忆吗? 当祁珩牵着桑禹的手,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小奶狗,啊不,年轻实习医生,正坐在病床边上给桑正阳削梨吃。 桑正阳一脸春风得意,和人家有说有笑,俨然一对看对了眼的狗情侣。 祁珩听见桑正阳骚气地说:“顾医生,你对病人可真是体贴,细心,等我出院了,回头一定给你送锦旗。” 顾医生白脸一红,腼腆地笑了笑,“没事,不过举手之劳。你右手脱臼,精细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 正阳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摸到右肩的位置,嘶了一声,眉头一皱,“果然还是有点痛。” 顾医生忙道:“一会儿我给你松松肩颈。” “好呀。”正阳一脸媚笑。 落在祁珩眼里,活脱脱一个大色鬼。 祁珩对桑禹说:“小禹,进去找爸爸。” 桑禹朝病床奔过来,扒到桑正阳身边,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爸爸——” 顾医生手上削梨的动作一滞,原本已经削了很长的梨子皮应声而断,跌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慌乱的眼神投向桑正阳。 正阳也是一脸懵圈。想起来祁珩昨天说他确确实实收养了一个孩子,看了孩子一眼,生涩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哄道:“乖。” 又悄声对顾医生说:“这是我领养的孩子。” 顾医生惊愕的眼神瞬间转为惊喜,张嘴道:“啊!原来是这样。那……挺好的。” 正阳捏了捏桑禹肥嘟嘟的小脸蛋,“看来你祁叔把你养得挺好啊,儿子。以后就跟着你祁叔生活好不好?” 正说着,祁珩出现了。 祁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床上撒欢的男人。声音温凉如水道:“阿正,你想得美!” 正阳讪讪一笑,介绍顾医生和祁珩相互认识。 顾医生擦了擦手,朝祁珩伸出右手,柔声道:“顾默。” 祁珩微微一愣,“怎么前些天没见着顾医生?” “我是昨天才分到心胸外科的。之前在血液科实习。” “哦——”祁珩终于懒懒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顾默打算收回去的手,冷淡道:“祁珩。幸会。” 顾默把削好的梨子递到正阳手上,深看了他一眼,“我回去值班了。” 正阳点点头,故意拍了拍顾默的肩膀,“有一根头发……去吧。” 顾默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给羞到了,身形一顿,起身走了。 正阳在后面喊道:“记得来看我啊,顾医生。” 顾医生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有时间就过来。” 祁珩一直冷眼旁观桑正阳当着他的面尽情释放对另一个小奶狗的男性荷尔蒙,总觉得不真实。他走过去,从正阳手里夺过梨子,咬了一口。 “这梨子入口甘甜,下次多买点。” 正阳伸手要夺回去,“阿珩,想吃梨子不会自己削吗?干嘛抢顾医生给我削的?你要点脸行不?” 祁珩闪身躲过,怔了怔。 他刚才叫我什么了? 他还记得我…… 祁珩回过神,敛去眼底的在意,又咬了一口,“这梨子是我买的,怎么就不要脸了?” “是你的买的,没错。可你不是买给我吃的吗?” “不是啊。”祁珩又咬了一口梨肉,边咀嚼边说:“我是买来自己吃的。” 正阳生气了。 “手机充电线你给我带了吗?” “没带。” “那你把手机借给我玩一下。” 第121章 “不借。” 正阳看着在一旁吃梨吃得过分欢乐的祁珩,哀怨道:“阿珩,我现在十分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了。” 十分钟之后,祁珩削好了一个梨,递给正阳。 正阳正无聊地和桑禹玩“你拍一我拍一”游戏,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莹白水润的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斜睨了祁珩一眼,“干嘛?” “给你吃啊。” 正阳赌气道:“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不吃拉倒。”祁珩又把梨递给桑禹道:“来,我们小禹吃。” 桑禹的小手还没碰到梨,就被正阳一把夺走了。 正阳咬了一大口,“儿子,爸爸渴了,爸爸先吃。你让你祁叔再给你削一个。” 祁珩从一旁的包包里取出一根充电线,帮正阳的手机充上了电。 正阳一边吃,一边笑着说:“哎唷,阿珩,你分明带了嘛,干嘛说没带?” 祁珩板着脸,没有回答,又拿了一个梨开始削皮。 正阳看了看祁珩,“阿珩,你生气啦?我刚才是胡说的。你不要当真。” 祁珩忽然抬眼,撞进正阳的眼里去,“阿正,你对顾默是认真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0章唐力三 正阳挑了挑眉,吃了几口梨,笑道:“那自然是真的。阿珩,你不觉得顾医生长得挺秀气的吗?” 祁珩顿觉气闷,面色沉静如水,眼睛布满了红红的细血丝,强行忍住升起的一个哈欠,鼻翼抽了抽,淡淡道:“那倒是。可我记得,你从前喜欢我的时候的,可从没把长相放在第一的位置呀?” 正阳做出一个“往事不必再提”的瞪眼表情,“阿珩,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也不记得喜欢过你的事儿了,你就别总是提了好吗?你也说了,那是从前的事儿了,从前我喜欢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喜欢我,现在看我喜欢别人了,你是不爽了吗?” 祁珩气噎住了。 祁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是没说。 桑正阳这家伙醒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他从不这么跟他说话。可是现在呢?怎么总是拣他心窝子戳刀? 而且还不自知。 好半晌,祁珩才似笑非笑说:“我只是觉得你喜欢一个人太轻易了。如同你忘记一个人一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正阳歪着头,把吃得差不多的梨子最后啃了两小口,确定最后确实没啥可吃的梨肉了,往垃圾桶一投,稳稳当当落了进去。 “漂亮!”抽过纸巾,擦拭指间留下的黏糊糊的汁液。眸光投向前方,淡漠疏远,“我依稀记得哪位高人说过这样一句话——随心所欲不逾矩。我自己的心,它动了,我就去追寻让它心动的人和事,它厌了,我便随它放下。这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好得很。” 祁珩被怼得哑口无言。 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顺便说一句,这位高人是孔子。你怎么偏记得这样一句话?” 正阳面色微凉,没有看祁珩,“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后,脑子里时常飘过这样一句话。” 祁珩眸光一亮,“我说你整个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呢,原来根源在这儿。你想过不一样的人生,显然是因为对过去的人生感到不满意。我说得对吗?” 正阳摇了摇头,眼底飘过一丝茫然,“大概是吧。不管怎么说,劫后余生,我想要活得恣意一些。过去,我大概背负太多沉重的东西,所以才会忘记以前的事情,老天爷可能是想给我一次新生的机会。” 祁珩垂下眸子,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便这样吧。不然我本来还想给你催眠的,看能不能唤醒你沉睡的记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祁珩昨夜熬了通宵,就是为了帮助正阳查找催眠相关的资料,他觉得正阳受伤、失忆都和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他想帮助正阳,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可是正阳说,他不需要。 正阳微微一愣,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自己躺下了。 “我困了。阿珩,你带小禹走吧。” 桑禹扒到父亲的床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又用小手拍了拍父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正阳望着桑禹浓密的眼睫毛,望进漆黑晶亮的眸子深处,提唇一笑,摸了摸他头顶的栗色软发,柔声道:“小禹乖。” 桑正阳苏醒后的第三天傍晚,他的病房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正阳住院昏迷之后,祁珩每天都会来看他。还有一个隔三差五上医院来看他的人是闵叔。 闵叔给护士站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桑正阳醒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但护士每日事情多,转头就给忘了。而且,祁珩每天都来,还带着桑禹,护士站的人都默认祁珩才是桑正阳的家属。更加想不起来要去通知闵叔这个二号家属了。 直到苏芸翻看记事簿,无意中翻到这一项,这才给闵叔打了报喜的电话。 闵叔接到这个电话,非常高兴,当即号召当天晚上不用当值的保安去医院探望桑正阳,得到了热烈的支持。 众人买了果篮和喷了香水的鲜花来探望正阳。 正阳看着这一群脸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的男男女女,唇角往上提了提,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迷茫,伸手打了个招呼。 第122章 “大家好。” 闵叔并未察觉异样,径直奔到床头,拍了拍正阳的肩膀,热泪盈眶道:“桑队,你醒了就好。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大伙都很挂念你。” 汪晓也在床边坐下,圆溜溜的眼睛盯视着正阳,“桑队,你啥时候归队啊?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可真的觉得不习惯。” 白雁和肖大姐也纷纷附和,“是啊……还是桑队在的时候有安全感。” 刘伟成素来不爱说话,此时也觉得自己有说两句的必要。 “桑队现在觉得怎么样?啥时候能出院?” 正阳面对着一群突然涌出来的同事,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但他决定按下自己失忆了这一节。 回拍了闵叔的胳膊,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真诚地说:“大家都辛苦了。我现在好多了,可能再过两天,医生就会放我出院了。” 众人都齐声说太好了。 白雁忽然说:“桑队,听说你受伤的这段时间,祁珩每天都来看你。他今天怎么没来?” 她心里暗暗地希望能在医院碰到她男神的,她为此还特地抽空去了理了个发,可值班室除了汪晓注意到她换了个新发型之外,就连同为女同胞的肖大姐都没注意到。这让白雁很是伤心。 花了三百块呢。 但她猜想,祁珩一定能注意到。 “不知道。他没说。”顿了顿,正阳又以开玩笑的口吻道:“我和他也没有那么熟,他也犯不着天天来看我。” “桑队,你可别这么说。人祁珩对你真的是没话说。”闵叔拉了旁边一把椅子坐了,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一副“义务帮人断理家务事的清官”模样。“又是免费帮你带娃,又是义务来看你,还天天来,就连你这医药费,搞了这么久,十万大几总是有的,都是他垫付的,连眉毛也没皱一下。你说他这么出人出力又出钱,到底图什么?” 白雁点点头,“我天呐!祁珩简直是我心目中永远的男神。可惜他喜欢男人,否则我一定要追他当老公!”长满小雀斑的白皙脸颊上生出两坨红晕,激动的眸光熠熠生辉。 肖大姐插道:“啊!说不定他就是看上了桑队,想追桑队呢。”笑得唇角提到了颧骨处。 此语一出,原本笑嘻嘻的氛围骤然冷却下来。 闵叔给了肖大姐一个凛然的眼神。 肖大姐敛去脸上原本夸张的表情,讪讪笑道:“哎呀,怪我一时高兴就昏了头了,桑队是钢铁直男,肯定是不会屈服的。” 桑正阳眉头一皱,垂了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刘伟成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他用一种举重若轻的口吻插道:“肖大姐,感情的事情,是说不清楚滴,你就别给桑队添乱啦。桑队是个睿智的人,心里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就不允许祁博士和桑队惺惺相惜,彼此投缘,看对眼了,想做好哥们吗?” 汪晓立即附和道:“就是。” 正阳抬眼,忽然郑重道:“老子是同性恋。老子喜欢男人。” 众人:“……?” 闵叔看了正阳一眼,垂眸沉吟一会儿,眉毛一挑,神情肃穆。“正阳,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还记得上回祁珩被人围攻的事情吗?” 正阳怔了怔,他自然是不记得了。回过神来,顺着话题点了点头。好让闵叔继续往下说,多听取一点有用的信息。 “那些人不就是仇视同性恋骗婚的群体吗?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也会惹上麻烦的。” “可我并没有骗婚啊。我至今未婚。”桑正阳斩钉截铁地说。 “那……可你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啊?”闵叔迷惑地看着正阳,“小禹的母亲是谁?” 众人的目光像追光灯似的齐刷刷落在正阳身上,充满好奇。 “我儿子是我领养的。他父母都已过世了。” 众人:“哦——” 闵叔震惊,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你和祁珩……你们……在一起了?” 正阳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朋友。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之间没可能。” 祁珩拉着桑禹走进病房门口,那句“我们之间没可能”像鼓点一样节奏清晰地落入耳中。 眼底升起一股落寞,走到众人面前,敛去情绪低落的痕迹,一双漆黑水润的眸子扫视了在场所有人,温和地扯了扯唇角,绅士地点点头。 “大家都来啦?”推着桑禹往前去。 众人心里皆是有些慌张,料想祁珩可能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题。祁珩此刻应该觉得很尴尬吧…… 可又见祁珩落落大方,脸上丝毫不见尴尬的神色,又忍不住幻想,他或许并没有听清楚吧…… 闵叔凭一己之力,生硬地把话题转到了三天后是桑正阳生日的事情上。 “三十而立,又逢劫后余生,不破不立,是得好好办一场像样的生日宴会,祛祛晦气。” 肖大姐第一个赞成,“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之后,就在一楼大厅办一个酒会。场地直接向物业申请,就说年关将近,要把大厅装点装点,弄得有节日氛围一点。借口都是现成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 待同事们离开后,正阳拉住祁珩问刚才这些人都是谁。 祁珩挑了挑眉,故作惊讶,“你不打算告诉他们你失忆了?” 第123章 三天后。 永青大厦一楼大厅果然装点得大红大紫,雪白天花板上悬浮着两朵蘑菇云一样的气球堆,下面悬挂着彩色的丝带,如弱柳扶风,轻轻摇摆。 九点左右,大楼已经人去楼空。 保卫科的人倾巢而动,推着三层慕斯蛋糕,以及各种酒水、点心等食物出来了。 大厅内播放着欢快的歌曲,每一个在帮忙的人都踩着轻快的步子,心情愉悦地帮忙布置现场。 半个小时以后,一切酒水食物都准备就绪,灯光、音响也都搞好了。 祁珩带着桑禹在游戏治疗室玩。收到通知的时候,才带着桑禹乘坐电梯下来。 电梯降到22层时,停了一下。 祁珩一看这个敏感的数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梯门打开。 外面站着穿一身驼色羊绒外套,里面是修身西装三件套的姜河。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精心修葺过的青胡渣晕染在上唇和下巴周围。 他怀里捧着一束张扬的鲜花,唇角上扬,充满诱惑的目光犹如两颗子弹直射进祁珩的眸光深处。 祁珩心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走?” 姜河大步走进,带进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有个约会。”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1章唐力四 姜河像只花哨的狐狸待在祁珩的身旁,和安静的桑禹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祁珩觉得小禹现在能够和别人进行目光对视了,虽然是这种不正经的对视,那也比不会对视强。 也就没有阻止姜河。 姜河对桑禹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翻白眼、做鬼脸,他平常不会做的事情都做了。桑禹怔怔地看着他,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唇角似乎微微有些上翘。 姜河目光转到祁珩脸上,“桑正阳今天出院,我来贺贺他。” 祁珩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略挑了挑眉,“你跟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姜河唇角一勾,脸上漾出一层明朗的笑意,“就在今天。” 祁珩懒散地抬了抬眼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什么都没说。 电梯在一楼停下了。姜河挡住电梯门,绅士地请祁珩先走。 祁珩没有客气,牵着桑禹走了出去。 姜河打量了一眼从他面前走过去的男人,穿一身长款军绿色连帽羽绒服,里面是驼色羊绒背心配黑色高领羊毛衫,一条高腰直筒牛仔裤,走动的时候显出修长笔直的腿部轮廓来。 闻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木质香水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盯住一盘秀色可餐的美食,姜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大厅里,播放着欢快的圆舞曲,永青大厦保安队的人都到齐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寿星却不在场。 闵叔看到祁珩牵着桑禹下来了,便走了过来招呼祁珩。 “桑队去外面接个人。马上就回来。” 祁珩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淡淡地哦了一声,心说他到底是去接谁呢?便听到西门入口方向传来一些尖叫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见到桑正阳身旁站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是顾默。 正阳的视线和祁珩的目光短暂地在空中相接,随即便移到了顾默身上。 顾默看起来有些腼腆羞涩,视线从大厅的人群中一扫而过,随后便落在了祁珩身后的某一点。祁珩顺着顾默的视线回头一看,原来是在看姜河。 正阳给顾默拿了一杯香槟,附耳说了句什么,只见顾默点了点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正阳走向临时舞台的中央。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三十岁的生日宴会。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像模像样的生日聚会。感谢我亲爱的同事们为我精心策划的这一切。我很感激。谢谢,谢谢大家。”闵叔不动声色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杯香槟,“让我们举杯,庆祝这美好的一刻吧。cheers.” 众人纷纷举杯庆祝:“cheers.” 忽然,大厅的顶灯熄灭了。 祁珩愣了愣,很快就看到大厅角落亮起了一根蜡烛,两根,三根,更多根……灯光渐渐亮起来,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微弱的光线,是保安队的人在点生日蛋糕的蜡烛。 片刻之后,白雁和肖大姐推着三层高的蛋糕来到了宴会厅的中央,就在祁珩附近停下。 祁珩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唱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嗓音动听,余音绕梁。回头看了那人一样,微弱的蜡烛的光芒照进那人漆黑的眸子中去,映出他眼底浅浅的笑意。 祁珩提了提唇角,开口接了下去:“祝你生日快乐——” 接着所有人都加入了合唱,歌声阵阵,余音不绝。 正阳被闵叔推到了前面,脸上挂着腼腆的笑,烛光印在他的脸上,显出他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众人唱了两遍生日祝福歌,正阳在热烈的掌声祝福中吹灭了蜡烛。 祁珩抱着桑禹,对他说:“小禹也帮爸爸吹。”桑禹撅着小嘴,使劲地用力吹,吹了不少口水出来。 但小孩子家家的口水,似乎没那么让人讨嫌。况且又长得那么粉嘟嘟圆润润,加上借着微光的遮掩,这短暂的一瞥也就自动被欢喜的人群忽略过去了。 灯光再次亮起来。 正阳把蛋糕切了,给大家分了分。蛋糕递给姜河时,姜河把手上捧着的鲜花递给了正阳,唇角勾了勾,“生日快乐。” 第124章 正阳愣了愣,心说这个英俊儒雅的男人到底是谁,目光扫到了祁珩脸上。 祁珩轻轻撞上他的目光,什么都没说。 正阳收回目光,笑着接过了这一束过于骚气的鲜花,对姜河说了声“谢谢”。 闵叔从正阳手上取过刀子,主动承担了剩下的分蛋糕任务。 祁珩把手探进军绿色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盒子。正要掏出来,看到顾默递了一个礼物给桑正阳。 “生日快乐。”顾默笑得一脸灿烂。 “谢谢。”正阳揽过顾默瘦弱的肩膀,将他拥在怀里。 顾默脸一热,感觉这个男人的怀抱很宽厚,很有力量。 白雁在一旁发出了尖叫声:“哇哇哇!”掏出了手机,想抓拍下新嗑的cp现场发糖。 祁珩眸光黯淡了下去。 正阳问顾默:“我可以打开吗?” 顾默点点头,嗯了一声。 祁珩看到盒子里装的是一款黑色的运动手表。他怔了怔,手指放在口袋里的盒子上,略微思索了一下,手抽了出来。 姜河一直注意地看着祁珩的一举一动,以及他的脸色,挨到身旁,凑到耳后根,漫不经心地戳着蛋糕的奶油吃着,低语呢喃道:“为什么不拿出来?” 祁珩只觉得耳后根的地方一阵酥痒,下意识地偏了头,眉头微蹙,瞥了姜河一眼。尔后勾唇一笑,懒懒散散道:“你管得着?” 姜河目光直望进祁珩心里去,笑得骚气,贱兮兮道:“阿珩,我给你唱首歌吧。你想听什么?” “《借我》。”祁珩眯缝着眼睛想了半晌,终于轻轻地说。 姜河转身把蛋糕放在置物架上,凑近,张开手臂,一把将祁珩拉入怀中,摁着他的头,祁珩的下巴堪堪卡在他的颈项间。 祁珩来不及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经被纳入姜河的怀里。这个男人平时看着挺儒雅,其实很自我,但只要祁珩说不愿意,他从来也没有真的越雷池一步。 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浓烈的香水味,拥抱的姿势过于霸道,并不舒服。祁珩回过神来,低吼道:“姜河,你干什么?” 姜河一手按住祁珩的头,一手将他狠狠箍在怀里,呼吸声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急促,“宝贝,把我自己借给你啊。” 白雁发出了更加激烈的“哇哇哇哇哇!!!!!”她激动得小雀斑都在脸上反复横跳,在手机上疯狂地点按快门,“这是什么神仙基情啊?” 大厅的人都围在蛋糕周围分蛋糕,听到动静,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一个一个目瞪口呆,“哦哦哦——艹!!!!” 桑正阳本来正在开心地享受顾默亲自给他戴手表的殊荣,目光顺着白雁的尖叫声落在了祁珩的身上,眸光忽然一黯。 心脏似乎给谁捏在了手里,蓦地一紧。 祁珩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我是让你唱歌,《借我》,懂了?” 姜河紧紧地抱着祁珩,却被祁珩冷嘲热讽了一通,心头颤抖的激动并未因此冷却,手一松,左手扶着祁珩的后颈,欲望浮上眸子,落在祁珩淡红色水润的唇上。 祁珩似乎听到了姜河喉结滑动的声音。没来由地感到心头一紧,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侵略气息扑面而来。祁珩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他背对着众人,并不晓得此时他已成为众矢之的,只得低声下气道:“我想听。求你了。” 姜河心里一漾,他还从未从祁珩嘴里听过如此娇软动人的话呢。他眸中的火热情绪一敛,眼梢挂着点暧昧的笑意。“叫哥。” 祁珩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叫不出口。 姜河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这些只会让他更来劲。蛊惑的笑延上唇角,火热的眼神紧紧咬住祁珩不放。“不然叫爸爸也行?” 祁珩被姜河这莫名的嘚瑟激怒,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姜河的腹部结结实实来了一拳。“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河吃痛,松开祁珩,狂笑起来,揉了揉肚子,指着祁珩说:“阿珩,你这脾气可真火辣。听着!哥给你唱。”走上了临时舞台。 祁珩眸光半垂,悄悄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靠墙站着。 他听到姜河含笑说:“接下来,我给大家唱一首歌——《借我》。” 众人收起微张的嘴巴,纷纷鼓掌,“好!好!……” 姜河找到了这首歌的伴奏带,通过蓝牙连上了公放音响。伴随着旋律缓缓流淌,姜河开口唱了起来。 嗓音低沉,音调准确,情绪细腻,很好听。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祁珩虽然知道姜河是一个乐队的主唱,唱歌好听,但现场听,依旧很惊艳。目光穿过空荡的大厅扫向人群,不期然撞上了桑正阳漆黑的眸子。心里一颤。 祁珩懒散地抬了眼皮,唇角似笑非笑,默默地望着他,并不闪避。 姜河深情款款地吟唱着:“借我怦然心动如往昔,借我安适的清晨与傍晚……”目光落在祁珩身上,却发现祁珩的目光落在桑正阳身上,原本兴冲冲的眼神也蓦地熄灭了。 正阳怔怔地与祁珩对视了一会儿之后,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直到顾默低声附耳和他说话,他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收回去,再也没有转回来。 顾默显然被姜河不俗的唱功惊艳到了,他轻轻转着细长的手指,轻声跟着哼唱。“唱得太好听了吧!!!” 第125章 正阳点点头,咧嘴笑笑。脑子里却闪过祁珩刚才那个悠长的眼神。 顾默又附耳道:“他是谁啊?” 正阳愣了愣,假装没听到,“我去看看阿珩。”大步朝祁珩走去。 祁珩看着正阳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笑嘻嘻地望着他。 祁珩怔了怔,从口袋里伸出右手,犹豫着放到他的手掌心。 正阳摸了一把,随后打了一下祁珩的手背,“礼物呢?” 祁珩回过神来,脸上发热,摸出在口袋里装了一晚上的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正阳打开盒子一看,惊喜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看着自己右手上的运动手表,“你这只戴左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2章唐力五 灯光下,祁珩的脸颊显得又瘦又苍白,但流畅的脸部线条让他的颜值依旧很能打。 桑正阳拿着他送的瑞士名表,端详了半晌,忽然眯缝起双眼,将目光落在祁珩的右手上,“阿珩,你那块表多少钱买的?” 祁珩抬了抬眼皮,散漫道:“十万。” “那我这块呢?也要十万吗?”桑正阳两眼冒光,似乎有些惊喜。 怎么看这两块手表都很像,应该差不多价钱吧。 祁珩瞪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是挺美。” 正阳不死心,“那是多少?” 祁珩挑了挑眉,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块手表,“三万。” 其实桑正阳那块和祁珩这块是情侣款,只是比较偏机械表,看不大出来男女的气质差别,价格反而是桑正阳那款更贵,因为是最新款。祁珩还特意让店家在腕表的表盘底部刻了“借我一生”四个启功体小字。 要不要提醒他看表盘底部藏着的秘密呢? 算了。他要是知道了,可能就拒收了吧。 正阳还是很惊喜,伸出手来,“阿珩,我现在相信咱俩是好朋友了。来,帮我戴上。” 祁珩怔了怔。接过手表,帮他戴上。闻到正阳身上有不常见的香水味,祁珩皱了皱鼻子,肯定是顾默身上留下的。 “好了。”祁珩抬眼看了正阳一眼,见他兴奋得像个孩子,眸光里闪动着喜悦,冷淡提醒道:“戴两块手表,当心人家不高兴了。” 顾默不时往这边看过来,听歌的兴奋已经淡下去了,手毫无灵魂地鼓着掌,手指间的律动也消失了,眼神闪过一丝失落。 “那不能够。”正阳回头看了顾默一眼,冲他露齿一笑,还递了个飞吻过去。回头道:“兄弟和情人并不矛盾。” 顾默脸一热,他低落的小心情又涨回来了。 “除非你暗恋我?”正阳把手搭在祁珩的肩头,盯着他的侧脸,笑得没心没肺。 祁珩心里一颤。头一偏,对上他漆黑干净的眸子,勾了勾唇,散漫一笑,“你想得美!” 正阳盯着祁珩漆黑的眸子,笑得很欢畅,忽然下巴往临时舞台方向努了努,“台上那个帅哥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和他很熟吗?” 姜河还在舞台上唱着副歌,目光时不时落在祁珩身上。 祁珩半垂了眼皮,唇角似笑非笑,“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朋友。你和他熟不熟,我哪里知道?” “我看不像。他分明就是看上你了。你听这歌,唱得多骚气。”正阳摇了摇祁珩的肩背,撒娇道:“嗯——阿珩,算人家求你了,说嘛。一会儿顾默问起,我好告诉他呀。” 祁珩感觉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顾默不是知道你的情况嘛?你就老实说自己不记得不就完了嘛?” “不好。我是失忆了,但我不是个傻子。别人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了,我居然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这很失礼。顾默不会喜欢这样的我。而且顾默不知道我的打算。” “你干嘛不告诉他?” “这不……我和他还没那么熟么?”正阳一秒钟变正经,松开了祁珩,“阿珩,你快告诉我。” 三天前,祁珩得知正阳不打算告诉他的同事们他失忆了,还狠狠劝过他,“诚实是最好的策略。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很累的,犯不着。” 可正阳固执己见。 他说自己想试试看,在失去了前面三十年的记忆的情况下,自己究竟能不能照样活得很好。“我不想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对待。我相信,日久见人心,时间一长,我自然能摸清楚他们每个人的脾性。我又不傻,对吗?” 于是,他问了祁珩一些基本的问题,譬如那天去医院看他的几个人叫什么名字。 祁珩记性很好,见过一面的人,下次再见面,只要没超过一个月,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于是祁珩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和正阳捋了一遍。 “那个个子高瘦,皮肤白皙,长得像小白脸的那个年轻人,上回我俩困在电梯的时候,就是他带人来开电梯的。叫伟成,姓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没听到你叫。” …… - 祁珩盯着正阳,眼皮抬到满格,清澈的瑞凤眼流露出一种关爱智障的无奈。不想陪他一起疯,抬腿走了。“你儿子今晚跟你睡,我先回去了。” “我儿子跟我睡?”正阳反应过来,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把揪住祁珩的衣袖,凑到他耳边道:“救救兄弟,我连我家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第126章 祁珩回眸,给他一个戏谑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究竟是谁说自己不傻的?究竟是谁说不需要过去三十年的记忆的?” 正阳双手合十,对着祁珩拜了拜,脸上表情尽是恳求,“是我。是我。阿珩救我。” 祁珩抿了抿唇,回头瞥了一眼正从舞台上下来的姜河,对正阳说:“下不为例。你赶紧去和你的小男友说一声,我可打算走人了。” “得嘞。”正阳迈着骚气的步伐,奔向了顾默。 姜河下场,直奔祁珩而来。 祁珩正准备转身往电梯方向溜走,还是被姜河堵在了电梯口。 “阿珩,我唱得怎么样?” “挺好的。”祁珩双手插兜,敷衍点头。绕开姜河,摁了往下的按钮。 电梯就在一楼,马上打开,祁珩回头对正阳吼了一嗓子,“桑正阳,你走不走?” “走!”正阳和顾默道了别,从闵叔手里接过儿子,忽然装虚弱,“闵叔,我有些头晕,带小禹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带着大家一块儿收拾了。” 闵叔多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黝黑的脸颊微微泛起了桃红,拍了拍正阳的手臂,用一种仗义的语气催促道:“行。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正阳抱着儿子大步走进了电梯。 正阳看了看姜河,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姜河忍不住出声。 “桑队长,你老看我做什么?”姜河噙笑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晚特别帅,光彩照人。” 姜河笑了。伸出一只手,捏了捏桑禹的脸颊,一边逗弄他,一边含笑说:“桑队长有了新欢?看样子挺斯文。” 正阳没来由地打了一个饱嗝,其实晚上也没吃啥,就灌了几杯酒。骚动作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他手一挥,假装难为情道:“诶?什么新欢?就是个新认识的朋友。在医院挺照顾我的。” 姜河微微张嘴,哦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旁边的祁珩身上。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挺好。挺好。” 从电梯出来,姜河对祁珩说:“阿珩,我还不想回去。要不要陪我去看场电影?” 祁珩冷然拒绝。“我还要送桑正阳回去。” 姜河:“……?” 姜河用诧异的眼神望向桑正阳,以为是祁珩拿他做幌子,给他使个眼色,“桑队长,行个方便?” 桑正阳望望祁珩,后者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并没有非要护送他不可的意思。这样一来,拒绝姜河的压力就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正阳忽然踉跄了一下,扶住额头,皱了皱眉,“哎呀,我头晕脚软,自己没办法开车。阿珩,抱歉,可能要牺牲你和……”目光落到姜河身上,马上改口道:“……你们的约会了。你先送我们父子回去好不好?我可能太累了,需要马上卧床休息。刘医生说我还不能太过操劳。今天可能有点消耗过度了。” 姜河:“……” 祁珩乐得抽身。用例行公事般的语气和姜河说了声“晚安”,洒然离去。 姜河愣了愣,但“晚安”两个字还是下意识地从嘴里溜了出来。 在姜河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正阳并不敢走向自己的爱车。他跟着祁珩钻进了那辆勃垦第红电动汽车。 祁珩发动车子,瞥了一眼抱着小禹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桑正阳,“系安全带,大哥。” “啊,我现在头晕眼花,阿珩,你帮我系吧。”正阳瞥见姜河幽怨的眼神,做戏要做全套,干脆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 祁珩知道他在演戏,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桑禹还很清醒,小手到处晃动。想到桑正阳前不久发生的车祸,仍不免心中一寒。 祁珩俯身过去,安全带被压住了,他用力拉了拉,“你倒是动一下啊,大哥。”底下的男人动了一下身子,仍双目紧闭,假装在睡觉。 祁珩没好气地拉过安全带,绕过桑禹,系好。一抬头,对上桑禹乌黑晶亮的眼睛,祁珩提唇笑了笑,“小禹乖。” 桑禹鼓掌小小的手掌,欺身过来。 祁珩意识到他是要亲吻自己,便主动往前凑了点,好让他亲。 小小的湿热的吻落在脸颊,祁珩心头一暖。摸了摸桑禹细软的栗色短发,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视线在底下那人苍白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从姜河的角度看过去,他看到祁珩和桑正阳抱在一起,眼神微滞,心底发酸。 靠!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随后,祁珩开着车子离开了负一楼的停车场,驶入了寒冷的夜色中。 正阳缓缓睁开眼睛,拉了一下祁珩的衣袖,“阿珩,我刚才演技怎么样?” 祁珩不看他,双目盯着前面的车辆,手搭在方向盘上,冷淡道:“那可太好了。是可以提名奥斯卡影帝级别的表演。” “现在是去我家还是你家?”正阳一脸迷糊。 祁珩半晌没理他。直到车开到正阳家楼下的停车场,他坐着一动不动,“下车吧。” 正阳解开安全带,抱着桑禹下了车,忽然想起来,“我家住几楼?” 祁珩横了他一眼,笑出了声,“我呸——说好的不傻呢?说好的呢?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3章唐力六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白天走在路上,都能看见别人说话时嘴里哈出的白雾。