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忆了,他好难追》 第1章 《他失忆了,他好难追》作者:衣无雨【完结+番外】 简介:【攻不渣但不懂得珍惜,受长了嘴但爱得太迁就。总之是个“宝贝,再爱我一次”的故事。】 荀斯桓一直相信,许云渺爱他,依赖他,离不开他,他有恃无恐,疯狂作死,直到许云渺某天忽然对他说—— “荀斯桓,我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喜欢你了。” 不欢而散那天,许云渺被大货车撞飞,变成了无知无觉的睡美人。荀斯桓苦守床榻,求遍神佛才换得睡美人苏醒。 虽然,睡美人许云渺失忆了。 许云渺记得全世界,唯独不记得荀斯桓,还把没有荀斯桓的生活过得挺惬意,仿佛荀斯桓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荀·可有可无·斯桓:渺渺看我!我人帅身材棒,钱多活儿又好! 许云渺:救命,有变态! 在亲人朋友们的鼓舞下,荀斯桓重新振作,自信认为,当初能把人追到手,重来一次也一定没问题。 荀·迷之自信·斯桓:世上无难事,只要厚脸皮! (一个月后) 荀·灰头土脸·斯桓:他变了,他好难追 qaq (半年后) 荀·悔不当初·斯桓:我错了,他以前真的好爱我 qaq ——“爱的付出从不是理所当然,而他愿为你做这一切,大抵都只是因为真的很爱吧……” 【阅读指南】 嘴毒脾气爆但用情至深·霸总攻 稳重矜持可内心软噗噗·病美人受 1. 出轨是不可能出轨的,攻受彼此唯一 2. 甜甜酸甜口,he 3. 老男人谈恋爱,也没有太慢热 4. 攻受视角都有,一半一半吧~ —— 第1章 唯一答案(已修) 入夜的申城比白日更繁华,窗外夜景斑斓若梦,更显得客厅冷清。 灯关着,许云渺安静坐在沙发背面的地上,正对一窗的五光十色,一整座城市的热闹尽收眼底,却填不满心中的空旷。 时针猛一抽搐,走向十二点。 一天结束,荀斯桓还没回家,也许和昨天一样不会回来了,但和昨天不一样的是,过了这个十二点,荀斯桓的生日就过去了。 记忆里,在一起后,荀斯桓的每个生日,都是他们一起度过的。 这是许云渺坚持了多年的单方面的仪式感,以前,哪怕天南海北也要赶去见面,亲口祝他生日快乐,执拗地点蜡烛,吃面条。 但是真错过了这一天,就发现荀斯桓说的不错,其实,生日只是千百个平凡日子中的一天,不过也真的没什么。 手机屏幕被划亮,隔了一会儿又自己熄灭了。二人的聊天记录始终以许云渺昨天零点发出的消息做结尾—— 渺:荀斯桓,生日快乐。晚上一起在家庆祝吧? 记录再往上翻,对话少得可怜,反反复复的都是相似的内容。 回家吗?加班。几点回?在开会。 和荀斯桓的冷战总是分外难熬,许云渺不喜欢这样无端消耗感情,所以每次他都是先道歉示好的那一个,不管他错没错。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冷战来着? 啊,是因为他和黎言卿在w酒店见面的监控视频被传到了荀斯桓那里。 其实也只是拍到了许云渺经过走廊,进了黎言卿入住的1608号套房而已,明明什么都说明不了。 如果不是因为许云渺事前撒谎,说自己那时在和客户开会的话。 开会开到了酒店套房里,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为此向恋人撒谎,隐瞒行踪,这样连起来一看,确实挺可疑的。 许云渺也有苦衷,他和黎言卿之间没有任何越界的感情,但这一面非见不可。 若不是这视频,一切本该妥善解决了,许云渺都已经抓住了幕后黑手的尾巴,结果自己反被摆了一道。 窗外浓云聚集,低低压着整座城,酝酿着一场大雨。 在地上枯坐一晚,许云渺腰酸腿僵,不想再等了,撑着地板站起来,起猛了一阵眩晕,这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 正等着血液流回大脑,大门“咔哒”一声,而后整个客厅一下被点亮了,灯光刺眼。 许云渺还扶着沙发背,眯起眼睛望向大门口,犹豫了三秒,到底还是扮上一个温柔讨好的笑。 “寿星还加班到这么晚,错过生日啦!”他努力装出轻松的表情。 可刚进屋的人不想和他一起演戏,冷峻的脸上唯一的变化是皱了眉,而后熟练地换鞋。脱外套,一言不发往书房去。 “荀斯桓。”许云渺强压心中失望,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荀斯桓,试探问,“长寿面还保温着,吃一口?” “许云渺,你不用假装开心,更不用假惺惺讨好我。”话冷硬得像冰凌子,让人一个寒颤,可现在分明是盛夏。 许云渺把荀斯桓的腰箍得更紧,声音却有点控制不住地发抖了:“不是讨好你,我也不必讨好你。” 荀斯桓听出了“不必”的深意,但理解错了方向,转身推开许云渺,哂笑问:“不必?因为我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重要。”许云渺的声音压得很轻,“我真的不想再因为阿黎的事情跟你吵架了,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继续说:“视频的事,等时机成熟我会向你解释的。先吃面,好不好?等你一晚上了,饿得都快低血糖了。” 第2章 许云渺再次没脸没皮地一步上前抱住了荀斯桓,把自己那所剩不多的自尊踩到了脚下。 荀斯桓听到“低血糖”三个字,呼吸明显错了一拍,被许云渺捕捉到了,心生几分期待,想着,也许这次冷战能因他的示弱而终结。 荀斯桓果然没再推开他的手臂,甚至心疼了一般,抬手回应了这个热切的拥抱。 手臂纠缠,两人都热出了汗,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在许云渺以为情绪已经酝酿到位,浓情蜜意膨胀之时,当头一盆冷水。 “黎言卿这样抱过你么?” 胸口挨了一凿子,失望争先恐后钻进来,把心脏冻成了冰碴子,许云渺松了手,却发现挣脱不开荀斯桓的手臂。 “荀斯桓,放开,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你先向我投怀送抱的。”荀斯桓的语气轻慢,“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满足什——唔!” 这是许云渺今夜能清晰表达的最后半句话,剩下的,全被霸道的吻封缄在喉咙里,化作呜/咽。 窗外一道惊雷,轰隆隆从天边震到胸口,震得人四肢酥麻。 荀斯桓吻得又凶又急,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是攫取,是发泄愤怒,边吻边把人逼到了沙发边。 夏日的狂风暴雨,倏忽而至。豆大的雨,力道强悍,“砰砰”撞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掩盖了响动,扭转了世界。 许云渺被暴雨裹挟入混乱的深渊,说不出是疼痛羞耻,还是快乐满足,总之,眼角有液体渗出,不受控制的。 这场暴风雨,好像是要提醒许云渺—— 不要再试图自我欺骗了,这个夏天注定是燥热的、动荡的、疼痛的、折磨的。 昏睡醒来,已是下午,暴雨早已停歇,窗帘外烈日刺眼。 许云渺不记得自己怎么从客厅来到了卧室,脑袋里残存的画面,是昨夜暴雨中明灭不休的灯火。 身体没有预想中的湿黏,甚至能闻到发梢清甜的洗发液香气,床单被褥换过了,深灰色桑蚕丝床单贴着皮肤,沁着凉意。 其实,许云渺不喜欢深灰色的床品,房子的装修本就很冷淡了,可荀斯桓喜欢。 四肢躯干都沉重得像被捆了秤砣,腰腿最甚,出乎意料的是,身上被折腾得最厉害的地方却不怎么难受。 待他费力地扭头四望,明白了缘由。 靠近他这一侧的床边放了一只皮面小凳子,是被人从房间另一端搬过来的,显然是用好了忘记放回原处。 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一片拆好的药,一支体温计拆了盖子,一管药膏被捏扁了一小截儿。 看见这些,他仿佛能看到荀斯桓照顾他时的画面,动作利索却温柔,表情大抵还是冷峻的,只有皱紧的眉能看出心疼。 蜂蜜水刚泡好搁下,药片拆了一半,工作电话就会响起来,荀斯桓便只能分神应对,匆忙出门,来不及收好体温计。 无论如何,荀斯桓是爱着他的,他也爱着荀斯桓。 许云渺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即便是争吵之后,还是习惯性地照顾他,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只是,也许经年累月的,他们都忘了如何表达爱意。 他又一次没骨气地心软了,斟斟酌酌发出一条消息。——“刚醒,你什么时候出门的?” 荀斯桓几乎是秒回——“吃药。” 渺:我没发烧。 x:消炎药。 渺:今天早点回家? x:开会。 荀斯桓回复完就后悔了,其实很想回去看看许云渺,便又给秘书莎莎拨了电话,让她把晚上的会议改了时间。 昨夜确实过分了。 给许云渺冲澡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心疼不已,觉得自己真够畜生的。 当时怒火中烧,一心只想试试看,那时那刻,如果自己做了过分的事,许云渺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迁就他。好像如果迁就了,就能证明许云渺爱他。 现在想想,这试探,何其幼稚。 看到许云渺睡醒发来的消息,他放心了,这是原谅了他,回家的“回”字刚按了一个h键,许云渺抢先一步。 渺:那好,我回爸妈那儿住几天,你别在办公室睡沙发了。 荀斯桓怕自己看错了一般,反复把这新消息读了五遍,每一遍心更一沉一分,气到几乎冷笑出来。 ——什么意思?要把冷战进行到底?许云渺要和他分居?呵,可以,成全你。 荀斯桓没想到,许云渺这回能忍那么久。 三天过去了,二人在办公室像没事人一样谈工作,没形容憔悴,也没眼底惆怅,甚至,许云渺还有心情和同事谈笑。 荀斯桓看着他谈笑,气得三叉神经一阵阵抽痛。 两人较着劲,僵持到周五,在荀斯桓几乎要认输之际,许云渺到底破功了。 二人约了周六在家附近的贝尔咖啡馆见面。 “贝尔”是“bear”的音译,因为店主喜欢小狗熊玩偶,店里摆的到处都是熊,许云渺因此格外青睐这家店。 荀斯桓却很不喜欢这里,不明白大男人干嘛要喜欢毛绒绒的小熊,更不喜欢店主看许云渺时的星星眼。 周六下午,许云渺姗姗来迟,穿了条素净的印花白t,乍一看和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神色无辜又天真。 第3章 荀斯桓本就心情不爽,又等得烦躁,见许云渺心情愉快就更烦躁,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地提问:“这周过得挺好?” “挺好。”许云渺轻描淡写,装着没听出揶揄之意,“所以我更坚定了一个决心。” “什么?” “荀斯桓,我们分开住一段时间吧。” 石破天惊之语,说得稀松平常,像在点咖啡一样轻巧。荀斯桓愣住了,一瞬间都忘了生气。 许云渺硬着头皮继续:“我觉得,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我需要一点时间和<a href=" target="_blank">空间来想清楚。” 良久的沉默,沉默到店主都察觉二人有异,故意送来一份甜点。 许云渺装着自若,拿叉子切了一块,没事人一般塞嘴里,发现巧克力蛋糕竟然这么苦。 蛋糕切到只剩下小半块时,荀斯桓终于开口问:“想清楚什么?” “你变了,当然我也变了。所以,我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喜欢你了。”[1] “轰隆——”老天爷挺配合,此刻猛然砸下一个炸雷。 荀斯桓看向窗外,藏起瞬间血红的眼睛,心里想的却是,该来的,总算来了。 他以为这世上谁都可能抛弃他,离开他,背叛他,唯独许云渺不会,可惜他还是错了。 “我不是要分手。”许云渺补充了一句,说完又是一声闷雷。 许云渺很清楚,荀斯桓理解不了他的感受。 在荀斯桓的世界里,情绪总是很极端的,爱或者不爱,理解或者不理解,对或者错,永远难有中间地带。 过去的时间里,他总是被动地在这些极端之间选择,被荀斯桓的情绪推着,迁就对方,勉强自己,他太累了。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了。”许云渺苍白地又解释了一句。 荀斯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脑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任由内心最本能的情绪操控,问出一个蠢问题。 “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这问题让许云渺忽地有些生气。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会。”这问题让人更生气了。 明明都是积极的答案,荀斯桓却没有被安抚到,也许因为许云渺眉眼间的生气和无奈太过明显。 “我知道了,那就分开吧。”荀斯桓猛站起来,凳子腿滑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迈出半步,又顿住,像一个被甩的人想要挽回最后一点尊严,非要拿回那没有意义的主动权。 荀斯桓冷道:“不用一段时间,就这么分开吧。” “荀斯桓!” 许云渺跟着站起来,扬起的手来不及抓住匆匆的人,要跟出去时,手机叫嚷起来。 许云渺看了眼屏幕,本想挂掉的,终究没能挂,接起来,边听边揉眉心,而后烦躁说:“你怎么也……好吧,我马上来。” 天已经阴霾到和深夜无异,黑云如墨,空气闷湿,暴雨将至。 外环高速上,所有车都在疾驰,都希望在暴雨落下前抵达目的地。许云渺也不例外,他要赶赴一场非常重要的约会,不希望被暴雨困在高速上。 一场如果错过了,就会追悔一辈子的约会。 车里没放音乐,一是不想被分神,二是他实在没有心情听,情绪比天气更糟糕百倍。 靠近机场高速出口,车多了起来。许云渺被一辆小面包逼上了大车车道,而后被一辆大挂车封住了变道机会。 距离出口还有15公里,距离约好的时间只剩不到一刻钟,他要迟到了。 “砰”地,一滴雨重重砸在前挡风玻璃上,两滴,五滴,很快,雨刮器自动启动。 轰鸣声中,暴雨狂躁地从天上砸下来,惊天动地的。 能见度很快变差,可许云渺不想减速,集中了十二分精神,穿梭雨中,心中腾起一阵烦躁。 最近怎么事事都不顺遂,事业、朋友、感情,没有什么如意的,连天气都要和他对着干。 咖啡馆里的对话,趁他不备又钻进了脑袋。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他像没了理智一般地投入的感情、精力、时间、人生、未来,难道是为了拿来后悔的?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这问题不可笑吗?哪有什么选择?又哪有什么如果?小孩子都不问这样的蠢问题。 可最近这几年,荀斯桓总是这样,所有的意见不统一,到最后都会被归结成同一个问题——爱,或者不爱。 许云渺常常觉得哭笑不得,这在他心中,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简直—— “咣!” 白色的suv被大货车顶着,撞上了高速隔离带,几秒钟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堆废铁。 暴雨如注,车灯跳跃,玻璃破碎出蛛网般的裂痕,鲜血滑过眼睛,留下红色迷雾。 据说,人离世之前,回忆会走马灯般浮现眼前。 其实没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切都太快了,大脑甚至来不及觉出痛,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产生了一丝后悔。 不该和荀斯桓生气的,不该那么冷漠地回答那些问题,不该搬回去和爸妈住,不该没拦住荀斯桓离去。 选择题的答案其实再简单不过,只是他现在没有机会告诉荀斯桓了——其实,他从来就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第4章 荀斯桓,从始至终都是唯一的答案。 [1] 化用自电影《一天》中安妮海瑟薇的台词。 今日立秋,还是热得要命。 且祝大家,秋日安康吧! ——阿无于23年8月8日留 下一本《贫民窟的百亿新郎》求预收! 心机深沉<a href=" target="_blank">豪门阔少 vs 一贫如洗天才少年 先<a href="" target="_blank">婚后爱,“老房子”着火呼啦啦烧 1v1,he,轻度狗血豪门日常,同性可婚设定 棉城巨富夏家,见证城市兴衰仍屹立不倒,是因家风务实低调。没成想,新一代当家人夏烟刚上台就破了例—— #夏家大少和同性情人共赴酒店# 配图更劲爆——夏烟抱着裹在床单里的少年,乱发遮住少年面容,却遮不住颈间红痕。 消息一出,夏融集团董事会炸了锅,一群叔伯逼夏烟让出还没坐热的<a href=" target="_blank">总裁之位——“夏少无心公事,就别占着总裁的位置了吧?” 夏烟倒是淡定:“让各位叔伯挂心了。内子身体不适,我就带他去酒店休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另一边,被抱的当事人宋微木,看着合约陷入震惊:“演你的丈夫,每月5万现金,信用卡随便刷,包吃包住,还包服装道具?” 夏烟淡漠纠正:“第一,虽然是合约婚姻,但并不排除履行婚姻之实的义务;第二,演得不好要扣钱的。” 宋微木缺钱给老爹治病,心一横签下协议。本以为,夏烟桀骜不驯,婚后他必定要忍气吞声,处处受制于豪门规训。 不料,夏总冷峻面孔下藏着颗“老父亲”的心——给他安排家教,替他照顾生病老爹,帮他教训纨绔,在意他的健康,还会替他谋划未来。 宋微木本是心无杂念地履行合约,却被夏烟宠得心旌荡漾,假戏差点成真之时,他得知了夏家信托的兑现条件,才明白他只是夏烟的权斗工具。 夏烟从记事起就浸淫在尔虞我诈的斗争之中,心机深沉且多疑,从不信任何人,却被宋微木撬开了心扉。 禁欲久了,一动情就是天雷勾地火。没料想,夏烟打算重新求婚的那天,宋微木不辞而别了。 夏烟掘地三尺才把人找到,顶着岭城冬季的风雪,亲自敲开了宋家旧屋大门,恳切道—— “木木,跟我回家。” 第2章 无关紧要(已修) 荀斯桓接到警察电话时正在和外国客户视频会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只说了句抱歉就冲出了门,甚至不记得关视频。 行尸走肉一般冲到医院,只来得及看见许云渺浑身是血地被推进手术室,那副样子,他都无法相信躺着的人是许云渺。 许云渺是多爱干净的人啊! 手机每天要用酒精消毒,医院的电梯按键都不用手指戳,加班到凌晨4点都要洗了澡才愿意去睡…… 他醒来,要是发现自己这么乱七八糟的就进了手术室,会气到抓狂吧? 手术室大门关闭的刹那,荀斯桓的脑袋里“嘣”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断了。 他这才猛然想到,许云渺会不会……就这么,醒不来了?可他刚才甚至都没来得及再抱一抱许云渺。 在巨大的变故面前,情绪总是滞后的。 荀斯桓弄不清自己那天是如何硬撑过去的,守在手术室门口,不辨昼夜,直到许云渺出了手术室又进了icu。 再后来,他被许云渺的母亲唐晓艾劝解着回了家。 公寓黑漆漆的,空得像鬼屋,他鞋也来不及脱,像犯瘾了一般冲到厨房,想找罐冰可乐,却被冰箱上的便利贴击垮了。 坚硬冷静的外壳“啪嚓”碎了一地,荀斯桓蹲在冰箱前,攥着那张便利贴,无声落泪,无声崩溃成了一片废墟。 便利贴上,列着二人僵持冷战的这周里荀斯桓的所有重要工作安排,而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么清楚记得他的工作安排—— 秘书莎莎,和许云渺。 哪怕吵了架,哪怕对许云渺恶言相向,哪怕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许云渺原来从未要放下他。 人心有最精妙神奇的构造。 比如抛硬币,落地时看见花面朝上的瞬间,才会突然醒悟,心里真的期望着的其实是数字面。 可惜,为时已晚。 什么黎言卿,什么喜不喜欢,什么爱不爱,什么后不后悔,那都是屁话,许云渺能健康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他愿意用自己全部的财富、地位、事业、尊严,乃至生命,换许云渺无虞。 希望,为时不晚。 窗帘缝隙漏进一束光,申城夏日的太阳不为任何一个可怜人而停止闪耀。 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突破了35c,荀斯桓却浑身冰冷,像被拦腰捆着巨石投进了深海,冰冷,漆黑,窒息,绝望。 他不自禁想,为何这个夏天如此难熬,还是以后人生里的每个夏天,以后他全部的人生都会如此难熬? “命保住了,能不能醒来,就看造化了。” 他要怎么面对? 如果许云渺永远这么睡下去,他要怎么度过剩下的这段没有许云渺的漫长到折磨的人生? 老天眷不眷顾荀斯桓不好说,但一定是心疼许云渺的。 虽然,许云渺从沉睡里醒过来是好几个夏天以后的事了,算是个奇迹。 身体零件被撞得七零八落,天灵盖都开了不止一回,整个人像个破娃娃,浑身上下都是补丁,居然还是醒了。 第5章 康复的进程比预想的快一些,虽然过程艰难,身体机能恢复时的生理性痛苦倒在其次,大脑的复苏更难些。 刚醒那会儿,他一度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弄得唐晓艾又惊喜又着急,整夜整夜在他耳边回忆往昔。 失忆的感觉多少有点无助,像是灵魂失了归处,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属感,连自我认同感都稀薄得可怜。 每天对着自己灵魂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而后就开始头疼,每天都敏感又焦虑。 找回记忆的过程里,许云渺的父母自然贡献最大,还有许云渺从初中到今日的发小朱立业也功不可没。 大家一起努力,磕磕绊绊的,还是想起了不少的事,哪里读书,成绩如何,挚友几位,工作经历。 过去的事虽没能一件不落,但许云渺乐天地觉得,那些没能想起的鸡零狗碎的细节,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 总之,努力到今日出院,许云渺觉得自己和一个正常人无异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收拾完被住成了家的病房,和医护们一一告别,下楼时朱立业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云渺回头看了一眼瑞恒私立医院的这座像小洋房似的住院楼,出院回家的喜悦淡了些,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紧张。 全世界都马不停蹄向前,只有他停在原地这么久,还能追得上吗? “渺儿,发什么呆呢?”朱立业开了车窗催他,“太阳这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晒化了。” 许云渺回神,又觉得无所谓了,父母陪伴,朋友照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云渺陷入昏迷是因为车祸,要说没点心理阴影,那一定是逞强。 再坐上车,他其实会发怵,怕让唐晓艾和朱立业担心,他没敢提,上了车暗自攥紧了座椅边缘。 车才开出去五米,朱立业察觉出许云渺表情不似开心,打趣问:“怎么这表情,出院还遗憾了?” “没——停车!”许云渺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叫停了车,着急忙慌下了车又往住院楼跑,把车上两人吓了一跳。 “渺儿,怎么啦?!”唐晓艾焦急。 许云渺边跑边答:“落下东西了!” “哎哟,那你也别跑啊,慢慢走!”唐晓艾急坏了,生怕他磕了碰了。 许云渺没听,医生说过,他的运动机能恢复得挺好的,还不至于跑两步就散架。 不过,其实也不必跑,落下的东西没多贵重,只是一个价值不超过20元的小熊钥匙扣。 可根据医生护士和唐晓艾的说法,他被推进手术室时,手里死死捏着这钥匙扣,护士抠了半天才给抠下来的。 可惜,关于这个钥匙扣的来历,许云渺还想不起来。 这是他对丢失的记忆的唯一不甘心,不过来日方长,他总会找回来的。 荀斯桓还记得,以前他嘲笑过许云渺看的消遣小说,什么意外后失忆,记起了全世界,偏偏记不起自己最爱的人。 怎么可能有轻易就被自己恋人遗忘的倒霉蛋?如果真是“最爱的人”,怎么可能想不起来?根本不合理,没逻辑,违背科学。 想不起来,只是因为,其实也没那么爱罢了。 结果,老天爷教他做人,他自己真成了那个被人遗忘的倒霉蛋。 于是,什么逻辑,什么科学,什么合理,他统统不想了——许云渺怎么可能没那么爱他?这才是不合理,没逻辑,违背科学。 更不科学的是,他亲耳听见许云渺玩笑着回答唐晓艾的问题。 “渺儿,要不我们学电视剧里,回去以前待过的地方,走走看看,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的事儿?” “不了吧,想不起来,说明无关紧要嘛~” 荀斯桓每每想到这里就会烦躁,一烦躁就忍不住要整理东西,才几分钟的功夫,又手贱叠起了许云渺脱下的病号服。 衣服上留了一点许云渺的味道,荀斯桓居然凑上去闻了会儿,自己都觉得这举动有些变态。 可没办法,他现在对许云渺而言是个陌生人,别说拥抱了,接近都难,只能趁人走了,闻闻病号服,聊以慰藉。 荀斯桓也不是没尝试过告诉许云渺自己就是他的爱人。 只是,那时许云渺刚醒,都还弄不明白自己是谁,冷不丁来了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急不可耐地说爱他,还要抱他。 实在有点太惊悚了,吓得一边的监护仪都嘀嘀叫个不停。 这么三四次之后,荀斯桓有一次尝试时,许云渺反应过激,一头磕在了病床护栏上又晕了一阵,急得唐晓艾差点动手打人。 好在后来许云渺醒了,除了还是不记得荀斯桓,哪儿哪儿都好。 如此以后,别说唐晓艾有顾虑,荀斯桓自己也舍不得——不记得自己了有什么关系,许云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想归这么想,心里当然还是难过,委屈又烦躁,沮丧又不甘心,还有点嫉妒那些被许云渺想起来的人。 他正烦着,病房门突然“哗”一下被人拉开了,心心念念的许云渺本尊气喘吁吁立在门口。 许云渺看见病房有人,明显是怔愣了,表情有点复杂,皱眉瞠目,眼神警惕,嘴唇紧抿,欲言又止。 有那么几秒里,荀斯桓心头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许云渺是突然想起他了,可随后的提问,立刻打碎了幻想。 第6章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灵魂拷问,小鞭子似的“嗖嗖”把荀斯桓抽了个凌乱,痛得他不知如何回答。 “我……走,走错病房了。” 小说里的人都说不出这么差劲的借口吧?荀斯桓说完有点懊恼,想圆回来,发现许云渺对他答了什么毫不在意。 许云渺走到病床另一侧,垂眼看见了被荀斯桓叠成豆腐块一般方方正正的病号服,挑了挑眉,伸手拿走了放在上面的钥匙扣,扭头就走。 人将将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荀斯桓以为他在等自己的解释,刚想开口,又被堵了回去。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康复训练的时候你就一直躲在旁边偷窥,我只是懒得揭穿而已。” 许云渺说这话时甚至不屑于回头看他一眼。 “既然我出院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我不想浪费时间追究这些,希望你好自为之。” 怎么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你追究到底好不好?说不定追究着就能想起来了!你这样冰冰冷冷的,我怎么好自为之? 心里有千百个委屈小人儿在呐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生意场上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刻憋屈得像个笨嘴拙舌的二傻子。 见许云渺要走,荀斯桓追了几步上去,又被人用凶狠眼神瞪住了。 “别过来。”许云渺板着脸,“不瞒你说,我是做律师的,你再走一步试试?我立刻送你去里面踩缝纫机。” 荀斯桓不至于被唬住,却也不敢动,怕许云渺对他的印象差上加差,只能眼睁睁目送许云渺出病房,末了丢给他一句话。 “别再纠缠我了,告辞。” 告,告辞?! 荀斯桓哭笑不得。 也对,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呢?他现在是属于许云渺记忆里,“无关紧要”的那个部分的。 荀斯桓:救命,渺渺好冷酷 qaq 第3章 荀斯桓其人(已修) 在医院时,许云渺下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个病人,所以成天在床上躺着,无所事事的,也不觉得特别难捱。 可出了院,真让他实践了做社畜时每天都向往的“躺平”生活,才躺了一周半,浑身的骨头就都在叫嚣着要出门。 许云渺原本独自租住在市区,生病时退了租,出院便只能回郊区的父母家。 工作时总想着有时间了要多陪爸妈,可真有时间了,才陪了三天半时,“母慈子孝”的气氛已然难以维持了。 许云渺思考再三,还是背着爸妈开始投简历找工作,又拿见朱立业做借口,悄悄出门去面试。 其实,三十好几的人,病愈了决定出门找工作没什么不妥,偏偏许云渺坐不了车,只能坐地铁往市区赶,便有些折腾。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这么偷摸来回了两次,工作还没找到,把自己给折腾累了,被唐晓艾眼尖地瞧出了端倪。 唐晓艾知道自家儿子好强,不可能真在家做一辈子“咸鱼”,便装作不知道,只悄悄电话联系了荀斯桓,让他费心照顾。 这天恰赶上申城异常高温,许云渺挤罢地铁又在烈日下走了两个街区,还没到面试的地方,先在路边吐了一通。 吐罢脑袋涨痛,还非逞强去面试,面得稀里糊涂不说,结束走出写字楼,整个人晕得走不了直线。 他正眼前发黑,差点就要扑进路边花坛之时,遇上了好心路人,扶他去便利店外的遮阳伞下休息,还请他喝了冰饮料。 许云渺难受得厉害,趴在桌上,多动一下都怕自己厥过去,没力气看那人的脸,更没顾上留联系方式。 他歇了好久才敢回家,本不想让父母知道出了意外,偏偏身体不争气,夜里居然高烧起来,噩梦连着噩梦,呓语不止。 唐晓艾吓得差点要叫救护车,好在荀斯桓下了班直接上门来了,特地带了藿香正气水,给许云渺猛灌了两支下去,人才消停。 白天他悄悄跟着许云渺去了面试,看见人吐已经揪心不已,后来若不是他跟着,人估计又得被送进医院去。 “叫你看着他呢!”唐晓艾又急又气,把荀斯桓狠狠数落了一通,数落完又觉得自己说重了。 荀斯桓也怪可怜的,明明是在照顾自己的爱人,却做贼似的,只能偷偷摸摸。 荀斯桓也就是趁人脑袋昏沉的时候才敢照顾,趁人睡熟了才敢动手动脚。此刻,他坐在床边捉了许云渺的手,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又捏又揉。 许云渺的父亲许闻端了绿豆汤进来,看见荀斯桓这样也觉得过意不去,边给荀斯桓递去绿豆汤,边又老生常谈起来。 “你也是对他太小心了。他现在情绪早稳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你们俩的事?” “再等等吧。”一提这事,荀斯桓脸色就不大好看,闪躲了眼神,只专心看着许云渺。 唐晓艾瞪了许闻一眼,扯回话题:“小荀,你说找工作的事怎么办?渺儿倔得很,让他一直在家肯定不行,出去工作也是迟早的事。” “是。”荀斯桓三两口喝完绿豆汤,俯身去整理许云渺汗湿的刘海,“我想着,既然他非要工作,干脆让他待在我身边。” 唐晓艾闻言眼睛一亮:“这个方法好。” “只是……”荀斯桓苦笑一下,“他现在对我有些误会,要让他愿意去我那儿,还要二老配合我演出戏。” 第7章 许云渺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下午,整个人病得软绵绵的,赖在床上,复盘这几天找工作的经历。 高学历外语好,之前还是数一数二的元杰律师事务所的优秀员工,加上面试时口灿莲花,许云渺想不明白怎么就没人要他。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看着不怎么努力,轻轻松松就考第一,工作了也一样,哪有这样四处碰壁过? 正不甘心,朱立业的消息就来了,是一则招聘广告——云寰律师事务所,招聘高年级律师,薪资可谈。 这招聘消息在这时出现,像是命运的暗示。 许云渺只刚看见了“云寰”二字,就莫名觉得自己和云寰有某种注定的缘分,还没了解几句就决定试试。 朱立业在电话那头介绍得来劲,半晌没听见许云渺答话,提高了音量问:“许祖宗,我这巴巴一通,你听没听啊?” “立立,我总觉得云寰这名字有点耳熟。”许云渺没头没脑道,心思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不能吧……”电波信号没能无损传导朱立业的语气,否则那心虚劲儿一定暴露无遗,“还有,不许叫我立立!” “立业”二字本是取了“成家立业”的好寓意,可配上朱姓就别扭了起来。 初中时,朱立业没少因为名字被同学取笑孤立,那时,就许云渺一个人不介意别人的目光,愿意和他做朋友。 若是旁人拿名字取笑朱立业,朱立业一准动手揍人,可许云渺和旁人不一样,他是朱立业排在人生第一位的好兄弟。 “立立”就是许云渺给朱立业取的昵称,这也是许云渺的小癖好,爱给与自己亲近的人取有趣的叠字昵称。 许云渺听朱立业这么一恼怒,反而捧着电话咯咯笑起来,让朱立业赶紧替他投简历,又厚脸皮求人开车接他去面试。 “你就使唤我吧!”朱立业忿忿,可听着许云渺在电话里笑得那么鲜活,他也忍不住地想笑。 云寰律师事务所,坐落于汇隆广场一期,是申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写字楼,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设办公室,经济实力不俗。 许云渺为了今天的面试特地挑了一身威尔士亲王格纹的浅色麻料西装。 这种复杂花色,别人穿就容易显得油腻又花哨,可许云渺长得白净,人又高挑,这么穿就像<a href=" target="_blank">民国时留洋归来的世家少爷。 正赶上上班时间,电梯厅里都是排队等上楼的人,许云渺加入其中,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车祸之前,他也是精英白领,每天在富丽的写字楼里上班,衣装考究,端一杯咖啡,捧一只笔记本电脑,意气风发的。 正回忆往昔,有人轻轻拍他手臂,许云渺一扭头,对上一双欣喜的圆眼睛,轻快问他:“你好,请问你也是去云寰面试吗?” 圆眼睛生了一张朝气蓬勃的脸,看着年纪比他小很多,虽也是西装革履,浑身却透出大学生特有的稚气。 “是啊,你好。”许云渺客气又简短地回应,并不打算在电梯间闲谈,毕竟小空间里人多,声音压得再低,总会被听了去。 可青年觉得碰到了同行人,心情更开朗,还兀自聊了起来,引来了旁人侧目也不觉得失礼。 许云渺面皮薄,却见不得别人莽撞丢人,同理心作祟,便好心地压低声音,简短回应,不让那青年独自尴尬。 于是,等电梯的功夫里,许云渺被迫听了许多关于云寰的传闻。 云寰设立才刚五年多。 初时,华东市场被几家老牌律所瓜分,新力量难以插足,往往新开不了两三年就会被吞并,云寰却从中硬挤出了一席之地。 云寰的掌舵人叫荀斯桓,三十多岁时从大律所出走,自立门户,把云寰运营到了这种高度,配得上一句“年轻有为,圈中翘楚”。 按青年所说,云寰能在强劲对手之间站稳脚跟,全凭荀斯桓的一己之力。 据说,这位荀律师有一副容易让人迷糊的好皮囊,还是个社交高手,圈里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他朋友。 又听说,荀斯桓律师也不是只擅长攀附的绣花枕头,他初出茅庐就做成的几个大案子,至今仍被业界拿来作为经典案例。 凡此种种,许云渺虽被旁人的眼神盯得脚趾抠地,却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对这位“荀翘楚”充满了好奇。 等来电梯,上至28层,黄金写字楼里的黄金楼层之一,视野开阔,租金不菲,财大气粗。 走出电梯间,入眼是敞亮大厅,正中墙上镶嵌着律所名称和logo,银字缀在白墙上,气场十足,却不庸俗。 云寰的接待处设计也极简,白墙配白色大理石砖,突显空间宽广,左边角落摆着三把深绿高背沙发,此外几乎没有别的装饰。 许云渺只来得及在进入会议室前匆匆一眼,却也生出强烈好感,不自禁想,装修得这么前卫,荀斯桓本人一定也品味不俗。 云寰成立之初,荀斯桓兢兢业业,事必躬亲,所有员工面试都是他亲自出席。 可如今摊子做大了,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了,面试之类的行政事务,他也有两年多没管过了。 因此,莫妮卡接到荀斯桓秘书莎莎的电话,说荀老板今天要亲自参加面试时,她忽然就闻到了些不寻常的八卦气味。 上次在病房的见面不愉快,荀斯桓决心要借今天的面试刷新自己在许云渺心中的形象。 第8章 于是他起了大早,挑了衣服,做了发型,认真地仿佛他才是那个要被面试的候选人。 他这么一收拾,英气逼人地进了办公室,不免引得同事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荀老板今天是不是要见什么重要的女客户。 许云渺一早等在会议室里,没能先碰上荀斯桓,可中途去洗手间时听到了一耳朵这议论,心中更加好奇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况,他还是个弯的。 许云渺在会议室等了约莫一刻钟,人事专员莫妮卡便来领他去面试用的小会议室,一路兴冲冲说他运气好。 “许律师真是紫微星,我们荀par多少年没亲自出席面试了,算是被你赶上了。”[1] “您的意思是,荀斯桓律师今天会亲自面试我?”许云渺面上淡定,心里其实已经有个小人儿在欢快比耶了。 小会议室在走廊另一侧,靠近办公区域。 临进门前,许云渺往办公区一望,瞥见了灰色短绒地毯和一排敞亮的落地窗,心下微动——若在这里办公,一定自在又舒适。 莫妮卡客气地替他打开小会议室的门,许云渺一昂首,换上标准的职场笑容,阔步往前,才刚抬眼就僵住了脚步。 会议桌后坐着西装笔挺的男人,剑眉星目,高挺利落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唇,锐利的下颚,英俊气质不输任何男明星。 尤其那克制又带着点蛊惑的微笑,看多了简直让人直犯迷糊。 可惜……这不是医院里那个变态跟踪狂吗?! 许云渺嘴角一抽,一连串成语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滚过——表里不一,装腔作势,道貌岸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男人对他脑内的丰富词汇全然不知,坦然站起来,仿佛从未见过许云渺一般,倾身越过会议桌,朝他伸出一只手。 “早上好,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云寰律师事务所管理合伙人,荀斯桓。” [1] par是partner的缩略称呼,律所里称呼合伙人的常用简称之一。 第4章 钓鱼好难(已修) ——参加面试时,发现面试官是变态偷/窥狂,怎么办?很急,在线等。 许云渺做梦也想不到,他满心期待的“青年才俊”,会是前段时间被自己狠狠警告过要“好自为之”的那位。 怪不得那天自己威胁说送他去踩缝纫机时,荀斯桓的表情不似害怕,原来人家也是律师,“官儿”还比许云渺大。 可平心而论,今天的荀斯桓这一身,和那天窘迫的模样比,确实天差地别—— 灰蓝色暗格纹西装,不是知名奢牌,是伦敦裁缝街上的高定,和他过分优秀的宽肩劲腰完美贴合,低调但极讲究。 袖扣露出一半,是来自英国百年老牌,以前卫风格和纯手工工艺闻名,价格不贵,胜在创意,是懂行人的心头好。 更离谱的是,袖扣上的两只宝石镶嵌而成的小蜂鸟,栩栩如生,嘴尖以同样的角度冲着许云渺的方向,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仓促震惊间,许云渺只来得及看清这些。 可只是这些也足以证明他刚才的推断,荀斯桓的品味很不错,甚至每一样物件,都精准戳在了许云渺的个人喜好上。 “荀律师早,许云渺,您可以叫我……小许,很荣幸。” 两个体面人不至于在面试现场掐架,许云渺收拾情绪,佯装镇定,大方伸手回握,可手指微颤,手掌也一触即收,像触了电。 面试正式开始,两人有默契一般对医院的见面只字未提。 荀斯桓倒没因许云渺身份特殊就胡乱提问,话题得体又犀利,许云渺也不含糊,对答如流,自始至终,笑意从容。 面试收了尾,许云渺笑得脸发僵,可荀斯桓却突然不说话了。 其实,荀斯桓是走神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跟前冲他笑,不管是不是笑得真心,总之是把他给看傻了。 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许云渺穿西装的样子了,偏偏今天选了的这套,是当年他自己给许云渺挑的,这换了谁不迷糊? 若荀斯桓的英俊是锐利有侵略性的,那许云渺的好看则如他名字所描绘——淡泊如云,渺然似水,云蔚霞起,静水流深。 皮肤白净,五官精致,一副世家公子哥般的矜贵气质,如芝如兰,尤其一双眼睛,笑时是两叶弯弯月牙,小勾子一样勾着荀斯桓。 “荀律师?”许云渺被盯得如芒在背。 荀斯桓终于回神,饶有兴味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许云渺短暂卡壳,犹豫片刻,忽地抬头,直截了当地道:“你为什么要跟踪偷窥我?” 荀斯桓怔住了,对面的人分明还笑得弯弯眉眼,表情温柔得像月亮,问题却比月牙儿的尖角更锋利百倍。 他记忆里的许云渺是个嘴硬但脸皮薄的人,故而,他没料到许云渺会在这样的场合,问这样的问题,便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荀律师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许云渺气势不减,继续逼问。 荀斯桓被堵得无路可退,脑子一空白,凭着本能张口道:“因为我喜欢你。” 许云渺没想到自己厚着脸皮提问,对方居然会更厚脸皮地回答,眼角一跳,压制了慌乱,只耳尖一点飞红,暴露羞赧。 荀斯桓说完了才觉出这话实在很不妥,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许云渺不待他解释,兀自站了起来,拧身要走。 第9章 “我送你。”荀斯桓手脚略显忙乱,替许云渺开了门,后者出门时刻意贴着门框另一侧,与他隔得老远。 荀斯桓强装扮着笑容把人送走后,脸立刻垮了,其他的面试人一个也不想见了,疾步回到办公室,门一关,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谈判桌上,面对再紧张的情况,他也向来临危不乱,怎么到了许云渺面前,他就跟被二傻子夺了舍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错话。 上次在病房如此,这次在面试上又是如此。明明许云渺才是被面试询问的那个,他这个面试官怎么反而更紧张? 为了把许云渺骗到身边,荀斯桓想了这计划,找了朱立业和许云渺的父母通力配合,原本一切顺利,偏偏他自己这一环节出了纰漏。 也不知许云渺听了他在这么离谱的场合的这么离谱的告白,还会不会上钩。 他正自责,唐晓艾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怎么样?渺儿什么态度?” “挺,挺好。”荀斯桓心虚地摸了把鼻子,一焦虑,忍不住开始给书架上的书重新排序,“您就按我们说好的来就成。” 刚挂下电话,朱立业的短信又发来了,荀斯桓一瞥,心凉了半截儿—— “你把我们家渺儿怎么了?他出来怎么是这脸色?” 云寰很好,处处都是许云渺喜欢的样子。 可许云渺一出汇隆广场的大门就下定了决心,不论面试结果如何,他绝不会入职云寰,决不能让荀斯桓的奸计得逞。 不过,面试结果很容易猜——荀斯桓都向他表白了,哪怕他在面试上唱了出黄梅戏,这offer荀斯桓也一定会发给他。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许云渺就收到了云寰恭喜他通过面试的邮件,连劳动合同都一并寄来了,满屏都写着荀斯桓的“急迫”。 许云渺早写好了拒信,看了一眼那高得让人动摇不已的工资,果断点了发送。 荀斯桓也挺执着,收了拒信并不气馁,三更半夜又私人回了一封邮件,说希望许云渺放下私人恩怨,仔细考量再做决定。 许云渺看到这信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本是面试累了在睡懒觉,却生生被许闻和唐晓艾吵架的声音给吵醒了。 父亲许闻退休前是申城三中的高级历史教师,是个饱读诗书的和气老头,一辈子没和唐晓艾吵过几次架。 这么温和一老头儿,难得会情绪激动而大嗓门,可见问题不小。许云渺不想让父母没面子,便躲在屋里偷听。 “就是你假清高,学校分配的房子你非不要!”唐晓艾埋怨。 许闻无奈:“这跟学校分配房子有什么关系?” “分配的房子地段多好,现在拿去一卖,贷款不就都解决了?你当我舍得动老房子?” “贷款是怎么来的?跟你说了,量力而行,量力而行!瑞恒的vip病房多少钱?你非要住!” “我是为了谁?渺儿不是你儿子啊!他那么躺着,你不心疼?让他住得好一点还错了?” “我……唉,你,你哭什么嘛!”许闻着急得声音都劈了叉,“快擦擦,儿子起来看见了!” 后面说话的声音又轻了下去,许云渺也无心听了,倒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家里独子,又是聪明听话的性格,是被二老宠着长大的,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紧着最好的给他。 许云渺不是傻子,瑞恒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单是床位费就是公立医院的两倍多,再算上其他治疗开支,恐怕花费早上了百万。 哪怕他以前的工作积蓄全部投进去,也只勉强能覆盖三分之二,那剩下的呢?市郊这房子还在还贷,还有日常生活开支…… 父母从不在他面前说这些,可今天吵成这样,家里的经济状况,恐怕是不乐观了。 现下,除了云寰,他一个别家的工作邀约都没收到,一时半会儿恐怕还要赋闲在家,吃爸妈的,用爸妈的,就是个累赘。 如此一想,昨夜决绝地拒绝了云寰,确实太意气用事了。 这边,许云渺在卧室里百感交集,左右为难。门外,唐晓艾和许闻凑在他卧室门前听动静,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你说渺儿能信么?我演得还行吧?”唐晓艾边擦了眼角的水渍,边问。 “能!你的演技,是这个!”许闻冲妻子竖了个真情实感的大拇指。 许闻向来不擅长吵架,刚开始还进入不了情绪,若不是唐晓艾那通红的眼眶一勾,他都怕演砸了。 荀斯桓估了时间,许家那出苦情大戏应该演完快一小时了,憋不住一个电话拨给了莫妮卡。 “收到许云渺的回复了吗?” “没,没呢。”莫妮卡接了电话,被问得莫名其妙,答得磕磕巴巴,收获了荀老板无情的挂断。 许云渺究竟何许人也,竟让自家老板如此上心,看来那天特地打扮得玉树临风,也是为了这位许律师,难不成…… 莫妮卡能在云寰做人事负责人,也不是个缺心眼的,转头就去荀斯桓的秘书莎莎那儿刺探军情。 莎莎满脸都是“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的微妙表情,末了只神秘道:“对这位许律师呢~就跟对待荀par一个规格就是了。” 莫妮卡听罢,表情惊愕——和老板一个规格,那可不就是……“老板娘”? 等待许云渺的回复,就像是等待当庭宣判一般,如坐针毡的,一分一秒都难熬。 第10章 偏偏,荀斯桓等了一整天,等到下班,等到天黑,等到写字楼里都没剩下几个人了,回复还是没有来。 许云渺从来是个宁愿委屈自己,也见不得别人受累受委屈的主儿,尤其见不得自己在乎的人为了自己受苦。 朱立业转发招聘信息,他亲自面试,再开一个奇高的工资,这些都只是铺垫,许家夫妇的那出苦情戏,才是让许云渺上钩的饵。 一切顺利的话,许云渺听了争吵,肯定会心疼父母,一心疼,哪怕不情愿,第一时间的念头也一定是接下云寰的邀约。 可差错就出在他那句慌不择路的表白上。如此,便是要让许云渺委曲求全,在一个见了两次面就向人告白的变态手下工作。 荀斯桓想到此处,几乎已经放弃希望了。 天色已晚,他打算明天找个机会去向唐晓艾负荆请罪,或是,干脆再找人把戏演得更狗血,要不,就说许家为了筹钱,借了高/利/贷? 不行,高/利/贷违法,许云渺是律师,一准直接就报警了。再不然…… 荀斯桓边想边走到了电梯口,手机忽然叫起来,大晚上的,来电的居然是莫妮卡。 电话一接起来,莫妮卡的声音激动到刺耳。 “荀par,好消息!许律师已经把签好字的劳动合同给您寄回来啦!” yes! 荀斯桓挂了电话,心花怒放,一向稳重自持的人,此刻趁着四下无人,忍不住来了个空气挥拳,以示庆祝。 偏巧“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荀斯桓没来得及收回拳头,便对上了正在打扫电梯轿厢的保洁阿姨,后者对他露出了看见傻子一般的表情。 荀二傻:qaq,为了渺渺,社死就社死吧! 写好了就先发出来了,大家周末愉快! 第5章 路漫漫兮(已修) 云寰的办事效率奇高,合同深夜回复了,第二天中午就办完了入职手续。 叫莫妮卡的人事专员对许云渺尤其热情,非让他周五入职,说这样能赶上每周五下午的事务所茶话会。 许云渺几番推辞无果,只好答应了周五先去熟悉办公环境。 第一天上班怕迟到,他六点就起了,早饭也没顾上吃,一路辗转,抵达办公室时,一半的魂儿都丢在了地铁里。 本以为能赶个早,不想刚到没几分钟,莫妮卡匆匆赶来,说是早在等着他,仿佛他不是云寰员工而是大客户。 “许律师,我带你参观办公室吧?”莫妮卡热络道。 许云渺苦笑一下,其实累得只想坐下,又怕刚入职就给人留下架子大又做作的印象,只能强打精神跟着走。 “这是打印室,旁边是茶水间……那边还有个洗手间,带独立浴室的,等您做合伙人了就能用了。” 许云渺在走神,听到这里忽然回神了,心道,这才入职第一天,倒也不用立刻知道变成老板能有什么特权吧? “那间大办公室是荀par的。”莫妮卡指了指走廊拐角,“特地安排你坐在他隔壁屋。” 许云渺一惊,从“特地”两个字里咂摸出微妙——难不成莫妮卡知道了荀斯桓对他有意思? 一圈逛完,二人又回到接待处。 第一次来时只匆匆一瞥,这次终于有机会细看,许云渺踱步一圈,停在了角落一座雕塑前。 是座金属框架结构作品,镂空的立方体框住一颗镂空的球,严丝合缝,对称平衡,作品名叫《规则与舞蹈》。 摆这件作品在云寰,倒是恰当——非诉讼类法律业务就是如此,在四四方方的规则框架下,发挥圆融的商业想象力。 “这球该不会可以移动吧?”好奇心作祟,许云渺伸手,想去碰碰那颗球。 “别!”莫妮卡大声制止,惊慌过了头,像是他刚触动了什么致命机关。 可惜喊晚了,手指还是碰到了金属球,只是轻轻一下,球体便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抱歉。”许云渺苦笑。 莫妮卡正要解释,两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云渺,欢迎入职!” 荀斯桓毫不掩饰惊喜,目光灼灼盯着许云渺的方向,快步走来,可走得越近,眉头拧得越紧,脸色越黑。 莫妮卡背上寒毛直竖,知道要糟,荀斯桓一定是发现二人身后的雕塑被人动过了,按照他那强迫症,看见了肯定要生气。 可也不能让许云渺刚入职就挨训,她只能硬着头皮,想自己背锅:“荀par,对不——” “身体不舒服?”荀斯桓冷不丁提问,让莫妮卡生生把嘴边的道歉给咽了回去。 “啊?”许云渺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荀斯桓是盯着他提的问,“没,没有。” “那脸色怎么这么差?” “地铁里挤得吧……” “吃过早饭没有?” “没来得及。”问题问得太快,许云渺来不及揣摩用意,只能都如实回答。 “怪不得。”荀斯桓没在意莫妮卡惊愕的表情,随手抄起前台的电话打给莎莎。 “莎莎,是我。麻烦你去楼里广诚记买一份绿豆百合粥,一份荠菜煎饺,送到云渺办公室,谢谢。” 利落交代完,荀斯桓抬手虚揽许云渺的肩膀,要把人往办公室方向带,又温声道:“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吧。” 许云渺很快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客气道:“不用这么麻烦。” 第11章 “不喜欢绿豆百合粥?”荀斯桓无视了许云渺的推辞之意。 “没有不喜欢,我自己——” “喜欢就好。”荀斯桓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 自然是喜欢——绿豆百合粥是广城记的夏季招牌,荠菜煎饺是每天的限量供应,荀斯桓好像知道他是吃货,很会拿捏人。 只是许云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第一天上班,与荀斯桓第一次在办公会见面,会是这样一番对话。 总觉得……荀斯桓好像,真的挺喜欢他,甚至喜欢得有一点……小心翼翼? 莫妮卡目送二人走远,愣愣地看了一眼被无视的雕塑,觉得爱情的力量实在伟大,居然治好了自家老板的强迫症。 正腹诽,荀斯桓又独自折了回来,没多说什么,只黑着脸回到雕塑前,把那球体一拨,分毫不差地恢复了原来的角度。 ——哦,原来不是治好了,只是单纯舍不得冲许云渺发火罢了。 云寰是小而精的律所,算上各类行政人员才约莫百人,业务分成三大板块——产业并购、资本市场和公司合规。 许云渺这次入职的就是“产业并购组”,主要负责股权融资、投资并购一类的业务。 听莫妮卡说,荀斯桓本人在三个业务领域都是一把手,还要兼顾行政事务,忙得脚不沾地。 事实也是如此,除了早上在接待处说了两句话,许云渺几乎一整天没再见到过荀斯桓,直到茶会话时间。 接待处摆开几张长条桌,铺上桌布,摆上小食和饮料,变成了小自助餐吧,临近下班,同事们陆续在此集合。 恰好,今天除了许云渺还有别的新人入职,茶话会又成了新人欢迎会。 和许云渺同天入职的有五个实习生,上回在电梯间和他聊八卦的青年就在其中,名字叫刘士园,一见他就拼命挥手致意。 还有一位男律师,和许云渺差不多年纪,叫沈均,穿名牌西装戴名表,说话文绉绉的,一股老练精英范儿。 说来也巧,沈均和许云渺被分在了同一间办公室,二人刚见面就聊过。 许云渺知道了沈均刚从海外回国,此前在海外项目上结识了作为对家律师的荀斯桓,一回来就受邀加入云寰。 几句寒暄的功夫,沈均暗示了自己深得荀斯桓欣赏,前份工作在世界百强,剩下的句句都在探许云渺的实力和背景。 许云渺嘻嘻哈哈一通自谦,明白同僚见面难免互相比较,也明白了沈均是个有城府的人。 茶话会上人渐渐多了,许云渺长得够好看,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烫得许云渺都有些不自在。 没一会儿,刘士园凑过来了,还拿了罐冰沙给许云渺,笑说:“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入职。” 许云渺笑着恭喜他,接过冰沙,发现还挺别致——装了冰沙的玻璃瓶是小狗熊的形状,大头小眼睛,傻乎乎的。 又聊了会儿,荀斯桓来了,说了简短的欢迎致辞,统共五句话,三句都是看着许云渺的方向说的。 气氛正火热,莫妮卡忽然提议说要玩破冰小游戏,“数字抱成团”—— 大家在场中随意游走,待裁判喊出数字,要就近和身边人组成对应人数的小组,没凑够人数的就算是输了,得接受惩罚。 荀斯桓高冷,也怕自己参加了大家玩不开,便退到角落里,看着众人热闹。 同事们倒也挺默契,知道这是要欢迎新人,开头两局放了水,从第三局开始就紧着新人们“欺负”。 第三局时,许云渺果然被人抛下了,独自落了单,只能尴尬笑着接受惩罚。惩罚不难,只需回答大家无厘头的提问便可。 许云渺立在众人瞩目下,有些局促,捏紧了小熊沙冰等待提问。 “这样,我替我们所里全体单身女律师们问一个问题,许律师现在是不是单身?”人群里传出一个年轻男声。 提问的是阮皓翔,云寰的另一位年轻合伙人,性格爱玩爱起哄,知道姑娘们对许云渺很是眼热,直接就提了问。 许云渺故意卖关子,没立刻回答,反而先笑眯眯地低头嘬沙冰。 荀斯桓听了提问,明明心里早知道了答案,竟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 “是单身。”许云渺淡淡回答,而后引发一阵起哄。 游戏再次开始,下一轮又是许云渺和一位实习生落了单。 这次莫妮卡也煽风点火,想替自家老板探探口风,便问道:“许律师的理想型是怎么样的?” 荀斯桓闻言,突然站直了身体,穿越一众人群,盯住了许云渺的侧脸。 许云渺认真道:“性格随和,长相中等,工作不那么忙碌,能有时间和我一起做喜欢的事儿。” 莫妮卡听完,暗暗替荀斯桓捏了一把汗,这可真是一条标准都不符合,甚至条条都背道而驰—— 性格高傲,长相英俊,极度忙碌,别说一起做喜欢的事儿了,工作之外能有空闲时间都十分难得。 她又趁机补充问:“那许律师周末都喜欢做什么啊?” 许云渺玩笑道:“看小说,看话剧,逛展览,拼乐高,看电影……总之,和工作没什么关系的事都挺喜欢的。” 众人闻言笑成一片,觉得看着清冷的许云渺倒是挺幽默,只有荀斯桓没把这话当做玩笑。 第12章 心里忽然苦涩,这些许云渺喜欢的事情,他已想不起来有多久没陪许云渺做过了,甚至他都很难想起一个没有加班的周末。 游戏又开始,大家对许云渺仍是充满了好奇,莫妮卡喊了个“二”,大家便立刻两两结伴,都刻意躲着许云渺。 许云渺倒不在意,无非是分享些玩笑话,眼见又要落单时,手腕被人捉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撞上了荀斯桓的胸膛。 “哦~”众人一阵起哄。 高冷的荀老板大概是第一次加入新人破冰游戏,可他这么一加入,全场就都是两两组队的人了。 莫妮卡猜到估计是什么问题踩到了自家老板的痛点,赶紧叫了停。 游戏结束了,可荀斯桓还抓着人手腕没放,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许云渺说:“大家太热情了,让你为难了。” “不为难,倒是你这样,有点破坏规则。”许云渺没看他,语气像是责难,轻轻扭了扭手腕,挣开了荀斯桓的手。 荀斯桓还想说点什么,那边一群姑娘结伴走了过来,要加许云渺的vx。 许云渺得救一般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加了一圈好友,又顺势和姑娘们聊了起来。 荀斯桓也挺想加许云渺的vx,可姑娘们都在,他不想失了架子,只能在一边插兜装酷,偷听聊天。 以前不知道,这一听才发现,许云渺其实挺擅长和女孩儿们聊天的,新公演的话剧,新开办的画展,言笑晏晏,交谈甚欢。 等了许久聊天未见收尾,小熊沙冰都被荀斯桓百无聊赖地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九乘九方阵,熊脸还都统一朝着许云渺的方向。 “荀par,这沙冰不错吧?”莫妮卡凑上来小心试探,也不知今天的迎新活动老板满不满意。 “弄这么多熊干嘛?”荀斯桓语气平淡,心里发酸,触景生情地想到许云渺对自己的在乎,还不如对那只小熊钥匙扣的多。 “这是他们店的网红款,很可爱吧?”莫妮卡心中窃喜,以为老板要夸他,毕竟刚才许云渺看上去十分喜欢这小熊沙冰。 荀斯桓冷笑了一下,无情道:“可爱吗?我觉得傻死了。” 莫妮卡被这评价噎得又紧张又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却被一个温柔声音救了场。 许云渺笑意盈盈地来了,故意嘬了一口手中的沙冰才说:“傻吗?我觉得特别可爱!我很喜欢小熊,谢谢莫妮卡安排。” 荀斯桓听到这句,心里“咣当”一下摔了个瓷实。 许云渺什么时候结束聊天不好,偏挑在了他酸溜溜吐槽之时,还偏偏听见了他说熊傻,怕是又要被扣所剩不多的好感度了。 “云渺。”荀斯桓硬着头皮,装着无事发生,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也加个vx吧?方便平时联系。” 许云渺眨眨眼,语气无辜:“不了吧?用邮件联系就好,我怕荀老板从vx上给我布置工作。” 莫妮卡听罢,下巴快掉地上了。 ——我的亲老板,您这是连人家vx都还没加上啊?! 周日晚上浪了一下~ 更晚了,抱歉! 第6章 老板生气了(已修) 加vx的请求被拒绝,荀斯桓为此生了一周末的闷气,可许云渺的周末倒是充实。 周五才认识了新同事,周日便和几个爱好相投的姑娘小伙相约看了新公演的话剧,还一道吃了网红brunch。 俊男美女聚会总要自拍,再发个朋友圈,收获一片点赞,这样的周末才算是圆满。 荀斯桓周一上午在茶水间泡咖啡,听了同事闲谈才知道,“恢复单身”的许云渺,把周末过得如此丰富多彩。 ——好像,许云渺的生活里不太缺他这个“男朋友”,觉得离了对方生活就孤单寂寞的,好像只有荀斯桓自己。 周一算是许云渺正式上班第一天,看了几份内部培训资料就到了午餐时间。 他正犹豫吃什么,刘士园来了,说要带他去附近的步行街,吃超好吃的过桥米线。 许云渺向来对<a href=" target="_blank">美食没抵抗力,立刻就答应了,虽然去步行街要在正午烈日下走十分钟。 临出门,他随口问沈均要不要同去,沈均果不其然婉拒了,又说:“大家一般一点半就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知道了,多谢!”许云渺觉得沈均话里有话,又揣摩不明白,便记下了一点半这个时间。 刘士园推荐的过桥米线确实不错,可惜许云渺一尝就发现,汤的鲜味是味精兑出来的,没吃几筷子就放下了。 饭毕,二人看时间富裕,晃晃悠悠逛了整条步行街,买了手冲咖啡,回到事务所恰是一点二十,还早了十分钟。 二人刚进大门,前台珍妮猛一下站了起来,急道:“许律师,你可算回来了,中午研讨会就差您了!” 许云渺一阵茫然,全然不记得有什么研讨会是需要他参加的。 珍妮把人往会议室领,边解释:“每月第一个周一中午一点一刻,资深律师和合伙人要开内部研讨例会,您这都迟到五分钟了。” 许云渺心下一紧,怪道,也没人通知他呀? 他轻手轻脚推开会议室的门,尽量降低存在感,还是被荀斯桓一下盯住了,眼神藏着刀子一般。 许云渺冲荀斯桓抱歉地苦笑一下,瞥见角落里有个空位置,赶紧要往那儿逃。 第13章 “许云渺。”荀斯桓冷不防停了讲话,叫住他,点了点自己跟前的座位,“坐这里。” 那位置在长条桌长边一侧的正中间,和荀斯桓隔着桌子面对面,可老板钦点,焉能不从,许云渺抿了抿嘴,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与会匆忙,既没电脑也没纸笔,只有一杯透着悠闲的咖啡,还偏被要求坐在老板正对面,许云渺尴尬至极,无所适从。 所幸,坐他隔壁的阮皓翔挺慷慨,把自己的电脑推来一半,示意两人合看。 “忘记中午要开会了吧?”阮皓翔压低声音问,“荀哥就是对大家要求太严了,大中午的搞研讨,我也总忘记。” “啊?嗯。”许云渺尬笑一下,一掀眼皮就见荀斯桓正面无表情地瞪自己,登时头皮发麻,笑不出来了。 会议通知没收到,研讨主题不知道,许云渺靠着工作经验胡乱听着,好在话题是关于化工行业的,他并不陌生。 研讨过半,荀斯桓忽然点了他的名:“我们许云渺律师之前有非常丰富的化工行业经验,许律师也给大家分享一下?” 许云渺暗暗震惊,心道,荀斯桓这人也是够小心眼的,刚才连他坐哪儿都要挑刺,现在明知他没准备又非要他发言。 该不会觉得他迟到是故意的,是仗着荀斯桓对他有意思就“恃宠而骄”,所以要杀杀他的嚣张? 许云渺内心愤懑,只能凭着记忆,硬着头皮介绍了几个在项目中亲身经历的特殊情况。 没想到,亲身经历勾起了大家的兴趣,讨论一时热烈起来,还有人主动提问,他便都认真回答。 一时聊上了头,许云渺顺口提起了一句消防问题相关的特殊要求,不料这一提,热烈气氛瞬间冷却了。 荀斯桓脸色明显一沉,望过来的眼神里,些许烦躁,些许责备,些许失望。 众人眼神交流,都是欲言又止,等了半天,沈均出来做了那只“出头鸟”。 “许律师的经验真是丰富,我们大开眼界啊。不过,你刚才提到的消防问题,因为前年法规新修,现在已经……失效了。” 沈均说完礼貌一笑,解围的心思不多,嘲笑的意味挺满,心中觉得这位颇受欢迎的许云渺,也不过如此。 据沈均的了解,云寰的这位荀老板,在工作上最不能容忍的是两件事。 第一,是不遵守规矩,比如,开会迟到,上交成果错过期限,写文件没遵守事务所统一模板。 第二,是犯低级错误,比如,文件里有错别字,以及,像许云渺这样,引用了失效的法规,还大谈特谈。 在座的也都深谙这条“潜规则”,此刻谁都不敢做声,只等着向来严苛的荀斯桓开口训人。 许云渺心凉了半截,丢脸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替自己委屈——前年他还缠绵病榻,哪知道什么新规? 半晌,荀斯桓轻咳一声,咳得众人心头一紧,纷纷低头看手,屏住呼吸。 “云渺的提示很好。”荀斯桓一本正经道,“行政处罚有三年的追溯时效,前年的规则当然也要关注。” 此话一出,气氛更加诡异,大家纷纷眼神交流起来—— “什么情况?荀老板中彩/票了?还是事务所又有客户要上市了?” “还有,‘云渺’这么亲昵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研讨会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荀斯桓会后回答了几个提问便晚了一步,本想借机找许云渺聊聊,一扭头,人已经没影了。 他刻意绕了路,从许云渺办公室前经过,透过玻璃幕墙,看见对方正在翻阅方才提到的新法规。 他敲门进去,沈均先打了招呼,许云渺闻声回头见了他,眼神闪躲,而后站起来,乖巧说了句抱歉。 荀斯桓倒没生气,许云渺这几年什么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可当着别人,只能公事公办地说些老板该说的话。 “迟到的事,下不为例。会议要记得设好提醒。还有,天这么热,中午就别跑大老远去吃饭了,万一又……” 荀斯桓差点说漏嘴,话锋一转:“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许云渺乖乖立着听他训话,表情无辜,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手指无意识地摆弄案头的绿植。 荀斯桓太了解他了,看这反应就知道许云渺是心里有委屈,还有有些不服气,再一看被他摆弄的绿植,忽地有些烦躁。 绿植是用上回装沙冰的小熊玻璃瓶diy的,瓶子变成了花瓶,瓶盖正中用来扎吸管的小口这会儿插了两片绿萝,像绿色的帽子。 他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还有,新规要抓紧学习,下次再有这样的低级错误,别怪我说你。今天只是内部研讨,要是客户在——” “荀par,对不起!”许云渺的秘书爱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大声打断了荀斯桓的数落。 爱丽继续磕巴解释:“我刚发现,是我忘记通知it把许律师加进邮件组了,所以会议通知没有发给许律师。” 荀斯桓愣了片刻,一拧眉头,反问许云渺:“没收到通知,你怎么不早说?” 许云渺小声嘟囔:“这种小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倒像我在狡辩。” 荀斯桓被这话噎了,一时不知该不该为自己方才不顾是非的数落道歉。 莎莎听见声音也跟了过来,跟着一块儿道歉——荀斯桓特地交代过,爱丽是新人不熟悉工作,让她多指导,这事她也有责任。 第14章 “一个个的,工作都上点心。”荀斯桓放不下老板架子,丢下这一句回了办公室。 门一关,他又后悔了。 迟到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儿,非但当众丢了人,还听了半天责怪,怪不得方才许云渺看着不服气。 人是失忆了,可性格深处的特质没变。 比如,委屈了不喜欢说出来,像锯嘴葫芦似的,心里不服气,也只是憋着忍着,暗自难受,一肚子委屈自己消化。 再比如,惯爱摆弄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把饮料瓶当花瓶,还偏要给小熊戴顶绿帽子。 这么一想,刚才烦躁也许就是小熊闹的,倒不是不能喜欢小熊,只是他知道,在许云渺心中,小熊有不寻常的寓意。 这是很早以前,荀斯桓借用许云渺的电脑时发现的—— 许云渺的blog里有个加密相册叫“熊先生”。车祸后,他尝试过各种密码,两人的生日、各种纪念日,都没成功打开。 黎言卿的事还是一笔糊涂账,又来了个“熊先生”,偏偏许云渺自他们没在一起时就对小熊十分喜爱,怕不是心里还有别的“白月光”。 荀斯桓每次想起这些,胸口都又酸又胀,心里一团火,灼得脑子发热,便冲门外道:“莎莎,来一下。” 听见荀斯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莎莎头皮一紧,认命地去老板办公室挨训。 门一开,荀斯桓正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皱眉,估计是谁的工作又让他不满意了。 “荀par,爱丽的失误确实我也有责任。”莎莎主动承认错误,以求少挨训。 “嗯。”荀斯桓好像没注意听,敲了一通键盘后才抬眼,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加上云渺的vx了?” “加,加上了。”莎莎猜不透老板心思,试探道,“那个……我会私下再和许律师道个歉的。” “嗯。”荀斯桓收回了视线,又盯着电脑屏幕。 办公室一时陷入了诡异又瘆人的安静,莎莎紧张地在背后绞手指,绞了半晌,荀斯桓才又开口—— “让我看看他的朋友圈。” “啊?!”莎莎一下没忍住,惊讶出声,而后发现荀斯桓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好像是……在害羞? 荀斯桓没多解释,暗自觉得今天办公室的空调不太给力,后脖子上竟起了一层薄汗。 莎莎拿出手机,调出许云渺的朋友圈,恭敬递过去。荀斯桓绷着脸,垂眼看了看,又丢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莎莎秒懂:“您,您随便操作。” 荀斯桓拿起了手机,认真地看了照片,表情严肃,不像看心上人,倒像在审阅法律文件。 手指滑动,把拍到许云渺的图都长按转发给自己,再删除转发记录,一通操作复杂缜密,脸上始终冷峻。 “可以了,你去忙吧。” 荀斯桓还回手机,继续看屏幕,脑子里滚动的却是照片里许云渺的笑,和刚才憋憋屈屈摆弄盆栽的小表情。 五分钟后,隔壁办公室的许云渺收到新邮件提示。 是荀斯桓发来的,邮件主题是“apologize”,正文一片空白,只贴了一个巨大的附件,名字十分震撼—— 《三年新规梳理解读与实践要点分析》。 荀老板内心os:阮皓翔这个小混蛋,和我渺渺靠那么近,在说什么?渺渺怎么还被逗笑了!(哀怨) 另:“apologize”意思是“道歉”。 第7章 交换条件(已修) 200页的文档,不是复制黏贴,而是荀斯桓亲自整理的,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搁武侠小说里,就是传世秘籍。 可这秘籍,荀斯桓没带犹豫地就发给了许云渺。 即便这样,许云渺心里的疙瘩仍没有解开,依然冷淡疏离,甚至有意回避——在午饭这事上就很明显。 荀斯桓记得,他俩感情还没出问题时,一周五个工作日里,至少有四天许云渺会和他一起吃午饭。 现下,好不容易把人圈在身边了,荀斯桓当然想借共进午饭化解误会,可快两周了,他愣是一次机会也没找到。 荀斯桓每次询问,许云渺都说中午早和别的同事有约,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当属刘士园。 许云渺对荀斯桓的小心思浑然不知,只是觉得刘士园单纯直率,是个傻得可爱的小弟,和他一起吃饭挺开心。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宣之于口的原因—— 和别的同事吃饭免不了要听他们吐槽工作忙累,听了会嫉妒又焦虑,因为许云渺不忙也不累,甚至有点……太闲了! 研讨会后,荀斯桓好像对他的工作能力有质疑,快两周了,他还只被分配处理零散工作,一个正经项目也没上。 哪怕与他同期入职的沈均忙得快在办公室安家了,荀斯桓也没打算让许云渺分担一些。 拿着高工资,却名不副实,总让他疑心自己被荀霸总当成了养在身边的金丝雀。 这天中午,许云渺又拿刘士园做挡箭牌拒绝了荀斯桓的午饭邀约。 在餐厅入座后许云渺才发现,荀斯桓也跟进来了,坐在角落里,拿菜单挡脸,偷看自己的方向。 许云渺装作没察觉,却和刘士园谈笑得更开怀,惹得荀斯桓频频皱眉瞪眼。 “渺哥,我试了你教的检索方法,真好用!”刘士园佩服道,“我就说嘛,你才不是花瓶。” 第15章 “花瓶?”许云渺这下笑不出来了,事务所里有人觉得他是花瓶?! 刘士园意识到说错了话,低头猛嗦意面。 原来,荀许二人关系微妙的谣言从他入职第一天就有了,就是因为有人看见了荀斯桓的专职秘书给他送早餐。 谣言在研讨会上被近一步证实,且不说荀斯桓破天荒地替他打了圆场,单就是“云渺”这个称呼就很耐人寻味。 这边许云渺在为谣言犯愁,那边荀斯桓把自己泡在醋坛里,看着二人交头接耳,恨不得冲过去,徒手把二人掰开。 “先生需要点单吗?”服务员见荀斯桓坐了半晌也不点单,忍不住来询问,“先生?” “什么事?”荀斯桓不耐烦地挪开钉在许云渺身上的视线。 