白天也越来越短,不到五点天就黑了。 第127章 这天已是宁城的过小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阳历已经到了新年的二月五号。 永青大厦有些公司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放假了。纵使有些公司放假晚,但外地的员工因为担心春运买不到票,也打了报告,请几天假,准备返乡的征程。 津渡心理唯三的正式员工——祁珩、蒲飞白和小舟坐在会客区讨论诊所年会的事情。 打算把在诊所挂名兼职的另外四位咨询师及其家属也都请过来。主要是为了气氛,凑人头。 正在讨论选址,小舟歪着头想起之前姜河说过,津渡的年会可以和桃源文化一起办,地址交给他们,他们蹭一蹭就行。而且,他们桃源人多,不怕没氛围。 小舟之所以这么想,主要是为了逃避老板让她上台跳舞的任务。 “珩总,您看要不要和姜总商量一声,他应该很乐意和咱们诊所一起搞年会。”小舟紧张地看着老板,希望听到肯定的答复。 祁珩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立即答复。 小舟又把目光投向蒲飞白,“蒲老师觉得嘞?” 蒲飞白习惯性地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因为临近放假而难得地放松了下来。他知道小舟想促成这件事,可眼下祁老师和姜河关系微妙,行不行都看祁老师。他不想说没有意义的话。 “我没意见。我看祁老师。” “不用了。”祁珩摩挲了一下细瘦的手腕,眼神清冷,“我们自己搞。” 祁珩吩咐小舟选地方,准备年会的礼物。 时间定在三天后。 姜河的公司也到了开年会的时间。 姜河坐在会议室听各部门负责人的年度总结报告时,猛然想起祁珩提过今年也要搞年会,便私下里安排俞靖苏去津渡打探消息。 靖苏一开始有点懵,但随后就揣摩透了老板的意思。“姜总,是不是他们津渡心理今年在哪儿办年会,咱们桃源也在那儿办,对吗?” 姜河嗯了一声,没有任何一丝丝迟疑和掩饰。 自从老板明令禁止靖苏掺和张俊尧和祁珩的事情,靖苏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便将自己死死地摁在了工作岗位上,不去插手任何事情。 现在老板又明令她去打探消息,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靖苏先从小舟处下手,发微信问她公司年会筹备得怎么样了? 小舟选活动场所选得头都大了,陷入了焦灼的选择困难症里,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嗐……选了好几个地方,还在看性价比,看评论呢。俞姐,有啥好地方推荐吗?我们公司人少,加上兼职老师的家属,大胆估计,不会超过二十个人。人少也不好搞啊,气氛上不去啊。】 俞靖苏笑了,咔咔咔一顿敲击键盘,十分热情地回复。 【嗯,理解。我倒是知道有一家,他们那儿有适合小型公司的年会场所,而且公共环境超棒。你看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小舟激动得往前坐了坐,马上回复。 【当然要!!!俞姐快发给我。俞姐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却说银发物业总部也在筹备年会,银发物业在永青大厦的分部也照例收到了总部年会的邀请函。 桑正阳因为救了谢奇玮有功,还被总部特别点名,要求一定到场。 物业部的王主任亲自来到保卫科的值班室,暗示总部有一个大奖要颁给正阳,让他好好准备获奖感言。 然而,正阳早已忘了自己救过人这件事。 他翻遍了自己的手机通讯记录,发现之前因为内存不够清理了一遍,什么信息也没留下。头一偏,视线落在墙上鲜红的锦旗上。忽然有了线索。 这面锦旗是桃源文化送的,那我救的人肯定是这家公司的。 难怪姜河认得我。一定是因为这件事。 可我救的人到底是谁呢?姓甚名谁?怎么救的?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闵叔,去年十月份我们一起救了桃源文化的一个员工,那个员工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闵叔正在看监控,头也不回说:“我不知道。” 正阳愣了一下,哦了一声,“那谁知道?” “当时我们在北广场铺安全气囊,驱散围观人群。”闵叔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正阳,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只有桑队你一个人上了顶楼,怎么……你不记得了?是不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可能是。” “听白雁说,那人被送到祁珩那儿去接受咨询了。” 正阳哦了一声,顿时喜上眉梢。 原来阿珩知道。这就好办了。 当正阳兴冲冲地推开祁珩办公室的门,问出那个问题时,祁珩却皱着眉头和他说:“抱歉,来访者的隐私,我不能泄露。” 祁珩看着他,注意到他今天没有敲门。 他从前来,会敲门的。 他把他当什么了? 正阳心里一沉,脚步微滞,带上门,走到祁珩的办公桌面前。 正阳双手撑着桌面,对上祁珩冷淡的眼神,仍没心没肺地笑着,“阿珩,你不用告诉我他的秘密,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名字,以及他跳楼那天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行。” 祁珩扯嘴一笑,看向正阳的眼神淡漠疏离,也学那人失去记忆之后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的样子。“还是不行。” 第128章 正阳怔了怔。祁珩很少这样冷硬地拒绝他。 可眼下,整个永青大厦,除了祁珩知道他失忆的秘密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只能求祁珩,去问其他人,只会穿帮。 正阳软了软语气,“阿珩,你就帮帮我吧。”直接杵到祁珩跟前去,靠着桌沿伸展两条大长腿,盯着祁珩漆黑的眼睛,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要参加总部的年会,可能要作为代表发言……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好阿珩,你帮帮我,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祁珩半垂着眼皮,一副漫不经心无动于衷的模样。 “阿珩——”正阳用力拽了拽祁珩的衣袖,眼睛里流露出无辜和无助的神情。 “我可以帮你这次。”祁珩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但是,礼尚往来,你也要帮我一次。” “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正阳眼神充满惊喜,唇角持续上扬。 “你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放心吧,不会忘。” 祁珩平静地叙述了一遍当日跳楼事件的始末。 得到答案的桑正阳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手已经摸到门把上,忽然想起什么来,正阳回身,看向祁珩。 “阿珩,姜河在追你,是不是?” 祁珩似乎愣了一下,他这么快就查出姜河是谁了? 也对,他认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如他所说,他虽然失忆了,可并没有失智。 “你很关心?”祁珩微抬眼睑,唇角微勾。 “那当然。咱俩关系这么好,你的事儿我怎么能不关心呢?是不是?”正阳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祁珩唔了一声,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他?” “你喜欢他吗?”正阳又回到屋子中央,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 祁珩唇角微勾,眼神冷淡而倨傲,“你觉得呢?” 正阳急了,横了一眼祁珩,“阿珩,你今天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有话就说?” 祁珩哦了一声,更加阴阳怪气道:“我觉得你管得有点太宽了。” 正阳脸色一沉,看了祁珩几眼,没说话,迈开大步走了。 三天后。 祁珩和津渡心理年会与会人员一起乘坐大巴,开往盐城某五星级度假山庄。 大巴上,左首坐着小舟和蒲飞白,祁珩坐在右手靠窗的位置。中间拉稀坐着魏岚一家三口,陆闻州和他太太两人,黎秋月和她男朋友,以及单身但是带了个闺蜜作伴的章晓慧。拢共十二个人。 祁珩在上车之前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车子启动后,小舟负责带动气氛,拿着话筒和众人互动。一路上唱着歌,欢声笑语不断。 章晓慧和闺蜜坐在祁珩的后排。她的闺蜜是个年轻的姑娘,长得小家碧玉,一头齐耳短发,戴着长长的耳坠。 她从上车起,就被祁珩的英俊所吸引。她坐得笔直,时不时望着前排祁珩白皙纤瘦的脖颈,干净利落的后脑勺,右手撑着车窗,托着下巴凝望窗外风景时落在车窗玻璃上的优美剪影。 她在后面大声唱着歌,心情愉悦。她嗓音甜美,自信前排的人一定能听到。 章晓慧毕竟是个咨询师,她眼睛毒得很,一眼便瞧出了闺蜜的心思。凑到她耳边,还没说话,呼出的气息挠得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章晓慧与她窃窃私语一番之后,她才如梦初醒,心里空落落的。但她还是不想让前面的男人尴尬,她改为微信聊天。 【果然长得英俊的男人都有毒哇!好久没有近距离看到这么帅的男人了!!!】 章晓慧轻笑出声,快速回复: 【可不是?他这种级别的神颜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 约摸一个半小时之后,大巴停在了目的地。 小舟把房卡给众人分了分,大家各自去房间放行李,先休息一下。年会安排在晚上举行。 祁珩独自住一间房,他把行礼放下后,就出来,在山庄附近溜达。 忽然,他看见前方的露天咖啡厅坐着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姜河和俞靖苏。 祁珩心里一紧,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4章唐力七 祁珩下意识地想避开姜河,他刚转身没走出几步,便听到后面俞靖苏喊他的名字。 “祁珩——” 祁珩脚步一顿,又往前走了两步,心说,假装没听到悄悄溜了吧。谁知又听到靖苏在更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祁珩摸了一下耳垂,转过身来,左手插兜,看向姜河和靖苏,唇角一勾,大声道:“好巧。你们也在这儿。” 姜河仍懒散地坐着,视线落在祁珩身上,从上到下转了几个来回,唇角笑意明显,露出洁白的牙齿。分明很高兴,却故意用一种十分散淡的语气道:“是巧。” 靖苏走过来,拉着祁珩往桌子方向走去。“走嘛,我们一起坐会儿。” 祁珩看着扯着他衣袖的手,白皙细嫩,力气却不小,拽着他往前走。眉头微蹙,忍了忍,终于还是轻轻地扫开了那只手。淡淡道:“我自己走。” 祁珩在咖啡桌前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半抬眼睑,视线扫过靖苏和姜河,唇角微勾,淡淡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第129章 靖苏抢先道:“噢,我们公司来这儿办年会。你嘞?” 靖苏决定装傻,不让老板尴尬。如果让祁珩知道,老板为了追他,刻意选的同一天来同一家度假山庄办年会,那老板也实在太跌份了。 姜河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视线落在俞靖苏的脸上,脸上挂着一丝欣赏以及欣慰的笑意。 “阿珩,你一个人来的吗?”姜河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问道。 祁珩目光在他们脸上停顿了一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口应道:“我们也是在这儿举办年会。其他人在酒店休息。” 姜河恍若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惊喜道:“这么巧的吗?!阿珩,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要是今年你们办年会,就和我们公司一起,场地我们包了,还能给你们凑气氛。”笑意在唇角堆积,不断加深。 祁珩咧嘴一笑,嗯了一声,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确实……是很巧。” 这也忒巧了些。 祁珩并不相信天下间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有,一定是人为。 他和姜河、靖苏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喝了半杯咖啡,借故离开。 待祁珩走远了之后,靖苏才压低声音说:“姜总,怎么不跟过去,这可是两人独处的大好机会?平常祁珩那么忙,总是在工作。今天难得他清闲,可以好好相处,发展一下感情。” 姜河看着祁珩消失在拐角的清俊背影,收回了视线,散淡道:“祁珩为人,最是冷淡。我若生凑,必定招他反感。我得冷淡一些,才好让他注意到我。这就叫作欲擒故纵。” 靖苏眸光大盛,拍着手叫好,“不愧是我姜总。姜还是老的辣。那……今天晚上,姜总预备怎么和祁珩偶遇呢?” 姜河收敛了笑意,低沉道:“靖苏,这就要靠你了。你去和小舟打探一下他们年会的流程,回头告诉我。” 靖苏嗯了一声,“没问题。” 靖苏马上给小舟发微信。 【小舟,你们年会是今天下午还是明天上午办啊?】 小舟正瘫在床上玩游戏,看到信息,皱了皱眉,心说只要不是老板的信息,那就都等她玩完这把再说。 姜河又立即补了句:“你问问她祁珩住哪间房?” 靖苏睁大了圆圆的杏眼,笑得乐不可支,拍着桌子反复确认,“不是吧,不是吧?姜总,你打算今晚去敲祁珩的门?” “姜总,你可千万不要用强啊。祁珩会生气的。他生起气来,那可是很严重的。你将会永远失去他。姜总,你还记得张俊尧吗?听说四年前他们分手,就是因为张俊尧被误诊了艾滋病,祁珩怀疑他劈腿,然后两人四年间,老死不相往来。”靖苏没理会老板逐渐冷下来的神色,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姜河冷淡地截断靖苏的话头,“停!你想多了。” 五分钟之后,姜河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说?” 靖苏看了一眼手机,扁着嘴说:“她还没回我。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过去?” 姜河看着靖苏思索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电话进来,小舟心里虽然升起一股焦躁,但还是接了电话。 “喂?俞姐,怎么了?”语气冷淡,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靖苏心里发虚,忙笑道:“小舟,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俞姐,你说。” “啊,那个……你们公司年会定在什么时候办呀?” “今天晚上。” “哦。祁珩他住在哪间房啊?我们一会儿找他打牌去。” 小舟醒过神来,惊讶道:“俞姐,你们也在紫河山庄?” “是啊。” “完了完了。珩总要是知道,肯定会怪我偷懒……” “没事,小舟,刚才我们已经碰到祁珩了,没和他说是我推荐的这家山庄,他还以为我们是碰巧遇上的呢。你就当作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好了。” “那……好吧。珩总的房间号,我是不能说的。我说了,珩总肯定会猜到是我,选同一家度假山庄的事儿也就瞒不住了。我可不想让珩总骂我。” 挂断电话,靖苏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望向姜河,和他说明情况。 谁知姜河并不怪她,反而安慰她,“没事。我自己去找。” 祁珩在紫河山庄绕了一圈,和诊所的四位兼职咨询师及其家属一起用了午饭,回到酒店的房间,午休了一个小时。 一觉醒来,祁珩发觉睡得有些晕沉沉的,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打开朋友圈,看到桑正阳发了一条朋友圈。 【来盐城开年会,两天一夜!】 地址定位也是紫河山庄,不觉一惊。 怎么这么巧,都到紫河山庄来了? 祁珩给小舟发了一条微信,让她马上过来。 小舟还在午睡,睡得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老板给她发了微信。 祁珩给自己倒了一杯山庄提供的矿泉水,细细地喝了几口,推开阳台的门,站在阳台看风景。 祁珩住在九楼。 远处是群山环绕,视野辽阔,此时是下午三点左右,空气中倾泻着透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丝丝的暖意。 祁珩迎着阳光,半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着属于盐城最后一个冬月难得的晴好空气。空气寒凉,钻入鼻息之中,有种干燥凌厉的生猛。 第130章 四点钟的时候,祁珩终于忍不住,穿戴整齐,出现在小舟的房门口,敲门进去。 小舟对于老板的突然莅临,心里惶恐不安,她刚起来上个洗手间,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俞靖苏,却没想到是老板…… 小舟披散着长长的栗色波浪卷发,穿着一身可爱的毛茸茸睡衣,见到老板,眼神中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她以为老板知道了。不由自主往里退了两步,讪讪笑道:“珩总,里面请。” 祁珩单手插兜,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经过的人,语气淡淡道:“不必了。就在这儿说吧。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别让我败坏了你的声誉。” 小舟:“……” 没关系,这是在盐城,没人认识我,我不怕。 可到底没说出口。 顿了顿,祁珩终于淡淡道:“桃源文化也在这家山庄办年会,你知道吗?”眼神隐约有些不悦,但面上看着淡淡的。 小舟心里一沉,啊,珩总果然还是怀疑她了。 可俞姐让我装作不知情,我到底该装不知情,还是实话实说呢。珩总会不会从此就不相信我了。 略一犹豫,小舟选择说实话。 说完之后,小舟紧张地看着老板的脸色,却见他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淡然,并没有表演川剧变脸艺术,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祁珩微抬眼睑,看着小舟,温声道:“没事儿。你选的这个地儿风景不错。”转身要走,又顿了顿,唇角一勾,“对了,晚上记得好好表演舞蹈哦。” “啊?!珩总,我可不可以只唱歌,不跳舞啊?”小舟追了出来,对着祁珩的背影喊道。 但她得到的答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不可以。” 祁珩乘坐电梯下楼,却撞见张俊尧和桑正阳坐在大堂里聊天,眸光一黯,一颗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节奏?出了宁城,一转眼全都在盐城这个小小的度假山庄遇见了。 这个世界果真这么小么? 祁珩看着那两个男人,他们似乎聊得正欢,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脚步却有它自己的意志,先他一步做出决定,走向他们。 祁珩走得很缓慢,目光低垂,避免与大厅里来往的旅人发生眼神接触。 然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谁见了祁珩,都不免要多看两眼。 忽然,大厅里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阿珩?” 祁珩脚步一滞,听这个熟悉的低音炮嗓音,知道应该是姜河。 祁珩转头去看之时,目光轻轻扫过张俊尧和桑正阳,与张俊尧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心中一抽,却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看向和他打招呼的男人。 看着向他大步走来的姜河,祁珩挑了挑眉,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唇角上提,淡淡道:“姜哥,可真是巧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5章唐力八 姜河头一回听见祁珩称呼他为“姜哥”,眸光微动,缓缓一笑,竟哑着嗓音应了一声。 祁珩见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愉悦,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不能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见他走到身边,这才和他一起朝桑正阳这边走来。 听到动静,张俊尧和桑正阳早已把目光投了过来。 祁珩凤眼微抬,目光似无意间扫过前面的两人,神情冷淡,唇角微扬,淡淡地说了句:“这下可真是巧了。” 姜河推着祁珩在张俊尧对面坐下,自己挨着祁珩坐了。看了看桑正阳和一旁的张俊尧,含笑问道:“桑队长,这位是?” 祁珩注意到了姜河很自然地蹭到他腰上的手,虽然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但腰部是他的敏感地带,依然有种全身过电的酥麻。他侧眸看了摸他腰的男人一眼,但那人却无知无觉一般,已经和桑正阳攀谈了起来。 祁珩视线扫过前面两人,唇角似笑非笑,也就压下这茬不提。 桑正阳和张俊尧早已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两人神色各不相同。 张俊尧有些惊讶地看着祁珩,又看了眼正阳,心说这两人之前还那么亲密,现在是闹哪样儿? 吵架了? 可祁珩不是这种能让人随随便便搂腰的人啊,他真的变了吗? 正阳看见姜河搂祁珩的腰,眸光一顿,心里像是有什么地方被人捏住了,那种感觉空落落的。 视线落在祁珩脸上,注意到他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眸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 听到姜河问,便伸手略微一指,“这位是张俊尧,银发物业总部的主任。”正阳早已忘了张俊尧和祁珩的那一层关系。 刚才张俊尧叫他,他一脸懵逼,还是后来王主任过来解围,他才知道张俊尧是谁。 又指了指姜河,对张俊尧说:“这位是桃源文化的总裁姜河。” 正阳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了不起的,就这么轻飘飘地破解了眼前这两个男人的身份。眼底浮上一层得意之色,冲祁珩递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说“阿珩,你看我厉害吧?” 祁珩没有理会正阳的眼色。心说,张俊尧怎么进了银发物业总部?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有一种批判的意思,可老子需要看他的眼色吗?我呸。 姜河却记得张俊尧是谁。眸光一黯,终于明白为什么桑正阳突然出局了,原来是旧情人回来了。 第131章 张俊尧看着姜河,衣冠楚楚,英气逼人,起身握了握姜河的手,“幸会。” “幸会。” 两道目光相触,暗潮涌动,都把对方当做头号情敌。 祁珩懒懒地往后靠着,军绿色的羽绒服敞开着,里面是黑色高领羊毛衫,目光在这三个男人身上幽幽地转了几个来回,把每个人的心思都尽收眼底。 现在只有桑正阳一个人不在状态。 而看另外两个人互相较着劲的眼神,应该是错把对方当成了假想敌。 嗐,男人。 正阳见祁珩始终不说话,便讨好似的说:“阿珩,没想到大家都碰到一块儿了,也真是巧哈。” 祁珩抬眸看他一眼,眸光中带着点稀薄的笑意,嗯了一声。 正阳以为祁珩还在生他的气,不免又压下心中的不适,尬聊道:“阿珩,我们公司是今晚搞年会,你们嘞?” 祁珩修长的指节拂过轮廓分明的唇角,淡淡道:“一样。也是今晚。” 正阳忽然拍着手掌提议说:“那我们明天出去玩吧。盐城我还是头一回来呢。” 祁珩半垂眼眸,不置可否。 姜河公司的年会原本预定在明天上午举行,可一听他们明天要出去玩,便在这一刻决定,提前举办年会。 姜河偏头看向祁珩,眸光里充满深情,含笑问:“阿珩,也带我一个?” 祁珩原本还没有想好去不去,听见问,便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 张俊尧也不甘落后,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酒窝,看着祁珩说:“阿珩,还有我,我也去。” 祁珩忽然有些头疼。指节修长的手扶住额头,没有说话。 正阳见了,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率先道:“阿珩,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买药?” 祁珩想了想,淡淡道:“也好。” 姜河也马上起身,“我和你们一起去。” 张俊尧顿了顿,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如此没有原则,可眼看着祁珩被别人架走了,心里总归有些不甘。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也追了上去。 正阳笑嘻嘻道:“张总,怎么……你也要去?” 张俊尧嗯了一声,绕到祁珩身后,“我喉咙也有点不舒服,去买点药。” 祁珩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一时立住了脚,“阿正,你替我去买药吧,我先回房休息去了。” 正阳一怔,点点头,“好。你住哪间房?” 祁珩不想被其他人打扰,就说:“一会儿我微信传给你。走了。” “好的。”正阳和姜河、张俊尧道了别,往外走去。 祁珩也对姜河和张俊尧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拜。”不等人家回应便转身离去。 祁珩本来没病,可不知为何,独自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心里怪难受的。为什么三个喜欢他的男人在场,而他还是这么孤独? 但祁珩走得很潇洒,他双手插在外衣兜,目视前方,谁也瞧不出他心底的落寞。 张俊尧和姜河对视一眼,目光中似有试探之意,见姜河亦是如此,不觉扯嘴一笑。“姜总,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姜河也知道,祁珩不想被人打扰,顿了顿,便答应了。 祁珩回到房间,脱了外套,取出一本侦探小说出来看。 忽然想喝酒,打电话叫了一瓶红酒。 一边看书,一边喝酒。 看了十来页,喝了半杯酒,人已经有些微醺了。 祁珩点开手机一看,正阳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阿珩,房间号给我一下。】 【人呢?】 【快,到楼下大堂了。】 祁珩半垂眼睑,正在慢悠悠地回复,看到正阳电话进来了,点了接听,慵懒的嗓音,淡淡道:“九一六号房。” “好。马上到。”正阳火速挂断了电话。乘坐电梯上来。 没多久,祁珩便听到敲门声,顿了顿,便穿着拖鞋晃悠悠去开门。听到门外拖着长音在喊:“阿珩——” 祁珩皱着眉,打开门,瞪了门外的人一眼,有点奶凶奶凶道:“喊魂呢?” 正阳并不介意,绕过祁珩,径直走了进来,把药放在茶几上。看见开了一瓶红酒,旁边还倒了半杯,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祁珩关上门,走回来,嗯了一声,仍在沙发上躺着,继续看小说,右手时不时摸了酒杯喝酒。 正阳捉住祁珩的右手,把酒杯挪开,“别喝了。”伸手覆上祁珩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温,“没发烧啊?那是头晕吗?”说着手又探了上来。 正阳的手掌宽大,掌心温热,摸上来很舒服。 “我没事。不晕。”祁珩眼眸低垂,视线仍在书页上,推开了男人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修长的右腿交叉搭在左腿上面。 正阳看了一眼他买的药,叹口气,“给你买了感冒冲剂,你要是觉得难受了,自己烧开水冲泡。我走了。” 祁珩没看正阳,散漫道:“好。” 正阳转身看着祁珩。 明亮的日照灯下,这个人眉眼俊秀,身量颀长,皮肤白皙,细腻如玉,浓密的眼帘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比画中人还漂亮。 正阳张了张嘴,“阿珩,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祁珩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第132章 “姜河为什么没陪着你?” 祁珩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眼神有些迷离,单手枕在漂亮的脑后,“他有自己的安排。” 终于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我陪着你吧。”正阳在一旁的短沙发上坐下。 祁珩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嗓音淡而轻柔。 正阳在一旁玩游戏,祁珩看书,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祁珩又探出身子,摸了酒杯继续喝酒。 正阳也觉得有些口渴,就着祁珩的杯子,也喝了半杯。 直到天色暗了,正阳才叫祁珩去吃饭。祁珩看得正起劲,实际上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含糊地应了一声,但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正阳脸颊微微发红,但尚有一丝理智,不想错过公司晚上的年会,就俯下身子,去抱起祁珩。 祁珩本来还想再看一点点,突然感觉到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从腰间托起来了,他没穿外套,腰上传来的酥软比之前姜河碰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桑正阳!”祁珩忍住笑,奶凶奶凶地吼道。 桑正阳似乎很喜欢圈住祁珩的瘦腰,并不害怕祁珩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往上一带,抱了祁珩个满怀。“快一点!乖!” 祁珩比正阳只矮了寸许,他的下巴磕在男人的肩上,被牢牢圈在男人的怀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搂住了男人的肩,手中的书跌落在地。 心跳忽然停了一拍,男人清新的洗发水味道钻入鼻孔,耳朵的轮廓印在他的耳边,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祁珩修长的手指渐渐用力收紧,他本能地渴望更多的温暖。 正阳搂着人家的细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山鼠尾草香水的味道,一时之间,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欲念,他怔了怔。直到感觉身上之人在用力箍紧他,才回过神来,松开祁珩。 四目相对。 祁珩眼尾晕出桃红,眸光沾染了些许热望,看着眼前之人清澈的眼睛,双手不自觉地圈了上去,嗅到了那人呼出来的红酒气息。 正阳掰开祁珩的手,祁珩却把头埋在他的肩窝,柔软的头发滑过他的喉结,喉结滑动了一下。 正阳知道祁珩是喝醉了,拦腰抱起他,往床边走去。 “阿珩,你醉了。睡半个小时醒醒酒。” 祁珩圈住男人的脖子,头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小奶猫似的。凤眼微睁,眸光泛上一层水雾,吐出的字句全是红酒的酒香。 “我要你……” 正阳心头一紧,把祁珩放在床上,打开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祁珩语音一顿,打了个嗝,半晌才迷迷糊糊说完这句话,“……陪我睡。”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今天好困,写不动~ 昨晚首点莫名多了231点,收藏一动不动,感觉是阿江数据抽了,但还是有些怀疑自己,没人喜欢我的文吗? 嘤嘤嘤~ 第66章唐力九 祁珩不满意自己的手被压在被子底下,冲破束缚又缠住了正阳的脖子,皱着眉,奶声奶气道:“要抱抱。” 桑正阳:“……” 正阳被圈到了底下人的面前,鼻尖几乎相触。那人睫毛浓密,覆在眼睑上,脸白得如玉如瓷,鼻梁笔挺,唇线分明,此时奶奶的,像个大学生。他微张的嘴唇,像是无声的邀请。 正阳蓦地感到心头一漾,竟对那人产生了一点不可自持的欲念。 不行,我们是兄弟,是朋友,怎能做出那种事? 用力掰开兄弟的手,握在手中,才发觉他的手指好细长,好柔软。贴得太近,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了红酒的微香,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低头小酌一口。 祁珩已然是醉了。他圈住一个想要与之亲近的男人,他想要与他更亲近。但男人似乎想要逃开。 不能放他走。 凤眸微启,捧住那人的脸,祁珩郑重地在他厚厚的唇瓣上印上一吻。随后舔了舔嘴唇,梦呓般说了声:“好吃。” 正阳懵住了。 啊!!!这他喵的是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 正阳生气了,“祁珩,你酒品怎么这么差?喝醉酒了就给人送香吻吗?” 正阳起身,打算离开。看了看祁珩微微有些皱着的眉头,决定还是先下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再上来叫醒他。 正阳拿了桌上的房卡走后,祁珩迷糊中听得一声关门的闷响,他是喝醉了,可还不至于醉得脑子都糊了,他尚有一丝理智,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可正阳那个傻子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可真是太小瞧他了。 醉意袭来,祁珩翻个身,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盐城已经彻底天黑了。 小舟吃过晚餐,和蒲飞白招呼着其他的咨询师进了预定的场地,却迟迟不见祁珩下来。小舟先后给祁珩打了三个电话,发了三条微信,都没有人回。小舟觉得这很不对劲,和蒲飞白说了一声,便来九一六敲门。 祁珩睡得正熟,没听到敲门声。 小舟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珩总该不会在里面出什么意外了吧?还是珩总人在外面被人缠上了?珩总长得太好看了,不会被什么地痞流氓看上了吧? 这些担忧的想法像蛇一样紧紧缠住小舟的思绪,她回身往电梯口跑。转身太急,小舟差点撞走廊的墙上。 第133章 没跑出几步,小舟看到桑正阳朝她走来,手里还拎了几个打包盒,一时之间有些惊喜,又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道桑正阳到底知道多少。 “啊,怎么这么巧,桑哥哥也来盐城了?你是来找珩总的吗?你们通电话了吗?年会就要开始了,我一直联系不上珩总,我都快急死了。”小舟夸夸一顿说,恨不得把所有的话在一口气之内讲完。 正阳听笑了,眸光中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每回见到小舟,小舟总是亲切地称呼他为桑哥哥,这个称呼让他很喜欢。 “你跟我来。” 小舟看着正阳用老板房间的房卡刷开了门,眼睛发光。 这是什么节奏?珩总刚来盐城,桑哥哥就跟来了,而且珩总还把房卡留给他了? 小舟还没进过老板的房间,她小心地跟在桑正阳后面,以防不小心看见不该看见的画面,被老板杀人灭口。 正阳把吃的放在桌上,直接走到床头,俯身在祁珩的脸上拍了拍,缓缓而低沉地喊道:“阿珩,起床了。已经下午六点四十了。你再不起来,你们公司年会就要开始了。” 祁珩中午才睡过午睡,这会儿又睡了将近两个钟头,早已睡傻了。他听得见声音,却睁不开眼睛。 他捉住摸在他脸上的手,放在唇边,懒懒道:“渴。” 小舟看到这里,脸一红,心一跳,都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珩总要是睁开眼睛看到她在这里,一定会挖掉她的眼睛。啊,好阔怕!!! 正阳心里一颤。 他酒还没醒吗? 一想到小舟还在这儿看着呢,还是要注意点影响,绝不能让人家误会他们社会主义兄弟情的纯洁性。 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拽着祁珩的手,一把把他拉起来坐着。 “阿珩,快起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祁珩懵懵地坐了一会儿,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 很自然地接了正阳递到他手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灵台顿时清明。 睁开眼,环视四周,发现小舟也在房里,正对着他傻傻地发笑呢。 闭上双目,祁珩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发笑。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祁珩对小舟说:“小舟,你先下去主持年会,就说我晚一点到。”脚伸进了拖鞋里,站起身,仍有些头晕脑胀,定了定神,“我冲个澡就下来。” 小舟得了指令,飞快地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祁珩和正阳两人。 正阳看了祁珩几眼,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之前对他做过的混账事情。 祁珩懒洋洋地朝浴室走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银发物业公司的年会马上要开始了,桑正阳作为代表要上台发言,他看了看时间,决定先行离开。 “阿珩,我先走了。给你带了吃的,你好歹吃两口垫一下。” 祁珩嗯了一声,眼皮懒散地抬了一下,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打开洗浴间的门,走了进去,他刚打开水龙头,衣服还没脱下来,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 知道桑正阳走远了。 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湿的,贴在额头,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味。祁珩觉得好多了。 可感觉肚子里有些翻江倒海,顾不上这些,祁珩咬着牙快速换了一套新衣服,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甚至都没有抹上任何发胶,便背了一把吉他,拿了房卡匆匆下楼。 祁珩悄悄溜进开年会的场地,年会刚开始不久。 小舟正在台上主持:“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蒲飞白蒲老师上台,为我们表演一段单口相声《宋金刚押宝》。” 台下人虽少,却很热情,一时齐声叫好,掌声如雷。 小舟为了营造气氛,准备了ktv专用助兴道具,分发给了各位嘉宾。 蒲飞白要表演单口相声这个事儿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连祁珩也不知道,此时听了,也不免为之耳目一新。 祁珩在后头找了个空座,把吉他包悄悄放下,热烈地鼓掌,还叫了声好。 声音不大,坐在后排的章晓慧和她的闺蜜却都听见了,往后看了一眼。 闺蜜手上一边鼓掌叫好呢,一边还腾出空来向祁珩打了个招呼。压低声音嗷嗷叫唤:“靠,太帅了!!!” 章晓慧也冲祁珩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冲闺蜜温柔咧嘴道:“是吧?” “是啊,是啊,我没了。” 祁珩冲她们倾身颔首,唇角含笑。 蒲飞白上了台,坐在一个临时准备的台子前面,拿着话筒试了两声,便提着气念了一首定场诗:“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字正腔圈,颇有些说相声的底子,底下齐声叫好,也有像小舟这般无赖的,瞎起哄道:“再来一个。” 蒲飞白眯着眼睛看向小舟,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对着话筒说:“可以是可以。但待会儿小舟可得加一段表演。” 没等小舟说不,魏岚读初中的儿子鼓着掌叫了一声:“好!” 儿子高兴,魏岚也跟着起哄:“这个可以有!” 陆闻州也跟着喊:“安排上!” 小舟被气乐了,指着蒲飞白娇嗔道:“蒲老师欺负人!” 第134章 于是蒲飞白又念了一首定场诗,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始讲述:“在清王朝康熙年间,北京前三门外出了四个土匪……” 祁珩掏出手机,拍了一段短视频,发了个朋友圈。 蒲飞白一段单口相声讲了大概半小时就停下来了,他扶着眼镜笑着说:“今天就先讲到这儿,下半段明年年会再接着讲。谢谢各位。” 魏岚的儿子听得正起劲,在下面起哄:“不行,再讲一段。” 还是魏岚的丈夫哄慰了一番才作罢。 接着是陆闻州夫妇上台合唱了一首粤语情歌《分分钟需要你》,频频深情对望,喂了大家满嘴的狗粮。 “啊,我要报警,陆老师屠狗了!!!” “甜死人了!!!!” 黎秋月盛装出席,穿了一袭红色的晚礼服,和她男朋友一起跳了一曲华尔兹,舞姿翩翩,美轮美奂,赢得了热烈的喝彩。 “美的美的!!!” 魏岚一家三口上台表演了一段经典影视作品片段,引得观众频频爆笑。 小朋友自己没忍住,还笑场了。 祁珩给他们每一组节目都拍了短视频发朋友圈,很多人纷纷点赞。 桑正阳那边的年会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他已经上台演讲完了,此刻正在抽奖。他对自己能否抽奖并不抱太大的指望,他觉得自己运气似乎不是太好。 因此在等待开奖的间隙,他掏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看了祁珩发的几条朋友圈,不觉唇角上扬,随口就在下面问: 【在哪儿,一会儿过来看你的表演?】 忽然身后闪过一道身影,正阳回眸一看,是张俊尧。 后者正端着酒杯,眯缝着眼睛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正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盯着他的手机看,有种微微的不悦,冷淡地打了声招呼,“张主任。” 张俊尧抿唇一笑,似是淡淡地道:“正阳,一会儿带我一个?” “啊?什么?” “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看阿珩表演。我也好多年没看过他的演出了。” “你们认识?” “嗯。认识。” “那你们之前……怎么不说话?”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他还恼我呢。” 正说着话,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中奖名单:“八号是谁?恭喜八号抽中了一台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他们银发物业人多,还专门整了个追光灯在大厅里转悠。 一直没有人动。 主持人又问了一遍,“八号,八号在吗?” 正阳漫不经心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抽签纸,展开一看,脸上表情疏忽一变,眉眼含笑,“靠,老子中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我又可以了~ 第67章唐力十 夜色渐深,津渡心理这边的年会已接近尾声。 小舟作为全场唯一的女主持,这天晚上她很忙碌。她趁刚才章晓慧和闺蜜表演爵士舞的间隙,偷跑到洗手间换了一身从某宝上淘来的古装,头发早已盘好了的,穿上这身朱砂红衣裙,倒是显得十分娇俏。 小舟激动得手心冒汗,但下面的人谁也看不出来,她唇角的笑意很深,白皙的圆圆脸蛋显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妩媚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只听她给自己报幕道:“接下来,由闫晚舟为大家表演一支古典舞《山鬼》,我邀请大家给她一点掌声欢迎。” 观众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气氛一时达到晚会新的高潮。 “啊!!!!!”蒲飞白在台下疯狂地为她打call。 祁珩凤眸微抬,看着舞台上的人伴随着鼓点明晰的旋律翩翩起舞,漆黑晶亮的眸子漫上一层零星的笑意。 只见小舟舞姿曼妙,虽然距离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仍有一大截差距,但她跳得很灵动,袅袅娜娜。 好一位佳人。 祁珩也跟着微微晃动自己的身躯,一句“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的唱词,突然像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心脏。指节修长白玉管似的手抚上了心脏,眸光一黯。 分了心,祁珩拈起手机给小舟拍一段视频,发到津渡心理微信群。 看到桑正阳的留言,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便在那条留言下回复了三个字。 【自己找。】 祁珩心里忽然又多了一层企盼,摁灭手机屏幕,以手托腮,静静地欣赏台上的表演。 小舟一曲舞毕,也算是技惊四座了,台下观众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蒲飞白打趣道:“再来一个要不要?” 初中生弟弟很配合:“要!!!” 小舟是个很懂得见好就收的姑娘,她为了今晚的演出,一个人在出租房里可没少练。为了完美踩好鼓点,她手机按钮都被她按自闭了。 小舟一秒钟恢复主持人身份,未语先笑,趁机喘息了两口,“谢谢大家的鼓励。那么,接下来,就将迎来本次年会的压轴节目啦。我邀请大家和我一起大声喊出这个人的名字。他就是——” 小舟把话筒递给台下的观众。 “祁珩!祁珩!祁珩!” 他们人虽不多,但绝对是气氛组。 祁珩在滔天的欢呼声中登上了舞台。 小舟把麦调好,蒲飞白帮着搬了把高脚椅上台。 第135章 祁珩对着麦说了两声“谢谢”,调了调音,清了一下嗓子,唇角含笑,目光懒散地射向门口的方向,没有看到人,眼底掠过一抹失落。 左手按弦,右手拨弦,旋律悠悠倾泻而出。 凤眸半垂,唇角微微上翘,一开口,浑然天然。 “借我十年,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台下炸了。 “祁老师a爆了!!!” “帅炸了!!!!” “啊!!!我没了!!!” 得亏刚才他们齐声高呼祁珩的名字,一直在外面挨个房间寻找的桑正阳和张俊尧总算找到了地方。 张俊尧眼睛都直了。他不错眼地盯着舞台上的祁珩看。 他白玉管似的手指弹奏娴熟,唱词与旋律契合得严丝合缝,连气声都那么自然,句句真情实感,把观众整个地吸了进去,谁也没有任何小动作。 桑正阳也是第一次看祁珩表演,清澈晶亮的眼睛黏在了祁珩的身上,心上一热,心说,我靠,阿珩这是专业级别的表演啊。 正看着,身后传来一阵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地刺耳。 祁珩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眼神偶尔瞥到门口,惊觉门口站了三个人。 心头一跳。 他们怎么都来了? 压下心头的悸动,祁珩面上仍是淡淡的,唇角含笑,娓娓唱来。 姜河拨开桑正阳和张俊尧,痴痴地看着台上的男人。 只见他刚洗过的刘海自然下垂,露出刀刻般的眉毛,一双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的瑞凤眼,眼尾优雅地上扬,淡漠而又妖冶。 他是天生的贵族。 任谁看了,都要为他心折。 一曲唱毕,祁珩抬了抬眸子,眼神亮晶晶的,里面散落了无数的星光。他倾身对着麦说了一声:“谢谢。” 台下响起震山响的欢呼和掌声。 桑正阳、姜河和张俊尧三个人干脆溜了进来,为祁珩呐喊,尖叫,吹口哨,坐在后排,等祁珩结束。 张俊尧认出了他的咨询师魏岚,有些担忧,怕她认出自己来。 晚会结束,魏岚从张俊尧身边经过的时候,果然认出了他来。 两人均是一怔。 在私下场合遇到,究竟要不要打招呼呢? 很显然,魏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大方方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也在这儿?你认识祁珩?” 张俊尧用余光瞥了一眼祁珩,注意到祁珩也正看着他们,便含糊地点了点头,说:“嗯。魏老师,我们公司在隔壁搞年会,正好碰到了,就过来看看。” 魏岚点点头,偏头和她老公说了句:“这是我的一个来访者。”然后就和张俊尧道别了。 张俊尧长吁一口气,“回见,魏老师。” 章晓慧的闺蜜看到桑正阳三个人,又是心头一颤。兴奋得使劲拽章晓慧的手,低声尖叫道:“靠,晓慧,你快看,那三个人也巨帅!天呐,这都是些什么神仙颜值?!”整个人激动得都快变形了。 章晓慧看了几眼,低声道:“嗯。是好看。” “可不可以认识一下他们嘞?” “你去问祁珩啊。让他帮你引荐。” “真的吗?我不敢。” “有啥不敢的?我帮你去说。” 祁珩收了吉他,交代了小舟几句,便朝后面走来。 闺蜜挽着章晓慧的胳膊,挡住了祁珩的去路。只听章晓慧开口道:“祁珩,我朋友想认识一下你……那三个朋友,可以吗?”她说着指了指桑正阳三人。 祁珩漆黑的眸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轻抿嘴唇,“当然可以。” 闺蜜脸上的笑意直接冲到了颧骨。 但又见祁珩缓缓凑到章晓慧的耳畔说了句什么话,章晓慧神色一变,讪讪笑道:“那就算了。不打扰了。晚安。” “晚安。”祁珩淡淡笑道。 “啊,顺便说一句,”章晓慧双眸灼灼,对上祁珩的凤眼,“你今晚帅炸了。” 祁珩抿嘴一笑,说了声谢谢。 闺蜜被章晓慧拽走了。她心里十分好奇,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可当着几位绅士的面,她没敢说出来,只是闷闷地跟着走了。 祁珩散漫地走到桑正阳等人面前,抬起眸子,在他们三个脸上扫过一圈,淡淡笑道:“都结束了,还不走么?” 正阳伸手揽过祁珩的肩,彩虹屁吹到飞起。“阿珩,你唱得真的是太好听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牛逼。” 祁珩感到身上一酥,肩膀被人揽着,一种温暖有力的感觉包裹着他。可姜河和张俊尧都向他投来一种哀怨的眼神,祁珩受不住这种审判的眼神,推开了桑正阳缠上来的手臂。唯有桑正阳浑然不觉。 像是要确认桑正阳确实已经和祁珩没有可能了一样,姜河慢悠悠问道:“桑正阳,你那个顾医生呢?” 正阳一怔,随口道:“顾医生在医院加班啊。走,咱们喝酒去。” 姜河见他答复得这么爽快,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想了想,于是答应了。 张俊尧只想跟着祁珩走,祁珩去哪儿,他去哪儿,只要人家不赶他,他自然也不会说不。只是神情却很凝重,因为他分明看到祁珩的眼神总是从他面前穿过,却从不和他对视。 第136章 好心酸。他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 祁珩把吉他交给了小舟,和他们一起去了紫河山庄内的一家清吧喝酒。 在一个落地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外面一片漆黑,周围的灯光照亮一部分暗夜,人们穿梭在迷雾之中,却从不迷路。 人们靠直觉行走。 桑正阳是带动酒桌气氛的那个人。他引着在座四个人一起碰了个杯。“我们能在这里遇到,那绝壁是缘分了。来,为了我们这奇妙的缘分干一杯。” 这种时候,谁能不举杯庆贺呢,那得有多不合群。 一杯酒咕咚下肚,气氛却还是沉闷窒息,没人开口说话,只以眼神无声试探。 关键时刻,还是正阳挺身而出,他伸手拍了拍祁珩的手臂,笑意很深,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很开心的模样,“阿珩,你还不知道吧?我今晚中了一台超大屏幕液晶电视,之后你可以到我家来玩游戏。” 祁珩唇角一勾,散漫道:“哦?是吗?”修长的手指拈起酒杯,与正阳碰了一下杯,“那恭喜你了。” “谢谢。”正阳憨笑一声,准备抬起手臂喝酒。 他对面的姜河拈起酒杯凑过来,似笑非笑道:“阿珩,你们喝酒怎么不带我一个?” “来嘛。走一个。”正阳与他碰了一下。 姜河不死心,硬是追着和祁珩碰了一下杯,才作罢。 张俊尧呆呆地看着他们喝酒,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他一直盯着祁珩看,可祁珩并不看他,把他当成空气,视而不见。 张俊尧自斟自酌,喝得有些多了,眼梢泛起了桃花。 祁珩不能说没注意到张俊尧,他从始至终眼梢的余光都将那个人拢在视线内。他只是不想叫任何人看出来而已。 看他独自喝闷酒,又觉得他可怜。毕竟曾相爱七年,七年光阴,经历了多少美好的岁月。 只可惜,时光如同手中的沙子,早就漏完了。过去回不去了。 祁珩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对张俊尧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喝完这杯,就回去吧。” 张俊尧愣了愣,双眼皮很深,眼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他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盯视着祁珩,这是今天见面以来,祁珩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他心头震颤不已。 “好。我听你的,阿珩。”声音温柔,仿佛是擦着嗓子眼挤出来的。 张俊尧拈起酒杯,和祁珩碰杯,仰头灌下,酒水顺着喉咙咕咚直下,喉结上上下下地滑动着。 张俊尧喝完,把酒杯放在桌上,跑到前台去结账,掏出一张黑卡,留下自己的房号,指着祁珩对前台说:“那一桌今晚消费多少都算我的。刷完把卡送我房间去。” 前台应下了。探着脑袋看了看祁珩那桌的客人,心说,这桌的客人都好帅啊。出手又大方。不怕我们乱刷吗? 张俊尧走后,姜河心里终于敞亮一些了。他一边和祁珩碰杯,一边含笑赞叹:“阿珩,你今晚真的苏到不行。你想进我们乐队当主唱吗?我给你让位。” 祁珩漫不经心地笑了,抿了一口酒,“谢谢,不用客气,你自己玩吧。” 姜河注视着祁珩,好看的单眼皮下面似有点点星光,他凑近道:“我没有客气。阿珩,我想和你一起玩点刺激的……” 祁珩抬眸盯了他一眼,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流氓。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打黄腔…… 半晌,姜河才缓缓拖出那两个尾音:“……音乐。” 祁珩冷笑一声,“我唱不了刺激的音乐,不约。” 姜河捧腮,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双似醉非醉的眼睛盯着祁珩,全然不把一旁的桑正阳放在眼内。语调有些轻飘飘地道:“那……我能约你一起去看电影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8章唐力十一 窗外一片漆黑,淡淡的灯光照在祁珩柔顺的额发上。 祁珩没吃晚饭,下午喝多了红酒,此时又空腹喝酒,不免又醉了。凤眸迷离,看向对面的男人,沾染着威士忌酒水的唇角缓缓上扬,仿佛置身梦中。 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半晌,他点了点头,眉眼间竟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拖着长音道:“好。” 姜河不由得看痴了。单眼皮下面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欲念,喉结自上往下滑过,脸上浮上一层俊朗的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现在就走?” 祁珩呆呆地怔了一会儿,似乎想竭力保持清醒,忽然肩膀上一沉,桑正阳把头探到他肩上,傻笑着说:“带我一个。” 三个人里面,此时最清醒的,大约是姜河。 视线停在祁珩肩上男人的脸,兴奋的眸光黯了下去,两道剑眉朝眉心拧着,他们着实是太亲昵了。可今晚的祁珩看上去又是那么软弱可欺,他不能错过这个和祁珩亲密接触的夜晚。 面带微笑,违心地应道:“行,带你去。” 祁珩脸色白得发青,几近透明,眼珠子都直了。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忽然一阵恶心,做了一个想吐的动作,瘦弱的脊背微微弓起来,纤细的手指捂住嘴巴,但什么都没呕出来。 正阳打个激灵,马上探身把一米远处的垃圾桶拿了过来,送到祁珩的胸前,抚着他的背,迷糊的神情强行压下,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坚毅。“阿珩,你吐出来,吐出来就好受了。” 第137章 姜河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次变成了局外人。他伸手把西装外套上喷过香水的淡蓝色巾帕取出来,漂亮的花朵立时散落,还没来得及递出去,桑正阳已经用他的巾帕在擦拭祁珩的嘴角了。 姜河:“……” 他为什么也有和我颜色相近的巾帕? 祁珩吐过之后,特别虚弱,任由身后的男人把他圈在怀里,小心照顾。 姜河气得心肝发颤,闭了闭愠怒的眸子,起身坐到对面,拉住祁珩的手臂,右手抚上他孱弱的背,用哄孩子的语气缓缓道:“阿珩,要不我们去你房里看电影好不好?累了就上床睡觉,嗯?” 祁珩仍是晕乎乎的,嗯了一声。看电影是他唯一想要坚持的,至于去哪儿看,又有什么所谓呢? 姜河扶起祁珩,伸手揽住他的腰。 腰是祁珩最敏感的部位,他忽然发笑道:“松开。松开……” 桑正阳此时已经清醒得多了,他恍惚想到祁珩喝醉酒之后胡乱亲人的坏毛病就吓得一个激灵,醉意去了大半。 “我来吧。我背他。” 正阳把保护祁珩当成自己的分内之事,早已挨到祁珩前面,拉起他的双手就弯腰屈膝,把人往背上一提,一气呵成。 姜河心里又气,“我来背吧?” “不用了。我来。”正阳背着祁珩往前走了两步,走不了直线,定了定神,迈着踉跄的步伐往门外走去。 姜河看着桑正阳这魔鬼般的步伐,着实担心他会把祁珩摔了。马上跟上去,手扶在祁珩的背上,不住地劝道:“正阳,要不还是我来背吧。” 桑正阳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断然拒绝。 进了电梯,祁珩把头埋到正阳的颈项间,温热的肌肤散发出勾人的气息,抿了抿嘴唇,轻轻蹭上去,“吧嗒”一声亲了一口。 姜河:“……” 靠,祁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正阳只觉酥麻感自耳后传遍全身,打了个哆嗦。“阿珩,你别闹。” 幸好背阿珩的人是我,否则他这样撩姜河,姜河还不得把他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好容易到了九一六房间,姜河早已不想看电影,他的心思全被祁珩那张俊脸吸引了过去。 桑正阳去洗手间放完水,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恢复了理智。 走出来,看到姜河挨着祁珩坐着,一手从后面揽着祁珩的肩,正在电视上选电影。 祁珩有些困了,眼皮半耷拉着,靠在沙发上半躺着。 只听姜河偏头问他,语气宠溺:“阿珩,看这部好不好?” 祁珩半抬眼皮,盯了一会儿屏幕,“《霸王别姬》不看……看好多次了。换……一部新鲜的。” 正阳凑过去,挨着祁珩在右边坐下,脱了鞋,盘腿在沙发上坐着。 “我在公众号看到有一部电影,据说挺好看的,要不……看看?”掏出手机,翻了翻,却被铺天盖地新的推送消息给湮灭了。 “也好。叫什么名?”姜河虽然不高兴正阳过来破坏他和祁珩的二人世界,可到底不好明目张胆赶他走。 姜河没有停止找片子的动作,电视上传来遥控器不断滑动时发出的水泡声。他点开一部外国电影,偏头问祁珩道:“阿珩,看这个看不好?” 祁珩越来越困,眼皮几乎都快阖上了。凑到正阳跟前,漫不经心催促道:“找到了吗?” 姜河眉头拧得能打结,白了低头翻看公众号历史推送的桑正阳一眼,淡淡道:“正阳,你找到没有啊?天都快亮了。” 正阳压着被催急了的不耐烦,摸了摸祁珩柔软的黑发,低低道:“快了,快了。再给我一分钟。” 祁珩喜欢被正阳摸头,歪着身子靠在了他肩头,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眯会儿。” 姜河:“……” 靠,祁珩这是什么骚操作? 外国电影已经缓缓拉出字幕,姜河偏头盯着挂在正阳肩头的人,十分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但他当然不愿意相信。 “阿珩,你困了,我扶你去床上盹会儿,十分钟后,我再叫醒你。”姜河扶起祁珩,不顾祁珩的反抗,“我不去睡觉……你别管我……” 姜河觉得自己再让步,这个房间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他把祁珩当成一个喝醉了酒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醉鬼,强硬地抱起祁珩,拖着他离开沙发。 桑正阳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眸光一变,似笑非笑道:“姜河,你放开他。”正好找到了那篇推文,俯身拿起遥控器,咔咔一顿输入,搜出了影片的名字。斜睨了姜河一眼,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 姜河怔了怔,祁珩并不配合,别看他瘦,可并不弱,他挣开姜河的禁锢,趴到沙发上,歪着身子躺在桑正阳怀里,面朝电视,懒洋洋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姜河:“……” 我靠! 忍了一晚上,终于快要忍不住了。 “桑正阳,你们就这么看电影?” 桑正阳见识过祁珩喝醉后的样子,以为这不过是他的常规操作,便十分淡然地点了点头,“嗯……他喝醉了嘛,别管他。你坐啊。” 嘴上虽这么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做着相反的暗示,一副“你看不惯你就走啊”的漠然和嚣张。 姜河怔了怔,看了看他们,气得无语了。 第138章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噢。好的。不送。” 祁珩趴在正阳的膝头上已经睡着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姜河走后,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可想而知,门外那人得有多不高兴。 桑正阳低头看了一眼猫儿似的祁珩,他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俊美的脸显得很乖巧,他忍不住伸指戳了戳,皮肤弹性很好,又捏了捏,啧啧出声。 祁珩不耐地捉住他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啄了啄。 正阳心头一震。 我去!兄弟你在引诱我犯罪! 正阳抽出手,拍了拍祁珩的背,“阿珩,我也困了,不看了,睡了。” 祁珩散漫地嗯了一声。 正阳扶起祁珩坐好,但祁珩就像没骨头似的,又黏了过来。头靠在他胸口。 正阳抿了抿唇,只好打横抱起祁珩,脖子很自然地被那人圈住,修长微凉的手指扣住脖子上的肌肤,竟微微有些灼人。 祁珩头蹭到正阳肩窝处,隔着衬衫听到了那人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唇角延出一抹懒散的笑,“阿正……你的心脏在打鼓!” 正阳气笑了。 祁珩被丢掉了床上,被裹成一个大粽子,像个一动不动的蚕宝宝。 正阳坐在床边,手搭在隆起的被窝上,漆黑的眸子染上笑意,“阿珩,你明天醒来,要是记起自己对我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你是不是该向我磕头认错?” 正阳起身,手被那人一把拉住。传来那人擦着嗓子眼发出来的声音:“别走。陪我。” 正阳回身,手指被那人勾住,手心传来温润的触感,无奈地叹口气,把手塞回棉被,紧紧箍住,“乖。快睡吧。我等你睡着我再走。” 祁珩闭着眼睛,奶猫似的嗯了一声,侧身睡着。 正阳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手机响了一下。赶紧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是顾默。 【在干嘛?】 正阳唇角延出一抹散淡的笑,打了个呵欠,正要回复“在陪.睡呢”,突然腰间一紧,一双俊秀的手缠了上来。他无奈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赶紧回删。 【在看电影呢。困了,准备睡了。顾医生睡不着吗?】 顾默又发了几条微信过来,正阳也都一一地敷衍着,正在打字,忽然收到顾默发起的视频通话请求,正阳心一沉,把手机搁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扒开身上的手。 正阳拿了手机跑到客厅,正好电影还在播放,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接受。 视频那头是顾默墨黑水润的眼睛,他颇有几分娇俏地斜睨了正阳一眼,支支吾吾道:“你刚才……为什么这么久才接视频?你分明在输入中。是不是身边有什么不想让我看到的人?” 正阳哈哈大笑,“刚才太激动了,手一滑,手机掉沙发下去了,真没骗你。来你看看,我是不是一个人在看电影?” 调成后视镜头,对着电视屏幕拍了一会儿,又绕着客厅转了一圈,然后转成前视镜头,“你看,我没骗你吧?”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顾默笑意未收,忽然皱着眉说:“正哥,你听听,你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9章唐力十二 桑正阳听着那一声重似一声的敲门声,心想,艹!谁特喵的大晚上敲门啊? 正阳忙对视频里的顾默说:“顾默,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再给你打过来啊?” 顾默撅着嘴点了点头,抬眸看了正阳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到画面那头传来一个男声:“阿正,谁啊?”视频聊天突然就断了。 顾默在值班室休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打了过去。 正阳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张俊尧。 四目相接,两人都愣了一下。 正阳先开口打破沉默,“张主任,这么晚了,您来……是有什么事吗?阿珩已经睡了。” 张俊尧眼泛桃花,一身酒气,似乎喝了不少酒。提步进来,虚虚地扫视了一圈房里,顿了顿,径直往里走。 正阳关上门,追了上去,拉住张俊尧的手,沉声道:“张主任,请止步。” 张俊尧身形一顿,横了正阳一眼,“这是我和阿珩之间的事儿,和你没关系。” 正阳松开手,跟着进去卧室。 祁珩听到外面的声音,意识模模糊糊地恢复了一些。听到开门的声响,抬头一看,眼神顿时又黯淡了下去。 张俊尧来到床边,祁珩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床头。 祁珩慵懒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张俊尧在床边坐下,抚上祁珩的手,情绪有些激动,眼眶一红,一层水雾漫了上去。一把搂住祁珩的背,哑着嗓子说:“阿珩,我错了……我想你……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只看着你一人,只守着你一人……我们结婚,好不好?” 中间隔了四年半,祁珩频频回顾和那人在一时的画面,虽然被伤害了,虽然心痛,但他在想到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时,仍忍不住想去偷偷接近那个人。 可现在,那个人终于哭着喊着求他回头了,他却早已将过去封藏在心底。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他不爱了。 第139章 正阳一看这场面,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是情侣! 我靠,阿珩怎么没跟我说他和张俊尧的事儿? 继续留在这儿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正阳转身,预备悄悄离去。刚迈开腿,听到祁珩叫住了他:“阿正,你别走。” 正阳身形一顿,只得又回头看了一眼。扯出一个笑脸,“阿珩,怎么了?” 祁珩推开张俊尧,“你松开!我不爱你了。我们早就结束了。” 张俊尧却抱得更紧,红着眼睛,哭着说:“阿珩,求求你,别推开我。我错了……是我混蛋,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祁珩身体虚弱,推不开,便梗着嗓子低吼道:“阿正,帮我赶他走!” 正阳为难地对着张俊尧说:“那个……张主任,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您也听到阿珩的话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张俊尧斜睨了正阳一眼,像暴怒的狮子对周边的野兽发出警戒,冷声道:“你跟阿珩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正阳一听这话,神色微变,收起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冲过来,强行掰开圈住祁珩的手,将祁珩抱下了床。 “我和阿珩是兄弟,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现在可以滚了。” 张俊尧怒火中烧,站起身,看着他圈着祁珩站着,眼神变得犀利而阴狠。“桑正阳,你要是不想干了,我今晚就可以成全你。” 正阳火气往上窜了一小点,又顿了顿,年关将近,年终奖还没拿呢,要给儿子买新衣,而且开年之后,要送儿子去幼儿园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工作。语气软了软,“张主任,哪能呢?刚才我一时失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跟我计较,我收回刚才的话。” 祁珩抬起眼皮,盯了张俊尧一会儿,眼神里流露出不可思议和震惊,“张俊尧,四年没见,你可真是长出息了?!你如果敢去动桑正阳的工作,我向你保证,你以后都别想见到我。” 一软一硬,张俊尧也觉得弄桑正阳没意思。可到底下不来台,指着桑正阳说:“放开他。” 正阳果然松开了祁珩。 可祁珩却又缠了上去,他圈住正阳的脖颈,对张俊尧说:“现在是我缠着他。你看清楚了?” 张俊尧气噎,“阿珩,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报复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认。你也不必拿他作伐来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求生欲迫使正阳点头,还对张俊尧竖起了大拇指,“张主任果然英明。我们……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祁珩眸光一黯,手颓然地松了一半,他借机表露自己的心意,却遭到桑正阳的拒绝,骄傲使他无法再继续黏着他。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念,桑正阳说过欠他一个人情,无论什么忙,只要他开口,他都帮,现在正是时候。 已经松开的手又缠得更紧,祁珩低声附耳正阳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别再开口。”说完故意在正阳脸颊上啄了一口。 祁珩说服自己相信,他没有假公济私,他只是在利用“好兄弟”赶跑纠缠他的人而已。 正阳:“……” 阿珩,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张俊尧:“……” “阿珩,你……?” 祁珩回身,冷冷地看着张俊尧,“阿尧,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你也不要再纠缠我了,我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我喜欢的人是他,我不可能再和你复合。你若想结婚,拜托你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结婚。到时候,如果你想给我发喜帖,我也不介意给你们封一个大红包。” 张俊尧看着祁珩漠然的眼神,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桑正阳,一时之间确实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好。 既然谁的话都不可以相信,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相信。 “阿珩,你说这样的话就是拿刀子戳我的心。我这辈子,除了你,不会跟别人结婚。”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张俊尧和祁珩就这么安静对望着彼此,祁珩的目光有过一瞬间闪过一丝迟疑,可终究还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走吧。” 张俊尧失魂落魄离去。 祁珩去了洗手间,放完水,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脱。 “阿正,我饿了。想吃炒粉。” 正阳看看时间,已经夜里十二点半了。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房间里只剩下祁珩一个人,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倦意再度袭来,肚子饿得咕咕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 扒开桌上打包的食物,之前走得急,没来得及看。有两个奶黄包,可惜已经硬皮了。还有一些荤菜和素菜,都凉透了。祁珩咬了一口奶黄包,又皱着眉头放下,坐到沙发前,双脚从拖鞋里抽出,抱膝而坐,把电影重头看过。 一边看,一边给正阳发微信。 【阿正,外面还有卖炒粉的摊子吗?】 正阳回复说有。 此时,正阳正在紫河山庄的后厨间炒河粉。他找到值班的经理,说明了情况,经理同意他借用一下厨房。 约摸半小时之后,正阳刷卡进来了。 祁珩饿得不行了,趿拉着拖鞋,接过正阳手里的打包盒,迫不及待打开来吃,还热乎的。吭哧吭哧吃了几口,“阿正,这炒河粉也太好吃了吧。你在哪里买到的?” 第140章 正阳笑嘻嘻道:“好吃吧?我特意给你打了三颗蛋。” 祁珩狼吞虎咽地吃着,忽然停下来,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震惊道:“你做的啊?” 正阳点点头,一副“你快夸我”的憨憨表情。 祁珩没说话,默默地干完了一整盒河粉,还意犹未尽。擦了擦嘴,喝了点水,这才慢悠悠地对正阳说:“阿正,不怕你骄傲,你这河粉,我给你一百二十分,满分一百。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河粉。” 正阳很受用,仍谦虚道:“阿珩,你是因为饿坏了。所以给你吃什么你都觉得好吃。” 祁珩摸了摸肚子,蹭到他面前,挨着坐下,“是真的好吃。” 正阳提唇笑了,看了眼腕表,嘿嘿笑道:“很晚了,我回去睡了。” 正要起身,却被祁珩拉住了手臂,只听祁珩用撒娇的语气道:“阿正,你再陪我坐会儿,就一小会儿。我这刚吃完,也不好去睡觉。一个人看电影,怪无聊的。你以前就经常陪我看电影的。你不记得了吗?”祁珩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狡黠地看了一眼正阳的反应。 正阳:“哦。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顾默找我,我还没打回去呢?不知道他睡了没有。我先走了,明天见。” 祁珩嗯了一声,眸光中的笑意顿消,“晚安,阿正。”瞥了一眼起身离去的正阳。 刚吃饱饭,很快犯起了饭困,祁珩关掉电视,去床上躺下了。 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夜渐渐深沉,远处的公路上有车子压马路的声响。 祁珩这一觉睡得踏实,一直睡到上午十点才醒。他打开手机,看到津渡心理微信群里已经有几十条信息。 他们全都出去玩了。吃吃喝喝,拍照打卡,都发到了群里。 小舟在群里@老板,问他要去哪里逛逛? 祁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复了几个字。 【随便看看。】 当祁珩洗漱完,穿戴整齐地打开门时,发现门外站着三个男人。一时有些吃惊,“早。” 正阳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不早啦。走,阿珩,我们出去玩。” 姜河:“早,阿珩。昨晚睡得好吗?电影好看吗?” 祁珩怔了怔,完全想不起来姜河是什么时候走的,讪讪笑道:“早。睡得挺好……电影没看完。” 姜河噢了一声,脸上露出俊朗的笑容。心说,看来桑正阳昨晚并没有留在祁珩房里过夜。 张俊尧:“阿珩——” 祁珩嗯了一声。