服务员被生硬语气吓住了:“您,您需要点什么?” “要那位先生喝的那个。”荀斯桓敷衍地指了指许云渺手中的绿色饮料,却见许云渺和刘士园挨得更近了,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一口气堵在胸口,荀斯桓觉得自己随时要爆炸。 ——什么事聊得那么开心? 的确,刘士园是许云渺会喜欢的阳光开朗大男孩那一卦的,长得不差,人也高,热情开朗好相处,还比荀斯桓年轻。 “前男友”的第七感告诉荀斯桓,刘士园绝对是他的潜在竞争对手之一。 他忍得口干舌燥,泄愤似的咬住吸管猛吸了一口,立刻被没搅拌均匀的西柚汁酸得五官扭曲。 恋人对别人言笑晏晏不算,现在连果汁都在捉弄他,世上大概再找不出比他更惨的倒霉蛋了。 “先生,我们在做新品市场调查,您觉得这款‘夏日倾情’怎么样?” “为什么叫夏日倾情?”荀斯桓冷不防问,人点背起来,连果汁的名字都像在讽刺他。 “啊?”服务员被问住了,“呃…就是,用热带水果的酸甜,唤,唤醒夏日甜蜜记忆!” “很甜吗?”荀斯桓冷眼看向服务员,小姑娘被他吓得脸都白了,“我觉得酸,很酸,太酸了。” 许云渺刻意坐到荀斯桓走了才起身,结账时却发现荀斯桓居然帮他们也付了账单。 刘士园本还觉得关于二人的谣言纯粹只是谣言,荀斯桓这一付款,反倒让傻乎乎的刘士园都觉得有猫腻。 许云渺头疼不已,让刘士园先上楼,自己又买了俩三明治才回,却是直接进了荀斯桓的办公室。 “没吃午饭吧?不知道你喜欢吃牛肉还是鸡肉,就都买了。”许云渺把两只三明治往人桌上一放。 荀斯桓以为自己在做梦,看着三明治居然看出了“爱情”的甜蜜,喜道:“都行。” “那就好,刚好两个三明治加起来和我中午吃的意面套餐差不多价格。”许云渺冷漠解释。 荀斯桓上一秒被俩三明治捧到了云端,下一秒就摔回了地面,强忍着心痛,苦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云渺说:“云寰给我发了工资,午饭我还是买得起的。还有,我来云寰是正经想要工作,不需要特殊照顾。” “云渺?”荀斯桓快被怼懵了。 许云渺以为荀斯桓在装傻,不想绕弯子便直接问:“为什么不让我上项目?难不成,上项目有什么交换条件?” 荀斯桓这下听懂了,又好气又想笑,故意说:“上项目的话,你这两个三明治可不够。” 许云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静问:“所以条件是什么?确认关系,和你约会,还是要满足你的…生理需求?” 虽然佯装镇定,可说到最后四个字时,许云渺还是没忍住红了耳尖,不敢再看荀斯桓,把视线挪到桌面的文件上。 荀斯桓闻言,额头青筋一跳,特别想选最后那个条件,到底忍住了顽劣的心,认真说:“条件是加vx。” 这次换许云渺懵圈了,仔细揣摩了会儿,没想出加个vx能有什么损失,爽快给荀斯桓发了个好友申请。 “行了,你想上什么项目?”荀斯桓揉着眉心,心道,自家小男朋友闹脾气了,没辙,只能哄着。 许云渺也不跟人客气,点着荀斯桓案头的文件说:“这个,白氏工业。” 荀斯桓没想到,某人失忆了还是那么有眼光。 德国白氏工业,世界电气行业<a href="" target="_blank">龙头,日前计划在国内设立生产线,想找当地企业合作,便找了云寰做法律顾问。 这项目是白氏工业和云寰第一次合作,做好了,说不定能建立长期合作,对云寰十分重要,对许云渺的个人履历也十分重要。 他本是怕许云渺会累才不给派项目,这下,人家自己挑中了白氏项目,倒也不赖—— 外资企业注重工作生活平衡,项目节奏缓和,客户人也好沟通,应该不至于让许云渺纸糊的身体吃不消。 美中不足的是,国内和欧洲有时差,所以总得在晚上开会,不过不打紧,他可以给许云渺批假。 许云渺中午接了项目,晚上就是第一次会议,荀斯桓同他一起参加,顺便向客户介绍许云渺。 会议从晚上十一点持续到了深夜一点半,十好几个人在线七嘴八舌,电流震得人脑仁疼。 终于捱到散场,办公室重归安静,气氛反而不自然,安静里疲惫像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累了吧?开车送你回家?”荀斯桓边收东西边自然提议。 第16章 许云渺这才想起来——这个点,地铁末班车早没了,他又做不了出租车,可坐荀斯桓的车,又有点……心慌。 荀斯桓像能读懂他的犹豫,解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 “放心。”许云渺打断他,“两个大男人,你能把我怎么着?” 荀斯桓体贴地让人等在楼门口,自己去地库取车。 片刻后,一辆扎眼的黑色大g停在了许云渺跟前——这车确实适合荀斯桓,高大威猛,透着股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霸道。 “坐副驾吧?后排不舒服。”荀斯桓挺殷勤,下了车来替他开门。 许云渺踌躇片刻,还是坐了进去,总觉得自己像是小红帽,还主动上了大灰狼的车。 车子开上申城凌晨两点的街道,繁华暂歇,露出忙碌后的一丝疲惫寂寥,叫人不自禁生出几分落寞感。 许云渺坐车还是会紧张,随着车加快,手指不自觉捏紧了座椅边缘。 荀斯桓像是从空气里闻到了他的紧张,打开了音乐,节奏舒缓的小提琴声流淌而出,轻抚许云渺紧绷的神经。 “你可以眯一会儿。”荀斯桓轻声说完,刻意把空调风调到最小。 “你呢?不累吗?”许云渺不敢眯,也不敢看窗外飞速后退的高速护栏,只能盯着自己的膝盖。 荀斯桓心里想的是,你在身边陪着怎么会觉得累,却只玩笑说:“放心,我不会疲劳驾驶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云渺小声嘀咕。 不知是车避震太好,还是荀斯桓车技太好,一路稳当,若非余光有灯影变换,几乎叫人觉不出车子在行驶。 行过三分之一的路,无人说话,音乐轻柔,许云渺松弛下来,困意爬上眼皮,脑袋挨上窗侧,居然睡着了。 大g稳稳停在楼下,荀斯桓听着身边人轻而缓的呼吸,只希望时间无限放慢。 “云渺,到了。”他故意叫得很轻。 许云渺没反应,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荀斯桓便大胆地拧过身,欣赏着短暂温馨的画面。 一张全然未设防的睡颜,嘴唇半张,脑袋斜抵在窗旁,时不时扯一下禁锢上身的安全带,大概是被勒得不舒服了。 荀斯桓心下微动,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也解开了许云渺的,怕吵醒他,便牵着搭扣,随着安全带收束探身过去。 许云渺正沉溺梦乡,梦里一大朵乌云压在他身前,叫他觉得憋闷,他便伸手去挡,不料那乌云沉得根本推不动。 用力推搡间,许云渺朦胧睁眼,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推在荀斯桓的胸口,登时彻底惊醒。 “你想干嘛?!”许云渺脑子里“轰”一声炸出一朵蘑菇云,后怕地想,若是他没有及时醒来,天知道荀斯桓会对他做什么。 “我……我看安全带勒着你了,不太舒服,就帮你解开了。”荀斯桓无辜道。 许云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荀斯桓,边界感是非常重要的社交礼仪,你要是再这样,我会递辞职信的。” “我……”荀斯桓被唬住了。 不待他再说什么,许云渺已经一骨碌开门下了车。 荀斯桓目送人走远,看着楼道里的灯一盏盏亮起直到五楼,而后又一盏盏熄灭,这才发动引擎。 车子开出五分钟,他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件哭笑不得的事儿—— 员工居然用辞职来威胁老板,这世上大概找不出比他更憋屈的老板了。 第8章 恋爱法则(已修) 许云渺咚咚跑上楼,关了房门,发觉自己心跳如擂鼓,脸颊发烫,不是因为爬楼,是臊的。 ——若刚才没醒来,荀斯桓打算对他做什么?摸他?抱他?还是……亲他?! 换了鞋刚想去阳台看看荀斯桓的车开走没有,灯突然亮了,唐晓艾哀怨站在客厅里,吓得他连退五步。 “唐晓艾女士,你要吓死你亲儿子啊!这都几点了,还没睡?”许云渺拍着胸口。 唐晓艾反问:“都几点了,你才回家?” “加班嘛。”许云渺心虚,把外套和包往沙发一丢就往浴室躲。 “加什么班,不看看自己什么脸色。”唐晓艾忿忿,“滚去洗澡睡觉。” “知道了,老妈晚安!”许云渺怕被念叨,关了浴室门,打开水龙头,很快听见唐晓艾回卧室的声音。 这边,荀斯桓的车刚上了高架,唐晓艾兴师问罪的电话就追来了。 “小荀啊,我同意他去云寰,是想你会照顾他,你哪能真让他干活啊?还加班?” “你没看到他回来那个脸色,蜡黄蜡黄的,你不心疼啊?再这样,我马上让他辞职,听见没?” 荀斯桓是心疼又无奈,老实认错,保证再不让许云渺熬夜,临了又补充:“您把他闹钟掐了,明天让他多睡会儿。” “还用你说?”唐晓艾气呼呼挂了电话。 不安排工作,被许云渺责难,安排了工作,被唐晓艾埋怨,荀斯桓里外不是人,想不明白,最近生活怎么净逮着他迎头痛击。 翌日,许云渺真是一觉睡到午饭点才醒,赶到办公室,一开邮箱,先收到了荀斯桓的邮件。 是发给白氏工业的,厚着脸皮要求客户把以后的会议时间修改成国内晚上九点。 白氏慷慨答应了,可不影响许云渺还是会错过末班车,依然要“麻烦”荀斯桓送他回家。 第17章 有了安全带事件,许云渺不敢再在荀斯桓车上打瞌睡,可又很难忍——挺神奇的,他只在坐荀斯桓开的车时才不会紧张。 可总让老板当司机也不合适,许云渺动了在市区租房子的心思,唐晓艾当然反对,又心疼他要来回赶路。 朱立业还是那么“及时雨”,听说他在找房,很快又推荐来一个绝好的房源——就在距离云寰步行十分钟的竹杨苑。 说是个朋友,在竹杨苑买了公寓,装修完收拾妥没多久,工作调动要出国,房子便空置了。 许云渺一听就心动,位置绝佳不说,还是刚装修好的新房,租金又合适,谁错过谁是傻子。 房东人已经在国外了,只问了许云渺的个人情况,立刻同意了看房请求,还主动加上了许云渺的vx。 许云渺一看,房东叫“许析”,是他本家,vx头像是网红布朗熊,那种奇妙的宿命感油然而生,更心动了。 周六下午看房,他刻意提前到达,先在小区里转了转。 竹杨苑就在杨柳南路上,闹中取静,茂密绿植把市中心的喧嚣过滤了,进了小区仿佛进入了另一层时空。 苍翠树木围绕着大草坪,宽阔清澈的人工湖,碎石小径,仿古凉亭,随处可见月季、玉兰、金桂和腊梅。 许云渺越看越喜欢,想着,等赚了钱,要在这里买一套,把许闻和唐晓艾接来,一家三口每天饭后就绕着这湖散步。 转悠了一圈,比约好的时间仍早了一刻钟,许云渺沿着绿荫路再回到大门口,就见两个熟悉背影,正聊得投入。 待认出那两个背影,他再也挪不动脚步,胸口“噗”地窜起一簇火焰。 ——荀斯桓竟然和朱立业站在一起,两人谈笑风生的,明显认识许久了,看着甚至有些亲近! 许云渺脑子转得快,很快想到是朱立业在恰巧的时候把云寰的招聘信息转给了他,这绝对是那二人商量好的圈套! 朱立业大概是觉出了背后有杀气,转头一眼看见了许云渺,脸上的笑立刻收敛了。 荀斯桓也觉察不对,朝朱立业递了个眼色,转身坦然冲许云渺打招呼:“云渺,好巧。” 许云渺不想理会这位诡计多端的“伪君子”,只对朱立业说:“你居然认识大名鼎鼎的荀律师?怎么不早告诉我?” 朱立业尬笑着无言以对,两边都是好兄弟,他好像是最难做人的那个。 荀斯桓淡定解释:“大名鼎鼎不敢当,老朱是我的大客户。” “可以啊,老朱。”许云渺一掌重重拍在朱立业背上,“深藏不露。” 朱立业被一掌拍得灵魂出窍,干脆放弃抵抗了,把狡辩的重任甩给荀斯桓一人承担。 荀斯桓于是解围道:“我在所里加班,出来吃饭刚好碰上了。一起吃点?” “好——”朱立业边说边看向许云渺,被那假笑吓到了,尾音九十度上扬,生生把肯定句扭成了疑问句。 “好像不太方便。”许云渺截断话头,声音里有冰碴子,“我们还有事,不耽误荀律师。” “云渺。”荀斯桓知道许云渺有了猜度,想要解释几句,却只收获了一个冷冰冰的瞪眼。 “荀斯桓,工作时间,你是我上司,你想做什么我管不了。私人时间,我们是平等个体,麻烦你尊重我的隐私。” 说完这句,不待商量,许云渺狠掐了朱立业肩膀,强行把人往小区里领。 朱立业回头拼命使眼色,荀斯桓只能无奈耸耸肩,插兜立在原地,目送二人走远。 公寓在小区楼王18层,宽敞两室一厅,朝南的阳台外就是人工湖,朝北的落地窗能框住整个市中心的夜景。 装修也很有品味——深灰基调,浅灰软装,搭配胡桃木家具做点缀,冲淡了冷冽,增添了几分家的温暖。 不仅如此,公寓的空间安排很符合许云渺的生活习惯,家电都是他熟悉的牌子,连小装饰都精准满足他的喜好,简直挑不出毛病。 不愧是用布朗熊做头像的房东,这简直是许云渺命中注定的公寓。 许云渺看了一圈就做好了决定,立刻给房东发去消息——“房子很棒,我可以周日就入住吗?” 发完才想起来,房东在国外,和他隔着□□小时的时差,这会儿还是大清早。 xx:可以。 没想到对方会秒回,许云渺惊讶之余又增了几分好感,恰好此时他走上了阳台,看见阳台上竟还养着植物。 贴着墙壁的小木架上有一溜多肉,墙角是一株涨势喜人的幸福树和一株盆栽小腊梅。 阳台门边还摆着两个花盆,看不出种的是什么,这会儿只冒着几簇绿芽,像没长大的蒜苔。 他随手拍了植物照片发给房东,跟了条消息——“我不太会照顾花花草草,养不活不会扣我押金吧?[害羞]” xx:养不活买盆新的替了,不要让我发现就好。 许云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房东还挺幽默,若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真人。 看房到签约就用了小半天,许云渺没拖沓,晚上一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先搬一部分,争取尽快入住。 唐晓艾边怪他猴急,边把许云渺推到一边,自己动手收拾,满脸写着“不放心”和“舍不得”。 许云渺蹲过去搂着唐晓艾的肩哄道:“娘亲大人,明儿我们一起去放行李,再把你的指纹也录入,新房子你进出随意。行不行?” 第18章 “起开,小白眼狼。”唐晓艾憋不住笑了。 是夜十点,人间清醒酒吧。 荀斯桓独坐吧台,一手端一杯威士忌,一手百无聊赖地点着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聊天记录。 渺:我不太会照顾花花草草,养不活不会扣我押金吧?[害羞] xx:养不活买盆新的替了,不要让我发现就好。 渺:[猫猫捧腹大笑.jpg] 渺:你也喜欢布朗熊吗?男士用这个做头像,不太常见。 xx:我对象喜欢。 渺:[吃狗粮.jpg] 渺:房子真棒,谢谢答应租给我! xx:不客气。 说来挺讽刺。 “许析”不过是和许云渺才刚认识小半天的房东,甚至二人连面都没见过,可许云渺能和他聊得如此放松。 可许云渺至今还没这样轻松愉快地和荀斯桓聊过天。 更讽刺的是,“许析”就是荀斯桓,可要是让许云渺知道这个,许云渺只会更觉得他是阴魂不散的变态。 “我认识你俩真是上辈子造孽了!”朱立业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在他身边坐下,“陪完一个看房,又要陪另一个喝酒。” “加一杯威士忌。”荀斯桓不理会,反讥讽道,“不陪我也是在家一个人待着,有意思?” “哇,荀斯桓,你这就过分了啊!”朱立业接过酒杯反击道,“你回家不是一个人?” 这话直戳荀斯桓心窝,他却没生气,反而苦笑一下,闷了一大口威士忌,胸腹瞬间火辣辣的。 朱立业看出了他的落寞,安慰似的和他碰了杯,问:“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渺儿呢?何苦在这搞什么默默守护。” “你不懂。”荀斯桓沉沉道,点了点空酒杯,示意酒保给他添满,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杯了。 朱立业确实不懂,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说,两人便无言对酌。 半晌,荀斯桓忽然问:“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渺渺和我在一起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那啥啥上?” 朱立业本想点头来着,忍住了,说:“你也不能是那啥啥,怎么也算是块玉。可渺儿呢,他不是鲜花,他是神仙草,你懂吧?” 荀斯桓笑着点头,觉得这比喻倒挺贴切,仿佛想起了什么,隔了一会儿才说:“我确实配不上他。”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他当年那么迷恋你,我们看着都挺烦的,可千金难买他喜欢啊~”朱立业也因着这话题陷入回忆。 荀斯桓又问:“他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后悔了,觉得我不值得了,所以根本不愿意想起我?” 朱立业听他这么妄自菲薄,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荀哥,渺儿失忆了也还是渺儿啊,他以前爱你,现在也还是会爱上你的。” 荀斯桓不置可否,手指一圈圈沿着酒杯口滑动,说:“可我不知道让他爱上我,是不是正确的。” “狗屁问题。”朱立业白了他一眼,“你难不成想说渺儿之前为你付出那么多,都是错的?你这不是损你自己,你是看不起他。” 荀斯桓被这话给绕进去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又丧道:“就算我希望他爱上我,但现在的渺渺,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其实还有后半句,“现在的渺渺好像不需要他了,也对他全然不感兴趣了”。 这话荀斯桓说不出口,光是想想就难以承受,一想到许云渺的人生里,他或许根本不是必需品,他就觉得有刀子在剜他的心。 “哟呵,你也有今天?”朱立业不正经起来,看荀斯桓的表情不是自谦,是真的有些没办法了。 “要不说你俩不能没有我呢~兄弟送你个好东西。”朱立业把酒杯一搁,摸出手机一通点。 荀斯桓刚想问是什么,手机叮咚一声,提示“老朱”发来消息,点开一看,是个文件,名字叫“恋爱法则”。 他无语地点开,文件第一页赫然写着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心仪的女孩是不是对你爱搭不理?” 荀斯桓觉得自己的血压已经开始飙升了,点着“女孩”两个字冷问:“你有毒?” “你融会贯通一下嘛~”朱立业一脸恨铁不成钢,“这可是我花了9块9买的武林秘籍,试过的人都说好。” 荀斯桓彻底无言以对,问了朱立业一个扎心问题:“你知道你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么?” “为什么?”朱立业好奇。 “兄弟我请你喝299一杯的威士忌,你就送我9块9的心灵鸡汤。”荀斯桓把手机一推,“你怎么不帮我算一算水瓶和巨蟹配不配?” “什么心灵鸡汤,这是同城交友群里svip级别会员才能拿到的内部绝密资料好吗?!”朱立业说完还得意了。 荀斯桓哂笑一下,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又拿回手机,翻到了第二页。 《恋爱法则》第一条:“不要轻易说喜欢,会显得轻浮,爱要细水长流地表达,没认识多久就表白的,多半都被拒了。” 荀某桓:是谁面试上刚互相认识就表白,我不说,反正不是我。 第9章 坚硬温柔(已修) 朱立业给的“好东西”虽然不正经了点,可思路却是对的。 许云渺以前爱过他,也许中途有了变数,可许云渺还是许云渺,他也还是他,为什么再来一次就不行呢? 如果许云渺能回到他身边,如果许云渺还能再一次爱上他,别说再一次,再百次,再一万次,又有何妨? 第19章 搬进竹杨苑后,许云渺的生活质量有了飞跃,新公寓才住了没几天,他已然产生了“家”的踏实感。 公寓里的一切都太符合他的需求了,连沙发上的珊瑚绒小毯都恰好称心如意,房东许析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云寰的工作也有了起色,荀斯桓渐渐把白氏工业项目全交到了他手上,白氏挺信任他,项目推进十分顺利。 要说真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大概是荀斯桓本人,倒不像之前没那么没分寸了,却总让许云渺觉得别扭。 比如,每天雷打不动地给许云渺带早饭,煎饼、锅贴、米糕、虾饺,总之都是许云渺嘴馋的,竟还每天换花样。 再比如,荀斯桓明明时常忙得没时间好好吃顿饭,却非要亲自去步行街给许云渺买咖啡,少冰的香水柠檬美式,刚好是许云渺的最爱。 许云渺是想拒绝的,可又很难拒绝。 早饭是他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已经在桌上放着的,咖啡是买好趁他不在时偷偷搁他电脑边的。 这感觉就好像,若是挥来了拳头你还能抬手格挡,可若是吹来的是无孔不入的春风,那可怎么挡得住呢? 何况,这人跟买通了他肚里的蛔虫似的,把他那点口腹之欲摸得清清楚楚,叫他这个吃货怎么拒绝得了! 周三时,云寰牵头办了一场企业合规论坛,事务所的高年级律师都要参加,许云渺还被安排了发言。 论坛开场前是事务所内部的预演,许云渺临时接了个客户电话,参加时便又迟到了几分钟。 他一推门就发觉,这场景怎地如此熟悉,还是上回研讨会的会议室,还是全体等他一个,还是只剩那角落有空位。 他快步冲角落去,没几步,场景果然重现,荀斯桓又叫住了他,这一回,声音通过话筒加持,震得他头皮发麻。 “许云渺,坐那边。” 荀斯桓手指的方向是靠墙的一排备用椅子,是人太多时才拿来应急使用的,连靠背都没有。 许云渺莫名火大,不就是迟到了三分钟吗,何况他也不是故意的,至于非要当众让他丢脸吗? 可人家是老板,脾气大也无可厚非,他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和荀斯桓呛声,只得听话过去坐下了。 许云渺憋着气想,送早餐,送咖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改改这一点小错误就让人下不来台的臭脾气。 预演结束,嘉宾们陆续到场,荀斯桓换了身灰色西装,往正厅一站,风度翩翩的,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许云渺也在一边偷偷观察,发现荀斯桓社交确实有一套,五十几个嘉宾,他能脱口叫出每个名字,微笑寒暄,游刃有余。 待所有客人入座,云寰众人才挑空位坐下,好巧不巧,许云渺两次都没能坐到的那个角落位置还空着。 他故意等到荀斯桓看向他时才大摇大摆往角落走,挑衅一般在角落坐下了,而后冲荀斯桓得意一笑。 荀斯桓站在讲台上,英俊的眉毛拧成了麻花,招手示意莎莎过去,低头说了几句,而后莎莎匆匆出了会议室。 论坛开始,上半场荀斯桓是主讲,简短开场致辞之后,便开始了主题分享。 这是许云渺头一次看荀斯桓演讲,不徐不疾,清晰笃定,再复杂的问题,也能被他拆积木般逐一拆解,还不会觉得枯燥。 渐渐的,许云渺听入迷了,直到莎莎轻轻喊了他一声。 “许律师,荀par让我拿这个给你。”莎莎从后面递上来一件薄羊绒针织衫,尺寸宽大得离谱,估计是荀斯桓的。 许云渺不明所以,可会议期间不便交流,只能先接过。 又过了五分钟,他明白莎莎为何要给他外套了——角落位置在空调出风口正下方,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被吹得凉透了。 虽然有些没骨气,可许云渺还是把针织衫一抖,披在了肩头。 针织衫轻薄,可保暖效果不错,披上没一会儿,凉意散去大半,影影绰绰间还能闻到荀斯桓留在衣服上的香水味。 只是苦了他那颗被开过三次瓢的脑袋,大概是手术切口还没完全长好,漏风似的,凉意乱窜,闹得隐隐作痛。 许云渺硬撑了会儿便轮到他发言,待他说完下台,与荀斯桓错身之时,荀斯桓低声朝他交代了一句—— “去我的位置坐。” 荀斯桓的位置就在第一排最边上,甚至许云渺上台前留在原处的针织衫不知何时也被拿了过来。 按许云渺的性格,他是不该轻易接受这照顾的,可头实在是有些疼得受不了,他只能乖乖过去坐下了。 可他坐在这儿,荀斯桓一会儿下了讲台,要去哪儿坐着呢? 下半场由阮皓翔主持,荀斯桓下了台,哪儿也没去,就在许云渺身边,靠墙站着,长腿交叠,双手抱肘,酷得不行。 阮皓翔讲得也不错,可和荀斯桓比,还是差了点从容,但许云渺走神了,坐在黑暗里,总忍不住要偷看荀斯桓。 为了播放幻灯片,会议室关了灯,此刻投影仪的光照亮了荀斯桓的半张脸,有棱有角的,一看就是性格坚硬的人。 可好像也不全是坚硬的,也有柔软细腻的一处。 许云渺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什么位置被撬开一条小缝,微妙的情绪趁机钻了进去,赶紧扭开头。 第20章 又坐了一会儿,许云渺良心发痛,伸手拽了一下荀斯桓的衣角,意思是让荀斯桓和他换一换。 荀斯桓在暗中扭头,眼光深沉,藏着一片汹涌的海,轻轻拍了一下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意思是不用换。 手和手短暂接触,又很快分开,可触感留在了皮肤上,很久不能散去,还顺着神经往心脏的方向去。 许云渺有些慌张,不敢再偷看荀斯桓了,把注意力转移到讲台上,可心跳还是有点失控。 荀斯桓捻了捻方才拍到许云渺手背的手指,方才摸到的手背是温热的,那他就放心了。 论坛顺利结束,散场后不少人围着荀斯桓聊天,讨论问题是噱头,想多和大帅哥说话才是真的。 许云渺原本想道谢,等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干脆先回了,而后两人又各自忙碌,面也没能碰上。 临近晚饭点,许云渺处理完工作,收拾了东西刚跨出办公室,听见了隔壁一声怒呵:“你看我现在有心情吃饭吗?” 而后,莎莎瑟瑟缩缩从荀斯桓办公室逃出来了,见许云渺在门口,冲他尴尬笑了一下。 “怎么回事?”许云渺好奇问。 “合规组的小黄,发出去的文件里把客户公司名字写错了,人家来投诉,荀par正生气呢。”莎莎无奈道。 “那确实不妥,可小黄犯错,也不至于冲你发火吧,真是的。”许云渺耸耸肩,抬脚要走,却被莎莎叫住了。 “荀par一生气就不爱吃饭,今天忙着准备论坛中午就没来得及吃,晚上再不吃,该饿病了。要不,你去劝劝?” “我?”许云渺讶异。 “我觉得,荀par很重视您的意见。”莎莎诚恳说,心道,荀par,只能帮您到这儿了,年底可得给我发“红娘”奖。 许云渺听出莎莎话里有话,要想打破谣言,他本不该答应的,可荀斯桓今天那么照顾他,权当是还人情了。 他心一横,敲开了荀斯桓的办公室,却见荀斯桓正支着下巴给一桌子的笔排序,排来排去,好不忙碌。 荀斯桓满脸写着烦躁,头也没抬又是一声吼:“听不懂人话吗?说了不吃。” 许云渺没马上出声,先往办公桌走了几步,看了一眼桌面,十几只笔,从短到长,从粗到细,码放得整整齐齐。 听说,整理东西是缓解焦虑情绪的一种方式,可像荀斯桓这样强迫症似的整理法,怕已经是病态了。 许云渺故意轻咳一声。 荀斯桓闻声抬头,见是许云渺,乌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明亮了一点,惊喜道:“云渺?头还痛吗?” 许云渺听了这问题,心里竖起的与荀斯桓的楚河汉界塌方了一大块,摇了头,问:“莎莎说你一天没吃饭了?” “嗯,有点忙。”荀斯桓勉强笑笑回答,并不想把烦闷和许云渺分享。 许云渺于是狡黠地问:“那是不是,也没时间和我一起吃晚饭了?” 一刻钟后,刚说了没心情也没时间吃饭的荀斯桓,和许云渺一道坐在了杨柳南路的馄饨店里。 苍蝇小馆,充满烟火气,桌椅板凳都简陋,卫生条件也差强人意,荀斯桓一身笔挺西装地坐着,和周围格格不入。 方才,荀斯桓带他在小巷里弯弯绕绕,他还当荀斯桓想要带他到无人处行不轨之事,几乎后悔约荀斯桓一起吃饭了。 结果最后却是进了这样常人难以发现的宝藏美食店。 “荀par不像是知道这样的小店的人。”许云渺避开荀斯桓热切的目光,看向墙上的菜单,很快陷入了困境。 “一个朋友带我来过,我觉得很不错。”荀斯桓看破了许云渺的选择困难,“想吃什么就都点上吧。” 大病一场后,许云渺瘦掉了半个人,胃只剩一半大。若在以前,荀斯桓一定不许他乱点菜,可现在,他想点一头整牛都行。 他见许云渺犹豫,又补充说:“别客气,你吃不下的,我来扫尾。” 许云渺真没客气,点了一份小笼,一碗小馄饨,一盘葱油拌面,四只水煎包,一叠酒香草头,外加两只荷包蛋。 菜上齐,他把每样都尝了两三口,一擦嘴,说吃得满足,可自己已经撑了,而后不太好意思地看着荀斯桓。 荀斯桓无奈,心道,明明吃不了多少,却偏偏是只贪心的小馋猫,可他好喜欢这只小馋猫。 他也说话算话,许云渺剩下的那些,他真一个人包圆了,饭毕,又借口太撑,非要步行送许云渺回竹杨苑。 二人一路并肩,没说几句话,许云渺不想让荀斯桓知道他住哪栋楼,走到竹杨苑门口时就停下了。 临告别,许云渺忽然认真说:“生气不能解决问题,不吃饭也不能解决问题,所以遇到问题,又生气又不吃饭,是不对的。” 荀斯桓被这逻辑严密的说教给逗笑了,恍然发现,其实,从许云渺主动走进他办公室那刻,心里的烦躁早就不见了。 他酷酷地插着兜,目送许云渺的身影消失在绿荫掩映里,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渺:座位的事,多谢了。 x:吃饭的事,多谢了。 荀斯桓站在路边对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抬步刷卡,也进了竹杨苑小区,回家路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手机来看。 《恋爱法则》第二条:“胆大心细,用细节打动她,让她无法拒绝你的好。” 第21章 《恋爱法则》第三条:“用美食抓住她的胃,然后才能抓住她的心。” ——这玩意儿,好像也不全是心灵鸡汤? 荀斯桓:嗝,好饱~ —— 大家周末愉快! 第10章 英雄救美(已修) 转眼进入六月,夏日暑气张牙舞爪,人心浮躁,蠢蠢欲动。 这天早上,莫妮卡去茶水间冲咖啡,刚好碰上莎莎在给荀斯桓洗茶杯,她打听八卦的小雷达立刻竖了起来。 “莎莎姐,我发现荀par最近好像心情很不错啊~” 莎莎意味深长一笑:“那是当然,情场事业两得意。” “怎么说?”莫妮卡瞪大了眼睛。 莎莎压低声音:“荀par不是把白氏工业的项目交给许律师了嘛~白氏对许律师赞不绝口。” “荀par,眼光确实不错啊~我原本以为许律师是那种…你懂吧?”莫妮卡挤眉弄眼,“毕竟他长得确实闭月羞花。” “哪种?”莎莎莫名其妙看着莫妮卡。 莫妮卡笑嘻嘻道:“就是霸总嘛,不都喜欢把金丝雀养在身边,图的就一好看。原来,我们许律师不是金丝雀,是海东青。”[1] 海东青的比喻太生动形象,两个姑娘在茶水间笑成一团,全然没注意外面还站着第三个人。 对话全落在了沈均的耳朵里,一些萦绕在心头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研讨会那日,沈均早发现了许云渺没收到邮件,叫住他本是想提醒他参会的,却又住了口,为的就是要让许云渺出丑。 他俩本是差不多资历的律师,又同在产业并购组,未来晋升合伙人时一定是竞争对手,沈均想先下手为强。 没曾想,许云渺迟到又说错话,荀斯桓非但没生气还替他解了围,后来又叫了声“云渺”,沈均立刻就有了怀疑。 再后来,沈均被分派了不少项目,工作责任越来越重,许云渺却一直清闲,他便觉得许云渺大概只是花瓶,不足为惧。 可最近这段时间,荀斯桓殷勤备至,免不了被沈均撞见,加上方才在茶水间听到的,沈均明白了。 白氏工业这种级别的项目,一个能比过他手上的十个。 荀斯桓如此放心地把白氏交给许云渺,而许云渺办妥了,足见,许云渺此人,深藏不露。 更重要的是,荀斯桓这分明是挑着最好的项目给许云渺,信任和偏心昭然若揭,远超过了一般上下级关系。 沈均本也是要泡咖啡的,可眼下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拿着空杯子就回了办公室,半途往他的午饭搭子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刚听人说,许律师是荀par养的小情人,让他来云寰,就是为了把人圈在身边。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有人毫无顾忌地在办公室暗度陈仓,那也别怪他把藏在暗处的都搬到台面上来。 许云渺这几天的心情和临近梅雨季的天一样,闷热、潮湿又阴郁,随时随地能酝酿出一场大暴雨。 一方面,荀斯桓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也许因为那次一起吃饭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最近他又烦人了起来。 有事没事就喜欢把许云渺叫去办公室私聊,聊得却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vx上两句话就能说清的那种。 另一方面,他自谓最近努力在和荀斯桓划清界限,可大家看他的眼神依旧微妙。 情绪爆发,是因为刘士园午餐时提到了最近疯传的另一则八卦—— 许云渺是荀斯桓包/养的“金丝雀”,是走后门加入云寰的,为的是把人放在身边,方便荀斯桓随时把玩。 许云渺听了差点没当时就把餐厅的桌子给掀了,气得他甚至辜负了中午排长队才吃上的胡椒猪肚鸡面。 谣言甚嚣尘上,当事人浑然不觉,午休过后,许云渺刚回办公室,座机又响了,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内线号码。 他赌气装没听见,任由电话响到断了,可荀斯桓挺执着,立刻又打来一个。 许云渺犟着不接,而后,就见荀斯桓站到了他身侧的玻璃幕墙前敲了敲,手指一点,示意他去办公室。 沈均见状怪笑着问:“荀par又要找你面谈啦?” 许云渺能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面上苦笑,心里更加光火。 荀斯桓待他进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了,吓得许云渺一个箭步冲去按下了开关,让电子玻璃恢复透明。 “你这是干嘛?”荀斯桓被他慌张的动作逗笑了,“过来,给你看一封邮件。” 特地叫他过来,就是为了看一封邮件?许云渺心头的火“噌”一下蹿了三尺高。 “有什么邮件非要来办公室看?直接转我邮箱不行吗?发个vx截图也可以啊?还连打两个电话,有必要吗?” 他吃了炮仗似的一通输出,把荀斯桓说懵了,困惑里带着点委屈,问:“干嘛突然生气?是给你看邮件,顺便给你这个。” 荀斯桓摸出一小盒药放在桌上,解释说:“快入梅了,下雨天你不是容易头痛嘛,托朋友带的进口药。” 许云渺哑了火,却没拿药,反说:“你是老板,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但和我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到底怎么回事?”荀斯桓听到这里才终于抓住了一丝线索,“是有人说什么了?” 许云渺看荀斯桓那表情不像是在装傻,也是,每天有那么多工作要处理,哪有心思关心无聊的流言蜚语。 第22章 “你,霸总。”许云渺点了点荀斯桓的办公桌,而后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金丝雀。懂了?” 荀斯桓一下没憋住笑了出来,觉得这人设不错,在许云渺又生气前收了笑:“无聊谣言,何必在意。” “我不觉得好笑。”许云渺板着脸,“还有,别再因为一点小事让我来你办公室了,不然我真的辞职。” 许云渺说完这话才拿走了药,气鼓鼓走了,留下荀斯桓无奈地揉眉头。 《恋爱法则》第四条:“不要总依赖电子通讯,很多话,见面说和隔着屏幕说,效果全然不同。” ——荀斯桓,你是不是疯了?居然真会信这破《恋爱法则》! 一刻钟后,云寰全所收到一封荀斯桓发出的邮件。 正文写着“excellent work”,邮件链里是白氏发来的表扬信,夸赞许云渺的工作水平高超,态度认真负责。[2] 邮件发出后三分钟,<a href=" target="_blank">系统又提示荀斯桓要撤回这邮件,大约是因为他本想单独发给许云渺,却手滑抄送了全所。 再三分钟后,云寰全所又收到了一封荀斯桓发出的道歉邮件。 证实了方才确实是操作失误了,打扰了大家工作,又顺便再次提示,邮件发出前务必要仔细检查收件人和抄送栏。 一通操作惊呆众人,可稍微有点心眼的人,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猫腻—— 向来严谨到标点符号都不出错的荀斯桓,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怕是故意失误,意在借此给许云渺正名。 不管是否所有人都读了那“发错”的邮件,一定会有好事者截图传播,很快,全云寰的人都会知道—— 白氏写了邮件夸赞许云渺,而且邮件是白氏主动写的,属于第三人证言,证明力可比所里盛传的谣言强多了。 如此一来,许云渺到底是不是“花瓶”,是不是走后门,不言自明。至于他俩的关系,荀斯桓不想也懒得澄清。 许云渺被邮件震惊了,心里的火气也早被那盒药冲散了,此刻只剩良心不安,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对荀斯桓太凶了。 本想说句感谢的,毕竟人家为他大动干戈,不惜自毁形象在全所发错邮件,可又怕和荀斯桓说话被人看见,再生绯闻。 好在荀斯桓太忙,办公室一直关着门,没给他说感谢的机会。 临到下班,乌云憋闷了一天,终于憋出一场大雨,铺天盖地的。 许云渺只有一把遮阳小伞,被大雨困了一个多小时,雨势稍减才出发回家,坐电梯时,正碰上了刚下班的荀斯桓。 一个轿厢里就他们两人,都靠墙立着,隔了半臂距离。 “止疼药很好用,谢谢。”许云渺主动开口,“邮件也……谢谢。” “举手之劳。”荀斯桓是得意的,压住了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觉得许云渺一定有被他发的邮件帅到。 “但是,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许云渺话锋一转,“你这样,会让我们都很困扰。” 荀斯桓一怔,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更好的解释。 雨天的杨柳南路,潮湿狭窄,撑着伞走很是艰难,人挤人伞碰伞的,不小心还会踩到松动的地砖,溅一裤脚泥。 许云渺爱干净,不喜欢这样潮湿泥泞的环境,压低伞檐,脚步匆匆,闷头向前。 若不是经过便利店时,他被开门铃声吸引,抬头看了一眼玻璃橱窗,本不会注意到,荀斯桓就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许云渺想不明白,荀斯桓肯定不是那种听不懂言外之意的人,为何仍如此执拗。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拒绝表达得很清楚了,可才刚说过保持距离,这又跟踪上了。 转念一想,荀斯桓是在耍小聪明,真是“保持了距离”,所以才尾巴一样,踩着他的脚步,缀在五步之外。 许云渺越想越心烦,恰好要过马路了,绿灯提示最后十秒,本不该再抢着过街,可他偏要抢。 如此,跟在后面的荀斯桓便会来不及一同穿过马路,红灯一亮,车流自然会截断去路—— “嘀嘀嘀——” 红灯还没结束,电动车却抢先一步冲了出来,一路疯狂按着喇叭,惊扰了闷头往前的许云渺。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只堪堪在马路中间刹住脚步,电动车把手几乎擦着他的衣摆而过。 包和伞都掉了,许云渺像被敲了一闷棍,脑袋晕晕的,忘了基本安全守则,竟还不赶紧穿过马路,还弯腰要去捡包。 可绿灯结束了,两侧等候的车辆洪水猛兽一般对着他就冲了出来,一瞬间,充耳全是喇叭声和汽车疾驰而过的路噪。 许云渺吓懵了。 不停歇的车流,把他困在了马路正中,可大脑嗡嗡作响,像卡死的机器,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 车祸时的记忆占领了全部理智,恐慌、后悔、无能为力,疼痛、疲惫、失去知觉,车灯震动摇曳,而后视线失焦。 许云渺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于海上风暴的小渔船。 恐慌如同狂风掀起百尺巨浪,又变作旋涡卷着他,扼着他的喉咙,蒙住他的口鼻,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他只能听天由命,被裹挟着,无法挣扎,难以逃脱,无助像海水迎面扑来,让他窒息,而后天旋地转,神志迷茫。 蓦地,眼前川流不息的红色车灯消失了,忽然变成一片漆黑,眼皮挨上了温暖的皮肤,肩背靠上了结实的胸膛。 第23章 一个低沉温柔却坚定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从天而降的救生索,把他从恐惧深渊中一把拽了出来。 “云渺,别怕,我在。” [1] 海东青:矛隼,属于大型猛禽,长得帅,但战斗力超强。 [2] excellent work:干得好,工作非常出色。 第11章 核桃甜粥(已修) 申城六月天,室外站几分钟就会汗如雨下的时节,许云渺的手却是冰凉的。 荀斯桓一手蒙着眼睛,一手捂着那手,只觉得面前身后来来去去的车辆仿佛都是从他心上碾过去的一般,生疼生疼。 许云渺出院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么瘦,蝴蝶骨突兀得硌人,身体薄得像纸,抱得用力一些就会折断一般。 分明是想念已久的拥抱,可以闻到耳鬓熟悉的气味,可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此刻怀里人是无法回应这个拥抱的。 雨又大了起来,可两人浑然不觉,雕塑一样站在马路中央,很快被淋得透湿。 红灯转绿,荀斯桓松开了蒙眼的手,也松了怀抱,捡起几乎泡在水里的包,虚虚牵住了许云渺的手。 “走吧,云渺,回家了。” 许云渺的眼神是木然的,听话被牵过马路,也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荀斯桓明明应该是“图谋不轨”的变态,可他的手掌心好暖,潜意识里偏偏觉得,跟着他去哪里都没关系。 二人小学生一般牵着手走了一路,无视路人诧异目光,拐进了竹杨苑门口的便利店。 “坐在这里等我一下。”荀斯桓挑了一个吹不着空调的位置把人安置下,几分钟后拿着热过的巧克力奶回来了。 牛奶插好吸管放在许云渺手里,再拆开刚买的一次性毛巾,把木愣愣的人的脸上头上的雨水都擦走。 温度顺着掌心传到心脏,融化了一角冰凉的恐慌,许云渺回了神,懵懵看向荀斯桓。 “没事了。”荀斯桓露出了隐瞒许久的熟稔的只对恋人许云渺才有的温柔宠溺,“没事了,喝口牛奶。” 其实不该这样的,不该让荀斯桓拥抱牵手,还给他擦脸擦头发,可许云渺现在没有力气去划清界限了。 像刚从一场疲惫的噩梦里醒来,说句话都累。 两人在便利店歇了很久,巧克力牛奶喝完了,血液又恢复流动,许云渺的理智也一点一点回归身体。 他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了如此狼狈的一面,逃避似的看着窗外的雨,余光瞥见桌上的包,脸色又唰一下白了。 ——小熊钥匙扣不见了!他挂在包上的,一定是刚才被电动车撞掉的! 许云渺猛然起身往外冲,吓得荀斯桓一个箭步跟出去,一把把他又拽回屋檐下。 “许云渺,你干什么?!”荀斯桓是真生气了,从冒冒失失过马路开始就压抑着,现在很想把人按在床上揍一顿。 “钥匙扣丢了。”许云渺焦急道,挣着手臂固执地要去找,“是刚才撞掉的。” “许云渺!”荀斯桓克制地冲他吼了一句,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可很快火又灭了,变成无可奈何。 “我去找。”荀斯桓妥协了,“先送你回家,我去找。你再不回去换衣服休息,会生病的。” “可是——” 荀斯桓没给他可是的机会:“我保证把它找回来,明天你睡醒睁眼就能看到它,行不行?” 明明是骗小孩子的话,可荀斯桓的眼神那么笃定,眼底找不到一丝哄骗,竟让人莫名就愿意相信。 大雨早把两人都淋得狼狈不堪,再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选择。 许云渺也不想做个无理取闹的人,轻声说:“好吧。” 二人收拾了糟乱的西装和包,两步到了竹杨苑大门,许云渺都准备说再见了,却见荀斯桓从摸出一张卡。 “嘀——”小区大门应声而开,又把许云渺给看傻了。 “你?” “刚才不是故意跟着你,我也住这儿。”荀斯桓怕许云渺一会儿再吓到,又补了句,“而且和你同一幢楼。” 许云渺惊得瞪眼,也没听出话里的漏洞,他从没向荀斯桓提过楼号,荀斯桓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同幢楼呢? 把许云渺送进了公寓,荀斯桓还记着许下的承诺,转头回杨柳南路去找那小熊钥匙扣。 再出门时雨停了,他沿着原路返回,在发生意外的马路口,看见了躺在落叶堆里的小熊。 脏兮兮的,冲谁都笑,又可爱,又无奈,又烦人,这傻样儿大概是随了他主人。 再回到许云渺公寓门口,荀斯桓意识到自己话说大了—— 他现在连许云渺的公寓门都进不去,怎么让人一睁眼就看见小熊? 其实,他太不放心就这么回自己那儿,刚才半路给许云渺发了消息又打了电话,都没回应,不知是在洗澡、睡着了,还是…… ——都回公寓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荀斯桓又打了两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心情立刻烦躁了起来。 ——要不,猜一组密码试试?失忆的渺渺会用什么做密码呢……可万一开了门,撞见许云渺,估计他会报警吧? 他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在公寓门前转了两圈,忍不住趴门上听了听声儿,然后又一次打了电话。 第24章 这回,许云渺终于有回复了,居然是短信,惜字如金的——“睡了”。 荀斯桓松了口气,又好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有没有着凉,有没有头疼,转念又嫌弃自己窝囊。 快准备回去了,兜里手机一响,是工作上的事儿,方才他一心扑在许云渺身上,客户连发十几条消息,他都没顾上回复。 等不及回自己那儿了,荀斯桓干脆往门口地上一坐,接了电话。 一聊十分钟,挂下电话,荀斯桓靠着墙,觉得疲惫至极,撸了把依然湿漉漉的头发,心口酸胀,情绪泡了水,都是千斤重。 他百无聊赖地拿了手机划拉,不自觉又点开了那个时灵时不灵的法则。 《恋爱法则》第五条:“陪伴不是纠缠,保持适当神秘感。” ——还是看晚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晚这一遭。 若他没像痴汉似的尾随,许云渺就不会抢绿灯,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不必此刻在门口如此落魄。 可若荀斯桓再往后多翻几页就会看见,《恋爱法则》第七条赫然写着:“在她孤立无援时,做她的靠山。” 今夜他是纠缠不休的痴汉,也是在恐惧里庇护了许云渺的安全港。 正走神,身边门忽地开了,竟是唐晓艾从门里探出头来,见他坐在地上,面色诧异。 “小荀?刚才门外面稀里嗦啰的声音是你啊?你大晚上在门口干嘛,我当小偷踩点,吓死了。” “妈。”荀斯桓叫了声,又苦涩笑了笑,“我有点不放心渺渺,过来看看。” “不放心还让他一个人?”唐晓艾反问,“进来吧,还不放心渺儿,你看你自己什么样儿!泥潭里打过滚啊?” 在外威严逼人的荀律师,见了丈母娘也怂,客人似的跟着唐晓艾走进自己买下的公寓,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 唐晓艾拿了套许云渺不常穿的运动短袖短裤,对他打趣说:“不认路啊?赶紧去洗澡呀,湿衣服换掉。” 见荀斯桓犹豫,她又说:“渺儿一回来就吃药睡熟了。你去吧,我会收拾的,保证他明天看不出你来过。” “那刚才的短信是您回的?”荀斯桓愣愣问。 唐晓艾恍然大悟:“是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啊?哎哟,渺儿也真是,你的电话都不存,我还以为是谁呢……” 荀斯桓感觉自己又受了一万点暴击,不敢再多问了,钻进了浴室。 收拾罢已经十一点多了,熬夜加班也没今天这么累。 荀斯桓头发也顾不上吹,走出浴室第一件事是去看许云渺,方才还炸毛小猫似的,这会儿安静躺在被窝里,看着好乖。 想抱抱他,亲亲他,又怕惊醒许云渺,荀斯桓只能蹲在床边捏一捏许云渺的手指头。 唐晓艾拿了姜茶来,看他这样小心翼翼,于心不忍说:“小荀,出来跟妈妈聊两句。” 二人移步客厅,荀斯桓喝了半杯姜茶,脸上有了血色,脸上疲倦更甚。 “小荀,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唐晓艾也是心疼他,“渺儿刚醒的时候情绪不稳定,你不说是为了他好。现在呢?” “妈,我……”荀斯桓是羞于启齿的,他那点别扭心思不足为人道,可唐晓艾关切的眼神让他受不了。 “车祸之前,我们其实……出了问题。”荀斯桓不知怎么说,告诉唐晓艾他对许云渺做了许多混蛋事吗? 不料唐晓艾并不惊讶,反说:“我知道,渺儿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还批评他了,小年轻就是这样,一点小事情也弄得爱恨情愁的,过日子就是磕磕绊绊的,计较那么清楚干嘛?” 荀斯桓知道这也是说给他听的,惭愧地点了头。 他捏着茶杯斟酌半晌又说:“渺渺失忆,对我来说就好像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来一次。” “如果我告诉他我们是恋人,我们很相爱,又不提那些不好的记忆……这感觉就像,我在作弊似的。” 唐晓艾没想到是这原因,看着荀斯桓,觉得这三十多岁的青年才俊,在感情的事上还是个呆头愣脑的傻小子。 荀斯桓继续说:“我不想绑架他的记忆,不想他因为过去我们是恋人,就不得不和我走下去,我希望他是真的爱我,所以真的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 唐晓艾轻轻叹了口气,隔着桌子捏了捏荀斯桓的手,劝道:“相信妈妈,渺儿爱你。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的。” 淋了雨,撞了车,丢了钥匙扣,还知道了荀斯桓和自己住在同幢公寓楼,这一天够乱的。 许云渺累坏了,睡得很沉,可一直陷在噩梦里,醒来时情绪还是湿漉漉的。 他吃力一翻身,一只浑圆的熊脑袋便闯入了视线,小熊钥匙扣就放在枕边。 ——荀斯桓真的找到了,还真是“睁眼就能看到”……不对,钥匙扣是怎么放到这儿的,他昨晚进来过?! 许云渺吓一跳,一骨碌爬起来,拿着钥匙扣冲出卧室,大声问:“妈,昨天晚上有人来过家里了?” “一大早喊什么。”唐晓艾见他光着脚就皱眉,“昨天晚上还是霜打的茄子,现在又活蹦乱跳了,去穿拖鞋!” “小熊怎么会在我床头?”许云渺不听话,非要光脚走到餐厅,发现桌上摆着他馋了很久的顺福记的核桃花生芝麻甜粥。 第25章 “昨晚田螺姑娘来过了?”许云渺混不吝问,尝了一勺粥,甜甜暖暖落肚,心情瞬间晴朗了。 “田螺姑娘没有,泥螺小伙倒是有一个,淋得浑身水哒哒滴,裤脚管都是泥。”唐晓艾讥诮。 她从卧室把拖鞋拿到许云渺脚边,笑眯眯问:“你老实跟妈妈说,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 “什么啊~人家是我老板。”许云渺耳尖发热,把脸埋进碗里,臊得脚趾头都缩紧了。 唐晓艾偏要逗他:“给你找钥匙扣,又一早去排队给你买粥,人还长得帅,我怎么没遇到过这么好的老板?” 许云渺厚脸皮瞎说:“那肯定是因为我工作能力强呗~” 话虽如此,吃过早饭,许云渺还是斟酌着给荀斯桓发了消息。 渺:昨晚多谢了。你怎么想起来去买核桃粥的? x:因为核桃补脑,觉得你会需要。 就说嘛,昨晚那么狼狈的傻样都被荀斯桓看到了! 荀par英雄救美,追爱进度+10% 荀par讽刺渺渺傻,追爱进度50% 第12章 这么幼稚(已修) 唐晓艾赶在周五来竹杨苑,就是打算周末给许云渺做两天大餐,再煲点汤,给纸糊的许律师好好补补。 恰好那天晚上看见了为情所困的荀斯桓的可怜样儿,唐晓艾觉得不如借这个周末帮二人的感情添点柴加点火。 周六时,许闻也从郊区赶来了,还带了毕业学生给他送的杨梅,本是一家三口团聚,唐晓艾偏偏提起了荀斯桓。 夸张地说自家儿子有个多金、帅气又会疼人的老板,对儿子有意思,还刚好住同一幢公寓楼, 许闻一听,来了兴趣,非要许云渺去邀请荀斯桓一起来家里吃饭。 许云渺一想到那晚的狼狈,连头发丝都在抗拒,可拗不过二老,只能寄希望于荀斯桓主动拒绝邀约。 “云渺?”电话被接起来时,先是一阵嘈杂,而后才是荀斯桓带着点喘的声音,听着让人想入非非。 “那个,你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再打来?”许云渺听红了耳朵,还被爸妈盯着,都快不会说话了。 “没事,你说。”背景噪音消失了,又传出关车门的声音。 “我爸妈来市区了,想邀请你一起吃顿饭,因为那天……”许云渺越说越轻,“你要是忙就算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云渺窃喜,荀斯桓一定是觉得为难,毕竟是要和不相熟的长辈吃饭,此刻,他一定在想借口拒绝。 “好,帮我谢谢叔叔阿姨。”荀斯桓冷不防愉快回答,“刚才运动去了,我收拾一下,半小时后到。” 许云渺苦笑着挂断电话,心道,怎么能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 半小时后,其实只刚26分钟,荀斯桓按响了公寓门铃。 今天,年轻多金又帅气的荀老板穿上了休闲t恤,头发也没做定型,随性又清爽,冒充大学生也有人信。 许云渺在家没拾掇,亚麻短裤配印着小猪的t恤,开门时看到荀斯桓愣了一下,恍然意识自己多少有些“邋遢”了。 “云渺,多谢邀请。”荀斯桓递来两个大纸盒,心里是餍足的——穿家居服的渺渺,真乃人间绝美风景。 许云渺接过纸盒,一看盒子上“增城挂绿”四个字,立刻替荀老板感觉肉疼。 若他没记错,这品种的荔枝可不便宜,看来,说要半小时才到,是不想空手上门,特地去买伴手礼了。 荀斯桓进门换了鞋,见到从厨房出来迎接的唐晓艾,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礼貌叫了声“阿姨”。 唐晓艾立刻意会,配合得十分默契,说:“小荀是吧?欢迎欢迎,你那天晚上回去没感冒吧?” “没有,谢谢阿姨关心。”荀斯桓冲唐晓艾感激地眨了眨眼。 许闻听见声音从里间出来了,荀斯桓怕他不知道情况,抢先开口:“叔叔好,我是云渺的同事,您叫我小荀就行。” 许闻愣了两秒,好像是明白过来了,客气又谨慎地说:“你好,欢迎,渺儿你招待人家坐。” “初次见面”环节没出纰漏,许云渺也没看出这三人在合力演他一个,这会儿还没心没肺地去给荀斯桓拿冰可乐。 荀斯桓一眼看见了他的光脚丫,下意识就念叨:“家里空调开这么冷,你怎么又不穿拖鞋?” 许云渺被这没分寸的念叨说无语了,没注意话里那个“又”字,烦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大夏天穿什么拖鞋。” 荀斯桓刚才脱口就意识到不妥,又看见唐晓艾站在许云渺背后疯狂给他打手势,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午餐丰盛,四个人十个菜,许云渺把每个菜都尝了两筷子就觉得饱了,可嘴还馋着,就跑去拆了荀斯桓带来的挂绿。 荀斯桓把社交能力贯彻到了家庭餐桌,和二老聊得热火朝天,听得许云渺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聊得一高兴,许闻金口一开,要荀斯桓留下吃晚饭,唐晓艾也一劲儿附和,许云渺拆荔枝的手都顿住了。 “不好吧?”他反对道,发现爸妈都在瞪自己,意识到这话有点失礼,赶紧改口,“荀律师很忙,周末要处理工作的。” “这周没工作。”荀斯桓笑眯眯地反驳,麻利剥了一颗荔枝,行贿似的递到震惊得合不拢嘴的许云渺跟前。 “就是嘛!下午也别回去了,小荀,我们下午杀一盘围棋啊?”许闻乐坏了,荀斯桓有日子没去郊区拜访了,他也有日子没人陪着下棋了。 第26章 怎么还下上棋了?!许云渺实在看不透自家爹妈想要干嘛,狠狠咬住了荀斯桓刚给他剥的那颗荔枝。 脆爽清甜弥漫口腔,冰冰凉凉的,许云渺立刻被荔枝动摇了原则,觉得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待一下荀斯桓。 好好的周末,许云渺被逼无奈地和荀斯桓共处了小半天,好在荀斯桓全程都挺克制,除了眼神总粘在他身上。 周一上班,许云渺带上了唐晓艾非要送给荀斯桓的杨梅,平板电脑那么大的一盒子,也不怕酸死荀斯桓。 进办公室没几步碰上了刘士园,他便客气地分了半盒杨梅给刘士园,顺便约好了中午去地铁连廊吃拉面。 许云渺敲门时,荀斯桓正在开会,单穿了条修身白衬衫,勾勒出结实胸肌,袖子卷了一半,露出的小臂也线条有力。 那天,他就是被这手臂抱住了,靠着这样的胸膛,怪不得会觉得踏实,许云渺一想到就脸热。 穿t恤是朝气蓬勃的大学校草,穿衬衫又变成了成熟禁欲的斯文败类,要不是第一印象太差,他应该已经招架不住了。 许云渺轻手轻脚把杨梅放在桌上:“杨梅,洗干净了,我妈非要送你。刚才碰上士园,就分了他一点。” 荀斯桓听了开头是美滋滋的,听到“士园”二字登时笑不出来了,杨梅还没吃到嘴里,已经觉得酸。 许云渺一上午处理了四个邮件,审完一份协议,转眼就是饭点,vx上叫刘士园出发吃饭,却被放了鸽子。 刘士园说是因为工作上犯了错误,被荀斯桓狠狠训了一顿,让他重做一遍,做不完不许去吃午饭。 许云渺隔着屏幕都能觉出小孩儿委屈了,直接去工位找人,就看见刘小傻帽红着眼睛,正在眼巴巴地看合同。 ——还做律师的人呢,懂不懂劳动法? 许云渺同情心上头,忿忿道:“哪能真不让你吃饭?吓唬你的,走了。” “渺哥,没事,我一会儿去茶水间抓点零食垫垫。”刘士园其实饿坏了,可荀斯桓的话云寰上下谁敢不听。 “不行,老这么饿肚子,年纪轻轻把胃弄坏了。”许云渺倔脾气上来了,抓着刘士园的胳膊就把人往外带。 好巧不巧,荀斯桓这会儿从办公室出来,恰经过这里,目睹了拉拉扯扯的一幕,脸立刻黑了。 荀斯桓眉毛一挑,冷冰冰问刘士园:“合同检查完了?” “快了!”刘士园都被拽出好几步了,被荀大魔王这么一吓,一溜小跑回了座位,盯着屏幕,头都不敢转。 许云渺面色一凉,玩笑似的说:“荀律师对实习生的要求也太严格了,别让人觉得云寰求全责备,实习生都要不敢来啦~” 荀斯桓今天于公于私都看刘士园不爽,此刻听出许云渺还在替刘士园开脱,更压不住火气。 “犯错都是有代价的,吃一次苦头,以后就会长记性。”荀斯桓是真生气了,“所有律师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云渺心里不赞同,压低了声音嘀咕:“可不是所有律师都和您一样,犯了错就不给饭吃。” 荀斯桓也压低了声音,故意回了句酸溜溜的气话:“不给饭吃,可以吃杨梅啊~” 许云渺心中了然,不喜欢荀斯桓这样借题发挥,脑筋一转,问:“士园,你犯什么大错了?” 一提起这个,刘士园臊得像只烧红了的热水壶,脑袋都冒烟。 荀斯桓替他回答了:“对价一千万,他写了九个零。九千万的差价,小刘,是你付,还是云寰付?” 许云渺没想到是这样,回头瞪了一眼刘士园,又说:“那是该挨骂,要不是荀par检查发现了,要闯大祸了。” 荀斯桓听出这语气不似要妥协,肯定是想出什么新辙儿了,这人失忆了,挑拨人生气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忘。 果然,许云渺话锋一转:“荀par,士园这么粗心,说不定又漏掉什么,我和他一起检查,我们查完了再去吃饭。” ——好一招以退为进,就是知道荀斯桓的软肋在哪儿,便拿自己做筹码,又聪明又拱火。 荀斯桓眼看着许云渺真搬了把椅子在刘士园身边坐下了,太阳穴突突地疼,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谁都不用检查了,都去吃饭吧,等你们弄完,客户早等不及了。” 客户其实等得及,无非是荀老板想要保住最后的威严,他是被许云渺拿得死死的,一出苦肉计让他不得不认输。 荀斯桓都给了台阶,焉有不下的道理,许云渺冲刘士园眨眨眼,带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刘士园溜了。 渺:你怎么公报私仇? x:我看是你恃宠而骄。 渺:幼稚! x:没大没小。 渺:牛肉三明治还是鸡肉? x:……都不要,气饱了。 三明治最后没买,二人也没和好,就这么僵着,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好几天都没说话。 许云渺倒不是故意的,他从来不是爱冷战的人。 只是刚好白氏项目这几天进入了向集团总部报批的关键节点,他一心扑在项目上,没功夫想别的。 圈里有句话叫“没有不会出幺蛾子的项目”,白氏项目前期太顺利了,果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白氏集团总部最近刚换了合规总监,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挑了这个中外合资项目开始烧。 第27章 新任合规总监对国内营商环境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因此,对合资项目的报批文件提了一百个问题。 偏偏项目法务仗着许云渺能力强,一直做甩手掌柜,这下一问三不知,被批得狗血淋头,转手把那一百个问题抛给了许云渺。 问题清单是周三晚上发给许云渺的,周五就要向合规总监汇报,许云渺看着邮件里的荒唐要求,一个头两个大。 加班在所难免,可哪怕加班,他一个人也来不及,本可以求助荀斯桓的,二人又在冷战,他便去找刘士园做小助手。 其实,这么复杂又紧急的工作,本该找个工作经验更丰富的助手,可许云渺有自己的算盘—— 一来,刘士园因为粗心被荀斯桓给了差评,他想帮刘士园改变这印象,免得未来因此不能留用。 二来,他知道荀斯桓吃刘士园的醋,就偏要和刘士园凑在一块儿气气荀斯桓,也算是“公报私仇”一回。 为了能随时沟通,二人搬到了会议室,一边讨论,一边推进。 中途,荀斯桓去倒咖啡时经过过一次,看见二人在会议室交头接耳,果然面露愠色,让许云渺十分满意。 后来,大约是很忙,也可能是被气得够呛,一下午,他再没见过荀斯桓从会议室前经过。 能和厉害的渺哥一起熬夜工作,刘士园干劲十足,可过了夜里十二点,他发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怪荀斯桓生气,刘士园是真粗心,虽不是全没帮上忙,却也添了不少乱,一来二去就拖到了三更半夜。 办公楼的空调和新风系统在六点时就统一关闭了,会议室里立刻憋闷得厉害。 一眨眼,时间到了一点一刻,许云渺盯着屏幕上的黑色小字,大脑越转越慢,忽地额角一抽,像被人凿了个洞。 他咬牙又扛了半小时,实在扛不住了,觉得脑袋像个随时会报废的机器,运转迟缓,不停发热,嗡嗡作响。 “士园,我买了止疼药,十五分钟后送到,你去楼下帮我取一下。” 事后,好奇渺渺搜了一下正宗增城挂绿荔枝礼盒的价格,看到居然要四位数的时候,决定原谅荀斯桓破坏了他的周末躺平计划。 渺渺:你们三个就演我吧!(愤怒小拳拳.jpg) 第13章 病猫云渺(已修) 结束今日最后一个跨洋电话,已是深夜二点,荀斯桓本要去楼下抽支烟醒神,抽完再回两个邮件就能收工回家。 电梯达到,门一开,里外两人都是一惊。 “刘士园?” “荀par?” 荀斯桓一眼看到了刘士园手里的药袋子,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生硬问:“加班到现在?” 刘士园以为又惹老板生气了,磕磕巴巴说:“渺渺渺哥那个白氏工业项目有急活儿,我们一起加班呢。” 荀斯桓心中一紧,用下巴指了指药袋子,问:“你身体不舒服?” 刘士园诚实说:“不是我,是渺哥,他说头疼。” 这下不用抽烟醒神了,荀斯桓立刻比谁都清醒,风风火火往会议室赶,心里的火苗呼啦啦地烧。 临到会议室门口,荀斯桓一个急刹,想到小傻子电灯泡不宜在场,命令道:“你回家吧,留下也帮不上忙。” 话虽伤人,却是对的,要不是刘士园检索时丢三落四,二人也不至于拖到这么晚。他嗫嚅问:“那药?” “我拿给他。”荀斯桓露出不耐烦,仿佛刘士园不马上滚蛋就会被揍。 待刘士园落荒而逃,荀斯桓一进会议室就见许云渺趴在桌上,薄薄一片人,看着像朵几天没浇水的花儿,蔫头耷脑。 此刻,整个云寰就剩下他们两人,四下安静至极,能听见许云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荀斯桓太熟悉这声音了,一下就听出了被极力掩饰的难受,心旋即揪了起来。 他怕吵醒许云渺,悄悄走到人身边,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许云渺耳后薄薄的皮肤——果然,烫得不正常。 许云渺本不想麻烦别人,打算吃片药压一压不适,赶紧做完最后的检查就回家休息。 没想到的是,稍微趴下歇一会儿的功夫,荀斯桓来了,用两根手指戳穿了他的伪装。 “睡着了?”头顶传来轻声询问,而后荀斯桓蹲下了身,从臂弯空档间看到了他烧红的脸和闪躲不及的眼神。 “发烧了是不是?”荀斯桓眉头拧得紧,是生气了,可语气和动作都极尽温柔。 许云渺嘴硬说:“有一点。刘士园呢?我的药呢?” “我让他回去了,我们去医院。”荀斯桓不理会他的逞强,压着火气去扶人,“烧得比地瓜还红,这叫有一点?” 许云渺想躲的,动作之间一阵脱力,没躲成,反而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了荀斯桓身上。 “不去医院,我这辈子都不要去了。”许云渺虚弱道,其实有点烧糊涂了,忘了此刻倚着的人是荀斯桓。 进了多少回手术室,用了多少猛药,康复训练有多痛,那段日子,荀斯桓不比许云渺好过多少,听他这么一提,心都要碎成粉末。 “好,不去。那我送你回家?”荀斯桓软了语气,抵在颈间的脑袋,散着热气,弄得他也燥热起来。 “不回,文件还没弄完呢。”许云渺的脑子烧糊涂了,潜意识里的责任心还在。 第28章 “文件我会收尾。” “说好了白氏项目我来负责的。”这会儿是自尊心在捣蛋了。 “现在是你逞强的时候吗?”荀斯桓低声怒道,捏着许云渺的手稍微用了点力。 “痛。”许云渺自知理亏,伺机示弱,“我这样回去会吓坏我妈的,发烧而已,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烧得额头、脸颊和脖颈一片红,眼底是熬夜后的青黑,倦意聚在眉心,眼尾委屈垂着,对荀斯桓而言,这副模样杀伤力极强。 荀斯桓瞪了他一会儿,终究拿他没办法:“吃了药先观察一夜,明早不退烧,必须去医院。” “好。”许云渺乖乖应道,撑着椅子要站起来,头一晕,脚下踩了棉花一般,站不稳又跌回椅子里。 “不着急动,你先缓缓。”荀斯桓看他这样,心肝儿颤,坐在许云渺身边,折了张纸轻轻地给他扇风。 许云渺闭了眼睛,一点点风扫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呼吸很快就不像刚才那么滞涩了。 车祸的时候撞断了好几根肋骨,戳进了肺里,也许是留下了后遗症,在密闭空间待久了会憋闷头晕。 许云渺不明白为什么荀斯桓好像知道这些,竟会主动给一个发着烧的病人扇风。 荀斯桓扇了会儿,听得怀中人呼吸顺畅了才问:“白氏项目有什么事情要让你这么熬?” 许云渺的精神比刚才清明了一些,慢悠悠说了项目上的意外情况。 荀斯桓听完怪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出面协调时间,客户的不合理要求也不能照单全收。” “就是不想你出面。”许云渺嘀咕,“上次换会议时间,白氏已经对你有意见了。这次你再出面,人家肯定拉黑你。” “拉黑就拉黑,白氏信任你就够了。再说,云寰不缺这一个客户。”荀斯桓霸气道,实则心下软成一片。 许云渺明知这话是意气用事,却莫名觉得荀斯桓真能为了他得罪客户,感动又惭愧,说:“你是不缺,我还想多拿点年终奖呢。” 荀斯桓轻笑,又问:“那为什么非找刘士园帮忙?他个小傻帽,能帮什么忙?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还不是因为你。”许云渺大概讲累了,声音轻了,“你说他粗心,后来别人都不敢再给他派任务了。” 他继续说:“士园不算最聪明,可是够努力。你是高高在上的荀par,你一句话,人家就不能留用了。” 这话倒是不假,荀斯桓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他本意不过是让刘士园记住那次教训。 荀斯桓沉默片刻,嗔怪问:“为了不让客户拉黑我,为了刘士园能留用,那你呢?怎么学不会多替自己想一想?” 许云渺闻言很轻地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这个不太会,属于我的知识盲区了。” 说完又是沉默,呼吸渐渐变轻变缓,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许云渺是快睡着了。 荀斯桓轻轻调整了姿势,一手穿过腋下,一手在膝弯一勾,轻松就把人打横抱离了地面。 许云渺其实没睡熟,半梦半醒里感到被抱了起来,姿势还挺丢人,可他太累太困了,含糊反对了两个音节,决定允许自己放纵一回。 荀斯桓办公室里有张小沙发,翻开座椅就能变成一张小床,短了点,许云渺得躺在对角线上才将将够。 办公室里还藏着别的宝藏,有小电扇和空气净化器,甚至还有珊瑚绒毯和备用的干净衣服。 许云渺原本是懒得动了,觉出荀斯桓要自己上手替他换衣服,才惊慌地自己换上了荀斯桓的运动服。 收拾好,吃了药,在软和的沙发里躺定,许云渺舒服得直叹气。 荀斯桓见他猫似的伸懒腰,轻笑着摸出罐冰可乐搁他脑门上,说:“用这个降温,呼出来的气儿都烫人。” 许云渺心想,烫人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抱我? 方才小睡一会儿,额头又凉意阵阵,许云渺这会儿不想睡,随口瞎聊:“你办公室里怎么什么都有?” 还不是因为那时跟你冷战,荀斯桓腹诽罢,说了半句真话:“时不时在这里过夜,就备了这些。” 许云渺歪过头,趁着黑,目送荀斯桓走回办公桌前,冷不丁问:“在办公室过夜,你家人不担心吗?” 荀斯桓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又很想反问许云渺,那些他不回家的晚上,许云渺担不担心。 半晌,他只苦涩说:“家里又没人等我。” “少卖惨。”许云渺嘀咕,可心里松动了。 怕影响他睡觉,荀斯桓把灯都关了,只余电脑屏幕的亮光,黑暗柔和了锋利的脸部线条,给他镀上一圈孤独。 许云渺病了能躺下休息,把工作丢在一边,有荀斯桓替他收尾。那荀斯桓呢,他病了累了,谁能给他兜底? 实习生犯了错误,荀斯桓会检查,客户提了无理要求,荀斯桓会挡回去,可要是荀斯桓自己犯了错、遇到困难呢? 荀斯桓不能犯错,也不能叫累,作为云寰的掌舵人,他的一个错误或偷懒,也许要赔上云寰全部人的安稳生活。 年纪轻轻,放下高薪的大律所的工作,一砖一瓦搭建自己的事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魄力和不为人知的付出? 许云渺情不自禁想了很多,想罢觉得自己烧迷糊了,居然莫名去心疼一个早就实现财务自由的“资本家”。 第29章 他继续再黑暗里偷偷描画荀斯桓的侧脸,坚毅、严肃、专注,确实有点……迷人。 又看了会儿,许云渺没话找话:“我写得好吗?” 荀斯桓嘴角一勾,一本正经道:“说实话,云寰卧虎藏龙,但能写出这样的文件,你是独一个。” “你这是在夸我吗?”许云渺很快质疑。 一个病人还这么多话,荀斯桓忍不了了,走到沙发边蹲下问:“还睡不睡了?精神这么好,起来加班?” 许云渺立刻怂了,闭上眼睛,可荀斯桓凑得有点太近了,吐息都扫在脸上,让他的心脏不听话地怦怦乱跳。 荀斯桓知道许云渺紧张,故意又蹲了会儿才憋着笑继续去改文件。 又十分钟,沙发上,小病猫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荀斯桓回沙发边—— 理一理发丝,捏一捏耳垂,戳一戳睫毛,碰一碰嘴唇,心头一阵阵发痒,实在是忍得很痛苦。 许云渺侧躺着,罩在烟灰色的毛毯里,像只娇贵的俄罗斯蓝猫,看着可爱乖巧,实际轻易不让人挼。 睡着睡着,许云渺习惯性地蜷了起来。 他一向这样,喜欢蜷在荀斯桓怀里,后背要贴着胸膛,腰要被手臂环着,否则会抱怨睡不着,睡着了也不踏实。 以前,荀斯桓觉得这拥抱纯粹是为了满足许云渺,两个火气旺盛的人拥在一块儿,有时热得烦躁,荀斯桓还会嫌弃。 可现在,换做他因为怀抱空荡荡而失眠,因为想抱一抱许云渺而睡不踏实。 可没有了荀斯桓的胸膛和手臂,许云渺明明一样能睡得很沉。 原来,拿得起放不下,需要被陪伴和拥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荀斯桓自己。 荀斯桓:睡不着,需要和渺渺贴贴 qaq 第14章 给个机会(已修) 许云渺迷糊醒来时都是下午四点多了,居然这么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烫了,身上还是荀斯桓那套运动服,被他的汗洇得透湿,糊在身上有点难受。 他定睛看见一片陌生天花板,而自己正躺在一张king size大床上,阳光透过窗帘,朦胧照出屋里摆设,是个酒店房间。 他撑着坐起来,片刻眩晕之后,翻身拿过床头的酒店服务指南,上面写着“w酒店”,是汇隆隔壁那家。 正要拿手机找人,门口“嘀”的一声,而后荀斯桓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好点没?”荀斯桓见他醒了,很自然走到床边一坐,抬手就要摸许云渺耳根的皮肤。 “你别瞎摸。”许云渺躲开老远,又觉得这样回应别人的关心不太好,“我不烧了,身上有汗味儿。” “汗味怎么了。”荀斯桓反而靠得更近了,“昨晚你使唤我端茶喂水擦汗顺气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我才没有。”许云渺其实不记得昨晚的细节了,总之睡着之后便没那么难受了,大约被荀斯桓照顾得很好。 