昨夜张俊尧走时,祁珩基本是清醒的状态,他依稀记得自己跟他说了些什么。张俊尧此刻有些蔫蔫的,他也实在不忍再继续冷面相对。 毕竟相爱过,何至于冷酷如此? “我们去哪儿?”祁珩散漫地问了这么一句。 结果听到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正阳:“要不去水街?” 姜河:“去牡丹园?” 张俊尧:“大丰麋鹿了解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0章唐力十三 就在三个英俊的男人都充满期待地看向祁珩时,祁珩稍微思考了一下,淡淡道:“要不这样,我和阿正去水街,然后你们各人去自己想去的景点?”不等三人反应过来,祁珩便拉了正阳的手,利落地走了。“阿正,我们走。” 正阳瞥了一眼另外两个人的脸色,虽然跟着往前走了,可心底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阿珩,这样……不好吧?” 祁珩横了他一眼,没说话,提着步子继续往电梯口走去。 正阳顶着后面两人冒火的眼神,脊背渐渐也就挺得直了些,毕竟后面这俩人,都是冲阿珩来的,关他什么事。虽然他们看他的眼神有些过分了。 但是,为了好兄弟,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受些炮火余威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电梯还在一楼。 祁珩双手插兜,昨晚睡得太晚,眼泡有些微肿。他盯着电梯的楼层看,眼神微微有些焦灼之色,他似乎听到了走廊深处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正阳往那边看了一眼,轻笑出声,“他们来了。” 电梯门打开,祁珩快步迈进去,修长的手指快准狠摁了一楼,关闭电梯门。 电梯门正要合上,前面闪过一道人影,电梯门又开了。 次奥! 祁珩心一沉,凤眸微转,终究是避不过去了吗? 果然,姜河走了进来,笑嘻嘻道:“阿珩,是我脑子抽了,牡丹园观赏时节还没到,这会儿去了,只能看个满园寂寞。” 张俊尧也走了进来,脸色沉静,沉声道:“我忽然又对麋鹿不感兴趣了。还是和你们一起去水街玩吧。” 祁珩抿嘴提唇,敷衍一笑,缓慢而又淡淡道:“水街人多,你们不嫌挤就行。” 姜河:“肯定不能嫌挤,我身形灵活。” 张俊尧:“我也不怕……” 桑正阳轻笑一声,拍了拍祁珩僵硬的肩背,戏谑道:“我怕……” 电梯缓缓下行。 祁珩斜睨了正阳一眼,“你怕?那我陪你去别的地儿吧?” 此时,四道利刃似的目光一齐射向了正阳,正阳心里一沉。靠,他不过想开个玩笑而已,这两个大男人干嘛这么凶巴巴地盯着他看?追不到祁珩,怪他吗? 第141章 再看,我就拉着阿珩跑路。 “我……开个玩笑。” 几乎是一前一后,来了两辆骚包的豪车停在酒店门口。 透过后视镜,张俊尧眼瞅着姜河开着一辆灰绿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他后边,打开副驾驶的位置,豪横地邀请祁珩上车:“阿珩,你坐我旁边。” 张俊尧就像是吃了一个酸柠檬,满心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酸味。 张俊尧也是开车来的,不过他开的是一辆柠黄色的兰博基尼,虽然也是进口车中的豪车了,可比起幻影,到底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虽然车不如姜河,可他到底和祁珩有过一段谁也夺不走、磨不灭的七年,而且据他所知,祁珩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 “阿珩,我载你。” 两辆豪车都开着车门,在无声地较着劲儿。 祁珩眸光淡淡,“不用了,我叫的车来了。你们开着豪车进入水街,一会儿还要找停车位。我们到景区门口就下车了。你们先走。” 祁珩朝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并且轻声问正阳要坐哪辆车过去。 正阳脸上挂着几分混不吝的笑意,蹙着眉头,假装犯起了难,“我可以坐兰博基尼去,然后坐劳斯莱斯回吗?” “你随便。” 祁珩自己上了出租车,正要关上车门,正阳一只脚上来了,不无惋惜道:“嗐,我怎么能抛弃好兄弟去坐豪车呢?阿珩,刚才是不是被我精湛的演技骗了?” 祁珩白了他一眼,微微勾唇,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水街。” 开豪车的两人谁也没有抢到祁珩,反而不恼,心说,那既然祁珩没有上另一个人的车,便说明他心里多少还是顾忌着自己的。 这么一想,舔狗之心不死,加足马力,风驰电掣般追了过来。 一路上,祁珩都有些气闷。 这两个人也算是体面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 他不爱他们,不想被逼迫,被打扰,怎么就赶不走呢? 正阳看着后面追上来的两辆豪车,有些兴奋道:“阿珩,这两个人,都不错,你到底喜欢谁,早点选,买定离手,这一天天斗得跟个斗鸡眼似的,我都替你难受。” 司机师傅也从后视镜注意到这两辆骚气的豪车紧紧擦着他的小破出租车走,本来还觉得纳闷,这一听,哎唷,心里一跳。 又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后座的年轻人,倒是眼前一亮,是个顶漂亮的后生。 正要插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祁珩又说:“阿正,我实话同你说了,我不喜欢他们,我也不想他们骚扰我,你能帮我摆脱他们的纠缠吗?” 正阳沉默了一会儿,“阿珩,这两个人都不错啊,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呢?一个都看不上吗?我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我觉得他们对你都是真心的。你不妨从中挑一个,先试试,不合适再分手也不迟嘛,这样也就摆脱他们这种二男相争的局面了,你也省得头疼。” 祁珩愣了一会儿,抬眸看向正阳的侧脸,忽然有些气恼,哑着嗓子低声道:“桑正阳,我说我不喜欢他们,就是不喜欢他们,就像你说你不喜欢我一样,这样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谈恋爱?” 正阳看了祁珩一眼,语气变得小心翼翼,“阿珩,你不喜欢就不谈,不选,我来帮你劝退他们。你说,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阿正,你能当我一天的男朋友吗?”祁珩忽然这么说。 “啊???这……不太好吧。我……”正阳回避了祁珩的眼神,抿了抿嘴唇,“我昨天为了你,就让顾默误会了。我费了好大劲解释,他才原谅我。我答应他,不会再做出让他误会的事儿了。” 祁珩哦了一声,眸光一黯,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我也就是心血来潮。你不必当真。你若是觉得有必要,我可以亲自向顾医生解释,我和你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好兄弟。”说到后面几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车里很沉默,司机师傅都有些不安起来。 师傅清了一下嗓子,对着后视镜里的年轻人说:“那个……既然是好朋友,好兄弟,还是该帮一帮,抬一抬哈,不要让他一个人烦恼嘛,是不是?” 祁珩听乐了。凤眸微抬,娇嗔了桑正阳一句:“你听听,连大爷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帮?” 那师傅忙尴尬笑道:“不要叫大爷,叫大叔。”顿了顿,又说:“我有那么老吗?我才四十多……” 祁珩提唇一笑,往前略一倾身,“抱歉,我眼拙,没看清楚。” 桑正阳想了想,又问师傅:“师傅,连你也觉得我应该帮他吗?可是我……我总觉得别扭,我跟阿珩……我们俩是好哥们,我们不能越界,我怕越界以后就不能好好相处了。” 那师傅大笑道:“不就是让你假扮一天他的男朋友吗,又不是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怎么就越界了呢?你看那电视上的节目,不都是人演出来的吗?明星演那么多戏,还和不同的演员演对手戏,演完戏照样回家过日子,你就演一天,能出什么事儿?除非你心里有鬼,诶——”说完又哦嚯嚯嚯地笑了起来。 祁珩唇角的笑意加深,附和道:“大叔说得很对啊,桑正阳,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良企图啊?” 第142章 正阳:“我没有。我不是——阿珩,你不带这样戏弄人的?” 就在祁珩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桑正阳说:“那好吧。就演一天。先说好,不能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否则我就不配合了。” 祁珩嗯了一声,伸出纤瘦的手掌,“成交。” 师父看戏不嫌热闹大,又往后视镜盯了一眼,嚯嚯笑道:“这起码的牵手、拥抱、接吻三件套总是要备齐的,否则也不像啊?是不是?” “大叔,您可住嘴吧。”正阳终于面红耳赤起来,其实细想来,昨天一天,他和祁珩基本就完成了上面三项基本步骤。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于是坚持道:“牵手可以,拥抱也行,接吻是万万不行的。绝对不行。” 祁珩眸子里闪过一片静谧的星光,唇角微勾,压着嗓子嗯了一声。“可以。” 后来,司机师傅把他们放下来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祁珩和桑正阳几眼。甚至还不忘催促桑正阳:“你……牵他手啊。” 正阳真的是被司机的八卦热情给搞得要气哭了。连忙挥挥手,“大叔,您慢走啊。开车注意红绿灯。再见。恭喜发财。” 在等姜河和张俊尧停车的空隙,正阳试探性地问了问:“阿珩,真的要牵手吗?” 祁珩四处打量了一下水街入口处的牌楼,凤眸微转,漫不经心道:“不牵手也行。” 正阳满腹狐疑地盯着祁珩的脸看,心说,那你怎么证明我们是情侣关系?忽然,祁珩指了指他的右胳膊,正阳不明所以:“干嘛?” 祁珩拎起正阳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头再往他肩窝处一靠,正阳都惊呆了:我靠!还有这种骚操作?! 正阳一边斜眼瞟着往这边走来的两个男人,一边低声说:“阿珩,你看他们的眼神都着火了,能把我活活烧死。” “你别看他们,看我。” “阿珩,我不能……你别这么整我行吗?说好的兄弟情呢?你这画风转变太快我跟不上啊。” “嘘——别说话了。再说就穿帮了。” 正阳:“……”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1章唐力十四 祁珩慵懒地靠在桑正阳的臂弯,双手插兜,目光随意落在什么地方。 他凤眸微凉,眼梢的光带到张俊尧和姜河二人。把心一横,无论如何,再也不想与他们纠缠不休了。 等到他们走到跟前,目光全都钉子似的扎在他们合体的行为上。 张俊尧昨天晚上才受过刺激,这会儿虽然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似的,有些气闷,但也没有那么意外。他心里总觉得祁珩是故意在刺激他,不是真的。 姜河昨晚也见过他们之间举止亲昵,可到底有个借口,祁珩当时是喝醉了。现在呢,大白天的,人来人往的,他们为什么……? 钉子似的眼神全都凝固了,悬在祁珩和桑正阳的脸上。祁珩勾唇,凤眸散淡,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吧。” 祁珩洒然转身,桑正阳赶紧也跟上。 来到一个卖冰激凌的摊位,有不少人在排队。桑正阳嘿嘿笑道:“阿珩,你要来一根吗?” 祁珩瞅了两眼,嗯了一声,“那我们俩就来一根吧,吃多了我怕拉肚子。” 张俊尧&姜河:“……” 桑正阳愣了一会儿,注意到后面两位仁兄的脸色,顿时回过神来,揽在祁珩肩上的手往里收了收,宠溺笑道:“好。你吃完剩下给我。” 祁珩微微勾唇,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触,空气中散发出甜蜜的气息。 周围很多人看他们,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看到帅哥的惊喜和兴奋,也有人掏出手机暗搓搓拍照,发到好友群。 【水街偶遇四大帅哥,超级帅的那种!】 【那个小受好漂亮啊!!!】 【他们刚才对视了一眼,超甜!】 桑正阳发现有人拍照,有些担忧,要是被顾默看到了,可就完了。搭在祁珩肩上的手忽然想收回,被祁珩察觉了,又拽了回去。 桑正阳:“……” 拿着奶香味的冰激凌,祁珩咬了一小口,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冷齿。递到桑正阳嘴边,提唇眯笑,“你吃。” 正阳低头,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阿正?”祁珩软若无骨似的扒在正阳的肩头,修长的指节轻抚在他的卫衣领口处,凤眸含情,恍若一树海棠花灼灼开放,似有万种风情,全堆在他那微扬的眼角。 正阳憋住笑,郑重道:“好吃。” 看得张俊尧火气大起,只能憋屈地扭过头去狂啃冰激凌,牙齿都冻麻木了,也浑然不觉。 姜河也同样受到了十万点暴击伤害,他皱着眉头,咬了两口草莓味的冰激凌,只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他忽然忍不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遭受这样的屈辱,把冰激凌往垃圾桶一扔,扯出西装口袋里的巾帕,擦了擦凌厉的嘴角,抹了抹手。 “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先回酒店补觉去了。你们慢慢玩儿。” 祁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句,眼角闪过一抹极淡极淡的狡黠。 搞掉一个。还剩一个。 姜河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入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勾肩搭背有些腻了,祁珩主动勾住了正阳的小指。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半步的距离。俨然热恋期的情侣。 第143章 张俊尧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瓦数超大的电灯泡,他难以想象祁珩会当着他的面这样屠狗。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住祁珩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 围观人群看到这一幕,忽然停下了匆匆而散漫的脚步,发出了嗷嗷的猪叫声。 “靠,这是什么神仙组合三角恋?” “啊啊啊!!!我没了!” “天呐,是在拍偶像剧吗?镜头在哪里?!” “这是我能看的吗?” 祁珩没提防,注意到路人都在看着他们,太尴尬,压低声音道:“你先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 张俊尧松了松手劲儿,眸光中闪过一丝希望,“阿珩,你真愿意和我好好谈一谈了?” 祁珩嗯了一声,点点头,“我们去喝茶,边喝边聊。” 正阳看着这对曾经的情侣当着他这位“现男友”当街拉扯,按说是该表现出一些醋意,或者不悦的,可毕竟,他是冒充的,心理上就处在名不正言不顺的道德洼地,加之不想把事情闹大,引来更多人围观,他就没有冲上去把祁珩强行夺回来。 他们一走,围观的人群也就散了。也有姑娘眼睛黏在他们三个身上,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的。 在茶馆坐下,点了一壶西湖龙井,茶香袅袅,茶室内还播放着禅音乐,环境清幽,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祁珩没有再逃避张俊尧的眼神,淡淡地看着他,“阿尧,你想说什么,你就说,我听着。很抱歉,重逢之后,我一直没有给过你好好说话的机会。” 一直想好好说话,可每回见了面,都无法控制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委屈。于是,表现得过于冷漠,将厌弃刻入骨髓,以维持内在的稳定。 祁珩不是没有考虑过张俊尧想要复合的意思,他也不是不眷恋过去的七年感情,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一个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的爱情的男人,以后不会再做出同样的事情。 “阿珩,”张俊尧盯了桑正阳一眼,又对上祁珩眼泡微肿的凤眸,“你真的和桑正阳在一起了吗?还是你只是在刺激我?” 祁珩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有说谎的必要。于是冷静道:“没有。” 张俊尧眸光乍现一丝惊喜。 “但也不是为了刺激你。而是……”祁珩顿了顿,眼皮半垂,“我想让你知难而退。让你断了对我的念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说着,声音竟有一丝哽咽,再抬眸时,眼睛漫上一层水雾。 “阿尧,过去我们在一起时,我对你是真的喜欢,和你分开这四年多,我也无时无刻不想起你,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再爱你了。我们……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 张俊尧脸色惨然,目光哀怨,哑着嗓音说:“可是阿珩,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你看看我,你再看看我,好吗?你不要这么轻易地拒绝我,离了你,我不知道往后余生还有谁值得我去爱,去珍惜。你再给我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好吗?” 祁珩看着眼前的男人,过去的恋人,他的轮廓依稀还有昨日的影子,他的眉眼似乎也和从前一样,可他对他确实是不爱了。到底是哪里改变了呢? “对不起。我做不到。” 张俊尧握住祁珩的手,眼圈泛红,语带哭腔,“阿珩,你舍得吗?我们七年的感情,你真的说放就放吗?” “我当然舍不得。”祁珩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瞪着对面的男人,冷冷道:“张俊尧,你知不知道,你曾是我一生的梦想?是你亲手毁了我这个梦。我在梦碎后独自挣扎了四年多,就因为我舍不得放下。” 张俊尧嘴唇抖了抖,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对不起,阿珩……是我做错了……” “人生如梦,我和你之间的七年亦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梦境,你先打破梦境,我也早已从梦中醒来,属于我们的梦碎了,不可能再重来了。” “不会的。阿珩,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个新的更美更好的梦,好不好?你不要推开我,嗯?”张俊尧再次去抓祁珩的手,被甩开了。 祁珩看着他,目光冷清,“我不爱你了。” 张俊尧沉默了半晌,一直呆呆地半垂着眼皮,似乎无法消化这斩钉截铁的拒绝。又想到,凭他对祁珩的了解,祁珩不是一个随便利用别人来帮自己处理感情问题的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桑正阳做挡箭牌,又这么冷酷绝情地拒绝他的求和,难道是因为他? “你喜欢他吗?”说话时,张俊尧用眼睛横了桑正阳一眼。 桑正阳心里咯噔一声,好端端地,又扯到他身上做什么? 祁珩盯着对面的男人,缓缓而淡淡地说:“和你没关系。” 桑正阳愣了一下,看了祁珩一眼,心说,阿珩,你直接和他说不就完了么?干嘛说一个让人误解的答案? 张俊尧又盯了桑正阳一眼,脸上闪现一抹哀戚的笑,眼圈泛着红,“如果阿珩喜欢的人是你,我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别再让他伤心,失望,痛苦。如果你让他伤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桑正阳怔住了,在桌子下面扯了扯祁珩的手,意思是说,你看,你让他误会了,怎么办? 祁珩勾唇一笑,神情淡淡的,“你放心,他不喜欢我。也不必对我负责。” 第144章 回到宁城,第二天就是除夕。 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置办年夜饭。 祁珩回到母亲家,守在厨房帮母亲洗菜,切菜。 章兰仙正在卤猪蹄,忽然提起桑禹,问祁珩能否接桑禹过来一起过年? 祁珩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懒散道:“我问问吧。” 祁珩擦干手,给桑正阳打了视频,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对着浴室的镜子理了理额发。 视频通话接通,祁珩拿着手机走到卧室,向正阳说明母亲想邀请他们父子一起来家过年的意思。 谁知正阳说:“顾默今年过年不回家,医院要值班,我要去医院陪他过年。你替我谢谢阿姨的好意,过两天来你家拜个年。” 祁珩眸光一黯,淡淡道:“你打算怎么陪他?” “我做好饭菜,打包送过去,陪他一起吃。” 祁珩心里一麻,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唇角一抽,“小禹呢?” “小禹也一起去。” 祁珩眸光不动,心脏像泡在柠檬汁液里,酸得不可名状。 祁珩和母亲吃完年夜饭,坐在客厅看春晚,一起守岁。 忽然,姜河来了一个电话。 祁珩以为是打来闲聊的,漫不经心地接了,散淡道:“姜河,过年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之语音慌乱,“阿珩,怎么办?我妈……被查出肝癌晚期……” 电视背景音有些大,祁珩没听清,拿着手机走进了卧室,“抱歉,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2章唐力十五 姜河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他数次陷入哽咽,最后喃喃道:“阿珩,我觉得好孤独,你能来陪我吗?” 客厅里传来春晚节目的背景音,祁珩察觉到姜河情绪濒临崩溃,他此刻一定很难受,要去陪他吗?在这种脆弱的时刻去陪他,是会给他带来切实的安慰,还是会带给他虚假的希望,日后反而更伤心? 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了祁珩的犹豫,语音一转,变得分外谨慎,“没关系……阿珩,你不方便,不来也没事儿。我一个人待着,待一会儿就好了。” 语气谨慎,意味着他知道自己不被爱,不被珍惜。 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打来找他,祁珩心底闪过一瞬间的怜悯。 “你在哪儿?”祁珩语气流露了一丝关切。 “我在鼓楼医院。”姜河低沉道,又急切重申:“阿珩,你、真的不必来,我……好多了。” 祁珩嗯了一声,淡淡道:“我没打算来。阿姨现在还在医院吗?” “我妈还在抢救,还没出来……”电话那头,略带磁性的嗓音有些漠然,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嗯……你吃饭了吗?”祁珩揉了揉笔直的鼻梁,眸光落在床头柜上的一本书上。 自从读大学之后,姜河长达十余年没有回家过年。接到姜江的电话赶来医院之前,姜河还在家里给自己做年夜饭。 他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在桌上给亡故的父亲倒了酒、盛了饭,邀请他来坐坐。 姜河坐在一旁,对着摆了碗筷的虚空喃喃自语。 “爸,今天除夕,我做了很多好吃的,您都尝一尝……爸,我很好,事业上了正轨,再也不用为钱发愁,您在那边不用担心我。 “儿子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不喜欢我。爸,你说,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他多看我一眼?” 他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半个小时,才落寞地收起了碗筷,准备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开始吃饭。 还没吃上两口,就接到姜江的电话,说母亲昏迷,送医院急救了。 其实,在这之前,母亲亲自给他打过电话,说要一家人团聚,一起过年,被他拒绝了。 种种思绪在他脑海盘旋了一遍,是的,年夜饭都还没顾上吃呢,可母亲病危,他虽然恨她,可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把吃饭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对待。 “我不饿。”姜河透过医院的窗户,望向一楼的地面,除夕之夜,医院门口没什么人,冷色调的灯光照着地面,发出惨淡的光。 外面刮着呼呼的风,窗户被推开一条缝隙,寒风打着旋儿迎面袭来,独立窗台的人顿觉一阵刺骨的寒意。 祁珩挂断电话之后,年夜饭吃剩下的菜里面每样挑了一些,微波炉加热,装进保温盒,套上保温套,和母亲匆匆交代了一下,开着车出去了。 当祁珩拎着保温盒出现在姜河面前时,姜河眼底涌出一层感动。静静地看着他,把他按进怀里,良久,不发一言。 旁边的姜江震惊地看着哥哥发疯一般搂着一个漂亮的男人,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看。他当然也没有立即想到哥哥喜欢男人这个上头去,他心里未尝不为这种好看的男人之间真挚的友谊所打动。 祁珩试图轻轻推开姜河,却被更深地按进怀抱里,不让他挣脱。 突然,走廊那头迎面走来三个人,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 祁珩琥珀色的眼珠一动不动,漆黑的瞳孔经历了一级地震,平静的心海骤然掀起了柠檬味的浪潮,原本想要推开姜河的手忽然像是被怪物吸干了气力一般,颓然落下。 桑正阳原本笑嘻嘻的脸也瞬间僵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限制级画面一般,脚步一滞。 第145章 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最后还是桑禹认出了祁珩,挣脱了父亲和顾默的手,屁颠屁颠跑向祁珩。 桑禹走近时,他犹豫了,小小的眼神不时瞟向祁珩,又羞涩地移开。 祁珩酸涩的心情因为桑禹的接近而得到些许安慰,他推开姜河,把保温盒挂到姜河手上,散淡说了一句:“吃着。” 祁珩蹲下身来,把桑禹圈进怀里,含笑道:“小禹,是不是认出祁叔了?”摸了摸小禹柔软的栗色短发,“小禹真乖。祁叔带你去买糖吃好吗?” 桑禹乖巧地依偎在祁珩的怀里,点了点头,奶声奶气说了一个“好”字。 祁珩一把抱起桑禹,目光扫过桑正阳和顾默,朝他们勾唇一笑,淡淡道:“顾医生过年好。” 姜河看着他们,也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 顾默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语气关切,“是家里什么人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是我妈……肝癌晚期……”姜河语调低沉。 顾默眼皮一抬,脸上显出几分哀戚的神情,他作为一个准医生,实在太明白“肝癌晚期”四个字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便轻轻点了点头,嗓音喑哑道:“是病情加重突发急症,还是之前并不知道病情?” 姜河沉默了。 据姜江说,母亲十月份来宁城找姜河的时候,就已经确诊肝癌晚期了。但她不让他说,并且还一意孤行,非要留在宁城。她想在生命的最后时期留在儿子生活的城市,渴望获得儿子的谅解。 “……知道。”姜河淡淡地说,剑眉紧蹙,“……但我不知道。”低沉的嗓音带出点自责、内疚的颤音。 顾默犹豫着拍了拍姜河的胳膊,轻声安慰道:“阿姨一定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告诉你,你不要自责。” 经过长达七个小时的急救,姜河的母亲周玉梅总算是抢救回来了。但医生说病情凶险,“恐挨不过这个冬天。” 周玉梅坚持要回到家里去,不想住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毫无尊严地死去。医院也不强留,尊重病人的意愿。 姜江提议让母亲住进哥哥的家中去,可姜河仍有疑虑。他心中仍有对母亲的怨恨,愤怒,也有对母亲死在家中的恐惧,以及人去屋空无从消解的悲伤。 姜江见姜河游移不定,圆圆的小眼睛喷出了怒火,高声质问他:“你还配做个人吗?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妈妈?” 闹得医院不少人都跑去病房围观,纷纷发表意见。 “这家的大儿子据说是个大老板,可是对母亲毫无孝心。” “嗐,人心不古。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孩子对母亲没有感情,肯定是小时候母亲没带孩子。” “这个母亲很可怜啊。两个儿子,结果也没享到福。” …… 姜河受不住人群的指指点点,沉默着走出了病房。 正月初三这天,桑正阳拎着礼品,带着儿子去祁珩家拜年。 当他敲开门的时候,他看到客厅里坐着姜河,原本含笑的唇角僵了僵,眸光一顿。就连为他开门的章兰仙说了句什么话,他也没太听清楚。只是习惯性地说了声:“阿姨,新年好。”又对儿子说:“小禹,快叫奶奶。” 桑禹喜欢章兰仙,松开父亲的手,扑向章兰仙。 这可把章兰仙乐坏了,一把抱起桑禹,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在颤抖。“小禹认出奶奶了。小禹真乖。”从兜里掏摸出一个鼓鼓的红包,给桑禹道:“这是奶奶给小禹的红包,小禹留着读书用,好不好?” 桑正阳笑嘻嘻道:“快谢谢奶奶。”又郑重地把礼品递给章兰仙,“阿姨,这是我特意挑的一些补品,给您补补身子。” “哎唷,人来就行了么,还带什么礼物。谢谢了。进来坐。”章兰仙接过礼物,放到一旁。 祁珩早已看着玄关这边了,他起身,往这边走了两步,等着桑正阳和母亲交接完,对上他的笑脸。凤眸眯缝成一条线,含笑道:“外面没下雪了吧?” 正阳嗯了一声,“没下了。”目光带到姜河,他看起来分外落寞,和这个喜庆的春节格格不入。 正阳猜到他必定是心情悲苦,无意逢场作戏,但也想到,他此时出现在祁珩母亲的客厅里,那定是因为他和祁珩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姜总也在啊?新年好。” 姜河唇角一勾,淡淡地应了声,“新年好。” 三人坐下后,章兰仙给桑正阳沏了茶,给另外两个人添了茶水。随后,章兰仙给小禹抓了一把糖果,带着他去里面卧室玩了。 寒暄过后,祁珩又捡起和姜河之前的话题聊了下去,“姜河,我理解你对你母亲的怨恨,真的。因为我父亲也在我14岁那年出轨了,搬出去和小三住,弄得我母亲很伤心,所以,我也很恨我的父亲。” 桑正阳静静地喝着茶,抬起眼皮,看了祁珩一眼。见祁珩说起这段心酸的往事时,表情淡然,但依然忍不住为那时候的他感到心疼。 姜河似乎也有些震惊,原来天下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一直捂着自己家庭的秘密当作丑陋的伤疤,绝不在人前展示。祁珩主动揭开他的伤疤,这让姜河讶异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温暖。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父亲。可事实是,我错了。他在我读高三那年得肺癌去世了。我发现我还是很伤心,对他的恨也逐渐烟消云散了。后来,过了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我恨他,但我更爱他。 第146章 “在他出轨之前,他曾经是一个好父亲,很爱我。只是后来,他更爱他自己,也许他也还爱着我,只是我拒绝了他的爱。我唾弃他,厌恶他,拒绝承认他是我的父亲,他当时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但我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想过,因为他是过错方。 “我要是替他想,那谁来替我妈想?所以我绝不原谅他。可是他死了,我突然就失去了恨他的理由。人都死了,出轨这件事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而我也不得不接受,在这个世间上,我再也没有父亲这个事实。我为自己没了父亲感到痛心疾首,我为自己没能在他死前和他好好相处感到后悔。所以,姜河,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等到阿姨走了之后再来后悔。 “世间最痛的事情,莫过于你后悔了,可父母却不在人世了。你不一定要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但你不能不做你想做但是却不敢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朋友来,陪玩了两天,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作。 这一章竟然写了三天才写完。 啊啊啊~~~ 第73章唐力十六 阳台外面又开始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空气中漂浮着刺骨的严寒。 而客厅里陷入无声的寂静。 姜河承认,祁珩这番推心置腹的分享和分析,让他心生动摇。他沉默了半晌,“好,阿珩,我会试试去照顾她。和她聊一聊。我不保证一定会原谅她,但是我会试试看。” 桑正阳听他们谈父母的话题时,内心的一角陷入自卑的泥沼,他尽量保持沉默,不想让人问他。 但祁珩敏锐地注意到了桑正阳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抿紧唇线,怜悯道:“可怜的阿正,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阿正是不是羡慕我们的痛苦?甚至想拥有我们的烦恼?” 正阳苦笑一下,“是啊。‘汝之砒.霜,吾之蜜糖。’阿珩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怕我这样说,你们会觉得我不懂你们的痛苦。其实,我理解你们的痛苦,但我也羡慕你们拥有的高起点。我父母死得太早了,我看着他们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我常常觉得,他们离我太遥远了。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是一座小小的坟包隔开的两个世界的距离。” 姜河留下吃过午饭就走了。 章兰仙留下正阳父子吃晚饭,但没想到,到傍晚时分,雪下得更大了,积雪已经很深,冬天天黑得早,开车不是很安全。章兰仙就留他们父子在家过夜。 这天晚上,正阳被安排和祁珩睡一张床。 正阳和祁珩在电视上玩游戏,一直玩到凌晨一点钟。祁珩困得眼皮已经快合上大半,游戏比分也远远落后于正阳,但正阳不说去睡,他便舍命相陪。 而且他也很担心和正阳同床共枕,自己会不会把持不住,所以,宁愿困得直打呵欠,也不去床上睡觉。 直到正阳也玩累了,注意到祁珩早已困成狗,这才关了电视,去洗漱。 浴室不大,两人挤在洗漱台前刷牙。 祁珩接好一杯水,挤好牙膏的牙刷浸到水里打湿,开始刷牙。正阳拆掉章兰仙给他准备的新牙刷。洗手台前分明有两个漱口杯,但他懒得使用另外一个杯子,就着祁珩的这个杯子打湿牙刷,又含了一口水进去,再吐出来。 祁珩为他这种懒到家的行为感到不齿,白了他一眼,把漱口杯拈在手里,不给他用。 祁珩刷牙仔细,左刷刷右刷刷,刷出了丰富的泡沫。吐出泡沫,正要喝水漱口时,正阳又就着他的杯子含了一口水,漱了口。 “你这人……怎么回事?”祁珩护住自己的杯子,赶紧灌了一口水,把口漱了。“这不有杯子吗?”说着好脾气地给他接好水,递给他。 正阳撒娇道:“阿珩不要这么小气嘛?咱俩共一个杯子也没啥,对不对?” 祁珩不为所动,吭哧吭哧把口漱完了,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插,“那可不一定,要是被你家顾医生知道了,定要误会我,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被人当做假想敌。” 正阳无法,只得用另一个杯子把口漱完。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笑,“顾默知道我的为人,不会吃你的醋,放心。” 祁珩凤眸微抬,隐隐地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丢失了一块,终究没有说什么,散淡勾唇,转身又把脸洗了。 等到两人都爬上床,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祁珩本来很困,可生理的兴奋又使他迟迟难以入眠。他小心翼翼地往床边沿挪着,让自己燥热的身体冷却下来。 正阳则是因为纯粹的不困,拉着祁珩陪他闲聊。正阳说起自己的一些往事,祁珩分出一半的精神敷衍着。最后实在扛不住,才打着长长的呵欠道:“太晚了,明天再聊,睡吧。” 正阳虽然答应了,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竟然还是没有睡意。于是不甘心的他起了促狭的心思,滚一滚,滚到了祁珩的身后,这才发现他被子没盖好。 介于半睡半醒之间的祁珩,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两道臂弯,随之身体往后一挪,他被那人紧紧地箍在怀里。祁珩醒了个彻彻底底。 妈蛋! “桑正阳,你混蛋!”祁珩低吼道。“你自己睡不着,把我弄醒干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困了吗?我多想睡觉吗?你自从失忆之后,你变得越来越自私了。松开!” 第147章 正阳见祁珩生气了,从背后圈着祁珩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把下巴蹭在祁珩的肩上,忏悔道:“阿珩,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祁珩闻到了身后那人身上洗发水的清香味,像婴儿一般淡淡的奶香味。他感觉到了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和雄浑有力的心跳声。腹部以下窜出一股酥痒的躁动,他用力掰开那人遒劲有力的臂弯,怒道:“你给我松开,听到没有?” 祁珩听到身后人嘿嘿笑了,不觉肝火大起。 特喵的都这个点了,还和他玩呢? “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祁珩咬着牙恨恨地警告道。 正阳也不知是不是黑夜给了他勇气,他铁憨憨一般笑道:“阿珩,我好怕怕哦。”手上的劲儿却一松不松。 祁珩在身后人的臂弯里翻了个身,和他面贴面对着。近到可以感受到他鼻息扫在脸上的热风,闭着眼,手扶上那人修长精瘦的腰间,惊得他浑身过电一般打了个哆嗦。 正阳终于松开了禁锢祁珩的手,捉住了搭在他腰间修长细嫩的手,大笑着求饶:“阿珩,我举白旗。