许云渺又问:“我怎么会在酒店?” 荀斯桓说:“总不能让你一直在我办公室里睡,我就一早来开了间房。” “那我怎么过来的?” “就这么……被我抱过来的。”荀斯桓比了个公主抱动作,见许云渺脸色一滞,赶紧补充,“没被认识的人看见。” 许云渺惊得无言以对,半晌,叹了口气,放弃了——丢脸也好,毁名声也罢,木已成舟。 “我想洗个澡。”许云渺嘟囔,从被窝里慢悠悠往外蹭。 荀斯桓怕他大半天没吃东西饿晕过去,长手一捞,一下子就把人搂到身边,手一勾就扛到了肩头。 “荀斯桓,你干嘛!”许云渺大惊失色。 荀斯桓蔫儿坏说:“昨天今天都抱好几回了,不差这一次,你老实点。” 说完,他把手掌往人身后敏感处一碰又收回,许云渺立刻不敢动了,鹌鹑似的任人把他扛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他见床头摆着崭新的一套运动服,好奇问:“你刚才是去买衣服了?” “嗯,我的备用衣服都被你祸祸完了。”荀斯桓绕过他,自己进了浴室,“你在外面换吧,我也冲个澡。”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码?”许云渺扬声问,捞起运动服上衣,带落了一块灰色布料。 “抱都抱过了,尺寸估一估就知道了。” 荀斯桓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时,许云渺刚好辨别出那灰色布料是一条崭新的内裤,于是那话就变了味。 ——这人可真是……又混蛋又体贴,尺寸,好像还真被他估对了。 水声响了没几分钟,荀斯桓裹着酒店的浴袍就大喇喇出来了,衣襟略微敞着,练得漂亮的胸肌若隐若现。 许云渺明明看得挪不开眼睛,还口是心非问:“干嘛不在浴室里穿?” 荀斯桓漫不经心答:“浴室里被你洗得都是水蒸气,热死了。” 许云渺脸皮薄,嘴上却逞强:“是吗?我以为你是故意撩我。” 荀斯桓不但不否认,还借题发挥地追问:“那你被撩到了吗?” 许云渺瞪他,不着调地答:“我饿了。” “懂了,撩饿了。”荀斯桓混账话说起来脸都不带红的,“等我换个衣服,一起出门吃饭。” “嗯……荀斯桓!”许云渺被荀斯桓直接背对着他就脱衣服的动作惊到了,可是又有点想多看两眼。 第30章 荀斯桓背对着许云渺,坐在大床另一边,睡袍利索一脱,衬衫一抖就上了身。 须臾之间,春光乍泄,淡小麦色皮肤,肌肉线条分明却不夸张,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发达的臀中肌挤压出让人过目难忘的线条。 许云渺吞了口唾沫,没羞没臊地想,这么结实的背,抱上去应该会很舒服吧? 荀斯桓这回带许云渺去了杨柳南路一家不起眼的面店,老板是水乡人,把家乡的次坞打面带到了申城。 面很快上桌,许云渺就着碗深吸一口气,鲜香冲得他眼睛都快冒出星星了,再挑了根面条一尝,惊喜出声。 “简直可以制霸杨柳南路!”许云渺夸张道,“荀律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地方,我以为你是吃饭只图饱的那种人。” 还真是,荀斯桓自嘲笑笑,说:“我不知道,是我一个嘴特别馋的朋友告诉我的。” “是那个发现上次那家宝藏馄饨店的朋友吗?”许云渺随口问,从桌边拖过辣椒碟,哐哐往碗里加了两大勺。 荀斯桓看到这操作,眼睛都直了,磕巴问:“啊,是他……你,你吃辣?” “吃辣怎么了?”许云渺不明白荀斯桓为什么这么震惊,“你不知道吗?长得越好看,越能吃辣。” “你……你一直都这么能吃辣?”荀斯桓难以置信。 “是啊,我一直这么好看。”许云渺眉毛一抬,大言不惭,顺手往碗里加了第三勺辣。 荀斯桓眼睁睁看着许云渺把加了三勺辣子的面送进嘴里,还面不改色脸不红的,看来是真的很能吃辣。 不应该啊,他分明记得许云渺和他一样不能吃辣…… 面店老板是个实诚人,半碗面,半碗浇头,次坞打面很筋道,猪肝又炒得油沫沫、香喷喷的,一口下去满嘴幸福。 也许是高烧消耗了许多能量,又睡了大半天没吃东西,许云渺这回表现不错,呼噜噜吃下去二分之一。 “这么好吃的面,浪费了。”许云渺盯着面碗发愁,却见面碗一滑,被荀斯桓拖到了他自己面前。 “不浪费。”荀斯桓一筷子戳起一大坨就往自己嘴里送。 上回一起吃饭,他们拿了空碗分而食之,可这次荀斯桓居然对着许云渺吃过的面就下筷子,许云渺都看傻了。 “你……”许云渺都不知该怎么提问了,憋半天,叹了口气,换了个正经语气,“荀斯桓,你真就这么喜欢我?” “喜欢。”荀斯桓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像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无需思考的、多此一问的傻问题。 “为什么?”许云渺不解。 人过了三十岁,对待感情多半是变得谨小慎微的,从性格外貌,到家庭事业,总要都了解清楚了才愿意开始一段感情。 就是因为没有了大把青春去试错,不求轰轰烈烈,但求琴瑟调和,细水长流。 荀斯桓消灭了剩下的半碗面,擦了嘴,玩笑道:“你看,你吃一碗嫌多,我吃一碗不够,可我们两个一起吃就刚刚好,这叫什么?” “叫什么?”许云渺一愣,好像听懂了,又没太懂。 荀斯桓一字一顿:“天作之合。” 许云渺被俗到了,愠愠说:“你好好回答,答好了可以考虑给你个机会。” 荀斯桓听到“给个机会”,眼睛一下亮了,斟酌许久才开口——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花园做下肢力量训练,忽然下雨了。” 许云渺脑中浮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 荀斯桓说:“那天没带轮椅,唐阿姨急坏了,怕你淋了雨要感冒,又怕你淋着雨还走不快,心里着急。” “结果你说,妈,我好高兴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淋过雨了,老天爷待我真的不薄。” 不知是不是许云渺看错了,可荀斯桓说到这段,眼睛一瞬有水光闪烁。 “我当时忽然就想,如果是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的话,应该永远不会感到难过吧?” 许云渺怔住了,一时说不清是被当时的自己感动,还是被能发现自己这一面的荀斯桓感动。 “云渺,我其实是个很消极的人,只有不停工作、收获成功和赞美,才有安全感,所以我活得很累很焦虑。” “可你不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先看见好的一面,一点点开心都能被你放大成不同寻常的惊喜。” “我好羡慕这样的你。”荀斯桓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望进许云渺眼睛深处,“我很想在我沮丧时,有你告诉我,下雨也很好。” 烟火气弥漫的苍蝇小馆里,气氛和浪漫根本沾不上边,可心里的蝴蝶偏就挑了在此时此刻此地破茧而出,振翅飞翔。 许云渺愣了许久,忽然“噗嗤”一下笑出来,笑得眉眼弯弯,笑得如阳春三月最烂漫的花。 “荀斯桓,你好夸张,我有这么好吗?” 荀斯桓也笑,好像已经知道了许云渺的答复,认真说:“可能比我说得更好。” “嘴这么甜,那就给你个机会好了。”许云渺冷不丁就答应了,“试用期……就先三个月吧~荀律师,好好表现。” 填饱了肚子,谈了情说了爱,两人都心满意足。 荀斯桓把人送回竹杨苑,又恋恋不舍送到公寓门口,啰嗦叮嘱了许多才告别。 门一关,许云渺脸“唰”一下通红,感觉自己体温又升高了,心脏“砰砰”地蹦迪。 第31章 “渺儿,你站在门口傻笑什么?”唐晓艾听见声音从阳台进来,就见自家儿子杵在玄关,靠着门傻乐。 许云渺像早恋被抓包的高中生,笑容一收,低头换鞋,支吾道:“没,就是项目上一个大难题解决了。” 换了衣服洗了澡,倒进床上打开手机,vx安安静静,竟一条消息也没有,许云渺莫名失望。 他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荀斯桓没有一点私人内容的朋友圈,又去云寰官网读了读青年才俊荀律师的简历。 又期待又逼着自己装不在意,把自己给纠结困了,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天都黑了,卧室外飘来绿豆汤的香气,许云渺循着香味儿出去,坐在桌边等唐晓艾给他盛汤。 汤喝了小半碗,他突然把勺子一搁,说:“妈,你找个保温桶帮我装一点绿豆汤吧,我拿给楼上的五好老板。” “什么五好老板,乱给人家取外号。”唐晓艾凑到桌边,笑嘻嘻问,“你们有进展啦?” “没有,人家昨天帮我大忙了。”许云渺嘴上不认,脖子后面红彤彤一片,早说明了答案。 唐晓艾看破不说破,讥诮道:“那你没机会了,傍晚我晒衣服的时候,看见小荀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啊?出差都不告诉我?” 飞机落地滨城,夏日暴雨后的天空,异常澄澈明亮,一望无际的蓝,让人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 荀斯桓望见天边一朵云,后知后觉地被一种欢喜充满全身,心情和那朵棉花糖形的云一样,绵软的,轻盈的,甜蜜的。 手机取消飞行模式,很快便有消息叮叮咚咚地传进来,其他人的消息他都懒得理会,唯独置顶的红点要立刻点开看。 渺:照顾生病的他—试用期kpi+5% 渺:带他吃好吃的—试用期kpi+1% 荀斯桓的嘴角不听使唤了,扬起就怎么都压不下来,两条消息读了一遍又一遍,标点符号都比平时更可爱。 ——刚才飞机上看的那条法则是怎么说的来着?《恋爱法则》第六条:“要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 荀斯桓:渺渺真的,齁儿甜。 第15章 大型坦白局(已修) 为了通过“试用期”,荀斯桓是真的很努力,大概像他自己说的,凡事必须成功,是把“全力以赴”刻进了dna。 出差这几天,许云渺每天都能收到了他的行程汇报,大多是记录日常的照片—— 街灯笼雾,绿树成荫,写字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的光怪陆离,滨城晚高峰时车灯聚成的红色河流。 也没什么新奇的,工作那么多年,出差去过的城市太多了,可他这么一汇报,就像在两人之间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线。 这一招还是和失忆前的许云渺学的—— 以前许云渺出差时,得了空就要给荀斯桓发照片,一天发好几张,有时荀斯桓工作忙,老收到消息还嫌烦。 现在,荀斯桓突然就明白了那些照片的目的,倒不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儿,只是单纯为了让远距离之外的对方知道—— 虽然天南海北,虽然路途迢迢,可是我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你。 说是给荀斯桓一个“试用期”,许云渺却已经按捺不住地动了心。 荀斯桓在滨城,隔壁办公室便一直空着,许云渺每每从门前经过,没了一路追随的目光,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他想问问荀斯桓什么时候回来,可若是没来由地主动问,又显得好像他有多期待见到荀斯桓似的。 得亏唐晓艾提示才有了借口——生病那次弄糟了荀斯桓的运动服,后来他带回家洗了,还被唐晓艾发现了。 唐晓艾揶揄他:“已经关系好到穿同一条裤子啦?” “唐女士,你总是这么诽谤你儿子不合适吧?”许云渺不松口,转手就借着运动服给荀斯桓发了消息。 渺:什么时候回申城?还你运动服。 荀斯桓八百个心眼,立刻猜到了意图——许云渺是在问他的归期呢,毕竟人在不在,与还衣服何干? 既然如此,不如欲擒故纵,逗逗许小猫。 x:你直接放我办公室就行,书柜后面有个夹层。 许云渺见荀斯桓对回程日期避而不答,大略知道了荀斯桓看破了他,嘴一撇,心道,爱回不回,不稀得问了。 许云渺是特意等事务所人走完了才进的荀斯桓办公室。 书柜后夹层里有个小衣柜,挂了一套荀斯桓的备用西装,灰蓝色暗格纹,他记得是面试那天荀斯桓穿的那套。 这么一想,面试时还觉得荀斯桓是个道貌岸然的变态,不过一个多月,他居然会答应给荀斯桓“试用期”。 推开西装,挂好运动服,许云渺无意看见了被西装遮住的衣柜角落里有枚小盒子,盒子下压着一本文件。 他也不是故意窥探隐私,只是那小盒子和荀斯桓一贯的冷峻严肃风格格格不入—— 乐高积木搭的黑色方盒,搭扣是一颗粉嫩的爱心,不像荀斯桓自己选的东西,倒像个……爱慕者送的礼物。 好奇归好奇,许云渺没动盒子,却拿起了被压着的文件,实在怪封面上四个大字太扎眼,没法装作看不见—— 《恋爱法则》。 他很快眼尖地注意到了封面右上角的水印,“一申所爱·同城交友群svip专属资料”。 第32章 许云渺一挑眉,边翻开第一页,边给朱立业发消息——“立立,晚上去我那儿聚聚?” 唐晓艾前几天来竹杨苑住,备了一大堆吃的囤在冰箱里,拿出来一热就能凑一桌满汉全席。 朱立业一听晚餐是唐姨的手艺,下了班屁颠颠就来了,带了瓶清酒当伴手礼。 一进门就是饭菜香,朱立业忙不迭进屋,把酒往桌上一放,假惺惺道:“你看我,忘记你现在不能喝酒了~” 许云渺戳穿他:“我看不是忘记,是压根儿没打算给我喝。” 两人入座,椰子水和清酒碰杯,各自动筷,喝过十三巡,朱立业脸色微红,酒意上脑,话也多了起来。 许云渺感觉时机成熟,先抛出了饵:“立立,之前你提的沈小姐,追得怎么样啦?” “没追着,她嫌我灵魂不够有趣。”朱立业浑不在意,估摸着也不为失去沈小姐感到惋惜。 许云渺右手支着下巴,笑眯眯顺着问:“不应该啊,你不是加入组织,系统学习了嘛?” “还充了svip呢!一点没用,血亏九块九。”朱立业果然没觉出问题,还夹了一筷子五香熏鱼。 许云渺仍旧笑眯眯,问出一个狠问题:“一点没用?那你还把秘籍送给荀斯桓?” 熏鱼没送进嘴,哐啷一下掉碗里了。朱立业一下清醒了,瞳孔地震地看向许云渺,演技很差地狡辩问:“什么秘籍?” 许云渺翻开手机相册,大声朗读起来:“恋爱法则第一条,不要轻易说喜欢,会显得轻——” “停。”朱立业按住他的手臂,制止了后续的羞耻内容,心里飞快分析着局面—— 许云渺知道了秘籍,说明他一定知道了荀斯桓在追他,应该也知道了自己在帮荀斯桓,可知道了多少事…… 他一抬头,正对上了许云渺亮晶晶的眼睛,心道,和学神许云渺比小算盘,估计横竖是算不过的,坦白从宽算了。 朱立业放弃抵抗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云渺继续诈和:“荀斯桓都告诉我了。” 朱立业喜道:“你们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那种变态偷窥狂。”许云渺故意面露嫌弃。 朱立业略略惋惜,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许云渺恢复了一些记忆。 许云渺得意道:“他那点阴谋诡计早都被我看穿了,所以就什么都招了,把你也招了。” 朱立业大惊失色:“我去,荀斯桓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居然出卖兄弟!” “谁是你兄弟?”许云渺佯怒,“明明是你帮着他出卖我!” “渺儿,我错了。”朱立业立刻认怂,“他是兄弟,你是亲兄弟,那肯定不一样。” 许云渺觉得时机成熟了,眉头一耸,问:“那你跟亲兄弟坦白吧~你们都共谋了什么计划。” 许云渺一副心中了然,就看你认罪态度诚不诚恳的表情,可朱立业又怕他是装的,要的就是让他动摇。 “按时间顺序说。”许云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要是说的不对,兄弟可没得做了。” 得罪了荀斯桓无非被骂两句,揍一顿,可要是气坏了许云渺……算了,他压根儿就舍不得许云渺生气! 朱立业痛苦扶额:“我是真烦你们这些律师!” “出院那天,你上车以后是我给他通风报信的。没想到你后来杀了个回马枪,他还怪我来着,里外不是人!” “你去面试的行程,我跟他分享了。”见许云渺脸垮了,朱立业赶紧找补,“还好我分享了,不然你中暑倒在路边,要出大事!” 许云渺虽是板着脸,心里却惊雷大作,原来好心路人是荀斯桓,原来荀斯桓那么早就在偷偷照顾他了。 “你找工作不顺利,他说你去谁那儿他都不放心,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我就帮他转了招聘信息,只是牵线搭桥了一下。” “后来他说你不爱搭理他,找我喝闷酒,我也是为了安慰他,就分享了那个秘籍,谁能想到他真会照着做。” “哦,还有你找房子的事儿,他在楼里本来就买了两套公寓,一套闲置,我想着你从他那儿租也不吃亏……” 朱立业的声音越说越轻,许云渺的脸色越来越黑。 说到这里,朱立业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如果荀斯桓真把这些都招了,许云渺听了他的坦白不该是这表情…… 糟糕,说太多了! 送走朱立业,许云渺边收拾餐桌,边陷入沉思,内心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地震,尘烟四起,混乱动荡。 他以为的巧合,他欢喜的幸运,原来是荀斯桓一手策划的,一步步,一招招,就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走进圈套。 更糟糕的是,许云渺真的走进了圈套,还动了真心。 再回头看当时的种种,确实巧合得不真实,处处透着破绽,他却浑然不觉。 单就是“许析”这名字,现在一看就觉得不是个真名,原来,是以许云渺的姓,配上了斯桓二字的各一半。 被这样耍得团团转,许云渺是应该生气的,可心里的感觉分明不是生气,一团棉花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荀斯桓是骗了他,可欺骗之下,许云渺非但没有损失什么,却反而被一个个圈套保护得好好的。 他想埋怨荀斯桓,可怎么埋怨? 怪荀斯桓扶住中暑的他,怪荀斯桓给他安排了高薪又舒适的工作,还是怪荀斯桓租给了他这么好的公寓? 第33章 一腔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和埋怨无处发泄,都打在空气上,自然憋得难受,反反复复地只是想问荀斯桓一句“为什么”。 等他回神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已经按下了打给荀斯桓的电话。 “云渺?”荀斯桓挺意外,上回主动打电话还是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许云渺听到荀斯桓的声音才发觉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讷讷道:“嗯,是我。” 荀斯桓轻笑了一声,替他缓解了尴尬:“我端午节前回来。” “哦,辛苦了。” “白氏项目不顺利吗?” “挺顺利的。” “云渺,你怎么了?”荀斯桓听出许云渺情绪不对,心中隐约担忧。 可不待许云渺回答,荀斯桓被听筒里忽然传来的警报声,吓得心脏快停跳了。 “云渺,怎么回事?!” 许云渺自己也吓了一跳,仔细一听,听出是家里的烤箱在吱哇乱叫。可不应该啊,今天热菜明明没用烤箱。 “云渺?许云渺?!”荀斯桓恨不得顺着电波爬去听筒另一边,可许云渺居然一言不发地把电话给挂了! 许云渺是来不及解释,顺手就挂了电话,一路小跑到厨房,怕一会儿真有什么烧着了再惊动烟雾报警器。 烤箱真亮着灯,门一拉开,热浪和着一股糊味儿扑鼻而来,激得他猛烈咳嗽起来,咳得泪花都挤出来了才消停。 再定睛一看,烤箱里装着一堆脏盘子,几片食物残渣已经烤成碳,怪不得会引发警报。 ——要命,刚才因为荀斯桓的事心不在焉的,竟然把烤箱当洗碗机用了! 许云渺边捂着鼻子,边手忙脚乱关上了电源,打开了抽油烟机,一着急竟然忘记戴上隔热手套就去拿盘子。 手指尖一阵疼痛,盘子应声落地,碎成了好几瓣,碎片差点划到了他光着的脚,他正手足无措,门铃又狂响起来。 许云渺被门铃催得焦头烂额,只能大步冲去开门,却见是楼下的保安<a href="" target="_blank">大叔。 “小许啊,你没事情吧?”保安大叔探头探脑,一脸担忧,“家里有什么要帮忙吗?” “没事。”许云渺莫名其妙,心想,烤箱难道和物业系统互联?这公寓的安保系统未免也太周全了吧? “没事就好,那你和荀先生说一下。”保安大叔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许云渺更莫名其妙了,伸手还没接过手机,又听保安大叔一声惊讶:“哎呀,你这手怎么回事?烫伤了啊!” 许云渺慌忙把手往身后一藏,换手接过手机,刚贴在耳边,狐疑的“喂”字刚发出了个“呜”字音。 听筒那头,荀斯桓几乎是开足了音量在冲着他怒吼—— “许云渺,你到底怎么回事?!” 渺渺:qaq 荀斯桓吼我,呜呜~ 第16章 忙乱约会(已修) 许云渺被吼懵了,愣了会儿,竟没骨气地朝那个把他骗得团团转的人说了句“对不起”。 也许是语调太委屈,也许是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收住了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荀斯桓终于冷静了一些。 “烫伤了还不赶紧去用冷水冲一冲?傻着干嘛呢?” “还不是因为你!”许云渺被数落地没面子,冲着荀斯桓回敬了一句大嗓门,可惜气势不足,像犯错的孩子在顶嘴。 送走保安大叔,他又赶回厨房,手指太疼,赶紧开了冷水冲,冰凉顺着手指往上爬,脑袋也冷静了些。 手机在案头摆着,显示有九通未接来电,都是荀斯桓,大概是急得没辙了才会打电话让保安上来看情况。 若是保安敲不开门呢?难不成要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吗?许云渺此刻觉得,荀斯桓真的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正想着,荀斯桓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语气里是还没消化完的怒气,开口就问:“手怎么样了?” “没事,就有点红。”许云渺撒了谎,其实手指上烫了俩大水泡,但要是告诉荀斯桓,估计又会被吼。 荀斯桓轻叹一口气,一肚子的训斥不知从哪句开始,最后都放弃了,只问:“你给我打电话要说什么?” 兵荒马乱的一晚上,现在说什么都没心情了。许云渺压低声音,委屈巴巴道:“被你一嗓子吼忘了。” 荀斯桓无奈:“那等想起来了再说吧……我倒是有事问你。端午假期,有什么安排?” 许云渺有点无语,反问:“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提约会?你就不怕我被吼生气了,不答应你?” “怕。”荀斯桓的口气听上去可不像真的怕,“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一个小时后再来问问。” 荀斯桓毕竟是荀斯桓,约个会还做了三套方案,条陈利弊的,让许云渺挑选。 看电影,都是剧情俗套的商业片,不感兴趣;逛室内游乐馆,许云渺早和别人去过了,无甚新意。 郊区爬山,听上去挺累,可比前两个有意思些,而且,如果连这个提议也否决的话,估计精心准备的荀斯桓会伤心。 端午第一天,荀斯桓开车带许云渺去了申城西郊的灵宝山,海拔300多米,在本地人心目中也就一小土坡。 远离城市喧闹,薄云削弱日光,山中树木茂密,偶有凉风穿梭林间,带着草木泥土香气,好不惬意。 许云渺好久没这么亲近大自然了,满眼都是绿,鼻息之间都是清香,心情愉快,变成了林间一头小鹿。 第34章 起初,许云渺脚步轻快,一路蹦着走,看不出是做过一年半康复训练的人,荀斯桓怕他不自在,跟在他身后两步远。 过了十分钟,许云渺不蹦跶了,脚步也缓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成了一步。 又十分钟,二人变作了并肩而行,而后,荀斯桓的脚步慢了又慢,仍能感觉到身边人跟着他的速度有些勉强,气息也渐渐不稳。 再五分钟,许云渺喘得像哮喘发作,眼里只剩无尽的台阶,什么绿意盎然,什么清风徐来,统统与他无关。 再然后,许云渺没什么骨气地握住了荀斯桓伸出的手,被连拖带拽地往上走,心里总觉得,爬山根本是个巨大阴谋,目的是趁机牵他的手。 一小时的路,两人断断续续走了仨小时,登顶时,许云渺累得灵魂都出了窍,瞧见一个石墩子就往上扑。 荀斯桓怕他直接躺地上,往他身边墙似的一站,又兜住了他的肩膀。 许云渺一张脸汗涔涔的,不是因为热,是在冒虚汗,脸色煞白,嘴唇也白,眼皮撑不住一般要阖在一起。 “张嘴。”荀斯桓喂小动物一般发号施令,往人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其实,走到二分之一时,荀斯桓已经后悔不已,几次提议放弃,可许云渺和自己较上了劲,非要登顶。 “你先缓缓,一会儿我们坐缆车下山。”荀斯桓替他擦了一脑门汗。 许云渺顾不上考虑丢不丢人了,也忘了保持矜持高冷的人设,没骨头一般倚在荀斯桓身上。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虚弱成这样,这可是,申城的小学生来春游,都能一口气登顶的小土坡啊! 夏季的天,说变就变,歇脚的功夫,乌云聚了起来,许云渺还没缓过劲儿,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 山顶本没什么遮挡,二人找了个宣传栏躲雨,荀斯桓冲去买缆车票,没一会儿灰溜溜回来了,说是暴雨时缆车停运。 许云渺连笑的力气也没了,看着大雨如注,心沉到了谷底。 荀斯桓的脸色比许云渺更难看,懊恼得眉毛打结——精心计划的约会,半点不浪漫,还把渺渺累惨了。 等了会儿,雨稍小些了,可也不见要停,许云渺站得腿软,不停轮流跺脚。 荀斯桓看在眼中,拿出件防雨薄风衣,一下罩在许云渺头上,沉声道:“抱歉云渺,是我没计划好。” “没事,我们等——”许云渺本要安慰,却见荀斯桓在他跟前蹲下了,“你干嘛?” 荀斯桓不容置疑道:“雨不知什么时候停,山腰有个平台,能坐能躲雨,我背你下去。” “不不用吧?”许云渺为难。 “快,雨都流进我领子了。”荀斯桓不理会他的矜持,手一勾就把住了许云渺的腿。 许云渺没站稳,一趔趄,趴在了荀斯桓背上,干脆心一横,腿一勾,认命地环住了荀斯桓的脖子。 胸口贴着肩背,衣料窸窸窣窣,体温很快混合在一起,还好有风衣,能挡雨,也能挡住脸热和红透的耳朵。 荀斯桓脖颈之间的香水味儿不由分说地钻进了许云渺的鼻腔,还混着遏制不住的荷尔蒙气味,冲得许云渺头晕。 走了五六分钟,荀斯桓道:“你要是怕我累就搂紧一点,躲那么老远,我老怕你掉下去。” 谁怕你累,许云渺腹诽道,两条胳膊铁打似的,别提多稳当了,再说,已经搂得够紧了,都快把脸埋你颈窝里了! 抵达山腰平台,雨仍未停,二人挑了个能眺望山景的位置坐下。 许云渺吃了根景区必备的烤香肠,脸色恢复了红润,一抬眼看见了打冰淇淋的机器,又朝荀斯桓眨眼睛。 “一会儿油一会儿凉的,我看你拉不拉肚子。”荀斯桓嘴上数落,还是去给他买了。 许云渺接过,就着冰淇淋的小尖尖嘬了一口,甜滋滋,凉冰冰,立刻幸福地眯起眼睛。 荀斯桓看他笑,自己的嘴角也压不住,还要笑话他:“都是添加剂的冰淇淋,有这么好吃么?” “好吃!你尝尝。”许云渺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冰淇淋递到了荀斯桓嘴边,看见对方愣了才意识到这举动不妥。 “不好意——”他要缩手的,却被荀斯桓一把握住了手腕,拽回了嘴边,真的就着他舔得只剩半个的冰激凌尝了一口。 “好吃。”荀斯桓说这话时,直勾勾盯着许云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冰淇淋。 “咚咚!”许云渺的心脏剧烈地弹跳了两下,跳得那么老高,像要逃离胸腔的桎梏一般。 他怕荀斯桓发现他害臊了,一拧身,面朝着山景而坐,伸出手去接屋檐下连成串的雨珠。 荀斯桓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看,目光焊在许云渺身上,角角落落,每根头发丝儿都想要烙在脑海里。 这是办公室里看不到的风景——许云渺坐在朦胧雨中,伸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雨珠顺着白玉滑落,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轻快的欢喜。 藏在沉稳外表下的,是好浪漫的一个人儿,岁月流逝没有带走他身上的那份天真气质,总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切的保护欲。 回到山下,天已半黑,回程路堵。 折腾了一天,许云渺窝在副驾驶位上,听着歌,太舒服了,还没和荀斯桓说上几句话就睡了过去。 第35章 再睁眼,已回到了竹杨苑,荀斯桓停了车,去门口便利店里买了两杯关东煮,两人一起坐在车里吃。 其实,今天一路上许云渺都在犹豫,不知该不该找个机会,问一问荀斯桓关于那些“圈套”的事。 后来,看见荀斯桓递给他冰淇淋的手抖得不受控制,他放弃了。 许云渺始终觉得,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恋人之间容不下谎言,可他愿意等荀斯桓主动向他坦白。 车外,雨又淅淅沥沥起来,车里有汤水温暖的香,音乐轻轻柔柔,光线朦朦胧胧,气氛正好,很适合谈情说爱。 “云渺,今天怪我,让你遭罪了,下次我一定好好计划。”荀斯桓有些愧疚,习惯性伸手替许云渺整理睡乱的刘海。 许云渺没躲,摇头说:“不怪你,是我身体太差了。我都没想到,爬灵宝山能把我给爬低血糖了。” 他叹了口气又自嘲:“连300米的山都爬不动,我现在和废人也没差别了。怎么办啊~” “好办。”荀斯桓冷不防接了这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啊?”许云渺讶异,却见荀斯桓在包里一阵摸索,摸出一条宝蓝色石头手串,不由分说地套在了他手上。 荀斯桓一本正经道:“这是在滨城荷泉寺里开过光的青金石手串,说是能镇定安神,提高免疫力。” “你前段时间过马路发呆,加班发烧,做饭烫手指的,我出差的时候特地去请了一串。” 许云渺愈发惊讶,瞪大眼睛看着荀斯桓,难以置信地问:“你还信这个?” “以前是不信,有了在乎的人就信了。” 荀斯桓话里有深意,说完抬手挠了挠鬓角,装着不经意地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同款黑曜石手串。 许云渺自然是看见了,眼睛瞪得更圆,而后捧腹大笑起来。 “噫,荀斯桓,你谈起恋爱来,真的好土啊~” 一波三折的约会,以许云渺对“迷信”手串的无情嘲笑收尾,可他心里是欢喜的,不然怎么会总去捻那几颗珠子。 荀斯桓把人送到公寓门口,恋恋不舍的,好像想在人门前扎个帐篷过夜。许云渺替他按了电梯,又目送他进电梯。 临分别,许云渺忽然说:“荀斯桓,今天的约会虽然有点忙乱,但是……也有很多惊喜。” 电梯门恰在这时合上了,挡住了荀斯桓震惊的表情。 许云渺关了门,又往门上一靠,忍不住地想笑,心道,许云渺,你可真是又聪明又善良。 他还记得的,那本“没什么用”的秘籍。 ——《恋爱法则》第八条:“不要轻易说随便;为她做最周全的计划,当然,也要会制造惊喜。” 荀斯桓:很土吗?(认真.jpg) 第17章 他失控了(已修) 托荀斯桓的福,三天假期,一天拉练,两天躺床,许云渺都还没恢复呢,又该上班了。 节后第一天,本该是怨气最重的时刻,可许云渺发现,今天的办公室气氛祥和,大家甚至有些……兴高采烈? 很快,他从事务所最大信息集散地,茶水间,得知了原因——荀斯桓八百年头一遭地发了一条关于私生活的朋友圈。 许云渺也惊讶,他记得翻过荀斯桓的朋友圈,清一色都是云寰的官方推送,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那是荀斯桓的企业vx。 “许律师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你和荀par走得近~”莫妮卡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没想太多就向许云渺提问。 “让我看看?”许云渺凑近莫妮卡的手机,左手还戳了几下屏幕,而后神色一滞,不着痕迹收回了手,背到了身后。 “我也不知道啊。”他眉头一皱,状似思考,又一本正经分析,“手这么好看,感觉应该是个大美女。” 莫妮卡看着许云渺那一副七分看热闹三分不自在的表情,猛然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的严重性—— 她居然对着荀斯桓的“旧爱”,询问谁是荀斯桓的“新欢”,这不是往人家心口捅刀子嘛! “你们知道是谁了,记得告诉我啊。”许云渺尬笑一下,不敢在茶水间多待,咖啡也忘了冲就落荒而逃。 莫妮卡看着许云渺慌乱的背影,不禁心疼,心道,多帅多好多优秀的许律师啊,怎么就被荀par厌弃了呢? 许云渺逃回办公室坐定,拿出手机,又翻出了荀斯桓那条“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朋友圈。 一张构图优秀的雨中山景——山色苍翠,天光朦胧,只不过,还有一截纤纤玉手入境,十指修长,优雅地接着雨珠。 照片配文也是耐人寻味——“忽惊云雨在头上,却是山前晚照明”。[1] 大家猜得起劲,其实答案已经明晃晃地藏在了诗里,只是没人敢往这儿猜罢了。 许云渺看看照片,又看看自己的左手,陷入苦恼,今天穿的是长袖衬衫,刚才那么几秒,应该不会暴露吧? 正想着,沈均从外面抱着一堆小山似的资料进来了,许云渺起身去搭了把手。 时至今日,沈均对许云渺仍是看不惯的,许云渺对沈均的那点处处要和他比较的小心思也是看破不说破。 二人平时虽共处一间办公室,却不太聊工作之外的闲话,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多谢。”沈均把资料搁桌上,一错眼看见了什么,目光一转,忽然关心,“许律师,你手指怎么了?” 第36章 许云渺正心虚呢,压根儿听不得“手”字儿,愣了一秒,才意识到沈均是在问他裹着创可贴的右手手指。 “哦,做饭烫到了,长了俩大水泡。”许云渺手往身后桌上一撑,转移话题,“这么多资料,又是大项目啊?” 沈均自嘲地笑了笑,酸道:“哪有大项目?和白氏工业的项目比,都是小孩儿过家家。” 荀斯桓自觉端午约会效果不错,要乘胜追击,便又来约许云渺一同吃午饭,正赶上刘士园也来找许云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尤其许云渺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打算和刘士园一起去吃饭。 荀斯桓哪能允许,直接道:“那干脆一起吧,刚好白氏项目上,小刘也帮了忙,中午我请客。” 本在忙碌敲键盘的沈均,闻言动作停了,厚着脸皮问:“荀par请客,我能不能也蹭个饭?” “那都一起呗。”许云渺尴尬得头皮都绷紧了。 餐厅是刘士园找的,汇隆隔壁街上的一家川菜馆,主打正宗川味,刘士园选这里是因为许云渺之前说过想吃点辣的。 此刻,一点辣都不能吃、一吃就流汗又流泪的荀斯桓,看着菜单上成串的小辣椒标记,陷入沉思。 许云渺就是知道荀斯桓吃不了辣才不想让他来凑热闹,这会儿,他看着荀斯桓对着菜单装镇定,只能憋笑。 见刘士园没眼力见儿地点了一堆麻辣红油剁椒,他赶紧道:“点微辣吧?大夏天吃太辣了上火,再加个上汤娃娃菜。” 菜上齐,荀斯桓不服气似的,夹了一筷子看上去不算太辣的辣子鸡,才嚼了两下,眼眶立刻红了,旋即低头猛扒了三口白米饭。 这之后,面对一桌子好菜,荀斯桓却只能和上汤娃娃菜还有手里的白米饭相依为命。 大家边吃边聊,很快,沈均就暴露了他来蹭饭的真实目的。 趁着聊假期,他生硬插嘴:“假期我和一同学聚了聚,他是益源的项目经理,说有个新能源项目,考虑找云寰做法律顾问。” 他本以为荀斯桓会对这话题十分感兴趣,毕竟,他口中的益源基金,是全球数一数二的投资机构,项目质量高,标的金额大。 而且,益源基金是圈里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付律师费一向大方。 可荀斯桓听了只是微微点头,不动声色,仿佛对能赚大钱的新项目不感兴趣。 许云渺已经拿下了白氏项目,沈均不想落后,更进一步说:“荀par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牵个线搭个桥。” 荀斯桓平淡答:“沈律师有心了。不过,益源的亚太法务总监是我同学,我绕开他直接接触项目经理不太合适。” 沈均没想到有这层关系,一下愣住了——这就好比,他自夸说认识班长,结果荀斯桓对接的是年级主任。 他没放弃,硬着头皮继续说:“听说是光伏电站收购。我在英国k所的时候,倒是做了不少欧洲的光伏项目。” “哇,沈律师厉害呀!”刘士园小傻帽感叹出声,沈均一会儿英国一会儿欧洲的,他眼睛都直了,脸上的崇拜藏不住。 “沈律师的简历我还记得,十分优秀,印象深刻。”荀斯桓的赞许多少有些敷衍,招了招手要服务员结账。 沈均能看出荀斯桓不想聊这个话题,可他若不主动争取,只怕荀斯桓心里的天平无论如何不会向他倾斜。 “荀par——” “沈律师,回去再聊,饭店里人多眼杂的。”许云渺见服务员进来了赶紧打断,朝沈均递眼色。 他知道荀斯桓脾气大,此刻已暗暗皱眉了,沈均要是再这么聊下去,指不定聊得火山爆发,大庭广众就要挨训。 沈均心中不爽,可许云渺提示的没错,律师对客户的项目信息有保密义务,在这里讨论太多,总归欠妥。 一顿饭,四个人,三人各自揣了八百个心眼,只有缺心眼儿的刘士园是真来蹭吃蹭喝的,吃饱喝足,满心欢喜。 饭毕,步行回办公室,走进汇隆一楼时,荀斯桓接到个电话,边说边走,落后了几步。 四人正要进电梯间的闸机口,许云渺被拍了一下肩,一转身,就见荀斯桓大庭广众之下递过来一张黑色小卡。 许云渺大惑不解地看向荀斯桓,后者仍对着听筒寒暄,手指却戳了戳自己的手表,又冲他比了个数字八的手势。 许云渺拿了卡一看,上面印的是w酒店的logo,反面贴的房间号是3203。 他好像明白了,又不敢太明白,看样子,荀斯桓是约他晚上八点,在w酒店3203号房见面,可是,见面要干嘛呢? 他还来不及问,荀斯桓拿着手机转身往楼外去了,边走边热情冲电话那头说着“马上来”。 沈均以为许云渺愣在闸机口是因为没带门禁卡,客客气气地又回来替他刷开了闸机,说:“许律师,进。” 许云渺被吓到一般,慌忙收了那房卡揣在兜里,却觉得像揣了块烙铁,烫着腿,又像揣着个铅坠,千斤重。 ——荀斯桓疯了吗?这还在“试用期”就敢去开/房?还是他不打算试用了,打算直接“霸王硬/上弓”? 事情一下有点失控。 许云渺左思右想,隐隐担心是那天去爬山时自己对荀斯桓太友好了,让人产生了什么错误的理解。 偏偏,荀斯桓接了那个电话便不见了人影,vx不回,电话不接,许云渺想问清楚情况都没机会。 第37章 坐立不安熬了一下午,外头天色暗了,许云渺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三刻,离八点还有十五分钟。 就好像,离他的大限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一般。 其实,决绝一点,直接不去就行了,光天化日之下,荀斯桓总不能把他绑过去吧? 可万一是他想多了呢?万一3203其实就是个会议室,荀斯桓只是想找个安静的环境和他讨论工作呢? 对啊,荀斯桓之前对他一直小心翼翼,把他像真经似的供在案头,怎么可能…… 算了,别替荀斯桓找借口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酒店房卡除了“那个”意思,哪还能解读出别的意思?! 正想着,外面有人敲了敲玻璃幕墙,许云渺一抬眼便对上了荀斯桓的脸,吓得从办公桌后弹了起来。 荀斯桓开了门,直白问:“怎么还在这儿傻坐着?快到时间了。” 许云渺没想到荀斯桓这么肆无忌惮,门里门外都有还没下班回家的同事,他居然敢公然提这事。 “我觉得,现在去早了点。”许云渺脸皮薄,当着别人只能说些含糊不明的拒绝。 “是吗?”荀斯桓眉头一纵,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过,我十点半还有个会议,这会儿不去,时间就紧张了。” 谁是在嫌弃时间早了?!许云渺差点要翻白眼,八字没一撇呢,就往酒店跑,你不觉得为时过早吗? 而且,和着八点还是算过的,给自己留了两个半小时的富裕,完事儿了还要和人开会,这是什么禽/兽言论? 许云渺克制了恼怒和震惊,又暗示说:“我的意思是,有点太着急了。” “着急吗?”荀斯桓面露困惑,似乎很不理解,转而好像又想通了什么,“也没事,那今天就先预热一下。” 这还不着急吗?许云渺差点质问出声。 刚约了一次会,房卡就送过来了,还不算着急?还预热一下,房门一关,谁知道你打算怎么预,怎么热,骗傻子呢? 旁边还有同事,许云渺强忍了爆粗口的冲动,郑重说:“荀律师,是这样,我真觉得,我没准备好。” “还用准备吗?”荀斯桓被逗笑了,一步上前虚虚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外带,“行吧,不过钱都花了不能浪费,你看看就行。” 看看就行?这还能看看就行?荀斯桓,你可真的是个变态啊!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听见响动,抬头看着他们俩,都露出点好奇。 许云渺想着,这一路上,人多眼杂,若是他半途逃跑,不免要把事情闹大,荀斯桓丢脸就罢了,他也要跟着被人看热闹。 若是打电话给唐晓艾或者许闻求助,老俩口估计要被生生吓死,说不定直接就报警了,也不好收场。 坐电梯的功夫,他想了n个自救方案,都有点不切实际,情急之下,忽地想到个靠谱又能帮他保守秘密的救兵。 他赶紧拿出手机给朱立业发了条消息—— “立立,兄弟有难,你别多问。半小时后给荀斯桓打电话,他要是不接,你就不停打,打到他接为止!” [1] 崔道融《溪上遇雨二首》 渺渺:作者大大救我 qaq 阿无:斯哈斯哈—— 第18章 孔雀开屏(已修) w酒店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五层水晶大吊灯流光溢彩,可许云渺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经过身边的服务员们各个笑得礼貌,可落在许云渺眼中,笑容下满是冷漠,甚至有些狰狞。 电梯上行,数字跳跃,像悲剧倒计时,他已然脑袋一片空白,守了三十几年的清白,今夜能不能守住,就看朱立业了。 电梯停在32层,一层就仨房间,每间都相隔甚远,估计隔音也不错,他若是呼救,恐怕没别人能听见。 酒店房门一开,荀斯桓往边上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云渺闭了闭眼睛,吞了口唾沫,心道,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房门在身后合上了,重重的“咔哒”一声,截断了退路。 许云渺急中生智,四下张望,一眼看到了玄关小案上的金属摆件,看着挺重,估计砸一下就脑袋开花,但万一太重了,他也挥不动啊! 荀斯桓看着挺淡定的,西装外套一脱,随意往沙发一扔,好像扔在了许云渺的软肋上,惊起一阵细密战栗。 “那个,东西你都备好了?”许云渺没话找话,转念一想,这问题太蠢了,这可是酒店啊,怎么可能没东西! “放心。”荀斯桓轻描淡写,领着许云渺进到了卧室,从床上拿起一个半张纸大小的黑色拉链袋,扔给了许云渺。 “都准备好了,去换衣服吧。”荀斯桓冲他发号施令,“浴室在那边。” “换衣服?”许云渺迟疑,而后动脑筋想着怎么拖过半小时,“我是不是该冲个澡?” “冷水冲吧,不然一会儿容易感冒。”荀斯桓说得寻常,却让许云渺出了一身冷汗。 不仅要换衣服,还要冲冷水澡,这人到底要玩什么不得了的花样?! 许云渺磨磨蹭蹭拖着步子进了浴室,门一锁,心道,其实就这么锁着门不开,荀斯桓是不是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这样的话,他在云寰怕是待不下去了,还有竹杨苑的房子也……哎,还有点舍不得…… 第38章 他往浴缸边缘一坐,怕荀斯桓疑心,又打开了水龙头,而后盯着黑色的拉链袋陷入沉思。 是他大意了。 他早该想到的,荀斯桓能干出医院偷窥的事儿,这段时间的“彬彬有礼”,不过都是引他上套的伪装罢了。 他盯着袋子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忽然冒出来了,不禁想看看荀斯桓给他准备了什么服装道具。 他深呼吸了两次,先隔着袋子摸了摸,薄薄的,估计布料不多。 拉开拉链,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里面衣料的一角,往外抽了一点点,黑黢黢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脏咚咚跳得疯狂,快冲出胸膛了,许云渺屏住呼吸,一狠心,把那服装整个揪了出来。 四四方方,面料光滑又轻薄,纯黑色,两边点缀了深蓝色水波花纹,看着像是一条—— 泳裤? 荀斯桓在卧室的衣帽间换衣服,刚穿好泳裤披上酒店浴袍,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号—— “荀斯桓,你丫有病啊!” 许云渺一向来文质彬彬,轻易不爆粗口,忽然这是怎么了? 荀斯桓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懵懵出去,就见许云渺衣衫整齐,手上捏着他提前买的泳裤。 “怎么了?大小不合适?”荀斯桓困惑,虽然许云渺生病瘦了许多,可骨架子没变,他应该不会买错尺寸。 “游个泳,你至于吗?还开酒店套房,给人递了门卡,又不说清楚,在那儿打哑谜,什么来不及,预热一下……你让我怎么想?” 荀斯桓听着听着,忽然明白了,坏劲儿上头,几步走过去,把许云渺逼到了浴室门边的墙壁上。 他故意问:“所以,你怎么想的?” 许云渺臊得像刚出炉的烤地瓜,红彤彤,冒着热气,他躲开荀斯桓玩味的目光,狠道:“游泳你干嘛不说清楚?” 荀斯桓蔫儿坏:“我没说吗?哦,大概是那个电话闹得,我以为早告诉你了。不过,我没说清,你也跟来了……” “还不是怕事情闹大!”许云渺吼他,却见荀斯桓此时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一股说不清的暗流。 荀斯桓两条手臂撑着墙,把许云渺整个罩住,圈/禁在手臂之间的一亩三分地,让人无处可逃。 “要不,闹大试试?”荀斯桓忽然压低了音量,嗓音哑哑的,问题仿佛来着腹腔最深处,而后脸越凑越近。 “你敢。”这句威胁没什么震慑力。 二人越靠越近,荀斯桓竭力克制后仍然炙热急躁的呼吸扫在脸颊,只一寸,再近一寸——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1] 手机适时响起,顷刻浇灭了刚有一点苗头的火星子,荀斯桓一皱眉,松开禁锢,转身去接电话。 “喂?”他声音明显不耐烦,“老朱?渺儿?跟我在一块儿啊?准备游泳……好。” 荀斯桓踱步回来,把手机递给许云渺,眼神微妙,大概也是猜到了朱立业打来电话的原因。 许云渺心虚。 “渺儿,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没,有点小误会。” “那荀哥怎么听着语气是想揍人?” “对,你最近最好别找他。” 荀斯桓立在一边,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讥诮道:“许律师,还挺聪明啊~” w酒店有两个泳池,地下一层的,开放给所有酒店住客,顶层这个,只开放给套房住客。 爬山那天,许云渺抱怨自己身体素质太差,荀斯桓其实也担心—— 走几步路就喘得跟头小牛似的,现在年轻没大碍,上了年纪却要吃苦头,非要加强锻炼不可。 他知道许云渺不爱那些费劲儿的运动,更不爱出汗,于是想到了游泳。 原本地下一层的泳池也行,可许云渺身上还留着旧伤疤,他怕许云渺介意,托朋友弄了套房房卡,带他来了几乎没什么人的顶层。 当然,也是“顺便”创造机会,二人独处。 顶层的泳池不大,二十五米长,就三条泳道,池边一面是墙,一面是全景玻璃,能眺望整个申城的灯火。 许云渺都不记得自己几年没游泳了,热了身也没急着下水,往池边一坐,打算先泡泡脚丫子。 荀斯桓先去给二人点了饮料,回来后把酒店浴袍一脱,男模似的身材就暴露在空气中,浑身散着诱人的荷尔蒙。 虎背蜂腰,巧克力块腹肌,什么鲨鱼线、<a href="" target="_blank">马甲线、人鱼线一应俱全,两条大长腿一甩,走到池边,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许云渺看得发懵,觉得荀斯桓也一个猛子扎进了他心中的一池春水,激得水花四溅,波澜大乱。 泳道不够长,荀斯桓一蹬腿就游过了一大段,再划两下水就到顶了,他也没停,一圈又一圈的。 大概是臭显摆,动作标准又健美,还每两圈就要换一种泳姿,换到蝶泳的时候,一边的救生员也看呆了。 许云渺惭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摸到薄得可以忽略的一层肉,心道,自己得练到哪天才能练出这样的腰腹力量? 正出神,他发现水声停了,荀斯桓不见了,而后脚踝被人握住,一趔趄跌进了水里,没来得及呛水,就被结实手臂环住了。 荀斯桓钻出水面,泳镜一掀,笑着问他:“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 第39章 许云渺撇撇嘴,取笑道:“看孔雀开屏。” 许云渺会游泳,自由泳和蛙泳都游得姿势标准,在水里安静灵活地穿梭着,人又白净,身量欣长,像高贵优雅的人鱼王子。 只是他体力太差,没优雅几圈就累得手脚发软,觉得一会儿上岸都费力,干脆不游了,趴在泳池边上看夜景。 荀斯桓没一会儿也凑了过来,拿来了果汁,两人并排,嘬着果汁看夜景,属于人生赢家了。 “套房很贵吧?游个泳而已,何必呢。”许云渺上回发烧住的是标间,回去查了,价格不菲,何况那么大的套房。 “贵~所以你最好每天来,别让我亏本。”荀斯桓状似心痛。 “每天来?!”许云渺又被惊到了,“你不会办了什么月卡之类的吧?” “年卡。”荀斯桓此刻是霸道总裁,上万可能都不止的年卡,说出口云淡风轻的。 许云渺惊得弹开一寸,激起一阵小小水花:“荀斯桓,你疯啦?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吧?” “一会儿有病,一会儿疯了,你今晚对我意见挺大啊?” 荀斯桓看着许云渺笑得宠溺,而后坦白:“逗你的,w集团的合规总裁是我朋友,这卡给我打了零点一折。” “真的假的?”许云渺不信,觉得这人疯起来,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荀斯桓问:“去年w酒店的公关危机,你知道吧?” “听说过。有人内部举报,说好几个城市的w,都有重大消防隐患,高管涉嫌贿赂,后来,不是查出来是恶意诽谤?” “对,我查的。” “什么?!” 许云渺今夜频频被惊到,此刻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他当时看了新闻就想过,这种情况,zf部门肯定要把w方方面面查个底儿掉,肯定得找律师做危机应对。 后来,w酒店经受住了一轮又一轮的调查考验,还借着调查结果公开,向公众展示了内部管理之严谨,成功扭转风评。 风波平息后,许云渺还好奇是哪家律所这么厉害,能把危机解决得如此圆满,没曾想,就是身边这位偶尔变态的荀大律师。 荀斯桓趁机不正经地问他:“我这么厉害,试用期能不能短点儿?” 许云渺不理会,高傲反问:“你这么厉害,还怕什么试用期?” 闹过乌龙,游罢泳,简单洗漱,时间恰好到十点,从w酒店走回竹杨苑得十五分钟,还能赶上会议。 许云渺泡在水里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活力满满,一上岸,腿跟灌铅了一样,跨一级台阶都费劲。 他忽然就有点怀念那天被荀斯桓背着走,虽然形象是丢人了些,架不住舒服。 今天没这福利了,他又走不动,只能趁着夜黑人少,装喝醉了被荀斯桓架着往回走,倒也没吸引太多路人的目光。 两人边走边说俏皮话,自然是没注意到,双双走出酒店之时,沈均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沈均看着勾肩搭背远去的二人,心中了然——中午他替许云渺刷闸机时,并没有看错,那张黑卡果真是w酒店的房卡。 他又点开荀斯桓的朋友圈,把照片的右下角放大了数倍,屏幕被一只捏着冰淇淋的手占满,食指和中指上分明裹了创可贴。 大家都被接雨的那只手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关心右下角的手,可做惯了尽职调查的沈均不会错过这种细节。 荀斯桓朋友圈里的人就是许云渺,荀斯桓从头到尾照顾的、恋慕的、包/养的、偏私的,从来都是许云渺。 啧,真是恶心。 [1] 荀斯桓的手机铃声是方大同版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荀斯桓:早知道渺渺是这么想的,我就……血亏!qaq 第19章 始作俑者(已修) 申城入梅了,高温又潮湿,走在室外和蒸桑拿无甚区别。 这是许云渺一年里最怕的时节,生病之后更是如此,热而湿的空气钻进身体里,涨得脑袋疼,蒸得浑身乏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白氏工业项目通过了集团总部的董事会批准,进入了签约准备阶段。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接近签约,许云渺越不敢松懈,加班时间竟然比之前更多了。 w酒店套房刚开没几天就被闲置了,非要荀斯桓连哄带骗才能偶尔带他去游一会儿。 签约前一天,许云渺又加班到半夜,正在会议室闷头干活儿,荀斯桓居然搬着电脑进来了。 两人都忙,没顾上谈情说爱,只面对面坐着,各自敲击键盘,却都觉着,有人陪着,加班好像也不那么累了。 熬过零点,许云渺第四次去拿止痛药,眼睛还盯着文件,手够了半晌没够着药,反摸到了荀斯桓的手。 骨节粗壮又分明的手指,皮肤干燥发热,许云渺没来得及缩手,荀斯桓手掌一翻就把他给捉住了。 “许律师,这是止疼药,不是薄荷糖。”荀斯桓定定看着对面人,这几天,眼下的青黑明显重了。 许云渺抽了两下没能抽开,狡辩说:“说明书写了一天不超过三片,现在过零点了,应该算入新一天的量了。” “数学挺好啊。”荀斯桓讽刺他,“还剩多少没做完?” 许云渺皱眉,软了语气说:“还剩一个附属协议,检查完就收工,求您赏一片儿,头疼得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第40章 荀斯桓没给药,松了手,绕着桌子转到许云渺背后,手指穿过许云渺的头发,轻轻按压在头顶的穴位上。 许云渺躲了躲,羞赧道:“你别捣乱。” 荀斯桓不听他,把躲闪的脑袋牢牢限制在手指下:“你看吧,我给你止痛。” “你按得我没法集中注意力了。”许云渺抱怨。 荀斯桓停了手,微微弯下腰问:“疼了不能集中,按摩也不能集中,你的注意力意见挺大啊?还是我按得不舒服?” 许云渺其实被按得又痒又舒服,脑袋里淤积的气血好像渐渐被打通了,头疼好像真的有所缓解。 他小声道:“就是…太舒服了。” 其实文件早都检查了十几遍,许云渺只是克服不了担心,这下干脆不检查了,闭上眼睛,任由荀斯桓按摩。 两人安安静静体验了片刻岁月静好,许云渺忽然问:“你在忙什么?益源的新项目?” 荀斯桓答:“虽然有关系,益源还是希望我们走投标。既然参加投标,就要好好准备,力求万无一失。” 手指在头皮游走,无意间抚过了手术时留下的伤疤,新长的皮肤略凸起一些,一碰就引得许云渺身体一僵。 许云渺不想提伤疤的事,赶紧切换话题:“那你想好安排谁负责益源的新项目了吗?” “你想负责?”荀斯桓能猜到,他的渺渺以前可是能源行业小专家。 “我服从组织安排,就是帮朋友打听打听。” 许云渺当然想参加,但不好意思主动要求,毕竟白氏工业是他“耍赖”换来的,他不能总利用荀斯桓的偏爱为自己某私利。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沈均对他殷勤得异常,总若有似无地向他表达想要参加益源新项目的意愿。 荀斯桓勾了勾嘴角,故意说:“服从安排还问什么,等组织通知吧。” 其实,荀斯桓心里早有了人选。 益源的项目向来是任务重、要求高,他自己没时间时刻监督,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把控全局,许云渺是最佳人选。 翌日下午,白氏工业项目顺利签约。 签约仪式是中德两地视频连线,荀斯桓和许云渺一同西装笔挺出席,可白氏几个老总从头到尾都在夸许云渺一个。 许云渺被夸得受不住了,频频去瞥荀斯桓的表情,不见生气,眉眼间都是笑意,甚至有点“老父亲”的欣慰。 签约仪式之后,许云渺忙里偷闲,抓着荀斯桓去楼下新开业的甜品店排队买招牌铜锣烧。 队伍排到一半,手机忽然跳出一条办公系统提示——“休假期申请通过”。 许云渺不记得自己申请过休假,狐疑点开一看,假期明天开始,一路连到周末,审批人赫然是荀斯桓。 “什么情况?”许云渺把手机举到荀斯桓脸前。 荀斯桓退开一点才看清,理所当然道:“项目结束了休息一下,不好吗?” 当然是很好,简直正和许云渺心意,刚好后天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大后天唐晓艾和许闻要去山里的农家乐避暑。 “我是问,我什么时候申请过休假了。”许云渺忍着欢喜。 荀斯桓轻巧说:“昨天晚上,我用你的电脑操作了一下。” 许云渺眉毛一挑,用眼神质问。 “我的错。”荀斯桓秒速道歉。 许云渺眉毛一松,笑了:“道歉接受了,刚好后天我要去医院复查。” 荀斯桓立刻说:“你这么快接受道歉,我良心不安。这样,罚我后天给你当司机怎么样?” 瑞恒离市中心和郊区父母家都远,也没有直达的地铁,许云渺被这体贴弄得良心一阵阵发酸。 “荀斯桓,你干嘛老这样?” “我还在试用期,当然要多多努力。” 体检日一大早,荀斯桓当司机,载着许云渺和唐晓艾一起去瑞恒,一路上唐晓艾坐在后座捂嘴偷笑。 再回到瑞恒,看到熟悉的红房子,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明明出院才将将两个月,却经历了那么许多事,好像生病卧床都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许云渺猜到体检不会简单,可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项目,换好衣服,接过一沓体检单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检查是早在他出院之前,荀斯桓就和许云渺的主治医生李铭定好的,荀斯桓原本想安排每月一次,被李铭嘲笑过度紧张。 荀斯桓现在还是个“外人”,不方便陪同,只能在体检中心大厅坐等,其实心里比谁都急于知道体检结果。 瑞恒的体检中心只接受预约,一般一天就紧着一两位服务,上午做完检查,等到午饭后结果差不多就出来了。 唐晓艾知道荀斯桓着急,午饭后故意抓了许云渺去小花园散步,给荀斯桓留出时间和医生单独沟通。 荀斯桓拿出了学生时代的努力,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客客气气问:“李主任,能录音么?” “录音干嘛?”李铭吓了一跳。 荀斯桓认真道:“有什么重要事项,我怕忘记了,录下来放心。” “哪有这么夸张。”李铭笑他,对着电脑屏幕浏览,“结果都挺好,小许算是恢复得非常好的病人了。” “你看,这些指标都没问题,我自己很多指标还比不过他呢,说明你们照顾得好。” 第41章 荀斯桓刚松了口气,被李铭一个“不过”又给吊起了心脏。 “运动机能还是有待恢复,你看这个肺活量连小朋友都比不过,还有肌肉力量,肯定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水平。” “我知道小许不喜欢锻炼,你要多监督他。”李铭说到这里一停,试探问,“我听小许说,他重新参加工作了?” “是。”荀斯桓不知为何,被问得有些紧张。 李铭一推眼镜:“工作挺忙吧?倒不是不能工作,但太辛苦了也不行,我看他黑眼圈比出院时重多了。” 荀斯桓像是三好学生,听不得老师说他有一丁点儿缺点,被这么一提醒,自责得要命。 宰相聊两句,手机震了一下,是唐晓艾报信,说许云渺嫌花园太热,死活要回来,让荀斯桓赶紧撤离。 荀斯桓告别了李铭,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回头一幅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李铭猜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你想问小许的失忆吧?这个事儿,体检上看不出来什么。” “小荀,你也不用着急,总会想起来的。有必要的话,你可以试试用过去的人和事稍微刺激他一下。” 荀斯桓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开门而出。 体检结果一切都好,许云渺第二天开开心心和许闻、唐晓艾一起出发去农家乐。 绿水青山里住着避暑,除了睡懒觉,吃美味到掉眉毛的农家菜,剩下的就是对着乡间景色发呆。 老发呆也无趣,许云渺自己出门闲逛,偶遇一家门面别致的木工作坊,还挂着“手工教室”的招牌。 作坊老板是个文艺范儿小帅哥,见了许云渺笑得灿烂,热心问:“买礼物还是做手工?” 许云渺眼珠一转说:“做手工礼物。” 小帅哥估计许久没开张了,赶紧拿了作品册让许云渺挑,许云渺翻了整本没找到满意的,直接问:“能做小熊吗?” 作品册里还真没小熊,小帅哥一思忖说:“可以,照着小猫做,也差不多……是送恋人吗?” 许云渺一瞬不知如何回答了,不想承认,但也不舍得否认,最后讳莫如深笑了笑:“算是吧?” 他想到了什么,又问:“能在作品上刻字吗?” 和切割机、锉刀、木蜡油相伴,一个下午过得飞快,再抬头时,晚霞染了半边天。 许云渺看着自己的大作,心情大好,和文艺小帅哥合影留念一张,发了朋友圈,配文“和帅气的老师合照”。 虽然是发了朋友圈,但目标受众只有一人,可惜那人总是很忙,等了半小时都没见点赞。 直等到晚间在露台吃西瓜乘凉,手机终于有了消息弹窗。 x:老师帅还是我帅? 渺:你。 x:那你怎么不跟我合照? 渺:怕被你的<a href="" target="_blank">暗恋者们追杀。 x:玩得开心吗? 渺:给你带了礼物。 荀斯桓因为这句“带了礼物”,开心了一整个周末,却没想到,礼物又又又是一只熊。 许云渺还献宝似的问:“是不是挺不错?摆你桌上挺好吧?” 荀斯桓盯着那坨木头,评价道:“这熊有点抽象啊……耳朵怎么还是尖的,跟猫似的。” “不要纠结这些细节,艺术就是这样的。”许云渺胡诌,“你看看反面。” 荀斯桓把熊转了个身,这才看到熊的背面刻了“莫生气”三个大字,立刻无语了。 许云渺笑眯眯解释:“这是我对荀律师的友情提示。” 他轻咳两声,抬眼望天花板,念念叨叨起来—— “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忌,怄气赌气发脾气,人生在世不容易,作践自己多可惜……”[1] 荀斯桓听着他念叨,憋着笑,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嘴笑得肺疼,笑着笑着,又觉得鼻头莫名发酸。 许云渺,无论何时都是那个许云渺,像载着光和雨的一朵云,无拘无束,变幻莫测,带来四季,创造生机。 在荀斯桓平凡重复的、循规蹈矩的、疲惫枯燥的人生里,许云渺是全部喜悦欢乐、悲伤惆怅的“始作俑者”。 而他,差一点就弄丢了,他黑白生活中的这抹唯一明亮色彩。 [1]“莫生气”歌,来自网络。 第20章 完美男友(已修) 工作机器荀斯桓陷入热恋了。 若朋友圈的照片只是隐晦暗示,那最近荀斯桓身上微妙的气场变化,简直是明明晃晃的摊牌。 云寰所有人多少都能察觉,荀斯桓最近散发的气场不寻常,以前是冷冽威压,现在是威压里藏着雀跃。 “你敢信吗?我看到荀par对着vx聊天笑!他居然在笑!”莫妮卡夸张到五官快飞起来了。 莎莎附和道:“确实不寻常。他看到一千多万的律师费进账,都不带笑的。” 阮皓翔刚好来洗杯子,接口说:“这有什么,上次我和他一起和对家律师吵架,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吵着吵着居然对着自己的办公桌笑了!” 莫妮卡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当即要派好姐妹莎莎去看看荀斯桓的办公桌上是不是放了恋人的照片。 莎莎撇撇嘴说:“哪有照片,就一个丑得要命的木头小猫。” “所以,这个神秘老板娘到底是谁?”莫妮卡发出灵魂质疑。 第42章 许云渺刚入职那会儿,尤其是研讨会之后,霸总和金丝雀的谣言沸沸扬扬了不少时间。 荀斯桓解围之后,谣言渐渐无人再提,毕竟许云渺的实力有目共睹。荀斯桓惜才,对许云渺格外照顾,并无不妥。 正聊得火热,许云渺端着水杯来了,休了几天假,气色好了许多,单穿一条淡蓝色条纹衬衫,风度翩翩的。 莫妮卡觉得帅哥真是连倒水的动作都迷人,不禁感叹:“云寰优质股又折损了一支,许律师坚持住啊!” “嗯?”许云渺捧着茶杯装傻,其实进茶水间之前就听见了议论,明明是男主角,还装吃瓜群众。 阮皓翔凑上去和许云渺套近乎,二人边聊边往办公室走。 荀斯桓口中的这位得力干将,他还没机会合作过,一是阮皓翔主攻资本市场,和许云渺专业不对口,二是荀斯桓霸道,不许别人支使许云渺。 “恭喜啊,许律师。”阮皓翔冲他咧嘴一笑。 “恭喜什么?”许云渺好奇。 阮皓翔解释:“荀哥还没说吗?白氏决定和我们长期合作了,荀哥说这是你拿下的客户。” 许云渺谦虚:“哪有,还不是看荀律师面子。” “你也帮帮我啊,上半年业绩没达标,荀哥把我一顿呲儿~”阮皓翔说完,热络地拿肩膀撞了许云渺一下。 “帮你干嘛?”荀斯桓迎面走来,语气不满,视线直直落在阮皓翔和许云渺挨着的肩膀上。 阮皓翔感到了危险气息,立刻老实了,找补说:“帮我改造一下形象,刚在茶水间还被姑娘们嫌弃了。” 荀斯桓听歪了重点,又问:“许律师很受姑娘们欢迎?” “那——”阮皓翔想肯定,可看荀斯桓的脸色似乎对这答案不满意,立刻一百八十度拐弯,“那肯定比不过我。” 阮皓翔说完溜了,毕竟他上半年业绩惨淡,荀斯桓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过道里就剩下满脸无辜的许云渺和醋意盎然的荀斯桓。 “许律师很受姑娘们欢迎?”荀斯桓还杠上了,又把问题抛给了许云渺。 “所以,荀par要多多努力。”许云渺悠闲道,见四下没别人,抬手拍了拍荀斯桓的肩膀。 拍完,手收了一半,背后传来个声音:“荀par,许律师,早!” 来人偏偏是沈均,许云渺脊背一僵,也不知沈均有没有看见自己刚才出格的动作。 沈均面色如常,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办公室,许云渺松了口气,朝荀斯桓比了个“努力”的口型,也回了办公室。 临近饭点,沈均先憋不住了,第n次问起许云渺益源项目的人员安排。 许云渺很是无奈:“我真问过了,荀par没透露,估计是项目还没稳稳拿下,暂时没考虑吧?” 沈均不信许云渺一无所知,都是和荀斯桓开过房的人了,登时不爽,哂笑道:“许律师实在不方便说就算了。” 许云渺被噎了一下,有点生气,又不想和心胸狭隘的人纠缠,当即决定无视他,先去吃午饭,再吃个冰淇淋去去晦气。 “不过,办公室毕竟是公共场合,你们还是应该注意点。” 许云渺这下没法不理会了,克制问:“注意什么?” “你和荀律师的关系,我早看到了。”沈均阴阳怪气,“你当然可以不在意,但多少应该考虑一下荀律师的名声。” 见许云渺露出愠色,沈均得到了满足,继续说:“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染指益源项目,而是尽快找下家。” “有朝一日你们关系公开,大家会怎么看待荀律师?我要是你,为了保护荀律师,我会主动申请离职。” “当然,也可能等不到那天。毕竟,荀律师每天接触的都不是普通人,有的是比你更年轻、更好看、更有钱的,不是吗?” 许云渺被一番话气得肺疼,却生生忍了,眼睛一眯笑出来,毕竟,此时若真生气,便是承认,是被戳中痛处后心虚。 他再开口,语气里带着冷冰冰的笑意:“沈哥想象力太丰富,做律师可惜了,应该去写小说。” 这几天,荀斯桓明显感觉到,许云渺对自己疏远了,明明休假时都记得给他带礼物了,怎么进度条又回调了? 他认真反思了近日的言行,自觉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除了那天客户来访,他喝了个大醉,在办公室拉了一下许云渺的手。 许云渺当下反应很大,一把甩开他,夺门就走。 可后来,他又让莎莎送来了热毛巾和解酒的番茄汁,虽然番茄汁酸得倒牙,可许云渺应该没继续生气才对。 他原本觉得,顺利的话,也许能提前结束试用,不过现在看来,许云渺好像对他那套“死缠烂打”的方式有些厌烦了。 荀斯桓自己分析不出原因,便又打开了许久未翻阅的《恋爱法则》—— 第九条:“感情进入瓶颈期?要记得,小别胜新婚,比起整日黏黏糊糊,有时,短暂的分别更能促进感情升温。” 荀斯桓读罢,忽然就有了主意。 益源基金的新项目要求现场述标,他原本打算带许云渺同去海城,借着出差的机会,利用海城的碧海沙滩约个会。 现在看来,也许他独自去才是更合适的策略。 许云渺最近有点犯愁,沈均固然心胸狭隘,可有些话说的是对的—— 第43章 眼见着他和荀斯桓感情迅速升温,连同事们都能看出荀斯桓恋爱了,若真在一起,他们俩的关系能隐瞒多久? 若关系暴露,大家当然会指责许云渺,会把他的诸多努力归结于荀斯桓的偏私,他当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人言可畏。 而且,荀斯桓呢? 当面,大家或许不敢说什么,可背地里,他们会说荀斯桓色令智昏,会质疑荀斯桓做的每个决策,哪怕荀斯桓从未偏私。 光这样想想,许云渺都替荀斯桓感到生气。 他刻意疏远了几日,荀斯桓问过一次,被他搪塞之后也没追问,体贴地给他留足了考虑的空间。 再后来,荀斯桓去海城出差,而且一去就是一个多礼拜。 也许是出差日程很满,抵达海城后,荀斯桓给他发的消息渐渐少了,偶尔一照片,文字内容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句。 没了天天见面的腻歪,许云渺有机会跳出热烈的情绪,冷静思考二人的关系。 思考的结果是,他也许真的无法斩断对的荀斯桓心动了—— 那天他又去那家馄饨店,吃了两口,没来由地笑了,因为想起了荀斯桓夸下海口替他“扫尾”,结果撑得不行还硬吃的窘迫模样。 不知道是什么,荀斯桓就自说自话地住进了许云渺的记忆里。 也许生活就是不会事事如人所愿。 比如,当许云渺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缩短试用期时,沈均为他带来了劲爆新闻——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喝醉了的荀斯桓半倚靠在椅子上,目光缱绻,透着爱怜,而一个女子半蹲在他身边,环着他给他披外套。 从拍摄角度看,他们几乎脸对着脸,挨得很近,甚至可能……是在接吻。 “许律师,我说什么来着?”沈均嗤笑。 “荀律师身边的人很多,别的律所合伙人,富二代,年轻多金的客户。他有很多选择,而你只是其中最平凡之一。” 许云渺对挖苦充耳不闻,注意力全在照片上—— 女子留着大波浪,穿着突显身材的连衣裙,光看背影就知是美人,带着一套卡家的珠宝,还是个经济实力不俗的美人。 沈均见许云渺脸黑了,心中暗爽,继续讽刺:“我听朋友说了,这女的是益源的管理层,你明白了吗?” “荀律师那样的人,野心很大,怎么会被儿女情长束缚,怎么会不考虑利益,去谈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恋爱?” “他可能只是需要在枯燥工作里找点调剂罢了。”沈均讥笑了一下,“许律师,你很优秀,不需要非去做别人的调剂。” 许云渺当然不会因为一张照片就轻易相信了沈均的挑唆,哪怕真是如此,也要等荀斯桓自己对他坦白。 虽然不信,还是会生气失望,原本还会每天用一条“晚安”来回复荀斯桓的照片,现在连这句也不想回复了。 事情变得更糟糕,是在公布评标结果那天。 云寰顺利中标,项目紧急,荀斯桓很快确定了项目组成员,还安排了线上启动会。 新项目命名为“绿阳”,这名字还是荀斯桓让许云渺帮着取的,去海城之前,荀斯桓暗示了很多次,希望他来做项目负责人。 可现在,许云渺没有在绿阳项目的成员之列。 结合那张照片,临时变卦的原因显而易见——新欢是益源的管理层,旧爱自然就不能再放在益源的项目上了。 如此再看,荀斯桓越发越少的vx消息,在海城一待一个多礼拜的日程,就都合理了起来。 “许律师怎么还坐着?三点是绿阳项目的启动会啊?”沈均明知故问。 许云渺对这问题不予理会,只淡淡笑了一下,笑沈均的小人得志,也笑他自己轻易就动了真心。 认识不过月余,他怎么就无端相信了荀斯桓在他面前表演出来的“完美男友”模样?真是太幼稚了。 20章修完了,后面有细纲,不会再大改了。 感谢各位天使的等待和容忍。啵啾~ 之后会一周六更,周一休息,一般放在21点左右更~ 第21章 骑驴找马 海城在南方海滨,和申城隔着三小时飞行距离,聚集了众多创业企业,本是荀斯桓出差的常访地。 意外后,医院成了荀斯桓的第二个家,需离开申城太久的工作他都尽量避免,因此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海城了。 荀斯桓原本安排在海城留五天,述标、等结果是一方面,也想顺道拜访几个最近联系减少了的客户,维护客户关系。 不知是谁在海城圈子里提了他来出差的消息,一下临时冒出许多邀约,荀斯桓不方便都推拒,只能又多留了三天。 偏偏就是这三天,许云渺突然就不给他发消息了,荀斯桓当然意识到是出了问题,留满三天,便多一刻也待不住了。 莎莎原给他订了周五一早的机票,如此,周四晚上应酬结束还能睡一晚歇歇,可荀斯桓哪里睡得着,直接给改签到了周四晚上。 饭局半途他就先行离席,为此自罚了三大杯,赶到机场是七点,九点三刻落地申城,十点半抵达竹杨苑。 荀斯桓在门口便利店买了关东煮,以夜宵为名,行李都没放就直接去许云渺的公寓找人。 门铃按了五分钟,许云渺高冷地没开门,只惜字如金地发了一条消息——“睡了。” 第44章 荀斯桓急火攻心,第二天一早,发现自己嘴里急出一个大溃疡,喝水都疼。 横竖睡不着,他赶了早集去给许云渺买核桃甜粥,屁颠颠送到公寓门口,又吃了一次闭门羹。 一连几天如此,许云渺处处躲着他,荀斯桓心里的恐慌和嘴里的溃疡一样,越来越大,一碰就痛,除非许云渺理他,否则还无药可医了。 痛苦几日,荀斯桓化悲伤为智慧,想起了w酒店——许云渺每天出门那么早,总不能是直奔办公室吧? 向w酒店前台一问,果然,许云渺为了躲他,不惜牺牲懒觉,一早跑来游泳,一度让荀斯桓说不清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于是,荀斯桓起得更早,埋伏在泳池边,终于等来了许云渺。 许云渺看着没精打采的,下了水也不游,懒洋洋仰面浮着,估计是没睡醒,躺水里打盹儿呢。 荀斯桓蹑手蹑脚走到池边,悄无声息踩进泳池,鲨鱼捕猎一样悄悄靠近,然后猛一扑—— 毕竟不是鲨鱼,水波惊动了许云渺,后者认出来人,灵活小鱼一般,一拧身一蹬腿,朝泳池另一边去了。 游到泳池角落的小梯子是来不及了,许云渺立刻靠岸,双手攀着泳池边缘一撑,半截身体就蹿出了水面。 眼见要成功脱逃了,腰忽地被一双滚烫的手给箍住了,而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往水里带。 他本是能挣扎一下的,可身上就一条泳裤,荀斯桓的掌心直接就贴上了腰间软肉,肌肤相触,电流立刻蔓延全身。 许云渺被一摸,灵魂都出窍了,哪还撑得住,一个趔趄,失去平衡,只能本能地朝泳池外扑了过去。 荀斯桓见状,怕他磕了,手上更加用力,直接环住了许云渺的整个腰,可动作太猛没控制好距离,正赶上许云渺一扑一弯腰—— “唔!” 许云渺听见身后一声吃痛,腰上的手臂随即松开了,他赶紧一缩腿,趴着挪着就脱离了泳池,立即往更衣室逃。 当然还是逃不掉,荀斯桓可是能蝶泳的运动健将,三两步追了上来,把许云渺拦截在更衣室前的走道里。 荀斯桓太可恶,把他挤在墙角不算,直接强横地把一条腿隔在他两膝之间,又用一只手臂轻压住了他的锁骨。 “荀斯桓,你到底想怎么样?”许云渺狠狠道,却动弹不得,“放开,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我放开,但你不能再逃跑了,我们冷静谈谈。”荀斯桓也不想继续维持这微妙姿势,见许云渺点头,便松了手。 许云渺重获自由,往前走了两步,又一次被拽住了手腕,不耐烦道:“放开,你怎么出尔反——” 他一扭头,说不下去了,荀斯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捂着口鼻,此刻一看,发现指缝里隐约有殷红液体。 “你……流鼻血了?” 荀斯桓觉得丢脸:“你去帮我拿点纸巾好不好?这样有点吓人。” 许云渺猛一下明白了方才那一声吃痛的由来,怪不得弯腰趴到池边的时候,觉得屁股撞上了什么,结果是荀斯桓的鼻子?! 这么一想象刚才的画面,许云渺脑袋“轰”的一下,热气噗噗从头顶往上冲。 两人坐在池边躺椅上,荀斯桓擦了血迹,还不忘找条浴巾让许云渺披上。 许云渺不为所动,一开口就狠心道:“荀斯桓,我决定收回试用期。” 荀斯桓本来只是鼻子痛,一听这个,简直浑身哪儿都痛,申诉道:“就因为我没让你上绿阳项目?” 绿阳项目让许云渺空欢喜一场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可更让许云渺生气的是荀斯桓一声不吭就做了决定,连个通知都没有。 许云渺幽幽道:“你是老板,谁上什么项目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哪敢有意见?” 荀斯桓叹气:“我也是中标后才知道项目细节,益源要求实地走访,电站都在穷乡僻壤,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许云渺不喜欢这种把“独断专行”解释成“为你好”的做派,说:“这也吃不消,那也吃不消,那你招我干嘛,养在身边当吉祥物吗?” 荀斯桓耐着性子解释:“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来日方长,咱们不纠结这一个项目,好不好?你也理解理解我的担心” 什么意思?这是说他生气是不够善解人意,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怎么还道德绑架上了? 许云渺哼了一声,凉凉道:“你就当是我无理取闹好了,总之,试用期收回了,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收回了!怎么就不合适!”荀斯桓急了,“你也是做律师的,试用期里解除合同,要说明理由的,你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你同时与其他单位建立关系,你骑驴找马!”许云渺也是被气糊涂了,四字成语一说出口,才发现用错了。 荀斯桓果然听出了问题,蔫儿坏问:“谁是驴,谁是马,我怎么骑的?” “跟你无话可说。”许云渺此刻是恼羞成怒,一句“怎么骑”问得他七窍生烟,他起身要走,被荀斯桓一把又拽回躺椅上。 “我不乱说了。”荀斯桓怕真把人逗毛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云渺,有什么就摊开说,我绝不骗你。” 你骗我的事儿还少吗?许云渺腹诽,想了想还是拿了那照片给荀斯桓看。 荀斯桓瞥了一眼竟乐了,问:“就为了这么捕风捉影的照片,你就收回试用期,真是冤死我了。” 第45章 “我亲妹妹看我喝醉了,给我披件外套也不行了?”荀斯桓哭笑不得,立刻从妹妹荀斯榆朋友圈里找了那天被逼着拍下的兄妹合照给许云渺看。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高定连衣裙,一模一样的卡家珠宝,都是价格不菲的,想要撞款都很难。 荀斯桓心道,还好那天拍了合照,又怕许云渺还不信,继续说:“我现在打电话,让荀斯榆亲自给你解释,好不好?” “解释什么?不敢兴趣。”许云渺其实也替荀斯桓想过解释的理由,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此刻不免觉得自己太不信任荀斯桓了,甚至有点小心眼。 “许云渺,你在吃醋是不是?”荀斯桓冷不防问。 许云渺嘴硬:“不可能。” “坐红眼航班赶回来,吃了那么多次闭门羹,急得长这么大一溃疡,还要被收回试用期。许律师吃个醋,后果这么严重?” “长溃疡可不赖我。”许云渺没松口,但也没刻意否认吃醋,再听了他一番诉苦,心已经软了,“我饿了,请我吃早饭。” 话题转得太快,荀斯桓都一下没反应过来,可还是被人拿得死死的,乖乖带许云渺去了w酒店餐厅。 许云渺把人折腾得够呛,消气倒是挺快,一转眼就又贴心地给荀斯桓点了降火的绿豆百合汤。 荀斯桓把人安抚好了,又要贫嘴,吃着吃着,忽然摸了一把鼻子,意犹未尽似的说:“许律师的尾巴骨,真是很硬。” 海城出差的误会虽然解除了,可许云渺也从荀斯桓的一团热情里清醒了过来。 荀斯桓其人究竟如何,确实不能只看他主动展示的那一面,许云渺便开始从荀斯桓身边的人那里打听。 莎莎告诉他,荀斯桓向来是个工作狂,除了工作没有别的爱好,把办公室当成了家。 莫妮卡告诉他,荀斯桓此前一直清心寡欲,她就没见荀斯桓和谁谈过恋爱。 阮皓翔告诉他,荀斯桓对朋友很仗义,阮皓翔和上家闹得僵,被恶意抹黑,是荀斯桓力排众议让他加入了云寰。 可这些人多少都拿着荀斯桓给的俸禄,也许不够客观,许云渺便想起了“小叛徒”朱立业。 朱立业中过一次计,听许云渺要请他吃饭,怕又是鸿门宴,奈何唐晓艾做的菜诱惑力太强,他无法拒绝。 这一回,朱立业不敢喝酒了,说话也揣着小心,一听许云渺问起荀斯桓,紧张得都不敢动筷子。 许云渺保证说:“这次不诓你,我就是想了解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你说说,荀斯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题太大,朱立业一下不知该从哪里说—— 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他认定的事,不管多困难,总能做得成;是个很执拗的人,不达到目的,不轻易放弃。 是个很忠诚的人,无论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哪怕走到他的位置,身边诱惑那么多,他从未动摇。 两人正聊得深入,许云渺的手机忽然叫起来,来电的居然是沈均。 绿阳项目启动后,益源派的项目经理贺飞来访,荀斯桓有别的饭局,沈均作为云寰这边的项目负责人,便代为接待。 这个时间点,沈均应该在接待贺飞,却还主动打来电话,属实诡异。 许云渺接起来,又开了外放,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止沈均的声音,只是两个声音听上去都是酒精上脑。 “许律师,打扰了。我和贺总在一起呢~许律师大名鼎鼎,贺总一直提起你,非要我打电话。” “喂,许律师?我是贺飞。小黎总是你大学同学吧?他让我来申城务必向你问好,你不出席,我这任务完不成了呀!” “贺总,我们许律师生活规律,这个时间肯定休息了,不会出门来喝酒了。” “小沈,你这就是忽悠我了。这才几点就休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律师都是夜猫子。” “我哪敢忽悠您……许律师矜贵,也不爱喝酒,算了,咱俩喝!” “我知道了,是我面子不够大。看来,不是小黎总亲自来,许律师不稀得出面。” 许云渺隔着手机都闻着一阵恶臭,嫌恶得想立刻挂断电话,却强忍不快说:“贺总说笑了,我哪敢,沈律师把地址发我一下吧,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朱立业的脸色都很难看,一把抓住要去换衣服的许云渺,愠道:“这什么玩意儿,你还真去?” 许云渺虽生气,看着还是冷静的,解释说:“益源是云寰很重要的客户,不能因为我的原因得罪客户。” 朱立业急问:“荀斯桓呢?他也不拦着?” 许云渺不理会,几分钟功夫换好了衣服,边出门边说:“荀斯桓在别的应酬上,我也不能什么时候都靠他罩着。” 宝子们!前20章修改完毕啦!正式复更! 一周六更,周一休息,21点左右更新! 推荐大家去看看前面的章节,挺刺激的!保甜!修改过的章节都标了(已修)哦~ —— 荀斯桓:渺渺驴,想骑 qaq 第22章 大熊扑食 十点半,许云渺赶到酒店包厢门口,临进门有些犹豫——很久没出席这样的场合了,况且,他以前就不喜欢应酬,现在更不喜欢了。 一推门,空调冷风带着二手烟和白酒混合成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里头云山雾罩的,有点荒唐的天上人间的味道。 第46章 许云渺彻底后悔了,无论是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他的精神洁癖,都不允许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可现在再撤退,为时已晚。 他挥开烟气,走向屏风后的圆桌,桌边二人抬头,看西洋景一般看向他,却无人起身迎接。 贺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凑近沈均说:“传说中的许律师,确实俊美。怪不得小黎总让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那是肯定的,许律师也是我们荀par的爱将。”沈均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 两人的动作是耳语,可能是因为喝醉了,也可能是故意的,这段极不尊重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许云渺耳朵里。 许云渺只当没听见,保持了君子风度,故意绕过沈均,只向贺飞打招呼:“贺总,幸会。” “许律师,幸会。”贺飞坐在椅子上,和许云渺握了握手,手指居然趁机在许云渺手背上揩了一把。 贺飞四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发福,长相油腻,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细细观察许云渺。 许云渺眼尾轻颤,面色不虞,坚决地抽回了手,刻意与贺飞隔开一个位置入了座。 二手烟和酒精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许云渺觉得自己的胃在一阵阵痉挛,一阵阵犯着恶心。 沈均明显已经醉了,眼神迷离,冲许云渺假惺惺道:“抱歉,许律师,这么晚还劳驾你出来。” 抱歉自然不是真心的,沈均明明有一百个方法拒绝贺飞,甚至压根儿没必要打那个电话,可他偏把困难推给许云渺解决。 许云渺不来,就是损了贺飞的面子,若贺飞因此对云寰有了成见,许云渺难辞其咎;若他来,就会像此刻,如羊入虎口。 “是我失礼,让贺总久等了。”许云渺客气应对,盯着桌上的菜,不再去看贺飞那张叫人恶心的嘴脸。 “既然失礼了,怎么能没点表示呢?”贺飞拿起桌上一只斟满白酒的分酒器,咣当一下敲在许云渺跟前。 许云渺没接,反而拿过桌上的茶杯,笑着婉拒:“抱歉,贺总,身体原因,我不能喝酒。这样,我以茶代酒——” “是不能喝,还是嫌我面子不够大?”贺飞立刻打断了他,像是早想好了这句为难之词。 许云渺笑容未收:“贺总说笑了。我是真不能喝,晚上才刚吃了药就被沈律师叫出来了,不巧了不是。” 贺飞是酒桌老油条了,闻言直接倒满了另一只分酒器,拎着酒瓶挪到许云渺身边坐下,一副要和许云渺杠到底的架势。 “我面子不够大没关系,但我们小黎总给我布置任务了,要我问候许律师,这杯算是代小黎总敬您,小黎总的面子您总要给吧?” 许云渺甚至想不起来“小李总”是谁,却明白自己现在骑虎难下,若再推却,恐怕今天谁的面子都下不来了。 事已至此,不如喝一杯,然后装醉……虽然医生再三叮嘱要忌烟忌酒,但只是喝一小杯,应该没问题吧? 许云渺犹豫着去拿小酒杯,却被贺飞一把抓住了手腕,瞬间觉得手腕像被癞蛤蟆的舌头卷住了,浑身汗毛一下都竖了起来。 贺飞不依不饶:“小黎总喝一壶,您就喝一小杯,这是连小黎总的面子也不给了呀?” 许云渺闭了闭眼睛,咬着后槽牙,强忍住胃里的翻腾,说:“贺总,真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实在是我——” “贺总,幸会!” 包间门猛一下被撞开了,荀斯桓风风火火走进来,大步到桌边,挡在了贺飞和许云渺之间,一把握住了贺飞的□□手。 “今天实在是怠慢了。我真是刚交代完工作,马不停蹄就往这里赶,还是让您久等了,该罚,这盅我干了!” 荀斯桓强势终结了贺飞的为难,一把拿走了许云渺面前的分酒器,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一仰头就干了杯。 贺飞被强烈的气场震住了,早在来之前,他就听说了这位荀律师是个狠角色,早想会一会的。 “荀律师客气了!”贺飞转移火力,把分酒器重新斟满,主动与荀斯桓碰杯。 荀斯桓到场不过十分钟,已经干了三个分酒器,竟是面不改色,酒量深不可测。贺飞料知遇上对手,压根儿没空再刁难许云渺。 酒过若干巡,荀斯桓叫来服务员加菜,趁间隙轻声对许云渺说:“车在后门停车场,去车里等我。” “可是……”荀斯桓刚进门时许云渺就敏锐闻到了,荀斯桓身上有红酒味,一定是刚从别的饭局赶来的,而且来之前就喝了不少了。 荀斯桓在椅子下捏了捏许云渺发凉的指尖,像快速充了电一样,定定说:“我有分寸,去吧,别再让我担心了。” 许云渺在停车场里找到了那辆显眼的大g,驾驶座上坐着代驾小哥,见换了一人上车,微微惊讶。 身上还沾着烟酒气味,许云渺闻着难受,赶紧脱下被糟蹋的西装,又打开车窗,燥热的夏夜空气钻进来,驱散了恶心感。 他不知道荀斯桓为什么会赶来,也许是早决定了今晚要赶场?可看沈均方才表情惊愕,应该同他一样意外。 所以,荀斯桓是为了他而赶来的?可荀斯桓怎么知道他……也对,估计是朱立业通风报信了。 荀斯桓若不来,今晚他要如何应对?对了,贺飞一直提起的“小李总”到底是谁?说是大学同学,许云渺却想不起来。 第47章 毕业都十多年了,记忆本就模糊,何况他还失忆过,往事断断续续的,他竟想不起任何一个姓“李”的同学。 记忆朦胧,情绪混乱,脑袋和酒店包间一样,烟雾缭绕的,许云渺觉得闷热难受,关了窗,让代价把空调冷风开到最大。 不知道在车里等了多久,忽地有人急促地敲车窗,惊醒了脑袋昏沉的许云渺。 是荀斯桓! 许云渺赶紧开门下车,脚刚踩到地,都还没站稳,荀斯桓像一只扑食的大熊,带着一身酒气就扑到了许云渺身上。 没错,被荀斯桓抱住的瞬间,许云渺脑内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一只笨拙的大熊扑向心心念念的蜂蜜。 “你还好吧?”荀斯桓身上明明都是二手烟混着酒精的味道,可许云渺竟不觉得难闻,只一阵阵心发软。 “不太好。”荀斯桓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了,酒精也许也麻痹了声带,声音变得瓮声瓮气的,像在撒娇。 “去车上歇会儿?”许云渺觉得自己的心肝儿被这一句“不太好”说得直颤悠,轻轻环住了荀斯桓的腰。 荀斯桓长长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个更舒服的拥抱姿势,脑袋强势地磨蹭着,蹭进了许云渺肩窝,发丝蹭着颈侧,让许云渺觉得痒痒。 “我动不了,让我抱一会儿。”荀斯桓黏糊道。 “好。”许云渺拒绝不了,任荀斯桓抱着压着,紧紧的,成了荀斯桓的依靠。 上次这样拥抱,好像是在雨天,许云渺差点被电动车撞倒那次。 那时,许云渺还很烦阴魂不散的荀斯桓,还弄不清这人到底有什么歪心思,可那个雨天,他被荀斯桓坚实的胸膛托住了。 现在,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荀斯桓,变成了一头醉酒的疲惫的大熊,撒娇一般抱着他,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云渺,你今天真的吓坏我了。”荀斯桓听着比刚才清醒了些,“如果我没赶来,你真要喝酒?” “一杯应该没关系。”许云渺轻轻拍了拍荀大熊的后背,“我就抿一口,然后原地就倒。” “抿一口也不行。”荀斯桓斩钉截铁道,“一口也不行,我不能允许你再有任何损失了,明白吗?” “云渺,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告诉我沈均吃里扒外,还有贺飞那个王八犊子要为难你?为什么不能多依赖我一点?为什么不信任我?” 这些问题,问得这么认真、这么焦急、这么笃定,许云渺都不知该怎么答复,鼻头有些发酸。 他轻声哄:“荀斯桓,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这些。现在我们去车上好不好?我站累了。” “站累了”三个字一出口,许云渺感到肩头重量一下消失了——自己都喝成这样了,也舍不得让他多站一会儿。 许云渺赶紧转身去开车门,手才摸到门把手,忽地就被从背后压在了车门上,姿势太微妙,让许云渺一下慌了神。 荀斯桓的额头就抵在他的脖颈,燥热的吐息一下子全都从衣领里钻了进去,喷扫在背上。 “荀斯桓,你想干嘛?”许云渺被压得动不了,还以为荀斯桓失去了理智。 “再抱一会儿。”荀斯桓嗓音低哑得瘆人。 “别闹,都喝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回家。” “荀斯桓,你再不撒手我生气了!” “荀斯桓,别装了,快松开。” “荀斯桓?!” “渺,医院。” 说完这三个字,压住许云渺的力量陡然消失了,身后响起人轰然倒地的声音,许云渺心一下凉了。 “荀斯桓!你别吓我!” 许云渺真的很讨厌医院,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好像就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荀斯桓被送到了医院,短暂昏迷后又恢复了零星的神志。 听着荀斯桓向医生汇报他今天喝了多少酒时,许云渺的脸色和医生一样黑。 “年纪轻轻,不要命啦!”医生没好气地训人,荀斯桓都没力气反驳。 而后,折腾人的检查,反复催吐,再输上液,荀斯桓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都无法独自坐稳,又固执地要维持硬汉形象,最后精疲力尽,靠着许云渺睡了过去。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还亮着灯,荀斯桓睡得不安稳,一直皱着眉,梦里呓语,念的好像是个“渺”字。 许云渺守在床边,明明很累,却也睡不着,看着床上熬着难受劲儿的荀斯桓,心窝跟被人踹了一脚似的,抽着疼。 踌躇许久,他探手进被窝,捏住了荀斯桓轻轻抽搐的指尖,而后,荀斯桓像认出了那手一般,安定了下来。 荀斯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云渺依然弄不清,也许他再了解更多也无法弄清,因为人总是复杂的,谁又能把谁都了解透呢? 可也许这个问题本身根本不重要。 若有人只为你放下原则,为你破例,为你偏私,记住你的好恶与怪癖,不顾一切保护你,答案还不明显吗? 荀斯桓对他的心,从来都简单明了,直白坦诚到来来回回都只有一个字——“爱”。 而许云渺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呢? 也许是荀斯桓推门进包厢的那一刻,也许是荀斯桓背他下山的那一刻,也许是荀斯桓抱起高烧的他的那一刻。 也许更早,也许是荀斯桓在车流中拥抱住他的那一刻,甚至也许,是荀斯桓总不让他坐在空调出风口的那一刻。 第48章 不过,是哪一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喜欢上荀斯桓了。 大家还在看吗? 留留言好不好,球球了 qaq 第23章 技师小荀 意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荀斯桓只有在病房里捏着许云渺的手,才能睡得安稳,否则便是失眠到天亮或者整夜的噩梦。 他花了很长时间,适应身边没有许云渺,至今仍入睡困难,认床且睡得浅,连清晨鸟停在窗台的声音都能惊醒他。 可医院这一夜,他睡得像被人打晕了,无梦,安稳,一觉醒来,觉出手指被人紧紧握在掌心里。 睁眼第一幕是许云渺趴在床畔,荀斯桓不敢动,怕动一下就美梦破碎了,可没一会儿,美梦自己醒了。 许云渺是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睡着的,睡得也不安稳,像和荀斯桓有心电感应一般,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睛。 “终于睡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许云渺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黏糊劲儿,和失忆前一模一样。 荀斯桓短暂错愕,一翻手把人抓住了,哑着嗓子说:“我想喝水。” 许云渺忙不迭倒水,递到荀斯桓手边。可荀斯桓没接,可怜巴巴说:“头晕,起不来。” 饶是知道这是装出来的柔弱,许云渺的心还是软成了一滩水,摇起病床,亲手端着杯子喂水给荀斯桓喝。 喂完水,许云渺又关切:“吃点东西?从昨晚到现在,大半天没摄入热量了。我问了医生,小馄饨好消化,可以吃点儿。” “没胃口。”荀斯桓一撇嘴,演得愈发起劲。 许云渺不想惯着他,假意遗憾:“那我自己吃啦?” 荀斯桓不置可否,眯起眼睛装困,从睫毛缝隙偷觑着许云渺,嘴角向下弯出恰当的弧度,表达了不满,但不是特别不满。 许云渺当然看见了,又动摇了,觉得偶尔惯一次,应该不至于养成臭毛病,于是问:“要不我喂你随便吃几口?” 自己吃是没胃口,可被许云渺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荀斯桓心里的小人把“好”字喊得好大声,可面上只矜持点了一下头。 许云渺忍着笑,舀起一只小馄饨吹到半凉,送到荀斯桓嘴边。荀斯桓也忍着笑,优雅地半张嘴,吞下了小馄饨。 大自然真的很神奇,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许云渺连喂馄饨的样子都美得不像话。 低垂的眼睑,柔软的睫毛,微撅起的嘴,阳光如此配合,投下恰到好处的光影,给许云渺的面容笼上仙气十足的薄纱。 一只接一只,荀斯桓只是单纯地贪婪地欣赏喂他吃馄饨的人,根本也没注意已经“随便”吃下了第几只。 直到许云渺忽然停了动作,眨巴着眼睛望着荀斯桓。 荀斯桓如梦方醒,问:“怎么了?” 许云渺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是没胃口么?这可是两人份,都被你干光了。” 荀斯桓没想到这茬,厚脸皮地往床里一倒,继续伪装:“我怕我不吃你会失望……现在好像,撑得有点胃疼。” 许云渺手支在床边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荀斯桓,像在说“看你继续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又乖又坏。 荀斯桓被拆穿了,又窘迫又心虚,又觉得这笑里别有深意,破罐破摔道:“有什么就说吧,别盯着看了。” 许云渺目光狡黠一转,冷不丁就问:“荀律师,请问昨晚去酒桌上救我,是《恋爱法则》里的哪一条?” 荀斯桓这下是真懵了,聪明到能解决w酒店公关危机的脑袋,败给了许云渺的一个顽劣的小问题。 许云渺继续问:“是雪中送炭那一条吗?” 荀斯桓好像从那笑意里抓住了什么,心一横,说:“不是《恋爱法则》,是《<a href="" target="_blank">三国演义》的苦肉计。” 许云渺笑得眉眼更弯,而后幽幽开口:“挺得意啊?觉得自己很聪明吧?我很好拿捏,很天真是不是?挺有成就感吧?” 荀斯桓闻言,心一下沉底了,不敢再胡说,小心叫了一声许云渺的名字。 许云渺没理会,继续幽幽道:“收买我的朋友,打听我的行踪,决定我的工作,安排我的住处,步步为营,运筹帷幄?” 荀斯桓心中寒意顿起,急急说:“云渺,你听我解释……” “怎么早不解释?”许云渺头一歪,不再笑了,“去还运动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解释。” 荀斯桓回答不了。 他没想过什么时候告诉许云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不是没想过一直隐瞒下去。 或者,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期盼着许云渺能想起过去的一切,如此便不用解释,许云渺一定会原谅他。 原来,他还是做了弊,利用着他对许云渺单方面的了解,比谁都轻易地讨好着许云渺,走着一条独他一人知晓的捷径。 “荀律师,你的试用期结束了。”许云渺淡淡说,语气笃定,这一次不是赌气,是心意已决,不容解释。 荀斯桓彻底慌了,后悔与自责洪水一般淹没他。他像怕许云渺就此逃走一般抓住许云渺的手,那么用力,都不管会不会抓疼人。 “云渺,你听我解释……我,我就是,太想和你在一起。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是我没有分寸——” 荀斯桓瞳孔地震,酒精中毒都没让他完全丧失理智,可现在,大脑空白了,只剩下本能的恳求。 第49章 “云渺,你给我个机会,我这次一定——” “转正吧。”许云渺冷不防说。 荀斯桓懵了,一下丧失了解读语言的能力,脑内是地震后的废墟,烟尘弥漫。 许云渺的本意只是想小小报复一下荀斯桓此前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却没想到荀斯桓会一下紧张成这样。 紧张到,眼眶居然都红了。 他抽出被荀斯桓捏出红色指印的手,捧住荀斯桓的脸,指尖轻轻掠过泛红的颤抖的眼角,又郑重重复了一遍—— “荀律师,恭喜你,试用期提前结束,你可以转正了。”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答复,荀斯桓猛然从床上探出身去,一把抱住了许云渺,手臂紧箍,像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云渺,云渺……”他不自禁叫着许云渺的名字,每一遍都更虔诚,更深情。 “你轻点儿!我的肋骨好不容易才长好的。”许云渺抱怨却没躲,轻轻拍着荀斯桓的背,感觉自己像在哄孩子。 “就这么喜欢我?”许云渺问,被一声声叫得鼻头发酸。 荀斯桓说:“真的好喜欢,也好爱你。” 离开医院,天光还早,心情大落大起。 不想回去工作,加之许云渺熬了一夜,亟需好好休息,二人便找了家养生会所,开了个包间。 许云渺换上宽松衣裤,往按摩的小床上一躺,胳膊腿一伸展,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荀斯桓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按摩的——他怕痒,别说别人了,就是许云渺按他,按到敏感处,他也会一蹦三尺高。 换作以前,荀斯桓是决计不会陪许云渺来按摩的。可今非昔比,现在,许云渺要他跳申江,他都能不眨眼地跳下去。 服务员拿来技师名单,许云渺懒得选,直接说:“挑个力气大的男技师,我腰软,特别吃力气。” 荀斯桓眉尾一挑,不动声色在pad上点了两下,服务员面露迟疑,荀斯桓却比了个不要多问的手势。 五分钟后,两位阿姨端着泡脚的木桶进来了。 许云渺还奇怪呢,一看荀斯桓得逞的表情,立刻懂了,讥诮道:“某些人一转正就滥用职权。” 荀斯桓理直气壮地狡辩:“你别性/别/歧/视,阿姨们力气也很大的。” 不过很快荀斯桓就无心斗嘴了,因为技师阿姨掌控了他的脚,天不怕地不怕地荀律师,紧张得随时能从沙发里蹿上天。 按个脚丫如同上刑,荀斯桓偏偏又要面子,忍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表情别扭又狰狞,逗得许云渺笑到肚子疼。 熬了一刻钟,荀斯桓受不了了,赶紧把阿姨请走了。可等许云渺做按摩的时间里也没别的事,他干脆处理起耽误的工作。 许云渺正舒服躺在小床上,被阿姨揉捏脚丫,捏得魂儿都松软了,一扭头看见自家“虚弱”的老板在工作,良心不安起来。 荀斯桓知道他不自在了,让阿姨拿了个蒸汽眼罩给许云渺戴上,而后趁许云渺看不见,悄悄放下了电脑。 许云渺忽然道:“对了,有个事儿我昨天想提醒你来着。” 荀斯桓已然走到了床边,冲惊讶的阿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顺着问:“什么事?” 许云渺觉得荀斯桓的声音好像比刚才近了很多,又觉得可能是因为被剥夺了视觉,所以听觉有些过度灵敏了。 许云渺继续说:“你有没有觉得,贺飞好像对我们有敌意?我是说,对我们个人有敌意。” “感觉到了,我会托人查一查。”荀斯桓认同,昨天他在酒桌上与贺飞周旋,贺飞处处为难,处处针对。 “对了,他还老提什么小李总,也不知道是谁——唔!阿姨,稍微轻点,您力气真挺大的,我还怕您按不动呢。” “阿姨”闻声,控制了手上的力气,一下下拍揉许云渺的小腿肚,而后一点点往上。 荀斯桓刚才是听到“小黎总”三个字,一下慌了神。他没想到贺飞居然提起了一个他最不希望许云渺记得的人。 “大概是想和你套近乎吧。”荀斯桓含糊回答,而后手继续向上,揉捏腿上的肌肉,越捏越觉得心口发烫。 许云渺没想到阿姨的技术这么好,好像熟悉他身上每一块肌肉似的,每一次推揉都恰到好处,舒服得他直叹气。 按完正面,他被“阿姨”推着慢慢翻身,而后,温暖的大手又轻轻抚上了后背和后腰,僵硬的肌肉一点点被揉开了。 按着按着,荀斯桓发现许云渺没声儿了,蹲下一看才发现是舒服得睡着了—— 睡得好熟,半张着嘴,发出轻轻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哈喇子流到下巴上了都不知道,毫无优雅形象可言。 荀斯桓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把人翻回来,用拇指揩了哈喇子,又给他垫上枕头,盖好小毯子。 明明是个弱柳扶风的纸糊人,非逞强在连个靠背都没有的椅子上坐了一夜,陪了一夜,肯定是累狠了。 荀斯桓立在床边,手指轻轻拨弄许云渺被压乱的头发,此时此刻,过去的许云渺和现在的许云渺重叠了,都是一样的体贴。 正是温情的时刻,手机不解风情地响了一下,偏偏发来消息的是荀斯桓这辈子不想再联系的人。 [荀斯桓,你就这么怕我?连让云渺和我共事都不敢?] 荀斯桓看罢,额头青筋立刻绷紧了,咬着后槽牙,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第50章 对方很快接起来,语气带笑:“我以为荀par这辈子都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会,还要仰仗小黎总照顾云寰的生意。”荀斯桓说的明明是恭维话,却听不出任何恭维之意,反而有些讥诮。 对方收了哂笑,正经道:“打电话不是来吵架的。只是提醒你一下,贺飞这个人,心术不正,和我有过节。” “什么过节,能透露吗?”荀斯桓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对方犹豫片刻,解释说:“我找过他的麻烦,但上头有人保他,最后只是降了级。他知道我们三个是同学,估计不会给你好脸色。” 荀斯桓心中有数了,打算挂电话,敷衍道:“知道了,多谢。” “等一下……云渺还好吗?我听说他——” “不关你的事。”荀斯桓狠戾打断,“黎言卿,我劝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许云渺被荀斯桓叫醒时懵了一瞬,好像又失忆了一次,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躺在按摩床上。 二人步行回到竹杨苑,一路荀斯桓的话都不多,好像按了个摩,把下午表白成功的快乐都给按没了,又变成了沉默的严肃模样。 许云渺能察觉这沉默寡言里带着些恼怒,小心问:“荀斯桓,是不是我非拉你去按摩,你生气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荀斯桓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思绪还停留在和黎言卿的那通电话上。 许云渺还是这样,太敏感了,别人的一丁点负面情绪都难逃他的眼睛,偏偏他还见不得别人不高兴。 “荀律师,抱歉啊,耽误了你一下午的时间。”许云渺主动认错,“其实你可以早点叫醒我的。” 荀斯桓这才回神,停下来望着许云渺,表情柔和了:“不用道歉,是我让你辛苦了。” 许云渺不信,好像荀斯桓不阳光灿烂起来都是他的错儿一般,非要把消解荀斯桓的不开心作为自己的责任。 “荀斯桓,我们去约会吧!”他忽然提议,“就这周,我们去看话剧,《恋爱的犀牛》!” 转正了,转正了!奔走相告! 第24章 恋爱的犀牛 荀斯桓的审美是失忆前的许云渺一手培养的,太深入骨髓了,以至于让失忆后的自己误以为荀斯桓品味也不错—— 穿衣服、戴配饰、用香水都那么考究,能挑出别致的雕塑,应该也有点儿艺术鉴赏水平。 实际情况是,即便拿着显微镜也很难从荀斯桓身上找到一丁点儿文艺细菌,甚至,他还有点文艺过敏。 看话剧这种活动,从以前刚开始恋爱到很后来,从未出现在二人的约会选项中过。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这是失了忆的许云渺第一次主动提议约会,就是去看京剧,荀斯桓也会答应的。 荀斯桓十分自信地自我开导,恋爱,说明一定是爱情剧,犀牛,那么大只多可爱,第一次约会看,很合适。 而后,他欣喜地把“一起去看《恋爱的犀牛》”写进了工作日程,全然忘记了这日程莎莎也能看见。 刚陷入恋爱嘛,难免要折损几分智商的,像荀斯桓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能免俗。 莎莎那头,邮箱当即就收到了新提醒,点开一看大为震撼,一度以为是哪个黑客发来的木马。 不过,工作狂老板要谈恋爱了,那就意味着荀斯桓不会再老卷着她一起加班了,那她自然要鼎力支持。 翌日,莎莎和荀斯桓确认完日程,好心提醒:“荀par,周五晚上的时间原本是留给采薇项目沟通会的……” 莎莎特意没直接提话剧,可荀斯桓立刻听懂了,且十分尴尬,干咳一下问:“采薇项目的会议能提前吗?” “可以提到周四晚上,但这样绿阳项目的会议就……” 莎莎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拼好的七巧板一般的周计划,不禁心疼老板,不过是想要塞个约会而已,简直像做奥数几何题。 荀斯桓有点不耐烦:“你去重新安排一下,总之把周五整个晚上都空出来。” 好嘛,重新安排不又得加班,莎莎领命,出办公室前斟酌道:“荀par,《恋爱的犀牛》第一次约会看,可能有点那个……” 荀斯桓没答话,心里当即警觉起来,待莎莎一走,立刻调动了好学精神,打开了搜索引擎。 ——“约会,《恋爱的犀牛》” 点击搜索,没找到合适的答案。他一思忖,发现是问题问得不精准,遂又修改。 ——“男朋友约我去看《恋爱的犀牛》是什么意思?” 高赞回答:没什么意思,就是对你没意思了。 x百科:女主有着不可思议的铁石心肠,无论是鲜花、誓言、还是肉/体的亲昵都不能改变。[1] 荀斯桓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为了空出周五晚上的时间,荀斯桓开足马力干活儿,勤奋得仿佛不需要吃饭睡觉,把自己熬得形容憔悴。 许云渺只是发觉荀斯桓这周忙得离谱,不知道这背后的奥妙,暗暗担心,别刚谈上了恋爱,男朋友就累得猝死了。 周五晚上,二人掩人耳目,先后离开了办公室,在申城大剧院碰头,吃晚饭来不及,一人买了一块红豆饼垫肚子。 检票入场,并肩而坐,音响里开始播报观看注意事项时,荀斯桓在暗里握住了许云渺的手。 第51章 都不是青涩年纪的人了,也都不能算是第一次谈恋爱,可这么在黑灯瞎火里一牵手,心脏还是会蹦迪。 舞台灯光斑驳陆离,配乐跌宕,和剧情完美配合,演员表现也不俗,一词一句都牵动情绪。 许云渺是池鱼入海,笼鸟归山,在医院里关了那么久,这下满足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有什么变化。 荀斯桓是想尝试了解许云渺的爱好的,耐着性子,打起精神,抱着学习研究的心态,盯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 盯了一刻钟,他忽然就觉得闪回了大学时代,台上的人念念叨叨,和马哲老师无甚区别。 身体有惯性,就像以前每次上政治课一样,最终的结局都是——睡着了。 许云渺正专注,忽然肩头一重,压上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垂眼一看,发现是某些爆肝加班的大忙人睡着了。 许云渺居然没觉得生气,反而被可爱到了,微微调整了姿势,让荀斯桓的头卡进颈窝里,好枕得舒服些。 荀斯桓累惨了,台上音乐和台词振聋发聩时,他都没醒,可睡得那么熟,牵着许云渺的手始终没松开过。 许云渺本是专心看剧的,可被这么一靠,后半段也全程走神,剧情一点没记住,呼吸声倒是数得挺清楚。 荀斯桓在谢幕时惊醒了,因为身边有人站起来鼓掌,他虽不明状况,但反应灵敏,也跟着站了起来。 许云渺也站了起来,往另一边歪着头,笑得停不下来。 散场后,二人随着人/流往外走,许云渺故意逗人问:“你觉得怎么样?” 荀斯桓觉得挺催眠的,但毕竟是学法律的,而且还提前做过检索,张口就把看过的剧评拼拼凑凑,完成了这道简答题。 许云渺听得认真,边听边点头,眼中星星闪烁,而后一本正经问:“那我的肩膀舒服吗?” 荀斯桓知道作弊被抓包了,窘迫但诚恳地承认错误:“抱歉,这周实在有点忙,下次保证不会睡着。” “下次不带你了。”许云渺傲娇,狡黠笑了笑,思路又跳去了别处,“饿了。” 话剧散场早过了饭点,找了几家夜宵都是烧烤,许云渺兴趣缺缺,最后心血来潮说要回家自己煮方便面吃。 回到竹杨苑,许云渺本想借机去荀斯桓的公寓看看,可荀斯桓说自己那儿连锅都没有,旋即按亮了许云渺住的楼层。 回到公寓,许云渺本还主人似的介绍,讲一半,陡然想到,公寓是“许析”的,荀斯桓估计和他一样熟悉环境。 “你坐着等我一下,我去煮面。”许云渺把人丢在客厅,自己re钻进了厨房。 洗手,拆方便面,洗手,翻出午餐肉,洗手,拿俩鸡蛋,洗手……许云渺忙忙碌碌,忽听见背后一声轻轻嗤笑。 “别再洗了,手该脱皮了。”荀斯桓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接管厨房。 他对许云渺的厨艺还是很了解的,就是能把食物煮熟的程度,躺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确定还记不记得怎么煮熟。 荀斯桓把人赶到一边,熟练地烧水,下面饼,把午餐肉切成小片,甚至能单手敲开鸡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许云渺越看越惊讶,总觉得干练如荀斯桓,不该出现在厨房,可此时的画面却并不违和,甚至有些……似曾相识。 “看够了没?”荀斯桓明明盯着锅,侧脸好像装了探头似的。 “我何德何能,让荀律师为我洗手做羹汤~”许云边找碗边感叹。 这恭维让荀斯桓深觉受用,笑着随口道:“你喜欢,以后可以经常为你洗手做羹汤,做小炒,做点心。” 许云渺听得心花灿烂,还不忘噎人:“看话剧都累得睡着了,你哪有时间做这些?”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荀斯桓愣了神,猛然意识到,许云渺说的是对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承诺,可最后到底是食言了,繁忙的工作下,安安静静吃顿饭,于他们都是奢侈的。 是否也有很多其他无心的誓言,也都这样一次次被他辜负了,是否那时的许云渺因此失望不已? “帮忙拿两个碗出来。”荀斯桓从自责里回神,趁许云渺背身找碗的功夫,捏了捏眉心,掩饰了复杂心绪。 许云渺听从指挥,可碗刚放下,荀斯桓居然从背后拥了上来。 如此,他就被挤在了灶台和荀斯桓的身体之间,背后是燥热体温,身前是温热面条,蒸得他也冒了烟。 “闻着好香。”他不自然地找话题,“你说家里没锅,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呢。” “会是会,可要有人吃,做饭才有意义。”荀斯桓盛起一勺汤吹到半凉,喂到许云渺嘴边,“尝尝?” 一周前才刚确定关系,这会儿已经如此举止亲昵,许云渺的理智告诉他进度太快了,可身体并不反感,甚至有点享受。 他尝了一口,应该很美味,可他没尝明白,因为荀斯桓好像在他身后低下了头,于是灼热的气息扫在颈侧,痒痒的。 “我自己吃,我们去外面。”许云渺嗫嚅。 “在医院你喂了我,有来有回,才能长久。”荀斯桓声音贴得那么近,震得许云渺耳廓发麻。 “也不用算得那么清楚吧?” 荀斯桓不放手,继续用最酥软的声音提问:“为什么要和我去看《恋爱的犀牛》,是我的追求太热烈,让你不舒服了?” 第52章 许云渺一怔,没想到荀斯桓会这么想,赶紧解释:“没有,我以为你会喜欢话剧的……就是周五刚好有场次。” 荀斯桓还不放心,又问:“那我看不懂话剧,你会不会失望?我中途睡着了,你有没有生气?” 许云渺被一个个问题问得心软得一塌糊涂,荀斯桓对别人有多游刃有余,便显得此刻的小心翼翼有多笨拙。 “不失望,没生气。”许云渺怕他不信,说这话的时候,罩住了荀斯桓撑在台面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荀斯桓松了口气,字斟句酌开口。 “云渺,你对我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失望、生气、反感,都不要忍着,我可能听了会控制不住脾气,但我保证,就只生气一下下。” “好。”许云渺莫名觉得这说法可爱又感动,可颈间突然就贴上了一片柔软,吓了他一跳,“荀斯桓?” 荀斯桓有点难以自持了,情到浓时,这么拥着贴着,身体本能地就进入了熟悉的状态,嘴唇自说自话就贴上了细嫩的皮肤。 许云渺被吮得从头发丝酥麻到脚趾头,慌里慌张提问:“还吃不吃面了?” 荀斯桓现在更想吃人,身随心动,嘴唇更用力一吸,吸住了不安跳动的血管,怀中人立刻紧张地一动不敢动了。 “荀荀荀斯桓,来日方长……” 许云渺能觉出荀斯桓身体的微妙变化,此刻不禁无比后悔—— 哪有第一次约会就把人往家里带的,简直是自投罗网,可他还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呢! [1] 来源于搜索引擎介绍。 ps:本咕可没说《恋爱的犀牛》不好看,是荀par不懂艺术。(手动狗头) 第25章 似曾相识 空气粘稠的三分钟里,荀斯桓脑内历经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最后理智险胜。 他三口吃完了一碗面,不敢再多待,匆匆回了自己公寓,直冲浴室,冷水冲了一刻钟,还是心口发烫。 按理说不是毛头小子了,不该这么冲动的,可今晚的许云渺太乖了,简直在逼他犯错。 许云渺也不敢留人,门一关发现自己喘得像刚跑了八百米,再仔细一琢磨,心里仿佛是期待多过慌张的。 社畜谈个恋爱不容易。二人都没想到,周五的话剧之后再没找到空闲时间约会。 荀斯桓一如既往地忙碌。许云渺也收到了白氏工业的新项目通知,三天两头陪着客户走访各路衙门。 绿阳项目也进行得如火如荼,沈均作为负责人,要出发福城,实地走访。 临出发正赶上荀斯桓在开会,许云渺想起那日的酒局,好心叮嘱了几句,让沈均务必多防备贺飞。 沈均当然不领情,觉得许云渺是小情儿在狐假虎威,还冷嘲热讽了几句。 转眼入了伏,气温居高不下,穿薄底皮鞋上班时,踩着马路都烫脚。 天气热,工作忙,许云渺精神不济,起不来睡不着,胃口也差,宝藏美食都对他没了吸引力。 荀斯桓看在眼中,每天早上亲自上门叫早,逼着许云渺起床游泳,再监督他吃早饭,也算是忙里偷闲的二人时光。 虽然赖不了床让许云渺有点苦恼,可坚持了几天,精气神明显好了,而且每天一开门就有帅哥等,也挺幸福。 有时游完泳,神清气爽,和荀斯桓并肩走在梧桐树荫下,他会生出一种恍惚之感,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h大的校园里也有一条两边种满梧桐树的林荫道。 那时,晨跑计入体育平时分,他也是起个大早,跑得一身汗,和同学并肩走在树荫下,偶有风来,舒爽怡人。 不过,那时一起去晨跑又一起并肩走过林荫道的同学都有谁,许云渺想不起来了。 沈均出差了将近半个月,周五来办公室,整个人晒黑累瘦了一大圈,脑袋顶上都冒着怨气。 据说,出差异常辛苦,每日顶着高温爬山看光伏电板的铺设场地,要铺设电板,那自然是烈日暴晒,毫无遮挡。 许云渺了解了这些,总算明白了荀斯桓非不让他参与绿阳项目的苦心。 沈均回程,绿阳项目组全员开会,从下午开到了晚上,会后,荀斯桓请大家吃大餐,也是犒劳沈均。 宴席散场,荀斯桓回到办公室处理了两份重要文件,一回神已将近十点。 办公室门突然就自己开了,门后探进一个脑袋,是许云渺。 “荀大律师可以下班了吗?” 荀斯桓正疲惫捏着眉心,见了来人一下不累了,笑问:“你在等我?” 许云渺不承认,只暗示道:“今天可是周五。” 荀斯桓懂了,立刻收拾东西下班。 时间太晚,酒吧蹦迪一类的夜间活动二人也不感兴趣,干脆绕着竹杨苑的小花园散步聊天。 天气预报说夜里会下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又闷又热的,没走一会儿,二人便满头大汗了。 即便如此,谁都舍不得现在就分开,停在湖边休息,天下第一怕热的许云渺居然没急着回家吹空调。 “绿阳项目还顺利吗?”许云渺忽然开口。 “怎么这么问?” 荀斯桓知道许云渺是有分寸的人,既然不在绿阳项目组,便不会随意插手,如此提问,恐怕有后话。 “下午的会开得也太久了。”许云渺确实有话想说,又怕是自己杞人忧天。 第53章 “有些意料之外的情况。”项目信息要保密,荀斯桓没透露细节,可下午会议上,他确实和沈均有些冲突。 现场走访时发现了目标公司存在诸多问题,沈均觉得问题虽多却不致命,可荀斯桓不这么认为。 许云渺闻言点头,内心仍在纠结。 他和沈均确实不对付,但他又怕荀斯桓听了他想说的话,会觉得他是在借工作之名给沈均穿小鞋。 “云渺,想说什么都可以。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荀斯桓一拧身,面对许云渺,目光笃定。 许云渺稍稍安心,说:“我不是针对沈均,但我觉得,他和目标公司的人走得太近了。” 荀斯桓明白了许云渺的暗示——律师开展尽职调查工作是要发掘藏在表象下的法律风险。 在这个角度上,律师和目标公司是对立的双方,律师发现的问题越多,目标公司拿不到投资的可能性就越大。 虽然和目标公司建立好关系,能帮律师获取更多信息,可也容易让律师的客观性被质疑,其中的平衡,需要靠经验去掌握。 荀斯桓相信许云渺的判断,他此刻会提出担忧,一定是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沈均没有掌握好这平衡。 “我知道了。”荀斯桓不想显得偏颇,没直接评价,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牵住了许云渺的手,把人扯近了一步,打趣问:“你对绿阳项目很上心啊?” “我可不是觊觎这项目,我是关心你。”许云渺说完情话,不太好意思地偏开头,“之前还为这项目和你置气,现在看来,你不让我去是对的。” 荀斯桓没接话,其实有些心虚。 没让许云渺参加绿阳项目,一是怕他辛苦,二是他在海城出差时,从妹妹荀斯榆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 绿阳项目上,虽然贺飞是项目经理,可法律条线的总负责人是黎言卿。 未来随着项目推进,云寰这边的负责人不可避免的要和黎言卿接触。 从酒局后许云渺的提问看,他还没想起黎言卿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荀斯桓希望他永远别想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许云渺好奇抬眼,发现荀斯桓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变了,眼底墨色浓得化不开。 空气比刚才更加闷热了,黏腻得让人觉得呼吸都滞涩,胸腔起伏也愈发急促。 荀斯桓压低声音问:“明天去你那儿,我下厨,再一起看部电影?” 昏暗路灯下,许云渺面目朦胧,额间鬓角挂着几颗汗珠,让荀斯桓想起一些久远的画面,口舌忽而干燥难耐。 “都好,和你一块儿就行。”许云渺垂下了眼睫,不敢再去看那双要把他吸进去一般的眼睛。 都是成年人,荀斯桓眼底的欲望不难解读,许云渺并不抗拒,甚至往前一步,略微仰头。 “云渺。”荀斯桓低低叫了一声,手一用力,两人便贴在了一起,强劲心跳隔着衣料,逐渐节奏统一。 “可以吗?”荀斯桓克制提问。 都贴这么近了,还装什么绅士,许云渺用行动回答,闭了眼,脸往前一凑,嘴唇便轻点在了荀斯桓的嘴角。 许云渺是想蜻蜓点水,缓缓渐进,可荀斯桓是得了奖励,火星子掉在干草垛上,哗一下就烧旺了。 他一掌按住了许云渺的后颈,不由分说就吻住了许云渺的嘴唇,两片湿润的柔软,让人联想到雨后的花瓣。 对许云渺而言,这是他记忆里的人生的第一个吻,是情/爱滋味的初次尝试,是情至浓时身体最原本的冲动。 他失忆了,忘了如何与爱人拥吻,动作生涩木讷,在混沌里被撬开了唇齿,被荀斯桓长驱直入,被荀斯桓攻城略地。 可对荀斯桓而言,这是久违的爱意奖励,是失而复得后震颤的喜悦,是想念压制了太久之后破土而出。 时隔甚久,当他再次衔住许云渺的嘴唇,身体本能地就知道如何挑/逗取悦,知道如何引得许云渺一阵阵战栗。 许云渺觉得肺里的空气正被荀斯桓抽干,那舌头故意的一般,一次次剐蹭着他的上颚,瘙痒之意,直冲头顶。 他站不住了,脑袋发懵,脚发软,荀斯桓的手掌洞悉一切,按在他的后腰,在更猛烈的吻里,一点点下滑。 贴在一起的皮肤是滚烫的,捂出一片汗,汗珠便顺着身体和手掌的动作滑下去…… “唔嗯!”许云渺想反抗,他和荀斯桓都在逐渐失控。 “轰——” 天边一声闷雷,把二人从缱绻里惊醒。 荀斯桓停下了动作,退开了嘴唇,有些愧疚一般,轻轻叹息。 两人仍额头相抵,鼻尖碰着鼻尖,都在用力喘息着,因为缺氧,也是为平复身体里的惊涛骇浪。 “荀斯桓,要下雨了。”许云渺说话都是气音。 “对不起,是我着急了。”荀斯桓似乎是答非所问,实际是听懂了许云渺的退却之意。 “回家吧。”荀斯桓的嗓音像揉了沙子,磋磨着许云渺敏感的神经,四个字里,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 暴雨下了整个周末,荀斯桓带着食材和工作,在许云渺的公寓度过了两日。 第一次拥吻后尝到了甜头,许云渺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对着唇齿厮磨之事的喜爱。 荀斯桓也是如此,可不管怎么吻,好像都没法弥补这几年时间的缺失。 第55章 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来,上前抓住了荀斯桓的手腕,一把就把人给拽了起来。 “许云渺,你干嘛?!”荀斯桓震惊了,他印象里的许云渺,从没对他做过这么蛮横的动作。 许云渺恼了也不好惹,回头瞪了荀斯桓一眼,狠狠道:“你是不是刚转正就想被炒鱿鱼?” “炒鱿鱼”三个字威慑力十足,荀斯桓不敢造次了,光天化日下被许云渺一路拽进了w酒店3202套房。 许云渺也不多解释,把人推进卧室就开始扒衣服,西装丢在床上,衬衫纽扣一颗颗解得利索,精壮的上身立刻暴露在空气中。 扒到裤腰带时,荀斯桓头皮一麻,按住了许云渺的手,难以置信道:“云渺,你想干嘛?” 这场景有些熟悉、 车祸前不久的那次争吵时就是如此,荀斯桓也挺粗暴蛮横的,只是角色对调了,这一回被强硬对待的是荀斯桓。 可许云渺一向讲究情调,从不是硬来的人,况且,以他现在的小身板也不能真把荀斯桓怎么着。 许云渺其实心跳得打大鼓似的,强装镇定说:“不是火气大吗?给你灭灭火。” 几分钟后,荀斯桓被许云渺拽进了天顶泳池,然后被不留情面地一教踹进了水里。 许云渺立在岸边,趾高气扬道:“一池子水,够灭火了吧?” 水花四溅,池水的清凉很快发散了燥热体温,可未化解心中不爽,荀斯桓还真一头扎进水里,开始闷头来回。 无处发泄的怒火,很快随着体力的流失也排出了身体,不知游到第几个来回,荀斯桓发觉自己内心平静了。 他钻出水面时,看见许云渺也在游,像一条赌气的小鱼,估计也是在发泄怒火。 他又想起那两只被丢进垃圾桶的三明治,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恨不能捶自己一拳头。 许云渺没吃晚饭,没几圈也累了,钻出水面,帅气地一撸头发,精瘦的胳膊攀住梯子往上爬,臀腿肌肉用力,绷出诱人线条。 下一刻,帅气的动作忽然就停了,他毫无征兆地手一松,直挺挺就往水里栽。 荀斯桓一个猛子冲过去,还好人不重,身体即将撞上泳池边缘之前,被荀斯桓发狠捞入怀中。 “许云渺,你怎么回事?!”荀斯桓快被吓出心脏病。 许云渺是起猛了,血液一下没跟上动作,没来得及涌入大脑,于是眼前一黑,脱了力气。 他觉出被人抱住,隐约听见荀斯桓吼他,但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周身似有一片混乱,而后口中泛起酸甜味道。 荀斯桓自己没吃东西,没想到许云渺也没吃,被拽进怀中时脸色煞白,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矜贵的脑袋免不了磕碰。 许云渺被放在躺椅上,强行喂了两口橙汁,脸色渐渐恢复了些,一身水不知是泳池水还是冷汗,被空调一吹,不自觉抖了一下。 荀斯桓赶紧扯过浴袍把人裹紧,搂在怀里,又拍了两下许云渺的脸颊,唤道:“云渺,许云渺,你醒醒,别吓我。” 许云渺觉得脸被拍疼了,皱眉睁眼,终于能聚焦视线,有气无力地开口:“要果汁。” 荀斯桓魂魄归位,被气笑了,把人在躺椅上放好,递去果汁,自己蹲在一边,捏着许云渺的手,怕人会跑似的。 许云渺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果汁,忿忿说:“你刚才打我了。” “那你还回来。”荀斯桓自己把脸凑了过去,又忍不住数落,“没吃东西游什么泳?” 不待许云渺回答,二人都听见“咕噜——”一声异响,荀斯桓面色一窘,许云渺大笑出声。 闹了一出,有气也撒不出来了,两人回到套房,各自洗澡,客房服务又送来了两份意面。 吃饱喝足,天色已晚,许云渺累了,往超大床上一躺,闭着眼睛懒洋洋问:“协会找你说了些什么?” 荀斯桓解释:“贺飞投诉,说云寰的律师在尽职调查中收受了目标公司的贿赂,协会在审查他提交的证据,很快会安排谈话。” 许云渺很敏锐地问:“协会把证据给你看了吗?” 荀斯桓被问到了痛处,揉了揉太阳穴,说:“没有,给了三天时间自查,之后协会会介入调查。” 自查? 这就好比老师说发现你考试作弊,让你自己主动交代事实,可谁也不知道,老师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许云渺琢磨了起来,荀斯桓也在思考,一时房间里安静了。 怒火褪去之后,荀斯桓分出一份心思再琢磨协会的自查要求,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 如果线索充分,贺飞何必举报到协会,直接走法律程序,岂不是更让云寰下不来台? 投诉,甚至在散步传闻,一方面确实抹黑了云寰,另一方面,对贺飞而言,实际的好处又是什么呢? 半晌,许云渺先开口说:“贺飞一定有别的目的,既然他选择投诉,而不是起诉,说明他没有足够的证据,甚至可能,没有证据。” “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应对协会调查,其他的,不如静观其变?”许云渺说完,在床上翻了个面儿,支起上身,目光炯炯。 荀斯桓一扭头看见那双星星似的眼睛,愣了神,鬼使神差地低头在许云渺的眉心啄了一口。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许云渺吓一跳,往床头滚了几圈,生怕荀斯桓下一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第56章 “我也在做正事。”荀斯桓一本正经地胡说,跟到床头,往许云渺身边一坐,“对不起云渺,今天冲你发火了。” “原谅你,我把你踹水里的时候已经解气了。”许云渺很大度,扭了一下上身,把头枕到荀斯桓腿上。 荀斯桓手指点在许云渺眉心,揉了揉,说:“我同意你的看法。明天我会去一趟福城。” “去福城?”许云渺一下没想明白。 荀斯桓若有所思:“贺飞投诉云寰受贿,那等于在说目标公司行贿,这是把公司也竖成了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许云渺了然,捉住荀斯桓的手指,放到嘴边吻了吻,“申城有什么我能做的?我的肩膀也很结实的。” “你要做的就是,别再晕倒了。”荀斯桓说得温柔,“不用太担心,云寰成长到今天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比这更困难百倍的情况,我们也经历过。” 荀斯桓在开车前往福城的路上,收到了黎言卿的来电,看见黎言卿三个字的时候,他好像猛然想通了很多事。 接起电话,荀斯桓没什么好语气,直接问:“云寰中标绿阳项目,你是不是做了小动作?” 黎言卿也挺直接,说:“云寰和元杰都进了最后一轮评比,可元杰的报价更低,我只是向上面强调了一下,工作质量比价格重要。” 荀斯桓并不觉得感谢,只说:“所以云寰被抹黑,你也逃不了责任。你给我打电话,是要送什么弹药?” 黎言卿继续打哑谜:“自证清很难,但如果把脏水泼得再广一点,大家都不清白了,也就不会有谁处在劣势。” “你是让我把贺飞也拉下水?”荀斯桓未免惊讶,“贺飞是益源的人,这样对益源的声誉也没好处,你就一点不在乎?” “贺飞是贺飞,益源是益源,再好的公司总有一两匹害群之马。”黎言卿哂笑,“而且,益源对我来说,只是份工作而已。” “工作而已?”荀斯桓也哂笑,“也对,背信弃义对你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荀斯桓在福城忙碌,申城的众人也没闲着。沈均很快被协会邀请谈话,谈话结束就进了云寰的会议室。 云寰各高层列席会议,许云渺竟也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他是临时受了荀斯桓的委托来参会的。 沈均见许云渺也在,脸色更加难看。 说是会议,其实是“三堂会审”,沈均矢口否认自己有任何受贿行为,可对能自证清白的证据又含糊其词。 拉扯到最后,阮皓翔年轻气盛,直接就站起来指责沈均,说的话多少有些难听,甚至提到了辞退。 若因这事被辞退,便不可能再在申城法律圈子立足,沈均当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便请求管理层给他一些时间整理证据。 协会给的自查时间只有三天,若不快刀斩乱麻地把事情弄清楚,云寰一定会受影响。 沈均的提议一出,在场无人敢拍板——荀斯桓不在,若同意给沈均时间,万一不成,那拍板的人自然也要担责。 许云渺沉默了一整场会议,好像突然明白了荀斯桓为什么让他列席。他淡定开口,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我和荀par都相信沈律师不会做违背道德的事,就给沈律师一些时间吧,当然,我会帮沈律师一起整理材料。” 许云渺既是代表,大家当然以为这话是荀斯桓的态度,况且许云渺还愿意帮沈均一起整理,那真有什么事,责任就在许云渺头上。 没人再提异议,阮皓翔对许云渺这态度也是欲言又止,会议不欢而散。 沈均正要起身离席,被许云渺叫住了。 沈均对许云渺的救场并不感激,反而小人之心道:“许律师,今天看我的笑话还没看够吗?还是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 “我对看笑话毫无兴趣。”许云渺冷漠道,“大家说的不错,投诉因你而起,云寰也受了波及,你要负责任。” “我当然会负责。”沈均理亏,听到许云渺的嘲讽愈发烦躁,“大不了就把我辞退。” 许云渺继续幽幽道:“辞退走人也太简单了,我想这不是荀par想要看见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许云渺,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沈均被激怒了。 “荀par没说过要给你时间,是我替他决定的。”许云渺笑了一下,露出少见的倨傲鄙夷的表情。 见沈均震惊,他继续道:“你不是觉得我和荀斯桓有什么吗?那这事当然跟我有关,因为云寰是荀斯桓的心血。” 渺渺:治荀斯桓,我有一手的~ 周一休息~ 第27章 你打哪儿呢 去福城没有直达航班,高铁班次也少,荀斯桓只能自己开车,将近8小时的路程,中间只休息了一次。 一早出发,到达福城已是傍晚,荀斯桓没耽误,直奔目标公司,会见董事长徐总。 没料想,他连公司大门都没能进去,说是徐总不在,且没有预约,概不能见。 荀斯桓隐隐觉得不妙,扭头看见一辆大奔开出了公司大门。直觉告诉他,徐总就在里面,他便赶紧开车跟上。 大奔停在了一处高档海鲜大酒店,车后座下来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径直往包间去。 荀斯桓见没外人,直接进了包间,直白说明来意,可徐总听罢,却没如荀斯桓料想的那样,表达愿意合作的态度。 第57章 “荀律师,不要急着聊工作嘛~”徐总打哈哈道,“巧了,今天刚好是公司董事聚会,你也一起参加吧。” 荀斯桓本不情愿,可怕是徐总别有深意,只得作陪。不料,宴会开席,几个董事轮流敬酒,一副誓要把荀斯桓喝趴下的架势。 荀斯桓酒量再好也不能以一当五,最后装醉脱身,可惜一顿大酒,把他喝得头昏脑涨,问题的解法反而更不明朗了。 按酒桌上的说法,事发后公司做了自查,发现是市场部负责接待律师的方主任,挪用了公司资金,给律师塞了好处。 荀斯桓看懂这是一招弃车保帅,可想不明白,公司既然没有行贿,何必非要让步牺牲,弃掉一个无辜的“车”呢? 回到宾馆,荀斯桓是连洗澡的力气也没了,忽然很想许云渺,甚至想念那杯酸倒大牙的番茄汁。 心有灵犀似的,许云渺的电话就在此刻打了进来。 许云渺问:“今天还顺利吗?” 真是喝多了,荀斯桓听着,觉得许云渺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 他没答,叹了口气,瘫在床上开着免提听电话:“阮皓翔跟我说了你今天在会上的勇猛表现,许律师真厉害啊~” “狐假虎威咯~”许云渺轻轻一笑,“听起来,福城那边不太顺利?” 荀斯桓苦涩道:“云渺,我是不是想错了?是不是压根儿就不该浪费时间来这里?还不如留在申城整理材料。” 来之前,他还向许云渺夸口,说云寰经历过更大风浪,可现在,他思绪乱乱,在酒精麻痹下,很多问题更想不明白了。 许云渺语气里倒是听不出失望,只说:“我下午和沈均聊了聊,你猜他怎么说?” “嗯?” 荀斯桓闭上了眼,觉得许云渺的声音太让人踏实,像只小熨斗,熨平了紧绷的混乱的神经,意识不自觉就飘远了。 “他说,每次和公司接触时,贺飞和目标公司那个徐总都在场。”许云渺停了一下,“荀斯桓,你在听吗?” “荀斯桓,你喝酒了是不是?喝了多少?别又酒精中毒了……” “荀斯桓?算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申城这边不用担心,有我呢。” 荀斯桓彻底迷糊了,只讷讷想着,如果许云渺此刻在身边就好了,一定会给他拧一块热毛巾擦擦脸,还会喂他喝水。 好想渺渺啊…… 许云渺挂下电话,忧心忡忡,听出了福城之行一点都不顺利,荀斯桓喝了酒,而且心情低落。 可他也帮不了更多的忙,只能叫住了已经打算回家的沈均,决定今天熬个大夜,给荀斯桓准备弹药。 “三堂会审”结束后,许云渺就拉着沈均着手整理资料,要求还变态细致。 大到住宿交通,小到沈均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水,任何细节都不放过,快把沈均给逼疯了。 原本,沈均想着,要求虽多也是为了帮他证明清白,反正还有两天时间,横竖能整理完。 可这会儿,也不知道许云渺吃错了什么药,通了个电话回来,非要留他加班,说要在明天中午前全整理完。 自从上回为白氏项目熬夜还生病之后,荀斯桓总是盯着他,不许他超过十二点还不睡觉。 这回荀斯桓人在福城,天高皇帝远的,自然不知道许云渺又在这儿作践自的身体了。 荀斯桓宿醉清醒时,日上三竿,起来吨吨灌下一瓶水,点开手机,看到了许云渺发来的邮件。 邮件附着一份详实的清单,记录了沈均出差的半个月里,每天从早到晚的行程与开支,尤其列明了与目标公司接触的大小细节。 荀斯桓猛然想起了昨天睡着前,隐约的听见许云渺的话,脑中灵光一现,立刻有了对策。 他简单收拾了自己,找了个家常面馆,心情愉快地嗦下两碗面,开始紧锣密鼓的行程,忙到夜里十二点多才回宾馆。 本想给许云渺打电话,想着这个点许云渺应该睡了,发了条消息问候,果然没收到回复。 次日上午,荀斯桓原本计划还要再跑几个地方,却被唐晓艾的电话打乱了安排。 “小荀,渺儿和你在一起吗?”唐晓艾听起来有些慌张。 荀斯桓心里一紧:“没在,我在出差呢~” 唐晓艾声音旋即染上了哭腔:“那怎么回事呀?我昨晚给他发消息,他没回……今天早上打电话,直接关机了!” 荀斯桓想起自己昨晚落了空的消息,头皮绷紧了,自我安慰说:“可能在睡懒觉吧?” “睡什么懒觉呀!”唐晓艾急得音调拔高了八度,“他跟我约好早上要去买杨柳南路什么什么馄饨,让我从家里出发了就给他打电话!” 荀斯桓心里“咯噔”一下,脑中只剩五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大字——“渺渺出事了”。 许云渺弄完资料,已经是中午,实在太累了,立刻收拾东西回了家,挨上枕头就失去了知觉。 像狗熊冬眠似的,他一觉睡醒时,只感觉身体和脑子都被掏空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出记起发生过什么事。 卧室外传来人走动的声音,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点不亮,是没电了,窗外夕阳斜斜,弄不清是几点。 大概睡多了,压得腰臀有点痛,他在床上发着懒,最后又渴又饿又想上厕所又没手机可玩,才不得不起床出卧室。 第58章 唐晓艾听见声音,见是他起来了,不咸不淡道:“哟,祖宗,还知道起床啊?” 唐晓艾和荀斯桓通电话时,已在从郊区往市区赶的地铁上,急得血压飙升。 到公寓一开门,先看见乱丢在地的西装和公文包,冲进卧室,又看见某些许云渺正在床上睡得打小呼噜。 唐晓艾气得够呛,可心总是落回了肚子里,隔着被子往许云渺屁股上扇了几巴掌才解气。 许云渺也挺厉害,一觉睡到此刻,睡得唐晓艾心里本还剩下点火气的,也都等没了。 “妈,我饿了。”许云渺懵头懵脑的,往桌边一坐,“几点啦?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晓艾给他拿了盒牛奶:“快四点半了,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吃晚饭了。” “四点半?”许云渺还奇怪,他记得回家时是中午,“我就睡了这么一会儿?” 唐晓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今天是周一!” “什么?!”许云渺吓了一大跳。 ——和着,他这是睡了一天多啊!怪不得手机都睡没电了…… 唐晓艾忙着张罗晚饭,许云渺闲着无事,跑去阳台侍弄花草。 门铃响时,他正在给一盆多肉撸叶子,手被占着,只能举着多肉一起去开门。 门一开,外头站着的是凌乱的荀斯桓,确实只能用“凌乱”来形容—— 满头大汗,发型乱糟糟的,一撮刘海贴在额头正中,衬衫几乎汗透了,歪七扭八贴在身上,周身散发着热气。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许云渺还不知道在他睡囫囵觉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的事。 荀斯桓见他一副人畜无害的傻样,火气一下烧到了天灵盖,一步上前抓住了许云渺的肩膀上下检查。 “你干嘛!”许云渺臭讲究,受不了荀斯桓没洗手就碰他,还一身臭汗的,嫌弃地拧身就要躲开。 荀斯桓气得眼珠子快被瞪出眼眶了,恨恨问:“你这一天在家干嘛呢?!” “我在家补觉啊?”许云渺搞不懂这人为什么突然跟点着的爆竹似的,箍着他肩膀的手力气太大,他根本挣不开。 荀斯桓现在是充气到了极限的气球,受不了刺激,一听“补觉”,脑袋里轰的一声。 “你——” 气极了、急坏了,脑袋里的血管都快炸了,荀斯桓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人往怀里一掐,扬手就往许云渺身后两团软肉掴了两巴掌。 “荀斯桓,你打哪儿呢!” 许云渺受惊的兔子般蹦出半米远,惊恐地躲到了玄关柜后,屁股贴着墙角,紧瞪着荀斯桓,羞愤得恨不得躲进手中的小陶盆里去。 “小荀回——来了。”唐晓艾闻声出来,见荀斯桓这样子也吓一跳,差点秃噜嘴说错话。 荀斯桓看人活蹦乱跳的还能吼他,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消了一点气。 “唐姨。”他低低叫了一声,有点后悔自己动了手,那两下还挺重的。 唐晓艾没看见“家/暴”一幕,但能看出荀斯桓火气冲天,圆场道:“怎么热得脸都红了,进来吧,冲个澡去。” “妈,他——”许云渺想抗议来着,又觉得太丢人了,说不出口,干脆拉下脸不理人了,自顾自回阳台继续摆弄多肉。 荀斯桓冲了冷水澡,彻底冷静了,回想起刚才许云渺的兔子样儿,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出了浴室,两步走到客厅,就看见许小兔正气鼓鼓蹲在阳台上揪多肉的叶子。 “揪秃了,你可得赔我一盆一模一样的。”荀斯桓好整以暇靠着阳台门,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多肉边的许云渺。 许云渺不理他,换了一盆多肉下毒手。 “生气了?”荀斯桓也蹲过去,许云渺便又往阳台角落挪了一寸。 “打疼了?”荀斯桓又靠近一寸,许云渺便再往角落挪了一寸。 一人步步逼近,一人步步往角落挪,阳台总共没多大地方,很快许云渺就快蹲进幸福树的盆子里了。 荀斯桓怕真把人惹毛了,哄不好,认错道:“对不起,云渺,刚才是一下气急了,要不让你打两下,还回来?” “谁稀罕,皮糙肉厚的。”许云渺嘀咕,表情是软的,“我妈刚说了,她一着急也给你打了电话,所以你就赶回来了?” “云渺,你把我们吓坏了。”荀斯桓抬手捉住了许云渺又要去抠幸福树叶子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整个裹住。 “对不起嘛,我睡前忘给手机充电了。”许云渺撇撇嘴,原本是对荀斯桓有愧疚的,可挨了揍,愧疚折了几分成了委屈。 “你是忘了充电,我们呢?”荀斯桓把那只微凉的手凑到嘴边吻了吻。 “唐姨电话里都快哭了。你动不动就中暑、低血糖,还要晕倒的,又不接电话,你说我们会不会胡思乱想?” “以后不会了,你比我妈还夸张。”许云渺的理智觉得这样很没骨气,可心情告诉他,他被荀斯桓哄好了。 “再说,我是为谁弄得这么累?不给我发奖金就算了,还打我,我发现你这人有暴力倾向。” “给发奖金,还给批假。”荀斯桓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泥,“我错了,以后绝不会了,当然你也不能再这么胡来。” 许云渺彻底没了小脾气,蹲累了,人一斜,直接靠近了荀斯桓怀里,问:“福城有收获吗?” 第59章 荀斯桓牢牢把人接住搂紧,笑道:“当然,多亏了许律师的神助攻,收获颇丰。” “咳咳!”唐晓艾一进客厅就看见阳台上两人卿卿我我的“倩影”,腻歪得简直没眼看。 “你们差不多得了啊,祖宗和祖宗男朋友,可以吃晚饭了。” 荀斯桓:手感diu diu的~ 第28章 忽悠大王 许云渺被亲妈嘲笑得脸热,挣了一下荀斯桓的手,没挣开。荀斯桓脸皮比城墙厚,非要揽着他,贴着他,黏在一起走。 唐晓艾嫌弃道:“啧啧,现在小年轻谈恋爱,一会儿剑拔弩张,一会儿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刚才吵架别以为我没听到~” “怪我。”荀斯桓主动背锅,心情一好,还要调/戏薄脸皮的许云渺,“痛不痛了,我去给你拿个坐垫?” “滚。”许云渺回敬了他一个大白眼,一胳膊肘把荀斯桓肘开了,往餐桌边狠狠一坐,像要证明他也皮糙肉厚。 今天是唐晓艾亲自下厨,上桌一看,果然又是五个菜,真是生怕两个孩子饿着。 许云渺是小鸡胃,扒拉了半碗饭就丧失了战斗力,放下碗筷托着腮,目不转睛欣赏男朋友干饭,眼睛里都有小爱心。 他边欣赏边问:“刚才没说完,去福城收获什么了?” 荀斯桓赶了一天路,累得没胃口,又不敢不给丈母娘面子,本是勉强干饭,许云渺一提问,他终于有借口放下筷子。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那天酒桌上的情形。 许云渺果然也觉得异常,脑子转得飞快,问:“如果是弃车保帅,保的帅是谁呢?” 荀斯桓说:“我一开始也没想通,多亏你提醒我。沈均和公司接触时徐总一直在,这点你不觉得奇怪吗?” 许云渺略一思忖,立刻懂了。 徐总是公司一把手,日理万机,尽职调查头两天,他亲自作陪是尽地主之谊,可每天陪同就是小题大做了,除非…… 许云渺惊异道:“除非,公司有猫腻不能让律师知道。徐总怕手下人办事不力,泄露机密,所以亲自监督?” “非常有可能。”荀斯桓暗自赞叹,许云渺失了忆,可当年年级第一的聪明劲儿一点没丢。 “可这和云寰有什么关系?”许云渺立刻察觉逻辑上仍断了一环,“资料你看了吧?票据详实,根本没有贿赂的空间。” “所以我才说是你的神助攻。”荀斯桓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越过桌子捏了一把许云渺的脸颊,手感奇佳。 他继续道:“我看了你们整理的单据,商业贿赂根本是无中生有,可贺飞没有证据还这么做,不惜得罪云寰,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下所有的线索都连起来了,许云渺恍然大悟道:“贺飞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坐实商业贿赂,他只想找个借口换掉云寰!” “我猜,徐总亲自监督,可还是有疏漏,而且被沈均查到了。为了掩盖问题,只能釜底抽薪,所以要换掉云寰?” 荀斯桓点头:“恐怕贺飞和徐总是沆瀣一气。投诉不但能换掉我们,也能分散注意力,让所有人都不去关注尽职调查本身。” “一箭双雕。”许云渺眉头一皱,愠愠道,“卑鄙小人。” 是一箭三雕,荀斯桓在心中纠正——云寰是黎言卿推荐的,搞臭云寰还能给黎言卿扣一顶“任人唯亲,徇私舞弊”的帽子。 黎言卿那天来电,虽只是提了自己在绿阳项目上为云寰做了人情,顺便提示荀斯桓可以拉贺飞下水。 可荀斯桓何等敏锐,立刻猜到黎贺二人之间恐怕是结下过梁子,贺飞这一招也算是借机报了和黎言卿的私仇。 “对付卑鄙小人,就要比小人更卑鄙。”荀斯桓勾了勾嘴角,目光之狠戾,把许云渺都吓了一跳。 唐晓艾这时候端来了冰镇绿豆汤,催道:“两个人聊工作还没完了,走走走,去客厅喝绿豆汤,脑子休息休息。” 许云渺都已经吃撑了,一听冰镇绿豆汤,甜品专用胃就启动了,端着一大碗往客厅去。 时间已晚,两人都累了,挨着一块儿坐在地上,边喝绿豆汤边挑了部一看就很凉快的自然题材纪录片。 许云渺是水瓶座,终究向往自由,看着青山绿水,鸟鸣花香,心痒痒得恨不得钻进屏幕去吹吹风,玩玩水。 唐晓艾收拾完也凑过来一起看,跟许云渺一唱一和地感叹大自然真美妙。 唐晓艾看得心动,提议说:“渺儿,等这阵子忙完了,你再休个假,和爸妈去滨城玩一趟吧?小荀也一起?” “我休假倒是可以,荀大律师恐怕休不了,云寰离了他简直不能转。”许云渺半认真半嘲讽。 荀斯桓笑着说反话:“哪有这么夸张,等我手上五个项目做得差不多了,我也能休假。” 此言一出,许云渺和唐晓艾又一人赏了荀斯桓一对大白眼。 许云渺又随口问:“不过您和我爸的退休小日子也太滋润了~三天两头出去玩,哪来的钱啊?咱家贷款不还啦?” 贷款压根儿不存在,都是为了把许云渺骗进云寰的套路,可唐晓艾这会儿专心看纪录片,脑子里没这根弦。 “什么贷款——” “唐姨!”荀斯桓在千钧一发之际开口打断,侧头冲唐晓艾挤眉弄眼,“我太困了,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拜访您。” 第60章 唐晓艾被一提醒,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答应了。 许云渺一听荀斯桓要走,瞬间忘了贷款的话题,虽舍不得但心疼更多些,依依不舍把人送到电梯口,赠了个额头吻。 荀斯桓说要比小人更“卑鄙”不是大话。 第二天,他就调动了云寰的几个骨干,开始地毯式复查沈均带回来的尽职调查资料。 许云渺到底是专家,从一堆拍摄得极其随意的光伏场地照片里,凭着镜头刮到的小小一角池塘,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公司所谓的“未来用于项目建设的荒地”里,有一多半根本不是荒地,而是尚未种植作物的规划农田。 按照政策,这些土地未来必须用作农业耕种,根本不可能建设什么光伏电场,否则就是重大违法行为。 可益源投资的估值是基于未来这些“荒地”都能被开发利用的假设计算的,如此一来估值虚高,若真投了,将损失巨大。 按照这虚高的估值,贺飞自己能收获一笔数量不低的绩效奖金,目标公司能赚个盆满钵满,徐总自然也能捞一笔。 弄清了这些弯弯绕绕,荀斯桓很快发起反击,把详实的举报材料打包发给了益源基金的全球总部。 很快,黎言卿发来消息,通知绿阳项目暂停,益源基金将发起对贺飞的调查,顺便感谢荀斯桓给他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荀斯桓没客气,直截了当就回复:“要真谢我,就离渺渺远一点。” 黎言卿毫不犹豫就答了俩字儿:“做梦。” 律师协会的调查很快结束,结论是云寰的律师没有任何受贿情况,贺飞的投诉纯属污蔑,还发了公告澄清。 沈均虽然在出差时薅了一大把云寰的羊毛,可在项目工作上倒没含糊,否则也没有那些照片让许云渺发现猫腻。 事务所于是网开一面,让他自担了一半的出差费用,又扣了他一个月的奖金,算作是违反事务所纪律的处罚。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荀斯桓早看出沈均对许云渺有成见,还特地问了许云渺的意见,许律师宽宏大量,表示开除就不必了,骂一顿就行。 所以,事情结束之后,荀斯桓没留情,把沈均叫到办公室里,关了门一顿臭骂,沈均出来时脸都是绿的。 许云渺在投诉事件里功勋卓著,自然又在同事们之间收获了一大波人气。 尤其是阮皓翔,被许云渺那看照片的功夫给惊呆了,非要认许云渺做二哥。之所以是“二哥”。是因为他大哥,是荀斯桓。 许云渺没答应也没拒绝,心里想的是,我怎么也算是你“大嫂”吧?不对,凭什么他是“嫂”?还是让荀斯桓做“二嫂”好了! 总之,风波圆满解决,生活回归了正常轨迹。 转眼过了初伏,天气更热,让人提不起劲头工作。 就在许云渺觉得自己再不休假就要崩溃时,莫妮卡突然发了个全所通知,说是下周末云寰集体去溪山团建。 夏天本是一年最忙碌的时候,还要满足老板一时兴起的团建,三天两晚,集体社死,大家纷纷怨念不已。 可团建行程一公布,大家立刻闭了嘴—— 住超五星级的网红酒店,吃山珍海味自助餐,团建活动是趣味运动会,而且运动会的奖励居然是奖金加年假! 众人一度以为荀斯桓是不是又中了彩票,还是他要陪客户去纳斯达克敲钟了,直到莫妮卡一语点醒梦中人—— 热恋中的男人,那可是一辈子最懂浪漫的时刻! 许云渺看着团建目的地总觉得似曾相识,回家喝着唐晓艾留在冰箱里的绿豆汤时,一下想起来了。 溪山,“溪山竹海”!那不就是上次他们一起看的纪录片里的内容嘛! “荀斯桓,你这是唱哪出啊?你愿意做周幽王,我可不要做褒姒。”许云渺趁午休,去荀斯桓办公室里调/戏人。 荀斯桓冤得慌:“许律师,我带大家出去玩,还从我的合伙人分红里出费用,诸侯们会不会过分幸福了?” 许云渺其实心里早都乐开花了,嘴上却说:“还不是你自己想出去玩了,还非要大家陪你。” “天地良心。”荀斯桓三指一并,举到耳边,“我只是想你陪我,哦不,是我陪你出去玩。” 许云渺被这话油腻到了,正要反驳,莫妮卡敲门进来了。 见许云渺在,莫妮卡道:“许律师也在啊,那我顺便统计一下,你对大巴车座位有什么要求吗?” “我——” 许云渺还没来得及想好,某些人就替他抢答了。 “我开车,云渺跟我的车。”荀斯桓淡定地瞎编,“那天下午刚好我们有个会议,路上直接一起参会了。” 莫妮卡对这瞎话,丝毫没有怀疑,毕竟荀斯桓是全所公认的“工作机器”,甚至临出门还向许云渺投以同情目光。 待莫妮卡一走,许云渺冲荀斯桓竖了个大拇指,道:“论忽悠人,荀par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没几天,事务所通知大家,团建时二人共享一间房,自行寻找室友。刘士园一听,兴冲冲要和许云渺做室友。 偏巧被荀斯桓听见了,额头的青筋立刻就绷紧了,幽幽道:“事务所里高年级律师和合伙人都是一人一间。” “啊~”刘士园面露遗憾,臊眉耷眼了。 第61章 许云渺见不得孩子这么失望,想说通融一下,果然被荀斯桓狠狠瞪眼警告了。 荀斯桓就是要把“小情敌”的路堵死,补充说:“这么安排也是为了确保高年级律师在房间开电话会不受打扰。” “一人一间”的规则,根本是荀斯桓现编,可为了这规则,他又要大出血一笔,这会儿只觉得肉好痛。 刘士园闻言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向许云渺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许云渺憋笑憋得肺疼,待刘士园走了,才问:“荀律师忽悠人起来,这么熟练的吗?张口就来?” 荀斯桓还醋着呢,反问道:“干嘛,你想和他住?” “不敢不敢。”许云渺摇头,“我是怕你也这么忽悠我。” “怎么可能……”荀斯桓面不改色,心里发虚——可不就是天天都在忽悠你这个失了忆的小傻蛋呢么? 许云渺又狡黠问:“单独一间的意思就是,荀律师也不能和我做室友咯?” 荀斯桓眉尾一扬,对这问题早有准备,轻佻道:“你可不是高年级律师,也不是合伙人,你是合伙人家属。” 荀斯桓:又是收获了很多白眼的一天~ 第29章 星夜溪山 溪山并不是一座山,是一片连绵的丘陵,云寰这次集体下榻的山头,是其中海拔高一些的浣溪峰。 大部队周五一早就出发了,可许云渺有专属司机,司机上午要会见客户,他也因此偷得半日懒觉。 去溪山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好在一路顺畅,荀斯桓开车还是那么稳,许云渺打了个盹,再睁眼,车已经停在了半山腰。 网红超五星级酒店溪山居的接待大堂就建在半山腰,说是大堂不太合适,该叫接待大院,因为真是个一进深的院子。 沿着院子背后的山路往深处去,溪山居一幢幢小别墅藏在密林之中,彼此由山径相连又互不干扰,环境清幽,各自成景。 许云渺到了才懂近途游怎么会安排三天两晚——估计是因为大家走出各自房间集合就得花小半天,方向感差的还得迷路。 刘士园就属于是方向感差的,来前台取过他落下的帽子后,又连人带帽子一块儿走丢了,而后被保洁阿姨救回了接待大院。 许云渺到前台办入住时,正好碰上了研究地图的刘士园,小刘便热情地非要跟着许云渺去他住的别墅看看。 荀斯桓停好车又接了个电话才到前台,就见刘士园像只小苍蝇似的围着自家云渺嗡嗡,心情立时烦躁起来。 “许先生,找不到您的订房信息呀?”前台小姐姐忽然为难开口,生生掐断了荀斯桓即将发作的毒舌。 刘士园比谁都热心,脸一皱就说:“怎么可能,你再仔细查查!是三点水的渺,不是缥缈的缈!” 荀斯桓头疼不已,趁着刘二傻和前台掰扯,把许云渺拉到一边,偷偷塞去了一张神秘的黑色房卡。 又是小黑卡?! 许云渺敏捷塞进了口袋,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想起上次荀斯桓塞给他w酒店的套房房卡时闹的乌龙。 想着想着,脸颊烫了——上次是乌龙,可这一回,荀斯桓给他的房卡就是真的要一起住了,说不定还有更深的想法…… “渺哥,真没有你的预订信息!”刘士园大惑不解,无意间打断了许云渺的遐想,却全然未觉自己此刻闪亮如聚光灯灯泡。 荀斯桓忍不了了,只能搬出资本家的剥削大法,冷冷提醒:“小刘,昨天给你布置的法律检索做完了?” 刘士园心里一凉,今日出游,兴奋异常,压根儿还没开始做,便硬着头皮道:“在做了,您不是说今天晚上发就……” 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吞了下去,因为荀斯桓觑着他的眼神,实在有点冻人。 待刘士园灰溜溜回自己屋去做检索了,许云渺悠悠然问:“有什么不得了的房间,让刘小傻子看一眼都不行?” 荀斯桓神秘一笑,一人拖了俩箱子,朝早等在一边的服务员点了点头。服务员旋即引着二人坐上了院外的电瓶观光车。 普通小院都是步行前往,黑卡宾客果然不同凡响。 车从大院出发,一路盘旋上山,车子四面没有遮挡,开快了,清凉山风呼啦啦迎面吹来,吹得许云渺心旌荡漾。 车足足开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接待大院和其他普通小别墅都落在了许云渺脚下,才停在一处竹林小径的入口。 许云渺想过荀斯桓肯定别有安排,可这安排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二人下了车,电瓶车随即返程,片刻之后,这一片竹林前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密林幽幽,小径弯曲,都一眼望不见尽头。 许云渺挺煞风景地说:“这么偏僻?你要是干什么坏事,我喊救命都没人答应。” 荀斯桓深以为然:“就是这个目的,走吧。” 二人踩着青石板,穿过一丛丛修竹,停在一道木门前面,门边挂着一块朴实的小木牌,刻着四个字——“归云别院”。 “这么雅致?”许云渺讶异道,心下欢喜得不行,抬手一推,入眼是更大的欢喜—— 是一处简约的中式庭院,面积不大,却有小桥流水,枫柏和池鱼,从院门起,一条白色卵石小路直通一幢二层小楼。 许云渺左顾右盼地沿着小路走到小楼门口,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不住了,拿着房卡却没找到能刷卡的感应器。 第62章 正困惑着,荀斯桓的长手从背后伸出来,轻轻一推,小楼的大门就开了。 “你先四处转转,我来收拾行李。”荀斯桓宠溺道,看着许云渺扬起来的嘴角,忽然就懂得了何为“千金一笑”。 小楼一层是客餐厅、小厨房和盥洗室,有一排玻璃推拉门通向外头的大露台,二层是贯通的大卧室、衣帽间和书房。 室内的装修朴素但温馨,看着不像是豪华酒店的套房,而是一处遗世独立的小小家宅。 许云渺尤其喜欢一层面朝山野的大开间,铺了竹席软垫的地台,几只包裹感极强的沙发,简约矮柜配别出心裁的竹制摆件。 他按捺不住,光着脚就推门走上露台,然后又一次被眼前景象震惊的失语了。 是真的如同大海一般的漫山遍野的竹林,夹杂其间的云雾便是花白的浪头,风若有似乎,竹海便也似动亦静。 那句诗是怎么念的来着?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1] 荀斯桓正忙着把从申城带来的调料摆进厨房,冰箱里已经装满了他让人提前运来的食材,晚上他要亲自下厨。 忙前忙后了一阵儿,荀斯桓忽然发现小楼里出奇安静,刚才还咋咋呼呼的惊叹不已的许云渺,此刻突然没声儿了。 荀斯桓满屋子找人,最后隔着露台前的玻璃门,怔忪于一幅不似凡间景象的图画—— 苍翠竹海做背景,正中一条白色人影,纯净得像一掊雪一片云,夕阳斜斜,天边一抹淡红色,也染了一缕在云上。 他悄声推门,生怕自己的鲁莽笨拙会破坏此刻的绝美,可又忍不住心中的迫切,急不可耐地想抓住这一刹绝艳。 许云渺察觉了背后的动静,倏忽扭头看过来。 那瞬间,荀斯桓看见了一只迷途小鹿,听见响动后回头,亮而湿润的眼睛里闪过一星惊慌,而后是见到亲密之人的踏实喜悦。 “过来。”荀斯桓嗓音低沉,三分命令,七分难耐,而后冲许云渺张开双臂。 许云渺好听话,转身朝他跑来,脚步也着急了,莽撞小鹿便撞进了荀斯桓的怀抱,又用力箍住了荀斯桓的腰。 感动与餍足,语言已不足以表达,唯拥抱而已,若可以,希望所有的情绪能从手臂和紧贴的胸膛,传到对方心里。 “喜欢吗?”荀斯桓轻轻罩住许云渺的后脑勺。 许云渺朝后仰了仰头,直愣地盯着荀斯桓的脸,眼尾居然有一线绯红,而后讷讷道:“好喜欢。” 荀斯桓非要追根究底:“喜欢小院,喜欢风景,还是喜欢我?” 许云渺想了想才认真答:“喜欢在小院和我一起看风景的,你。” 目光浓稠到化不开,轻易勾动了心底的火,吻是默契,是语言苍白拥抱也不足够时,唯一可以诉诸的表达。 衔住唇珠,轻咬轻碾,吮吸柔软的唇瓣,而后舌头抵住贝齿,磨蹭开牙关,互相试探勾连,舔舐上颚,最后吸走空气和灵魂。 许云渺没被这样仔细地吻过,每一个动作都如此磨人,像羽毛扫过神经,明明是温柔无害的,可每一下都让他只想缴械沦陷。 许云渺也从没想过,原来光是亲吻也可以勾得身体做出失控的反应。 荀斯桓察觉了,暂时侧开头,吐出一口气,而后手下一用力就把许云渺托了起来,在他惊叫出声前,又含住了他的耳垂。 “咬耳朵”原来是这个意思,许云渺脑袋晕晕,听见荀斯桓问他山里的风是不是有些冷了。 许云渺无意识地点头,又懵懵地想,怎么会冷呢?他现在明明热得快要烧成灰烬了。 循序渐进,来日方长,荀斯桓忍得极辛苦时,如是告诫自己。 徒手解决问题后,许云渺神识迷蒙地倒在床上,后知后觉的羞耻,因为不是自己动手,但好像更多的是圆满的喜悦。 好像,他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有了质的变化。 荀斯桓挺淡定的,伺候好他,自己冲了个冷水澡,立马就钻进了厨房。 天黑透的时候,许云渺缓过神了,爬起来也洗了个澡,待走出浴室时,整个一层已经都是动人的饭菜香了。 许云渺擦着头发坐到小餐桌边,观摩荀斯桓做饭,觉得自家男友做饭的样子,比站在台上演讲时更帅一百倍。 可惜了,这么帅的样子,应该只有他见过……吧? 荀斯桓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笑问:“擦个头都能走神啊?” “荀律师,你为别人做过饭吗?”许云渺脱口而出。 问题一出,许云渺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脑中确实有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一闪而过。 “算了,你当没听见。”他问得快,后悔得更快,还当是vx聊天可以撤回呢。 荀斯桓被他这态度问乐了,故意露出点犹豫表情,纠结道:“应该……没有吧……” “哦,那吃饭吧,我饿了~”许云渺淡定回答,心里有点不合时宜的小失落。 他明知自己不该这么想的。 荀斯桓都三十多了,优秀如斯,三百六十度挑不出缺点,怎么可能没几段情感往事,可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不过酸溜溜很快被美食治好了。 两个人,三道菜,排骨焖饭、虾仁豆腐煲和一盘凉拌时蔬,许云渺每道菜先尝了一筷子,觉得自家男友真是天下第一好。 第63章 做饭这么好吃,多几段情史也没关系啦~ 暖色灯光里,和恋人相对而坐,就着一张小方桌,享受自己动手制作的美食,生活的氛围感一下就满格了。 许云渺开心到忘乎所以,嘴角快咧到耳朵上了,饭量都变作平时的两倍,若不是荀斯桓阻止,差点要干下三碗焖饭。 饭毕又一起挤在水槽边收拾,一个圈一个,两人四手,说不清是洗碗洗手,还是就是粘在一起撕不开了。 夜深风起,露台上传来阵阵沙沙的声音,不仔细分辨,真的和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差不多。 许云渺又忍不住往露台跑,被晚风一吹,望着竹海最远处和夜空之间模糊不清的边界,灵魂都涤荡清净了。 露台上明明有两只藤编躺椅,两个手长脚长的人非要挤在一张椅子里,挨着抱着,一齐抬头望天。 山里没有光污染,天幕上的星星点点格外闪烁,看久了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星子就在抬手可及的地方。 “荀斯桓,好不真实啊。”许云渺忽然说,头一歪,枕在荀斯桓胸口,“太幸福了,所以很不真实。” “这样就算是‘太幸福’了?”荀斯桓低头吻在许云渺发心,有说不出口的愧疚。 其实,他也觉得很不真实,两三年前的荀斯桓,根本不敢想象还能和许云渺再有这样的缱绻时刻。 他那时已做好了此生要踽踽独行的准备,已决定要像苦行僧一样,以孤独绝望的漫长生命当做对自己的惩罚。 “这个小院,竹海,你做的饭,还有星空,都太幸福了。我偶尔会想,我为什么值得这些幸福。” “荀斯桓,谢谢。”许云渺说得郑重,说完仰头吻在荀斯桓的下巴上,像签完了合同还要再捺个指印。 因为是你,所以值得,荀斯桓这样想。 一团情绪卡在胸口,他觉得喉咙发紧,怕一开口就会暴露心中强烈的懊悔自责,只能把许云渺抱得更紧。 他的渺渺,从来如此,对幸福的要求从来都很简单。 一次独属二人的短途旅行,不一定很好吃但是他亲手烹饪的食物,一片普通的星空,只是这样就会满足到心生惶恐。 可哪怕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过去的那个荀斯桓,永远在用忙碌做借口,一次次食言,一次次辜负,一次次让渺渺失望。 所以,重来一次,他要加倍地弥补。 [1] 杨万里的《夏夜追凉》 —— 呜呜呜,工作狂荀斯桓都去溪山度假了,本咕为什么加班到现在 qaq 这河狸吗?! 第30章 培养默契 真的同床共枕了,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甚至享受被人拥抱的安全感,被荀斯桓从背后圈住的许云渺,如是想。 大自然总能创造最神秘的契合,比如他和荀斯桓,严丝合缝地相拥而眠,两人都很满足,就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这感觉很奇妙,和荀斯桓在一起时,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是水到渠成的,少有“第一次”时该有的陌生胆怯之感。 连亲昵之事也是如此,虽然是会紧张,但不是排斥的紧张,是既紧张又期待。 就像荀斯桓很早之前耍无赖时说的,虽然俗了点,但这大概就是“天作之合”。 许云渺想到这里,为自己居然会正儿八经分析这样的事儿而觉得有趣,不自禁笑了出来。 荀斯桓明明睡着了,仍感觉出他在动,下意识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默默在他后颈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天作之合也有缺点,睡得太舒服了,结果次日一起睡过了头。 荀斯桓清晨时醒过一回,舍不得温存的早晨,圈着许云渺又亲又拱,然后被传染了瞌睡虫,又睡了过去。 许云渺是没闹钟能睡一天的主儿,直到临近中午才被荀斯桓暖烘烘的体温捂醒,一摸后脖子,一层热汗。 把荀斯桓摇醒,被荀斯桓胡闹,而后冲澡吃午饭,赶到集合地已是午后,趣味运动会早开赛了。 许云渺穿了条白色短袖polo衫,深绿翻领,胸口点缀一圈雪花刺绣,配卡其色及膝中裤,纯白训练鞋,清纯得像个大学生。 荀斯桓少见地没穿衬衫,挑了的是件纯黑短袖,胸口有个口袋做点缀,袋口印着一只卡通小熊,趴在口袋上,可爱得犯规。 短袖是若干年前许云渺给他买的,这次特地翻出来,就是想讨许律师欢心,许律师也果然被哄到了,奖励是一个绵长的吻。 两人今日的装扮都太打眼,一到场就吸引了众人注意力。阮皓翔头铁,代表了全云寰的好奇群众,来问二人迟到的缘由。 荀斯桓端起老板架子,理所当然道:“上午我们一起参加了个会议,耽误了。” 又开会?许云渺都听了都觉得理由编得实在太敷衍。 可阮皓翔居然信了,一阵咋舌,而后和其他人一样向许云渺投去同情目光,又冲荀斯桓批判道:“万恶的资本家。” 其他人都忙着参与运动会拿大奖,荀斯桓架子大,许云渺懒得动,两人干脆找了个树荫坐定,当吃瓜观众。 一起躲太阳的女同事们正在议论赛况,说是看着文绉绉的刘士园是只隐藏“小狼狗”,战绩傲人。 说话间,“椰子投篮”比赛开始了。 两人一组,一人劈椰子,另一人把椰汁喝空,而后一人再把空椰子当篮球,投进三个不同高度的篮筐里,另一人负责捡。 第64章 要把从低到高的三个篮筐都投中一次之后才算完成比赛,而后各小组按总用时排名次。 刘士园和阮皓翔组成了显眼包组合——阮皓翔抱着椰子一通猛吸,刘士园体力好,负责投篮,两人配合得当,暂居第一。 许云渺边看热闹边咯咯直乐,不经心感叹:“小刘不愧年轻啊,身体真好,这是要拿投篮冠军了!” 无心一句话踩着了荀斯桓的尾巴,许云渺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已经被荀斯桓抓着去参加比赛了。 “荀斯桓,你瞎凑什么热闹?”许云渺低声吐槽。 荀斯桓化身一颗人形大柠檬,反问:“干嘛,不想和我组队,想和刘士园组队?” 许云渺差点笑喷,故意气人说:“对啊,团建嘛,本来就是要和同事们培养默契的。” 荀斯桓专横反对:“你不需要和别人有默契。” 和大柠檬说不清,许云渺被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地想挑只小点儿的椰子,不至于累着大柠檬,却被大柠檬按住了手。 “喝这个。”荀斯桓已经自说自话劈开了一只大个头的,完全是被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侵占了大脑。 许云渺彻底无语,接过椰子猛吸,心道,自己那小鸡胃哪里能一次性装下这么多椰子水,果然,没一会儿就越嘬越慢。 荀斯桓也不急,悠闲地等着他,还有空活动手腕。三分钟过后,许云渺嘬得腮帮子都酸了,才勉强完成喝椰汁任务。 荀斯桓接管比赛,掂了掂椰子的重量,稍一瞄准,手起椰子落,直接命中,而且椰子的落点就在许云渺脚边几步,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第二个筐只略高一些,荀斯桓多用了点力气,又命中了,椰子轻巧擦着篮筐边缘落地,看得许云渺傻了眼。 第三个筐几乎和标准比赛用的篮筐差不多高了,筐口还刻意更小一圈,方才,刘士园扔了三次才扔进去的。 荀斯桓闲庭信步,在筐下瞄准估算了几秒,撤步抬肘,摆出了标准的三分球投篮准备姿势。 小臂发力,带动手腕,有力地一勾一抛,椰子仿佛真的变成了篮球,在空中划出利落弧线,而后轻巧穿过篮筐。 就这么……夺冠了? 欢呼声响起,许云渺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忘了合嘴,在那帅气投篮动作定格的瞬间,又一次产生了奇妙感觉—— 这一幕他曾经历过! 荀斯桓成功证明了自己比刘士园更行,心下满意,冲许云渺抛了个霸总必备的邪魅一笑。 许云渺被勾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出了荀斯桓脸上写着一句话——“呵,男人,你男朋友才是最强的。” 运动会结束,众人席地而坐,眼巴巴等着莫妮卡颁奖,据说奖品丰厚,否则大家怎么能愿意参加这么社死的活动? 许云渺坐回树荫下,用肩膀撞了一下荀斯桓,打趣说:“你真是的,本来都是员工福利,你和大家抢什么~” 荀斯桓还霸总附身呢,霸道夸口说:“我会补偿的。” 许云渺揶揄他:“怎么补?每人两天年假啊?” 话没说完,莫妮卡拿着喇叭喊他俩上去领奖,冠军奖品是价值两千元的超市购物卡。 荀斯桓没拿,转赠给了辛苦组织的莫妮卡。许云渺也没拿,送给了一直很照顾他的秘书爱丽。 晚间是集体聚餐,露天烧烤配美酒,吃到七分饱时,阮皓翔带着大家起哄,非要荀斯桓上台发言。 荀斯桓忘记了今天穿的是全场最可爱的小熊短袖,一手拿着杯威士忌,一手插兜,拽酷拽酷的,还当自己穿着西装呢! 许云渺被那样子逗得躲在人群最后偷笑,可见众人纷纷拿出手机开始录像,又酸溜溜起来,这么可爱的荀斯桓,一点不想和别人分享。 发言稿自然是没提前准备的,但不影响荀斯桓侃侃而谈。 “先感谢莫妮卡老师组织比赛,让我有机会看到了大家不正经的一面,当然也让大家看到了我不太正经的一面。” 台下一阵哄笑。 “大家都知道,云寰最近经历了一些波折和考验,各位应该也承担了不少外界的舆论压力。 “我以为大家会有顾虑甚至动摇,所以看到大家自发地为云寰正名,说实话,我很惊讶,也很感动。 我不是特别感性的人,但还是想借这个机会,感谢大家信任云寰,愿意和云寰共渡难关,敬云寰,也敬各位!” 三言两语,引得全场一阵欢呼,热闹温馨气氛里,众人纷纷举杯。 意外,猝不及防。 “砰”一声响动,室外照明用的探照灯都一齐熄灭了,现场立时陷入了漆黑,可未听闻哗然,反而只有诡异的安静。 下一刻,音响里放起了社死生日歌——“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1] 又一束灯光亮起,直打在荀斯桓身上,他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今天的社死寿星就是他本人。 歌曲羞耻,可大家都合唱得格外卖力,一座小山包被云寰众人的大合唱笼罩了。 歌声里,厨房方向亮起一片暖色光,光里,许云渺推着小餐车走了出来,餐车上摆着插了蜡烛的生日蛋糕。 虽然早了几天,但确实快到荀斯桓的生日了,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好好给自己过生日了。 应该说,自从许云渺生了病,忘了他,他再没过过生日,仿佛那个日子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第65章 他只会在那天不断想起,那个争吵的生日,他居然那么畜生地伤害了他的渺渺。 可现在,像做梦一样,许云渺又立在了蛋糕边,烛光在他身前投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晕,让一切愈发不真实。 “荀斯桓,生日快乐~”许云渺笑着催他,“许愿吧!” 荀斯桓已经恍了神,过去多年他都没在意的画面,一张张重叠在了此刻,他瞬间就懂了那种他从来嗤之以鼻的仪式感。 “我亲爱的男朋友,生日快乐!” “桓桓,生日快乐!” “荀斯桓大混蛋,生日快乐!” “荀小律,生日快乐!” “荀par,生日快乐!” 过去的每一声祝福在耳边重播,过往的许多许云渺在记忆里浮现,荀斯桓被一层细密的疼痛的感动裹住了,不禁目光闪烁。 他缘何能幸运如斯,后悔的事居然可以重来? “荀哥,快许愿呀,蜡烛油都滴蛋糕里了!”阮皓翔的催促打断了澎湃的情绪。 他此生最贪婪的妄念,在今夏伊始实现了,荀斯桓已不敢奢求更多,却还是闭着眼睛,吹灭了蜡烛。 若真有所求,那就是希望,他的渺渺能继续这样快乐健康的,无灾无痛。 “寿星发言!”阮皓翔又起哄。 荀斯桓清了清险些哽咽的嗓音,说:“我说点实在的,今天下午许律师怪我和大家抢比赛奖品,这样,作为补偿——” “我做主,今年事务所每人多加两天带薪年休假,休不完可以结转成现金。” “呜呼!~”“老板万岁!”“荀par牛x!” 众人只顾欢呼,不知道这“补偿”全然是为了应许某些失而复得的“妄念”在颁奖时的随口一说。 过分热闹的夜晚,酒精催动下,狂欢持续到了深更半夜。 荀斯桓和许云渺趁大家玩儿得正嗨,悄悄找了个时机离场,心里都有奇妙的默契,觉得今夜有必须完成的大事。 二人回到归云别院,才刚踏入小院大门,许云渺就被一把按在了门板上,带着酒气的吻急不可耐,侵略如火。 许云渺很快被抱了起来,被一路拥着吻着,托抱着进屋上楼,再被丢上床。 荀斯桓强壮的身体虚虚覆着他,笼罩着他,酒精在荀斯桓眉眼间熏蒸出朦胧的暧昧。 “许云渺,你喝酒了?” 荀斯桓应该是故意的,凑在许云渺耳边一厘米的位置问话,声音里还带着致命诱人的气泡音。 许云渺被蛊惑了,打了个颤儿,耳朵连带着左边的脖子和身体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你过生日,我总不能一点都不喝吧?” “喝了多少?” “就一口。” “许云渺?” “小……大半杯。”许云渺放弃挣扎,心虚地别过头,“对不起嘛。” “医生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喝酒?” “我错了,下不为例……你别生气,嗯?今天给你过生日呢~” 荀斯桓忽然不说话了,灼热的夹杂着酒气的呼吸,扫在许云渺袒露的修长脖颈上。 “荀斯桓?”许云渺不敢扭头去看荀斯桓,那呼吸太滚烫了,他都能想象荀斯桓此刻的眼神会有多灼人。 “不让你哭一次,我看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气泡音训人,可真是要命啊…… [1] 海底捞专用社死生日歌,懂的都懂。 —— 嘻嘻,大家周末愉快呀~! 第31章 一个朋友 哭? 康复训练那么疼,许云渺都咬牙忍住了,别说掉眼泪,连眼眶都没红过,他现在是无知者无畏,还自信觉得荀斯桓不舍得对他做什么。 “那你想怎么让我长记性,荀律师?”许云渺很是嚣张地挑衅,说完还冲荀斯桓眨巴眼睛,很是不知死活。 荀斯桓本就是极力克制,闻言眼神立刻变了,深渊一般,要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混蛋吸进去,吃拆入腹。 他本是打算吓唬吓唬人就算了,没真想做什么,毕竟,现在许云渺的身体健康是第一重要的。 可被许云渺挑衅了一下,他忽然有了新主意,一个又健康又能让许云渺记忆深刻的主意。 polo衫和中裤掉在了地上,双手被钳制在头顶,许云渺动作上配合,心里直发怵,脸上装的又乖又狡黠。 荀斯桓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却只是低头吻了下去,吻得深而温柔,最后一次郑重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许云渺非不后悔,引颈受戮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小期待,一摇头一闭眼,轻轻说:“不后悔。” 许云渺还是大意了,或者说,是因为对这档子事缺乏了实践经验,因而也缺乏了充分的想象力。 荀斯桓是早拿到了标准答案的答题人,熟门熟路地又找到了许云渺这道“旧题”的解题关键。 而后在关键区域,花式尝试各种新旧解题思路,挑着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对着最敏感神经的最薄弱环节,狠命撩/拨。 许云渺没两下就受不了了,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轻易被拿捏了。 他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咬得嘴唇都快出血了,可瘙/痒来自灵魂的最深处,忍得实在很辛苦,急需挠一挠。 荀斯桓非不给他一个痛快,有意无意地用手指尖尖一次次擦过掠过,只让痒意更甚,让他快疯了。 第66章 几近崩溃时,荀斯桓竟停下了动作,刻意长久驻足在竹林幽径的入口处,像在等他自己开口恳求。 “荀斯桓,你想干什么?” 许云渺忍无可忍,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奇怪了,闷闷的,软软的,是他从没听过的声音。 荀斯桓早摸出他紧张得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呼吸都忍得断断续续的,可还是要吊着他。 这是挑衅的小惩罚,他坏心眼地挨近了许云渺的耳朵,吹着气说:“云渺,放松一点,享受时刻是可以呼吸的。” 这次,许云渺无力回怼了,因为荀斯桓说完这句,手指突然袭击,戳得他一口气没调上来,差点厥过去。 情况有点失控。 夜色空寂,晚风迅捷轻盈地穿过密密扎扎的竹林,迎头撞在小院紧闭的大门上,可木门怎么挡得住风? 几次推拉碰撞之后,川流的空气在门前分裂成丝丝缕缕,钻过木门上细小的孔洞,风声化作呜呜的低鸣。 竹林在暗里更幽深,只望一眼就让人紧张得心跳加速,不能呼吸,偏又被神秘牵引了好奇心,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原来,不只是疼痛会让人落泪,让人难以忘记,极致的满足与欢喜后,也会落泪而难以自持。 荀斯桓见好就收地吻掉了许云渺眼角的水珠,温柔问:“记住教训了吗?” “嗯。”许云渺含糊回答,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我想洗澡。” 荀斯桓顺势又吻过他的耳垂,说:“不急。” “嗯?” 许云渺听出这话里有深意,隐隐觉得慌张,很快便意识到,荀斯桓还有更坏的招儿。 “在潮湿的夜里,我以吻织成的衣裳,颤抖着,疯狂地被电流所激。”[1] 以前读到这句诗时,许云渺揣摩过这一个个意象之后的深意。 这夜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没有那么艰深隐晦,也许可以就是字面的意思,至少荀斯桓肯定会做这样的解读。 荀斯桓到底舍不得到最后一步,但除了最后一步,该走的,一步没落下。 缱绻夏梦,反反复复,心醉神迷,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好像睡了很久,也似乎不太久,窗帘缝隙漏进几缕光,屋外传来清脆鸟鸣。 许云渺醒了,动了动,四肢不听使唤,昨夜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情绪在极端的羞耻和极度的餍足间反复横跳。 “醒了?”荀斯桓从他背后撑起半边身子询问,而后翻身起床。 他随手扯过床边的短袖套上,拧开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吨吨灌下去半瓶,仰头露出的喉结上下滚动,格外性/感。 可许云渺现在无法直视那喉结和嘴唇,也不能直视矿泉水——有些混蛋折腾人时,竟还记得嘴对嘴地给人喂水。 许云渺听着咕咚声也想喝水了,又懒得开口,伸出一条胳膊摸在荀斯桓腿上。 “你可别瞎摸。”荀斯桓威胁他。 许云渺赶紧收了手,怂怂地小声提要求:“我也想喝水。” 明明也没把他怎么着,荀斯桓看他这小题大做的懒样儿觉得好笑,坐下把人捞到怀里,把剩下半瓶水喂给了许云渺。 “又没干什么,你在这儿装病,碰瓷啊?”荀斯桓讥诮道。 许云渺少爷病发作了,细细数着身上的不舒服:“头晕,腰酸,腿软,嗓子疼,反正明天上不了班了,得算工伤。” “不上班,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如果你喜欢的话。”荀斯桓淡定套路人,“其实,我替我们都请了假了。” “你早这么打算了是不是?”许云渺嗔怪道,又有了落入圈套的感觉,“不过,看在你愿意破费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 荀斯桓扯过条短袖给许云渺套上,不经意道:“住这儿免费,毕竟是我自己的房子。” 许云渺愣住了,知道做合伙人的,一定家底殷实,可没想到这人的钞能力这么强。 荀斯桓解释说:“酒店筹建的时候我认了点股份,创始股东每人都有一套,藏在山里风景特别好的位置。” “怎么会想起来认酒店的股份?”许云渺大惑不解。 荀斯桓明明除了工作没别的爱好,看起来不像是对旅游业有兴趣的人。 荀斯桓斟酌道:“我读书时来旅游过,当时这里还没怎么开发,条件艰苦,但我一个朋友很喜欢这里,还想在这里安家。” “工作了以后,大家都压力大,精神紧绷,他很怀念这里的星空和竹海,说这里可以让人把心放空。” “我们说好了,等大家都有了时间,再叫上当年的兄弟们来这里旅行,可惜一直没机会。” “又是那个知道很多宝藏饭店的朋友?”许云渺很快追问,而后略带失望地看见荀斯桓点了点头。 和荀斯桓暧昧时,他只对这位与他爱好相似的朋友有些好奇,可此时再听到,已然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尤其,最近他脑子里频频闪过想要“独占”荀斯桓的念头。 可荀斯桓说起这位朋友时,满脸写着怅然若失的落寞,所以,那一定不是一位普通的朋友。 也许,是当年的荀斯桓的心意相通,也许是经年都念念不忘的意难平。 许云渺的胸口忽然就酸楚得厉害。 他试探着问:“能介绍给我认识吗?” 第67章 荀斯桓听出了酸味儿,想到自己一次次为许云渺吃醋,终于看到了让许云渺也尝尝吃醋滋味的机会。 他故意多想了一会儿,扮上一点落寞,意味深长道:“等以后时机成熟吧……” 许云渺只当荀斯桓不想提起惆怅往事,又不想让荀斯桓看出他很在意,只能放弃这个话题。 身体空乏又疲惫,心情也染上点低落,许云渺胃口又变差了,荀斯桓报了一圈菜名,没一样让许少爷动心。 荀斯桓干脆不问了,自说自话煮了两碗鲜酸开胃的番茄汤面。 许云渺觉得荀斯桓是故意的——嫌他心里发酸还不够,嘴里也要够酸。 嗦了一口面,他又矛盾了,一口接一口地停不下来,埋怨自己是没骨气的吃货。 既然决定了暂不回申城,两人怎么犯懒怎么安排,饭毕回床上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又睡了回笼觉。 睡醒已经傍晚,太阳将落未落,二人出门去山里探险,偶遇一条小溪,许云渺玩心大发,光着脚下去踩水。 溪水凉爽,夕阳洒在溪上,仿佛脚下踩的不是水而是橙色的日光。 许云渺得意忘形,脚下一滑,一屁股坐进了水里,脚丫子划了道小口子,把荀斯桓弄得又气又心疼。 口子虽然小得连贴创可贴都嫌浪费,可荀斯桓小题大做的,非要把许云渺背回去,一路上当然少不了借机揩油吃豆腐。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 在溪山撒野的第二日,荀斯桓邮箱里的工作邮件已经攒了一百多封,其中还夹了一封益源基金的调查结果通报。 一系列证据证明贺飞利用职务便利,与第三人合谋,侵占公司财产,损害投资人利益。 拔出萝卜带出泥,贺飞面临刑事起诉,为了自保,竟供出了益源的其他高层也牵涉其中。 一众基金合伙人要求对涉嫌的高层们曾经负责过的项目进行彻查,牵涉其中的几家项目公司一时间草木皆兵。 为了彻查,合伙人大会指派了益源基金大中华区的合规总监亲自督工,同时聘用云寰作为这次反腐内部调查的法律顾问。 荀斯桓看这封邮件的时候,许云渺就窝在他怀里,看到大中华区合规总监的名字时,觉得十分熟悉。 “vincent li”,总觉得这名字他在哪里听到过,几乎就在嘴边上,可憋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 益源这回的调查项目事关重大,时间紧任务重,荀斯桓不可能继续留在溪山远程办公。 尤其,按邮件通知,这位vincent li总监,后天会亲自到云寰拜访,和云寰的项目组成员碰头,商讨调查方案。 冰箱里备下的食材本来能吃一周,还剩下大半没消耗,二人就不得不返程了。 荀斯桓雷厉风行,一回到申城,直奔办公室,很快确定了项目组成员,挑了一队精兵强将,还是没挑许云渺。 许云渺当然有意见,猜测荀斯桓可能是不想显得偏私,可他在贺飞事件里展现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全云寰的认可,这避嫌就显得十分不必要。 直接提要求,未免任性,许云渺主动约了荀斯桓下班一起去游泳,打算在游池里出卖/色/相,让荀斯桓耳根软。 可荀斯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到泳池就闷头游,反而显得在池边摆pose的许云渺格外傻。 直到游完泳,许云渺始终没能让荀斯桓耳根软,甚至连提一嘴调查项目的机会都没找到。 二人各怀心事离开w酒店,走出大门时,恰碰上酒店客人入住,黑色商务车停下,挡了二人的路。 许云渺退开几步给车上人让路,没料到,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精英,与许云渺一个对视,二人都愣住了。 良久,许云渺叫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阿黎?” 荀斯桓就立在许云渺身侧,虚揽着许云渺的手忽然没了作为“正牌男友”的自信,握了握拳,又收回了。 他最不希望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1] 引用自聂鲁达的诗。 —— 且看其珍惜。另,甜了那么多章,该整活儿了! (摩拳擦掌.jpg) 第32章 男友身份 荀斯桓上一次觉得人生无望,情绪崩溃,天地惨淡无颜色,是许云渺刚苏醒不久,被他吓得触发了生命监护仪的警报。 再上一次,是他亲眼看见红色的许云渺被推进了手术室。 今晚算是昨日重现了。 许云渺还记得黎言卿,许云渺把他最爱的男朋友荀斯桓给忘了,却偏偏记得自己的“疑似出轨”对象,黎言卿。 不仅记得,还能时隔多年,凭着对大学时代残破不全的记忆,一眼就认出了黎言卿,并亲切地叫他“阿黎”。 荀斯桓当即脑中炸了一颗雷,震得脑仁嗡嗡响,待回过神,三人已经坐在了荀许二人秘密约会的私藏馄饨店里。 许云渺对这位大学同学兼室友十分热情,少见地主动聊了一路,虽然记忆偶有错位疏漏,可黎言卿都接住了话头,像没察觉他失忆了一般。 黎言卿当然是故意的。 在酒店外碰面时,许云渺热情介绍说荀斯桓是同事,又介绍黎言卿是大学室友时,黎言卿就听出问题了—— 他们曾经是“h大三剑客”,是并肩战斗过的创业伙伴,合该彼此知根知底,又何需许云渺互相介绍? 第68章 黎言卿早知道许云渺失去了一些记忆,但他不知道失去的是哪部分记忆,而他是否属于被忘记的那部分。 车祸后一礼拜,黎言卿第n次往许云渺手机拨号,被荀斯桓忍无可忍接了,他才得知许云渺出了意外。 许云渺昏迷期间,黎言卿因为工作原因长居海外,中途只来探望过一次,和荀斯桓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待许云渺苏醒,黎言卿又来探望过,被荀斯桓拒之门外,借口是不能让刚醒来的人受刺激。 后来,黎言卿从朱立业那里套问出了许云渺的失忆症状,却囿于工作和荀斯桓的阻碍,一直没能亲自得见。 不过,有了酒店门口那段介绍,黎言卿已然有了猜测,他没被遗忘,但荀斯桓好像…… 荀斯桓见到黎言卿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恐慌。 黎言卿是他“圈套”中的意外,他怕黎言卿说漏嘴,尤其是他和许云渺的过往,那他今夜不仅喜迎情敌,可能还会再次痛失旧爱。 可黎言卿有默契一般,对二人的过往只字未提,甚至毫无痕迹地配合了荀斯桓的谎言。 荀斯桓不觉得感激,只更忧心忡忡,因为弄不清黎言卿陪自己一起演戏是出于什么目的。 从多年前他和许云渺确认恋人关系开始,荀斯桓便难以自控地反感黎言卿。 也许因为那时的许云渺总是云淡风轻的,对谁都保持礼貌疏离,唯独对黎言卿十分亲近。 他无法接受,许云渺在喜欢他的同时,还分出一部分关切和包容给黎言卿,哪怕他知道那只是出于友善和同理心。 在许云渺的问题上,他承认自己无比自私,如果可以,他希望许云渺的所有情绪、时间和精力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后来的一切都已证明了,过度的控制欲是破坏感情的利刃,可待他明白,为时已晚。 重来一次,荀斯桓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可黎言卿一出现,他压抑许久的近乎偏执的控制欲,死灰复燃。 “荀斯桓?点单了。”许云渺早发现他心不在焉,“你要是忙,可以先回去,我会替你招待好小黎总的。” “不忙。”荀斯桓斩钉截铁回答,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后悔地陷入沉默。 许云渺早发现他不对劲,但不方便此刻就细问,一面兼顾和黎言卿聊天,一面在桌子下悄悄捏住了荀斯桓的手。 荀斯桓一愣,赶紧回握那只送来安慰的温柔的手,不断捏着许云渺的手指,不敢松开。 许云渺边安慰男友边寒暄:“贺飞老跟我提‘小李总’,我还在想是谁呢,结果是小黎总,你怎么知道我在云寰的?” “老朱说的。”黎言卿笑意盈盈看着许云渺,从刚才开始,他已经上上下下把许云渺看了好几圈了。 许云渺应该恢复得很好,甚至和他们在申城最后一次见面时比,更有活力,心情也更开朗。 “老朱也不早告诉我。”许云渺替三人点了单,“不过真没想到你会在益源,而且是大中华区合规总监,厉害呀,阿黎!” 黎言卿打趣道:“怎么了,大学神不服气了?” “怎么会,我们读书时,我就一直觉得阿黎你是珍珠埋在了沙子里,发光只是时间和机会的问题。” 听到“读书时”,黎言卿眼色一沉,一些轻快的色彩斑斓的回忆翻涌上心头,虽然夹着遗憾。 离开申城后,黎言卿在异国他乡的生活不全是光鲜的,寂寞无依时,他是依赖着那时的记忆撑过去的。 他以为许云渺失忆对他或许是机会,可不想,命运弄人,兜兜转转,许云渺还是回到了荀斯桓身边。 黎言卿苦涩笑笑,感慨道:“云渺,你好像都没怎么变……今晚这样一起吃夜宵,让我想起我俩在辩论队的日子了。” 此言一出,许云渺和荀斯桓都是一惊。 许云渺是因为不记得“辩论队的日子”了,又怕失忆的事露馅,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后悔不该总提大学往事。 荀斯桓是因为黎言卿这一句是明晃晃的“诈和”——黎言卿从不曾和许云渺一起在大学时加入过什么辩论队。 “还真是……不过,刚过三十就怀念青春,显得好老气啊~”许云渺用一句玩笑搪塞了,“还是聊聊现在吧?新港城的生活你还适应吗?” 黎言卿听罢,心中了然,他的猜测是对的,许云渺忘记了他们三人在大学时的事情,也就是说…… 或许,上天也并没有堵死他的每一条路,也许,许云渺忘记了和荀斯桓的过往就是那一扇上帝留给他的窗。 话题弯弯绕绕,最后回归到了黎言卿此行的目的。 黎言卿预计调查阻碍很大,项目公司会阻挠,调查又不能伤了业务的筋骨,还要兼顾总部高层间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 若非这次调查以申城为大本营,若上面没有同意他选云寰做法律顾问的要求,黎言卿断然不会接下这烫手山芋。 黎言卿承认,他就是太想念许云渺了,哪怕只是回国短暂相处月余,他也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虽然困难,不过,这次调查有荀par和云渺在,我觉得再大的困难都不是事儿。” 黎言卿这话不是恭维,是试探也是施压,绿阳项目上荀斯桓极力避免二人碰面,这次恐怕也一样,可他不想白来一趟。 第69章 荀斯桓对黎言卿的意图心知肚明,没马上接腔,虽然黎言卿是客户,可项目组的人员组成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许云渺当然不知道这是荀斯桓和黎言卿之间的暗中较量,想到今天在泳池里没完成的事,打算借一借黎言卿的东风。 “小黎总放心,我们荀par在项目上安排的都是云寰最厉害的律师。”他刻意没提自己不在项目组的事实。 黎言卿不傻,默契接过了话头:“怎么,荀par没安排云渺参加调查项目吗?” 问题直冲荀斯桓,荀斯桓避无可避,只能坦诚:“云渺有别的工作安排,和项目冲突了。” 黎言卿继续施压:“怪不得大家说,别的律所被客户挑,云寰挑客户,看来益源的项目也请不动我们云渺大学神。” 许云渺听出了荀斯桓的执拗,不想让荀斯桓下不来台,赶紧圆场:“真是冲突了,但老同学有什么要求,随时找我。” 黎言卿深知不能冒进,毕竟,在和许云渺相关的事情上,荀斯桓这人轴起来,什么都敢干,绝不会忌惮和他翻脸。 荀斯桓也不想翻脸,毕竟黎言卿也拿着筹码,随时可以戳穿荀斯桓在许云渺身边布下的弥天大谎。 夜宵最后,三人各自陷入心事,潦草告别。 待送黎言卿回了w酒店,荀斯桓和许云渺一起走路回竹杨苑,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但谁都没先开口。 一如既往,先忍不住的还是许云渺。 “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从接下了益源的调查项目开始,你就不太对劲。” 荀斯桓编不出好借口,缓兵之计般说:“你也听黎言卿说了,这项目不简单,云寰夹在中间,需要谨慎。” 许云渺顺着说:“所以才更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把握全局,时刻平衡各方利益,这个人最好还能和黎言卿沟通顺畅,互通有无,不是吗?” 荀斯桓没答,许云渺是对的,没人比许云渺更合适负责这次的调查项目。 没等到答复,许云渺终于忍不住拽着荀斯桓停了下来,站到荀斯桓眼前,捧着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 “荀斯桓,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是用男朋友的身份问你。” 荀斯桓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哪怕他知道那双眼睛里不会有丝毫责怪,只会有发自内心的担忧和真诚的包容。 沉默良久,许云渺从这回避里读出了深意,又问:“你是不是在吃阿黎的醋?因为我们是大学同学?” 荀斯桓犹豫了一下,无声点了点头。 许云渺放心了,半嘲笑着说:“我们荀律师占有欲这么强?我俩只是室友,阿黎那个时候比较内向,学校里就我一个朋友。” 许云渺见荀斯桓仍是那副皱眉的样子,眉宇间甚至有几分委屈,笑得更开心了。 “我保证,我和他朝夕相处了四年,我都没动心。现在有你这么大个儿塞在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了,嗯?” 荀斯桓没有办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过去,他们是经年的感情,尚且经不住黎言卿介入的考验,让他嫉妒得彻夜难眠,甚至猜忌到情绪失控。 何况,他和现在的许云渺才只在一起几个月,他怎么可能说服自己? 申城的三伏天,入夜了还是暑热难耐,许云渺早就汗流浃背,却毫无怨言地陪荀斯桓在热浪中站着,安静等待答案。 他懂得荀斯桓对他有多在乎,他理解这在乎让荀斯桓不舍得放手,可是,爱从来不该是禁锢与占有。 黎言卿只是他们现在需要共同面对的小小考验,他想和荀斯桓长久走下去,未来便会有更多这样的时刻。 难捱的等待。 荀斯桓无法说服心中恐慌,终于小心翼翼问:“云渺,我也是用男朋友的身份问你,不,是求你,能不能为了我,放弃益源的项目?” 许云渺怔住了。 他一直觉得荀斯桓是理智的、成熟的、懂得分析利弊,可提出这样请求的荀斯桓,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失望。 益源项目只是一个缩影,可一件件小事上展现的控制欲,让许云渺担忧——没有信任,彼此束缚,甚至把感情带入工作,这样的感情能长久吗? 捧着荀斯桓脸的手松开了,许云渺眼神一暗,平静说:“不能。荀斯桓,我们不该这样,你要学会信任我。” 说完这句,许云渺留下立在原地的荀斯桓,径自离去。 荀斯桓目送那背影,忽然没有了追上去的勇气,垂在身侧的手从刚才就紧紧握拳,此刻松开了,指尖止不住颤抖。 他好像还是学不会放手。 不是不信任许云渺,是不相信他自己,不相信自己是完美唯一的人选,以致于能够战胜许云渺现在和未来人生里的一切其他选项。 他只是担不起可能失去许云渺的任何风险,过去是,现在也一样。 黎言卿收拾罢行李正准备洗澡,门外有人按铃,猫眼里看出去,居然是荀斯桓。 门开了,荀斯桓冷着脸一言不发走进了房间,待门一关,不待黎言卿说话,他已经卡着脖子把黎言卿按在了走廊墙上。 “黎言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荀斯桓劈头就问,眼睛里几乎散着杀气。 “云渺把你忘了,是不是?”黎言卿虽姿势狼狈,可气势丝毫不输,甚至冷静得可怕,“你猜猜,他为什么会忘?” 第70章 荀斯桓不屑于回答,心却是慌乱的。 黎言卿幽幽道:“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那些让他痛苦的人,让他难过的往事,都会被屏蔽,你懂吗?” 荀斯桓难以回答,他当然也考虑过这原因,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黎言清轻笑着继续说:“既然云渺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们两个可以公平竞争了,不是吗?” “公平?”荀斯桓红着眼冷笑两声,自己也觉得这样只是虚张声势。 “我们之间不可能公平,云渺当年选择了我,现在也一样只会选择我,你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是一个选项。” 黎言卿也哂笑,眼中是一样的锋锐,他冷冷讽刺:“你不用这样自我安慰。” 荀斯桓挣扎:“我相信云渺,过去和现在都是。” 黎言卿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心虚:“我也相信云渺,但搞砸一切的一直是你,是你的自私,过去和现在,都一样。” 黎言卿嗤笑出声,笑得如同掌握了必胜的秘密武器。 荀斯桓的愤怒之火快要燃烧尽一切理智,恨不得直接一拳凿在黎言卿脸上,他咬着牙警告:“不要用渺渺挑战我的底线。” 黎言卿不为所动,明白今夜的这场对话里,他已经让荀斯桓一败涂地,方寸大乱。 而后,他又幽幽问出了一个注定会让荀斯桓彻夜难眠的问题—— “你就不想知道云渺出事那天,那么着急地在雨天开车赶路,是为了赶着去见谁吗?” 老规矩,周一休息~ 第33章 失魂落魄 黎言卿最后没给回答,但答案不言自明。 荀斯桓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掉进了与世隔绝的真空结界,失魂落魄之中,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许云渺公寓门前。 走过来是要干嘛?敲门吗? 问许云渺为什么非要去见黎言卿?问当时的许云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然后被许云渺像撵疯子一样撵出门? 他不相信黎言卿的挑拨,却不能自已地想听许云渺再承诺一次只爱他一人,哪怕,许云渺在失忆前早就说了千万遍。 是啊,说了千万遍,每一遍都不敷衍,可他还是需要许云渺一遍又一遍地承诺,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幼稚试探。 偏偏失忆前的许云渺,一次次包容原谅了这份幼稚的试探。 失忆前的许云渺不会转身就走,会无比耐心地说“爱人之间该尊重彼此的独属空间”,可最后又会纵容地答应放弃项目,但下不为例。 于是,荀斯桓便会愈发恃宠而骄,下次仍然这样任性幼稚,甚至要求得更多更过分,以换取许云渺更大的纵容。 这就好像是为了证明——你看,渺渺多爱你,他愿意为你一次次委曲求全,降低要求,抛开原则。 于是,在如此循环往复的幼稚试探与宽容迁就里,爱意被一点点消磨。 荀斯桓后来确实证明了许云渺愿意为他抛开原则,只不过,许云渺是连带着原则和荀斯桓,都一起抛开了。 今夜,荀斯桓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何为爱而不喜欢了。 申城的夜从不寂寞,永远流光溢彩,永远车水马龙,可繁华热闹之下有几多愁,人人自知。 荀斯桓每隔两分钟就点开手机看一看,没有许云渺的消息,再刷朋友圈,也没有许云渺的动态,而后苦涩自嘲。 ——许云渺失忆啦,他不会再无条件包容你的任性试探和无理取闹啦!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以前他不说一句就离开后,许云渺经历的是多么难熬的夜,一分一秒都在期待与失望中反复被碾磨。 从灯火如龙,被碾到夜沉如水,再熬到晨光熹微,好像一夜之间想了很多,又好像脑袋始终一团浆糊。 正魂不守舍,背后忽然嘭地撞上了一块铁板,把荀斯桓撞得后脑后背一阵火辣辣,把门里人也吓了一大跳。 荀斯桓踉跄爬起来,转身对上惊愕得合不拢嘴的许云渺,懵然意识到,自己靠着许云渺的公寓门坐了一夜。 许云渺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反应了半天才问:“荀斯桓,你,在我家门口坐了一夜?!” 荀斯桓眼下青黑,还是昨晚那身衣服,衬衫和西装皱巴成了咸菜,头发也是乱的,一夜之间下巴上冒出一层薄薄胡茬。 “我昨晚想道歉,怕你睡了没敢敲门,也怕你在生气不愿意听……后来想去给你买早饭……又怕走开了,错过你出门。” 荀斯桓说完才看到许云渺没穿西装,手里拎的不是公文包,而是保温桶,更懵了:“你这是干嘛去?” 说话颠三倒四,表情不知所措,这是把脑子熬傻了,荀斯桓从来讲究,何时这样邋遢过,许云渺心疼都来不及,哪还生气。 但也不能太快原谅,他只能装着愠怒说:“我妈不知道我在溪山度假,前天送了一大锅海参粥来,我喝不完,拿去送流浪汉。” “什么流浪汉?”荀斯桓焦急地傻愣愣地问。 许云渺快憋不住笑了:“住22楼的荀姓流浪汉。” 荀斯桓理解了一会儿,才明白许云渺是在嘲笑他,悬了一夜的心陡然落了地,一步上前就把许云渺抱了个满怀。 “谢谢,云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又道谢又道歉,委屈巴巴的样儿,看得许云渺心肝儿直打颤,差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坏人。 第71章 “进门再抱。”他象征性地挣了两下,知道横竖是脱不开的,只嫌弃道,“快撒手,先洗澡再喝粥,臭烘烘的。” 荀斯桓闻言立刻撒手,想起了许云渺爱干净,最讨厌的,就是荀斯桓有时精/虫上脑了,不洗澡就要和他亲热。 洗香香,还换上了许云渺的家居服。 荀斯桓清醒了,想到许云渺还没说过原谅他,又臊眉耷眼起来,坐在餐桌边,眼巴巴看着许云渺忙里忙外。 那双眼睛,跟粘在许云渺身上一样,许云渺走哪儿,他盯到哪儿,生怕一不留神,许云渺会跑了。 许云渺看不下去了,把海参粥“咚”一下放在荀斯桓跟前,颐指气使道:“喝粥,有话喝完再说。” 荀斯桓挺听话地舀了一勺子,举到嘴边又觉得不对,放下勺子说:“不先说,我喝不下。” 许云渺深觉头痛,又觉得这样臊眉耷眼的荀斯桓有点新奇又有点可爱,像犯了错想求得主人的原谅和抱抱的大狗狗。 “说吧。”许云渺无奈道。 不料,他刚在荀斯桓身边坐下,就又被一把抱住了,一夜没睡的人,力气还是那么大,用力挣也挣不开,他干脆不动了。 荀斯桓声音发闷:“我昨晚想了很多,是我自私,是我感情用事,让你失望了。你说得对,爱不该是猜忌独占,给我个机会好吗?” “你昨天一扭头就走,我真的……”后面的话有些羞耻,荀斯桓说不出口,把脸埋入许云渺颈间,贪婪吸着许云渺的气味。 “真的什么?”许云渺偏要刨根究底,脖颈被荀斯桓的头发蹭得痒痒。 荀斯桓又蹭了会儿,这才小声说:“害怕。” 许云渺觉得心窝也被蹭了,痒遍全身,可也彻底没了脾气,抬手圈住害怕了的荀大狗熊,抚背安慰。 “我那么说,是希望你明白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想和你长长久久走下去,所以我们要早早解决这些小隐患,嗯?” 荀斯桓被一句“长长久久走下去”就给哄好了,心情一轻,肚子“咕噜”一声长鸣,逗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二人言和,荀斯桓也终于从犯了错的大狗熊变回了淡定冷静又威严的荀律师。 许云渺当天上午就收到了加入调查项目的通知,担任项目负责人,顶替了原本打算亲自上阵的荀斯桓。 黎言卿上午造访了云寰,要为下午即将进行的高管访谈做准备。 说是高管访谈,实际是对有受贿嫌疑的对象做盘问,这些人都是在商场里浸淫了多年的老油条,盘问十分考验律师的技巧。 许云渺久疏战阵,荀斯桓便提议在下午访谈前,先亲自做个示范,也算是预演,还偏偏请黎言卿扮演被盘问的对象。 “小黎总,接下来的模拟可能会有冒犯之处,多多包涵。”荀斯桓对着黎言卿笑得像猎人看着落入圈套的猎物。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会议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黎言卿眼神带刀,荀斯桓开口无情,感觉下一刻,两人就会暴起动手。 荀斯桓那一套气势逼人、节奏极快、逻辑严密的盘问,属实是赏心悦目。 可再迷人,许云渺也不敢看下去了,担心黎言卿被犀利的一串串问题击穿,恼羞成怒,直接把云寰给解聘了。 他在一边咳了两声做提醒,圆场说:“荀par,我觉得演练得差不多了。” 荀斯桓适时收敛了气场,变脸似的笑了,客气说:“辛苦黎总配合,中午我做东,楼里——” “不用了。”黎言卿语气还冷着,脸上却热情一笑,“云渺,附近有什么小馆子推荐?我们一起简单吃点。” 无视了荀斯桓的邀请,只单问许云渺,和荀斯桓不对付的态度,昭然若揭。 许云渺不想得罪客户,也要保全男友面子,赶紧说:“也好,下午还有访谈,时间挺紧,咱们晚上再宰荀par一顿大餐。” 荀斯桓刚刚公报了私仇,这会儿不想计较,准备跟二人一道出门去小馆子,却被许云渺一个眼神给瞪住了。 ——原来,“我们一起”是指许云渺和黎言卿二人一起,带谁也不带荀斯桓的那种。 一下午连续三场访谈,每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访谈完第二场,正赶上一天里最困的时刻。 荀斯桓忙完了手头的事,“路过”会议室看看心上人,顺便了解访谈进度,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正在点咖啡。 “哎,别,小黎总不喝带奶的咖啡。”许云渺清亮的声音传出来,“冰美式,少冰,加榛果糖浆。” 黎言卿语气欣喜:“云渺,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一喝牛奶就肚子痛嘛~”许云渺话里透着亲昵,于是荀斯桓肚子里的酸水又要往外冒了。 “荀律师?”黎言卿眼尖,也可能是故意的,叫了一声立在过道里的荀斯桓。 许云渺闻言回头,趁无人看见,有意冲荀斯桓眨了眨眼睫,才说:“荀par来了,那这咖啡可轮不到我买单了。” ——什么意思,不记得给他点一杯就算了,居然还要他为情敌买单?! 荀斯桓被许云渺折腾得没脾气,冤大头似的,掏手机付钱,付完幽怨地看了许云渺一眼。 许云渺便趁机悄悄给他比了个口型,大概是——“等我”。 也不说清怎么等,等多久,荀斯桓愣头青似的坐在办公室里,明明有一堆工作,全都提不起力气处理。 第72章 等到三场访谈都结束,黎言卿不想和荀斯桓共进晚餐,先一步告辞,许云渺趁无人注意,摸进了荀斯桓办公室。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河豚,气得这么鼓?”许云渺笑得眉眼弯弯,关了门,上了锁,又把玻璃墙调成雾化。 荀斯桓不说话,分明注意力都在许云渺身上,还假模假样地看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猛敲出一排“m”。 “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许云渺讨好地绕到桌后,牵住了荀斯桓,把人一路牵到小沙发,一起坐下。 荀斯桓现在不是独占欲作祟了,纯粹是想撒娇,闷声说:“你都知道给他点咖啡,怎么不记得给我点?” “买个咖啡都要雨露均沾?”许云渺语气无奈,实则是被这样的荀斯桓给结结实实可爱到了。 荀斯桓继续闷道:“不要雨露均沾,是要你只对我偏心。” 许云渺的心已经化成了一滩水,捧住荀斯桓的脸,在额头啄了一口:“你昨天一晚没睡还喝咖啡,我怕你心脏受不了。” 荀斯桓对这解释很满意,但还是板着脸。 “再说,我现在就是来偏心的。”许云渺按了按荀斯桓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腿,“躺这儿,闭眼。” “干嘛?”荀斯桓边问边照做,脑袋挨上许云渺大腿的瞬间,幸福的暖流涌遍全身。 “让你歇歇。”许云渺手指穿过荀斯桓的头发,轻轻按在头顶穴位上,“你不是说,闻闻我的气味就能充电嘛?” 荀斯桓还真一扭头,贴着许云渺小腹猛吸两口气,一脸享受说:“闻出来了,中午吃了星洲炒米,喝了冻奶茶。” 许云渺被逗乐了,一本正经地纠正:“闻错了,是干炒牛河和牛奶绵绵冰。” “一会儿油一会儿凉,你也不怕拉肚子。”荀斯桓一秒从小作精切换成爹系男友,“下次不能这么吃了。” 许云渺听得心软,手揉捏头顶,再到眉弓,滑入眉心,而后被荀斯桓一把捉住,掌心掠过鼻梁鼻尖,贴上凉软的嘴唇。 “痒!”许云渺觉出掌心里又凑上来一抹湿湿的热意,顺着掌心直冲头顶,“脏,没洗手!” “许云渺。”荀斯桓放过了害羞的掌心,睁眼直勾勾看着许云渺,“许云渺,许云渺。” “干嘛呐?” “不干嘛,就想叫你。” 许云渺虽然嫌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指复又穿过荀斯桓密实的头发,一下下的,像给大狗熊梳理毛发。 “还好这次是阿黎,他看着我的面子不和你较真,以后别的男客户跟我走得近一些,你也这样?” “别的男性朋友呢?老朱的醋你也要吃?还是从此以后,我只能和异□□朋友,不能和同□□朋友了?” “再说,圈子里觊觎你的人更多,我要是和你一样,我都要被醋腌入味儿了。我这么拘着你,你不生气?” 这些道理,荀斯桓当然都懂,但懂归懂,实在很难做到。 许云渺也知道他懂,更知道有时心中欲望就是难以遏制,他自己也不是没起过独占荀斯桓的念头。 二人安静享受着繁忙生活中的片刻缱绻,轻轻说话,或是耳鬓厮磨。 荀斯桓被梳得魂儿都轻飘飘的,低音炮响了,冲击许云渺鼓膜道:“好想把你变小,装在口袋里。” 许云渺没接话,又按摩了一会儿,觉得时机成熟了,悄悄试探:“所以呢,给你一个历练的机会。” “阿黎好久没回申城了,这个周末我答应带他到处转转。” 没等荀斯桓忿忿开口反对,他马上又说:“我本来是提议我们三个一起,再叫上老朱,可他不待见你,老朱又提前有约了。” “所以,你不会再为这个闹别扭了吧?” 荀斯桓:真的很委屈! 某阿无:你们该不会以为就这么解决阿黎的问题了吧?(得意.jpg) 第34章 约法三章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的。那个叛徒回来了,还觊觎我的渺渺。” “人间清醒”酒吧里,总是无人清醒。荀斯桓消耗了两杯威士忌和三支大卫杜夫,终于让心里的不爽变得轻了些。 坐他对面的朱立业倒没什么烦恼,只是作为陪客,喝得有点晕,一时丢失了理解能力,掐头去尾的,只听明白了几个词。 “你怎么还叫他叛徒?”朱立业完全抓错了重点,“要不是阿黎去益源之后,给你拉了那个上市项目,云寰差点就完蛋了。” 荀斯桓脸黑了,冷冷道:“要不是云寰给他做跳板,以他的能力去益源?项目是他欠云寰的,过河拆桥,小人行径。” “行行行,我不懂你们那笔糊涂账。”朱立业不敢再继续这话题,换了个角度劝慰,“他今天和渺出去玩儿了?” 荀斯桓刚才翻来覆去就是在吐槽这事儿,听了这问题连开口回答都嫌烦,瞪了朱立业一眼算作肯定。 朱立业假装认真琢磨了会儿,困惑道:“他俩不是室友么?阿黎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渺儿陪他转转,也正常。你,你就为这个借酒消愁?” 荀斯桓觉得刚才一堆话还不如说给牛听,咬牙强调:“那个叛徒一直暗恋渺渺,他现在是想借渺渺失忆,趁虚而入。” “你确定?”朱立业觉得难以置信,“我记得那小子笔直啊!那会儿不还追你们辩论队里一个女神学姐呢嘛?” 第73章 “你怎么跟渺渺一样缺心眼?”荀斯桓无语了,“追学姐明显就是个幌子,你们俩这么久都看不出来?” 大学时,荀斯桓和许云渺同在校辩论队,黎言卿没能通过辩论队选拔,却仍是天天晚上往队里跑,美其名曰暗恋队里的学姐。 黎言卿晚上来时,总会带一盒洗净切好的水果,说是送学姐,学姐却从没收过,最后无一例外地都进了许云渺的肚子。 朱立业若有所思说:“渺儿以前不是很照顾他嘛,送点水果不过分。我们渺儿这么好,换我,我也天天送。” 此话一出,空气凝固。 朱立业愣了会儿,才发现荀斯桓看他的眼神诡异,面色狐疑,惊愕道:“我是真直男!你丫连我的醋也吃啊?” 明明是玩笑,不想荀斯桓继续面色古怪,朱立业一时震惊万分,大声道:“我去,荀斯桓,你丫还真吃过我的醋啊?!” “怪不得渺儿受不了你,换我,我也受不了。” 朱立业是随口吐槽,却不小心戳中了荀斯桓的伤心事,荀斯桓的表情立刻沉重了,闷头一口口喝酒,没再说话。 朱立业尴尬了,也不敢说话,只能闭嘴喝酒,一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 荀斯桓忽然又说:“黎言卿回申城第一个晚上亲口跟我说,他要和我公平竞争渺渺。可笑吗?他跟我,公平竞争。” “那确实不公平。”朱立业喝迷糊了,现在是什么都敢说,“渺儿都不记得你了,可还牢牢记得阿黎呢,太不公平了!” 荀斯桓被噎得肺管子差点炸了,扭头就让酒保开了瓶朱立业存着舍不得喝的限量版威士忌。 朱立业肉痛难耐,报复一般嘲讽起来:“要我说,大学里,黎言卿确实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可不好说咯~” “人家现在是大中华区合规总监,是你的甲方爸爸,捯饬得也比读书时帅多了,性格还比你好。你有什么优势?” 荀斯桓忍不了,直接动手,一肘子锁住了朱立业的脖子,狠狠道:“可事实是,渺渺又选择了我,渺渺自己决定回到我身边了。” “我错了,哥哥哥,我错了!”朱立业被勒红了脸,连声求饶,“你这不是想得很清楚嘛!渺渺这辈子是摆脱不了你的魔爪了,你还担心个啥?” 一语点醒梦中人,荀斯桓怔了片刻,撒了手,心里的火气灭了大半。 看来,朱立业在这事儿上,确实比他清醒理智得多。 “想通了吧?”朱立业心有余悸地揉脖子,“喝得差不多了吧?都十一点多了,各回各家?” “回什么回,那俩人还没回呢。”荀斯桓看了眼一晚上都没收到许云渺消息的手机,有点“深闺怨夫”的味道。 “那是有点太晚了。”朱立业尴尬一笑,“这样,兄弟替你找场子。” 朱立业说完,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许云渺,手机放在桌上,还开了外放。许云渺很快接了,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嘈杂。 “喂,渺儿,你在哪儿啊?赶紧来接你男朋友回家了。”朱立业大喇喇说,“醉得不行了,趴酒吧里睡觉呢!” “你们俩在外面喝酒?”许云渺声音轻快,听着应该心情不错,“他喝这么多干嘛,又不陪客户,忘了上回酒精中毒了?” 朱立业忽而冒出来一个坏点子,瞎编说:“他是不想喝,架不住酒吧里的帅哥靓女们总爱点了酒送给他啊。” “哦~那他还都喝了啊?”许云渺语调变轻佻了,“那让帅哥靓女送他回家呗~我忙去了,拜拜。” 这话说完,许云渺没带犹豫地挂了电话,留荀斯桓和朱立业十分无语地大眼瞪小眼。 “你丫有病?上次恋爱法则的事儿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又搞我?!”荀斯桓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太阳穴快炸了。 “别慌别慌,渺儿肯定不会不管你,他就是嘴上狠。” 朱立业自己其实慌死了,怕这把玩脱了,赶紧要给许云渺发消息,不想,许云渺的消息抢先一步,只利索的俩字—— “地址”。 “你看,渺儿还是舍不得你。”朱立业长出一口气—— 给荀斯桓当爱情顾问,被许云渺设鸿门宴,还要负责调和两人之间的感情纠纷,兄弟做到他这个份儿上,该给他颁个“感动申城”奖了。 酒吧居然取名叫“人间清醒”,挺有趣的,但估计里头没一个人是清醒的,许云渺看了地址后,如是想。 打电话时,许云渺已和黎言卿告了别,在回家路上,其实已经挺累了,也知道二人一准是在忽悠他,还是决定直奔酒吧。 索要周末同游许可的那天,荀斯桓虽然满脸写着“不乐意”,最后还是咬着后槽牙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元气大伤,居然要大周末跑去酒吧买醉。 许云渺赶到时,已经快零点了,酒吧里都是喝到了第二场的人,空气里还弥散着烟味,闻着就想皱眉。 他穿过一溜小桌,在角落卡座里找到了趴在桌上的荀斯桓,眯着眼睛装睡,脸色毫无异常,装得很没诚意。 朱立业倒是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见许云渺来了,如释重负,胡乱交代了几句,赶紧溜号。 荀斯桓迷糊抬眼,冲许云渺露出傻笑,叫了声“云渺”,又趴回了桌上。 “回家了。”许云渺伸了一只手去拽荀斯桓,却被荀斯桓反拽进了卡座里。 第74章 “荀斯桓!”许云渺有点不高兴,空气里的烟酒气味让他难受,“别装了,不就是看我和阿黎出门晚归,闹别扭嘛?” 荀斯桓被戳穿了,可也不能就这么承认,继续假装着往许云渺身上扑。 许云渺一个闪身躲过,蹭一下站起来。 “不走算了,这里味儿太冲,我先走了,你自便。”许云渺丢下这句,径直往酒吧大门走。 荀斯桓一下慌了,立刻追出去,追了一路,直到追进了许云渺的公寓。 许云渺还板着脸,一副生气了的样子,荀斯桓凑上去想抱抱人示好,却被无情丢到了沙发上。 “云渺,我真的头晕,刚才走太急了。”荀斯桓又转用苦肉计,非把许云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也不管有多热,就往许云渺肩膀上挂。 许云渺没接茬,但这次没推开荀斯桓了。二人就这么热烘烘、汗流浃背地抱了会儿。 荀斯桓忽然又酸溜溜起来,问:“今天和黎言卿玩得开心吗?” “开心。”许云渺故意唱反调,其实,他不管走到哪儿,看见什么好吃好玩的,第一个想要与之分享的人,还是荀斯桓。 “比和我约会还开心?”荀斯桓厚脸皮地把酒气全吹进了许云渺衣服领子里,扫着他胸口的一亩三分地,勾得人冒火。 “荀斯桓,是你自己答应我陪阿黎去转转的。”许云渺佯怒,肩窝里传来一阵痒意,逗得这话的尾音打了颤,怒气瞬间变成了暧昧。 荀斯桓正一点点地在他肩窝里磨蹭,鼻尖蹭过皮肤还不满足,又用嘴唇去亲去啃,而后一口咬在许云渺锁骨上。 许云渺被刺激得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推开了丧心病狂的荀斯桓,忌惮地往旁边退了半尺。 “别闹了,我们好好谈谈。” 荀斯桓见许云渺皱了眉头,表情严肃,语气也郑重,不敢胡闹了,老实斜靠在沙发里,手还握着许云渺的手。 许云渺于是说:“调查项目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你不能每次都这样,不是幼稚病发作,就是借酒消愁。” “我们约法三章,否则我要对你重新考核了。” “可——”荀斯桓本想争取几句,被许云渺一把捂住了嘴。 “第一条,工作里,必须公私分明,不能因为感情影响决策。” 这条好办,荀斯桓被捂着嘴,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条,不许乱发火,也不能憋着不说去喝闷酒,有什么都摊开来,说清楚。” “我努力控制,但如果一下没控制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打我,可以怼我,但要给我解释的机会,不能转头就走。” 荀斯桓在许云渺手掌里含含糊糊说了一堆,又冲他眨巴眼,许云渺差点要憋不住笑场。 “第三条,不许乱吃醋,不许因为吃醋就提无理取闹的要求。” 荀斯桓听了这条,眼神居然闪烁起来。 “做不到?”许云渺眉毛一挑。 荀斯桓咕哝问:“心里偷偷吃一点醋,也不行吗?” “噗——哈哈哈!”许云渺忍不下去了,往前扑到荀斯桓身上,把荀斯桓的脑袋搂在胸口,像揉狗头一般揉他。 “心里吃醋可以,但只能稍微吃一点,酸得难受了,就告诉我好吗?”许云渺不闹了,跨坐荀斯桓腿上,温柔看着他。 太温柔了,姿势太舒适了,荀斯桓一仰头,差点就溺死在了这片温柔缱绻的目光里。 既然许云渺都自己跳上来了…… 醉汉忽然就有了力气,铁打的手臂一下禁锢住了许云渺的腰身,下盘一用力,把人直接端抱了起来。 许云渺都来不及惊呼,什么声音都被荀斯桓的吻堵回了胸腔里,化作胸口剧烈的起伏。 两个热气腾腾的人从客厅转移到卫生间,许云渺被搁在了洗手台上,那么大的卫生间,荀斯桓非要挤着他。 “荀斯桓,你喝酒了,而且没洗澡。”许云渺发现自己被醉汉的吻给吻醉了,心脏乱跳,脖子耳朵脸颊都要烧起来了。 荀斯桓没打算干大事儿,况且许云渺的公寓里什么装备都没有,便只低声哄:“不做什么,只给你按摩按摩,外面走了一天,不累吗?” “脚是有点酸啦~”许云渺听着这话放松了警惕,脚丫子一扬,被荀斯桓一把握住了,而后毫无防备地就被人翻了个面。 ——救命,这是要按摩哪里?! 我真是一个好咕啊!最近每天都粗长哎! 第35章 后悔之事 按摩哪里肯定不给说,但许云渺因此十分泄气——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被别人随手支配的感觉,不好受,但享受。 在无法言说的羞耻和无与伦比的欢愉里,生命达到暂时的和谐大圆满,然后就是……放空。 许云渺躺在浴缸里,热水化开了疲惫酸痛,双眼无意识地落在膝盖之间荡漾的水波上,餍足之意,随波逐流。 水波忽然不安涌动,是荀斯桓伸手搅动了一池春水,搅得许云渺又心慌了,可又无处可躲。 “你再这么瞎搞,我再也不让你进门了。”许云渺威胁道。 荀斯桓不怕,反道:“那恐怕不行,房本儿上只写了我的名字,你想加上吗?” 许云渺不接这厚脸皮的话,懒洋洋一掀眼皮,歪头觑着荀斯桓片刻,从水里扑过去,冲人打了一套水花四溅的猫猫拳。 第76章 他把人拉到角落里,抱了抱,亲了亲,理了理头发,忍不住又要亲一亲。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每天给你打电话。”许云渺完全是在哄小孩子。 荀斯桓对这答案不甚满意,说:“打电话不行,要天天视频,还要给我发照片,去了哪儿,吃了什么,都要汇报。” 许云渺顺毛撸,不管荀斯桓絮絮叨叨了什么,他都一律点头答应,而后匆匆在荀斯桓唇上啄了一口,就飞奔进了安检。 三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位于祖国西南的禹城。 许云渺立刻开手机报平安,不想,一取消飞行模式,第一条闪现的就是荀斯桓的消息,发于两小时前。 x:想你了。 两小时前?那不是刚从机场回到家,就立马发了这消息?噫,肉麻死了。 虽然这么想,许云渺抬手以天空为背景比耶,用手机拍下了此刻的蓝天白云和葱白的手,给荀斯桓发了过去。 随照片一起发送的还有一句话——“禹城的云,都是想你的形状”,云嘛,一语双关,这叫“用肉麻打败肉麻”。 x:你戴了青金石手链 渺:[柴犬乖巧微笑.jpg] 聊完又收到一条黎言卿的消息,字里行间都是周到——阿黎:航旅纵横提示你的飞机落地了,我租了车接你,d出口见。 许云渺原本是有些犯愁的,他坐不了车的毛病还没完全好,可禹城没有地铁,黎言卿开车,兴许可以缓解一二。 看来老天爷待他不薄,出门在外没有荀斯桓呵护,还有好兄弟照拂。 可黎言卿并不是拿待兄弟的心思待他。 黎言卿认真觉得,这调查项目就是老天爷给他的后悔药,大学时代因为怯懦而错失了恋慕之人,他现在一定要抓住。 趁着荀斯桓不在,他要向许云渺证明,荀斯桓给的照顾和爱,他也能给,甚至能给得更多。 禹城海拔高,且多有山路。 车子随路起起伏伏,许云渺的心脏也跟着起伏,原来并不是谁开车都行,哪怕黎言卿也开得挺稳。 行了一半路,空调开得老大,许云渺还是忍出了一头汗,手掐着公文包,掐得指尖都痛了。 黎言卿看出他不舒服,嘘寒问暖了许久,都未能察觉许云渺是因为坐车的原因。 如此一想,虽然许云渺从未对人说起过,但荀斯桓好像知道他这毛病,且每次都刻意避免让他坐别人开的车。 可同样是许云渺没有主动坦白的情况,体贴周到如黎言卿也不明就里,荀斯桓当时又是怎么发现他害怕坐车的呢? 调查工作繁忙,许云渺食了言,晚上回宾馆累得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哪还顾得上和荀斯桓视频聊天。 一日三餐都是外卖,许云渺也不敢和荀斯桓分享。 于是,在荀斯桓看来,出差的许云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放线收线都由不得他了,只能祈祷风筝别飞出视线之外。 许云渺不在申城的第五日,荀斯桓觉得,最后悔的有两件事—— 第一,是放他和黎言卿一起出差。第二,是找了刘士园做眼线。 这几天,荀斯桓是“人在申城坐,魂在禹城飘”,可荀斯桓再着急也赶不过去,好在有刘士园这个小眼线。 可小刘太傻天真,没明白荀斯桓让盯着许云渺的意思,还当是荀斯桓要他监督一向看着散漫的许云渺有没有好好工作。 于是,刘士园非常负责地一日四五次向荀斯桓汇报项目进展,什么上午见了哪个项目经理,下午查阅了什么数据。 总之,永远完美避开荀斯桓想知道的消息。 荀斯桓实在头痛,只能放下面子,主动问起许云渺这几日的饮食。 不料,刘士园还以为荀斯桓是担心许云渺这个吃货到了禹城,受西南美食诱惑,胡吃海喝,耽误进度,直接答—— “荀par放心,我们中午都点外卖,快速解决,绝不耽误工作。” 都点外卖?! 荀斯桓收到消息时正旁听沈均向客户汇报工作,看到“外卖”二字,眉头拧成了麻花,吓得沈均以为说错了话。 x:每天吃外卖? 许云渺从这没什么语气的消息里读出了生气,赶紧回消息安抚。 渺:都是很养生的外卖! 发完这消息,他转头就揪出了刘士园这个小间谍,叫他不许再胡乱回答荀斯桓的问题,尤其是关于许云渺衣食住行的问题。 虽然忙碌辛苦,困难重重,但许云渺此行,多少找回了当年最意气风发时的状态,觉得就没有自己搞不定的项目。 在他的“出其不意”计划之下,不少未能及时准备应对之策的被访谈对象纷纷露出马脚,调查逐渐有了实质突破。 美中不足,大概是黎言卿对他太过照顾了,时常让他在“兄弟”和“乙方”的身份之间为难。 殷勤太盛,有时也会成为困扰,尤其当殷勤没献到点子上的时候——接受了,委屈自己,不接受,让黎言卿没面子。 左右为难,反而没太多享受可言。 行程很快过了大半,最后一站是宁城,海滨城市,又恰逢海鲜肥美的时候,黎言卿一到地方就先给安排了一顿海鲜大餐。 许云渺一直被亲妈和男朋友呵护着肠胃,养得格外娇气,偶尔吃顿大餐,次日荀斯桓会特意准备清淡饮食,便没出过问题。 第77章 这段时间,成天是油腻重口的,他早有些消化不良了,怕黎言卿自责就没敢说,全靠荀斯桓硬让带着的肠胃药顶着。 今夜这顿海鲜大餐,许云渺已经努力克制了,可架不住正当季的美食太诱人,还是吃多了些,是夜就得了后果。 还有工作没完成,许云渺不敢病倒,饶是跑了一夜洗手间,也没敢和人说,吃了药强忍着,装没事人。 可肠胃炎来势汹汹,岂是几片药能压制的,坚持到第三天,许云渺肉眼可见的憔悴。 上午的访谈刚结束,他实在忍不了了,录音笔都来不及收,捂着嘴就夺门而出,黎言卿这才发现情况不对。 刘士园也担心,跟着一起跑去了洗手间,就见许云渺伏在水池边,一脑门都是冷汗,脸色白得像纸。 刘士园哪见过这阵势,慌里慌张去扶人,问:“哥,你怎么回事?要不要叫救护车?” “叫什么救护车?”许云渺好歹还有力气翻白眼,“帮我拿点水……还有,不许告诉荀斯桓。” 加班,惨惨! 看看是不是下周一补回来 第36章 强势与妥协 许云渺坚持到了这一整天的行程结束才回,黎言卿执意带他去医院,被他拒绝了—— 他有点洁癖,不喜欢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总觉得充满了病毒细菌,这其中,他尤其反感医院。 回到宾馆,洗了澡,吃了药,许云渺倒头就睡,太累太虚,忘了回复荀斯桓下午发来的问候。 荀斯桓有个项目在宁城下的县级市,他恰也来出差,打算工作结束,从县城去宁城,给许云渺一个惊喜。 本想先在vx上打探许云渺明天的工作安排,结果许律师大忙人,忘记了回复。 荀斯桓能从刘士园每天不必要的汇报里知道调查项目紧锣密鼓,所以许云渺忘记回消息,他倒没像上回一样紧张。 今晚情况稍有不同,晚间刘士园照例汇报,大概是因为许云渺那句“不要告诉荀斯桓”的叮嘱,末了画蛇添足说—— “您放心,我们这边一切正常。” 刘士园补完这句还觉得自己挺机智。他有一套自洽的逻辑,觉得许云渺不让告诉荀斯桓,是不想让荀斯桓担心生病耽误项目。 荀斯桓陪客户吃饭时收到了这消息,当时觉得怪异,来不及细想又投入了应酬。 应酬收场,时间已晚,荀斯桓喝得了不少,回宾馆倒进床里,迷迷糊糊给许云渺打了电话,没等接起就睡着了。 次日会议连着会议,忙碌到傍晚,想见许云渺的心已按捺不住,像冰镇可乐开了盖,气泡争先恐后冒出来。 粗粗一算,已经有11天又7小时52分没见许云渺真人了,遑论亲亲抱抱,荀斯桓早忍无可忍了。 工作结束,荀斯桓拒绝了客户的晚餐邀约,一刻没耽误,开车向宁城赶,想着快一点,兴许能和许云渺共进晚餐。 许云渺在宾馆房间里躺了一整天,黎言卿不让他参加今天的工作,逼着他睡觉休养。 可也睡得并不踏实,只能浅眠,常常睡一两小时就会在腹痛中醒来,吊着一口气跑厕所,再头晕目眩回床上。 体温在升高,身体免疫系统马力全开地在对抗炎症,出了几身汗,烧稍微退了一些,多亏了荀斯桓塞的药。 浑浑噩噩到下午,身体终于有了起色。 许云渺欣喜,一是调查还剩最后两日,他总算不至于虎头蛇尾,二是一段时间的游泳有了成效,身体素质真的提高了。 他想乘胜追击,继续养精蓄锐对抗炎症,不料,门铃又叮咚叮咚叫了起来。 他以为是黎言卿或者刘士园又来劝他去医院,直接给亮了个请勿打扰的提示灯,可门铃就是不依不饶地响。 “你们俩有完没——”许云渺不耐烦开门,一打眼,以为自己病糊涂了,不自觉抚额,讷讷叫了一声,“阿荀?” 荀斯桓没想到看见的会是这样的许云渺,头发蓬乱,面无血色,一幅下一秒就要晕倒在他怀里的弱柳扶风样儿。 “许云渺,你怎么回事?”荀斯桓上前一步想抱抱人。 许云渺第一反应是隐瞒生病的事,往后一躲,掩饰道:“什么怎么回事,白天累了,早点回来睡觉,还被你吵醒了。” “这个点就睡觉?”荀斯桓震惊地抬手看表,六点一刻多,甚至没到云寰的常规下班时间。 “今天访谈结束得早,别杵门口了,进来说。”许云渺往房间里退了一步,示意荀斯桓进屋,脑子里飞快盘算—— 荀斯桓应该有所怀疑,但还没发确定他是不是病了,一会儿干脆就装作是出差太累了缺觉,只要不碰到…… “荀par?” 怕什么来什么,走廊里传来一个许云渺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傻里傻气的,随时会出卖他。 刘士园刚结束工作,来看看许云渺的情况,却在房间门口见到了荀斯桓,心中大为震撼—— 他还以为,荀斯桓为了确保调查项目顺利开展,居然千里迢迢跑来亲自督工。 刘士园怕荀斯桓责怪许云渺旷工,快走了几步,要去给他的渺哥解围,自认为机灵地问:“渺哥,你好点儿了吗?” 许云渺被问得打了个冷颤,赶紧冲刘士园丢眼色,编道:“我正准备补个觉呢,荀律师就来视察工作了。” 第78章 这话既暗示刘士园别提自己生病的事情,也是在暗示荀斯桓别在人前暴露了他们的情侣关系。 可惜,两个人都不睬他的暗示。 荀斯桓立刻从刘士园的问题里猜到了,怒意冲到头顶,拧着眉头,压着焦急问:“许云渺,你到底怎么回事?” 刘士园又一次会错了意,还以为荀斯桓在责怪许云渺偷懒,急急辩解:“荀par,您别生气,渺哥其实生病了。” 救火不成,反而火上浇油,一时间,刘士园替许云渺不平,许云渺无可奈何,荀斯桓火冒三丈,三人僵持住了。 许云渺整天没吃东西,站了会儿觉得脚软,本想伸手撑着玄关桌子借力,一错眼没撑着,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 荀斯桓一个箭步上前,箍着肩膀把许云渺扶稳,手掌隔着睡衣摸出了异常的体温,冷问:“许云渺,你是不是应该给个解释?” 许云渺此刻一想,也觉得自己瞒着荀斯桓有些欠考虑,可为什么下意识就是想瞒着呢?也许就是因为,荀斯桓总是太在乎他了。 “你疯了是不是,明明生病了为什么骗我?!”荀斯桓继续质问。 身体很神奇,自己一人时无坚不摧,被人一抱,反而娇弱了,许云渺虚虚反握住荀斯桓的手臂,越过荀斯桓肩膀,给刘士园送了个赶紧撤离的眼色。 刘士园犹豫了,总觉得荀斯桓憋着气,他的渺哥要遭殃,直到荀斯桓厉声命令他立刻滚蛋。 房间只剩下二人,气氛安静又紧张。 荀斯桓关了门,没多说,把人抱上床安置好,量体温敷毛巾,找退烧药,烧温开水,步骤熟练又妥帖,手上温柔,却全程板着脸。 许云渺看着这冷脸,想起上回在家里睡着没接电话,那时唐晓艾还在呢,屁股就挨了两巴掌,他有点发怵,往床里躲了躲。 荀斯桓忙完,继续沉默,在床边坐下后,就那么看着许云渺。 许云渺心慌,主动认错:“对不起,不该瞒着你的。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大老远跑过来忙前忙后,刘士园和阿黎发现我们……怎么办?” “为什么不能被他们发现?”荀斯桓面色一凛,“为什么不信任我,为什么不依赖我?许云渺,你为什么现在还把我当外人?” 荀斯桓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了什么,冷不防问:“黎言卿也知道你病了?是不是?” 许云渺心下一沉,知道这问题的深意,可也不能骗人,只好点头。 荀斯桓自嘲般笑了一下,又问:“为什么刘士园和黎言卿都能知道,却偏偏要瞒着我?” “你怎么角度这么清奇……”许云渺觉得他在解题发挥,在故意上纲上线,撇嘴道,“还不是因为告诉你了,你就会发脾气。” 发脾气还不是因为又担心又失落?荀斯桓瞪了许云渺片刻,叹了口气,取过体温计看了,心情更糟了。 他不想和病人吵架,独断道:“后面的行程你不用参加了,再休息一晚,明天我开车带你回申城。” “我其实已经好很多了,而且日程还剩最后两天,我坚持一下——” “我不许。”荀斯桓打断了他,态度坚决得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许云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听了这句霸道专断的话,有道理也不乐意听了。 “荀斯桓,我们约法三章过的,工作上不能感情用事,你要食言吗?我知道你担心,但我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你有什么数?熬夜熬到发烧,睡觉睡到失联,你哪次像个对自己身体有数的人了?”荀斯桓翻起了旧账。 许云渺被翻得没面子,梗着脖子也说了重话:“那几次明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都是你大惊小怪?” 荀斯桓梗住了,自己一片关心呵护,被许云渺视为“大惊小怪”。 许云渺说完就后悔了,冷静了才再开口:“阿荀,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拿着资深律师的工资,就该承担资深律师的责任,我不想你总为我破例。” 荀斯桓简直快气晕了,离谱的话张口就来:“那你就别做什么狗屁资深律师了!你还怕我养不起你吗?!” 许云渺闻言难以置信地看了荀斯桓许久,忽然不生气了,甚至居然笑了一下。 “行吧,我明天回去。你是老板,你掌握生杀大权。你说的对,你是关心我,为我好,你有钱又会照顾人。” 荀斯桓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愈发心烦:“许云渺,你别这样怪里怪气说话,不同意就不同意,我们摊开解决。” 摊开解决?一句句话,哪里给人留了商量解决的余地,从来都是荀斯桓一人的命令。 “我没不同意,我服从安排。”许云渺忽然就觉得好累,说话也没力气了,“我累了,睡了。” 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恢复了恼人的安静,荀斯桓还坐在床边,虽然生着气,也不忘替许云渺换换额头的毛巾。 以前,他们意见不一时也经常这样。 一开始谁也不退让,吵着吵着,许云渺忽然就服了软,摆出一副“好吧好吧都听你”的态度,像是吵累了,懒得再继续了。 荀斯桓最受不了这种时刻,一腔情绪打了个虚空,许云渺越服软,他就会越生气烦躁,越想让许云渺“心悦诚服”。 他们好像总是如此,一人理智又强势,道理说得周全不容置疑,另一人无奈又固执,松了口却违了心。 第79章 其实很多事情,并非对错分明,各有各的考虑,明明可以找一个两全法,可情绪推动之下,谁都不理智了。 荀斯桓也明白,很多时候自己的过分强势和过度控制,才是让许云渺不开心的真正原因。 其实,如果他愿意不那么颐指气使,如果他也能适当让步,宽容理智如许云渺,一定不会非要和他对着干。 可他就是做不到,面对许云渺的时候,他常常因为太在乎而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云渺,对不起。”荀斯桓趁床上人睡着了,握住被窝里的手,低头吻了吻。 只是,他低头之间,床上人的睫毛,微不可见的一阵颤动。 抱歉,更晚啦~ 第37章 过度关心 许云渺听见了道歉,第一瞬的反应是不想睁眼,心里的感觉怪怪的,脑袋里许多困惑、担忧,搅和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仔细算算,无论成没成恋人,自从他加入云寰,好像就没这么久地和荀斯桓两地分离过,哪怕荀斯桓去海城那次。 猛然异地十多天,又因忙碌很少联系,他终于有机会过了一段脱离荀斯桓呵护的生活,虽然有生病的小意外,可总体感觉不差。 每天忙碌又充实,项目上的所有人都信任他,依赖他,把他视为项目的核心人物,这种独当一面的成就感是久违的。 并不是被荀斯桓罩着不好,也不是荀斯桓没给他展现能力的机会,只是,若荀斯桓在,工作永远是第二位,呵护他才是第一位。 于是,荀斯桓为他开了太多特例,改会议时间,忽然给他放假,诸如此类,荀斯桓的那份过度的关心,经常让他觉得难以招架。 没错,就是“过度的关心”,仿佛许云渺是个不知分寸、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仿佛许云渺就该被像金贵的鸟儿一样养在笼子里。 此前,他一直想不通,是什么让他对温柔有加的荀斯桓有了这样的担忧,直到听见今天荀斯桓怒火中烧时的那句话—— “那你就别做什么狗屁资深律师了!你还怕我养不起你吗?!” 也许这句气话才是藏在荀斯桓内心深处的愿望——把许云渺禁锢在身边,变成一件谁都碰不得的、没有自由的宝贝。 可许云渺不愿意这么想,他更愿意相信,荀斯桓只是当惯了,所以连谈恋爱也喜欢颐指气使罢了。 过了而立之年的二人吵架,没比幼儿园小朋友们成熟多少——心里和身体明明都诚实地想和对方玩儿,嘴上却打死不承认。 荀斯桓尤其如此,人睡着了又亲又道歉的,等人醒了又装起酷。 回申城的一路上,许云渺若不先开口,他便抵死不先开口,虽然是冷着张脸照顾人,却没有不周到的地方。 调查项目最后两天的访谈是荀斯桓亲自给许云渺做了替补,把人送到申城后,他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赶去宁城。 许云渺自然感激,可也更觉得那份殷切的好,变得难以承受—— 他只是想和荀斯桓谈个寻常的、对等的恋爱,他不需要荀斯桓为他这样不顾一切的付出,他希望爱不总是脱离理智。 之后,二人尴尬了几天,许云渺最后又是没忍住的那个,用一杯亲手做了爱心拉花的咖啡,哄好了荀斯桓。 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问题没有被解决,只是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搁置问题。 调查访谈在立秋结束,黎言卿又在申城留了约莫半月,和许云渺一起整理证据资料,也偶尔一同出游。 荀斯桓害怕再和许云渺吵架,一直忍着,没再对二人的亲近提意见。 时至末伏,调查项目基础工作全部完成,黎言卿回新港城的日子已定,荀斯桓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黎言卿回新港城那天,许云渺忍了坐车的恐惧,亲自送人去机场,荀斯桓听到消息,让许云渺在机场等着他去接。 好巧不巧,待荀斯桓赶到机场时,正好远远看见了许云渺送黎言卿进安检口。 二人说了听不见,但脸上都有笑意,黎言卿还递了一只小纸袋给许云渺,而后两人在安检口拥抱了一下。 荀斯桓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忍了半月了,也学着控制嫉妒,把对黎言卿的反感隔离在心底最深处,可一个拥抱,让所有克制土崩瓦解。 可他答应了许云渺学会信任,于是,当许云渺转头看见他,露出欣喜的笑的时候,他回以淡定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程挺长,荀斯桓开了电台广播,好冲淡脑内反复重现的拥抱画面。 广播里正播着浪漫情歌,音乐渐淡,主播声音甜甜地问:“那么,这个七夕你会如何度过呢?” “不知不觉都七夕了啊~”许云渺盯着窗外车流,表情轻松,“晚上要不要一起过个节?” “有些工作。”荀斯桓一反常态地拒绝了约会邀请。 许云渺敏锐觉察出异常,没再劝说,车里无声,浪漫情歌越听越尴尬。 车子开进市区,出门过节的人太多,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趁此,卖花的小商贩便直接穿梭车流之间。 许云渺开车窗透气时,被个姑娘递了一支玫瑰,说:“帅哥,这支花送你了吧?” “送我?”许云渺挺讶异,“七夕节的玫瑰可不便宜,不用了吧~” 第80章 “没事儿,你长得这么帅,和玫瑰很配。而且我们挺有缘的,我刚好走过来,你刚好开窗,刚好又是最后一枝玫瑰——” “说了不用。”荀斯桓忽然冷冰冰开口打断,毫不留情面地就替许云渺关上了车窗。 许云渺慌乱把玫瑰推出窗外,生怕夹了姑娘的手,又隔着窗户冲姑娘抱歉地挥了挥手。 他转头有些生气地问:“你对一小姑娘这么凶干嘛?我也没打算和她怎么着啊~” “既然无心,干嘛要收别人的礼物?还是说,许律师就是这样,来者不拒,随便谁送的礼物都可以收?” 荀斯桓问出这一句,车厢里的空气忽然凝固了。 许云渺沉默良久才问:“我和阿黎在安检口告别时抱了一下,你看见了是不是?所以又要和我闹脾气了?” 荀斯桓不想回答这显而易见的问题,只继续讥讽:“许律师的拥抱这么廉价吗?谁想要都可以?” 许云渺被惹恼了,凭着最后一点理智解释:“阿黎长期在国外,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拥抱一下,过分吗?” “不过分,是我小心眼。”荀斯桓明显在说反话。 “阿黎不是同性恋,他大学里就跟我说过了!再说,你明知我忘了很多事,阿黎是我记得的为数不多的朋友,我珍惜他有问题吗?” 许云渺说完怒瞪着荀斯桓,却见荀斯桓听了这句嗤笑了一声,嘴角的那点上扬,看着实在让人烦躁。 车子刚好堵在杨柳南路路口,许云渺忽然就解开了安全带,生硬要求:“开门,我下车。” “许云渺?”荀斯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渺渺何时这么叛逆了,说好了不会在他吃醋生气时转身就走的呢? “你最好马上开门,免得我们都后悔。”许云渺语气威胁,表情那么严肃,不像是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荀斯桓被那冰凉的目光瞪得一下清醒了,后悔莫及,踌躇一刻,打开了车门锁。 许云渺夺门而出,快步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荀斯桓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许久,直到被喇叭催促,回神才发现,远处竟又是那家贝尔咖啡屋,他们那次差点分手的地方。 贝尔咖啡馆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人长得帅得像男明星,明明是七夕节,却独自一人坐着,点了杯咖啡,却一口没喝。 奇怪的客人从下午就来了,这会儿店都快打烊了,他还没走,咖啡还是一口没动,手却不停忙碌摆弄着桌上的纸巾。 店长总觉得这位客人有些眼熟,想着过节,便拿了块巧克力小蛋糕送过去。 “听说,我们家的巧克力蛋糕有神奇的效果,买回去送喜欢的姑娘的,表白都成功了,送女朋友的,都长长久久了。” “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么老套的营销话术了。”荀斯桓看着蛋糕,感慨命运巧合,那天许云渺也点了块巧克力蛋糕。 “谈恋爱嘛,一筹莫展的时候,难免想诉诸玄学。”店长浑不在意荀斯桓的戳穿,“大家知道是话术也还是会买的。” 荀斯桓又盯着蛋糕许久,忽然下定决心一般,说:“帮我把蛋糕打包,谢谢。” 奇怪的客人离开了,贝尔咖啡馆终于可以打烊了,服务员走到荀斯桓的桌边收拾,看着桌上的纸巾,大跌眼镜—— 一摞一掌高的纸巾,被荀斯桓一张一张地叠了起来,每张之间旋转五度角,几乎分毫不差,像用机器摞得一般。 许云渺很受伤,他其实记得今天是七夕,早准备了菜和电影,想晚上和荀斯桓一起过节,奖励他这段时间忍住了醋意。 事实是,荀斯桓没有忍住醋意,只是一直等到了黎言卿出国,他才爆发而已。 好端端的节日,被争吵毁了,许云渺丧气地想,如果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也许他们会无法长久走下去了。 可光想到不能长久,许云渺就打心底觉得难过,难过到想哭的那种,因为,他是真的喜欢着荀斯桓。 喜欢荀斯桓在工作上的游刃有余,喜欢荀斯桓对他的细致入微,喜欢那么威严且无所不能的荀斯桓只对他露出幼稚的孩子气。 转眼七夕只剩最后三小时,许云渺犹豫着该不该主动发个消息示好,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好几遍,最终没发出去。 门铃突然响了,许云渺好像有心电感应一般,飞奔到门口,从猫眼里看见了一脸沮丧的荀斯桓。 门开了,荀斯桓什么都没说,一步上前,把许云渺抱了个瓷实,闷声闷气说:“对不起,云渺,家里有酒吗?我们聊聊。” “唐女士做饭用的啤酒,算不算?”许云渺被抱得差点要喘不上气,“6元一罐,你别嫌寒碜。” 他还会开玩笑,便是不拒绝的意思,荀斯桓松开怀抱,又把巧克力蛋糕递了过去:“我记得你喜欢他们家的巧克力蛋糕,顺路去买了。” 许云渺欢喜又困惑,接过蛋糕问:“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的?” “以前。”荀斯桓含糊地答,熟练地脱鞋进屋,自己动手从冰箱拿了啤酒,又拉着许云渺走到了沙发背后。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许云渺飞快起身拿来一个纸袋,就是白天黎言卿给他的那只。 “梵高的《星空》拼图,听说拼拼图可以帮助缓解焦虑,以后烦躁了,可以拼一会儿。这是我让阿黎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第81章 荀斯桓接过纸袋,心中刺痛,终究是他太小气了。他把许云渺拽到身边坐下,开了啤酒,一口气喝了小半罐才开口。 “云渺,我给你讲讲我家里的事,好不好?讲了,也许你可以原谅我,当然我不是要道德绑架你,我只是……” “讲吧,我会认真听的。”许云渺捉住了荀斯桓撑在身侧的手,用力捏了捏,像在给荀斯桓勇气。 人在西北飘,更新时间有点阴间,请大家见谅~(鞠躬) 第38章 但书条款 许云渺原本以为要听一个关于平凡家庭的孩子靠自己努力改变人生的励志故事。 才听了个开头,猛然意识到是他脑补过度了——励志是挺励志的,就是一点也不平凡,还是个豪门恩怨故事。 细想也是,荀斯桓的亲妹妹荀斯榆是能戴得起卡家珠宝出席晚宴的主儿,怎么想,荀斯桓的家庭也不会平凡。 可他听见荀斯桓亲口陈述,还是觉得震惊——原来申城地铁里随处可见的寻远建工,是荀斯桓他们家的产业。 而寻远建工,还只是荀氏集团庞大产业中的一个分支,可以想见,整个荀氏的家产会有多么庞大。 如此,许云渺不禁好奇,明明背靠金山,荀斯桓身上虽有嚣张气质,却少见富贵人家子弟的骄矜,反而是过分努力要强了。 所以,身为五百强之一的家族企业的二公子是怎样的体验呢? 用荀斯桓这位当事人的话来说,物质极度充裕,精神极度压抑,以至于童年的阴影,给他留下了此生难以治愈的心伤。 荀斯桓的父亲荀见诚,是荀氏集团现任掌舵人,母亲杨柳菲是书香门第大小姐,都是天之骄子,二人对孩子要求自然严格。 荀斯桓的亲哥哥,荀斯杨,作为“嫡长子”,甫一出生,就是内定的荀氏集团继承人,被按照最严格的要求教养。 此后,荀柳夫妇二人计划再要一个女儿,凑个“好”字,精细化备孕了二胎,不想又是个儿子。 因着荀斯桓的意外到来,杨柳菲女士不得不再次承受生育之苦,这才在四年后迎来了小女儿荀斯榆。 荀斯杨是承担家族希望的荀家长子,荀斯榆是受众人宠爱的荀家小公主,唯独荀斯桓,纯粹的计划外成果。 用荀斯桓自己的话说,他的人生底色从出生时起就注定了——顶着“意外”的标签,他永远是荀家多余的那一个。 过了懵懂时期,荀斯桓也有过淘气的时候,某次与兄长因为抢玩具而动起手来,失手抓伤了哥哥的眼角,吓坏了众人。 小孩子打闹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挨顿揍就是了,可家里的长辈们居然从这小事里看出了未来荀氏集团的危机—— 荀家老二从小性格乖戾冷漠,心无孝悌,长大了或许会觊觎长兄的地位,导致兄弟阋墙,从而动摇整个荀氏集团的根基。 彼时荀斯桓还不知自己被扣了大帽子,也不可能为自己辩解,却能隐约感觉到,自那天起,爸爸妈妈对他的态度变了。 也是从那时起,“任何时候都要听哥哥的话”、“哥哥挑中的东西不能抢”,诸如此类的洗/脑规训,充斥了荀斯桓的生活。 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是在二年级的那个六一儿童节,爸爸去参加了荀斯杨的节日汇演,妈妈去参加了荀斯榆的游园会。 只有他,练习了一个多月的节目,只是希望和哥哥妹妹一样,能收获父母的一个赞许的眼神,却一无所获。 表演那天,台下坐满了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唯独他,眼神寻遍全场,也只看到了教他弹琴的家教老师。 更崩坏的是,后来荀斯桓还知道了,他一直觉得比亲爸还亲的家教老师,也并不是只对他这一个学生如此“上心”。 也不是没有争取过。 小孩儿天生就懂用哭闹吸引注意力,虽然这样之后免不了要挨训,可荀斯桓不在意,他只是希望爸妈多看他一眼。 只是这方法久了也没了效果,于是哭闹变成顽劣,不听话变成事事叛逆,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爸妈的关注,哪怕挨揍。 再后来,叛逆也没了效果,他成了“孺子不可教”的那一个,成了哥哥和妹妹,乃至整个家族里孩子们的反面教材。 既然不可教,那干脆不教了,一家三个孩子,有两个都是天之骄子了,有他这一个失败案例又有何妨? 情况略有改变是在升入高中之时,荀斯桓在新生测试中,理科成绩一骑绝尘,被推荐加入学校的竞赛班。 那一次,父亲破天荒地表扬了荀斯桓,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让荀斯桓暗自满足了一个月。 尝到甜头之后,荀斯桓一夜之间“浪子回头”,从扶不上墙的“阿斗”,变成了学生楷模。 事事必须第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能犯错,不能不体面,不许不完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父母一句平常的称赞。 哪怕,那句称赞永远是,“阿桓真棒,和你哥当年一样”,哪怕,为了这句称赞他把自己逼得废寝忘食。 充斥幼年、童年甚至青春期的所有这一切,造就了荀斯桓性格的底色—— 极度渴望关注,近乎强迫症般得追求完美和成功,过分自负是为了藏匿无比的自卑,衣食无忧却永远觉得不满足。 从未体会过“独宠”,也从未感受过不与他人分享的爱,因此永远缺乏安全感,永远无法和别人“分享”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第82章 身在其中或许不觉得,可许云渺一听便忍不住替他难过—— 荀斯桓生活的全部,仿佛就是为争夺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委屈自己,又何曾按自己的心意、为自己活过? 说完这些,荀斯桓沉默了很久,像是把伤口翻出来给人看之后,当年的疼痛又再度席卷而来,久久不能消退。 许云渺听罢是难言的心疼,缓了一会儿,拧身抱住了荀斯桓,半安慰半玩笑地说:“以后你表演节目,我一定来看。” “许云渺你真是……”荀斯桓被逗笑了,被一句话从往事的疼痛泥淖中拉了出来,经年沉疴好像也能举重若轻。 许云渺一直都有这样的魔力,多沉重的负面情绪,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变作一朵乌云,下一场雨,而后雨过天晴。 荀斯桓又郑重说:“我好像从未为自己活过,永远在向别人证明自己,永远活在别人的评价里,直到遇到你。” 遇到那个不在意宠辱得失,不在意外物喜悲,只为自己灵魂深处的满足与喜悦而活的,像云一样又轻快又自在的许云渺。 “人不可能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认可的。”许云渺抬手拍了拍荀斯桓的背,像在哄孩子,“但我的认可还是很重要的。” 荀斯桓笑了,因为灵魂深处的熨帖,灯光昏暗,掩盖了他眼底的红。 许云渺又转而认真道:“不过,人生苦短,能来这世上走一遭也不容易,最重要还是不让自己后悔。” 荀斯桓微微松开怀抱,凝视许云渺许久,心里其实已经把后悔说了千万遍。 后悔当初不知分寸的试探,后悔不加收敛的伤害。 后悔一直把许云渺当做承载他负面情绪的树洞,后悔在意外之前一次次忽略许云渺的感受。 后悔没有在那场争吵后多留几分钟,好阻止他独自开车去机场,后悔没在他出意外之前满足他游山玩水的愿望…… “可是我已经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了。”荀斯桓的语气有点委屈,“后悔凶你,后悔说冲动的话,后悔对你不够好。” “好啦好啦,这次原谅你了。”许云渺轻声安慰。 他不知荀斯桓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觉得这忏悔未免太过沉重,不过是爱吃醋一些而已,倒也不至于是“这辈子最后悔”吧? “云渺,对不起。”荀斯桓固执地沉声向过去的许云渺道歉,“我不要你的同情,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故意这么固执。” “我尝试控制自己,可我真的……很在意这种专属感。只要一想到你会给别人一样的关心在意,我就觉得恐慌。我——” 许云渺忽然笑了,两手夹住荀斯桓的脸,揉圆捏扁,不让他再说话,把荀斯桓的嘴唇捏成o型,再用力地亲了一大口。 “怎么会一样?”许云渺笑眯眯说,“我关心刘士园那个小傻帽,会为他和你呛声,但我不会把我脆弱的一面给他看。” “我在意阿黎和老朱,会和他们出去玩,记得他们的小习惯,但我不会渴望他们的拥抱和亲吻。” “我爱我爸妈,记挂他们的健康,担心他们的冷暖,但我不会奢求他们陪我度过我的余生。” “但你不一样啊,荀斯桓。”许云渺的眼睛带着光,眼底真诚如月光皎洁,“你在我这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啊~” 荀斯桓被一番有理有据有对照的小情话暴击了,像被丢进了蜜罐里,脑袋晕乎乎,心情轻飘飘,啤酒喝出了烈酒的效果。 也许这些都是许云渺蛊惑人心的话,毕竟“律师的嘴”,向来擅长颠倒黑白,可荀斯桓就是愿意相信,并深觉受用。 荀斯桓写惯了冷硬客套的法律文书,丧失了诗情画意的能力,只能竭尽高考之后所剩无几的文学素养,憋出一句土土情话。 “渺儿,你也是我……是我枯燥乏味的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说完情话,两人都沉默了,深情款款地对视,望进对方眼底,都只看见了最真切的爱意。 荀斯桓是先控制不住的那个,忽而一掌按住了许云渺的后脑勺,揽到近前,疾风烈火一般地吻了上去。 许云渺顺势勾住了荀斯桓的脖子,放下一切矜持,全身心应和着这个吻,以期口舌交缠之间能让荀斯桓更明白他的真心。 暖热手掌顺着脊柱滑向腰间,燥热也跟着一起往尾巴骨爬,所过之处,激起细细密密的痒。 再往后面,身体过电一般,以至于许云渺一时失神,在战栗的瞬间,手里的玻璃杯也砰然落地。 杯子碎了一地,不过没人有心思去收拾了,只顾得上饥不可耐地吻住彼此。 许云渺很快失去了重心,心中一紧,脚下一轻,人就被抱离了地面,轻巧避开了那堆只差一点就要扎上脚的玻璃碴。 这便是荀斯桓让他愿意托付一切的原因—— 即便是火星四溅的时刻,冲动和欲想早都冲破了天灵盖,荀斯桓仍记得护着他,一个再小不过的动作,足以证明心迹。 穿过客厅,直奔耳鬓厮磨,衣衫凌乱,荀斯桓却忽然停了,颇为认真地说:“等一下,我去冲个澡。” “冲澡干嘛?”许云渺简直莫名其妙。 “你不喜欢不洗澡就亲热。”荀斯桓一本正经地解释。 许云渺都已经落在云蒸雾罩里,哪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要求,只无语地一把拉住要跑路去冲澡的荀斯桓。 第83章 他嗔怒地质问:“荀斯桓,你故意的是不是?子弹都上膛了,你还让人等一下。怎么等?!” “可——” “可什么可,我是不喜欢不洗澡就那啥。可对你可以有例外。”许云渺说完都觉得自己挺生猛的,不自觉害臊了。 也不知这句话又点燃了荀斯桓脑袋里的哪根导火索,一下把人给点炸了,几乎是失控一般扑过来。 又吻又啃,弄得许云渺痒不自胜,一根弦快要崩断之时,荀斯桓又吊胃口地停下了,哑着嗓子坏道:“再说一遍。” 声音酥软,钻进耳朵,直抵腹腔最深处,许云渺缴械投降道:“荀斯桓,你是我所有原则的例外,是我的但书条款。”[1] [1] 但书条款是一种常见的立法技术,一般是指在条文中加在一般条款或原则性条款后的例外情况。属于法律人的专有浪漫啦~ 第39章 旧日恋人 诗里的形容,是春风吹开樱桃树,是海浪拍打礁石。 但实际情况是,樱桃树开了花,结了果,礁石激起了千层浪,可荀斯桓贪婪地觉得,根本不够。 于许云渺,这是两情相悦时的初尝禁果,于荀斯桓,这是动心忍性后的如愿以偿。 于是,哪怕荀斯桓对他再温柔,再小心,把欲望克制了再克制,樱桃树还是折了腰,礁石也快被拍碎了。 次日醒转,许云渺简直像瘫痪了一般,抹了药,补了觉,揉了腰腿,哼唧半日,才缓过劲儿。 缓过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荀斯桓打了一套愤怒猫猫拳,荀斯桓照单全收,“挨完揍”还把人抱去了餐厅。 哄许云渺还是容易的,通常投喂美食就可以。荀斯桓深谙此道,亲自做了小米海参粥和山药枣泥糕,果然让许猫猫安静了。 一通自曝伤口的坦白,一场筋疲力尽的云雨,许云渺心中的荀斯桓在逐渐完整,虽仍有好奇,但来日方长。 调查项目很快进入收尾,许云渺作为负责人还被要求去新港城做现场汇报。 纵然是要飞去国外出差,但荀斯桓老实了,没阻止也没陪同,也没突然去找许云渺,但也是因为这次出差时间不太久。 生活以许云渺满意的节奏向前。 他上回在床上吃了亏,觉得是体力不如人所致,于是出差回来,开始认真锻炼起了身体,每日早起游泳,以期日后翻身做主。 三伏天结束,秋老虎也收了尾,天气凉了下来,中秋如期而至。 这是许云渺病愈后的第一个中秋,许闻和唐晓艾来了竹杨苑和许云渺一起过节,还非邀请荀斯桓也加入家庭聚会。 节日当天,唐晓艾在厨房忙碌,许家父子原本在阳台晒太阳躲懒,被唐晓艾一通数落,最后揪着许云渺去帮厨。 “渺儿,冰箱上面那个筐,帮妈妈拿一下。”唐晓艾支使他。 许云渺个子够高,手臂一扬就能拿着冰箱上的东西,抬手间衣摆也跟着掀起一角,露出白生生的腰。 唐晓艾忽然惊讶出声:“哦哟,我们家的宝贝大少爷都长出腹肌啦?!” “真的假的!”许云渺也惊喜,忘了是来帮厨的,搁下筐子就去洗手间照镜子。 衣服一掀,细腰两侧还真有两条马甲线条若隐若现,和荀斯桓那巧克力腹肌一比,也就是幼儿园水平。 不过,好歹这段时间的锻炼没白费,许云渺挺得意,照了会儿镜子,又低头欣赏了半天,再抬头,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 许云渺吓一跳,猛扯下衣摆,遮住腰身。奈何荀斯桓的眼神已经变了,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这么好看,让我也看看?” 许云渺心虚要溜,被荀斯桓长手一挡,卡在了洗手台和身体之间。荀斯桓故意使坏,继续卡着人洗手,卡着人擦手。 洗手间里就他俩,可爸妈就在门外,许云渺是受不了这么亲昵,害臊埋怨:“荀斯桓,我爸妈在呢,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爸妈在怎么了?都不是外人。”荀斯桓恬不知耻,擦完手直接往衣服里钻,痒得许云渺扭来扭去化身一条鳗鱼。 说来许云渺也觉得很奇妙,荀斯桓和他确定恋爱关系后,水到渠成地就和他爸妈也进入了“一家人”的状态—— 唐晓艾时常把荀斯桓当成自家儿子般数落唠叨,许闻偶尔来一趟竹杨苑也是非要抓着荀斯桓下棋,总之是亲密无间。 “云渺,我们去一趟荷泉寺怎么样?去看今年最后一茬荷花。”荀斯桓知道出了洗手间就没机会了,可还没腻歪够,从背后抱着人说话。 “你给我买手链的荷泉寺?”许云渺晃了晃手腕上的晶蓝色珠子,“我当然好,你有空吗?” “有啊,也带上你爸妈。”荀斯桓自然而然捏住他的手腕把玩,若有所思,“我们渺儿心善,佛祖还是庇护你的,出差那次回来就没病过了是不是?” “那当然。”许云渺顺势一歪头,亲在荀斯桓脸颊,“也有你督促我游泳的功劳。我都游出马甲线了!” “我知道,特别棒。”荀斯桓回吻脸颊,嘴角带着危险的笑意,“别地儿的肌肉也练得又挺又翘的,我很满意。” “荀斯桓,你真的很油腻。”许云渺嫌弃罢,抽身而逃,生怕某人要对别地儿的肌肉下手,“妈,饭好了没啊,饿死啦!” 黄金周前的那个周末,荀斯桓开车载着许家一家三口,前往荷泉寺。 第84章 荷泉寺坐落滨城西郊,藏在树木茂密的半山腰,黄色院墙内藏着木质楼阁,前院有一口山泉水井,后院有一方荷花池。 许家夫妇二人去内院礼佛祈福之际,荀斯桓带着许云渺绕着荷花池散步,趁无路人打扰,二人执手并肩,好不自在。 虽然已初秋了,池中还有尚未开败的荷花,淡粉鹅黄,粉妆玉砌,长在寺院中更自带几分禅意。 绕池一圈,停在挂满了红色祈愿带的树下,偶有微风挟草木清香,寺院飞檐下的惊鸟铃叮咚作响,心一下宁静了。 二人在树下坐着休息,又有风来,许云渺忽听得头顶有木牌彼此撞击的清脆声响,一抬头才发现,高处的树杈上挂着零星的祈愿木牌。 “祈愿木牌还能挂那么高?”许云渺惊异问,仰头张望,“怎么挂上去的?” “问僧人借把梯子就好。”荀斯桓理所当然地解释。 许云渺不信,追问:“你怎么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挂过。” 荀斯桓说得淡定,许云渺听得震撼,盯着荀斯桓看,发现对方不是玩笑,便仰着头,绕树转圈,企图找到荀斯桓挂的那块。 荀斯桓哭笑不得,在许云渺一脚踏空,跌进树坑里前,把他拽到怀中,说:“别找了,我自己都不记得挂哪儿了。” 许云渺望着满树红绸感叹:“荀斯桓,我真的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居然信神佛。” “我怎样的人?”荀斯桓嗔问,见许云渺满脸好奇,只得含糊解释,“我以前是不信,无惧无畏,觉得什么都事在人为。” “可真尝到绝望滋味,心如死灰时,需得要点慰藉,才能托住灵魂,要一些神秘力量叫你相信,只要虔诚,总有奇迹。” 许云渺从这番隐晦之词中听出了伤怀,在荀斯桓怀里转身,勾住荀斯桓的脖子问:“那佛祖实现你的愿望了吗?” 荀斯桓淡然笑笑,望着此刻健康悠然的许云渺,说:“佛祖果然怜悯众生,包括我这样自私自负的人。” “那就好。”许云渺放心了,挣开怀抱,又开始仰头绕树,“但你这么说,我更要找到你挂的牌子了。” 荀斯桓此刻再顺着许云渺的目光抬头,很快记起了自己挂木牌的位置,不禁庆幸自己当初把牌子挂得足够高。 果然,许云渺绕了许久,终是无功而返,气馁地一屁股坐在荀斯桓身边,刻意重重叹了一口气。 “某些人,总是装酷装神秘,这也不说清,那也要等以后有机会了告诉我。”许云渺酸溜溜道,“不像我,什么都坦白了。” 荀斯桓当然知道他在酸什么,只能笑笑哄道:“是为一个朋友许的愿,只是希望他健康平安而已。” “是不是又是那个你老挂在嘴边的朋友。”许云渺撇嘴问,“你还吃阿黎的醋,我看你自己问题才更大。” 荀斯桓语塞,终究只能掩饰说:“放心,肯定不是会让你吃醋的朋友,等时机——” “知道,等时机成熟了再介绍我们认识。”许云渺抢白,刚想再牢骚几句,荀斯桓的手机响了。 荀斯桓接了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一凛,独自一人绕到树的另一侧去讲电话了。 许云渺猜到是云寰的事,二人毕竟职级有别,他就乖乖坐在树下等人,仰头望着红绸随风飘曳,又犯了难。 荀斯桓说起“那个朋友”时,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随时随地就陷入了回忆里,眼中有甜蜜的迷恋,也有化不开的哀伤,还有丝丝缕缕的怅惘。 许云渺看着这样的表情,实在很难压制住好奇心,也实在很难不觉得,那个朋友就是荀斯桓旧日的恋人。 有过旧日恋情本没什么,但他还是想知道—— 如果那人曾经在荀斯桓的生命里那么重要,为什么就那么分开了,又为什么明明分开了,又总不自觉地在生活里追寻那人的影子。 荀斯桓接罢电话回来,脸色有些凝重,见许云渺关切望着他,主动说:“事务所有些重要文件立刻需要我的签字。” “那我们马上返程?”许云渺去揉他皱起的眉头。 “不要紧,签名章我留在办公室里了。”荀斯桓复又把人圈住,“现在陪你最重要。” 可疑惑的种子埋在心里,经过风吹日晒,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黄金周返工后没几天,刘士园某日中午吃罢饭,对着许云渺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于忍不住了。 刘士园郑重道:“渺哥,我觉得你和荀par应该保持距离。” 许云渺心下一惊,以为二人谈恋爱的事漏了马脚。 “荀par好像对你图谋不轨。”刘士园说话时十分痛心,毕竟荀许二人都是他崇拜的前辈,“哎,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许云渺摆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以掩盖差点没憋住的笑,借着这话企图蒙混过关:“肯定是你多心了,荀par只喜欢工作。” 刘士园像被说服了,又越想越觉得不对,踌躇道:“就是上次我去他办公室找签名章,看见他抽屉里收着一对戒指。” 许云渺下意识相信荀斯桓,觉得对戒也许是荀斯桓买给他们俩的,可刘士园接下来的话,立刻打消了他的自我安慰。 “戒指看着有点旧了,而且戒指盒里还收着一张小照片,是个穿高中校服的男孩子的证件照,几乎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第85章 许云渺这下笑不出来了,脑子有些发懵,耳边刘士园的声音都显得远了。 刘士园还没看出他渺哥正忍耐着内心的巨大崩坏,傻乎乎问:“渺哥,你和荀par是高中同学吗?” 许云渺怔怔看向刘士园,木讷地摇了摇头。 荀斯桓:懂的都懂 第40章 再见爱人 一下午,许云渺带着一脑袋浆糊勉强处理完工作。所幸荀斯桓外出拜会客户,给他留出了整理思绪的时间。 晚上回公寓的第一件事,是给唐晓艾打电话,问她荀斯桓有没有讨要过自己高中时的证件照,唐晓艾莫名其妙地否认了。 最后一个可能性被排除,许云渺心凉了。可如此。过去的种种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答,条条线索都得到了串联。 荀斯桓对他怦然心动,穷追不舍,或许真是因为看见了他在康复训练时的乐观,觉得感动羡慕。 荀斯桓渴望独占他,控制欲过强,或许也真是因为从小缺少宠爱,便极度渴望得到许云渺对他独一份的爱。 可荀斯桓从未解释过,为什么明明他们才只在一起了几个月,荀斯桓便会对他用情至深—— 熟记他所有的习惯,为他不惜耽误最在乎的工作,把他的安危看得比一切都重,甚至爱屋及乌地关心孝敬他的父母。 许云渺已不是一头热血的年轻人,不再轻易相信情不知所起就会一往情深,因为情深往往来自于日日月月的共度。 可若这一腔深似海的感情,是映射自荀斯桓对另一个求而不得之人的经年的爱慕,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许云渺大概是成了荀斯桓心中那一片“白月光”的替代品。 那个“白月光”应当也是乐观坚强的性格,可以化解荀斯桓的生气和焦虑,可以抚慰荀斯桓的沮丧与疲惫。 应该也是个吃货,熟悉杨柳南路附近的各种宝藏小店,也会被荀斯桓亲自下厨做的美食哄好小脾气。 应该也热爱自然,成天想周游世界,看见高山密林就想探险,看见小桥流水就想畅游,尤其喜欢溪山的竹海与星空。 应该和他一样身体不大好,还有很多大少爷的臭毛病,所以荀斯桓才在荷泉寺祈福,才会对照顾人那么熟练。 或许,他们从高中时便认识了,或许更早,是<a href="" target="_blank">青梅竹马,也是天作之合,一定有过甜蜜的回忆,也有过刻骨铭心的分离。 直至此时此刻,许云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些他以为的荀斯桓只对他的宠爱,也许单纯是因为—— 荀斯桓从许云渺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让荀斯桓念念不忘的人。 他甚至不确定,当荀斯桓注视他时,注视的究竟是那个很像“白月光”的许云渺,还是压根儿就看不见许云渺,而只见“白月光”。 更可能,因为荀斯桓总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做白月光般心疼宠爱,于是耳濡目染的,许云渺也不自觉与那“白月光”越来越像。 之前的荀斯桓有多温柔体贴,和荀斯桓在一起的日子有多舒服快乐,此刻泡沫破碎时,便有多幻灭心碎。 许云渺尝试装作不知,尝试说服自己,有“白月光”也没什么,只要荀斯桓没有东食西宿,便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荀斯桓在意的“专属感”,他又何尝不在意?若哪天荀斯桓陡然清醒,意识到许云渺不是那“白月光”,他们又该如何? 许云渺骨子里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愿意为了荀斯桓成为另一个人?怎么愿意把感情的取与舍,交给荀斯桓一人定夺,被动地等待着走向必然的分离。 一个泡沫破碎了,就会连带着其他的泡沫也一个接一个破碎。 许云渺渐渐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荀斯桓,看不清那份“温柔体贴”之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心里装着的又是谁。 压垮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十月中。 荀斯桓亲自负责的一个大项目顺利结束,客户做东请项目组吃饭,刘士园恰也在其中。 应酬结束时,荀斯桓已经喝得烂醉,许云渺心有芥蒂,没亲自去接人,只让刘士园务必把荀斯桓安全送回家。 次日,刘士园抱着分享八卦的心情和许云渺说了昨夜送荀斯桓进公寓的情况—— 刘士园本想着,三更半夜未经许可贸然进老板家不合适,把荀斯桓送到公寓门口就先走了。 可还没进电梯,就听见“咚”的一声——荀斯桓进了屋,却被玄关台阶绊倒了,摔了一大跤。 刘士园念着许云渺的叮嘱,返回去把荀斯桓扶了起来,决定还是把人送进卧室,便架着荀斯桓往主卧去。 走到主卧门口,刘士园一压门把手,直接傻了——主卧的门,居然是锁着的。 荀斯桓还留有一丝清醒,支使道:“去客卧。” 刘士园只好架着人往小卧室去,进了屋四下一观察,便意识到,这间客卧才是荀斯桓在日常使用的卧室。 “问题是,谁会好端端把自己家的主卧上锁,然后自己住在客卧啊!荀par又不是和人合租!” 刘士园眼睛瞪得老大,忧虑地望着许云渺问:“里面该不会关着什么人吧?还是有什么游戏房、道具房之类的?” 许云渺已无心回答,心中脑中,宛如一片废墟。 第86章 游戏房不太可能,但那房间里一定藏着不能让许云渺看见的秘密。否则,为何两人住得那么近,荀斯桓却一次也没邀请许云渺进过他的公寓。 再加上次刘士园看见的那对戒指,许云渺心中忽然有了个不愿去想却难以反驳的猜测—— 或许,那主卧里留着荀斯桓和“白月光”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也是十月中,闹得满城风雨的益源基金内部调查案彻底结束,总部连带着大中华区都发生了剧烈的人事变动。 也是同时,黎言卿绕开荀斯桓,向许云渺发来了跳槽的橄榄枝——黎言卿因此事升职进入总部,而他原先的位置,需要能人补缺。 换做几个月前的许云渺,会心动,但一定断然拒绝,可现在,许云渺动摇了。 一是从乙方变作甲方,是大多数非诉讼律师的终极理想,何况下家还是益源基金这样的业界头牌,二是,他越来越不知如何面对荀斯桓。 可就这么冲动地摊牌,直接提辞职,恐怕荀斯桓会直接火山爆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见许云渺犹豫,黎言卿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先以职位空缺,但继任者尚未找到为借口,借调许云渺暂时顶替四个月。 一来,公司法务职位空缺,从有合作的律所借调律师,是业界常有的操作,二来,许云渺本还犹豫,不若用四个月试试水。 黎言卿很懂把握时机,没待许云渺答应,就通过大中华区新上任的一把手,把需求提到了荀斯桓案头。 荀斯桓不出所料的勃然大怒,桌上的资料惨遭毒手也罢,连带着那只许云渺亲手雕的木头小熊也被磕掉了一只耳朵。 争吵自然不可避免。 短短一周的时间,他们只要一有机会独处,就会起争执。荀斯桓执意不许,许云渺沉默坚持,最后无言以对,冷战分别。 即便冷战,荀斯桓还是坚持送许云渺回公寓。 不知是第几次了,临分别,荀斯桓忍不住又问:“云渺,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许云渺冷静分析:“益源是你最重要的客户,这个忙你必须帮。新上任的一把手点名让我去,你觉得,能找别人代替吗?” 荀斯桓控制不住那份不顾一切的占有欲,冲动道:“我不在乎益源怎么想,大不了这个客户我不要了!我只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许云渺淡淡提醒他:“你答应过我要公私分明的。” 荀斯桓被这句话激怒了,捏着券,极力压着脾气,低声问:“我只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许云渺抬眼,定定看着荀斯桓冒出火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想,去。” 荀斯桓闭了闭眼,已然咬紧了后槽牙,狠道:“公私分明是吗?那你应该知道,作为你的老板,我有权决定让不让你去。” “好,那我等你的决定。” 许云渺怎么可能害怕威胁,只继续淡淡地下了最后通牒:“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作为你的恋人,我也有我的决定权。” 许云渺手中的决定权,远比他自己以为的更大。 荀斯桓已经尝过一次差点失去的滋味,那绝望与无助,那椎心泣血的痛,他不敢再尝一次。 最后,荀斯桓妥协了,四个月长驻新港城,四个月的异地,好过再用争吵消磨许云渺对他的爱意。 许云渺出发那天,荀斯桓依旧是亲自开车送人去机场,行李箱打包了三大只,他一只只帮许云渺裹好塑料膜,送进自助托运机。 放到最后一只时,荀斯桓停了手,动作顿了许久,终结没把箱子放上去,再一抬头,眼睛已是血红。 饶是许云渺已经被各种情绪压得心烦意乱,看见荀斯桓这样的神色还是忍不住心痛,走上前,覆住了荀斯桓的手。 “干嘛这样,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许云渺小声安抚,心里却不敢承诺。 他是想去新港城静一静,用四个月的时间理清心绪,可四个月后,他是否能想通许多此刻想不通的问题,他也不敢保证。 荀斯桓不满足于手掌的安抚,一把抱住许云渺,抱得用力,像要把许云渺永远禁锢怀抱之中。 再开口,永远坚强的人已然声音沙哑颤抖,许云渺清晰地觉出脖颈间有潮湿的热意,心也跟着颤。 “可我爱你,云渺,我爱你。你知道吗?你一刻不在我身边,我会有多恐慌。半个月的出差,我都快疯了。何况四个月?” 许云渺只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理智劝慰:“可我不可能永远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总要出差,要旅游,要有独处的时刻,你要学会适应。” 荀斯桓已经听不进去了,心中被无限的恐慌占据,一如多年前在咖啡厅吵架的那个时刻。 冷言冷语,只是害怕失去,又倔强不承认,只要许云渺再多包容他一次,他一定愿意妥协,一定不会让许云渺独自走。 “云渺,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爱我,能不能为我委曲求全一次?我不求别的,就这件事,求你别去,好不好?益源那边我会处理,只要你——” “不求别的?”许云渺打断了这无理取闹的话,挣开怀抱,“可你明明在求!你明明在我身上求别人的影子。” “荀斯桓,冷静一点这话我已经说累了,可你永远学不会。”许云渺闭了闭眼,压住了差点滑出眼角的湿润。 第87章 “而且,有些事我不提,你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荀斯桓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震惊问:“云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云渺差点要信了这表演,却更失望地长吐出一口气,郁积胸中多日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荀斯桓,你的那个朋友,其实你从不打算让我认识对不对?你们也不只是普通朋友吧?” “不过很抱歉。我不是他,我也变不成他,也许我们很像,可我是我,他是他!我给不了他能给你的安全感,我也不想委屈自己。” 荀斯桓依稀明白了,可又一时无从解释。他为了追回许云渺而编织的巨大谎言,此刻成了困住他自己的天罗地网。 “不是这样的,云渺,你留下来,给我一些时间解释。” 许云渺哂笑一下:“我一直在等你解释,现在我不想等了。要么此刻,要么……永远别解释了。” 荀斯桓彻底怔在原地,望着许云渺,瞳孔和手指都止不住的颤抖。 此刻该如何解释?告诉许云渺,他从头到尾都在编织一个绝大谎言,只为换得重新得到他的爱的机会? 告诉许云渺,从来没有什么一个朋友,从头到尾都只是许云渺一人,只不过他们当年也像此刻一样,走到了分手的边缘? 许云渺定定回望,等待只让他一点点心冷,让他不得不放弃对荀斯桓的最后期望。 “我去安检了。”许云渺收了表情,冷漠从荀斯桓手里夺过最后一只箱子,送进了托运机器。 没有分别的吻,也没有缱绻的拥抱,许云渺孤身一人朝安检口走去,在踏入之前,听见荀斯桓讷讷叫了他的名字。 “许云渺,一定要这样吗?” “荀斯桓,再见。” 大约42章起,会回忆一些二人的过去,是很重要的,解释荀斯桓为什么对许云渺这么抱歉的内容哦~希望大家不要错过。 第41章 解封记忆 世上的因果向来如此。 撒下一个谎言,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用作弊的方法偷回来的爱意,终究要被老天收回。 送许云渺来时天气尚好,荀斯桓回程时疾风骤雨,来时两人同行,回时已孑然一人。 雨夜的高架,从机场进城的路堵得水泄不通,车尾灯的红被雨珠晕染,连成红色的河,但红不过荀斯桓的眼睛。 达到竹杨苑时,他几乎是从车里逃出来的,像是再不出来,他会活活憋死在车厢里。 雨越下越大了,荀斯桓怔怔盯着雨看了好久,想起了在瑞恒的小花园里接雨的许云渺,那么美好。 才刚分开一个多小时,已经想他了。 只是这次,似乎没什么能慰藉想念了。 许云渺应该不愿意向他汇报每日行程了,也应该不愿意每夜和他视频通话了。甚至,借调结束,许云渺是否还愿意再回到他身边,也成了未知数。 想念如洪水,忽然冲击上荀斯桓筑在心中的蓄着往事的堤坝,在厚实的壁垒上冲开一个口子,而后击溃全部。 回忆泄洪般奔涌而出,更多的,是失忆前的渺渺。 那时的许云渺,清清冷冷的外壳下,装着一颗最热切真诚的心,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总会原谅他,总会边抱怨边宽容他的任性。 荀斯桓忽然觉得迷茫,是否一开始便不该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再追一次也能让许云渺爱上他。 也许该把一切告诉许云渺,让许云渺按照他最熟悉最感到舒适的模样,变回那个以前的渺渺。 可现在后悔也许来不及了,他无能为力了,他不知所措了,他不懂怎么才能挽回失了忆的许云渺了。 “荀先生!这么大的雨,您在外面站着干嘛呀!”楼下保安大叔发现荀斯桓时,他已被大雨浇了个透。 荀斯桓闻声回神,像被惊醒了,惊讶于自己竟然生长出如此自私且混账的想法。 渺渺,对不起。他在心里想此刻的许云渺道歉。他只是太想念了,想念旧日的彼此默契无嫌隙的时光。 这想念陡然疯狂地滋长蔓延,让荀斯桓近乎疯狂。 下一刻,他疯了般冲回公寓,浑浑噩噩里,指纹识别了三次都是失败,密码输入了五次才对。 他进屋,没心情开灯,西装外套、手机手表全部都乱七八糟丢在玄关的地上,也顾不得一身雨水弄糟了地面。 他踉跄着直冲那扇紧闭的主卧房门,却在门前猛然刹住了车—— 拥有过去回忆的渺渺就在里面,他不敢进去,怕自己一身鲁莽惊扰了记忆静好,更觉得对不起此刻失去记忆许云渺。 他立在门口,呼吸都变得紧张,只敢一缕一缕地吐气,手放在门把手上了,又烫手一般缩回。 如此反复三次,他还是胆怯了,怕回忆拽着他退回舒适圈,让他再变回那个会张牙舞爪地伤害渺渺的自私之人。 他退回几步,走向客厅隐藏门后的小藏酒室,从架子上挑了一瓶他收藏已久的泥煤威士忌。 拧开瓶盖,小麦香气冲鼻,他给自己倒了半杯,连冰块都不想加,仰头就是一大口,没过喉咙地吞下去。 腹腔被酒精灼得火辣辣的,可半杯好像不足以麻痹疼痛纠缠的神经,荀斯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大杯下肚,站着脚步略显虚浮,荀斯桓便顺势靠坐在了主卧门口,与过去的渺渺隔门而靠。 第88章 他就着威士忌,一幕幕擦拭心中珍藏的与许云渺的往日点滴。 不知道在卧室门口坐了多久,只是湿透的衣服都捂得快干了,酒也不知是第几杯,只知威士忌的空瓶躺在地上。 这一次,荀斯桓终于有勇气按下门把手了。 里面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是他和许云渺一起用过多年的一间卧室而已。 卧室的一面墙是巨大落地窗,外面是申城最绚烂的夜景。两人胡闹时,荀斯桓偶尔会恶趣味地让许云渺把手撑在窗子上,就那么面对着夜景,醉生梦死。 一张很久很久没睡过人的双人大床,铺的是灰色真丝床品,有家政阿姨每周打扫,永远铺得平整,没有一丝多余的皱褶。 荀斯桓看着它就能想起许云渺陷在床里的样子,有时加班至深夜,荀斯桓上床时许云渺已经睡熟,他便爱盯着许云渺看,只这么看着,就能扫除一切疲惫。 灰色真丝会衬得许云渺白得发光,像只安静乖巧的小猫,微微蜷着,等待着荀斯桓把他揉进怀里。 卧室的地板永远没有一丝积灰,荀斯桓总是特地嘱咐阿姨要细心打扫,因为他的渺渺爱干净,又喜欢光脚到处跑。 柜子也都一尘不染,情到浓时,当然顾不上许云渺的臭讲究,所以到处都要打扫清爽,以免许大少爷事中挑刺,事后埋怨。 可现在,卧室里越整洁,越提醒这荀斯桓,这间屋子已经被空置了太久了。 荀斯桓没敢在这片整洁的废墟里停留,径直穿过卧室,经过床正对面的隔断。隔断上,贴着一幅巨幅的像素画。 是一幅照片,摄于他们大学毕业的那天,里头的二人青春洋溢,笑得灿烂。后来,照片被许云渺做成像素画,几万个颗粒,被他一点一点拼出来。 荀斯桓那时不理解,干嘛不直接打印现成的照片,现在大概懂了,那时他们过得并不顺遂,拼砌本身,于许云渺也是对往日快乐时光的一种怀念。 隔断后面是许云渺最爱的小书房。书房正中摆着简约宽大的书桌,和经久无人使用的办公转椅。 许云渺以前爱在这里加班或做手工,荀斯桓便也搬个凳子做他对面加班,二人放一点音乐,各自忙碌,互相陪伴。 书房另三面都是书架,摆着的大多是许云渺的书和手工作品,还有二人为数不多的合照。 有时吵架了,许云渺会一直站在书架前,把所有照片都看一遍,就会重新发觉自己还是爱着荀斯桓。 书桌一侧的空地上铺着一块圆形长绒地毯,上面放着两只懒人沙发,不加班时,二人也会窝在这里安静看书。 铺了地毯,自然也会被用来做荒唐事,就是每次许云渺都怪荀斯桓不讲究,糟蹋了地毯,还硌得他尾巴骨疼。 荀斯桓走向书桌,拉开桌下的一方小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纸箱子,里面收纳着两人的所有重要证件。 他抱着纸箱子,在一阵眩晕中,轰然倒进沙发。 把主卧上锁,并不是为了藏什么秘密,而是荀斯桓没有勇气走进去。 这间卧室,到处都是许云渺和他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在许云渺出事后的那段时间,荀斯桓每每走进这间卧室,就会经历一次摧肝断肠的痛,痛到他无法呼吸,无法控制四肢。 既然无法面对,便只能把卧室落了锁,独自搬去客卧,也封存起了回忆。 只在想念无法克制时,他才会进来看一看,告诉自己,不用害怕,毕竟他们还有美好的回忆。 许云渺答应了他又一次的追求后,荀斯桓再不需要从这间装满过往的房间里汲取勇气了。 可今夜不同,他又一次弄丢了许云渺。 多可笑啊…… 上天明明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还是搞砸了。 也许搞砸才是注定,他刻入骨髓的患得患失,因为没有安全感便不断膨胀的控制欲,都让他不配拥有一段健康的感情。 他的渺渺是那么好,他凭什么配得上这么好的渺渺? 酒精会麻痹情绪,也能让疼痛变得迟钝。 荀斯桓倒在沙发里,挣扎很久才打开那个纸箱子。 箱子最上放着一个原木相框,荀斯桓用手指尖抚过相框边缘,停在木头尖角上,自虐一般地用力按了下去。 尖角戳在指腹,疼痛窜上心口,他却觉得无比畅快,像即将爆炸的气球找到了一个泄气的口子。 原木相框里夹着一张证书,花体的英文字,每一个都优雅浪漫,写满了他和许云渺年轻时恣意的潇洒—— “certificate of civil partnership”[1] 一张简单的证书,没有惊天动地的抗争,却见证了他们离经叛道的青春,见证了两个彼此完美契合的灵魂,互相扶持着走过的春夏秋冬。 荀斯桓记得,那时他们还是一穷二白的学生仔,在异国他乡一同求学。 许云渺只是心血来潮地问他要不要领个证,荀斯桓便也宠溺地应允了这份心血来潮。 领到证的那天,许云渺高兴都走路都脚步发飘,非要去昂贵餐厅,吃大餐庆祝。 荀斯桓认真又扫兴地说:“可是,这张证国内法律是不承认的。” 许云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多夫妻领了国内法律承认的证儿,不也一样分开了?领证就是好玩儿,主要是你不能反悔,反正我是不会反悔的。” 第89章 其实,后来谁都没有反悔,只是走着走着,大家都迷失了方向。 相框之下,还有两套装订整齐的公证文件。荀斯桓拿起其中一套,小心翻开封面,公证的内容是一份协议。 指尖落在协议最开头的几行文字上,荀斯桓一字一字地抚摸过去,在心中默读—— “《意定监护协议》,委托人、被监护人:许云渺。被委托人、意定监护人:荀斯桓。”[2] 另一份也是一样内容,不过是二人角色对调。 “荀斯桓,你想清楚了?签了这个协议,以后你要是进了icu,我可是能处置你的小金库的。” “许云渺,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哇,你真有小金库啊!” 荀斯桓还记得他们去做公证的那天,两个人都穿了最正式的西装。 公证的全程,许云渺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跳跃的星星,可待出了公证处,许云渺却红了眼尾。 “怎么了?刚公证完就后悔了?” “没有。”许云渺瓮声瓮气说话时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从今天起,我们的关系有法律约束力了。” 