不闹你了。睡觉。” 正阳往旁边挪去。 一种本能的欲念在祁珩下腹部缱绻缠绕,不想与眼前温热的身体分开,想蹭上去,想靠在他的肩窝,想缠上他的腰间,可是……好担心越界会破坏他们现有的关系。 啊!!! 不管了。 祁珩一个翻身,给身下人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泰山压顶。把脸靠在肩窝处,身体贴着身体,脚搭在他的脚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在下巴处蹭了蹭,嫌弃道:“你这里好硬啊,一点儿都不舒服。” 正阳感觉四肢百骸都被人占据了,一动不能动,但那人贴着他的感觉又莫名舒服,他身上散发出冷山鼠尾草凛冽的木质香,四肢瘦弱,又软软的,像一只刚洗干净的小奶猫。 等等,他的小兄弟好温热啊! “阿珩,不闹了,我不行了。”正阳腾出一只手轻抚身上人的脊背,感觉身下一股原始的冲动冒了出来。一个急翻身,把祁珩掼在身下。 双手圈着身上人的脖颈,祁珩凤眸微启,琥珀色的眸子在窗外路灯的掩映下很像是出来夜巡的猫子的眼睛。 睡意全无,只剩滚烫的欲念。 祁珩红着眼圈,哑着嗓音道:“桑正阳,你就是个混蛋。” “是是是,我是个混蛋。不闹你了。睡吧。”正阳掰下祁珩瘦削的臂弯,翻身向外,与祁珩隔了一米远,估计都睡到被子外面去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祁珩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不见桑正阳的身影。祁珩心里一惊,以为他是走了。穿着睡衣,趿着棉拖,顶着一头兔子窝似的短发,走到浴室门口,发现关着门。猜到了里面是谁,心跳忽然快了一拍,惺忪的凤眸掠过一丝羞涩。 又走到厨房去,母亲正在下面。 祁珩和母亲随意说了两句话,又走到阳台,见桑禹早起来了,正在阳台对着一盆水仙花发呆。 “小禹,早啊。” 小禹抬头看向祁珩,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然后又低头去看花。 祁珩心内一荡。 小禹比之前好多了,叫他,他会看你,还有细微的表情。 祁珩走过去,蹲下来,圈住桑禹,侧过脸去,“小禹亲祁叔一口。” 很快,一个带着奶香味的软软嘴唇印在了脸上,祁珩上挑的眼尾笑意越发明显。摸了摸小禹柔软的栗色短发,含笑道:“小禹真乖。” 吃完早饭,桑正阳带着桑禹回家去了。 祁珩裹着围巾和长款黑色面包羽绒服,送到了楼下。正阳从祁珩臂弯里接过桑禹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幅画面,他依稀觉得这个场景在哪里发生过。 目光在这一刹那相撞,正阳没来由地心脏一抽,含笑道:“阿珩,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了,你从前是不是也经常帮我带小禹?” 祁珩怔住了,看向正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终于要想起来了吗? 散淡地嗯了一声,调笑道:“看来我们阿正终于要恢复记忆了。” 送走桑正阳父子,祁珩带着一身冷气回到了客厅。母亲正在追剧。 章兰仙张了张嘴,斟酌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祁珩,今天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你喜欢谁啊?” 祁珩没做声,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屏幕,假装没听见。在章兰仙的再三催促下,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都喜欢。他们是我的朋友。” “你明知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章兰仙瞪了儿子一眼,“你跟妈妈说实话,妈妈帮你参谋参谋。”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4章唐力十七 祁珩迟疑了一下,成年以后,他和母亲之间从来没有展开过类似的话题。对于突然之间又要回到小时候亲密无间的模式,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母亲看电视的侧脸,祁珩一脸认真,“妈,您现在能接受我喜欢男人了吗?” 章兰仙其实心里并没有嘴上说得那样轻松,但她脸上一派无所谓的姿态,探身用牙签戳了一小块茶几上切好的苹果,塞进嘴里,边吃边用一种开明的语气道:“当然要接受啊。你是我儿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第148章 祁珩定定地看着母亲吭哧吭哧一连吃了好几块苹果。要不是母亲平常不怎么喜欢吃苹果,祁珩差点就要相信了。 苹果是姜河提来的,是桑正阳临走前削好切块,摆盘,搁在茶几上的。 她分明就是在掩饰。 但她也在努力。 祁珩发了会儿愣,决定先缓一缓,以后再和母亲交底。散漫道:“目前没有喜欢的人,等以后有了,我再告诉妈妈。” 章兰仙吃苹果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向祁珩投来怀疑的目光,布满皱纹的唇角含笑道:“我看姜河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儿子,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祁珩笑了一声,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也探身戳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散淡道:“妈妈眼神这么好使,就没看出来我喜不喜欢他?我不信。” 章兰仙起皱的眼角笑意更深了,嗔道:“你这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问你,你就老老实实说,不要挑战为娘的耐性。” 祁珩嗤笑一声,淡淡道:“不喜欢。别瞎猜了。” 章兰仙点点头,“姜河条件不错,长得俊,修养也好,我听你们在聊他母亲出轨、父亲抑郁自杀的事情,他母亲是生病住院了是吗?” 祁珩嗯了一声。“他母亲得了肝癌,晚期。医生说活不过这个冬天。他恨他的母亲,他弟弟是他母亲出轨的产物,他大学之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他很矛盾,想原谅他母亲,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章兰仙点点头,脸上露出哀戚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这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情?” 祁珩顿了顿,装傻道:“什么?” “你爸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原谅他了,但是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语音低沉,唇角下沉,痛苦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涨了起来,她行动迟缓,来不及撤退,被打湿了全身。 “都过去了。妈,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好吗?”祁珩圈住母亲,脸蹭在她的肩上。 蜗居房间里的日子,时间总是无边无涯。 祁珩陪着母亲一连追了两天剧,渐渐觉得遭不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他打开了某乎,开始答题。 他一上午回答了十几道题,累了,就睡觉。 睡醒又看书,看到夜里十二点才睡觉。 如此过了两天,也才到了初八。 奇怪的是,桑正阳自从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和他联络过。祁珩憋着一口气,数次打开桑正阳的微信对话框,却忍住没有去联系他。翻了他的朋友圈,这家伙离开他家之后,基本保持着一天两条朋友圈的更新频率。 每天都在朋友圈发美食,以及各种游戏界面炫耀自己的战绩。 祁珩看着他的状态,心里的某个角落有些微微地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这家伙凌晨一点多还在打游戏,肝好? 祁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点赞互动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内心的想法,给桑正阳最近三天的朋友圈逐条点了赞,还挑了一条美食状态留了评。 【想吃。】 锁屏之后,把手机放在一旁,祁珩敲击了一下电脑的触屏板,继续观看刚才看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电影。 电影快看完的时候,祁珩接到了桑正阳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亮起桑正阳的名字时,祁珩心脏忽然一阵悸动,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手机,点了接听,压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唇角自然勾起,散淡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说道:“开门!我在你家门外。你悄悄地,别让阿姨知道我又来了。” 祁珩哦了一声,唇角笑意加深,眸光流转,灿若朝霞。 他打开门,悄悄出去。果然见到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长款呢子外套,里面套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直筒牛仔裤,头上罕见地戴了一顶藏蓝色毛线帽,手上拎着两盒打包过来的冷吃兔肉和黄牛肉,冲着他憨憨地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犬牙。 “你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祁珩走近他,接过他递来的食物,凤眸不错眼地盯着他,唇角上扬,稍微流露出了一丝激动,“我可太感动了。” 正阳看着他,傻不拉几地笑着,笑容明媚得像三月初春的海棠花开,嘿嘿笑道:“感动坏了吧?下回,你记得也要这样对我啊。” 祁珩嗯了一声,语音宠溺。 “那我回去了。小禹还在家呢。”桑正阳转身朝电梯走去。 祁珩提步跟了上去,脚上还穿着棉拖鞋,踩在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阿正,你是单给我一人送了呢,还是给所有留言想吃的人都送了呢?” 正阳脚步一滞,转身,用手套打了一下祁珩的头,不满道:“想什么呢你?谁能在这寒冬腊月使唤得动老子?” 祁珩摸了摸额发,并不恼,哦了一声,表情萌萌的,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那好吧。开车注意安全。” 忽然,祁珩被那人揽过肩膀,只听他笑着说:“阿珩,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啊?所以你才这样?” 祁珩摇摇头,柔声道:“没有。你以前就对我很好。” 凤眸低垂,不与那人对视,长长的眼睫毛在清俊的脸上投下阴影,白玉管似的修长手指帮着摁了下楼键。唇角自然上扬。 正阳微凝眸光,将祁珩干净乖顺的眉眼悉数看在眼内,不觉心中一动,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一下一下撩拨着,又痒又爽。 第149章 当祁珩拎着吃的走进家门时,一直在专心看剧的章兰仙终于抬起了眼皮,看向他,“你手上拿的什么?” 祁珩笑着走到客厅,把吃的放在茶几上,拿出一次性手套递给母亲,含笑道:“是冷吃兔和肉牛,妈,很好吃的。” 母子俩吃起来,章兰仙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嗯,是好吃。祁珩,你在网上买的吗?你刚才是下楼去拿外卖了对吧?” “不是我买的。”祁珩戳起一块香辣欲滴的兔肉,送进沾染了火红辣油的嘴里,微微挑了挑浓眉,微微含笑道:“是一个朋友送的。” “那你这个朋友对你挺好的,”章兰仙往嘴里送了一块香辣q弹的牛肉条,边嚼边说:“能给你送好吃的朋友,一定很喜欢你。你也要对人家好一点儿,知道吗?要礼尚往来,不要总是让人家单方面付出,让人家寒心。” 祁珩哦了一声,抿着火红的嘴唇淡淡笑了笑,眼梢溢出一星半点桃花盛开的影子,很好看。 春节过完,永青大厦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开工后的第一个周三,大半个月没见的唐力准时出现在了津渡心理。 唐力的红头发长长了,贴紧头皮长出来的寸许头发是黑色的,与漂染过的橘红色发尾对比鲜明。 他看着祁珩行动自如,失笑道:“祁博士,你的腿……好了?” 祁珩嗯了一声,淡淡地看着他吃惊的眉眼,抿唇微笑,“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到了,就好了。” 唐力扯了扯嘴唇,笑了一会儿,直到笑容僵了,才有些结巴地开口说自己的事情。 “我爸得了心脏病,很严重,可能要死了。”顿了顿,唐力抬起眼皮,褐色的眼珠子看向祁珩,“我并不为他伤心。真的。”唇角延出一抹淡漠的笑。 祁珩右脚搭在左脚上面,右手搭在藏蓝色的沙发扶手上,琥珀色的眸子对上来访者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波澜。淡淡道:“你能具体说说,你父亲的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唐力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冷笑道:“其实我很恨他,我觉得他死了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祁珩:“上次你提到,你父亲出轨你母亲的女性朋友,搬出去住了,你认为你对父亲的恨意和这件事有关吗?” “和这件事关系不大。我对他的恨源于更早的时候。他很少在家,也不怎么管我们。他的性格是那种狂妄自大,专.制独.裁的类型,他永远都是对的,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听。而且他是个变态。 “我十二岁的时候,他带我去河里洗澡,他在水里把我圈起来,我搂着他的脖子,然后我感到后面……那里有一根粗壮的手指顶了进来,我当时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 “……他亲了我,并且还把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我当时真的被吓坏了。上岸之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我回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模模糊糊觉得很恶心,觉得他很恶心。后来他每次靠近我,我就躲起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去。我告诉我母亲他对我做的事儿,结果你猜我母亲怎么说?” 祁珩:“这真的很糟糕,看起来这件事改变了你对父亲的态度,并且在那个时候希望母亲对此有所回应。但母亲的态度似乎让你很失望?” 唐力冷笑出声,眸光闪过一丝寒意,“我告诉她,她却大骂我是骗子,是变态。哈哈哈哈……这就是我的好父母。”狂笑过后,眼角溢出几滴眼泪,“所以,祁博士,你告诉我,这样的人渣,变态父亲,我应该为他的死感到遗憾吗?” ……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5章唐力十八 元宵节刚过,姜河的母亲周玉梅就去世了。 死者为大,姜河没有再坚持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怨恨,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姜江一起将母亲的骨灰盒带回了老家安城安葬。 落葬礼这天,宁城不少与姜河关系密切的人都穿了一身黑,纷纷赶来安城参加他亡母的葬礼。 祁珩、桑正阳和顾默同坐一辆车,正阳开车,顾默坐在副驾驶位子,祁珩坐在后面。 祁珩昨晚睡得太晚,又起得太早,此刻正打着悠长的呵欠,狭长的眼泡有些微肿。 正阳也困,昨晚打游戏打到一点钟才上床睡觉,听见身后那人肆无忌惮地打着呵欠,笑着盯了后视镜里的人一眼,“阿珩,你再打下去,我也要睡着了。” “你可千万不能睡。”祁珩勉强支棱起眼皮,倾身往前,扒着桑正阳的椅子,打开了车载音乐。 顾默冷冷地瞥了一眼蹭在桑正阳大腿边祁珩的手,眸光一黯,心脏像是被泡在柠檬汁里面,酸得莫可名状。“祁博士,我来吧。你这样……不安全。” “没事。马上就好。”祁珩语气淡淡道。指节修长的手指滑动了几下,选了一首律动感强的英文歌,然后又没骨头似的躺了回去,闭上双眸,懒散道:“这歌不错,给你提神。”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桑正阳清亮略带磁性的嗓音轻轻哼唱着这首英文歌。 还挺好听。 祁珩也跟着轻轻和了两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祁珩唱着唱着,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困了,凤眸微启,看向车载音乐播放屏上滚动的歌词,跟着唱了起来,音量不大不小,在车里听得很清楚。 第150章 后面一路上,祁珩和桑正阳都在欢快地唱歌,气氛愉悦。 只有顾默唇角向下,眼神默然,时不时看向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致发呆。 见顾默一直没吭声,桑正阳把目光投向他,柔声道:“默默,你怎么了” 默默? 听到这个称呼的祁珩眸光一顿,哼唱的动作戛然而止。 顾默眉眼噙笑,望向正阳,朝他伸出手,唇角勾得很深,语音里带着欢喜的情绪,温柔道:“没事,正哥,你安心开车。我看风景呢,听你和祁博士唱歌,happy。” 正阳怔了怔,捏了捏顾默递过来的手,笑望着顾默,眸光温柔无限。“你开心就好。” 妈蛋。 当众屠狗。 活了快三十年,祁珩还从未被人如此当众喂狗粮的。唱歌的心情就像一戳就破的小气泡,砰的一下没了。 正阳安抚完顾默,仍旧傻呵呵地哼着歌,一边唱一边拉祁珩一起,“阿珩,这首歌你不会吗?”从后视镜看了祁珩一眼。 祁珩淡淡嗯了一声。心说,老子当然会啊,刚才不是唱了吗?眼皮一闭,双手抱于胸前,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躲到混沌的世界里去了。 宁城距离安城有三小时车程,等祁珩睁开眼睛,看向车外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半,入目建筑是安城殡仪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哀乐。下了车,祁珩三人步入殡仪馆。 签到处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朵白花和一块黑纱。祁珩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工作人员。封皮上写着“奠仪”字样,签的是祁珩和桑正阳两个人的名字。 顾默让正阳帮他佩戴白花和黑纱,眼神落到那封奠仪上签的两个名字,眼神蓦地一变。 他们俩的名字写在一起,不就代表他们是家属关系吗? 看了一眼正在帮他佩戴白花的正阳一眼,张了张嘴,还是决定无人时再问。 顾默戴好后,主动提出给正阳戴。 祁珩落了单,他自己给自己戴,一旁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红着脸,细声细气道:“我帮你吧。” 祁珩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扫到旁边那一对当场屠狗的“臭情侣”身上,微微勾唇,淡淡点头道:“好。谢谢。” “没事,不用谢。”小姑娘走出来,低着头,红到耳根子,动作灵巧地帮祁珩佩戴好了。 当他们佩戴整齐,步入灵堂时,灵堂已经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前来吊唁的亲友。祁珩看到姜河、姜江两兄弟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左边蒲团上答谢亲友。 祁珩等人对着周玉梅的遗像深深鞠躬致哀,姜河兄弟跪拜还礼,祁珩对他们说了声“节哀顺变。” 桑正阳用力拍了拍姜河的肩膀,沉声说了句“请节哀。” 顾默看着一身孝服的姜河,眸光浮现一层怜悯,哽着嗓子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姜总,请节哀。” 姜河红着红圈看了他们一眼,抿了抿长满青胡渣的嘴唇,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谢谢你们能来。” 最后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是姜河的舅舅,舅舅在灵前哭诉了几句,用手背揩掉眼角的泪花,亲自弯腰扶起两位外甥。 “以后你们两兄弟要相互护持,你们是彼此最亲的人了。”舅舅红着眼睛叮嘱道。 两兄弟应下了。 送葬队伍浩浩汤汤,场面隆重。 在一处早已选好的山坡停棺下葬,旁边是姜河的生父姜群之墓。 哀乐飘扬,几声震天响的铳声吓得一些妇女和儿童捂着耳朵、尖叫着远远躲开。 宁城葬礼和安城相近,这几声铳声唤起了祁珩旧时的回忆。 他皱了眉头,想起高三那年,父亲去世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他作为唯一的孝子,他来不及悲伤,被叔伯指导着走完了整个葬礼流程。他只是一个摆设,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父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从未入梦。 他以为自己早已接受父亲的死亡,却没想到,在今日,又被拽入丧亲的悲伤海洋。 眸光如水,眼梢泛红。 “阿珩,你怎么了?”正阳注意到祁珩失魂落魄的神色,戳了戳他的胳膊问。 祁珩凤眸低垂,看向落在地面的褐红色松针,淡淡道:“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 “我帮你吹吹。”正阳双手捧着祁珩的脸,“哪只眼睛?” 顾默一见他们之间如此亲昵的举动,心里就很不得劲儿。他凑过来,“我来看看。” 祁珩掰开捧在他脸上的那双大手,别过头去,轻笑道:“我没事。走吧。” 原路返回,祁珩走在前头,情绪低落,但步子迈得很大,似乎有意想走得快些,既不想做他们的电灯泡,也不想被他们打扰。 顾默拽了正阳的衣角,压低嗓音和他说话。 “正哥,我之前看见祁博士封了一封奠仪,”顾默抬眸看着正阳,缓缓问道:“你也凑份子钱了吗?” “没有。”正阳压根没注意这一点,似乎有些惊讶,“你是说阿珩给钱了?” 顾默嗯了一声。“正哥,你不知道吗?” “对。我不知道。阿珩没和我说。” 顾默想了想,忽然停下了脚步,“正哥,你为什么不喜欢祁珩?”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正阳露出洁白的牙齿,回身抬眸望着顾默,一脸惊疑。 第151章 顾默唇角下沉,“你喜欢他,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正阳哈哈大笑道:“我和他是好兄弟,我当然喜欢他了。这和我喜欢你是不同的。” 顾默摇摇头,“你说谎!” “我没有骗你。” “祁珩这长相,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而且他也很有能力,连我都觉得他很有魅力,你没道理对他毫不动心吧?” 正阳走过来,拉住顾默的手,“阿珩当然好了。可我们是兄弟,兄弟是一辈子的,动心就坏事了。” 顾默甩掉正阳的手,委委屈屈,“哼,原来你接近我,是因为我不重要,可以随时丢弃,但祁珩是你的白月光,白月光是要用来守护的,放在心里守护一辈子的。” “不是。不是。默默你误会了。”正阳圈住顾默,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柔声哄慰道:“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对你也是认真的,不是随随便便的。” “是不是?我怎么不信呢?” …… 姜河安排祁珩等人在安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住下,并在那儿举办了一场答谢亲友的丧宴,场面极其热闹。 宁城来的人都坐在一桌,桃源文化的俞靖苏、曹元青、梁安桥和从未露过面的柴钧也都来了。 在饭桌上,祁珩一个人喝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正阳苦劝不住,只得夺过他的酒杯,“阿珩,你酒量浅,这还是中午,你喝多了睡不着,难受。实在想喝,咱们晚上再喝,好吗?” 祁珩眼梢泛红,尚有一丝理智,没有再喝。夹了一点鱼肉塞进嘴里,胃里翻江倒海,想吐,便起身去洗手间。 正阳不放心,跟了过去。 顾默表情郁闷,一个人默默喝了一杯酒。 靖苏挨着顾默坐,见他一路上与桑正阳关系亲昵,心里猜测他是桑正阳的小男友。前一秒还好好的,这桑正阳刚追着祁珩出去,他就脸色拉胯成这样,显然是吃醋了。 “这个玉米烙做得不错,你尝尝。”靖苏含笑友好道。 顾默提唇,嗯了一声,“那我尝尝。”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玉米烙,往嘴里一塞,“嗯,确实不错。” 姜河两兄弟轮流向各桌的亲友敬酒。当他们敬到靖苏他们这一桌时,柴钧和姜河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6章唐力十九 洗水池旁,祁珩呕吐了两回,但什么都没呕出来。肚子里并没有吃下什么东西。打开水龙头,捧水洗脸,反复揉搓,抬头时,镜中人清俊的脸上有水滴滚落。 看到身后站着桑正阳,尽管头有些晕,还是勾了勾唇,散淡道:“我没事。” 正阳掏出他的淡蓝色巾帕,擦拭祁珩脸上的水珠。“阿珩,你怎么了?大中午的就开始狂喝酒?” 凤眸半垂,任由那人在他脸上擦拭,哑着嗓音说:“我困了。” “好。我送你回房间。”正阳叠好巾帕,放进西装口袋,伸手揽过祁珩的腰,边走边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两口?” 祁珩头一晕,迷糊地摇摇头,“我得睡会儿。”眼皮耷拉着,用力睁了睁,还是没有力气睁开,渐渐阖上了,任由身边那人带着他往前走。 餐桌这边,姜河空腹喝了不少酒,当他对上柴钧深邃忧郁的眼神时,一时间竟慌了神。 自从柴钧结婚,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在公司本部了,就连公司年会,他也不出席。但姜河纵容他,默许他,全公司上下,谁也不敢说什么。 反而因为柴钧神出鬼没的人设,让他成为全桃源上下最神秘的元老。 先前在灵堂时,姜河看到许久不见的柴钧的脸,心忽然一沉,经年不见,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再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心脏还是像被人捏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柴钧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风度翩翩,眼眸清澈,望向姜河的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唇角微颤,温声道:“姜总,坐下吃点东西。” 这一声“姜总”让姜河醒了神,嘴唇一点一点上扬,眸光一转,对着整桌的人举杯,认真扮演起一个成年人该有的举止,“感谢大家拨冗前来参加先慈的葬礼,谢谢。”与席上每一个人依次碰杯,含笑说:“招待不周。” 席上诸人纷纷说着祝福的话语。 梁安桥:“姜总辛苦了。” 俞靖苏:“姜总节哀,阿姨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看到您健康长寿。” 曹元青:“希望姜总能开开心心。” 顾默:“那我祝姜总早日脱单。” …… 姜江也跟着碰杯,眯着眼睛笑道:“我妈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我老哥结婚生子。” 姜河眼神一冷,抬眸望了柴钧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委屈和不甘,沉声道:“不要胡说。结婚是不可能的。” 梁安桥作为与姜河一起打江山的元老之一,他对早年间姜河与柴钧之间的那点首尾还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敢说破。加之后来柴钧长期不来公司,就更加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今日看姜河的神情,心中更是明镜似的,只是念着他们仨一起打拼多年的情谊,不想当着公司后辈的面把这桩秘密的恋情曝光。 “是啊,小江,阿姨刚走,姜总哪有心思考虑结婚的事儿呢?”梁安桥试图打圆场道,“来来来,喝酒。” 第152章 一杯酒下肚,顾默抬眸,看见桑正阳搂着祁珩往外走去。眸光一黯,那种不安的心情再次席卷而来。 席上,两个失意的男人一杯又一杯,只想把自己灌醉。 姜河坐在顾默旁边,和他碰了一下杯,忽然眯着醉眼,扫视了一圈席上诸人,“祁珩呢?怎么不见他?我记得他分明来了。” 顾默知道姜河对祁珩的心思,不想让他和自己一样不开心,抿嘴一笑,“他喝醉了,回房间去睡了。” “是吗?”姜河拈起酒杯,喝光剩下的半杯酒。抽出西装口袋里的巾帕,擦干了嘴角的酒渍。抿唇一笑,英俊的脸庞显出流畅的线条,青胡茬衬得他成熟内敛,只是眸光却藏起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柴钧坐在姜河的对面,他第一次见祁珩,就被他干净忧郁的气质吸引了目光,他不是没有想过,姜河应该会喜欢祁珩这种类型的男人。 现在一看,果然。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不可说的秘密。柴钧静静地看着昔日的恋人,眸光深沉,明知自己最没有资格去劝他,却还是忍不住出声劝慰道:“姜总,酒喝多了伤身,吃点主食。”说着起身夹起一块地锅鸡中的馕饼放到姜河的碗里。 姜河抬眸盯了柴钧一眼,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趁着水雾落下来之前,他低头垂眸,咬了一口早已凉透的馕饼,沙沙地咀嚼着。 桌上其他人继续吃起来。间或有人说个什么话题,旁边有人又接过去。你来我往,气氛仍是热闹的。 祁珩被正阳送到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正阳坐在床边看着祁珩的脸,心说,他这次倒是很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过,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坐了一会儿,正阳关上门出去了。 等祁珩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当天下午五点半了。 祁珩坐起身,双脚伸进拖鞋里,坐着发了一会儿怔,口渴得厉害,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 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整个人清醒多了。湿哒哒的额发贴在头皮,随手用毛巾擦了擦。 打开手机看了看,桑正阳发来了几条微信。 【阿珩,醒了没?】 【我在街上耍,来不来?】 【阿珩,天都黑了,你可真能睡。】 【阿珩,烧烤,你来不来?】 祁珩点开正阳发的地址,看了一下,快速回复了两个字。 【等我。】 当祁珩出现在烧烤店前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干净清冽的气息。与整条烧烤街漂浮的烟火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就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浑身散发着光芒,如梦似幻。 一起吃烧烤的还有宁城来的那帮人。 烧烤局是姜江攒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哥哥照顾好这群特意驱车三个小时从宁城奔赴安城的好朋友。 饶是桑正阳天天在祁珩跟前晃,他转身望向祁珩的时候,瞳孔也撑不住放大了数倍。 阿珩这小子咋这么好看呢? 一旁的顾默也感受到了祁珩身上散发的光芒,再看桑正阳手上咬着的羊肉串一动不动,熟悉的吃酸柠檬的感觉又双叒叕来了! 姜河第一个起身,对着祁珩招手,“阿珩,过来坐。”转身对老板说再加一把椅子。 柴钧看着姜河照顾祁珩的一举一动,晶亮的眸子浮现一层落寞的底色,唇角却微微勾着,看到他如今有了喜欢的人,该为他感到高兴吧。即便那个人不是自己。 祁珩落座之后,姜河贴心地为他选了几串刚考好的羊肉串,“阿珩,你试试这个羊肉串,烤得很好,肉质鲜美多汁,原汁原味。”随手接过姜江递来的啤酒,放在祁珩面前。 “请慢用。”老板拿着一大把烧烤放到餐盘上,转身离开帐篷。 俞靖苏静静地看着他俩,一脸磕到了的激动,眉眼弯弯,连老板上菜她都顾不上尝鲜。 祁珩嗯了一声,静静抬眸,扫视了一圈在场诸人,拈起酒杯,含笑道:“抱歉,我来晚了,我自罚一杯。”说着一饮而下。 正阳见他又空腹喝酒,眉头一皱,温声道:“阿珩,先吃点东西垫垫。”一边说,一边挑了一些淀粉类的烧烤放到他面前。 祁珩拿起烤馒头吃了起来,确实是饿了,觉得烤馒头尤其好吃。三两口吃完了一个,又吃了一串烤羊肉。 忽然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祁珩怔了怔,笑道:“大家都吃啊。” 姜河拿起一串掌中宝递给祁珩,含笑看着他吃。又对众人说:“吃吃吃。” 这下连曹元青这么迟钝的人也看出来老板喜欢祁珩了,心内有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面上却很镇静,一直憋着笑,只有两只眼睛一直在狂眨,根本停不下来。 午宴后,曹元青曾私下里问梁安桥,“姜总说不可能结婚是个什么意思?”梁安桥让他自己观察,还说“老板的私事不要随便宣之于口。”当时,曹元青就觉得梁总在暗示什么了,这会儿见了,才明白过来。 柴钧漫不经心地拈起一串五花肉,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目光投向祁珩,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竟给人一种老朋友的错觉。 “祁博士是吗?听说你是做心理咨询工作的,我一直对心理学很感兴趣。我叫柴钧,幸会。”柴钧左手举杯,冲着祁珩遥祝了一下,优雅地抿了一口。 第153章 祁珩抬眸望向柴钧,知道对方是桃源文化的高层,拈起酒杯,回敬了一下,喝了一口,淡淡笑道:“柴总,过奖。” “叫我柴钧就好。”柴钧一边吃,一边说:“祁博士,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嗯。您请说。”祁珩还饿着,右手又从餐盘里挑了一串素菜,拆到碗里,吃了起来。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他遇人不淑,对方不打一声招呼就和别人结了婚,我这个朋友他一直很伤,这些年一直都一个人。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我很希望他得到幸福。我的问题是,我的朋友,他会幸福吗?他会受到以前的经历的影响吗?” 姜河一听便知道柴钧在说他俩的事儿,脸色一沉,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你的朋友肯定会受到过去经历的影响。”祁珩停下了吃的动作,看向柴钧,认真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7章唐力二十 柴钧神色一沉,挑了挑眉,虽然一早料到自己的离开会对那人产生影响,但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宣判了他的罪刑一般。 努力维持唇角上扬的角度,不让它下沉。努力控制自己的语音,让它听起来无懈可击,“那……有没有什么消解的办法?” 祁珩看着柴钧,想说没有,却又不忍丢出一个冷酷的回答。“大概唯有时间可以办到。当然了,如果他能遇到一段更好的感情,那么,他也许可以修复在上一段感情中受到的伤害。” 梁安桥眼看着席上的气压变低,再次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含笑道:“现在的人,谁还没受过一点情伤啊,下一个总是更乖。来,走一个。” 众人都纷纷举杯附和。 俞靖苏:“一辈子谈一段恋爱太难了。” 曹元青:“反正我没见过。” 顾默:“是啊,一心一意地谈恋爱太奢侈了。” 姜江:“一个人也挺好。” 桑正阳默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觉得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曾经很熟悉,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顾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他车祸之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就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姜河眼神扫过柴钧,又落在祁珩身上。这两个男人,一个是他曾经所爱,一个是他现在感兴趣的,可一个结婚了,一个从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心里悲凉,唇角一抽,拿了姜江面前的香烟,掏出一根,拢着火点燃。深吸一口,呛得自己狼狈不堪,四周烟雾缭绕。 姜江一看大家都颓了下来,忽然提议去唱k。然而,这个决议立即遭到了姜河的否决,“不好。妈妈今日入土为安,不宜唱歌。” 顾默忽然小声提出:“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得到了俞靖苏和曹元青、姜江的支持。 “可以。” 桑正阳不置可否,心里朦朦胧胧的,像是置身大雾之中,看不清四周。 梁安桥有想问的事儿,但他平常一贯谨言慎行,不刺探别人的私事,今晚趁着夜色的遮掩,酒精的麻痹,他含笑问柴钧:“柴总,敢玩吗?你玩我就奉陪。” 柴钧淡淡一笑,“有什么不敢的。” 姜江把桌子中央收拾了出来,摆上一个空啤酒瓶。圆圆的小眼睛闪耀着激动的神色,自告奋勇担当转瓶子的角色。 光溜溜的瓶身在桌上转了几圈,渐渐慢下来,在大家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扫过俞靖苏、曹元青、顾默,最后在桑正阳的方向停下来。 “桑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姜江双手击掌,激动大喊:“大家快想想,有没有什么想问桑哥的?” 