那是,那时的他们,同为法律人的他们,能想到的最极致的浪漫,最虔诚的誓言。 “渺渺。”荀斯桓张口,发出沙哑的气音,那么轻,那么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渺渺,我好想你。” 他怀念那个很少对他说重话、永远支持他、理解他、包容他一切棱角芒刺的许云渺,却也是他自己先推远了那样的许云渺。 他想,他错了。 失落的记忆,原本就是他们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过那些过往,才有了后来的他们,原来,不是说重新来过便可以重新来过。 他可以对许云渺情深似海,却没有资格要求许云渺也和他爱得一样深。 可对过去的一切缄口不言,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缘何此刻又去责怪许云渺对他不够深情? 他应该对自己失望才对。 爱本来就不该去追求什么“等价交换”,他凭什么要求他对许云渺的爱和付出一定要有回报呢?许云渺可从来没计较过。 若真计较回报,那明明是他欠许云渺更多,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1] 民事伴侣关系证明。 [2] 意定监护的直观效果是,如果被监护人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比如变植物人了),意定监护人有权为被监护人的利益而代表他行事。 第42章 高冷的他 在荀斯桓心底深处藏着一个秘密,他觉得,甚至连失忆前的许云渺都不知道——他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许云渺。 即便他现在事业有成,身家近亿,在法律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这种自我怀疑从未彻底被打消过。 要说为什么,也许因为在他看来,许云渺是近乎完美的,屏除相貌、学识、家世等一切外在条件和修饰,亦是如此。 因为,许云渺拥有他永远学不会也养不成的最富足、自在、深刻且善良的灵魂。 第一次听到“许云渺”这个自带仙气的名字是在大一开学前的军训。 那会儿家里人人逼迫他读商科,未来好做他兄长的左膀右臂,荀斯桓赌着气,瞒着所有人填报了h大的法学院。 虽然他因此牺牲了高出分数线好大一截的高考分,也因此挨了两顿打,但看全家人因他的叛逆而不爽,荀斯桓就觉得很爽。 因此,他走在h大校园里时总不自觉地趾高气扬,心里的潜台词是,和你们这些小菜鸡不同,我可是纡尊降贵来这儿的。 事实也是如此,荀斯桓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聪明且会社交,自带公子哥儿贵气,还没开学就是新生里的风云人物了。 h大是所综合大学,理工科更强,法学院又是本就势弱的社会科学类里的小众专业,偌大的学校,才勉强凑齐两个班。 军训时两个班队列挨着,成天碰面,时不时还要联谊斗歌,军训不久,荀斯桓已凭借过人的社交能力认识了两个班的八成人。 和所有法学院一样,h大的法学院也是以女孩儿为主力,男孩儿是稀缺资源。 按前辈们的说法,若是在h大法学院读四年书,毕业时还没谈过一场恋爱,只能说明你是真的不太行。 也因为这潜规则,饶是烈日把愣头青们晒得冒了烟,也没男生愿意趁休息去树荫下躲着,都怕在女同学跟前失了男子气概。 有一个人不一样,一个瘦高苍白的男孩,神情时常比荀斯桓更孤傲,全然不在意大家怪异的目光,一找到机会就往树下躲,简直比女生们更怕太阳。 那时,荀斯桓还不知道这个白得发光的男孩儿叫许云渺,只不太礼貌地随大流,和别的男生一样私下叫他“小白脸”。 “荀哥,中午一起去食堂?” “好。”荀斯桓心不在焉回答,甚至没注意是谁在和他说话,只怪小白脸白得太亮了,很难不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太关注就不符合他的人设了,他便把目光虚虚投向远方,只留余光在树荫下,可觑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好像也在看他。 “荀哥,小白脸老在看你哎!不过,女生们也是奇怪,这文文弱弱的,哪里帅了。校草投票居然把咱荀哥都比下去了。” “什么投票?”荀斯桓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语气似是不在意,实则倏地腾起一腔不爽,他向来不允许自己不是第一。 第90章 挑起话头的人打开了校园论坛,置顶热帖就是刚刚结束的h大校草投票。 荀斯桓对所有其他的候选人都没在意,只看向排名最前的票数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的两个选项。 “法学院荀斯桓”竟然排在第二位,而“法学院许云渺”则高贵地、沉重地压在他头顶正上方。 ——居然输给了小白脸15票?!哈,简直岂有此理,不可理喻。 后来,荀斯桓因为许云渺总收到表白而不爽时,两人探讨过这个问题——为什么看上去不好相处的许云渺反而更抢手? 许云渺对此的解释是,得不到的,总是更好的。再后来,荀斯桓守在病床边盼人醒转时,忽然明白了,歌词所唱不假——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1] 不过,因为那个校草投票,荀斯桓终于知道了这个平时一惯避免和他说话的“小白脸”原来叫许云渺。 人如其名,和云烟一样软弱,风一吹就会散的感觉,他搞不懂,这样的男孩有什么资格压他一头,做h大校草。 如此想来,也许小白脸刚才一直盯着他的方向就是因为这个投票,说不定那目光里还带了几分胜者的洋洋自得。 荀斯桓越想越不爽,收回余光,和人一块儿往食堂去,经过树荫时,刻意微微昂头,瞥了许云渺一眼,不对付的态度昭然若揭。 近距离匆匆一眼,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词是“不食人间烟火”,后来沦陷其中时,他才意识到,这词也是用来形容仙子的。 这便算是二人不太愉快的“初识”,或者说,是荀斯桓单方面的不太愉快。 日后,许云渺和他聊起这次初见,许云渺对他的评价是——“头一次遇到用鼻孔和人打招呼的,觉得怪有趣的。” 这就是许云渺,好像很难被激怒,总能注意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细节,而且总能凭此取悦自己。 话说回来,那时的荀斯桓自负高傲、自命不凡,在他的人生字典的扉页上,写着两条不可撼动的座右铭—— 一是“不可以失败”,二是“绝不能吃亏”。 尤其是家里人纷纷质疑他读个破法学院能有什么出息,未来毕业还得要依靠家里,荀斯桓就越决心要混出个名堂来。 也因此,他的大学时代格外努力,也格外禁不起失败。 只是万万没想到,学还没开,他就因为校草投票而败给了许云渺。更没想到的是,这将不是他唯一一次败给许云渺。 荀斯桓入学之前做了调研,h大辩论队在申城高校圈里数一数二,在全国也排的上号,便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加入。 凭他的口才,自然轻松通过了海选和第一轮面试。 第二轮面试在正式开学一周后,是特意留了一周时间让候选人们各自组队备战,而后就同一个辩题进行小组对抗,决定去留。 预料之中的,许云渺也在第二轮面试的候选人之列,一同入围的还有那时许云渺的室友,黎言卿。 某次,荀许二人座位挨得近,荀斯桓就听到了只言片语—— 许云渺只是为了陪内向的室友,才随便报了名。可就是这位随便报名的人,轻松通过了许多人努力都通不过的第一轮。 后来,许云渺又轻松随便地通过了第二轮面试,以位列榜首的总成绩,随便和荀斯桓成了辩论队的正式队员。 每天勤勤恳恳、努力准备的荀斯桓,对此感到分外气恼,觉得自己这是又输给了许云渺一大筹。 这种气恼与不甘,在辩论队日后的训练中时常萦绕荀斯桓心头,尤其当他看见许云渺那悠哉的表情时。 更可气的是,悠哉的许云渺随便又成了辩论队主力,每场重要比赛,荀斯桓可以不上场,许云渺必须场场参赛。 最神奇的是,许云渺并不是最牙尖嘴利的,反而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可甭管什么歪理,被他娓娓道来,就特像真理。 也因此,荀斯桓没少借着队内讨论的名义和许云渺互呛。 但不知为何,许云渺从不发火,也不固执己见,他对说服别人自有一套,且在95%的情况下,都能让荀斯桓成了被说服的那个。 对许云渺的看法发生实质改变,已是大一期中考以后的事了,也是因为期中考时,许云渺又抢了他的年级第一。 那是申城五校新生辩论赛的决赛,辩题很邪门——正方是“白马亦马”,反方是“白马非马”。 荀斯桓最怕这些玄而又虚的题目,备战时就力不从心,最终选他做许云渺的搭档,也是因为实在无人能选。 赛前,许云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上场丢人现眼也无所谓的样子。荀斯桓却焦虑得一天没吃东西,喝口水都反胃。 许云渺看出了他的焦躁,甩给在教室里转圈的荀斯桓一叠手卡,颐指气使道:“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帮我贴手卡。” 所谓“贴手卡”,就是把比赛需要使用的关键资料打印后,贴在手掌大小的卡片上,方便在赛场上使用。 原本是机械无聊的打杂工作,且耗费时间又不需要动脑,可于荀斯桓,这不啻为缓解他焦躁心情的良药。 于是乎,在赛前贴了俩小时手稿的荀斯桓,终于被迫冷静了。 决赛十分焦灼,许云渺的表现略胜对手一筹,可荀斯桓却成功被对手死缠烂打的战术惹怒了,最后甚至和评委争了起来。 第91章 更没想到,评委打分不评辩论技巧和水平,全凭自己对辩题的主观倾向,觉得白马就是非马,于是h大憾列亚军。 比赛结束,荀斯桓苦闷又自责,懊恼地坐在教室发呆许久,也因此听见了许云渺在教室门口挨领队学姐的批评。 批评的具体内容他听不分明,只有几个词刮进耳朵——“胡闹”、“删除”、“人人状态”。 荀斯桓好奇,点了许云渺的人人主页去看,又忍俊不禁地退了出来,可懊恼情绪莫名就消解了大半。 原来,许云渺在结果公布后的一分钟内发了一条状态,言简意赅一句话,却和他本人一惯的优雅淡漠形象不符—— “哪儿来的外行傻x评委?[微笑脸]” 领队学姐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可最后许云渺还是没删除状态,并收获了一众点赞,包括领队学姐的点赞。 此前,荀斯桓一直有偏见,觉得许云渺就是一团没筋骨的水汽,没主见也没脾气,不会生气更不会反抗,因此是任人拿捏的。 现在才发现,这人其实是一根细竹,看着随风摇摆,实则能伸能屈,柔韧得很。 自此,荀斯桓对许云渺的印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瞧不上,变成了一种对势均力敌之人才有的惺惺相惜。 有了这惺惺相惜的滤镜再看许云渺,他便发现,这人有许多看似无心实则用心的作为,藏在冰冷表面下的是火热的心。 比如每晚训练结束,不管时间多晚,他都要去宿舍区小卖部买一罐鲜牛奶。 荀斯桓以前只当是他娇气,后来才发现,他是以此为借口,好护送辩论队的女孩儿们回宿舍,因为小卖部就在女生楼楼下。 又比如,每次辩论队在火锅店聚餐,许云渺总会力排众议地点鸳鸯锅。 荀斯桓以前只当他是低情商,后来才知道许云渺其实很能吃辣,但他知道荀斯桓吃不了辣又不好意思拂了大家的面子。 很少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能有许云渺的这份细致入微,也因此,荀斯桓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和许云渺相处让他觉得舒服,因为许云渺总照顾着他容易爆炸的情绪,像朵软绵绵的云,什么棱角撞上去,都会被很好地包容。 不过那种舒服只停留在“朋友”层面,真的觉出心动,已经是大一下学期的事情了。 那次是荀斯桓去参加h大的校内篮球赛,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对抗。 法学院男生少,会打球得更少,两个班勉强凑齐8个人,却在荀斯桓的带领下,破专业历史的进入了前八强。 可惜因为历史战绩惨淡,法学院的比赛,法学院自己的人都不关注,场边常常只有对手班级的啦啦队在震天呐喊。 八进四比赛之前,荀斯桓实在忍不了了,在两个班合并上课的大课之后号召了一番。 无奈比赛时间排在端午节放假前一天,大家嘴上答应会去观赛,实际都赶着早早放假回家了,谁都没来。 比赛开始后,满场又都是给对手加油助威的声音,荀斯桓被喊得心烦意乱,气血上涌,一连失误了好几个球。 队友看出不对,叫了换人,让他下场调整情绪。荀斯桓蹲在场边喘气,忽地,手臂被人冰了一下。 他本就一肚子火,被冷不防一冰,立刻要爆发,扭头刚要骂人,却见一只白玉手攥着瓶运动饮料递了过来。 许云渺那漫不经心的、轻轻巧巧的、悠闲里带了几分不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荀斯桓,你让大家来看比赛,就是来看你们被打个0比12的吗?还有,我发现,你简直是个漏勺啊~”[2] [1] 陈奕迅的《红玫瑰》歌词。 [2] “漏勺”是篮球比赛里常用的吐槽绰号,大概是说防守时经常失误漏防、防守失位。 欢迎收看bking渺渺的青春岁月~ 第43章 并不柔弱 换谁讽刺荀斯桓都没事,只会被荀斯桓回以看小丑的冷漠眼色,可被许云渺说是“漏勺”,简直是奇耻大辱。 荀斯桓的小宇宙瞬间被点燃了,休息了几分钟后再上场,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防守又凶又狠,盖起帽来像是会飞。 接下来两节比赛里,他一人怒砍25分不说,还贡献了数不清的助攻和篮板,以及钢铁城墙般的防守,成功追平了比分。 最后一节,双方攻防咬得紧,对手对荀斯桓采取一盯四联策略,防守之严密让荀斯桓几乎没机会碰球,比赛再度陷入僵局。[1] 拉锯到最后3秒,比分仍持平,对手紧张失误,球权来到法学院联队,荀斯桓果断叫了暂停,下到场边安排最后的战术。 法学院联队一共就八个人,此刻体力都快耗竭了,若战成平手再加时,对方还有多个替补,而他们体力跟不上,必败无疑。 荀斯桓临危不乱,镇定指挥道:“最后一球交给我来打,赢了是大家的荣誉,输了我来背锅。” “还是不是兄弟了!?” “凭什么你来背锅!看不起谁呢!” “有球一起打,有锅一起背!” 其实,比赛到这个关头,最重要的是心态和运气。运气看天,可心态就需要有人来帮大家调节。 荀斯桓一番话,既鼓舞了士气,又让大家恢复了战到最后一刻的决心和冷静。许云渺抱臂旁听,不禁赞叹这人的号召力。 第92章 重回赛场,哨声一响,队友一个高位传球,球成功落入荀斯桓手中,旋即对手三人冲向他,封死了他从右侧进攻的路线。 不料,荀斯桓一改此前惯用的右侧路线,猝不及防一个欧洲步,从左侧两大步突破至内线,三步上篮,扬手投球。 “唰”一声,秒表跳完最后一秒的同时,球应声入筐,绝杀!法学院联队晋级四强,创造了法学院的历史最佳战绩。 鬼使神差的,荀斯桓投球出手后,没待球入筐就已扭了头,迅速在场边人海中精准锁定了八风不动观赛全程的许云渺。 许云渺哪还有从容淡定,他和所有人一样眼巴巴盯着篮球,看见绝杀的瞬间,兴奋地举臂欢呼,笑得比盛夏阳光更灿烂。 可撞上荀斯桓目光的瞬间,许云渺的笑骤然停滞了,张着的嘴变成了一个慵懒的呵欠,扬起的手臂变成了一个别扭的懒腰。 荀斯桓目睹了动作转变的全程,被某些装模作样、口嫌体直的人逗得差点笑喷,还眼尖地发现,许云渺的耳朵尖红透了。 总之,那模样让荀斯桓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可爱”一词,虽然这词用在男孩儿身上多少有点不合主流。 也许是观察许云渺太入神,也许是得意忘形,混乱庆祝中,不知谁绊了荀斯桓,绝杀英雄捂着脚踝痛苦倒地,乐极生悲了。 荀斯桓被队友架着下了场,坐在场边休息,不少爱慕他的女孩子们趁这时来送水,来关心,荀斯桓却一律不予回应。 他坐了许久才从疼痛中缓过来,一抬头发现许云渺竟还在没走,正酷酷插兜站着偷瞥他,手里还有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荀斯桓忽然就觉出口渴了,不顾脚伤,连蹦带跳地穿越球场,蹦哒到许云渺身边,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水,拧开就喝。 “哎,这我的!”许云渺急急制止,架不住荀斯桓已经一口气干光了全部,只能忿忿道,“这我喝过的!” 荀斯桓听说过,许云渺有点洁癖,同喝一瓶水估计是踩着他尾巴了,竟破天荒地让他看见了许云渺生气,实在是很有趣。 “很热吧?毛巾借你擦擦。”荀斯桓故意又去招惹,把被自己汗水濡湿的毛巾递到许云渺脸前,果然换来一个嫌弃的白眼。 许云渺躲病毒似的挪开一步,荀斯桓偏又往前跳了一步,一踉跄,差点扑在许云渺身上,一把撑住了防护网这才勉强站稳。 可如此,他就把许云渺卡在了网和他身体之间。许云渺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了荀斯桓的胸膛以保持距离,嫌弃得鼻子都皱了。 两人挨得太近,荀斯桓一低眼,看见一颗浑圆的汗珠划过许云渺修长白净的脖子和微凸的喉结,而后滑进了衣领深处。 “你脚没事吧?”许云渺见荀斯桓蹙眉,以为他一番折腾让脚疼得更厉害了。殊不知,某人是看汗珠看得莫名其妙心痒了。 荀斯桓坏道:“当然有事。我这左脚废了,根本下不了地。那帮兔崽子打完比赛就不管我了,劳驾许学霸扶我回宿舍?” 许云渺不置可否,可荀斯桓看出他不太情愿,更要挑事儿,一把就勾住了许云渺肩背,故意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许云渺闪躲不及,也不想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半推半就地扶着人,可荀斯桓灼热的汗味混着荷尔蒙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晕。 两个帅哥勾肩搭背,逆着放假回家的人群走,实在引人瞩目,荀斯桓为了缓解尴尬,吹嘘了一路,许云渺是一句也不理。 “怎么样?今天是不是没白来看比赛?” “最后我那个欧洲步是不是帅炸了?” “第三节我晃飞三个人,你看见没?” “荀斯桓。”许云渺实在是忍无可忍,觉得荀斯桓宛如一只巨大的嗡嗡个不停的蚊子,只想一掌把他拍扁。 “嗯?”荀斯桓还当许云渺终于忍不住要夸赞自己今天的英勇表现了,满心期待地转头看向许云渺。 “你好臭。”许云渺冷不防给了个非常认真的评价,“而且很吵。” 荀斯桓被一下噎得说不出话,悻悻闭了嘴,却因此错过了许云渺已然红得透明的耳朵。 回宿舍冰敷了许久,脚还是不能下地,可打完球一身臭汗,荀斯桓也实在受不了自己的一身味儿了,非要去洗个澡不可。 可放假了,宿舍里人都走干净了,总不能让宿管大叔扶着他去洗澡吧?他正愁,就见门前闪过一条端着淡蓝色脸盆的人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荀斯桓蹭一下金鸡独立起来,跳到门口,冲快走到楼梯口的许云渺大喊:“许云渺,陪我洗个澡吧!” 许云渺闻声脚步一顿,黑着脸转头,看傻子一般看向荀斯桓,冷酷甩来两个字——“做梦”。 荀斯桓这下后悔刚才胡乱招惹别人了,忙不迭找补:“别走啊,学霸!我刚才瞎喊的,开玩笑的!” “不好笑。” “抱歉抱歉,你就扶我下楼到浴室就好!反正顺路。” “不愿意。” “扶我一次,我帮你跑5次晨跑!” 许云渺动摇了,晨跑,要早起,要晒太阳,还会出汗,可偏偏要计入体育平时成绩,可谓是阻碍许云渺毕业的第一大敌。 于是,十分钟后,对晨跑的厌恶战胜了对荀斯桓的嫌弃。 h大的浴室是大通铺,一进浴室,荀斯桓那点不合时宜的好胜心又发作了,想趁机和许云渺在某些方面“一较高下”。 第94章 他独自留校,白天看了部十八禁电影,夜里梦见了电影里活色生香的画面——女主背对着男主沐浴。 只是,梦里的女主和许云渺长得一模一样,背对着他,乳白色泡沫环绕雪一般的躯/体,曲线流畅,欲拒还迎。 黄粱梦醒,荀斯桓发现自己失控了。因为梦见许云渺的身子而失控,这背后的意思,他再难逃避。 好在荀斯桓早知道了自己的取向——高考后一群男生看小电影,他居然对电影里那位秀气的男主生出了欲望。 虽然知道取向,可这么多年也没哪个同性真让他怦然心动,也许因为他家世太好,本人又太优秀,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可许云渺不一样,他是荀斯桓唯一认可的觉得能和自己比肩的男孩儿。 初见惊鸿,因为许云渺长得足够好看,且身量欣长,衣品脱俗。越了解越被吸引,因为他外冷内热,与人为善是他的本能。 他足够聪明,“漫不经心”只是表面,他只是能比别人更快掌握正确方法,因此少做许多无用功,也能节约时间和精力。 他博闻强识且灵魂富足,有一堆爱好,摄影、绘画、看剧、收集各种形状的云朵,不需太多朋友陪伴就能生活得丰富多彩。 他总能保持一种内心深处的自洽与满足,宠辱不计较,得失不挂怀,总是淡淡的,情绪稳定,心态稳重。 他也不是没缺点,比如爱好太过广泛而没有专精,比如做人太过随意而对未来没有任何规划。 比如太长于独来独往了,以至于看上去不会在乎谁,也不留恋谁,好像就算世界毁灭,他也能独自在地球上快乐地活下去。 这也成了后来荀斯桓始终不安的原因—— 他总忍不住去想,自己是否也只是许云渺人生里的一段还不错的过路风景,路过了就罢了,许云渺注定不会为他停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时,荀斯桓幡然醒悟后,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自己喜欢许云渺的事实,而后很有行动力地琢磨起了怎么表白。 听说gay之间有神秘探测雷达,荀斯桓隐约觉得许云渺跟他是一路人,可不敢冒险打直球,怕到头来连朋友也做不了。 计划再三,暑假尾巴里,荀斯桓约了许云渺看电影,双男主的片儿,里面不乏一些暧昧的片段。 电影结束,片尾字幕还在滚动,观众便已走得差不多了,唯独他俩还留着没动,因为许云渺正专注地等着结尾彩蛋。 荀斯桓本打算晚点找个私密黑暗的地方再试探一二,也许是剧情太浪漫让他有点上头,在灯火通明的影厅里他就开了口。 “云渺,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许云渺心不在焉,注意力全集中在彩蛋上。 荀斯桓斟词酌句:“就是两个男主的感情戏,你怎么看?” 问出口后,他仍觉得太露/骨,赶紧又补充:“我看网上不少人对两个男主之间的感情挺……反感的,你呢?” 许云渺还盯着屏幕,可表情不再那么心不在焉了,说:“我不反感。我觉得能和人谈一段势均力敌的恋爱,挺好的。” 荀斯桓似是看到了希望,状似开他玩笑般轻佻道:“哟呵,没想到许学霸也会想谈恋爱~” 许云渺不置可否地耸肩,停了几秒,冷不防又补充:“恋爱也是一种人生阅历,我还没体会过,所以有点好奇。” 荀斯桓闻言心跳加速了,一股热血涌上大脑,催着他大胆地继续试探:“h大能跟你这位学神势均力敌的,好像只有……” 许云渺听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往外冲,荀斯桓以为是问得太唐突了,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咣叽一下掉回了地底。 “抱歉云渺,我就是瞎开玩笑。”他后悔不迭,急急追着许云渺往外走。 “嗯?没事。”许云渺脚步飞快,头也不回,让人觉得像在逃跑,而后迅速进了影院洗手间。 荀斯桓等在门口,心中忐忑,恨不能拥有让时光倒流的魔法。许云渺一定是敏锐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否则怎会落荒而逃? 左等右等,等到他以为许云渺是从洗手间翻窗溜走了,许云渺才慢悠悠走出来,表情和刚才不一样了,还一脸水珠。 荀斯桓也不知该不该再解释几句,没料想,却是许云渺抢先一步,没头没尾地开了口。 “只有你。” “啊?” “h大,能和我势均力敌的人,只有你。”许云渺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可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郑重。 荀斯桓脑中一道闪电劈过,豁然开朗,心花怒放,笑笑道:“好。” 后来,朱立业问起是谁追的谁,许云渺和荀斯桓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因为是荀斯桓先挑的头,却是许云渺先表的白。 仔细想来,也不能分清是谁先动的心,也不能知晓是哪一刻动的心。总之,等情窦开花之时,已经彼此认定了。 两人之前都没有恋爱经历,本以为要边处边学习的,没成想,挑破了窗户纸后,都无师自通了,反而进展神速。 第一次牵手,是在新学期的刑法课上,教授在台上仔细地讲解着故意伤害罪的构罪要件。 正讲到电视剧里砍手指的情节,猝不及防的,许云渺在座位下偷摸捏住了荀斯桓的手指。 教授说砍掉小拇指只能算作轻伤,许云渺就去捏他的小拇指,说到砍掉大拇指就是重伤,于是许云渺又去捏他的大拇指。 第95章 荀斯桓被捏得心里仿佛爬到过了十万只蚂蚁,许云渺要抽手去写笔记,却反被荀斯桓一把制住,整只手被捉牢,十指相扣。 这下换作许云渺紧张了,嗔怒着朝荀斯桓使眼色。 荀斯桓装看不懂,贱兮兮问:“怎么了?你又捏小拇指又捏大拇指的,还不许我正当防卫了?” 第一次接吻,是在看完通宵电影后的清晨,从私人影院出来时天色微熹,二人趁路上行人稀少,牵手步行到了申江边。 江对面的大楼正在测试外墙的灯光广告,就在二人抬眼望去的瞬间,幕墙上亮起“心意合一”的四字slogan。 许云渺惊喜地喊了一声荀斯桓,而后在荀斯桓扭头的瞬间,二人唇与唇就那么贴在了一起。 日后接吻的次数不计其数,海边山巅,天涯海角,可二人心中最浪漫最难忘的吻,始终是这一次。 第一次帮许云渺动手,是临时起意去古镇旅行,许云渺提议的,二人说走就走,一下课,坐着绿皮火车就出发了。 到地方时都热了一身汗,许云渺忽然就化身许大胆,进浴室后特意没锁门。荀斯桓不傻,没犹豫一秒就跟了进去。 可一进浴室,许云渺又后悔了,总是背对着荀斯桓,等荀斯桓强硬把人掰正了才发现,是有反应了。 荀斯桓毕竟是校级三好生,乐于助人,关心同学,便非常热心地帮羞愤难当的许云渺同学解决了当务之急。 明明是许云渺自己挑的事儿,却因为荀斯桓的“热心”生了气,一整天没和荀斯桓说话。 荀斯桓又冤枉又满足,夜里在古镇的小酒吧,为了博男友一笑,第一次不顾形象地主动要求上台为许云渺唱歌。 唱的是一首《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时至今日,荀斯桓还用着这首歌做手机铃声。 第一次,嗯……那啥,是陪辩论队的前辈们去溪山毕业旅行,他俩特地住了同一个标间。 那夜大家喝了酒,半醉不醉间,情绪飘渺,房门一关,忽然就都觉得热意难当,回过神时已是箭在弦上了。 许云渺一开始不情愿在下头的,怕疼又觉得丢人,后来也是拗不过荀斯桓这个肌肉猛男,而后,发觉在下头其实更舒服。 只是两人都是头一回,都没经验,又着急莽撞,还不知节制,第二天许云渺很不争气的发了烧。 明明小白脸都烧成了小红脸,许云渺迷迷糊糊的还不忘嘴上逞强,拍着床边正给他擦腋窝的荀斯桓说了一通糊涂话。 “荀斯桓,你放心,我不是提上裤子就翻脸的人,从今天起我会对你认真负责的。” 装完大爷,病猫不知是烧得厉害了,还是被折腾得委屈了,眼眶忽然有点红,一拧身往荀斯桓腰间一搂,半天没了声响。 荀斯桓又担心又好笑,轻抚他后背问:“怎么了又?” “你也要对我负责。”许云渺瓮声瓮气地嘟哝,“还有下次不许这么放肆了。” 下次?下次自然是食髓知味地更放肆。 年轻时,其实一无所有,最富足的就是情绪。爱到浓时,恨不得24小时粘在一起,吵架拌嘴了,也一个赛一个冲动。 大学里,吵得最凶的一次,大概就是临近毕业,规划未来之时。 许云渺太淡泊名利了,在和荀斯桓恋爱之前完全就是佛系读书,以至于错过了许多荣誉,也因此错失保研机会。 荀斯桓却是按照他步步精打细算的计划,轻松以积分第一名拿到了保研资格。 许云渺懒惰,兀自决定出国留学读研,可这便意味着长达一整年的异地,对缺乏安全感的荀斯桓而言,简直是噩梦。 荀斯桓自然没提安全感的事,只把矛盾聚焦在许云渺没和他提前商量就擅自决定出国的事儿上。 许云渺虽然好脾气,却不喜欢别人限制他选择的自由。 “许云渺,你不能总糊里糊涂过日子。” “明明是你太按部就班。” “那是未雨绸缪。” “凡事都安排好,不是少了很多惊喜?” “可你不按计划,不是出差错了么?” “什么是差错?不保研就是差错?” 说到最后,还是价值观差异,谁也不能说服谁,偏还是两个玩辩论的,谁的嘴都伶俐,最后干脆不吵了,冷战了一整周。 一周后是许云渺先主动示好,没说要放弃出国,只为擅自做决定道了歉。 荀斯桓没有得寸进尺,被许云渺拦腰一抱,心都酥了,小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渺渺,对不起,我太武断了。我只是忍不住想计划我们的未来,我希望我的未来有你,你的未来也有我。” 过节了,总得让人歇歇吧~明儿休息吧! 大家中秋快乐! 第45章 无人分享 “哪至于未来不未来的。”许云渺窝心地趴到荀斯桓肩头,“可以电话,可以视频,假期你来国外,我们去旅行。” “嗯。”荀斯桓闷声同意,一侧头,吻在许云渺脸颊上,“云渺,你想出去看看,那就去吧,我等你回国,一年而已。” 这话听着更像是自我安慰,刚好碰上许云渺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且耳根子还软,心又更软,忽而就有些动摇了。 所以,看似是荀斯桓妥协了,矛盾暂且搁下了,可荀斯桓又总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委屈和不舍,次数多了,许云渺也动摇了。 第96章 荀斯桓承认,他那时总神情惆怅,满眼“看一天少一天”的幽怨,是真舍不得,也是想磋磨许云渺出国留学的决心。 磋磨了一个多月,许云渺还真忍不了了,趁他又在听苦情歌时,夺了一只耳机去,自己戴上,听了几句,心彻底软成了泥。 那歌儿怎么唱的来着—— “你要好好的去飞,不需要对我想念。我会默默地留下,右手边的座位,有一天当你看过世界再决定你降落的地点。”[1] 出个国而已,哪至于这么悲情,许云渺沉默片刻,忽而笑着调侃他:“不需要对你太想念?” 荀斯桓眉头一蹙说:“需要,很需要。” “可是我改主意了。”许云渺目光一转,露出惯有的狡黠,“国外再好玩儿,没有你在,好像都会无聊。” “啊?” “我说,我改主意了。” 许云渺说完了,荀斯桓怔愣了。 雨后h大操场湿泞,只他们二人会在此刻出来瞎溜达,于是,许云渺被荀斯桓整个抱瓷实举高高的时候,没有第三人看见。 除却许云渺偶尔会天马行空的性格,容易叫二人闹矛盾的第二件事就是许云渺那挡也挡不住的桃花。 姑娘们的爱慕,许云渺一律拒绝了,可若有男生也对他心动,还总打着“朋友”的旗号,那荀斯桓可真是防不胜防。 众多潜在情敌中,最让荀斯桓头疼的,还是许云渺那位跟屁虫般的室友,黎言卿。 大学四年,这位“好室友”就没消停过—— 辩论队时日日送水果,平日上课永远要挨着许云渺坐,晨跑、图书馆、食堂,甚至许云渺要出国留学,他都要跟着一起。 后来,即便摊牌了二人的恋爱关系,黎言卿也没放弃做电灯泡,美其名曰,带上他方便二人隐藏同性恋人的关系。 旁人不知其中微妙,只觉三人总是同进同出,又都实力不俗,便戏称他们是“h大法学院三剑客”。 荀斯桓对此烦不胜烦,明里暗里表达过心中不爽,许云渺却觉得他太小气,是仗着男朋友身份限制他的交友自由。 转眼到了大三复习司法考试,黎姓电灯泡亮度更甚。荀许二人相约一同去图书馆复习,黎言卿非要厚脸皮地凑上来一起。 司法考试是能左右法学生未来职业发展的重要考试,无论做检察官、法官或律师,通过司法考试都是最基本的条件。 司法考试又是所有法学生的噩梦,考试涉及的知识庞杂,通过率也低,不少人都是二战、三战,甚至五战才能通过。 按荀斯桓的性格,打定了主意要一次性通关,因此复习时经常烦躁焦虑,看着甩不脱的黎言卿和许云渺交流甚密,更加如此。 考前最后半个月里,荀斯桓对自己下了狠手,图书馆每日七点刚开门他就到了,直复习到夜里十点半图书馆关门时才走。 复习在此时也进入了最枯燥乏味的阶段,心中的烦躁在日复一日的背诵中不断累积,随便一点小火星就会爆发。 午饭后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刻,荀斯桓去买杯咖啡的功夫,再回自习室,远远就见自家的瞌睡虫渺渺已经趴桌上睡着了。 可黎言卿居然趁他不在,拿着自己的薄外套轻轻往许云渺肩膀上搭,动作那么亲昵,眼神含情脉脉,简直岂有此理。 累积的情绪在那一刻爆炸了,荀斯桓少见的在人前失了稳重—— 他几步上前摔下咖啡,把那外套一把掀开,不忘把自己的外套给许云渺小心盖好,而后拽着震惊无比的黎言卿就往外冲。 “荀斯桓,你有病啊?!”黎言卿没反应过来就被抓到了图书馆外,几次脚步踉跄,好不狼狈,“哪根筋搭错了你?” 荀斯桓把人拽进了图书馆边的小巷里,眼神凛凛如刀,张口就问:“你是不是暗恋云渺?” 黎言卿只一瞬惊异就恢复了冷静,而后狠狠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所有接近云渺的男同学都是同性恋?” “你不用给我扣帽子。”荀斯桓冷言以对,“看朋友和看爱慕的人的眼神有什么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黎言卿哂笑了一下,甩开了被荀斯桓掐紧的胳膊,讥诮道:“你要是这么说,那就干脆都挑明吧。” “荀斯桓,我早看你不爽了。不管我爱不爱慕云渺,单纯作为朋友,我也觉得你太自私了。自从云渺和你在一起,他一直在迁就你。” “云渺申请到那么好的学校,居然为了留在国内陪你,就放弃了。你在那儿自怨自艾的时候,你为他着想过吗?” 也许是这质问并非全无道理,荀斯桓被彻底激怒了,一刹那失了理智,猛揪住黎言卿的衣领就把人撞到了墙上。 “荀斯桓,你干嘛呢?!”许云渺赶到的很是时候,一出图书馆没几步就看见了荀斯桓对人动手的暴力场面。 许云渺冲上来扯开荀斯桓,只当荀斯桓是被复习折磨得火山爆发了,在拿黎言卿当撒气包。 他把黎言卿挡在自己身后,生气质问:“你发什么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荀斯桓见不得许云渺护着黎言卿,一时间心中愤怒、失望和诧异交杂,让他不知如何开口,干脆一走了之。 他一肚子火,在图书馆后的灵蕴湖边坐到了天黑,坐到心灰意冷时,身后忽然扑上来一个人,把他牢牢圈住了。 第97章 许云渺的气味太好认,怀抱的形状太熟悉,他头也不回地赌气说:“抱我干嘛,抱你的阿黎去。” “胡说什么呢~”许云渺像牛皮糖一样,抱住后任荀斯桓怎么转身就是不撒手,“你别总吃阿黎的醋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荀斯桓不答,许云渺又继续劝:“阿黎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有点自卑,性格又内向,学校里他就我一个朋友,你理解一下?” “我也就你一个男朋友,你怎么不能理解我一下?”荀斯桓反诘,只是语气没那么冷硬了。 “能理解能理解,所以找了大半个校园来向你道歉。”许云渺软声哄道,“我不该向着朋友,让我男朋友受委屈了。” “更不该在复习考试的时候,在你那么紧张的时候,还惹你生气。对不起,亲你三口,原谅我呗?” 荀斯桓侧脸瞥了他一眼,没做声,其实,在许云渺找过来,又抱紧他时,他便没那么生气了。 许云渺不含糊,叭叭叭在荀斯桓鬓角、脸颊和嘴唇上嘬了三口,继续加码道:“为表诚意,考试之后,我给你赔礼。” “什么赔礼非要等考试之后?”荀斯桓被哄好了,又被勾了好奇心。 许云渺神秘道:“等考完试你就知道了。” 那次之后,也许为了考试,也许不想再和荀斯桓因此争执,许云渺更注意和黎言卿保持距离,而黎言卿和荀斯桓的关系也彻底到了冰点。 后来三人各自考研,毕业,参加谢师宴,直到黎言卿出国留学,“h大法学院三剑客”很少再有齐聚的时刻。 话说回来,熬过了痛苦的司法考试,荀许二人一走出考场就直奔火车站,奔赴祖国西南,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放松之旅。 民宿坐落在碧水青山间,房间的大窗正对着海一般广阔的高山湖,天气暖而不燥,处处鸟语花香,快活又惬意。 许云渺为了“赔礼”可是豁出去了,对荀斯桓的要求一律百依百顺,后果是,旅行第四天,他彻底没力气出酒店房门了。 司法考试后没休息多久又是研究生考试,许云渺是学神体质,随便复习了几个月,就拿下了笔试面试双第一。 研究生期间,为了遂许云渺心愿,荀斯桓牺牲了半年的宝贵实习机会,和他一起去了国外做了交换生。 也就是在交换期间,二人一时兴起,在国外扯了张“民事伴侣证明”,虽在国内没法律效力,但仪式感满满。 临近毕业,除了写论文、准备答辩,还要忙着实习,荀斯桓不怕苦累,哪怕每天六点起床,坐两小时地铁赶去市区,也从没打算放弃。 许云渺对此一直好奇,想不通荀斯桓这位从小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为何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 本科毕业时,别人的父母都来参加毕业典礼,荀斯桓的父母却没露面,最后还是唐晓艾和许闻特地给荀斯桓多带了一束花。 那时许云渺就猜测过,荀斯桓也许是和家里关系不好,他怕戳人伤心事便没细问,直到研究生毕业,荀斯桓才坦白了家里的情况。 也不是荀斯桓自己主动坦白的,只是恰好在二人拍完毕业照回宿舍的半路,荀斯桓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小桓,你那典礼什么时候结束?你要赶紧回来一趟,下月你大哥生日宴会,很多亲戚和生意伙伴要来,妈妈要给你准备衣服。” 荀斯桓抓错了重点,生硬纠正道:“是毕业典礼。” “对对,毕业典礼。那你明天能回家吗?”荀母全然未觉荀斯桓的不悦,兀自催促着他。 荀斯桓停下了脚步,眼色沉沉,冰山般在路边杵了很久,积压了多年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 “我是您亲生儿子吗?”他冷不防开口提问。 荀母在电话那头也愣了,半天没答上来。 “荀斯杨是家中长子,荀斯榆是您的宝贝千金,那我呢?我在家里这么多余,生日宴会我参不参加又有什么关系呢?” 通话音量开得大,许云渺在一旁听了个清楚,又听荀斯桓这么质问,他几乎惊呆了,扯了扯荀斯桓衣角,让他不要冲动胡说。 可荀斯桓心中已是江水涨潮,不甘、愤怒、委屈、埋怨都在此刻崩溃而出,怎么可能再收回去? 那是荀斯桓第一次当着许云渺的面和家里争吵,也是他第一次把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口翻出来展示给许云渺看。 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雨,h大四处湿漉漉的,一如荀斯桓和许云渺湿漉漉的心情,一如荀斯桓此刻湿润的眼眶。 “渺渺,我知道,有时候我脾气收不住,控制欲强还老吃醋。”荀斯桓坐在台阶上,把脸埋进许云渺腰间,蹭掉了眼角的脆弱。 “我也很烦自己这样,但好难改。渺渺,你是唯一在乎我的人,是我不用和别人分享的爱人。我好怕你被抢走,怕你不再爱我,我无法承受失去你。” “我这样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烦?” “很烦。”许云渺捧住荀斯桓的脸,语气戏谑又温柔,“但你又总让我觉得很踏实,买炸鸡都能挑大份,嘴馋吃不完的零食,都可以给你,就不会浪费。” “什么啊?!”荀斯桓哭笑不得,心情不自禁就轻松了。 “太晒了你会给我挡太阳,下雨了你会替我撑伞,我生病你比我还难过,考试前你会帮我理重点,还会帮我操心论文和奖学金,找实习找工作。” 第98章 “本来我就很懒散,也没少因此错过机会,也没少吃亏。但和你在一起后,这些事你都会替我操心,我就更懒了。” “现在发现,这些好像都是你的圈套,把我养的懒懒的,就离不开你了。” “是啊,被你拆穿了。”荀斯桓轻笑着承认,望着许云渺,而后的许多年,这个雨后晴朗的下午都深深烙在他脑海中。 “荀斯桓,你站起来,让我抱抱你。”许云渺逆着光,周身镶嵌着光的绒毛,温柔细腻,“放心,我对你爱是独一份的,不会有人分享。” 国庆节快乐! 另,放假太舒服了,所以昨天咕了~ 咕咕咕! 第46章 计划之外 荀斯桓最终没回家,也没去参加兄长的生日宴会,算是彻底和家里闹掰了,也因此被剥夺了一切零花钱和信用卡。 坏事像商量好了一样,都赶在同一时间上门,荀斯桓找工作也出了幺蛾子——说好会和他签三方的事务所忽然反悔了。 毕业后的工作忽然没了着落,对荀斯桓而言,是精心筹谋的计划出了重大纰漏,焦躁是必然的,也没少冲许云渺撒气。 可撒气并不能解决问题,荀斯桓忙不迭又向十好几家律所投了简历,其中不乏他此前根本看不上的小律所。 可他像被命运针对了一般,得到的答复,不是说今年的招聘名额已经用光了,就是说荀斯桓的简历不符合招聘要求。 荀斯桓一向自视甚高,经历了十几次拒绝之后,也不自禁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适合做律师。 好在有许云渺,安慰鼓励说了一万句,最后以分手相威胁,这才让荀斯桓振作精神,打消了回家给兄长打工的荒唐念头。 许云渺自己倒是顺利入职了法学生梦寐以求的元杰,一边忙工作,一边安抚男朋友的暴躁情绪,一边还要帮着想辙。 后来,他借着在元杰的关系,厚脸皮帮荀斯桓求来个项目实习生机会——虽不至于待业在家,可项目一结束实习也会结束。 是权宜之计,是骄傲的荀斯桓不愿意接受的结果,却也是当时为找工作焦虑到连夜失眠的荀斯桓的唯一选择。 荀斯桓咬牙接受,加倍努力,主动承担了两三倍的工作,干所有人都嫌弃的活儿,以至于负责人都觉得不留下他良心不安。 最后,荀斯桓还真用这种方式留用了,虽然是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团队——工作量大,老板脾气差又不管事,还总要出差。 直到多年后,听到小妹荀斯榆的一句无心之言,荀斯桓才想到,恐怕那时的“四处碰壁”都是家里人作梗的结果。 工作问题勉强解决,又有新困难出现—— 市郊偏远,上班太累,市中心租房太贵,两人又不便与人合租,也不愿伸手向家里要钱,最后勉强租了个39平的小一居室。 两人都是少爷,第一次住又小通风又差的房子,第一次发现做一日三餐费时费力,第一次为衣服洗了没地儿晒干发愁。 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有许云渺这个满脑袋鬼点子的开心果在。 空饮料瓶形状可爱,插上一截儿从办公室里薅来的绿萝,就成了不花钱的盆栽,摆在茶几上,加班时看两眼心情都会变好。 为了节约开支,二人买了简单的餐具厨具,可房子太小,厨房台面更小,只放得下一口小小的电磁炉。 荀斯桓就是那时开始磨炼厨艺的,守着电磁炉,愣是把煎炸炒煮蒸都练熟了,手艺日渐精进,不做律师还能去餐馆打工。 许云渺手艺不咋地,嘴刁第一名,帮不上什么忙,却爱围着做饭的荀斯桓指手画脚,还被荀斯桓惯得越来越挑嘴。 某次荀斯桓出差,刚到了外地就收到了许云渺的电话,是通知他一个噩耗——出租屋里的老旧马桶堵了。 荀斯桓忙着赶去项目现场,只交代许云渺找个师傅上门修,便匆匆挂了电话。 没成想,大半夜许云渺又打来电话,语气满是自豪,炫耀说自己按照网上的教程,自己疏通了马桶,省了几百块修理费。 荀斯桓挂了电话,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有洁癖的渺渺,课桌都要消毒的渺渺,跟着他吃着苦,甚至学会了通下水道。 也因为工作压力大而吵过架,也因为总在加班不能一同出游而冷战,也有疲惫万分想要辞职回家,服软过舒服日子的时候。 可许云渺像能解百忧的妙药,总有办法让荀斯桓笑出来,总有办法让无聊枯燥的生活变得充满小惊喜。 比如,荀斯桓的生日,许云渺总当做和别的重大节日一样,坚持要认真庆祝。 某年生日碰上工作日,荀斯桓还要出差,临出门前二人还因为“要不要浪费时间过生日”吵了一架。 许云渺生了气,还真憋住了不给荀斯桓庆祝,甚至生日当天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打。 荀斯桓忙碌一天回到宾馆,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忽而觉得格外寂寞,格外怀念某些变着法儿给他生日惊喜的许小猫。 正犹豫要不要给许云渺打个电话,主动道歉言和,敲门声传来,大晚上的,门外竟然有人喊“荀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荀斯桓没点外卖,猜着或许是许云渺没忍住又给他准备了生日惊喜,大概是远程给他点了只生日蛋糕外卖。 第100章 二人沉默中拥抱了许久,而后许云渺忽地语气笃定起来—— “荀斯桓,人生就是这样,不是一切都能按计划。有时尽了人事,天也不会遂你的愿。所以,要不要试试看计划外的事?” “什么事?” 许云渺没头没脑道:“今天过节,我们一醉方休。” “这算什么计划外的事?”荀斯桓无奈地戳他额头,只道是他想一出是一出的病又发作了,“这只是会让你头痛的事。” 许云渺不似开玩笑地继续说:“今天一醉方休,明天你就去辞职,然后我们出去单干。” “云渺?”荀斯桓怔愣,他从未说出口的大胆想法,他犹豫再三都不敢尝试的想法,却是被许云渺说了出来。 “你早这么想过对不对?但是觉得太大胆了,所以放弃了,对不对?”许云渺定定看着他,“荀斯桓,我支持你。” 许云渺目光炯炯,看着他时,眼睛里流露出了看溪山星空时才有的光亮,说:“荀斯桓,如果是你,我觉得一定可以。” 很多事情,成败都因一瞬间的决断,荀斯桓人生里从没这么冲动过,可若是不这么冲动,就不会有日后的云寰。 第47章 好不容易 自立门户,谈何容易。 光是为了集齐开办律师事务所需要的三张律师证就花了好大力气—— 工作中结识的好友们大多到了追求稳定生活的年纪,嘴上说着会考虑,实际都不愿意舍弃已有的事业去和荀斯桓冒险。 荀斯桓和许云渺为此几乎竭尽了所有人脉,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伙伴,直到“h大法学院三剑客”黎言卿回国。 许云渺提到黎言卿就满脸惊喜,说:“阿黎有律师证,国内国外工作经验都丰富,我和他简单聊过,他很愿意加——” 荀斯桓听到这里猛然停了动作,眼神锐利起来,打断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聊的?” “就这几天。”许云渺被问得莫名其妙。 荀斯桓不知怎么的从他的困惑表情里解读出了心虚,追问:“黎言卿该不会是为了帮你才回国的吧?” “当然不是。”许云渺明白他这是又吃醋了,“再说,什么叫为了帮我,是帮我们!” 心情低落时,聊什么都能聊出分歧,偏偏话题又和黎言卿有关,明明是好消息,二人却为此吵了一架,冷战一场。 荀斯桓从元杰辞职后,许云渺没立刻跟着一起辞职,怕两人一下都没了工作,断了经济来源。 可如此,许云渺就不得不一边忙碌开律所的事,一边费心处理元杰的工作,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把自己累病了。 那边,荀斯桓正四处奔走,想找个环境高档但价格不离谱的办公地点,行至半路就接到了许云渺的电话。 彼时,二人已经为黎言卿能不能做合作伙伴的事冷战了快一周了。 “荀斯桓,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能陪我挂盐水的人了,反正阿黎肯定不能。”许云渺鼻音浓重,透着虚弱。 “许云渺,你真是——”荀斯桓一口气堵在胸口,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办公室,扭头就往医院赶。 赶到急诊,四处找不到人,电话也没人接,荀斯桓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最后在输液大厅外的走廊里看见了许云渺—— 瘦条条一个,蹲在消防用品箱前,工作电脑放在箱上,盐水瓶勾在绿植上,一边输液,一边噼啪打字。 “许云渺,你也不用这么惨吧?”荀斯桓立在人身后,心疼得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他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边是改了一半的工作文件,左边是为了他们的律所而写的合伙协议。 许云渺听见熟悉的声音,也是蹲累了,晕晕乎乎就往后一倒,直接坐在了荀斯桓脚背上,靠着他的小腿,又向后仰头看荀斯桓。 “我们不是冷战呢嘛,我不想随便认输。”许云渺一本正经地说着赌气的话。 “那我认输,好不好?”荀斯桓没脾气了,卡着许云渺腋窝把人夹抱起来,“别弄这破工作了,病了就好好休息不行么?” 许云渺不理会,都站不住了,靠在人怀里还要工作,一手托着电脑,一手还能打字,好歹是把工作给收了尾。 “阿荀,这破工作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不过,我一想到多干一天就能给我们的律所多挣一块砖,感觉也可以忍忍。” 荀斯桓叹着气,没收了他的电脑,恐吓道:“忍什么忍,我快忍不住要揍你了。” “别关电脑,合伙协议你看看行不行。”许云渺自己病得眼睛都有些发肿了,还惦记着自立门户那摊子事。 荀斯桓看他这样子,心脏直抽抽,趁无人关注,往许云渺额头上啄了一口,认真道:“渺渺,辛苦了。有个好消息,合作伙伴有着落了。” 荀斯桓说的人是傅培勇,比荀斯桓他们大一辈,是邻近城市颇有名声的律师,也是荀斯桓爷爷资助过的留学生之一。 在荀斯桓眼中,爷爷荀之健和荀家其他人不同,是家里唯一在乎他的人,小时候还说过荀斯桓是所有孩子里最像他的。 荀斯桓很小的时候,爷爷因罹患癌症,出国接受治疗,也大约是爷爷出国那时起,家里人对荀斯桓越来越视而不见。 爷爷此时回国,及时雨一般,给荀斯桓带来了合作伙伴以及一笔可观的启动资金。 第101章 “可你家里不是一直希望你回去帮你哥经营家产,你爷爷他……”许云渺没像料想中一样惊喜,反而显得犹疑。 “其他人是这么想,可爷爷不一样。”荀斯桓难得如此信任一个人,“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说过我才是荀家最有潜力的孩子。” 许云渺不了解荀斯桓的爷爷,也不了解傅培勇,又天然对荀家所有人带着敌意,不赞同轻易就让傅培勇入伙。 争论到最后,二人各退一步,荀斯桓接纳了黎言卿加入,许云渺同意了傅培勇入伙。 可后来提交的设立资料里,初始团队名单中只有三个合伙人,许云渺本人不在其列。 用许云渺的话说,二人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不能都做合伙人,以免未来大家觉得他们俩形同一体,律所成了他们二人的“一言堂”。 荀斯桓不舍得许云渺“深藏功与名”,却也不得不承认许云渺的思虑有道理,只能答应。 但他不愿让许云渺真就一直藏在幕后,所以事务所名称用了“云寰”二字,就是从他们两人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 一个月后,云寰终于磕磕绊绊设立了起来。 生活像不承受摩擦力的滑轮,没有外力干扰,快速滚动向前,轻易不能停下。两人做了老板反而更加繁忙,连疲惫的时间都没了。 需要操心的事翻了倍——员工工资、客户关系、办公室租金、办案成本,桩桩件件都要思虑。 傅培勇在云寰设立最初提供了一些资源,可待云寰小有名气,他便开始摆起“长辈”架子,光吃红利不干活儿。 招徕客户的重任落在了三个年轻人肩头,尤其是荀斯桓,一年365天,他360天都安排了应酬。 “阿荀,周末抽空看个电影吧?” “周末约了刘总打壁球,新项目就差周末这一哆嗦了。” “阿荀,中秋节陪爸妈去趟荷泉寺吧?” “中秋节要接待蓝树基金的人,你忘啦?” “阿荀,圣诞节和阿黎还有老朱他们聚聚吧?” “你要是有空聚会,能不能用这时间教教你手下那几个?你自己文件写得漂亮,他们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生活被荀斯桓过得仿佛只剩下“生意”和“干活”,他本人也从此得了个“工作机器”的绰号。 渐渐的,许云渺也不再向他问起休息玩乐的事,默默配合着他的工作节奏,陪他一起扮演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心里的怨念累积,总有再也装不下的一天——云寰成立快满两年之际,荀斯桓因为太忙而忘了许云渺的生日。 虽然许云渺把荀斯桓的生日看得很重,对自己的生日倒是平常,也没因为荀斯桓忘记了就真和他置气。 可荀斯桓非但忘了那天是许云渺的生日,还在收到他消息,得知他和黎言卿约了一起去酒吧时,大发雷霆。 许云渺脾气再好,再一次次忍让荀斯桓的暴脾气,这会儿也受不了了,直勾勾瞪着荀斯桓质问—— “荀斯桓,你记得每个客户的喜好,记得每个项目的要点,却记不住今天是我生日,也记不住我说了无数次,我和阿黎只是朋友,是吗?” 没有太多的争吵,许云渺带着一身酒气和失望,拂袖而去,第一次因为和荀斯桓吵架而搬去了客卧独自过夜。 荀斯桓后悔不已,在客卧门口踱步许久,等人睡熟了才敢进去,吻了吻那没了他的怀抱而不安稳的睡颜。 次日早晨,恍如梦回二人还是实习生的年月——荀斯桓居然在厨房里忙碌,满屋都是牛奶花生汤的甜香味。 许云渺立在厨房门口欣赏荀斯桓熟练的动作,看着看着,忽然就看得没了脾气。 “荀斯桓,荀par,荀大老板,你知道你多久没为我下厨了吗?” 荀斯桓闻声立刻搁下手里的工具,转身就把许云渺抱了个瓷实,说:“渺渺,对不起,生日快乐。” 许云渺揶揄他:“住小出租屋的时候,你那么累还天天给我做饭,现在厨房都有那时半个出租屋大了,你倒是连给我热牛奶的时间都没有了。” “是我不好,渺渺,等熬过这段时间,等云寰稳定下来,我保证每天给你做饭,把你每张嘴都喂得饱饱的,免得你再刻薄我。” 许云渺不理他的荤话,只觉得今天的这碗花生汤简直甜到发齁。 荀斯桓继续说软话:“你知道昨天晚上怀抱空空,我失眠到几点吗?” “那你昨晚干嘛不来找我?客卧的门又没锁,没诚意。”许云渺嘴上不饶人,心已经软了。 “好好好,是我的问题。”荀斯桓耐着性子哄人,说完把一个巨大的袋子捧到了许云渺眼前。 里面装的是几年前就绝版了的乐高,许云渺想要很久了,却一直嫌贵又觉得没时间拼搭,便一直没下决心买,不想荀斯桓替他买下了。 “你不是嫌我拼乐高浪费时间吗?”许云渺眼里闪烁跳跃的光,像装了星星。 乐高积木盒子上还贴了张小便签,上面的字迹显然是荀斯桓手笔。 许云渺念了出来:“小小心意,望君喜欢……下面这个老鼠头是什么?” “哪有老鼠?”荀斯桓也奇怪,却见许云渺指尖点在便签右下角的手绘小图案上,无奈道,“什么老鼠,这是狗熊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狗熊嘛!” 第102章 “哈哈哈,荀斯桓,你这个狗熊头,哈哈哈,你以前美术课是怎么及格的啊?” 兢兢业业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云寰在成立的第三年的一季度实现了盈利破千万。 也是第三年,云寰做成了几个震动行业的大项目,成了申城律所圈子里的传奇。 荀斯桓因此拿到了权威机构评选的“业界新星”奖,是近十年来最年轻的获奖者,云寰也被评为内地最具潜力律所。 颁奖典礼那天,荀斯桓站在万众瞩目之中,又一次在人群里,在闪光灯后,一秒锁定了为他鼓掌的许云渺。 刹那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他投进了绝杀球,一转身就看见了为他欢呼的许云渺。 那对精致的蜂鸟袖扣,就是许云渺专门为他参加颁奖典礼而准备的定制礼物。 作为回礼,荀斯桓交给了许云渺一把钥匙,竹杨苑公寓的钥匙——荀斯桓买下了那间他们租住的公寓。 “渺渺,现在你不用担心房东有意见了,公寓你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这是我们真正的家了。” 给母上过生日,耽误了一点时间~ 祝母上大人,生日快乐!!! 第48章 故事开端 那是云寰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好像每周都有新的案件启动,每个月都有新人入职,员工奖金一年内涨了一次又一次。 荀斯桓逐渐成了申城法律圈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新人以他为事业榜样、人生目标,老人也认可他是值得结交的人物。 许云渺彻底离开元杰后,只是以普通资深律师的名义加入了云寰,仍做着隐名的合伙人,做着“荀斯桓背后的男人”。 “业界新秀”颁奖典礼的那个晚上,和他们人生中每个重要时刻一样,二人照例开了一支威士忌,从深夜喝到天色微熹。 荀斯桓醉意朦胧时诚恳说:“渺渺,我想让大家知道,云寰和我的背后有你在努力付出,那些大案子里你功不可没。” 许云渺轻描淡写答:“可我不在意这些虚名。现在的云寰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赞不绝口,人人觉得强大可信任的名字。” 酒气熏红他的脖颈和脸颊,目光也变得湿润朦胧,他望着荀斯桓,温柔如云雾氤氲,是荀斯桓永远的温暖安全的归巢。 “那个名字我想注定应该是,荀斯桓。”许云渺轻声但坚定,“这个名字会传遍法律圈,也会传到曾经无视你的人那里。” 许云渺永远懂他,懂他藏在骄傲背后的、内心最深处的自卑与不甘心。 荀斯桓的心化了,把许云渺圈进怀抱,呢喃道:“渺渺,其实我也是不想让你失望,我想够优秀才配得上这么好的你。” “你已经够好啦~”许云渺轻声嘲笑他,“你跑那么快,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那时的他没听懂这话里的深意,但许云渺说的很对,他确实跑得太快了。 云寰蒸蒸日上,日子重复忙碌,时间洪流淹没了生活的起伏,也掩盖了快速成长之下的隐患。 云寰创立的时候赶上了经济高速发展的那几年,荀斯桓和所有创业者一样从踌躇满志,到殚精竭虑,最后野心勃勃。 事务所的规模不断扩张,业务范围越来越广,也有不得不在紧张的时间表和工作质量之间陷入两难的时候。 许云渺为此和荀斯桓深入探讨过,二人在云寰未来的发展方向有着重大分歧—— 荀斯桓希望把蛋糕做大,甚至不惜稍稍降低质量,他觉得“市场上都是60分选手,云寰做80分就够了”。 可许云渺坚持99分,觉得竞争越激烈,越不该和别人一样狂热,时间终会淘去沙子,那时,做得最完美的,才会被留下。 二人的分歧背后,实际也是以傅培勇为首的“前辈”律师们和以黎言卿为首的“年轻代”律师们之间的分歧。 偏偏那时法典新修,推动法律服务市场繁荣,一次次证明蛋糕够大才能抢占机会,让荀斯桓像个赢上头的赌徒,只想押上全部身家,赌个最大的。 不过,也是因为法典新修,才让荀斯桓萌生了要和许云渺订下那两份《意定监护协议》的主意。 “求婚”是在人间清醒酒吧。 那天,云寰的一群亲密同事和荀许二人的朋友们,一同约了下班后相聚小酌。 许云渺被疑难工作困在了办公室,执拗地非要处理完工作再赴约,荀斯桓催了他几次,催得他心焦,就干脆说不参加了。 没料想,荀斯桓说什么都不答应,等到夜里十二点多了,也非要许云渺赶去酒吧与他们会和。 许云渺不情不愿去了,坐下后吨吨吨干了两大杯啤酒,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眼神诡异。 而后,荀斯桓从西装胸口的内袋里摸出了戒指,问许云渺愿不愿意和他私定终身,去做个公证,关于意定监护人的公证。 荀斯桓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得那是此生做过的最有仪式感的事情,也仍记得那天许云渺难得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眶。 那夜,二人又照例开了一支威士忌庆祝,而后疯狂地在家里的每个合适的、不合适的角落,留下欢愉的记忆。 缱绻混沌之中,荀斯桓问许云渺想去哪里“度蜜月”。 许云渺已经快神志不清了,思索许久说:“我想去溪山看星星。” 第103章 攀上了人生的高峰之后,难免要走一段低估,只是荀斯桓人生的低谷来得太突然,且是一坠千丈。 许云渺向往的溪山蜜月旅行还没成行,云寰就陷入了危机,二人的生活也开始分崩离析。 起因是云寰内部新老两派的分歧日益激烈—— 傅培勇和他手下“老前辈们”倚仗着在云寰设立最初时提供过资源,开始坐享云寰快速发展的福利,拿着高薪却工作散漫。 此前,荀斯桓念着爷爷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辛勤工作和整日摸鱼能拿一样工资,大家肯定有意见。 前辈们厚着脸皮摆烂,把困难的工作皮球一般四处踢,新人们也失了工作热情,开始以“摆烂”对抗不公。 荀斯桓此时再想下狠手纠正,已然困难—— 下手狠了,怕伤了老人的心,留不住前辈。下手不够狠,又难免伤了新人的心,堆积如山的工作便没了人处理。 优柔寡断换来了是更加激化的矛盾,他甚至一度怀疑,是否许云渺当年不同意傅培勇的加入就是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可没等荀斯桓想到好对策,傅培勇又给他送上了一个“大惊喜”——傅培勇在陆陆续续和云寰的几家竞争对手谈跳槽。 荀斯桓怒了,暴脾气上头,很快就和傅培勇撕破了脸,双方几乎立刻一拍两散,傅培勇便直接提出了退出合伙。 更糟糕的是,根据核算,即便扣除傅培勇怠于履行合伙人义务的违约金,云寰还要向他支付一笔天价退伙费。 高层之间存在争议的消息在云寰内部不胫而走,一时人心动荡,新老两派势力愈发剑拔弩张,甚至到了影响项目的地步。 荀斯桓要着力和傅培勇斗智斗勇,许云渺和黎言卿便只能焦头烂额地负责稳住所内员工和此前由傅培勇对接的客户。 焦头烂额久了,任谁都会有怨言,黎言卿早和傅培勇不对付,这时难免埋怨荀斯桓当初非要拉傅培勇入伙。 许云渺还是和和气气在两人中间做“和事佬”,可次数多了,荀斯桓总忍不住觉得许云渺心里也在责怪他当初的决定。 事情闹到最后,傅培勇赚得盆满钵满地离开,而云寰几乎动用了全部的风险准备金才勉强全额支付了给傅培勇的退伙费。 这样做的连锁反应,是云寰的现金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只要一点点意外情况就可能导致资金链全盘断裂。 压死云寰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到来,傅培勇非但自己离开了,还偷偷挖走了当初与他有紧密合作的一批得力律师。 如此,云寰不得不支付这批离职人员的补偿金,可所剩无几的流动资金早已不足以支撑这笔开支。 生死一线的时刻,许云渺壮士断腕,提议抵押竹杨苑的公寓,这才解决了危机。 人事动荡、资金危机、管理层不和,风光无两的云寰朝夕之间被破产的乌云笼罩,不少人因为对云寰失去信任而选择离开。 而这其中,也包括对荀斯桓彻底失望的黎言卿。 还是在当时三人讨论设立云寰的人间清醒酒吧里,三人沉默而坐,气氛紧张,表情凝重。 许云渺最先开口,还是在调和矛盾:“阿黎,傅老一走,云寰元气大伤,我们现在不能再失去你了。” 黎言卿哂笑道:“是吗?云寰不是只要有他荀斯桓一人就可以了吗?” “阿黎,别这么说。”许云渺急急劝道“我知道,傅老的事暴露了我们资金管理上的问题……” “我们?”黎言卿犀利的目光刺向荀斯桓,“如果不是他执意扩张规模,我们的储备金会这么少?如果不是他非要一年涨两次工资,我们需要付这么多赔偿金?” 黎言卿旋即转向许云渺说:“云渺,从一开始我就是云寰多余的那个人,荀斯桓从没接纳信任过我,你还不明白吗?” “阿黎,你别说气话。”许云渺着急了,“阿荀不信任你,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上市项目交给你?” 荀斯桓脑内嗡嗡作响,胸腔里一股火,呼啦啦烧掠着他的心脏。 “是我的问题。”荀斯桓艰难开口,“如果我道歉的话,你能不能留下?” 近乎恳求的口吻,是荀斯桓从未有过的低头时刻,尤其是对黎言卿,以至于黎言卿听了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下愣了。 半晌,黎言卿冷漠说:“我不缺你这句道歉。荀斯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无法和你这样独断专行的人合作。” “阿黎,你别冲动!云寰也是你的心血,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云寰需要你啊!”许云渺急得一把捏紧了黎言卿的肩膀。 “可荀斯桓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黎言卿几乎痛心疾首看着许云渺,“他也不需要你,云渺,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阿黎!”许云渺惊愕至极。 黎言卿此言一出,几乎刹那间,荀斯桓变了脸色,周身散发出寒冰一般的气场,像是空气都要被他冻住。 “你说的对,云寰不再需要你了,开个价吧。”荀斯桓冷不防道,声音没了情绪,冰碴子一般,“你想要多少退伙费?” “荀斯桓!”许云渺气急了,“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都不许说话了!今天到此为止,等大家都冷静了再说。” 可许云渺没等来大家都冷静的那天。 第104章 黎言卿走得干脆利落,没留下斡旋的余地,他留给云寰最后的情面,是允许延期支付退伙费,且不收利息。 荀斯桓决绝同意了黎言卿的退出,连再挽回一次也不愿。许云渺不死心,执拗地一次次劝说,也因此一次次和荀斯桓争吵。 “阿荀,你不要冲动。阿黎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许云渺,我不理解。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信任他?他到底有什么好?!” “他是我们十多年的朋友啊!我不该信任他吗?” “朋友?还是早就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荀斯桓,你简直不可理喻。阿黎说得对,你就是个暴君。” 争吵到最后都变了形,变成了荀斯桓对二人朋友关系的无限猜忌,变成了许云渺解释无数次后的疲惫沉默。 怀疑,争吵,沉默,冷战,恶性循环里,云寰仍每况愈下,二人的感情也有了裂痕,直到那个视频出现在荀斯桓邮箱里。 ——许云渺穿过走廊,走进了黎言卿入住的宾馆房间。 国庆节好多婚礼啊! 回忆部分基本差不多了,下章回归现在时。 第49章 渺渺别走 许云渺那么好,爱慕他的人何其多,可不知为何,荀斯桓就是看黎言卿最不爽,就是觉得黎言卿是最大隐患。 也许,因为荀斯桓在内心深处也承认,黎言卿和许云渺在一起时,黎言卿才是更包容迁就的那一方,和自私的他不一样。 也许,因为黎言卿能和许云渺畅谈那些爱好和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不像他,只知道嘘寒问暖,只知道工作和柴米油盐。 也许,因为他从没见许云渺和黎言卿吵过架,黎言卿从不舍得对许云渺说重话,和气急就容易口不择言的他不一样。 只要许云渺和黎言卿一有瓜葛,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感到不安。 哪怕黎言卿早表明过自己不是同性恋,哪怕许云渺早就一遍又一遍地用语言和行动向他证明了深沉爱意。 那段视频,像是印证了荀斯桓的怀疑,也让他有了原谅自己的猜忌的借口,哪怕他潜意识里一直知道,视频有猫腻。 他发怒质问,和许云渺冷战,用言语中伤,甚至做了混账事,发泄一通之后,他再想和许云渺共同查明真相时—— 许云渺出事了,被车子撞得支离破碎,像被胶水重新糊起来瓷娃娃。 荀斯桓不愿回忆那段噩梦—— 眼前一切都是黑白,他守在icu门外,后来又守在病床边,不分昼夜,寸步不离。 他不敢松开许云渺的手,怕老天一狠心,决定收走他的挚爱。 他如同惊弓之鸟,风吹动许云渺的一根睫毛,他都觉得是许云渺即将苏醒的征兆。 绝望和希望碾磨神经,让他敏感暴躁,无法处理工作,甚至把奄奄一息的、他曾视若生活全部的云寰也抛在一边。 他把自己关在留着许云渺痕迹的卧室里,抱着许云渺的衣服,闻许云渺的枕头,听手机里有许云渺声音的会议录音。 他抽烟成瘾,酗酒无度,几乎把自己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废人。 后来,是唐晓艾看不下去了,直接一耳光打醒了荀斯桓。 “荀斯桓,我告诉你,再让我看见你这幅丧气样儿,你就别给我进渺儿病房了!我嫌晦气!” “云寰不是你一个人的产业,也是渺儿的宝贝,你想甩手不管就能不管了?无能!懦夫!” “你不是渺儿的意定监护人吗?你就这么监护他?!” “从今天起,拿着这笔钱,把云寰救活。等渺儿醒了,你要还他一个安然无恙的云寰,这是你欠他的!” 唐晓艾说完,把两份文件拍在荀斯桓胸口。荀斯桓看罢,被情绪压垮,在卧室怒吼崩溃,落泪整夜—— 一份是许云渺给自己买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写的是荀斯桓。一份是抵押借款合同,抵押物是许云渺自己名下的他父母在郊区的房子。 两份文件,凑齐了一千多万,足够救云寰于水火,也足够荀斯桓收拾旧山河,重头再来。 一年后,云寰以全新的团队再度跻身华东法律圈顶尖之列,涅槃重生后,它甚至比之前更强更耀眼。 经此一事,圈中人人觉得荀斯桓仿佛战神,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没什么能打倒他。 可只有荀斯桓自己知道,无坚不摧和战无不胜是因为,他的背后永远有许云渺做后盾。 哪怕,许云渺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了,依然是如此。 手机铃把荀斯桓拽出甜蜜又沉重的回忆,来电的是朱立业,急急问许云渺的航班有没有顺利起飞。 “你想什么呢?把人送到机场,你就不管了?这么大雨,好多航班都滞留了啊!渺渺到现在也没联系你?” 荀斯桓被一语惊醒,疯狂给许云渺打电话,可怎么打都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荀斯桓心倏忽沉了底——上次许云渺出事,也是在这样的暴雨天。 申城暴雨,许云渺要乘坐的那班飞往新港城的航班被临时取消了。 许云渺本就因为没能和荀斯桓好好告别而心烦意乱,从不发火的好好先生居然和航空公司的客服吵了一架。 待到听出电话那头的客服姑娘都暴露哭腔了,许云渺一愣,责怪自己竟迁怒于别人,诚恳道了歉才挂了电话。 第105章 何必迁怒别人,对谁的气就该对谁撒,何况,他现在被困在机场,正缺一个开车来接他回家的人。 正这么想着,荀斯桓自己打了电话进来,许云渺接了,对方却半天没开口。 “荀斯桓?” “渺渺。”荀斯桓这一声,语气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那么低,差点被机场的人声鼎沸给淹没。 可许云渺听见了,还被这称呼喊愣了,“渺渺”是他儿时小名,印象中,初中毕业后,连唐晓艾都不再这么叫他了。 可这过分亲昵的称呼被荀斯桓喊出来,竟然没什么不自然的,反叫他窝心,好像合该如此。 “荀斯桓你瞎叫什么……有事说事。” “渺渺,回来,回来我身边好不好?”荀斯桓的声音很是古怪,沙哑得好似吞了沙子,颤抖到像快要窒息。 许云渺感到他不太对劲,听着像人刚经历了巨大折磨,让许云渺不禁觉得,若不立刻赶回去,荀斯桓会立刻断气。 那边荀斯桓醉得神志不清,心被煎烤着一般,连带着整个人都像被丢进了火炉里,滚烫燥热。 那边,许云渺挂了电话,也是火急火燎地往回赶,生怕自己回家晚了,荀斯桓真会出事。 出租车穿越泼天暴雨,停在竹杨苑公寓楼下,许云渺拖着箱子匆匆忙忙走向电梯间。 电梯上行,许云渺看着跳跃的数字,忽然意识到,这一路风驰电掣,他却没觉得恐慌,一直难以克服的阴影,竟被担心治愈了。 抵达30层,许云渺立在公寓门口按门铃,半晌无人回应,他又打电话,仍然无人回应。 荀斯桓该不会真干出什么蠢事情吧?要不联系物业来开门?或者直接报警? 他边快速思考对策,边焦急地直接拍起门,手无意间搭到了门把手,而后脑内迅速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荀斯桓对他那么痴迷,那这房门密码,会不会就是他的生日? 许云渺只纠结了三秒,便输入了自己生日的八位数字,而后迅速听见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居然有点失望。 他旋即又产生了一个更异想天开的想法,可冥冥之中又觉得,或许真的可行。 下一刻,许云渺把自己的大拇指按在了门锁的指纹识别区域。 嘀嘀—— 门锁解开了。 这一刻的震惊尚且来不及消化,许云渺一进门,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如同脑内有惊雷劈过—— 荀斯桓公寓的装修,居然和他的公寓一模一样。 布局、墙漆、地板、窗帘、绿植、所有家具电器,连沙发上的抱枕和小毛毯,都像从他那儿复制黏贴过来的一般。 许云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以为自己一时着急搞错了楼层,猛退一步出门,抬眼看向门牌号。 3001,没错啊! 许云渺迟疑地脱了鞋,往屋里走了几步,而后收获了他这天内的第三次震惊—— 荀斯桓,法律圈万千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此刻却宛如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荀斯桓瘫坐在主卧门口,衣衫凌乱,昏暗灯光掩饰不住他一脸苍白,才大半天不见,他下巴上居然冒出了青色胡茬。 “流浪汉”听见响动,抬头眯眼看向许云渺,眉眼间有化不开的疲惫,目光深处暗流涌动,藏着万千情绪。 而万千情绪中,许云渺敏锐捕捉到了一丝惊喜,惊喜里还透了一缕……哀求? “渺渺,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荀斯桓是真的醉了,讷讷地想着,此刻出现在家里的究竟是哪个许云渺,可明明,世上只有一个许云渺。 