俞靖苏瞥了祁珩一眼,后者一双瑞凤眼正含笑望着桑正阳,“桑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靖苏还不知道桑禹是桑正阳领养的一节,她只是看着桑正阳原本和祁珩走得挺近,一场车祸之后,他和祁珩又处成兄弟了。身边又多了一个顾默。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目光都落到靖苏含笑的脸上。只见她抿了抿唇,抬眸望向正阳,“你……喜欢男的吗?” 话音一落,帐篷内的气压一低,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问题。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呢?到底是个小姑娘,年轻。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桑正阳面色沉静,并不介意,朗声承认自己喜欢男的。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靖苏得到满意的答案,瓜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游戏继续。 “啊,是我。”姜江以手扶额,在桌边蹦蹦跳跳,像个半大的少年。“我也真心话吧。” 其他人都大笑,望着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特别想问的。 姜河慢悠悠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和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吗?” 笑容僵在众人的嘴角,这么劲爆的吗?不用回家关起门来两兄弟悄悄谈论的么? 姜江似乎也没料到姜河会问他这个问题,脸上神色一僵,随后用无所谓的神色大声说道:“我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早就知道了。” 第154章 姜河诧异地看着姜江,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所以才那么骄横,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他……是因为把他当成亲哥哥所以才那样吗? 接下来依次转到了梁安桥、曹元青,他们都选择了大冒险,按照要求完成了指定的动作。 这一次轮到顾默,顾默选择了大冒险。 俞靖苏笑着起哄道:“顾医生,你给喜欢的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喜欢他。” 曹元青和姜江跟着起哄:“好!” 顾默并不扭捏,笑着打开手机,又扫视了一圈在场诸人,拨打了一个号码。 祁珩心里一沉,预感到他会打给现场的某人。 果然,桑正阳的手机响了。 现场立即沸腾。 姜江:“桑哥,你来电话了。快接。” 正阳怔了怔,接听了电话,因为所有人都在场,便配合地假装自己不在场,放到耳朵边,憋笑道:“喂?” 姜江笑着指着顾默的手机说:“公放,公放。” 顾默腼腆一笑,点击了外放音。 祁珩盯着顾默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听到他说:“正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现场再次滚烫。 曹元青激动得吹了个口哨。 俞靖苏狂拍曹元青的大腿,“哇哦——” 祁珩只觉得心脏被浸泡到了咸湿的海水里,又闷又疼。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正阳沉默了,没有立即回答。他闪烁的目光落在祁珩的脸上,心里一抽一抽的,仿佛被谁捏在手里玩儿似的。 “快说啊。”旁边有人起哄。 旁人的注视和期待造成巨大的压力,不能让顾默尴尬,但也不想骗他。“我也喜欢你。” 现场又炸起来。 顾默唇角上扬,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僵住了。 他听到桑正阳说:“但是是作为朋友。” 炸起来的场子一瞬间降到冰点。众人脸上都讪讪的,这就是求爱现场被拒当场。 啊!!! 好尴尬…… 顾默脸上发热,眼神呆滞。他失魂落魄地关掉手机,随时都想逃离这里。 祁珩神色如常,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他没有料到桑正阳会这么说。但他这么说,他也没有很意外。可是,他也并不因此感到开心。相反,他感到失望。 他有些看不懂桑正阳了。如果只是朋友,那他对顾默和当初对他有什么分别? 就连眼力劲不怎么样的姜江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讪讪笑问:“还、还玩吗?” 眼看着游戏的走向有些脱轨,梁安桥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倾身道:“不早了,都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柴钧也附和,“行。” 谁知顾默说:“不行。不能光看我一人出糗啊。至少每个人都轮一圈。”白皙的手指指向姜江,“还有谁没有轮到来着?都让人家也玩一玩。” 这下,原本已经起身的人又停止了动作,半起不起的,面面相觑。后面还是祁珩说:“那就再玩一下吧。” 游戏继续,气氛已经冷下来了,有点勉强维持的意思。 依次经过了俞靖苏、柴钧。 本来柴钧的时候,梁安桥是要问他和姜河的那点往事的,但他看现场气氛已经不太好了,就故意问了个看起来有点颜色的问题,调节气氛,同时还有暗搓搓窥探姜河反应的意思。 “柴总和夫人感情很好,现在每个月交公粮的次数和刚结婚那会儿比,如何?” 现场一片哄笑,都把目光投向柴钧。 柴钧挑了挑眉,缓慢而淡淡道:“一样。” 现场又炸了。 其实只有柴钧知道自己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旁人不知情,还当是夫妻感情好,蜜里调油,夫妻生活没有打折扣。 姜河眸光一顿,心里有种吃了柠檬的酸味,虽然分明猜到了他的回答有两层意思,可还是忍不住想象另一重可能性。万一人家夫妻感情真的很好呢?是真的很喜欢一起做呢? 瓶口这一次对着祁珩。 本来俞靖苏也有问题要问,可顾默率先开了口。 “祁珩,你喜欢桑正阳吗?” 现场再次窒息。 非要玩这么大吗? 为了防止祁珩打擦边球,顾默又补充了一句:“是作为情人的那种喜欢。” 后路堵得死死的。 一时间,姜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姜江看到哥哥的神色,又联想到午宴时哥哥说不可能结婚的话,今晚又有男人喜欢男人的话题撩拨神经,医院里哥哥紧紧抱着祁珩的画面再次不合时宜地在脑海掠过。 后知后觉的他忽然小脸憋得通红,惊得嘴巴大张。手指来回在祁珩和桑正阳之间摇摆。 完了完了。老哥一定想杀了我。不行,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顾医生,我、我打断一下,”姜江过度紧张,舌头都捋不直了。“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你这样算是两个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打圆场,“真想问,咱私下里再问啊,今天确实玩得有点过火了。” “可以。可以。” 目光都落在祁珩身上。 含情的凤眸盯了桑正阳一眼,祁珩微微提唇一笑,慢悠悠开口道:“不讨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5章 更新~ 第78章唐力二十一 夜色渐浓,一行人往酒店走去。 路上,顾默心情低落,他走着走着就落后人群。桑正阳一直看着他,也跟着走在了人群的末尾。 祁珩趁着和俞靖苏聊天的当儿眼梢的光带到他们,凤眼微挑,双手插兜,大长腿往前迈着,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俞靖苏的话。 “祁珩,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好看的,心地善良的,聪明的,有趣的,会做饭,健康的?嗯,差不多就这些吧。” 俞靖苏:“……” 那不就是我们姜总吗? 姜河和柴钧在前面走着,分出一半的耳力来听祁珩和俞靖苏讲话。听到这里,便也觉得是在说自己,不觉唇角微扬。 柴钧也听到后面两人的对话,又注意到姜河的神色,心里头竟还是有些微微的失落。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嗓音,“你喜欢他?” 姜河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迟疑。 顾默生着闷气,一言不发,慢悠悠地走着。 桑正阳拉了拉他的手臂,低声笑问:“默默,你生气了是不是?” “我没有。”顾默甩开桑正阳的手。 “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做出让你误会的举动。是我混蛋。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我绝对可以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夜色深沉,地上落下桑正阳颀长的影子,影子追逐着另一个影子,但另一个影子并不回应。 沉默着走了很久,久到前面的人都看不见了,顾默才咬着牙轻哼道:“正哥,你心里分明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就在你跟前,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而要来撩拨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软弱可欺?可问题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弱小啊,我也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桑正阳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我对你很失望。真的。我也觉得心很痛。”顾默转身拦在正阳的前面,昏暗的路灯透过香樟树的枝叶洒下一点光,照进顾默浅灰色的瞳孔中,满面悲伤。“我、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真的,是,我承认,我刚开始的时候对姜河也产生过动摇,但是我克制住了我自己,我没有去接近他,我告诉自己有了你我就很知足了。” 桑正阳再次愣住了,他一直不知道顾默原来还对姜河动过心思。也对,姜河确实很有魅力,喜欢他很正常。 可是现在顾默落了空,而他是罪魁祸首。 “对不起。顾默。” “我恨你。桑正阳。我不想再见到你。”顾默快步往前冲,进了酒店大门,快速消失在了桑正阳的视线里。 第二天,顾默没有搭桑正阳的车回宁城,后来听说是蹭姜河的劳斯莱斯幻影回去的。 回到宁城后,大家各自投入工作生活的洪流,发生在安城的一切渐渐沉淀在那晚的烟火气息里,随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而消失不见。 唐力每个礼拜咨询两次,每次收费六十,还不够祁珩督导费用的十分之一,但祁珩并没有放弃唐力。 周六晚上八点钟,唐力如约前来。 小舟已经下班了。 祁珩亲自给唐力泡了一杯雨花茶。 祁珩把冒着热气的茶杯递到他的面前,“请喝茶。” 唐力嗯了一声,褐色的眼珠子抬起来在咨询师的脸上点了一下,又飞快地垂下去了。唇角下垂,看起来情绪有些悲伤。 “你父亲还是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吗?”祁珩在藏蓝色沙发椅上交腿而坐,右手手肘撑着沙发扶手。 “是的。看样子没几天好活了。”唐力冷淡地说。“其实我觉得他早点解脱也好,我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真的……可是我有时候又想,如果他是个好点的父亲,那我肯定会为他的不幸感到悲伤的。” 祁珩:“在我看来,你虽然声称自己并不为父亲即将发生的死亡感到悲伤,可你的神情还是泄露了你的忧心忡忡。你是在为什么感到烦恼?” 唐力:“不知道。就是心里很烦。想杀人……” 祁珩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满屋子暴戾不安的气息迎面扑来,压得人有些窒息。“你说你想杀人,是有具体的目标还是一种模糊的冲动?” 唐力快速地瞥了一眼咨询师,“看到不爽的人都想杀掉。” 祁珩沉默了一会儿,“你这种感到不爽就想把人杀掉的行为模式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家里有这样的人吗?” 唐力嘴唇衔着一丝冷笑,“我家里没有。”眨了眨褐色的眼珠子,“但我12岁那年,我很喜欢的一个班主任老师自杀了。他用一把电动小刀割断了喉咙。” 祁珩:“你当时很依赖这个班主任老师,他以这样一种极其恐怖的方式自杀,一定给你造成了灾难性的丧失感,尤其是在12岁这样一个容易受感染的年纪。你当时有和谁讨论过这件事情吗?” “没有。”唐力冷笑着摇了摇头。“大概六岁左右,我外公去世,可他们不让我参加外公的葬礼,而是让我上床睡觉,想想游乐园以及其他美好的事情……我读小学的时候,虐杀过一只瘸了腿的小泰迪,学校的同学都很怕我。你可能不信,我虽然不怎么用功读书,但我每门功能都能随随便便考八十分。初中开始,我就经常逃学,和成绩差的学生一起满街晃荡,时不时与人干上一架。” 第156章 祁珩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唐力:“从我记事起,我父母就经常打架,还闹到民政局去离婚,但每一次都没离成。我那个时候总是担惊受怕,但又破罐子破摔地想,离了就离了吧,总好过他们成天打架强吧。后来我15岁吧,他们就真的离婚了。然后……我母亲就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了。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和男友有了第一次的性关系。” 祁珩嗯了一声,右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唐力。 唐力:“我们那个时候很疯狂,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很激烈,吵起架来要生要死的。” 祁珩:“听起来这是一段特别充满激情的共生式关系。” 唐力点头,“是的。我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暴饮暴食,用刀割伤自己,‘溜冰’,对别人进行暴力攻击,我整个的七年青春期都是这么度过的。” 祁珩心里一沉,“溜冰”这个词,放在这个语境里,显然不是指溜冰场的溜冰。“你是说,你在这个阶段开始接触毒品,并且吸毒长达七年之久?” 唐力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现一丝后悔的情绪,随即又用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说了下去。 …… 送走唐力,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分,祁珩坐到办公桌前,写唐力的咨询记录。 白皙的修长指节在机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一行一行的文字从指间生长出来。 日照灯照在年轻人一丝不苟的短发上,自从恢复生活自理能力之后,祁珩上班前都会用发胶把头发固定一下,气质显得更加沉稳和成熟。 忽然,传来一阵大门外的铃声,祁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正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起身走了出去。 大门外并没有人,但是看到一道人影迅速消失在电梯口。门外凭空多出一个盒子,祁珩心里一悸,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炸弹? 或者其他吓人的物件? 祁珩想了想,不管怎么说,都不像是送温暖。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别管了,打了个电话给保卫科值班室。 “喂,你好,这里是31楼津渡心理,刚有人送了一盒不明物品到我公司门口,我想请你们协助处理一下,能来个人看看吗?” “马上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祁珩不由得心头一悸,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当值?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来的人是桑正阳,祁珩不安的心情顿时消减了一大半。 桑正阳调监控一看,三分钟之前,电梯里有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从31楼下来,马上通过对讲机传呼守在北门的汪晓。 因为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永青大厦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大门只有北门还开着,其他三道门早已落了锁。 “汪晓,刚才出去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你看看他走远了吗?” 汪晓正在刷短视频,根本没顾得上看什么人出去,而且,晚班交接之后,根本就没有人从外面进来,那从里面出去的,他想当然地以为都是永青大厦加班的职员,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一听老大问话,汪晓就知道坏了事,忙往广场附近地毯式搜索了一遍,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汪晓心虚道:“桑队,人走远了,追不上了。” 桑正阳回复道:“行了。别追了。以后当值要打起精神,少刷短视频。” “知道了,桑队。” 桑正阳用最快的速度跑去电梯口,奔去31楼,他当然知道祁珩没事,可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津渡心理的门外。 祁珩看到熟悉的身影,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松了下来,他打开门,走了出来。 唇角一提,含笑说:“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但直觉不是啥好东西。不然你也别看了,帮我扔了就行。” “没事。”桑正阳蹲下身,缓缓打开盒子,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一窝被碾死的老鼠横在里面,下面还有一摊血迹。 正阳看着这几只带血的腥臭死老鼠,脑子里轰的一下,一阵尖锐的长鸣声闪过耳际,头忽然剧烈地痛起来,一些混乱的画面像幻灯片似的在脑海中闪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9章唐力二十二 “阿正,你怎么了?”祁珩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把盖子盖上,双手圈住桑正阳的腰部抱起他。 “头好痛……感觉要炸了。”正阳一手扶着身后那人的手腕,一手扶着头,信息像宇宙大爆炸一般碎成无数的碎片向他袭来,天旋地转,踉踉跄跄走进大厅,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 祁珩拨打了120,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女声询问情况,祁珩正要说:“您好,这里是……”左手忽然被人抓紧,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只听正阳面色痛苦地说:“不用、打电话。应该是恢复记忆的前兆。” “对不起,打错了。”祁珩挂断电话,眸光一顿,唇角一勾,“我给你倒杯水。” 半个小时后,正阳感觉好多了。但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蔫蔫的,俊朗的脸色苍白如蜡,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倾身想拿水杯,还没够着,水杯就被那人塞到了手里,修长白皙的手指留下温润如玉的触感,心蓦地一颤。 “谢谢。”正阳低沉道。 第157章 水顺着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咕噜咕噜流进体内,正阳喝完水,虚脱的感觉缓解了一些。再看眼前的男人,正阳忽然觉得惭愧不安,车祸醒来后他对他说做朋友的话,还能收回吗?他和顾默那段插曲可以一刀剪掉吗? 抿了抿薄薄的唇,摸了摸饱满的耳垂,正阳讪讪笑道:“阿珩,谢谢你陪着我。” 祁珩交腿而坐,凤眸微凉,右手往后撑在沙发上,懒散地托着巴掌大的俊脸,轻缓地嗯了一声。 祁珩微微挑了挑眉,眼梢噙着笑意,琥珀色的眸子不错眼地盯着男人。 不是恢复记忆了吗?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正阳被盯笑了,哑着嗓子说:“阿珩,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抿了抿薄唇,吞咽了一口口水。 “没什么。”祁珩利落地起身,“不早了,先回去再说。” “好。”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正阳也跟着起身。 祁珩关掉房间里的灯,关掉大门,弯腰捡起那个陌生人送来的盒子。 一双坚强有力的手接过盒子,“我来。” 祁珩侧眸看了一眼正阳的脸,正想说“你不怕了?” 却听到那人含笑说:“阿珩,区区几只死老鼠,怎么可能吓到我?” 几分钟之后,那只装了死老鼠的盒子被扔进了垃圾桶。 祁珩和正阳走向地下停车场。 “拜拜。晚安。”祁珩单手插兜,右手随意挥了挥,转身朝他的爱车走去。 祁珩听到身后那人喊道:“我送你回去。你在前面开着,我在后面跟着。”脚步一滞,心蓦地一暖,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唇角自然勾起。“随你。” 夜色笼罩着宁城的大街小巷,路上一辆车身线条流畅的勃垦第红电动汽车在前面优雅地逆风奔驰,后面紧跟着一辆蔚蓝色的suv,就像是使用了一条无形的拖车锁链把它连上了一般,永远跟红车保持同一个距离,红车去哪儿,它往哪儿跟。 红车的车厢内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声,沙哑深情的男低音反复吟唱着一段爱情往事,开车的人目光落在车窗外的后视镜上,清澈晶亮的凤眸含着缱绻的笑意,把在方向盘上白玉管似的手轻轻摩挲着,车身欢快地奔驰在此时已经寂寥的街道上。 祁珩下车,关上门,摁了一下电子钥匙,车子发出一声锁车的声响。 正阳坐在驾驶座的位置,没有下来的意思。只是耐心地等他上楼。 祁珩双手插兜,凤眸微抬,散淡勾唇,“不送我上去了?万一那个变态在楼上等着我呢?万一他还拿刀了呢?” “不会的。他今晚刚送了东西来恐吓你,就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放心。”正阳咧着嘴说道。目送着祁珩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单元门走去,浓眉不禁一皱,心说,不会这么邪乎吧?这么想着,身体早已跳出了车子,一双大长腿早已奔向即将消失在视野内的人。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跑步声响,祁珩脚步一滞,优雅转身,正好与那人撞个满怀。 四目相对。 惨淡的日照灯照射在两人的身上,地面上落下两道颀长的影子。 祁珩抿嘴勾唇,琥珀色的眸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是说不担心么?” 桑正阳心脏猛地一抽,心跳漏了一个节拍,嘴角一抽,手指着天花板,正想说“我就是上来讨杯水喝”,“讨杯水喝”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忽然嘴唇被堵住了,落下一个略带薄荷般清凉的亲吻。 正阳怔了怔,灵魂出窍。手还在晃动,“阿珩,你……?” 祁珩唇角笑意加深,拇指轻轻抚过淡红色的嘴唇,凤眸一抬,对上正阳错愕的眼神,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说着优雅转身,留下一个清俊的背影。 祁珩进入电梯,唇角微微上扬,一张俊脸陷入沉静的喜悦之中。 当天晚上,祁珩洗完澡,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老电影,心情分外愉悦地替卫八抓痒痒。 卫八很珍惜这次难得的被铲屎官眷顾的机会,顶着圆乎乎的大脸盘子低眉顺眼让铲屎官挠头,肥肥的小短腿使劲儿往铲屎官怀里蹭。 喵呜喵呜,好舒服。 第二天一早,祁珩像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垃圾袋下楼,刚到地下停车场,便看见了桑正阳那辆蓝色的suv,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阿正,你是昨晚没回去还是早上又来了?” 正阳打开车门,走过来,接过祁珩手上的垃圾袋,含笑道:“你猜?” 祁珩轻笑一声,“你不说,我不猜。” “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正阳打开自己的后备箱,把垃圾放了进去。 祁珩犹豫了一下,“坐你的车,还是我自己开车?” “坐我的车吧,反正我也要送你回来。”正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站在车门外等着祁珩上车。 祁珩慢悠悠地走过来,走到为他打开的车门外,清澈的凤眼轻轻在正阳的脸上刮过,轻抿了一下水润的唇。 勾了勾手指。 正阳立在车门之后,怔怔地往前凑,忽然高领毛衣的领子一紧,一个香软的亲吻落在光洁的左边脸颊上。领子一松,那个亲完就跑的男人已经抬腿上了车。 正阳恍惚了一会儿,尔后嘴角上扬,利落地关上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座位坐了。 第158章 脸还有些发烫,喉咙也有些发干,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正阳忽然侧脸盯了祁珩一眼,“阿珩,这次是你主动亲我的,你可得对我负责。” 祁珩也不看他,眉眼弯弯,用擦着嗓子眼发出的低沉语气说:“嗯。我负责。” 话音甫落,那人的脸便欺了过来,修长的脖颈缠上他的耳畔,一下含住了他圆润的耳垂。 真要命。 祁珩本能地想推开那个人,毕竟是在停车场,又是上班早高峰,要是被别的邻居碰上可就要在小区出名了。 但手被那人捉住,锁在身后。 太猴急了吧…… 祁珩轻笑出声,“阿正,你、你别这样。一会儿有人来了——”话音未落,嘴被那人含住了。 那人得寸进尺,一寸一寸啃咬,吮吸,灵蛇长驱直入,小心试探、触碰、缠绕,激烈而又缠绵,粗暴而又细致,霸道而又温柔,密闭的空间内,散发出一种石楠花开的香味。 祁珩只觉得喘息艰难,心神激荡,下半身酥软,几乎难以自持。 桑正阳把人撩得火起,然后意犹未尽地刹车了。听到那边传来一对夫妻说话的声响,他才松开祁珩。但又忍不住抚上祁珩巴掌大的俊脸,对着他被吸肿了的红唇亲了一口。 还嫌不够,又亲了一口。甚至伸了舌头。 最后一口,祁珩朱唇轻启,微微探出了舌尖,吮吸了那人一口,舌尖与舌尖相触,心神又是一荡,然后冷静地推开了那人。拇指抚过水汪汪的唇瓣,散淡道:“不至于如此。” 正阳听笑了,红着眼圈说:“当然至于。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阿珩,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办了。” 祁珩扯出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巴,冷淡道:“不好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那你就想着吧。” 车子开出大门之前,垃圾分类站点的阿姨并不认识桑正阳的车,不知道祁珩坐在里面,也就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取走车上的垃圾。 祁珩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去扔垃圾。 “我去。”桑正阳麻溜地下了车,把后备箱的垃圾送到了斜道上方的垃圾分类站。 当姜河从他那辆灰绿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中下来的时候,意外撞见了从同一辆车中下来的祁珩和桑正阳。不觉眸光一黯,心蓦地一沉。 所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上回从安城回宁城,顾默来蹭他的车,姜河就知道没了顾默牵制桑正阳,他俩迟早会在一起。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早就可以在一起了,却要拖到这个时候?而且中间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一个顾默? 这个顾默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可能与祁珩相提并论。 难道这是桑正阳的策略?目的是引起祁珩的嫉妒? 啊,心好痛! 姜河忍住心酸的感觉,穿着定制皮靴的脚大步走到他们跟前,精心修葺过的胡渣衬得他成熟优雅。他绅士地朝祁珩和桑正阳打招呼。 “早。”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0章唐力二十三 招呼过后,三人一起并肩同行,往电梯口走去。 咦,今天不是周末吗? 桑正阳忽然想到这一层。于是含笑多嘴问了一句:“姜总,周末怎么还来上班?我记得你们桃源文化周末不加班呀。” 诶,今天是周末吗?我还以为是周一。 姜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本就心塞的情绪持续跌落谷底。 “哦,我过来看书。”反正在家也没啥可干的。 “姜总真是好雅兴。”桑正阳干笑道。 姜河亦干笑着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一直不说话、双手插兜的祁珩身上。 “阿珩,你……今天是坐桑队长的车来公司的吗?” 祁珩短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你们……在一起了吗?”姜河不情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清瘦的手无奈地在空中一抓。多少带有几分不甘心。 桑正阳愉快地嗯了一声,特意强调:“昨晚刚在一起。” 祁珩并没有纠正他。 什么?他们已经睡过了? 心好痛!祁珩是我的。 姜河优雅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他单眼皮的漆黑眼睛看向祁珩,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僵了僵,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说“阿珩,你不能这么对我”的时候,电梯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 于是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姜河生生吞了下去。 可终究有些消化不良。 三个人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 祁珩察觉到姜河难看的脸色,可是此时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呢,他能怎么安慰他呢?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替身。柴钧的替身。 那天晚上在安城,祁珩早就发现了柴钧和姜河之间的眼神互动不寻常,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男同学。 想了想,祁珩还是说了一句:“姜河,很抱歉,我和桑正阳正式交往了。” “不行!我不答应!”姜河想抓住祁珩的手臂,然而被桑正阳闪身挡在前面。 “姜总,请不要强人所难。” “以后,朋友之外的请求,恕我不能答应了。”祁珩平静地看着姜河,又补了一句:“像刚才那个要求,就属于我不能答应的范畴。” 第159章 电梯到了2楼,没有人下去。 姜河生怼了桑正阳一句:“你到了,怎么还不下去?” 桑正阳面无表情,淡淡说:“昨天晚上有变态送脏东西吓阿珩,我得护送他上楼,姜总费心了。” 电梯继续上行,到了22楼,姜河临走前,硬是绕开桑正阳,在电梯里抱住了祁珩。他闻到了祁珩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的木质香水味,感受到了他瘦削的身体,他多想占为己有的身体。 可是祁珩只是象征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且淡漠地说:“抱够了就松手吧。再抱下去,你可能会被我家属揍。他脾气有点暴躁。” 桑正阳动手掰开姜河缠住祁珩的手,温声道:“兄弟,你快松开,你抱着的这位是我爱人。” 祁珩听到关键词“爱人”时,心不由得颤了颤,活了这么久,还从未有人以这个称呼唤过他,就是张俊尧也没有过。 盯着说这话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地嗯了一声,“以后只能给他抱。” 姜河内心遭受了十万点暴击伤害,似乎比柴钧当时丢下他去和一个女人结婚对他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他看着这对情比金坚的男男,内心无比的羡慕,同时又无比地嫉妒。 到底为什么? “知道了。”姜河故作洒脱地提唇一笑,“我、姜河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单方面解除对祁珩的喜欢。” 2楼保卫科值班室此时已经炸开锅了。 值班的是白雁和闵叔。 白雁是发现这个“案发现场”视频的第一人,她震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嗷嗷大叫:“快看,闵叔,二男抢一男,他们打起来了!!!” “谁?” 闵叔凑过来一看,也震惊了三秒。 自从上回,桑正阳在医院当众说出自己喜欢男人,尔后又带了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并公然在派对上搂搂抱抱,闵叔就明白,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不是他以为的。 “白雁,你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雁激动的手还攥着小粉拳在脸颊两边晃悠,一脸磕到了的神情如痴如醉,心不在焉地说:“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姜总和桑队同时看上了祁珩。啊,祁珩,我心中永远的男神!然后他们就为了争夺祁珩,打起来了呗。剧情明明白白的。” 闵叔想了想,歪着头,“不对呀。那个医生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顾医生和桑队我嗑不起来,还是祁珩带劲。谁和祁珩在一块儿,我能嗑一百集。” 闵叔流露一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看不懂的地铁老人表情,又坐了回去,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祁珩确实是好。可问题是……他们之间能长久吗?” 白雁叹息一声,“只要曾经拥有,管它是否天长地久呢。” 闵叔不同意这个观点,叹息着问:“他们这个圈子,有长久在一起的夫妻,啊,不,夫夫关系吗?” 白雁摇摇头,迟疑道:“没听过。也许,祁珩和桑队会创造奇迹?” “像他们这种……是不是挺容易出轨的?” “好像是。毕竟没有婚姻关系的约束。又没有孩子。不过,咱们桑队不是有一个儿子吗?也许,有了儿子就会不一样。毕竟,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放在男男之间也是一样。” “嗯。三角关系最稳固。”闵叔凝眸,轻轻点头,“那要是这样,也不错。小禹有两个爸爸,祁珩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人。” 就在姜河气壮山河地宣誓要放弃对祁珩的迷恋时,电梯早已打开又合上,并且以无可挽回的姿态继续往上了。 祁珩一脸淡漠地看着这个因为过于激动而动作变形的男人,微微提唇,没有说什么。 桑正阳手搭在祁珩的腰间,定定地盯着姜河,唇角微微上扬,朗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千万不要喝醉了酒给我爱人打骚扰电话哦。我会挂电话。” 姜河怔了怔,喝醉了酒他就不敢保证了。 但还是没有底气地抿唇嗯了一声。 充满线条感的脸颊显出一对可爱的酒窝,和他那精心修葺过的青胡渣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一个可爱的优雅男人。 电梯在31楼停下,姜河没有出电梯,给他们让了让,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心情有些低落。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重阴影投在这个情场失意的男人身上,细长的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是酸疼酸疼的感觉。 白雁在视频监控屏幕面前看得一阵心悸。 啊!!!是爱情啊! 有生之年,我见到了传说中消失已久的爱情! 祁珩走进津渡心理大门的时候,小舟和蒲飞白都来了。 彼此打过招呼,祁珩转身对桑正阳说:“好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不行,我要把你送到办公室去才放心。”桑正阳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祁珩,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含笑道。 小舟和蒲飞白飞快地对视一眼,小舟双手握拳放到嘴边,一副吃瓜群众搬好了小板凳随时准备吃瓜的标准姿势,尖叫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蒲飞白怔了一下,随即反射弧终于反应完毕,点点头,笑得一脸憨憨,“啊,大概,也许,应该是……祁老师,不更新一下信息点么?” 祁珩勾勾唇角,清澈的凤眸落在桑正阳身上,又扫向小舟和蒲飞白,落落大方道:“他,桑正阳,从昨天开始,正式成为津渡心理的周边了。” 第160章 小舟鼓掌笑道:“欢迎桑哥哥加入津渡心理,成为津渡的核心成员。” “不敢,不敢,能成为周边就很好了。” 蒲飞白也笑得很开怀,眼眸深处都有光,“恭喜祁老师,恭喜师爹。” 桑正阳听笑了,“谢谢小舟,谢谢飞白。” 跟着祁珩走进办公室后,关上门,刚想凑上去从背后抱着那人,却发现那人忽然转身,一双含情的凤眸似笑非笑看着他,“人家比你只小几个月,叫你一声师爹你也敢答应?” 话音甫落,腰间一紧,被一双紧实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一张俊脸欺压过来,眸子中噙着温柔的笑意,就那么静静地盯着他看。 直到祁珩脸红耳热,承受不住这样灼热的目光,才低垂了眼皮,修长的手指蹭在正阳的胸口,娇嗔道:“看够了没?” “没够。”正阳低沉的嗓音擦着祁珩的耳膜响起,不安分的手撩起他的外衣,探进了瘦削光滑的后腰,堪堪一握的瘦腰,轻轻摩挲。 祁珩条件反射似的在他温暖的手下颤了颤,浑身犹如过电一般,酥麻了半边。用力掰开正阳的手,“一会儿来访者该来了。别闹。” 没掰开那人的手,反被那人扣住了双手,反剪在身后,嘴被堵上。 又是一个温柔缱绻撩得人火起的深吻。 要不是时间已经到了,门外响起了来访者的脚步声,桑正阳这个吻恐怕都不能突然刹车。桑正阳走后,祁珩连忙抽纸巾反复擦干净嘴巴,又赶紧坐下来,端起自己的马克杯抿了两口茶,心砰砰砰直跳,打鼓似的。 该死,要是被来访者看出来就糟了。 祁珩又理了理衣服,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抬眸对上来访者探寻的目光,竭尽全力平静神色,忍住喉间的颤音,轻轻地说了一声“嗨。”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终于要在一起了~~~~ 第81章唐力二十四 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祁珩还在写咨询记录,就看到桑正阳那货发来的“干饭”表情包。 祁珩唇角勾了勾,凤眸流露出一丝甜蜜,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中午十二点我有个线上同声翻译的急活儿,不能出去吃。】 桑正阳忙回复道:【阿珩,要不要给你买饭送上来?】 祁珩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回复说:【不用。小舟已经叫了外卖。】 桑正阳又回了个“按摩”的表情过来。 于是桑正阳就和同事一起去吃饭了。而祁珩则独自待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十二点之前登陆视频会议房间,戴上白色无线耳机,调试声音。 十二点一到,与会人员陆续上线,德国外教老师上线跟学员打招呼,祁珩马上切换到同声传译的角色,优雅流畅地为中国学员进行在线口译。 外教老师讲课内容偏深奥,但因为祁珩本身有着深厚的精神分析理论基础,和大量临床实践的经验,所以他翻译出来的话学员很容易听懂。并且因为他的盛世美颜,让许多原本在这个点昏昏欲睡的男女学员都分外精神。 以至于课间发言的人数明显超出平常,上课气氛异常火热。 不少学员纷纷在聊天室里夸赞祁珩。 【祁老师真的好帅啊。】 【是呢。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我们整个行业的颜值水准。】 【关键是活儿好!心理学界翻译之神!】 【祁老师,你们津渡心理还招人不啦,康康我,能吃刻苦不挑活儿。】 …… 授课进行到了下半段,祁珩已经无缝衔接翻译了四十五分钟。 按说,一个小时的同传,需要配备至少两名翻译,方便翻译中途换换脑子,稍作休息。 但这一次,举办方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又因为对祁珩的能力过分倚重,便让他一个人上了。 此时祁珩便觉得有些乏了。但他仍旧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以优质的翻译水准呈现给学员。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道身影。 祁珩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是一个外卖员,说不上来哪里有些怪异,视线早就已经收回,而嘴巴则脱口而出外教老师讲的内容了。 二十分钟后,祁珩饭扒了不到一半,忽然觉得眼皮仿佛灌了一吨重的铅,来不及反应就栽到沙发上昏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被人敷着手脚,反手绑在一张牛角木椅上,戴着眼罩,什么也看不见。 祁珩心里一寒,心说怎么回事?他刚才分明在办公室啊,怎么会这样? 脑海中闪过两个可能。 要么是桑正阳在和他闹着玩儿,而这种可能性不大。桑正阳不是这种不知轻重的人。 要么是昨晚用死老鼠恐吓他的不明身份者,显然这个可能性更大。 会是谁呢? 距离上次网暴事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网上热潮也早就褪去,骂他的人有,但是越来越少了。而且他基本都不予理睬。经常会有好心的网友帮他回怼那些嘴巴不干净、一天到晚就知道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智商优越感的网络喷子。 而他的粉丝关注量也在稳定增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已经从两百多万涨到了三百万上下。虽然他并不靠这个吃饭,但他觉得这件事的影响应该已经过去了。 第161章 会是来访者吗? 最近的来访者中间,有谁是比较有可能做出绑架这种极端的行为呢? 难道……是唐力? 这个念头让祁珩不寒而栗。 昨天晚上结束之前,唐力讲了他放荡、充满暴力的青春期。可当时一切都挺正常的…… 按照时间推算,他从哪儿弄来那么一窝死老鼠的? 显然是有备而来…… 次奥,我单是知道他人格组织具有边缘性水平的偏执-受虐型特征,却没料到这厮居然会对我下手…… 等等,屋子里有人……有烟味儿? 是了,唐力抽烟。 虽然没在咨询室当祁珩的面抽过,但祁珩注意到他的食指因为经常抽烟而有些焦黄色,这一看就是抽烟比较凶的人才会留下的印记。 他说想杀人,看到不爽的人都想杀,难道我让他不爽了? 下午两点钟,祁珩有咨询。 来访者已经在会客厅等着了。 小舟发现祁珩不在办公室,给他的手机打电话,没人接听。又发微信,然后收到了回复。 【我身体不舒服,下午的咨询取消。】 小舟觉得很奇怪,珩总从不因为身体原因临时取消咨询的,又看到外卖吃了一半,甚至还有一些饭菜洒在沙发上,珩总平时爱干净,不会这么不注意卫生的。除非他身体难受到了他无法承受的程度。 蒲飞白的来访者已经到了,小舟和他低声说了一下情况,蒲飞白也觉得蹊跷,让她和桑正阳联系一下,看是否是他送祁珩去医院了。 小舟耐心地向来访者解释。 来访者是位年轻的男性,性格有点儿刺头青的意思,平素惯会讽刺挖苦人,这会儿他也没闲着。 “今天是工作日,我可是专程请了半天的假才来的。我为了配合你们的时间,我牺牲了这么多。现在,我人都来了,你们把我晾在这儿,合适吗?” 小舟没和他置气,好言好语劝慰道:“当然不合适。张先生,很抱歉给您造成的困扰。按照规定,我们这边会退这次的咨询费用,并且给您报销往来交通费,以及耽误的这半天的薪资。” 来访者还是不依不饶的,仍在一张嘴叭叭叭,小舟没有再理会,只是拿了一张单子递给他,让他自己填写报销单据。 小舟立即拨打了桑正阳的电话,告诉他祁珩不见了。 桑正阳心里一沉,马上想到昨晚的事情,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挂断电话,即刻扒到监控视频前面,调取了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距离祁珩公司最近的两部电梯的所有画面。 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就让闵叔帮忙一起看。 闵叔下午本来要去轮岗,就和汪晓说:“你去替我守西门,回头我来替你。” 汪晓见桑队吩咐,不敢多说什么,答应着去了。 闵叔在桑正阳旁边坐下,“桑队,你让我看什么?” 正阳尽量压下内心的焦急,用平淡的语气说:“祁珩不见了。你看下有没有祁珩出入的记录,或者可疑的人员在这段时间出入。譬如戴口罩和帽子的男性保洁,或者外卖员之类的。” 正阳用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问闵叔有没有发现。 闵叔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因为已经盯着屏幕看了一上午,所以此刻早已眼干眼涩眼疲劳了,但依然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错过了重要的信息。 眼角的皱纹一动不动。 “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闵叔哑着嗓子道,就在这时,画面忽然闪现一个保洁人员的身影,“桑队,有了!” 正阳大长脚一扒拉,椅子滑到了闵叔身边,轻轻撞上闵叔的椅子,回弹了一下。 画面显示,十二点四十分,一个穿着保洁衣服的男性推着一个大黑桶上了31楼,推车上还用抹布盖着一份塑料袋装的东西。 一点零八分,这个男人又推着大黑桶进了电梯,并且直接到了负一层。推车上不见了那个白色的塑料袋。 正阳赶紧打电话给物业,询问这个时段保洁的男人信息。结果物业那边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没有请男保洁。” 正阳挂断电话,拔腿就往31楼跑。 正阳一进门,就听到那个张姓来访者还坐在大厅叨逼叨,吐槽祁珩收费贵。 “听说去年还是六百,今年开年后就涨成七百了,你们这儿咨询师涨价的速度都快赶上开火箭了。咨询师赚钱可真容易啊。” 小舟耐心解释道:“其实,以我们珩总这种的,名牌大学心理学专业本硕博连读,常年接受督导和自我体验的咨询师,这种收费标准,在市场价里面是性价比很高的了。而且涨价也是按照个案累计总时长来调整的,并不是盲目涨价的呢。” 正阳心里正急得无可无不可,最听不得这种闲人乱扯淡,于是瞪了他一眼,慢无表情道:“嫌贵,您请大门左拐不送。” 来访者一开始被正阳这充满威严的一眼给唬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脸上肌肉动了动,贱兮兮嚷道:“你又是哪根葱?我可是付了费的,轮得到你来插嘴?” “张先生,里面还在咨询呢。您能不能小点声?”小舟也忍这个人很久了,于是她凑到正阳耳边轻声说:“这节咨询费退了的。” 眨眼间,那个人手指已经被正阳往外掰了一百五十度,痛得嗷嗷叫唤。 第162章 “我是津渡心理的御用保安,你再瞎逼逼,我就让你尝尝原地后悔的滋味。”正阳轻轻一推,来访者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来访者?我要投诉你们诊所!”张姓来访者死鸭子嘴硬,指着小舟叫嚣道。 小舟摊开手,弯着眼睛假笑道:“您请随意。珩总不在,今儿我就做主一回。桑哥哥,麻烦你把他请出去。我们诊所要整理内务,不欢迎不相干的人员在场。” “好啊,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我。”张姓来访者激愤地指着小舟和正阳大声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正阳捂着嘴,推了出去。 “嘘——别出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2章唐力二十五 桑正阳拿出了他以前当特种兵时留下的一个小小工具包,为了方便,系在腰间。从里面摸出一对白手套戴上,再掏出放大镜对着沙发上的每个角落仔细侦查,随后看了眼祁珩喝了半杯茶的马克杯,皱了皱眉,拈起茶杯闻了闻,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有一点冷却了的茶碱味。 阿珩那么大个人,虽然斯斯文文,可也不会束手就擒,凶手一定是使用了某种方式把他弄晕了带走的。现场没有血迹,一定是下药了。 正阳轻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冷茶,眉头蹙了起来,这茶水有问题。比普通茶水要苦多了。阿珩竟然没有察觉,这里面放了过量的安眠药粉。 问题就出在这杯茶水上。 等等,这个杯子……和阿珩常用的那个有些不同? 小舟就在一旁焦急地看着,看正阳神情有异,“桑哥哥,什么情况?” 正阳没有立即回答小舟,走到祁珩办公桌前,果然发现桌上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马克杯。正阳转身,“小舟,阿珩是只有一个马克杯,还是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你们诊所有几个一模一样的马克杯?” 小舟惊疑道:“我们诊所每个人自己使用的马克杯都是限量款,独一无二的,下面有刻字。” 正阳拿起祁珩办公桌上的马克杯一看,果然杯底刻了一个珩字。 “给来访者使用的是一个八件套,都是一样的,每次都会洗过、消毒再给他们用。有些来访者会坚持使用一次性的杯子,我会根据来访者的喜好给他们泡茶或者准备温水。”小舟继续说着,正阳又走到胡桃木茶几旁,拈起那个一模一样的天青色马克杯,仰着头,看了一眼杯底,果然没有刻字。 “这个杯子没有刻字,里面被人下了大量的安眠药,阿珩一定是不留神喝了这个杯子里的茶水昏睡过去,然后被人绑走了。”正阳瞥了小舟一眼,见她嘴巴大张,显然是被这个推测吓坏了。 小舟回过神来,自顾自地说:“啊?!不会吧?!你是说珩总被人绑架了?谁会这么干啊?总不能是来访者?咱们诊所没有这种危险程度的来访者啊。” 此时,一截湖绿色的烟头吸引了正阳的注意力。 正阳走到沙发椅旁边,蹲下,拈起烟头,用放大镜看了看,上面有烟的牌子名称,赫然印着“纯甄”两个字。他扭头问小舟:“你们来访者允许在咨询过程中抽烟吗?”尔后把烟头放进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装好。 小舟摇摇头,“有些来访者烟瘾大,会提出在咨询室抽烟,但是珩总说过,他的咨询室,不允许来访者抽烟。所以正常情况下,来访者不会在咨询的时候抽烟。要实在烟瘾上来了,也得等咨询结束后,去外面楼梯房那儿抽。” 正阳把小袋子拎到小舟面前,“你见过有来访者抽这种牌子的烟吗?这种颜色的烟头不常见。” 小舟狐疑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使劲儿想了想,确实想不起来。“我实在想不起来有谁抽过这种牌子的烟。” 正阳见小舟一脸自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急。阿珩还等我们救他呢。依现场的证据来看,这一定是熟人作案。” “为什么?我不明白。” “理由就是这个杯子,不是熟人,不会精心准备这么以假乱真的高仿杯子。还有这根烟头,出现在阿珩常坐的椅子下面,但阿珩是不抽烟的,那只能是凶手抽的。凶手偏偏要坐在阿珩的椅子上抽烟,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心理学上所说的逆反心理?” 小舟还陷在“那截奇怪的烟头到底是谁留下的”思绪里,难以自拔。听完正阳的分析,忽然恍然大悟,点点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你说得有道理。会是谁呢?” “首先,能把阿珩搬动的人,首先从体型上来说,得是一个比较壮实的男人。”正阳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查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能掐好时间,算准那个时间段只有祁珩一个人在办公室,这个恐怕不只是熟人作案那么简单的了。 正阳从腰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信号探测器,重点排查了沙发、开关、时钟、烟雾探测器、插座、空调、纸巾盒、花瓶等地方,最终探测器在靠近茶几上的干花花瓶时发出了耀眼的红光,扒出来一看,猩红的满天星里面竟然藏有智能微型针孔摄像头。 “凶手肯定是来访者无疑,”正阳气得脸都黑了,“他一定是趁阿珩不注意的时候把摄像头藏在了干花里。” 小舟大惊失色,想起什么来,跑到外面大厅,竟然也在茶几干花花瓶里找到了隐藏的摄像头。转身要往里跑,正好撞上出来的正阳。 第163章 “这里也有一个。”小舟吓得直出冷汗,真是想不到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来访者,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正阳做了个嘘的表情,把两个智能微型针孔摄像头关掉之后装进另一个透明小袋中,塑封,和装烟头的袋子放到一起,装进一个文件袋里,放在前台上。 “小舟,我调取了嫌犯的视频监控,你跟我下去看看,看能不能认出是谁。”正阳一边说,一边拨打了110准备报警。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喂,您好,这里是宁城市区警察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与此同时,前台的座机叮铃铃响了,吓得小舟心头一悸,赶紧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祁珩在我手上,你们要是敢报警,我就把他杀了。” 小舟心脏狂跳,用手压着话筒,对正阳低声喊道:“快挂电话。绑匪打电话来了。” 正阳略一迟疑,瞥了小舟一眼,见她正紧张地指着话筒,示意他过去接电话。手机里再次传来悦耳的男声:“喂,您好,请问您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正阳淡淡地说:“对不起,打错了。”然后挂断了电话,一边走向前台,一边从腰包里掏出了一款智能电话追踪器,连上了座机,然后接过小舟手里的听筒。 “喂?你究竟是谁?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我劝你马上把祁珩放了,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自己此刻没听我的话。”正阳低沉的嗓音充满威胁。 电话那头传来猖狂的笑声,“不想看到祁珩尸体的话,就乖乖照我说的做。你要是敢报警,我向你保证,我会和他同归于尽。”冷笑一声,“你不是喜欢他吗?他死了,你应该比谁都难过吧?” 正阳听到这话,原本尽量压制的平静心湖顿时掀起惊天骇浪。他不能失去祁珩,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等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决不能冒险。“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照我说的做。天黑之前,筹集五百万现金,送到我指定的地点,否则,就等着收尸吧。”电话挂了。 再打过去,打不通。正阳拔掉插在座机上的智能电话追踪器,收进腰包。 小舟见正阳面色凝重,心里揪作一团,“怎么样,他怎么说?” “绑匪要求赎金五百万,要在今天天黑之前,也就是五点之前,送到他指定的地点,否则就会撕票。”正阳看了一眼腕表,吐出一口气,“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兵分两路。小舟,你先跟我下去,指认嫌犯,然后马上回来这里守着,等绑匪联系你,告诉你接头的地点。我去取现金,让闵叔拿着证物去警局报警。记住,不要声张。” 小舟点点头,嗯了一声,拿起摆在眼前的证据文件袋,“可是,一下子从哪里去筹集五百万啊?公司账上目前一共有一百多万,我现在去取?” “不用。钱的事情我可以搞定。”正阳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立马回身,取走了前台上摆着的来访者信息登记表,快步走了出去。 小舟惊得嘴巴大张,一边走一边尖叫:“桑哥哥,你一个保安,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啊?难不成你是隐形的富二代?来我们这儿体验生活来了?” 正阳轻笑一声,唇角微勾,沉声道:“没有的事儿,你想多了。” 到了保卫科值班室,正阳让闵叔给小舟看嫌犯视频,看能不能根据外形特点想起来祁珩最近的来访者里有没有这号人物。 正阳利落地把智能电话追踪器连上了电脑,红色光点迅速定位在宁城地图上的某个小区。然后快速查阅来访者信息登记表上的住处信息,正阳首先过滤了女性来访者的信息,一张一张表格翻下去。值班室内,只听得到快速翻动a4纸页发出的沙沙声。 视频监控里,嫌犯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几乎挡住了整个面部特征。但小舟看着视频中的人还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却无法一下子确定是谁。小舟心跳得打鼓似的,最近来访,以及津渡心理开业以来近两年内的来访,是这种体型特征的男性来访者,大概有五位。 究竟会是谁呢?唐力?张雪峰?于安康?戚睿才?伍肥?这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暴力倾向,以及自我破坏欲望,但唐力和张雪峰是最近才来的,他俩的嫌疑是不是更大一些? 嫌犯笔直地站在电梯里一动不动,视频几乎是静止的状态,直到他下电梯的时候,因为推着的重量加重,进电梯时受到阻碍,没那么顺利,嫌犯用力往下压推车,此时,嫌犯忽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梯里的监控。 只这一眼,小舟捕捉到了这个人的眼神。这个眼神很熟悉,是前不久她从暴躁的唐力身上看到的。于是她脱口而出:“是唐力!” 几乎是同时,正阳查到了一个和定位吻合的地址,姓名栏写的正是唐力的名字。 “没错,就是他。”正阳掏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地址信息,进行导航。抓起钱包,起身道:“我现在去救人,小舟回去等电话,闵叔拿着证物袋去警局报警。gogogo。”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3章唐力二十六 阴暗的地下室,四周没有窗户,空气里漂浮着混杂了烟味的潮湿霉味。 第164章 楼梯口传来那人下楼的脚步声,刚才他匆匆离开,门被关上了,什么也听不见。 祁珩一边在思索,他一个大活人到底是怎么被人绑架到这儿来的,一边分了一点心神想,那人发生了什么事才会突然离开? 我记得当时我在吃饭,越吃越困,最后应该是睡着了。醒来后我就被人绑在了这里。问题应该出在那份外卖上。也就是送外卖的人有问题。 只怪我当时忙着翻译,没顾上看那人一眼,恍惚记得那人穿着外卖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体型偏壮实。也对,他要是不壮实,也扛不动我。我兜里的手机不见了,应该是被他拿走了。 能在中午的时间闯进我的诊所,这个人一定是熟人无疑,否则不敢这么大胆,大白天的入室绑人。他除了是熟人这点之外,还得很熟悉诊所内部人员的生活习性和工作安排。小舟和蒲飞白人品没问题,应该不至于吃里扒外。而一般的来访者根本接触不到这么多的私人信息,除非…… 他在我的诊所里面安装了微型针孔摄像头? 次奥。太禽兽了。 昨晚结束最后一个咨询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分,距离有人按门铃,放死老鼠,前后不超过十分钟。但如果唐力从咨询室出去后,就近跑到楼梯房之类的地方乔装打扮一番,取出放在暗处的盒子,再摁响门铃,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而且那个外卖员的身形还真就和唐力神似,以及他吸烟这个点…… 那么,假设就是唐力好了,他绑架我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呢?要钱?还是……要人? 咳咳咳…… 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原本还算冷静的祁珩终于有些不淡定了。要是在这个环境下,他被人强了,他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守了快三十年的贞操竟然要以这种肮脏的方式失去吗? 不不不!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儿! 桑正阳不是特种兵退役吗,他一定可以很快发现我被人绑架了,然后救我出去的吧?这个时候只能靠他了。啧,早知道就让他买饭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次奥,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好像被毒蛇缠上了一样恶心。不行,我得跟他谈谈。 祁珩张了张嘴,发不出完整的语音。 次奥,唐力这个混蛋居然把老子的嘴给堵上了。 “嗯……嗯……嗯嗯……”从嗓子眼挤出这个不需要张嘴就能发出来的鼻音,希望唤起绑匪的注意。 但是,那人没有理会。似乎又走远了,坐到一旁去抽烟喝酒了。 该不是已经联系了我的母亲要赎金了吧?也不知道他开口要多少赎金?百把万的,倒是不难,再多的,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我妈一个普通的中学退休老师,能有多少存款。我自己账上倒是还有一百多万,公司账上大概也有一百五十万,所以,如果不超出五百万,还是能凑齐的。可问题是,我的卡不在我妈手上啊。小舟也不知道我的私人密码是多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祁珩感觉身体僵硬,很难受。而且他已经连着四五个小时没去洗手间放水了,膀胱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大有承受不住的趋势。 没办法了,不能说话,发出声响人家也不理他,祁珩决定另辟蹊径,用嗓子眼出发的嗯嗯声哼唱一首民谣的旋律,甚至被绑住的脚还在给自己打拍子。 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哼唱了二十八遍,嗓子眼早已冒烟的祁珩才终于听到脚步声的再次走近。不管不顾,继续哼唱下去,皮鞋敲击着地板,发出机械的声响。 脚步声消失了。 但祁珩感觉到那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他拼命蓄着气哼唱着,假装自己并不累,其实已经快不行了,嗓子已经干疼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 不能停。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给他催眠了。 终于,在祁珩又坚持了十五遍之后,他继续用自己几近痉挛的喉咙哼唱着,在心里默默数着:四十四……四十五…… 皮鞋踏地的声响不停。“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他妈能不能别唱了?!” 听到那人终于被他逼到墙角,动弹不得,祁珩心里满意地笑了。果然是唐力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他持续刺激着唐力脆弱的神经。 唐力瞪着被他绑架在椅子上的人,听着他无数次地哼唱着同一首歌的旋律,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在咨询室里冷淡克制神一样的男人,他以为把他弄到这里,狠狠羞辱他一番,就能撕下他伪善的面具,没想到他都已经这样了,竟还能用这种单调重复的方式刺激他脆弱的神经。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声音渐渐虚弱。 祁珩不理,继续哼哼、蹬地板。 催眠你啊,还能是为了什么? 忽然,祁珩听到一声倒地的声响。 祁珩忍住唇角上扬的姿势,在心里摇了摇头。动了动,发现根本动弹不了。费这么大的劲儿催眠了唐力,也不过是让他昏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祁珩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道桑正阳能不能在唐力醒来之前找到我呢? 好胀,快憋不住了…… 第165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随时都要炸裂的膀胱而觉得度秒如年,又因为疯子随时都会从睡梦中醒来,正义的骑士却还迟迟未曾出现而觉得时间飞逝。对时间同时拥有两种如此极端的感受,这在祁珩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上躺着的人发出了一点窸窣声。 唐力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睡着了。 感觉到唐力欺身过来了,一只手触到了他的脸颊,祁珩心里一紧,他想干什么?黏在脸上的胶带被一下子撕开,扯得脸部肌肉生疼。 祁珩嘶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声“有病”,随后又意识到这个人可不就是精神有毛病么?能开口说话了,却发现声带受损太严重,说出来的声音很沙哑,低沉,“伍肥,是你吗?” 不能直接撕破这层皮,万一真逼急了,他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唐力怔了怔,意识到祁珩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当下决定冒用这个人的身份。佯装发怒:“你不要自作聪明!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祁珩没吭声。 唐力见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刚才一直哼哼唧唧的,到底是为什么?我看你也不是一个爱唱歌的人,说说吧。” 祁珩冷笑一声,唇角微勾,“伍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是我所有来访者当中智力最出色的,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为什么哼哼呢?你都能大白天的把我绑了来,我就不信你猜不出来我为什么哼哼。”顿了顿,“这么简单的问题,就是拿去问我最近的一个来访者,哦,他叫唐力,还真别说,这小子虽然智商没有你高,可我敢打赌,他就一定能说个七七八八。” “哦,这个唐力是个什么人?”唐力搬了把凳子过来坐下,“他凭什么就比我强了?你和我说说这个人。” 祁珩在心里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唐力啊,是个奇小子。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可以比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虽然看起来有些咋咋呼呼的,也时常嚷嚷着想杀人,但是他内心其实很善良。” 叹息一声。 “他其实挺惨的。他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这些都不是他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我希望他还能再爱这个糟糕的世界一次,给这个糟糕的世界一次重新变好的机会。如果我还有机会回到咨询室,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陪他走出人生的低谷。我要陪他重新爱上自己。” 唐力:“不,你不了解真正的他。他没你说得这么好。他、他说不定欺骗了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当然会原谅他啊。不管唐力犯了什么错,我都会永远忠诚地和他站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嗐,伍肥,我不得不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虽然智商很高,情商却是短板。我不是说过了吗?唐力是一个神奇的人。他不是我们这种庸俗的人类可以比得上的。怎么说呢?唐力……他是一束来自天堂的阳光,是希望的象征。昨天唐力来找我,说自己很烦躁,想杀人,但我觉得,他最后一定会战胜这个恶毒的世界对他的戕害,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下礼拜三,我敢打赌,他一定会笑呵呵地跑来告诉我他做到了。他就是这样勇敢无畏的人。” 唐力:“……” 祁珩:“伍肥,你别不信,要不咱俩赌一赌,如果我输了,我给你五百万;如果我赢了,我也不找你麻烦,你觉得怎么样?” 唐力:“你干嘛这么相信一个病人啊?” 祁珩:“因为唐力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对待。” 唐力:“……” 唐力脸上现出越来越纠结痛苦的神情。他本来以为祁珩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只知道赚钱的伪君子,每天对着来访者假笑,提供虚伪的陪聊服务,赚取高额的费用。但是原来他误会他了,怎么办?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4章唐力二十七 就在祁珩不断地给唐力按头灌鸡汤时,本来暴躁的唐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半晌没吭声。 唐力看了看手机,忽然大惊失色,没想到已经下午四点三十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桑正阳那边一定在等他的电话,告诉他交易的地点。 唐力看了看祁珩,脑子里两个念头来回拉扯,做回一个好人,我还能继续拥有祁珩的喜欢,而且他也就不会追究“伍肥”也就是我绑架他的责任;做一个坏人,祁珩就要给“伍肥”也就是我本人五百万,但这意味着,祁珩会对唐力也就是我本人失望。所以祁珩对我的喜欢更重要,还是五百万更重要? 不对,做坏人,就得联系桑正阳,桑正阳也会给我五百万。我就有一千万了? 唐力焦躁不安地看了好几次手机,双唇紧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原本冷静的思绪突然就像煮沸的水不断地翻涌,已经冲到脑顶了,就要滋出来。 妈的,当然是一千万更重要啊。 祁珩听到唐力离开的脚步声,寻思着,他沉默这么久,又突然离开,大概是去打电话联系我妈要赎金?桑正阳到底知不知道我已经被绑架了?唐力会不会用我的手机给诊所发迷惑性的消息? 不对,我妈一贯小心谨慎,以她的性子,接到这种电话,她大概率会不信,顶多认为我的手机被人偷了。不过,我妈就算不信,也会打电话给诊所求证。那么,这样一来,小舟就会知道我突然失踪肯定有蹊跷,她肯定会去找桑正阳求救。所以,桑正阳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第166章 祁珩双唇抿紧,嘴唇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鞋尖触地,背尽可能往前弯曲。膀胱真的已经胀到快要失去知觉了。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尿出来?这简直是社死现场啊。先不说唐力会如何耻笑我,万一桑正阳报了警,带人来,知道我尿裤子了,次奥,还是别来救我了…… 唐力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唐力上楼,坐在松垮垮的橙色沙发上,拨打了津渡心理前台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传来一个语带颤音的女声:“喂?” 唐力沉着脸,语气冷硬:“钱筹好了吗?天快黑了。” 半个小时之前,桑正阳发信息给小舟,说五百万已经准备好了,他正在赶去唐力住处的路上。如果唐力打来电话,告诉他钱快准备好了,还差二十万,还需要一点时间。尽量拖延时间。 小舟按照正阳教的话术说了一遍,“还要几分钟就准备好了,马上出发。您方便现在把地址告诉我吗?” 唐力黑着脸,褐色的眼珠发出冷光,“把电话给桑正阳。我和他说。” “他、还在银行柜台取现金呢,”小舟心里一沉,“您先告诉我也是一样。我们都想让祁珩平安回来。” “我打给他吧。”唐力挂断了电话,掏出祁珩的手机,妈的,还得下去用他的面容解锁。起身,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踟蹰了起来。 他现在醒来了,我要是松开他的眼睛,他不就知道是我了吗?不行。还是打电话问前台要手机号码好了。 打过去,结果电话占线。 唐力喃喃骂道:“他奶奶的,没事在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打扰老子赚一千万。 “说到一千万,祁珩诊所的钱都被掏空了,他还不知道呢。之后怎么再给我另外五百万呢?” 翻个白眼,思索了一秒钟,又打过去。还是占线。 “他娘的,这个女人脑子有坑啊,老板被人绑架了不着急,还用电话聊聊聊,聊个屁啊!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老板的命重要啊!我要告诉祁珩把这个女人开了。” “事不过三,”再一次拨打过去,“再给她最后一次挽救错误的机会。” 电话意外地接通了。“喂?钱筹好了。你把地址告诉桑正阳了吗?” 刚才是有新的来访者打电话来预约祁珩的咨询,小舟没有心思接待什么新的来访者预约,随便找了个理由婉拒了。 唐力抿紧嘴唇,忍住不去骂这个脑子进了水的女人。“把桑正阳的号码告诉我,我来联系他。” “什么?”小舟佯装惊讶,目的是合理拖延时间,拖得一秒是一秒,“你是说还没有打给他吗?你不是有祁珩的手机吗?他手机上有桑正阳的号码,您看看?” 唐力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女人,给我闭嘴。我、我当然知道这个,我要是能解锁祁珩的手机,还找你干什么?” 小舟被震得耳膜都疼,听筒拿远了一些,假装不懂,继续“纠正”道:“哎呀,之前那条说‘我身体不舒服,下午的咨询取消’的微信,就是您冒用祁珩的名义发的呀,您怎么反倒忘了?” “你丫给老子闭嘴!”唐力暴跳如雷,“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把他的眼睛蒙起来了,要是打开,他就认出我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别他娘的说屁话了,当心我连你一块儿绑了。快说。” “哦,原来是这样。”小舟唇角延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我找找,您请稍等。” 唐力越想越觉得不对,“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小舟一边慢腾腾地翻手机通讯录,一边装傻道:“不知道啊?您这么说,意思是我应该知道您了?可您的声音我、确实想不起来。”顿了顿,“有了。麻烦您记一下……” 挂断电话,小舟赶紧给桑正阳发去微信。 【他应该马上会联系你。】 桑正阳拎着一大袋现金,沉甸甸的,走进唐力居住的小区时,接到一个经过处理的号码打来电话。 “嗯,我在那儿等你。”正阳戴着无线耳机,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你拿到钱之后,怎么放人?” 唐力:“放心吧,等我拿到钱之后,祁珩就会被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怎么相信你?”正阳走到了红点定位的小区。“你把电话给祁珩,让我听一下他的声音,确定他没事。” 但唐力在诊所提供的地址信息只具体到了某小区几栋几单元一楼。 一楼一共有两户人家,对门的。到底是哪一户呢? 唐力犹豫了一下,“好吧……” 唐力走到一排酒柜面前,一共有三扇,里面放着各色酒,啤的、白的、红的,都有。推开中间的一扇酒柜,沿着混泥土楼梯往下走去。 原来酒柜就是地下室的门。 正阳绕着外面的窗户到处看了看,正好看到有一家正在做晚饭,而另一家则拉着窗帘。正阳确定了目标,马上回到入户门前面。 深呼一口气,不敢贸然行动,担心门对面就是绑匪,会伤害阿珩。只能钓他出来,在他出门的瞬间攻其不备,一举制服他。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说句话。” 祁珩似乎有些疑惑:“妈?” 接着又是那个低沉的嗓音:“听到了吧?他还以为你是他妈呢?” 第167章 正阳手覆上耳机:“不行。你这声音经过变声软件处理过,他妈都听不出来,你让他和我说一句只有我们之间能懂的话,我才信你。” 又听到里面说:“是你的相好。不是你妈。你说句只有你们俩能听懂的话。好好说。” 顿了顿,正阳听到一个声音说:“还记得我是在哪儿遭到一群小混混群殴的吗?” 正阳确认这是祁珩的声音,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归了位。“记得。阿珩,你等我,我马上救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头说:“现在你确认过了。去我说的地方等着我。只要我拿到钱,祁珩就会没事。” 正阳:“行。我差不多快到了。” “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到了联系你。” 挂断电话之后,正阳躲在猫眼看不见的位置。全身肌肉紧张,一副备战状态。稍微分了一点心神想道,阿珩现在一定很害怕,希望我像上次那样救他出去。 阿珩,等着我,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正想着,听到了门口的窸窣声。正阳双手握拳,神经高度紧绷,像饿虎捕食,只要猎物一出现,随时准备生扑上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开锁的声响,门被推开了,正好将正阳挡在门后。 正阳屏住呼吸,等待猎物出笼。 里面的人出来,手把着门、准备关门的瞬间,手腕突然被擒住,紧接着喉咙被一只鹰爪似的手狠狠锁住,下一秒,膝盖被飞来一脚踹了个正着,擒拿手、锁喉、飞毛腿一气呵成,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的,毫无防备的唐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弯下了肥肥的腰腹,发出了“嗷呜”的惨叫声。 唐力另一只手来抓正阳,正阳以飞快的速度松开锁喉的那只手,抓住了唐力另一只手,一个急转,转到他身后,将他双手反剪压在身后,照着他的膝盖窝又是一脚,当下痛得他直接跪了地。 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个手铐,咔咔给他扣上了,直接拎到了屋里,关上门。 “阿珩?阿珩?”正阳一只手勾着手铐拽着唐力满屋子倒着走,唐力像只年老的螃蟹被人剪去了手脚只有打踉跄的份儿。走遍了所有的房间,依旧不见祁珩,正阳急了,回头问唐力:“阿珩在哪儿?你把我的阿珩藏哪儿了?” 唐力眼睛阴郁,眼底浮现暴躁之色,冷笑道:“不知道。”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嘴里渗出一股铁锈味,门牙松动了两颗。 “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正阳平时一双温和晶亮的眸子像是燃烧的熊熊烈焰,盯进唐力褐色的眼睛深处,一字一顿说:“他是我的底线。”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5章唐力二十八 正阳盯着唐力毒蛇一般阴狠的眼神时,心里分了一点神寻思着,阿珩那么多话不说,偏说被小混混群殴的地点,应该是想暗示些什么?地下停车场?负一楼? 阿珩难道被关在地下室? 正阳提唇一笑,捏紧唐力圆润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发白,低沉道:“不说是吧?睁开你的狗眼看好,我是怎么找到他的。” 唐力怔了怔,褐色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他找不到的。地下室的门很隐蔽,他肯定发现不了。 眼神倏忽一变,眸子深处闪现一抹阴暗,唇角挂着点沾沾自喜的笑意,似乎笃定正阳注定找不到地下室的祁珩,一副看客的嘴脸。 正阳懒得再看这个疯子一眼,环视了一下房子的布局,心里想着,如果这间房子有地下室,那一定是在客厅,最好是在两边,或者背面。视线落在一排三扇的酒柜上,微微凝眸,提步走去。 唐力看着正阳直接往酒柜方向走去的背影,心急到了嗓子眼。见他一身黑色长款制服外套,笔挺的裤腿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走向正确的地点。忽然大笑道:“还以为你多能耐,嚯,也不怎么样吗?祁珩也不怎么聪明,他居然说我是好人,哈哈哈,你俩正好是一对。” 正阳脚步一滞,心蓦地一沉,原本志在必得的眼神一下子犹疑了,不是这儿吗? 不,他的话不能听。我要亲自验证看看。 手扶上酒柜,推了推,酒柜岿然不动。换个方向推,还是不行。 不安的心情一点一点加深,难道真的不是这儿吗? 双手扶上了中间这一扇酒柜,因为不抱任何希望,用的力气也就比较小,果然也就没有推开。 唐力心砰砰直跳,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正阳的手,眼睫毛都不带眨一下。结果,看到正阳的手放下,而酒柜并没有被推开,悬着的心才落下去。 正阳看着这整柜的酒,挑了一瓶白的,拧开瓶盖,闻了闻,转身斜觑了唐力一眼,“嗯,挺香。”瓶口往下倾倒,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在偌大的房间里四散开来。 唐力看得肉疼,嚷嚷道:“你、你住手!你找不到人,凭什么拿酒撒气啊?” 正阳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王之蔑视的笑容,手一松,酒瓶应声落地,“咔嚓”一声,厚厚的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手又摸上了另一瓶更贵的红酒,晃了晃,眼角浮现一抹“我偏要拿酒撒气”的不羁笑意,没有任何威胁之语,蓄力往地板狠狠砸去,酒瓶化作碎片的声响更加尖锐,“你不说,我就把你这一排的酒全都砸了。”猩红色的酒水洒在地面,与白酒融合,越来越烈的酒香气在屋子里漂浮着。 第168章 唐力张了张嘴,牙槽咬得吱吱响,冷笑一声,“你砸,你全都砸了。我倒是想看看,你砸了我的酒,是不是就能找到祁珩了?” 听到楼上第一次砸东西的声音,祁珩凝神听了一会儿。不知道砸东西的人是敌是友,不敢贸然出声,万一把唐力惹恼了,想起来要堵上他的嘴,他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紧接着又是第二次更猛烈的砸盘子的声音,这次总不能还是唐力不小心砸地上的吧? 如果不是唐力砸的,有没有可能是正阳砸的?正阳在电话里说“记得。阿珩,你等我,我马上救你出去。” 他说记得,是不是意味着他听懂了我的暗语?他明白我在暗示我被关在地下室。他说马上救我出去,这个马上,难道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难道他找到了这里? 唐力要出去拿钱,没道理出门前在家里乱砸东西,除非有人闯入,但是找不到目标物? 这个人会是桑正阳吗? “桑正阳,”嗓子眼颤抖着喊出了这个名字,却听到自己嗓音喑哑,声如蚊蚋。 第三瓶酒应声而碎,声响一次大过一次。显然是桑正阳在用这种方式和他沟通。 咳嗽了一声,再试着拼尽全力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桑正阳——” 声音没有丝毫穿透力,感觉根本传不出去。膀胱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再用力可能就真的自动流出来了。 次奥,桑正阳这个家伙,都找到这儿了,怎么就找不到我呢?老子快憋死了! 唐力一副油盐不进贱兮兮的样子,令正阳丧失了和他玩下去的耐心。他手扶上酒柜,用力往地面一掼,整扇柜子的酒全都掉到地上,摔得稀碎。当他的手扶上中间那扇酒柜时,唐力又试图出声干扰:“你这个疯子!你这样,会把邻居吵到的。” 正阳冷笑一声,“你不是不怕吗?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踩到我的底线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滋味。”双手抓住酒柜,用力往前掼,却发现这扇酒柜就跟和墙壁黏在一起了似的,纹丝不动。 唐力眼看着正阳往前掼不动,就往左挪,也挪不动,心越提越高,眼看着他就要用力往后一推,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给我住手!你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正阳没有理他,双手全力往后一推,却没想到,这扇酒柜往后开了三十度,下面一片阴暗,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混泥土楼梯。 正阳怔了怔,靠,闹了半天,真的在这里。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心头一热,眼眶微微湿润,提步往下跑去。 “阿珩?阿珩?” 阴暗的房间,中央坐着一个人,他被人缚住手脚,蒙住眼睛,发出细弱蚊蚋的声音:“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在……” 正阳奔过去,解开蒙住他眼睛的黑布,“阿珩,别怕,我来了。”从战术腰包掏出一把钢刀,切断祁珩手上和脚上的绳索。双手撑住祁珩的腋下,把他抱起来。 头晕眼花,尤其是下腹部,已经麻木了。祁珩双脚并拢,不敢动弹,真的担心一动就要流出来了。哑着嗓子说:“我、我不行了。我快憋死了。你抱我上去,快点儿。” 正阳笑出声,看了眼某人已经肿胀起来的小兄弟,调侃道:“你、就在这儿解决吧。我怕、还没上去,你就……”说着老老实实转过身去,抿紧嘴唇,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刺激了某人脆弱的神经。 知道他的顾虑,主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祁珩迟疑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是对的。他连半秒钟都坚持不下去了。 自来水管打开,卡顿了一下,流出了一点点水,尔后出水量便恢复了正常。水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乍一听,全下界都在下雨…… 雨过天晴,某人觉得膀胱还是木木的,没有恢复知觉。走到那人身旁,咳嗽一声,没说话,径自往前走了。 “阿珩,你等等我。”正阳追上去,拉住某个害羞的人的手。 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探身下来,见着他们,温声问道:“没事吧?” “嗯。没事。”正阳从背后拥着祁珩往上推,含笑道:“警官辛苦了。” 警官瞥了他们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笑了笑,给他们让了让。 现场还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官,他看着满屋子的碎酒瓶子,滑不溜丢的地板,皱着眉头,看向桑正阳,“这些都是你砸的?” 正阳点点头,嗯了一声,“是我砸的,警官。” 警官又挑起唐力手腕上的手铐,“这也是你的?” “是我的。”正阳马上抢道,“我知道,警官,手铐不能非法使用,我这就给他解下来。”正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掏出钥匙。 没想到那个警官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了。你这手铐我代表警局征用了。你呢,功过相抵,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谢谢警官。”正阳咧嘴一笑,一脸明媚。 “身手不错。兄弟原来练过?” 正阳抿唇一笑,“兄弟干过几年特种兵。” 警官点点头,“怪不得。” 唐力回避着祁珩的目光,祁珩也知趣地不看他。 两位警察押解着唐力上了警车,正阳开车载着祁珩,一起去了市公安局做笔录。 第169章 门外,路灯照耀着地面,发出惨淡的光芒。几个邻居聚在一棵满树叶子的桂花树旁边围观,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了解。 邻居a:“那房子是租出去的,房东有好几套房,这边只是用来收租。租客长什么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邻居b:“哎,把房子租给这样的租客,我可不愿意。” 邻居c:“一看他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一个男人留一头红毛,难看死了。” …… 从宁城市公安局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五指了,城市的霓虹灯似星星点点,在马路上蜿蜒着,闪烁着。 祁珩上了车,早已饿坏了,肚子咕噜噜地叫。 正阳拎着五百万的现金,扔进了后备箱,也上了车。车子发动了,正阳柔声说:“阿珩,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祁珩乖巧地应着。想起在警局的时候桑正阳提到的那五百万赎金,警局已经向银行核实过了,确实是他个人的账户取出来的。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问。 见祁珩一脸沉默,正阳温声道:“阿珩,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我记得你好像挺穷的。” “我偷的。” “……?” “逗你玩儿呢,是我的退伍金,还有我当特种兵那些年全部的积蓄和奖金,我都攒着呢,一分没花。” “五百万是一笔大钱,你怎么就舍得全部拿出来救我?说起来,我们俩也没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86章唐力二十九 一向好脾气的桑正阳生气了。他抿紧双唇,一声不吭地开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眸光凝滞,盯着前面闪着红光的车屁股发呆。 祁珩见他这番模样,心里陡然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今天为了救我,已然忙活了大半天了,还掏出了全部的身家来赎我,纵使最后这五百万没有花出去,可他的心意到底是清清楚楚,不容置疑的。我这么戳人心窝子,他能不心寒吗? 祁珩低低唤了声:“正哥,你怎么了?” 正阳心上一颤,唇角不禁微微上扬,这是祁珩第一次唤他正哥。而且祁珩的嗓子哑哑的,听起来格外魅惑。然而,他不想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他还想再多听几声,也就端起了“没有受到礼遇的恩人”应有的架子,没有回应祁珩。 祁珩分明看到正阳有几分高兴的眉眼,却故意娇嗔道:“不理就不理。” 正阳态度果然软和了几分,也用撒娇的语气道:“人家为你鞍前马后,操碎了心,连老婆本也给你花,结果你说咱俩关系没到这一步,那我倒是想请教一下祁博士了,我这种行为叫什么?舔狗吗?” 祁珩听乐了。“我可没这么说。” 正阳更气了,“那我知道了。今后我克制我自己,不去打扰你还不行吗?” 祁珩唇角一勾,轻笑道:“你若是做得到不来找我,那就不来吧。我总不能拿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一定来找我。你知道,我也不是走这种路线的。” “是啊,祁博士多受欢迎啊,走的是‘天下人都爱我,但我谁都不爱’的花路,总不至于为了我这种瘸了一条腿的小保安纡尊降贵,我懂。”正阳唇角上扬,带着几分自嘲的微笑散漫道。 不知为何,祁珩听到这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时,心脏像是被人捏在了手心里一般,一时之间有些发懵,眼角也有些发酸。哑着嗓子委委屈屈说:“桑正阳,你说这话可是诛心了。我、我什么时候像你说得这样了?我不过是被伤怕了,对男人的心不敢相信了,所以独自美丽它不行吗?我碍着谁了吗?我这样也错了吗?” “阿珩,你别生气。我就是嘴欠,说着玩儿的,你别当真。”正阳伸手抚了抚祁珩的手臂,一边安慰:“你这样自身自好,我是非常喜欢的。真的。是我错了。别气了。”一边注意到前面的车子已经开动了,马上跟了上去。 “我没事了。你小心点开车。”祁珩一瞬间的别扭被捋顺了,出声叮嘱道。“有事回家再说。” 正阳也开心了,咧着嘴说了个好字。 说到吃什么,祁珩说只要能吃,上菜快,他不挑。他已经快饿死了。正阳便带着他去了一家口味清淡的淮扬菜管。点了几道菜,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正阳给祁珩单点了一道冰糖雪梨炖燕窝的糖水。服务员送上来,正阳把糖水推到祁珩面前,宠溺道:“这个趁热喝了,对嗓子好着呢。一会儿再给你打包一份带回去喝。” 祁珩嗯了一声,低头垂眸,一心一意地喝了半盅糖水。后面看正阳一直看着他喝,摸了摸微微胀起来的腹部,刚才吃了两碗米饭,已经吃撑了。凤眸一抬,含笑说:“我喝不了了。你喝吧。”把剩下的半盅糖水推到了正阳面前。 正阳没有迟疑,拈起勺子就喝完了剩下的糖水。 祁珩凤眸弯弯,用纸巾擦了擦嘴巴,托腮看着着对面那人喝糖水。他头先说他不爱喝糖水,嫌腻得慌,这会儿让他喝完剩下的糖水,竟也没有丝毫意见,真的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不觉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烫。 回到祁珩家的时候,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半。祁珩已经很困了,他先去洗了澡,准备早点上床睡觉。 第170章 热水淋在身上的时候,祁珩才从今天的事件中回过神来。他一边用浴球在白皙瘦弱的身体上擦出丰富的泡沫,脑子里一边想着一些有颜色的画面,心说,今晚不行,他实在是太累了,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可如果桑正阳想要呢?他要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害他的感受呢? 实际上,他想多了。 正阳等祁珩洗完澡出来,给他吹干了头发,送他上床之后,便利落地告了辞。 正阳帮祁珩掖好被子,手放在柔软的被面上,温声说:“阿珩,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晚安。”俯身下去,在祁珩额上印下一吻。 祁珩闭了闭眼,在身上那人离开之时,双手从被窝里探出,勾住了他修长的脖颈,仰起头,在他的唇上郑重亲了一口。哑着嗓音说:“正哥,谢谢你。晚安。开车小心。” 祁珩不习惯开灯,睡觉的时候必须全黑。他闭着眼睛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原本疲惫的大脑此刻像放在炉子上加热的水,温度渐渐变得滚烫起来。 正阳给他吹头发的动作很轻柔,他当时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湿漉漉的头靠在他的肚子上,这个姿势很不好吹,可正阳也由着他做一只没有骨头的懒猫,扒在他的身上。 好困,但是头脑却好清醒,翻来覆去竟然总也睡不着。 可手机在飘窗上,懒得下床。 快睡吧,睡醒来就能见到他了。 迷迷糊糊挨到凌晨一点多,祁珩才睡着。 这天夜里,祁珩做了一个浪漫多情的美梦,他梦到了桑正阳,他被他办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梦遗了。 祁珩以手抚额,顺着笔直的鼻梁滑到下巴,睁了睁惺忪的睡眼,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只想好好睡个觉,为什么会做这种下流的梦? 我有这么饥渴吗? 祁珩起身,换上干净的内裤,开始洗漱。 洗漱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人,凤眸微凝。 忽然镜子中出现了正阳的脸,他从背后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项间,湿润的嘴唇摩挲着那一块的敏感肌肤。 祁珩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道:“次奥,老子真的变了。我原本多么清心寡欲一男青年,啧啧啧……” 许久没有给自己煮咖啡喝了,祁珩久违地翻出上好的猫屎咖啡豆,放到咖啡研磨机中细细地研磨。 不久,浓郁的咖啡香在房间里四散开来。 祁珩从餐边柜取了一对带碟的景德镇复古咖啡杯,接了咖啡,然后从从冰箱取出来鲜奶,打发,再将打好的奶泡注入咖啡中融合,专注地拉花。 听到门外有人在按密码锁的滴滴声,祁珩知道是桑正阳过来了。但他手上拉花的动作不停。 过了一会儿,正阳推开了门,手上牵着桑禹,进来了。 “阿珩,早。”正阳爽朗地笑着走过来。“好香。阿珩你一大早就煮了咖啡啊?” 祁珩嗯了一声,完成最后一步,收工。 小家伙松开父亲的手,颠颠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祁珩的腿,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祁叔。” 祁珩身形一顿,心里暖暖的,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会叫他祁叔了。转过身来,一把抱起桑禹,在他肥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笑了,露出了一排小巧的奶牙。“小禹要喝咖啡吗?唔?” 正阳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赞叹道:“阿珩,你这拉花的手艺真够可以的呀。”拈起其中一杯,微微一笑,“这个漂亮的爱心,是给我的吗?” 祁珩端起另外一杯,也不看他,含笑道:“是给我们小禹的。来,小禹尝尝祁叔煮的咖啡好不好喝?” 祁珩吹了吹,咖啡还太烫,怕烫着孩子,就没让小禹喝了,给小禹热了一杯鲜奶,小禹喝得满嘴都是奶沫,很可爱。 祁珩对正阳说:“抽张纸给我。” 正阳把纸巾塞到祁珩手里,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滋味醇厚,香味浓郁,目光落在祁珩给小禹擦嘴巴的动作上,眼睛里有光,“阿珩,要不……你做我儿子他爸吧?” 祁珩心里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捏了捏桑禹的小鼻子,淡淡地说:“你要给小禹找爸爸,这事儿你和小禹商量过了吗?你问过他愿意不愿意吗?” 没想到怀里的小家伙糯糯地来了句:“愿意。”圈着祁珩的脖子,在他脸上又吧嗒亲了一口,留下了丰富的口水印子。 祁珩再次怔住了。看着小家伙,额头相抵,眉眼含笑说:“小禹,你知道你老爹是什么意思吗就说愿意?” 只听小家伙说:“小禹知道。祁叔变祁爸,以后小禹就有两个爸爸了。” 祁珩脸一热,柔声道:“谁和小禹这么说的?” “是爸爸。爸爸说的。” 祁珩瞟了一眼桑正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感动,嘴巴却不饶人,娇嗔道:“你这算是什么?求婚?” 正阳点点头,憨笑道:“算是吧。你接受吗?” 祁珩抿嘴笑了,接受是接受的,但是并不想答应得这么快。“你这么轻易地求婚,太儿戏了,我得慎重地考虑考虑。”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第87章唐力三十 正阳见祁珩不太爽快的样子,但也没见他拒绝,便在心里想着策划一场正式点的求婚仪式。 第171章 为了给祁珩一个惊喜,正阳也留了一手,没把话挑明了说。“那行,阿珩,你先慢慢考虑着,我呢,也好好珍惜一下所剩无几的单身时光。” 两人都喝着咖啡,不时对视一眼,分明目光都能拉丝,可面上却都有些端着。一个嘴硬心软,一个口是心非,明明是粗箭头的双向奔赴,硬是搞得有点儿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场面一时有些轻微的尴尬。 祁珩心里有些委屈,桑正阳这态度有些离谱,不该再认真地求一下吗? 正阳看着祁珩郁闷的小表情,心里着实有些不落忍,可又硬憋着要给他一个惊喜,也快把自己憋得坐不住了。 吃过早饭,正阳开车把儿子和祁珩送到了津渡心理。 小舟和蒲飞白见到祁珩安然无恙,心里的石头纷纷落了地。 小舟红着眼睛说:“珩总,还好您没事,昨天可真的吓死了我了。谁能想到唐力居然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还好桑哥哥给力,英雄救美,把您从坏蛋手里救出来了。” “是啊。昨天下午两点那会儿我有咨询,当时没注意。”蒲飞白扶了扶他的眼镜框,“后面才知道祁老师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当时也是吓得不行。谢天谢地,祁老师平安归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平安符,塞到祁珩手里,“这是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符,能逢凶化吉,给你先用着,避避邪。” “谢谢,用不着。我不信这个。”祁珩轻笑一声,“以后,不管多忙,都要留出吃饭的时间。我宣布,以后戒外卖。” 小舟鼓掌赞同,“珩总终于想通了。您顶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不出去让人多看看,多可惜啊。” 祁珩被小舟这套歪理邪说听笑了。“你啊,就知道天天给你的老板灌迷魂汤。这碗汤,我干了。” “对了,唐力这个疯子,”蒲飞白扶了一下下滑的眼镜道,“怎么样了?” “这货涉嫌恐吓威胁,侵犯隐私,绑架勒索,”桑正阳沉声道,“估计至少要判十年的监.禁。”看了一眼祁珩,似乎是想听祁珩怎么看这件事。 “说起来,唐立也挺可怜的。他早年的母婴教养环境太差了。”祁珩想了一会儿,叹口气,“母亲生下他之后,患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没有给到他足够好的抱持环境。父亲又没有管过他,给过他任何正面的教养,留下的反而是负面的影响。他成长的环境太恶劣了,才会导致他心性不稳,心智化程度不高,重复体验动荡不安、混乱不堪的青春期。我打算以后每周去一次他服刑的监狱看他,义务给他做咨询,直到他出狱。” “嗐,当父母的实在太可恶了。”蒲飞白也叹了口气,“生了孩子不好好养,把好好的孩子养成了一个怪物,真的太可惜了。幸好这次祁老师福大命大,唐力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谁说不是呢?唐力性情暴躁,如果不治好他心底的疾病,他将来出狱,肯定还会再犯。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他父母,不负责任……”小舟叹息道。随后眼珠一转,落到桑正阳身上,“说起来,这次最大的功臣是桑哥哥,珩总就没有一点表示?” 蒲飞白插道:“师爹和祁老师是自己人,自己人不用算得太清楚。” 祁珩和正阳目光相触,彼此微微一笑,空气中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正阳爽朗笑道:“这个可以有。阿珩,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小舟一张小嘴叭叭叭说得飞快。说完,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尴尬,兴奋的小舟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了。然而补救却是来不及了。 蒲飞白鼻翼也动了动,讪讪笑道:“哎呀,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可以拿到公共场合来开玩笑呢?小舟,过了啊。” 正阳也怔了怔,随后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说:“可以有。” 没想到祁珩却散漫地说:“又不是古代,搞什么以身相许这套,忒俗!桑队长是这种低级趣味的人吗?不求回报,才是现代社会救人的正确打开方式。”牵了小禹的手,往游戏治疗室走去。“小禹,跟祁爸走。” 小舟:“祁爸?!这是什么节奏?” 蒲飞白:“……?” 桑正阳唇角疯狂上扬,点点头,满意点评道:“嗯。还是阿珩了解我。请叫我活雷锋。”唱着“原来我什么都不想要”,迈着愉快的步子走了。 正阳坐在值班室想了一圈,决定让姜河、张俊尧和谢奇玮三个人做伴郎团。因为他觉得,要是没有谢奇玮,他和祁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认识,真正地认识。从前他认识祁珩,但那只是单方面的。像这样,和他这样近距离接触,那是从前的他不敢想象的。 他决定要给祁珩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为了忙活婚礼策划的事儿,正阳有一段时间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祁珩想约他吃个午饭,都约不上。祁珩心里隐隐地觉得,他或许是在策划求婚一类的事情。因此也就原谅了他这个新晋男朋友成天见不着人的失职。 然而,左等右等,三月过了,四月也到了尾巴,祁珩还是没等到桑正阳向他正式求婚的场面。 祁珩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有一天晚饭后,正阳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碗刷锅,反而坐在沙发上和卫八玩闹,也不怎么搭理一直想和他说话的祁珩,祁珩就有些闹脾气了。 第172章 再过几天,就是祁珩三十岁的生日了。三十岁的祁珩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他不想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看不开,有情绪,是自己的修为太差。他不该和二十几岁的小年轻一样,遇着点事就闹脾气。 他不想这样。 可他确实心里不痛快。 说好的求婚呢? 而且桑正阳之前一直神神秘秘,在他背后搞事情,这都快五月份了,还没下文,所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脑补太多造成的误会吗? 祁珩默默转身,去了厨房,撸起袖子,把碗洗了,但眼底却是难掩的失落。客厅那人却仍是无知无觉,时不时爆发两声憨笑,可见是真的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祁珩听到桑正阳进来了。腰上多出一双手,肩上多出一颗头,“哎呀,重死了。松开。” 然而正阳就像是长在他身上的挂件似的,甩也甩不掉。委委屈屈道:“阿珩,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要不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滚。”祁珩冷淡道。手上冲洗的动作不停,又甩了一下身后的男人,奈何他身形挺拔,根本动摇不了他,只得不满地啧了一声,“桑正阳,我看你现在脸皮厚得都快赶上明长城了。” “阿珩,你把碗放着,我来洗。”从身后抱着祁珩的手紧了紧,正阳低沉道。亲了亲祁珩白皙脆弱的脖子,留下一阵过电的酥麻。熟练解开了祁珩身上穿的熊熊围裙,往自己头上一套,转身让祁珩帮他系上。“阿珩,你帮我系一下。” “你自己长手干嘛用的?”祁珩抿唇嗔笑道,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帮正阳系好了。“就知道使唤人。我看你现在使唤我都快使唤出习惯来了。我和你什么关系呀?犯得着被你使唤吗?” “你是我老婆。”正阳转身,修长的指节摩挲过祁珩流畅锋利的下颚线,在他近乎完美的下巴处停留,双目含情道。说完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吻了下去,撩得人火起,才缓缓松开。 “阿珩,等你生日那天,咱们就结婚。”正阳把人按进怀里,手抚了抚祁珩光滑的后颈,柔声道。“以后,你每年的生日也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你倒是想得挺美。”祁珩圈住正阳修长结实的腰部,头枕在他的肩窝,嗔笑道。“连个结婚纪念日都能省。” 正阳的腰部很敏感,被摸到就抽动了一下。因为好玩儿,祁珩又含笑戳了戳他的腰。每戳一下,正阳的腰就抽一下。 “阿珩,你真是误会我了。”直到正阳受不住,捉住他的手大笑着讨饶道。“我想的是,咱们结婚的日子,和你生日是同一天,这样每年的这一天都必须隆重盛大地过,我是这样想的。” 祁珩伏在正阳的肩上想了好半晌,最终决定接受这个方案。生日和结婚纪念日在同一天,喜上加喜,没什么不好。 转眼到了祁珩生日这天。 婚礼地点选在宁城的一个江心岛上举行。 桑正阳已经悄咪咪把两家重要的亲戚都请了来。祁珩这边主要是章兰仙,还有他父亲那边的几个叔伯兄弟;桑正阳自己这边,爷爷奶奶实在是上了岁数,出不了远门,就派了两个堂兄弟过来撑场面。 还有永青大厦所有认识的同事和朋友。 这天,祁珩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穿得一身雪白,唯有西装口袋里插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挺拔的身材,衬托得他今日气质超群,颠倒众生。 桑正阳穿一身深蓝色定制高级西服,英式的三件套,穿在身上,挺拔英俊。西装口袋也插了一朵红玫瑰,俊朗的脸上一直挂着从心底延出来的喜悦,他觉得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开心过。 姜河、张俊尧和谢奇玮作为此次的伴郎团,引得众人眼前一亮。除了谢奇玮爽快答应做伴郎之外,其他两位都费了桑正阳好大的力气才磨过来的。他们也都穿一身正装,口袋里插一朵粉色蔷薇。 浪漫悠扬的音乐声中,小禹牵着两位新人,从花路走来,沿途由俞靖苏、白雁和小舟三位美少女提着花篮,一路抛洒玫瑰花瓣;蒲飞白身上挂着两个可爱的猪猪泡泡机,吐出五颜六色的泡泡,如梦似幻。 桃源文化的曹元青也扛着摄像机帮忙摄像。 而三位伴郎则左手插兜,迈着整齐划一而又不失时尚感的步伐跟在后面。 姜河皮笑肉不笑地道:“桑正阳娶了我的人,还硬要拉我来观礼,简直是丧心病狂。” 张俊尧却皱着眉头嗤笑道:“他就是想让咱俩记住,从今往后,祁珩是他的人了。心机!” 谢奇玮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堆笑道:“今天是祁博士的好日子,两位老总开心点嘛。” 却被姜河和张俊尧同时开怼:“闭嘴!” 婚礼主持的司仪也正是伴郎团的三人,每个人都分了词的。 一人一个话筒。 姜河先简短地欢迎了一众亲友到场见证,尔后张俊尧提出了那句让他心里酸得跟没成熟的葡萄似的灵魂问句。 “桑正阳,你愿意承认并接纳祁珩作为你的另一半吗?” 谢奇玮站在一旁负责递话筒,桑正阳抬眸看着祁珩,目光温柔,坚定道:“我愿意。” 现场响起一片尖叫声和掌声。 “我不仅此刻愿意。”桑正阳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场忽然安静了下来。“未来一辈子我都愿意。不管我们未来会面临怎样的考验,我相信只要我们携手面对,就一定能跨过去。我此生认定了你,赖定了你,阿珩,你可要对我负责。” 第173章 现场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在问到祁珩这个问题时,本来该属张俊尧的台词,姜河也插了进来,二男同时开腔,跟二重唱似的,效果很震撼。 “祁珩,你愿意承认并接纳桑正阳作为你的另一半吗?” 祁珩接过话筒,凤眸微抬,对上桑正阳的目光,抿唇微笑,柔情道:“我愿意。” 章兰仙在下面看了,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本来以为场面会很尴尬,但是没想到场面竟然如此和谐温馨。 祁珩的大伯见了,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温声道:“孩子长大了,弟妹也该安心享福了。” 章兰仙点了点头,满脸欣慰。 “正哥,我想谢谢你。”祁珩红着眼眶动情道。“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谢谢你为我筹备的这个婚礼。” 声音哽咽,顿了顿。 “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了。我的父亲,我的初恋,都只教给了我对感情的负面看法。是你,治愈了我的过去,让我重新相信,真爱是存在的,只要遇到对的人。”祁珩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眼眶一热,水雾漫了上来。 “正哥,我想和你白头偕老,一起呵护小禹长大成人。我希望我们一家三口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希望我们这一辈子不后悔遇到彼此,希望我们到老的时候比今天更相爱。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后半生,是用爱相互成就彼此的旅程。” 现场再一次沸腾起来。 张俊尧眼泛泪花,心底酸涩得不行,眼看着自己的初恋和别的男人结了婚,而自己是伤害他最深的人,嫉妒和后悔吞噬了他。他嘴巴张了张,那句“不行,我不同意你们结婚”如鲠在喉,好几次跃跃欲试。可是,听到祁珩说他想和桑正阳白头偕老时,他心底那点对祁珩的呵护才迫使他闭了嘴。 不能破坏他得到幸福的机会。我没能给他的幸福,如今有人给了,我该为他高兴。 谢奇玮把装对戒的盒子递给桑禹,“现在有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姜河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强颜欢笑,主动蹲下身抱起了桑禹。“来,小禹,把戒指交给两位爸爸。” 桑禹一双胖乎乎的小嫩手捧着盒子,递给桑正阳和祁珩,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激动唤道:“爸爸,爸爸……” 桑正阳和祁珩看着软糯可爱的小禹,心都要化了,彼此交换了对戒。 “礼成。那么,接下来,”谢奇玮顿了顿,红着脸道。“两位新人可以接吻了。” 现场山呼:“亲一个,亲一个。” 姜河近距离看着俊美的祁珩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桑正阳,一颗强颜欢笑的心渐渐下沉,嫉妒的感觉让他心如刀割。他把桑禹插到两人中间,含笑说:“我们小禹也要亲亲。” 小禹果真指着自己的小脸蛋说:“爸爸,要亲亲。” 正阳和祁珩四目相对,目光含情,握着对方的双手,同时吻了吻小禹果冻般的小脸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