许云渺哭笑不得走过去,刚蹲在流浪汉身边,还没凑太近就闻到一股浓烈酒气。 来不及后退,流浪汉一扑上前把他搂住了,体温灼人,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带着酒气,扫在他颈侧的敏感地带。 “渺渺,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谅我。” 荀斯桓低低的声音,贴着许云渺的脸颊,从耳骨传导,声波振动着,让头皮一阵阵发麻,那期期艾艾的语气,委屈、懊恼又焦急。 “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许云渺心软了,被这情况弄得措手不及,抬手反搂住荀斯桓的腰身,轻拍他后背。 荀斯桓的酒量他见识过,那次酒桌上被荀斯桓救场,这人拎起分酒器灌酒,喝罢还能和贺飞谈笑风生,脸色都不带变得。 可现在,荀斯桓眼神迷蒙又可怜,脸颊耳尖都是潮红,这样子,居然比醒着时更诱人。 许云渺的手掌隔着衬衫贴在荀斯桓后背,喝了酒的人体温高些也是正常的,可荀斯桓现在摸着是烫手了。 “荀斯桓,你病了?”许云渺把闷在他颈窝的脑袋用双手捧起来,可如此就没有多余的手了,只能用自己的额头去探人体温。 荀斯桓好像很喜欢被这样贴着额头,迷蒙委屈的眼睛一下亮了,下巴一抬就要去亲许云渺。 许云渺慌忙一退才躲过一个酒气熏天的吻,没好气警告他:“你再乱动,我可走了。” “渺渺,对不起,渺渺,你别走。”荀斯桓现在完全是在撒娇了。 许云渺心都酥得掉渣了,无奈问:“我去个新港城而已,你至于吗?” “对啊,新港城。”荀斯桓如梦初醒,“你怎么没去?你为了我回来了,是不是?你决定不去了,是不是?” 第106章 “是什么是!特大暴雨,航班取消了。”许云渺嗔道,又暗自庆幸,若真坐着飞机走了,谁来照顾这位醉酒的病人。 可荀斯桓闻言,刚燃起的精气神立刻泄光了,又没骨头一般倒在许云渺怀抱里。 让病人再这么坐地上发酒疯可不行,许云渺吃力把强壮的醉汉架了起来,手往卧室门把一按,发现门是锁着的。 还真是,差点忘了,这大概就是那间神神秘秘的主卧了。 荀斯桓也意识到了问题,支吾道:“这间门坏了,我们去客卧。” 门坏了?许云渺又生气又想笑,什么破借口,喝迷糊的荀斯桓,智力大概只有幼儿园水平。 许云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客卧的床铺。 荀斯桓仰躺在床上,眼前有五六个许云渺,正层层叠叠地看着他,那么温柔地给他脱衣裤,舒服得他喃喃起来。 “渺渺,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真是渺渺吗?” 许云渺听不清那呢喃,俯身到荀斯桓耳边,还以为荀斯桓是哪儿不舒服了。 荀斯桓已经没有一丁点理智了,一心只想弄清此刻照顾他的是哪个渺渺,又本能地往渺渺身边依偎,拱蹭粘人,像条大狗。 “荀斯桓,你说什么?” “太……太像了。” “太像了?!” 许云渺无言以对,急火攻心,扬手一巴掌就狠狠扇在了荀斯桓的翘臀上,扇得自己的手掌都火辣辣得疼。 荀斯桓这个臭混蛋,喝醉了,居然胆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和那位神秘白月光长得太像了?! 渺渺:哼哼,可算打回来了! 明天也许休息~ 第50章 自由自在 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来着? 生病的人,或是醉酒的人,或是像荀斯桓这样酩酊大醉还发着烧的大傻子,总是会昏睡不醒,满头大汗,还会在混沌中说些引人误会的呓语。 于是,一人心寒,一人不愿解释,矛盾激化,一拍两散,而后开启火葬场模式。 荀斯桓还真是这样,一边难受得皱眉,额角汗湿,一边低低不断说着什么,声音太轻听,许云渺听不分明。 按照套路,这会儿他该是在喊这他那“白月光”的名字了。 许云渺踌躇片刻,没摁住好奇心,凑近了,想听个究竟——清醒的荀斯桓不愿意坦白,那迷迷糊糊的荀斯桓总该露马脚了吧? “渺渺,对不起。” “渺渺,你回来。” “渺渺,我想你。” 一声声“渺渺”,喊得摧肝断肠的,比苦情剧的女主角还招人心疼。许云渺被喊得耳廓发烫,心肝打颤儿,后悔刚才那一巴掌,下手太重了点。 他不敢给醉酒的人吃退烧药,又不能放任荀斯桓的体温一直在38度以上吊着,只好弄了温水给人擦身。 擦着擦着,把自己擦乐了,明明上午才在机场赌气说什么“永远别解释”了,现在这又时是在干嘛呢? 荀斯桓这次病得挺凶,在床上翻腾到了后半夜,捱过了最难受的时刻才终于睡沉了。 许云渺在床边又守了会儿,困意来袭,打了个盹又被荀斯桓翻身的动作惊醒,左右无事,起来在屋里散步醒神。 这是他第一次进荀斯桓的公寓,方才进门时的惊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让他忍不住四处观察。 像在玩“找不同”游戏似的,他不自禁就找起了这公寓里与自己那儿不太一样的地方,尤其是不引人注意的细节处—— 星球冰箱贴?一模一样。门后的太阳花挂钩?一模一样。阳台上的多肉植物?还是一模一样。 许云渺转了一整圈,几乎要放弃之时,终于发现了不一样之处——这儿的阳台上,没有那盆长得像蒜苔的盆栽! 可如此就更奇怪了,盆栽个头也不小,按荀斯桓的强迫症性格,角角落落的细节他都注意了,怎么偏偏漏了它? 又或者,荀斯桓是故意的?说不清,但总之,这个人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荀斯桓做了个悠长的梦,整个人疲惫得像刚从沙漠徒步归来,醒来时,喉咙冒火,浑身都痛。 他记得,梦里有五六个许云渺,都在对着他说话,他却听不清,只觉耳边乱哄哄的,心情急吼吼的。 越听不清,他越逼着自己集中精神,逼得太紧了,把自己给着急醒了。 他睁眼愣了会儿神才注意到身上衣服已经汗湿了,要是让许云渺闻到他一身汗味儿,肯定要躲得远远的。 对了,昨晚许云渺应该是从机场赶回来了吧?如果那段模糊的记忆不是他在做梦的话。 荀斯桓翻身起床,踉跄着满屋找了一遍,四处不见许云渺人影,可屋里又满是有人来过后留下的痕迹。 他正懵着,房门开了,许云渺带着一身雨天的潮气进来了,却见他邋里邋遢地呆立在客厅里。 “你……这是干嘛呢?” “渺,云渺。”荀斯桓讷讷叫了一声,回神后,几步上前要去接许云渺手里看着有些沉重的塑料袋。 许云渺退了一步,嫌弃道:“我拎得动……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被嫌弃是在意料之中,可真被躲了,荀斯桓还是会委屈,尤其,失忆前的许云渺可不会在他生病或醉酒时真躲着他,虽然嘴上总是嫌弃的。 第107章 许云渺看出他失落了,无奈哄道:“别耷拉个脸,不是嫌你臭。赶紧去洗澡换衣服,不然着了凉,又烧起来。” 荀斯桓洗了个热水澡,病好了九分,留下一分,一会儿对渺渺撒娇时用。 他擦着头发出去,转了一圈没看见许云渺,正要着急,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许云渺竟在灶台边站着。 他悄悄摸进厨房,从背后把人抱住,湿头发蹭了许云渺满脖子满脸颊的水。 “怎么不吹头发?”许云渺象征性地推了推那不安分的脑袋,很快收了手去搅动锅里的不明红色汁水。 荀斯桓趁病着,十分没羞没臊,说:“你这台词不对。按小说桥段,你应该立刻去拿吹风机帮我吹头发的。” “自己动手,爱吹不吹。”许云渺噎他,用调羹盛起一勺汤汁,吹到半凉,喂到荀斯桓嘴边,“尝尝看,罗宋汤。” 荀斯桓对许云渺的厨艺之差是有经验的,硬着头皮喝了那勺汤,发现自己还是高估许云渺了。 这哪是罗宋汤,简直是番茄汁兑醋,酸得荀斯桓表情失控,天灵盖差点被那酸味击穿。 许云渺看见荀斯桓皱在一起的五官,心下了然,厚脸皮给自己找台阶下:“解酒汤嘛,酸一点效果好,你多喝点。” 荀斯桓老实地抱走了汤,坐在桌边,一勺子一勺子逼自己喝,可实在太酸了,喝到后来,牙都酸倒了半边。 许云渺看着也觉得不落忍,夺了汤说:“行了行了,不给你上刑了。” 荀斯桓抖了个机灵说:“那你消气了没?” 许云渺不想回答,装着听不懂,没理会这问题。 荀斯桓自问自答:“你接了电话就赶回来了,所以一定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生气和心疼是两回事。”许云渺表情很是傲娇,“男朋友病得说胡话了,我也不至于狠心到一走了之。” “我说什么胡话了?”荀斯桓有些紧张。 许云渺不动声色,目光落在主卧门把手上,说:“你说门坏了。” 荀斯桓一噎,心道,醉酒果真误事,犹豫半天才敢问:“云渺,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当什么人的替身了?”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向你解释清楚。” 许云渺轻轻叹气:“我答应给你时间,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理理心里这一团乱麻。我改了后天的航班去新港城,如果你身体——” “我开车送你。”荀斯桓打断他,脸上的撒娇大狗表情收敛了,只余落寞。 “到那儿了,多给我发照片,别乱吃东西。新港城潮气重,我给你装了头疼药,但你也不能把药当饭吃,知道吗?” “手机要及时充电,别让我联系不上你。我买了个无线充电器,是你喜欢的熊样儿,放在箱子夹层里,你到时放在床头,睡觉时一搁就能充电。” “还有,要是真有紧急情况……你就联系黎言卿。”荀斯桓说到这里还是露出了不太情愿的表情,“我从申城赶过去,再快也要7小时——” “荀斯桓。”许云渺听不下去了,心软了,眉眼温柔了,“我知道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过——” 许云渺语气一转,收了温柔,半威胁道:“后天我可是真要上飞机的。这次苦肉计也没用了,知道没?” “我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生病。”荀斯桓从桌子那边绕过来,贴着许云渺坐下,“就是想到要和你分开那么久,身体就应激了。” “你是猫猫啊,还会应激?” 两天后,许云渺飞去了新港城。 许云渺飞走后,荀斯桓惆怅了小半天,发现世界没毁灭,地球没末日,大概因为,这次分别时的许云渺是活蹦乱跳的。 又过了小半周,荀斯桓发现,透过照片和朋友圈观察许云渺,也是一样的迷人。 甚至有许多荀斯桓以前从没见过的崭新的可爱动人—— 学生时代的许云渺高冷,进入职场后又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让他以为,许云渺是不善交际的。 可现在,每天和许云渺共进午餐的人都不重样,每周末都有新朋友约他出游,朋友圈的照片里数不清的中外友人出镜。 他以为许云渺晒不得太阳,所以不会喜欢阳光直射的大海与沙滩。 可这次,即便是晕船到抱着垃圾桶撒不开手,许云渺还是坚持要去海钓,而后给荀斯桓录下最震撼人心的海上日落。 他以为许云渺不爱出汗,所以以前周末总爱宅在家陪他。 可这次,许云渺居然愿意去热带森林徒步,满身大汗还被小虫子咬过敏了,却兴致勃勃收集了十五种奇形怪状的植物,还认真一一给荀斯桓科普。 许云渺吃遍了新港城大街小巷的各路餐馆,还评出了渺渺版“新港城十大必吃美食”,扬言日后要带荀斯桓吃个遍。 这是一种荀斯桓前所未见的、鲜活的可爱。 甚至,只是看一眼许云渺的照片,看一眼照片里许云渺灵动的眼睛,荀斯桓也会从心底生出无法言说的快乐。 以前,荀斯桓觉得,看许云渺对别人笑,放许云渺与别人玩闹,他就会因对比而察觉荀斯桓的无趣,而后选择离开。 可这样之后,情况全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自由自在的许云渺,心无旁骛地享受生活的许云渺,仿佛是比之前更在乎他了,恨不得把全身心地快乐都与荀斯桓分享。 第108章 这样的许云渺,让荀斯桓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甚至不禁想着,是否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厮守,反而是束缚许云渺的枷锁。 而真正的许云渺,不小心忘记了荀斯桓的许云渺,才活出了他原本应有的模样。 也是在这段分开的时间里,荀斯桓忽然想明白了—— 许云渺并不是与他“天生合拍”,只是过去的许云渺习惯了牺牲自己的喜好、改变自己的习惯,去迎合他的爱好与习惯。 只是因为对荀斯桓有一份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同理心,因为心疼总是没有安全感的荀斯桓—— 所以,许云渺选择变成更成熟、更无私的那个。 也许,这世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天作之合”,只不过,二人之中总有一个,愿意为爱而改变自我。 算了,还是等周一休息吧~ 第51章 好久不见 热带城市天然有欢快的滤镜,许云渺初到新港城的那周,快乐得像掉进米缸的小米虫,尤其,在这儿没有荀斯桓和唐晓艾管着他。 益源的工作也不像在云寰那么忙碌,到点上班,到点下班,晚饭后还能有时间去海边散步。 可过了头三天的兴奋,晚上偶遇了几次成双结对散步的人,独居异国他乡的寂寞感很快漫上心头。 所以许云渺总想着要出去玩,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免得一无聊就想见荀斯桓。 可出去玩,也还是想荀斯桓。 出海晕船的时候,想念有结实怀抱的荀斯桓,被虫子咬过敏时,想念会替他带好防虫喷雾的荀斯桓。 更别提看见海上落日、发现新奇植物、吃到地道美食的时刻了,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改日定要和荀斯桓分享。 其实,来新港城之前,许云渺想的是趁这次机会晾一晾荀斯桓,让荀斯桓学会给彼此保留空间。 真出来了,他反而弄不清,到底是荀斯桓离不开他多一些,还是他依赖荀斯桓多一些。 四个月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大半。 凉风至,秋意浓,过了立冬,转眼间就进入了一年里的最后一个月。 这天中午,许云渺照例在咖啡馆消磨午间倦意,找位置时,看见窗边有个姑娘在朝他挥手。 “渺渺哥哥,这边!” 渺渺……哥哥? 许云渺被喊出一身鸡皮疙瘩,闻声看去,觉得那姑娘的锐利眉眼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她是谁。 可人家这么热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渺渺哥哥,好久不见啦!”姑娘笑得比太阳更灿烂,忙不迭让许云渺在对面坐下。 许云渺凑近了再细细打量那姑娘,越看越觉得眼熟,脑内忽地灵光一现,便试探着喊了一个名字:“荀斯,榆?” “你干嘛跟我这么生分?以前你私下里都叫我小妹的。”荀斯榆脸一垮,嘴一撇,埋怨起来。 还真是荀斯榆! 怪不得那眉眼和申城那位不苟言笑的荀二哥有九成相像。不过,他以前难道认识荀斯榆吗?居然还叫人家“小妹”? 许云渺努力回忆着,可线索全无,怕是荀斯榆也是被他弄丢的记忆之一。 荀斯榆看着古灵精怪的,脑子和情绪都转得飞快,也不管许云渺此刻的若有所思,兀自冲他笑。 她不等许云渺开口,又抢白:“哦,我知道了,我现在在益源上班,是云寰的大客户,你跟我这儿假客套呢!” ——小丫头挺会脑补,倒是省了他给自己找借口。 许云渺挑了个不会错的说辞:“是你今天那么漂亮,那么飒,我不敢随便认。” 荀斯榆深觉得意,笑眯眯把许云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由衷道:“渺渺哥哥,你倒是变化很大呀!” “怎么说?”许云渺被她夸张的语气勾得好奇。 荀斯榆更夸张道:“看上去真的像云一样轻快!” 许云渺忍俊不禁。 “言卿哥跟我说,你来新港城长住,我还不信呢!特地飞过来看你。本来要给你个惊喜的,结果这就偶遇了!” 荀斯榆一看就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儿,落落大方,充满自信,说起话来活力四射的。 “你真能在新港城待四个月?”荀斯榆不信似的看着许云渺。 “是。”许云渺不懂这问题从何而来,借调合同上写着四个月,他还能违约不成? “我二哥没跟你闹情绪?就这么放你来了?”荀斯榆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见许云渺一脸困惑,又补充:“我记得你们在学校里那会儿,你出国比赛,才一礼拜,他都憋不住要打飞的去找你!” “哪有……”许云渺下意识反驳,才说了两个字,猛然意识到了荀斯榆话中的不对,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 “学校里?”许云渺讷讷重复。 荀斯榆噎住了,半晌又恍然大悟道:“哦对!当时二哥是偷偷去找你的,他让我保密来着。他居然到现在还没向你坦白啊?” “啊……没。”许云渺心不在焉。 不过是来喝杯咖啡,没想到会碰上荀斯榆,更没想到会被铺天盖地的信息炸弹给砸懵。 “渺渺哥哥,好久不见,你们俩,学校里,一起读大学”……震惊扑面而来,冲撞得许云渺快喘不上气了。 荀斯榆应该不是胡说八道,毕竟她没有理由千里迢迢来和素不相识的人开这样一个弥天大玩笑。 第109章 若荀斯榆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是荀斯桓,对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医院并非他们初见的地方,按荀斯榆说的,他们大学里就认识了,甚至,从大学开始就关系匪浅! “渺渺哥?”荀斯榆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发觉许云渺眼神愣愣,半天没有回应,“你怎么了?” 许云渺脑内雷霆万钧,可终究控制住了表情,说:“没事,就是碰到你,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上次你和斯桓在海城一起吃饭,有无聊的人拍了你给他披外套的照片。我看了还以为你是他傍上的小富婆呢。” “哈哈哈!都怪二哥,他对外都不愿意承认和荀家有什么关系,弄得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们是亲兄妹。” 荀斯榆对“小富婆”这称呼很满意,心情大好,叽叽喳喳又聊了许多,许云渺左耳进右耳出,全没留神。 懵懵告别荀斯榆,浑浑噩噩度过下午,许云渺匆匆奔回住处,第一反应是要给荀斯桓打电话。 划开手机屏幕又退缩了,因为不知该怎么问,他此刻已经弄不清,荀斯桓说过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呆坐许久,许云渺猛然想起了和荀斯榆聊天时的另一个细节——荀斯榆说,从她出国算起来,快有三年没见过许云渺了。 那时,他的心思被震惊占据,所以没发现问题。此刻细想,这话的意思是,三年前他们见过面。 可不管许云渺怎么推算,三年前,他还是个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废人,他们怎么可能见面呢? 荀斯桓挺佩服自己的——四个月过去大半了,他竟然生生忍着,一次也没去新港城见许云渺。 忍得这么辛苦,是希望借此向许云渺证明——他不是那种“本性难移”的人,重来一次,他会改过自新。 可经年累积的不安,不是几个月就能消除的,他还是会担心,会不会新港城的生活太自在,让许云渺上了瘾。 努力着担心着,憋到临近年底,工作忙碌起来,帮荀斯桓分散些注意力,可他刚一松懈,许云渺那边就出了幺蛾子。 “你说什么?”荀斯桓蹭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此刻二人在煲电话粥。 说来也奇怪,之前电话粥保持着隔日一次的频率,可这一次隔了快五天。 许云渺冷静重复:“益源的同事们太热情了,非要留我一起过圣诞,我却之不恭。” “那元旦呢?” “我打算接爸妈来新港城,申城不是大降温了嘛,这里天气暖和些。” 荀斯桓急急追问:“就,只接爸妈?” 许云渺计谋得逞,在电话那头咯咯笑,笑完还要揶揄他,说:“反正不管我接不接,你肯定都会自己找来的。” 荀斯桓轻吐一口气,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大概益源那边到了年底也忙。 可挂了电话,荀斯桓左右品味,总觉得许云渺不对劲,鬼使神差拿起手机,翻看起黎言卿的朋友圈。 他记得,五天前,黎言卿发过一张风景图,是从某酒吧拍到的晚霞,和他只发商业新闻的一贯作风不符。 荀斯桓找到图片,放大十倍,一寸寸挪……果然! ——酒吧玻璃墙上,隐隐约约倒映着两个人影,是黎言卿和许云渺。 荀斯桓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抓心挠肝到半夜,实在忍不住了,大晚上给秘书莎莎打了电话,让她改签了机票。 原本,他定了直飞漂亮国出差,可现在他哪还有心思出差,干脆把行程改成了在新港城转机。 这一回轮到荀斯桓用“有您的外卖”做借口骗许云渺下楼了。 许云渺走出办公楼,看见荀斯桓立在那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疾步走过去,却在荀斯桓微微张开的双臂前猛刹了车。 “这里人太多了。”他如是找借口,回避了一个久别后应有的拥抱。 可荀斯桓却因此心凉了,识趣地收了手臂。 许云渺对这突然的见面毫无准备,一时甚至不知该和荀斯桓说什么,抑或是,想说想问的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说好这次不会搞突然袭击了嘛?”许云渺局促问。 荀斯桓心口似被蛰了一下,又怕说得语气重了,会惹许云渺不高兴,小心翼翼解释道:“我来新港城转机,有两个小时富裕。” “我太想你了。”他紧接着又说,“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会儿?” “不了吧。”许云渺第一反应是逃避,又低头看表,“你还要赶回机场,还要值机安检,我看再说两句话你就该出发了。” 荀斯桓神色一黯,心中已然是无比后悔。 他就不该答应许云渺来新港城的,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往情敌手边送。 许云渺看出他委屈,还是心疼的,上前拘谨地捏了捏荀斯桓的手臂,说:“我打车陪你去机场吧。” 一路无话可说,直到送荀斯桓到了安检口。 荀斯桓的心凉透了,酸楚灌顶,末了在分别前问:“那我走啦?你没什么话想说,没什么事想做了吗?” 许云渺怔了片刻,上前猛抱住了荀斯桓,把脸埋进荀斯桓肩窝,藏起了复杂情绪。 “阿荀,我骗你了,对不起。”许云渺声音闷闷,“那天我说去看电影,其实是和阿黎去了酒吧,不过我没喝酒。” 第110章 “嗯。”荀斯桓不知如何作答,心脏绞痛着,又卑微地暗自庆幸,至少许云渺还愿意抱他,至少许云渺承认了撒谎。 “我问了阿黎,我问他是不是对我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他承认了,他说他从大学开始就暗恋我。” 荀斯桓心下一紧。 “不过,我拒绝了他……现在戳破了窗户纸,以后可能也没法做朋友了吧?” 荀斯桓松了口气,又心疼许云渺的失落。其实人生至交很是难得,他明白许云渺对这份友谊的珍重和此刻的惋惜。 “不会的,黎言卿才舍不得不和你做朋友。”荀斯桓安慰道,心里僵持了十几年的结,竟然松动了。 许云渺抱了会儿,冷不防又问:“没想到阿黎瞒了我这么久……荀斯桓,你该不会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荀斯桓一怔,竟然不敢回答这问题。 ——有,有好多事,随便挑一件说给你听,你都可能会生气到和我原地分手,再也不原谅我。 许云渺等待着,其实很清楚答案——若荀斯桓想要坦白,此前他有过无数次坦白的机会,何必瞒到现在。 “好了好了,你赶紧过安检吧~”许云渺松开怀抱,换上一个眉眼弯弯的假笑。 这次换荀斯桓成了那个想要逃避的人,走出几步又回头问:“渺渺,下下周是云寰的年会,你回来参加好不好?” 许云渺犹疑了一下才答:“看情况吧。” 第52章 我的初恋 “看情况”约等于不好。 荀斯桓明明知道答案,可还是在年会上眼巴巴期待一个奇迹,站在酒店门口假装透气,实则是一块“望夫石”。 没等到奇迹,等来一个着急忙慌的阮皓翔,催着他赶紧进场致辞,说是大家都在等着,他发完言了才好开吃开喝。 云寰成立六年了。 六这个数没什么特殊的,可荀斯桓还是包下了w酒店宴会厅,把这场年会办得比以往都更盛大,是为了他的一点私心—— 他想在年会上正式宣布邀请许云渺成为云寰的合伙人,他想要给许云渺一个正名。 可惜,主角没来。 全场灯光熄灭,射灯打向大厅最前,荀斯桓款款走进光里,抓了一杯桌上的香槟,带着众人共同举杯。 总结过去,汇报成绩,展望未来,荀斯桓按部就班地发言,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黑暗,心思飘向遥远的新港城。 “感谢为云寰又辛苦奋斗了一年的各位。为各位的付出举杯!” ——也谢谢你云渺,为云寰,为我,付出的所有一切。 云寰是用许云渺的钱度过危机的,而后荀斯桓废寝忘食地努力,让它涅槃重生,扶摇直上。 后来,爸妈房子抵押换来的贷款很快还清了,许云渺差点丢了小命换来的那笔保险金也被赚了回来。 荀斯桓把那笔保险金留了出来,投资到了溪山居,换成了股份和那间独为他们二人预留的、全溪山居风景最绝的小院。 是为了弥补荀斯桓欠许云渺的他们至今未能成行的蜜月之约。 小院按许云渺的喜好装修完工之时,许云渺还在沉睡,荀斯桓一心只希望他能醒来,所以给小院取名“归云别院”。 讲话结束,灯光复又亮起,荀斯桓心不在焉地走向人群,无心一瞥,却愣住了—— 许云渺不知何时进了宴会厅,就站在人群最后,也在鼓掌,望着他,眼神平静深邃,藏了荀斯桓读不懂的情绪。 俊男靓女,美食美酒,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唯独他们二人揣着天大的心思,却又都保持着克制,都不想在人前失了体统。 大年会散场后,产业并购组的一群人见许云渺居然回来了,纷纷表示想念,闹着非要去ktv再聚第二场。 阮皓翔喝高兴了,嚷嚷着他也很想许云渺,非要跟着一起去凑热闹,说完还要拉上荀斯桓一起。 “我就算了,老板在场,你们也玩不开。”荀斯桓识趣,也是不清楚许云渺愿不愿意他去。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参加。”许云渺冷不丁开口,狡黠地冲他笑,“除非……荀par是怕我们让你买单?” 荀斯桓一怔,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慷慨笑道:“今晚任意消费,荀par买单。” 一群人找了家靠近w酒店的ktv,闹哄哄涌进包间,没一会儿,唱歌的唱歌,玩骰子的玩骰子,气氛好不热烈。 荀斯桓无心玩闹,点了杯威士忌,坐在角落里沉默独酌,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比包间外的服务生还更低调些。 一来,他是怕大家因为他而局促,玩得不尽兴。二来,他不敢放松情绪,怕许云渺趁他不备,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 酒过不知几巡,最会闹腾的几个玩累了,休息时刻,阮皓翔终于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荀斯桓,忍不住要捣乱。 音乐被关了,音响传出尖锐啸叫,所有人望向包间前头的立式麦克风,就见阮皓翔踉踉跄跄地站在那儿,要搞事情。 “荀斯桓!躲在角落里装深沉!算什么男人!” “哦吼~”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冲着阮皓翔一阵嘘声。 “我们云渺,大老远从新港城赶回来,你作为老板都不表示表示?!不该唱一首歌送我们许律师吗?” 阮皓翔绝对是已经喝晕了,搁平时哪敢如此直呼荀斯桓大名。 第111章 荀斯桓没和醉鬼计较,在众人的起哄中,大大方方拿着酒杯上台,往高脚凳上一坐,抓过了立式麦克风。 “好,那就唱一首歌送给云渺。”荀斯桓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望着许云渺,眼神复杂,“云渺,谢谢你赶回来。” 许云渺正坐在沙发深处,听话地滴酒未沾,此刻他不动声色地回望,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尾一弯,勾动荀斯桓全部心绪。 音乐响起,是最近挺火的告五人的那首《一念之间》。 “没有痛过就不能懂,没有爱过就不能感受。没有你,我从不是我,但没有我,你好像过的不错。” 也许是荀斯桓唱得太深情了,到最后,包间里的热火朝天都被他唱安静了。 阮皓翔永远是活宝,待一曲终了,勾着荀斯桓脖子,夸张地带着哭腔说:“荀哥,代入了吧?唱出自己心声了吧?” 荀斯桓仍旧没理他,只是下台时小心望了一眼许云渺,后者依旧清清冷冷地冲他笑着。 闹够了,唱累了,众人围坐一圈,响应阮皓翔的号召,玩起了“never have i ever”游戏。 游戏规则是用“我从来没”为开头,说一件事。若这事在坐的其他人也没做过,就能免于喝酒;反之,做过的人都要喝酒。 总而言之,游戏的精髓就是—— 要么,挑一些明显所有人都做过、可偏偏自己没做过的事儿,说出来了,好让更多的人不得不喝酒。 或者,就是掌握了在坐某个人藏着掖着的糗事,说出来了,好让所有人都直勾勾看着这人独自喝酒。 这种游戏,人生阅历越丰富的人越吃亏——什么没去过冰岛,没玩过深潜,没看过极光,没和人做过爱做的事。 荀斯桓几乎是从头喝到尾,手里的杯子就没放下来过,惊得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 “我天,荀哥,我还以为你又无聊又是工作狂!”阮皓翔哭丧道,“结果跟你一比,我才是真无聊啊!荀哥,我能问问你跟谁做过吗?” 又是嘘声四起。 荀斯桓拿起老板架势说:“告诉你是谁,留你狗命,二选一?” 阮皓翔立马乖巧了,两指一捏,拉上了自己嘴巴上的小拉链。 游戏又轮了一圈,荀斯桓又连连喝酒。 再次轮到阮皓翔,他嘿嘿一笑,摩拳擦掌道:“大家都口渴了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都给我喝,一个别想逃!” “我从来没在学校里谈过恋爱!”阮皓翔得意道。 果然一片哀嚎,几乎人人都端起了酒杯。 荀斯桓余光瞥到许云渺也把酒杯送到了嘴边时,浑身瞬间僵硬了,一时间心跳飙升到了二百多。 荀斯桓记得,他们在一起后,他问过许云渺,许云渺坦言,荀斯桓就是他的初恋。 ——若那时许云渺没有撒谎的话,难道……! 莫妮卡和并购组的人关系都好,也是爱玩的性格,今晚也来凑热闹。 方才她也是没少喝,这会儿喝上了头,大咧咧说:“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啊!都讲讲,校园恋爱,那得是初恋吧!” 阮皓翔又挑事儿道:“从荀斯桓开始!” “荀par,荀par,荀par!”众人纷纷鼓掌起哄。 荀斯桓无奈,干了杯中酒,坦然道:“学校里那段,确实是初恋,是一个很优秀、很完美,又很可爱、很有趣的人。” “啧啧啧,评价这么高!我在云寰做hr这么久,头一次听到你这么夸人。”莫妮卡替众人问,“继续啊,怎么看上的?” 荀斯桓也没想藏,坦然道:“因为他太完美了,我总比不过他,秉承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恋人的精神,我就追他了。” 荀斯桓说完,想起了表白那天的事,忍不住笑了笑。 “哦哦哦,荀斯桓笑了,我天,他刚才笑得好陶醉!”阮皓翔开始发酒疯了,“你是不是心里还念着人家,是不是?!” 荀斯桓不置可否,只讳莫如深地笑,抬眼望向许云渺,不想直接就撞上了许云渺的目光,那么亮,让人灵魂都无处躲藏。 心跳漏了一拍,荀斯桓觉察出了异样。 众人起了兴致,开始回忆往昔,讲述酸甜苦辣的初恋故事,转了一圈后,发言机会终于轮到了许云渺头上。 许云渺一窘,推拒说:“我的初恋没那么一波三折哎,挺无聊的。” 荀斯桓闻言一顿,心中更震惊——难道许云渺还记得?又或者,他记得是另一个,荀斯桓从不知道的初恋? 阮皓翔和荀斯桓一样好奇,撺掇着许云渺讲故事,催促说:“你可别想逃,讲讲讲!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自己没恋过,就到处撺掇别人是吧?”荀斯桓怕许云渺尴尬,开口解围,威势十足的目光瞪得阮皓翔一个冷战。 没成想,许云渺没领他的情,反而主动拿起桌上的气泡酒小抿一口,慷慨道:“那,我就简单讲讲吧。” “不过,我的初恋是个男孩子。” 许云渺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家一下炸了锅,一个个八卦小雷达都竖得高高的。 荀斯桓更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脑子都被雷炸焦了,嘶嘶冒烟,全然空白。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好像就是一瞬间吧~挺平常的情景,就是大学里的篮球比赛,他在场上打球,我在场边做观众。” 第112章 “他的表现是全场最出色的,最后还一球绝杀了。场下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连对手的啦啦队员都在喊他的名字。” “他长得帅人缘好,成绩拔尖,暗恋他的人特别多。结果,在那么多人里,他一回头,一眼就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我。” “当时我脑子里‘哔’的一声,一下子全世界都安静了,心脏砰砰的,快跳出胸口了。” “然后,脑海里有个声音对我说,好想他的眼中,能永远只有我一个。” 许云渺的声音不大,语气平和如水,温温柔柔,又浪漫荡漾,说得众人不自觉都陷入了那份青春悸动的情绪里。 ——“哐!” 一声突兀的响儿,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荀斯桓像是被夺了舍一般,目光呆滞,表情惊愕,手中的酒杯早已掉落,在地上碎成三瓣。 只有许云渺还保持着冷静,穿过众人,看向失魂落魄的荀斯桓,歪头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地说:“荀par好像喝醉了。” 聚会散场,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杨柳南路上,无人开口,脑内都是电闪雷鸣,脸上却又都是佯装的但一戳就破的平静。 荀斯桓先忍不住了,几步追上去,低低叫了一声:“云渺,你——” “回家说。”许云渺打断他,加快脚步,闷头向前。 二人步履匆匆,进了公寓电梯,许云渺却是按下了荀斯桓公寓所在的那一层。 荀斯桓再一次心跳过速——刚才许云渺说的分明是“回家”,意思是自己的公寓是“家”吗? 电梯停在30层,许云渺轻车熟路地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门,又径直走向那扇上了锁的卧室门。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以至于荀斯桓生出一种往日重现的错觉。 “打开。”许云渺直截了当命令道。 “渺渺?”荀斯桓犹豫了,几分期许,几分慌张。 “打开。”许云渺坚定重复。 荀斯桓:渺渺,你别吓我 qaq 第53章 对我好一点 卧室门开了。 记忆的博物馆也一并向许云渺敞开,旧日痕迹像陈列于橱窗之后的展品,无声陈述着过往时光。 本以为置身其中会有似曾相识之感,然而,实际只觉新奇,真的像参观博物馆,一边看一边心中暗暗感叹—— “哦,这就是我原来用过的东西啊~” 这是他们二人的卧室,双人大床,一看就不是荀斯桓会买的过分可爱的动物小凳,正对床的隔断墙上是积木拼成的双人合照。 双人的书房里,双人的办公椅相对而放,双人的懒人沙发挨在一起,双人的茶杯并排倒扣,相框里都是双人合影。 双人的衣帽间,衣物却不分彼此,应该是随便哪个人穿都行,配饰也成套配对,藏着偶尔暗戳戳戴同款的小情/趣。 双人的大盥洗室,双台盆,双镜柜,浴缸和淋浴间都够大,一次装两个人不成问题,牙杯牙刷,毛巾拖鞋剃须刀,全都一式双份。 许云渺一处处看,始终沉默不发声,看得那么细致,连床头柜的抽屉也要抽开。 偶尔露出困惑表情时,跟在他身后的荀斯桓便做起尽职的讲解员,一一说明,生怕许云渺对他的讲解不满意。 “这是我们在布达佩斯买的钩针桌布。” “这是我们在爱丁堡买的小摆件。” “那个是你喜欢的茉莉香型的润滑液。” “呃,那个是螺纹——” “砰!” 许云渺猛然关上床头柜抽屉,被里头的东西臊得慌,憋着脸红心热,回身瞪了荀斯桓一眼,心道,这解说大可不必。 他看了一大圈,最后在床尾凳上坐下了,抬眼望着仍旧慌乱的荀斯桓,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渺渺,你,你是想起来了吗?”荀斯桓坐过去,小心翼翼提问。 许云渺笑得不太温柔,声音也不带什么情绪,只陈述说:“我在新港城和小妹见面了。” “荀斯榆?!”荀斯桓做梦也没想到,最后戳穿他“诡计”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可许云渺叫她“小妹”,说明—— “她,她和你说了多少?”荀斯桓再度试探,企图估算今夜的“疾风骤雨”到底算是几级台风。 许云渺没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又说:“其实我上周就回来了,只是没告诉你。” 荀斯桓后背一紧,心道完蛋,脸上强装着最后的镇定。 “我去见了立立,给阿黎打了电话,问了我爸妈,和莎莎在vx上聊了一下,最后去拜访了李主任。” 荀斯桓听着许云渺报出一个个他的“同伙”们的名字,心一点点沉到谷底,血都一点点凉了。 “荀斯桓,你好厉害呀~”许云渺语气讥诮,“竟然能撺掇我爸妈、朋友、同事,甚至医生,大家一起陪你演戏。” “看我毫不知情,傻子一样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有趣吗?”他说完,一歪头看着荀斯桓,眼神玩味。 荀斯桓听罢大气都不敢出,压低声音解释:“渺渺,我,不是……对不起。” 许云渺咄咄逼人:“万一我不入你的圈套呢?万一我没有喜欢上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就此放手,给我自由吗?” “当然不会!”荀斯桓词穷了,望着许云渺,愧疚得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头,“对不起,渺渺,对不起。” 第113章 许云渺继续发难:“你说了不会再骗我,结果对我撒了这么大的谎,这谎很难圆吧?” “所以我去新港城之前,你才让我给你时间。怎么了,打算编个更大的谎?” “不是,渺渺……”荀斯桓卑微得快要钻进地里,生怕许云渺勃然大怒,一狠心不要他这个“骗子”了。 “你知道这一个礼拜我经历了什么吗?”许云渺冷漠问,目光锋利,“我每从一个人那里听到真相,就要怀疑一次人生。” “尤其是,李主任给我看了我的手术同意书。结果……”许云渺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荀斯桓,那上面签的是你的名字啊!” “对不起,渺渺,对不起,对不起。” 说再多道歉好像都不够,荀斯桓实在不知如何哄劝这样的许云渺,他被愧疚折磨着,许云渺又何尝好受。 他管不了许云渺愿不愿意了,一把把人搂进怀中,决定不管许云渺怎么挣扎,打他踹他都行,他都绝不放开手。 “是我不好,我是个骗子,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你别急着生气,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荀斯桓这辈子没对谁这样恳切哀求过,可此刻多卑微都不为过,只是怀中人呼吸急促了,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着火山般的情绪。 “你怎么早不解释?”许云渺的声音染上了鼻音,“还和我说什么‘有个朋友’,什么等时机成熟了让我们认识。” “荀斯桓,我去新港城之前都快难过死了。我那么心寒,想着你心里有个白月光,我永远比不过他,结果白月光就是我自己。” 荀斯桓被这一席话说得心肝发颤,把许云渺抱得更紧,抚着许云渺后背,怎么都抚不平皱巴巴的委屈。 “都怪我,怪我。” “我问了小妹,她说我们从大二开始就在一起了。你知道,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许云渺问罢朝后仰了仰,眼睛通红地看着荀斯桓,看得荀斯桓整个胸腔都抽抽地痛。 震惊?愤怒?失望?埋怨? 荀斯桓讷讷摇头,不敢猜答案,心疼地去揉许云渺的眼角。 “我居然由衷地想……真好啊,原来荀斯桓那么早就爱上我了。” “荀斯桓,你好自私。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时光,我们有那么多回忆,你都藏起来一人独享,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情绪太沉,眼眶再不能承受,这一刻,荀斯桓顾不上失态不失态,任滚烫滑过脸颊,目光凝固于许云渺的眼眸。 他再说不出什么,语言太无力,道不清复杂的心意,踌躇斟酌,最后变成两个简单又重的字—— “渺渺。” 荀斯桓情难自已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吻住微微颤抖的眼睑,吻过鼻尖,吻掉湿热的泪痕,吻住微凉的唇。 许云渺反而霸道起来,一抬下颚便伸出舌头去撬开荀斯桓的齿关,主动出击,侵略剐蹭,像泄愤一般。 唇齿旋即纠缠了起来,房间安静了,空气燥热了,只余急促喘息,直到,铺得一丝不苟的床单被压出张牙舞爪的皱褶。 茉莉花香放肆,气味清澈又嚣张,迅速充斥了空置许久的卧室。 身体和心情都释然之后,疲惫袭来,时隔许久,双人床终于发挥了本该有的作用。 许云渺又蜷成了许小猫,荀斯桓从背后圈抱着他,两人镶嵌在一起,严丝合缝的,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关了灯,都是累却不想睡,还有很多话要讲,比如,让荀斯桓再亲口说一次他编织的注定会让许云渺投身的罗网。 ——许云渺其实只昏睡了半年多。 只是因为丢了的记忆中,也包含了他和荀斯桓一起创立云寰的那四年,所以大家合计着,干脆骗他说他睡了四年多。 现在回头细想,确实不太合理——睡了四年,肌肉都该萎缩得不像话了,怎么可能康复训练一年多就恢复常人呢? “为什么我病好了,你也不告诉我真相?”许云渺果然疑惑,“虽然听到了还是会震惊,但我也没那么脆弱。” 荀斯桓长长叹了口气,热气拂过许云渺耳根,无奈坦白:“因为你车祸前,我们差点就分手了。” 许云渺听罢果然僵了一下,在荀斯桓怀中转了一百八十度,惊讶地看着荀斯桓,眼眸映了窗外的月光,亮亮的。 荀斯桓盯着那双眼睛,发现对着那星星一样的眼睛,他没法再隐瞒,干脆把那时的事都如实说了,除了他难以启齿的细节。 说罢,见许云渺没吭气,他又诚恳道:“我承认我作弊了。我不想你记起那些不愉快的时光,还有那些畜生事。” “哪些畜生事?”许云渺抓偏了重点,“凶我,怀疑我出轨,对我冷言冷语,冷战不回家,还有别的么?” “又不是什么好事,问那么具体干嘛?”荀斯桓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要具体一点。”许云渺在暗里捧住荀斯桓的脸,“不然我怎么判断该不该接受你的道歉?” “非要听?” “必须听。” 荀斯桓拿他没办法,只能说:“你那时之所以会气得离家出走,去爸妈那儿住,是因为……” “我把你按在沙发上弄哭了,你求我不要总从后面,你说想让我看着你的眼睛,我不理你,还打了你几下,还……” 第114章 “停!”许云渺听不下去了,耳朵烫得快熟了,“不用说了。原谅你的事,我再考虑考虑。” “渺渺?!”荀斯桓听得出他也不是真生气,讨好地把许云渺搂紧,一掌按在许云渺后腰,轻轻揉捏。 隔了好一会儿,许云渺忽然又轻轻唤了一声—— “荀斯桓。” “嗯?” “都把我骗回来了,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好。” “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也是。” 一夜安眠,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荀斯桓先起了,自觉去厨房给二人准备午餐,穿着朴素家居服,系着围裙,怎么看都不像叱咤律圈的风云人物。 许云渺从旧日衣柜里随手抓了件小熊图案的t恤,套上身发现大了,再一看,是荀斯桓去溪山团建时穿过的那条。 他当时还奇怪,按荀斯桓这样的性格,怎么会买图案这么可爱的t恤,现在看来,多半是失忆前他自己给荀斯桓买的。 这感觉很奇妙。 怪不得荀斯桓追他那会儿总显得那么“情根深种”,原来是因为他们真的已经那么相爱了十几年。 原来,那些没来由的默契并非巧合,而是肌肉记忆,是条件反射,是身体先于意识的本能,是时光刻在他们骨髓里的习惯。 许云渺立在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荀斯桓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脑海深处,有什么在缓慢复苏。 他忽然问:“为什么要把楼下的房子装修得和这里一模一样?” “李主任说,过去的情景能刺激你的记忆。”荀斯桓手下忙碌,熟稔地在半沸的水里撒下面条,转头又去冰箱里取鸡蛋。 “合着,你是又想让我想起你,又不想让我知道我们俩吵了架。荀斯桓,你够贪心的。” “只对你贪心。”荀斯桓一转身,看见许云渺12月天里就穿了条短袖t恤,眉头皱了,“去换条针织衫。” 许云渺挺听话,转身“啪嗒啪嗒”跑去找衣服。 荀斯桓都不用回头看,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某人是又没穿袜子,提高音量道:“把袜子也穿上!” 换衣服换了半天,荀斯桓煮完了两碗面,又炒了个小菜,出来发现许云渺还闷在卧室里,一点声儿都没有。 他隐隐担忧地去找人,就见许云渺站在衣柜前一动不动的,木头人一般。 “许云渺,你——”问题问到一半,荀斯桓忽然意识到了原因,心道不妙。 果然,不待他解释,许云渺先开了口—— “荀斯桓,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一柜子的熊是怎么回事?” 情况是周二晚上23:35收到通知,第二天要出差,12306甚至都关闭售票了……所以我咕了。(跪倒) 转念一想,快完结了,要么改隔日更好了? 第54章 大猫小猫 许云渺喜欢小熊,以前家里角角落落放了不少“熊先生”,荀斯桓见一次就被提醒一次——还有个解不开锁的相册。 二人吵架后,许云渺搬回自己爸妈家的那段时间,荀斯桓一生气,把那些毛绒绒、笨兮兮的熊们都收了起来。 出意外后,痛苦的旋涡差点把荀斯桓吞噬,他没心思考虑这些熊们,便让他们一直藏在了卧室柜子里,直到现在。 许云渺听了荀斯桓酸溜溜又带点儿幼稚的解释,不由感叹:“荀斯桓,我是真没想到,你连毛绒玩具的醋也要吃。” 话虽如此,许云渺没恢复记忆,自己也不知道“熊先生”相册里放了什么,更想不起密码,只能凭习惯试一试。 “反正就这么几个组合,如果你猜的那些生日纪念日都不对,那只能是唐晓艾女士的生日了。” 许云渺自信满满输入,然后被“密码错误”提示无情打脸。 他很快给自己找了台阶,点进密码找回界面,发现设置相册时用的还是高中时的手机号,现在早被登记给别人了。 “别研究了。”荀斯桓倒是想得挺开,“你能想到的方法我当然都试过了,只能等你自己想起来了。” “那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呢?”许云渺被密码弄得沮丧,冲口问完才发现荀斯桓表情不对。 ——是啊,一直想不起来……想不起和荀斯桓的过往点滴,荀斯桓应该会比他更难过,毕竟,荀斯桓是被忘记的那个。 许云渺不再和密码较劲了,从书桌后站起来,抱了抱神色黯然的荀斯桓,拍着荀斯桓的后背,像哄小孩儿。 两人相拥,一时无言。 半晌后,许云渺忽而郑重提议:“荀斯桓,我们去找回忆吧?我决定了,不管好坏,我要找回我们的过去。” 既然是找回忆,就要从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入手。 年会之后,许云渺回新港城待了一周就迎来了圣诞元旦双节,他多请了几天假,回了申城,打算和荀斯桓一起回趟h大。 二人都是优秀校友,尤其是荀斯桓,偶尔还会返校开讲座,他随便一联系,就得了教务处主任特批的“h大畅游特权”。 元旦假期,校园里人不多,二个玉树临风的人并肩而行,自成风景,虽然衣着气质都不像学生,却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毕竟毕业太久了,校园里的绿化更新了,道路重铺了,连图书馆后面人工湖里的小鸭子都换了好几茬。 第115章 唯一还保持着旧日痕迹的是一幢幢红色砖墙的教学楼,墙面洗刷得干净却洗不掉时光留下的斑驳。 许云渺还真被一幢幢红房子唤醒了依稀回忆,甚至能凭着模糊印象,找到当时法学院二个班一起上大课的阶梯教室。 “就是这教室,某人胆大包天,老刘在上面讲故意伤害罪,他在课桌下和男朋友拉小手。” 许云渺被自己当年的不害臊给震惊了,嘴硬反驳:“反正我不记得了,还不是随便你编排,谁牵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边看边逛,踩着深秋的凉意,穿梭于充满新鲜感的校园里,却仍能从崭新里寻找到一些旧日的蛛丝马迹。 比如,篮球场边h大知名的“情人道”。 路边梧桐如旧,往前几十年是它们,也许往后几十年也仍是它们,静默伫立,见证每一对在树下走过的情侣。 “荀斯桓,我对这里有印象。”许云渺忽然停下了,“具体的事情想不起来了,但好像不是太浪漫。” 荀斯桓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事,毕竟,二人读书时,在这条路上来回走过千百次。 “不浪漫就别想了。”荀斯桓挺大方,“走吧,去找点浪漫的事儿想。” 四下无人,他大胆牵起许云渺的手,向前大步流星,只是没待走几步,就听得身后“咻——砰”的一声。 “啊!”许云渺叫了一身,捂住了脑袋,一只篮球在一边地上弹了几下,灰溜溜滚向了二人身后的草丛。 “渺渺!”荀斯桓吓一跳,赶紧凑过去检查,“没事吧?我看看?” 许云渺捂了会儿脑袋,抬头看见荀斯桓慌张的样子,忍俊不禁说:“你也不用这么夸张,篮球而已,又不是铅球。” “怎么不用?”荀斯桓上下左右地查看,“你知道你这颗脑袋多金贵吗?给你修补零件的手术费都够买好几辆跑车了!” “吼,原来是心疼钱。”许云渺吐槽。 荀斯桓嗔道:“是心疼你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那一点儿记忆,别又给撞丢了。” 二人正说着,篮球场里两个热气腾腾的青年奔了出来,二话不说,对着许云渺就是一连串鞠躬道歉。 许云渺一边冲青年们笑着说“没事”,一边按住了一脸“你俩是不是想挨揍”的表情的荀斯桓。 小小插曲后,二人继续散步,荀斯桓心有余悸,和许云渺换了个站位,挡在了他和篮球场之间。 刚走到梧桐路尽头,许云渺猛然停了脚步,只是这次不那么淡定了,几乎是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渺渺!”荀斯桓吓得血都凉了,顾不得有没有人关注,把许云渺打横抱起,拔腿就朝最近的医务室冲。 许云渺脸色惨白,一脑门冷汗,靠在荀斯桓胸口,粗喘得厉害,手只顾得上紧紧攥住荀斯桓肩头的衣服。 “头痛。”许云渺声音滞涩,觉得脑袋里有一股电流四处乱窜,所过之处,都火辣辣得疼。 “不怕,渺渺,我在呢。” 但其实,怕的人不是许云渺,是荀斯桓自己。 他揪着心,抱着人一路狂奔,心慌得都忘了跳动,好在快跑到宿舍区时,怀里人缓过劲了,在轻声叫他。 “荀斯桓,我没事了,放我下来。”许云渺声音还虚,脸色倒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荀斯桓不理会,坚持往医务室去,许云渺无奈,勾着荀斯桓脖子,往上蹭了蹭,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让荀斯桓瞬间石化的咒语。 “我想起来了。” 荀斯桓震惊看着他。 “以前晨跑是不是会经过那条梧桐道?” 荀斯桓木讷点头。 “我记得有一次,你也是这样抱着我往医务室跑,跑得太急了,在医务室门口绊了一下,直接给校医老师行了个跪礼。” 还真有那么一次,许云渺空腹晨跑,把自己跑低血糖了,吓得荀斯桓灵魂出窍。 那时,荀斯桓虽然也是运动健将,可自己也瘦得麻杆儿似的,也没有系统训练过手臂肌肉,哪有现在力气大。 可他愣是凭着一身蛮劲,抱着许云渺冲出几百米,最后在医务室门口脱离力,直接跪倒在地。 后来,许云渺补了糖分恢复了,跟没事儿人一样,反而是他,两边膝盖磕得血肉模糊的,大夏天都没法洗澡。 “没这事儿?”许云渺说完,见荀斯桓脸上没有惊喜,反而眉头紧锁,还以为自己说得不对。 荀斯桓借着二人凑得近,趁人不备,凑过去轻轻咬了咬许云渺鼻尖,埋怨说:“记得什么不好,非要记得我的糗事。” 看过了“物证”,走访了“记忆现场”,自然也要见一见“证人”,听一听“证言”。 中午时,荀斯桓约了二人那时的几个室友聚餐,地点就挑在学校食堂三楼的清真餐厅。 学生时代,清真餐厅的豪华大盘鸡,h大美食排名第一,是许云渺的最爱,也是学生时代聚会时的最奢侈选项。 因为许云渺头疼的插曲,二人晚到了一会儿,一推门,一桌子人都抬头盯着他们俩看,盯得许云渺脸热。 桌边的人,许云渺都觉得面熟,却是一个名字都想不起来。 “荀大猫,许小猫,好久不见!”一位顶着啤酒肚的中年人热情道。 荀斯桓一听这称呼觉得瞬间梦回20岁,听得羞耻,心道,20岁的自己怎么交了这么一群完蛋朋友? 第116章 热情打招呼的叫汪明,以前就睡在荀斯桓下铺,此刻冲他们招呼道:“快坐快坐,大盘鸡已经点上了。” 汪明以前就是宿舍里最闹腾的那个,毕业后自己创了业,现在是个小老板,应酬不少,比以前更能说会道了。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毕业十多年了,这家店的菜单都没怎么变,还有豪华大盘鸡!许云渺最爱,对不对?” 许云渺笑着道谢,看着一桌人,虽记忆模糊,却一下没了局促不安。 失忆的事,荀斯桓提前和一群人大致说了。 都是厮混了四年的好朋友,彼此没那么多顾忌,大家知道许云渺不记得了,甚至大方地挨个向许云渺做起了自我介绍。 许云渺边听边笑得像朵太阳花,听罢直接问出了他最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他是大猫,我是小猫?” 汪明闻言一愣,捧腹笑起来,笑了许久才解释:“叫你小猫是因为你那会儿瘦啊,又跟猫似的,高高冷冷,让人觉得混不熟。” “至于,他为什么是大猫么——因为他那个时候比你高,比你结实,他当然就是大猫了。” “我是问,他为什么是猫?” “哦~这个啊!”汪明故意卖关子,停下来朝荀斯桓看了一眼。 荀斯桓回了个眼刀,可惜毕业已久,他对室友们的威慑力大不如前,眼神威胁没起到作用。 汪明继续说:“你都不知道,大二开始,这家伙跟中了蛊似的,一天到晚在宿舍里提你。” “他一提起你,就渺渺、渺渺的,不跟猫叫一个声儿?不是大猫是什么?” 众人一阵哄笑,饭局气氛更加松快了。 许云渺也跟着笑,趁着大家聊得热闹,悄悄在桌子下面给荀斯桓发消息。 渺:你大学时那么迷我? x:我现在也一样迷你。 许云渺看了消息,明知是油腻情话,仍忍不住笑,正要回复,面前桌子被人敲了敲。 “哎,过分了啊!”汪明夸张埋怨他,“以前聚餐,你俩就老爱在桌下互发消息,偷偷打情骂俏,老杜,是不是?” 杜健鹏立刻接茬:“可不是么~我是万万没想到,毕业十多年了,我又要上赶着回来吃你俩的狗粮。” 荀斯桓听到这里也是怔愣了。 二人大学里确实黏糊,但对外都是以“好兄弟”相称,除了朱立业和黎言卿,他们应该没向别人透露过恋人关系。 杜健鹏看懂了荀斯桓的惊讶,得意解释说:“你们俩真当大家看不出来?别说我们了,班里不少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儿!” 许云渺也吓了一跳,小心问:“那大家没觉得——” “都觉得挺好!”汪明赶紧接过话头,“你想啊,校草和准校草在一块儿了,我们这些长相平平的,才有机会找女朋友啊!” “就是!当时还盼着,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谈恋爱会耽误学习,我们就有机会拿奖学金了。结果你俩是一点机会不给我们留!” 许云渺看着大家吐槽打趣,话是埋怨,字里行间却是难得的包容和理解,可他差点就丢失了如此珍贵的友谊。 谈笑了一会儿,汪明忽而感慨:“看你俩还在一起,还这么好,真难得。咱们法学院里当时那一对对的,都分得差不多了吧?” “是啊,大家都没想到,这么多年,反而是你们俩这对坚持下来了。” “真的不容易!”汪明认真说,“我们都以为,毕业后你们就该分手了,别说是那糟心事了,那时候,社会压力也大呀。” “糟心事?”许云渺听得一头雾水,荀斯桓也面露困惑。 杜健鹏是许云渺室友,也是当时的目击者,便解释说:“就毕业那会儿,我记得是荀大猫他爸,直接就找到咱宿舍来了。” “那天荀大猫是去哪儿面试了吧?他爸门都没敲就进来了,把许小猫叫出去聊了好久,咱小猫回来的时候,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什么?!”荀斯桓听到这里,人都傻了,看看众人,又看看许云渺。 汪明这才琢磨过味儿来,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 荀斯桓父亲那次不太友好的闯入之后,许云渺被叫出去聊了很久,回来时脸色难看至极,是他四年来为数不多的表露愤怒的时刻。 他们做室友的,见不得自己兄弟受欺负,当时就要去替许云渺出头,都被许云渺拦下了,还让他们不许向荀斯桓提这事。 “我们以为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云渺早都告诉你了……”汪明和杜健鹏互换眼色,又都担忧看向荀斯桓。 许云渺知道荀家的事是荀斯桓的心病,赶紧在桌下扯了扯荀斯桓的手。 “阿荀,既然那时我决定瞒着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看,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也还在一起,你别太放在心上了,嗯?” 荀斯桓不想许云渺担心,默声点了头,另一边给荀家管家发去了消息—— x:假期最后一天,我回来。 第55章 鸡毛蒜皮 找回忆的第二站是云寰的旧办公室,地址在申城cbd边缘的写字楼,是他们当时有限预算内能选择的最体面场所。 荀斯桓为了找这个办公室,跑废了一双鞋,还用尽了浑身解数和房东讨价还价。 只几年功夫,申城飞速发展,更厉害更高档的写字楼一幢幢拔地而起,此刻再看当年的“体面”,反而处处透着凋敝。 第117章 楼内的办公场室原本是不能随意参观的,赶巧上一家租客刚搬走,他们当年的那层楼闲置着,二人便装成了来看房的人。 空置的办公室略显凄凉,许云渺倒没被凄凉气氛影响,心情大好地四处观察,怕错过什么重要细节。 荀斯桓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来,跟在许云渺身后,边回忆边小声解说,还生出些忆苦思甜的感觉。 经过前厅时,许云渺没注意,一脚踩进了地毯下的一个浅坑里。这一趔趄,倒是让荀斯桓意外找到了一处他们租住时留下的痕迹。 “渺渺,你看这个方形的凹陷,有没有觉得眼熟?”荀斯桓饶有兴味问,“还记得云寰前厅里的那个雕塑吗?” 许云渺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你说《规则与舞蹈》?” 荀斯桓用脚尖轻踏着描画浅坑的边缘,果真和云寰的那座方圆结构的金属雕塑底座尺寸相近。 许云渺难以置信地惊道:“《规则与舞蹈》原来是摆在这儿的?” 荀斯桓点头:“这间办公室装修的时候,你有天头脑发热去淘回来一座雕塑,非要摆这儿,那时我还嫌你乱花钱。” “后来搬去汇隆,它也搬过去了,好多客户看见那雕塑,都夸我有品位,说寓意深远。” “我就说嘛!”许云渺得意道,“我面试那次就觉得那雕塑很棒,还心说你挺有艺术鉴赏水平的,原来有水平的是我自己。” 荀斯桓憋了笑,挨近许云渺耳语道:“你鉴赏艺术品,我鉴赏你,术业有专攻。” 许云渺也不知从“鉴赏”二字里解读出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耳朵一下烧红了,小跑着溜走了。 荀斯桓追上去,追到楼层另一边的消防通道口,发现许云渺在防火门前站住了,愣愣瞧着门后的楼梯间。 “怎么了?”荀斯桓奇怪道,也跟着往楼梯间看,“是想到什么了?” 许云渺没答,兀自推门往楼梯间里去,门一开,差点没被里头的烟味呛得咳嗽,很快被荀斯桓从背后罩住了口鼻。 “跑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干嘛?”荀斯桓皱眉,忽而记起,还在这儿办公时,许云渺也时不时爱往楼梯间里跑。 他因为好奇,趁没人时去楼梯间检查过,那时这里也是一股烟味,让荀斯桓差点以为,许云渺是压力太大,学会抽烟了。 许云渺没推开荀斯桓的手,只是转着脑袋到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东西,而后指着门后一片斑驳墙壁惊喜道:“还真有!” 荀斯桓莫名其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细研究了半天,这才看出,斑驳墙漆之中有一个个用黑笔画成的小正字。 荀斯桓看不懂,却从许云渺狡黠的笑里,读出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许云渺扬了扬眉毛,发出灵魂拷问:“你以前是不是老冲我发脾气?” 还真是,荀斯桓心道,嘴上没敢答,只惭愧笑了笑,趁捂着许云渺的口鼻,顺手捏了捏许云渺挺翘精致的鼻梁。 只是不待荀斯桓回答,许云渺已然公布了答案:“我想起来了,你每冲我发一次脾气,我就来这里画一笔。” 荀斯桓定睛数了数,心里一惊——一共四个正字又多两笔,在这旧办公室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竟然朝许云渺发了22次火。 “原来背着我跑来楼梯间,是来记仇的。”荀斯桓话是埋怨,语气是愧疚,“怎么不把发火原因也在旁边写一笔?” 许云渺顺杆爬道:“是有点后悔,现在都想不起来你是为什么冲我发火了,想和你秋后算账都没证据。” “记这么清楚,想干嘛?”荀斯桓玩味看他。 许云渺认真道:“想要集齐了25次,跟你换个大补偿。” “什么大补偿?” “茉莉花味的补偿。” 这么撩拨人的许云渺太乖了,荀斯桓没忍住,把人搂住了闷声问:“逛了半天,光想起来我对你不好的事儿了?” 许云渺在他肩窝摇头:“还想起了你为了让我吃早饭,每天在茶水间备十份免费早饭,结果都被别的同事们抢光了。” “还有花了好几万给我买了台咖啡机,可我还是更喜欢去外面的店里买手冲。” 荀斯桓哭笑不得问:“怎么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料,许云渺一本正经纠正道:“怎么鸡毛蒜皮了,明明都是荀斯桓对我好的最重要的小事!” 从旧办公室出来,离去许云渺父母家吃晚餐还有好些时间,许云渺本想随便去哪里散个步,却是被荀斯桓开车带到了郊区。 车子经过一道保安岗亭,沿着一路的夹道绿荫前进,最后停在一幢堂皇如电视剧里的庄园一般的大别墅前。 这是荀斯桓的家,他一年不见得回几次、次次都回得不情不愿的家。 许云渺知道荀斯桓家里富得惊人,真的亲眼看见了,仍觉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车子停下,荀斯桓握着方向盘,神色凝重,许久才说:“渺渺,抱歉,没早点跟你说就带你来了。但你陪着我,我会安心很多。” “是因为老汪他们说你父亲来找过我的事吗?”许云渺心中了然,一手握住荀斯桓的手,“那么久远的事了,不问也罢。” 荀斯桓摇头,坚定道:“如果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欺负你了,你能罢休,我做不到。你在车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第118章 荀斯桓踏进荀家别墅时,客厅空荡荡的,父亲在楼上书房办公,母亲在屋后花园里陪荀斯榆新养的小狗玩耍。 大哥荀斯杨结婚之后,单独搬出去住了,这会儿也没特地为他赶回来。小妹身在海外,更不指望见一面了。 荀家二少爷要回来的消息提早一小时就通知了管家,可果然也只有管家会卡着点来迎接他。 不过,荀斯桓不在意这些。 他并不指望从这个家里感受什么家庭温暖,只礼貌谢过了替他准备茶点的管家,而后匆匆上楼去找父亲。 这疏离的感觉,就仿佛,他只是这家人的一位关系平常的朋友,今日偶然上门叨扰。 荀斯桓沉下一口气,敲开书房门。荀见诚在书桌后,见他来了,表情没有波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在沙发入座。 “晚上留下吃饭吗?我让人去多准备几个菜。”荀见诚客套道,那语气不似对亲儿子说话。 “不用了,您不必装着想留我吃晚饭。”荀斯桓冷淡戳穿——若真有心留他,何必多问,直接准备晚饭就是了。 “你那小律所生意还行?”荀见诚又不痛不痒找了个新话题,看似关心,语气里却是对云寰的不屑。 “还行,今年利润也就两三千万吧。”荀斯桓轻描淡写地答,见荀见诚听了那数字,眉尾一颤,心里得逞般快活。 荀见诚见这话题也聊不通,干脆也不没话找话了,直接发问:“你突然回来,不是来过节的吧?” 荀斯桓也不欲多绕圈,直接反问:“本科毕业那会儿,您去学校找了许云渺,是不是?” 荀斯桓很早就向家里出柜了,后来一公开和许云渺的恋情,家里也鸡飞狗跳了一阵儿。 后来,他人都不回家了,也不靠着家里什么,大家拿不住他的把柄,便也对他的私生活没什么办法,渐渐就不干预了。 荀见诚古板又谨慎,听见荀斯桓这么直白地提起恋人的名字,一面是惊讶于这么多年他身边居然没换人,一面仍感到不适。 “许云渺?我去见他干什么?” “我本科毕业那年六月底,您去过一趟h大男生宿舍,把许云渺叫出去单聊了,我的朋友们都看见了。” 荀斯桓咬着一字一句,几乎再质问:“您和他聊了什么?” “什么什么?”荀见诚被这语气问得不爽,“我压根儿没去见过他。再说,我去见他干嘛?他值得我见吗?” 荀斯桓不爽这话里的轻蔑,强压情绪道:“我不是来吵架的。我只是想知道您和他聊了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您不承认有意义吗?” “我不承认?荀斯桓,你是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荀见诚忍不住了,“我有必要骗你吗?” 荀见诚停顿片刻,忽而冷笑:“是那个妄图傍上你这棵摇钱树的小人精和你说什么了?怎么,心疼你的小情儿了?” 荀见诚这话简直是在荀斯桓的怒点上跳舞,荀斯桓果不其然被点着了,忍住了满嘴的刀子话,泄愤般把杯子砸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巨响。 “哟,小桓回来了,难得难得。” 父子二人正剑拔弩张之时,书房里进来了第三个人,将将掐灭了差点要燃起来的战火。 来人是吴叔,荀斯桓爷爷荀之健生前的老部下,也是荀氏集团总部的总裁助理,资历比荀见诚都还要更老一些。 “吴叔。”荀斯桓对吴叔留着尊敬,立刻收敛了怒火,起身准备离开。 “你这孩子,我一来你就走,是嫌我妨碍你们父子聊悄悄话了?”吴叔不可能没听见方才的龃龉,这是有意调和。 荀斯桓不想给荀见诚面子,可不能不给吴叔面子,吴叔是爷爷生前信赖的人,也和爷爷一样,是家里为数不多“看得见”他的人。 三人在书房里寒暄了几句,荀斯桓憋着一肚子火,再多待一刻都不行,气冲冲出了书房,没几步又被吴叔叫住了。 “小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知道去见见你爷爷?” 若是外人听了这话,不免要误会荀之健还在世,实则是吴叔在荀之健生前住过的房子里设了牌位遗像,供人祭拜。 荀斯桓意会,随着吴叔往爷爷生前独住的小楼去。 小楼里的布置,和爷爷在世时几乎一模一样,连书房里的熏香都燃着,处处都叫人会产生一种爷爷未曾离世的错觉。 给爷爷上过香,吴叔又要留荀斯桓喝一杯茶。 荀斯桓待不住,怕许云渺等着急了,只能推辞:“吴叔,不巧了,云渺还在外面等我,改日我再专程来看你。” “云渺?”吴叔听到这名字一怔,那惊讶不免显得夸张,“你那个小男朋友?他还……你们还在一起?” 荀斯桓微笑点头,只把这惊讶当做是对他们至今仍相守相伴的赞许。 吴叔愕然,忽而没头没脑问:“你今天来家里,还和见诚吵架,也是因为他?” “是也不是。”荀斯桓边急急往外走,边解释,“我们前天回了趟学校,听朋友说,我爸他当年背着我去找过云渺。” 吴叔听罢更是惊愕,半晌才问:“那你问你那小男朋友不就行了,何必来见诚这儿找不痛快?” 荀斯桓没把吴叔当外人,耸耸肩,无奈道:“我也想问他呢……不瞒您说,云渺两年前出了场车祸,好多事儿不记得了。” 第119章 “失忆了啊……”吴叔若有所思,“竟然失忆了。” 荀斯桓一心想离开这让他不适的地方,没仔细听便说:“吴叔,我先告辞了,改日专程来看您和爷爷。” 见许云渺的心切,荀斯桓走得飞快,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才觉得卸下了伪装一般轻松。 许云渺没待他说什么就凑过去给了他一个额头吻,温声说:“辛苦了,阿荀,现在出发回家,爸妈在等我们啦~” “出发回家”,四个字仿佛有魔力,立刻治愈了荀斯桓。 车子发动,驶离豪华但常年冷清的荀家大别墅,驶向世俗烟火里的许云渺和他的共同的小家。 荀斯桓头顶的乌云,很快被名为“家”的暖阳驱散,而沐浴暖阳的二人,都忽略了目送车子远离的、来自荀家别墅的阴恻目光。 第56章 往事沉沉 和事事都有佣人操持的荀家别墅不一样,二人一进郊区许家父母家的大门,就闻到了厨房飘出的食物香气。 唐晓艾热情的声音随后而至,浮躁的身心于是就都有了着落。 “爸妈,我们回来了。新年快乐。”荀斯桓熟练又自然地问候,不用再刻意变换称呼,不用再担心穿帮。 许云渺还是头一次听别的男人管他的亲爸妈叫爸妈,心觉奇妙不已,小声嘀咕:“你也叫得太顺口了吧?” 荀斯桓笑话他道:“叫了得有十年了,怎么可能不顺口?不舍得和我分享爸妈了?” 许云渺揶揄他:“之前为了瞒着我,还刻意改口,居然没听你叫错过,荀律师的演技可以啊~” 四人的晚餐,菜摆了一桌子,再来四个人大概也够吃,唐晓艾却还是怕两个孩子不满意,后悔没再买点新鲜海虾。 许云渺一如既往小鸟胃,吃饱了就欣赏荀斯桓卖力干饭,越看越有趣,见他还要盛汤,劝道:“吃不下别硬塞了。” “吃得下。”荀斯桓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努力以回馈唐主厨的心意。 “汤又不占肚子。”唐晓艾被荀斯桓的卖力哄得满意,转而嫌弃自家儿子不领情,“能吃身体才好,所以你三天两头生病!” “我身体也不差啊!”许云渺绷了绷十分有限的肱二头肌,“您到底是谁的亲妈,胳膊肘往外拐!” 许闻早吃完离席了,这会儿已经搬着棋盘往阳台上放,边反驳道:“胳膊肘往哪儿拐,那都是朝内。小荀,吃完饭来下棋。” “好,我帮妈收拾好就来!”荀斯桓乖巧应声,起身收拾碗筷。 “我算是看出来了,荀斯桓是你们的宝贝儿媳,我就是个多余的。”许云渺酸溜溜道。 他本以为在这个家里,他是所有人的掌心宝,现在看来,他是高估自己的家庭地位了。 荀斯桓一眼看出他在吃味,俯身在许云渺额头啄了一口,说:“你是我的宝贝。” 饭毕,四人移步阳台,荀斯桓陪许闻下棋,许云渺和唐晓艾在一边闲聊,顺便各自给爱人剥葡萄。 许云渺还在找回忆,追着唐晓艾问以前的事。 许多细节唐晓艾也不记得了,嫌弃地讥诮说:“是谁说想不起来的事儿都是无关紧要的来着?无关紧要还问?” 荀斯桓正等着许闻落子,听了这话苦笑说:“妈,扎心了啊,我可也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里头。” 许云渺代入地想象了一下荀斯桓听到他这么说时的心情,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赶忙往荀斯桓嘴里塞了颗葡萄。 不过,被荀斯桓一提醒,许云渺想起了新的问题:“妈,你给我讲讲,荀斯桓第一次上门什么样儿?” 本是许云渺好奇,这一问却是一下勾起了另三个人的回忆。 荀斯桓第一次正式上门是在他们大四那年的元旦。 那时,他因为要不要从事法律行业的问题,和家里闹得很僵,跨年也没回去。许云渺心疼他,头脑一热,说要带他回自己家。 许闻和唐晓艾早知道了自家儿子有个优秀顶天的男朋友,一听闻荀斯桓要正式上门拜访,头天夜里甚至紧张到失眠。 男朋友太优秀了,忍不住就觉得自家内秀又佛性的儿子容易吃亏,准备了招数要杀杀荀斯桓的威风。 第一关派了许闻上场,荀斯桓进家门没多久就被抓去陪许闻下围棋。 许闻是围棋发烧友,自己钻研过不少棋谱,平常把电视里的“天元围棋”栏目当睡前催眠,自谓是民间高手。 本是要让荀斯桓输一把棋,好建立未来“老丈人”智慧又威严的形象,让荀斯桓日后不敢对许云渺耍心机。 没成想,荀斯桓心思比许闻更深,杀到中局,许闻已然左支右绌。 荀斯桓见好就收,下到二人局面勉强平衡之时,假托要去厨房给唐晓艾搭把手,适时溜了。 许闻心如明镜,知道再拼杀下去,他是定然赢不了的,不禁感叹荀斯桓情商够高,是个懂分寸的聪明孩子。 许闻当时如是说服自己:“聪明是好事啊!小荀聪明,以后谁想对渺儿用手段,都过不去小荀这一关。” 唐晓艾对许闻的表现十分不满意,瞪了许闻好几眼,打算亲自出马,会会荀斯桓。 按理说,荀斯桓头一次上门,是客人,她该客气客气就让荀斯桓去客厅待着休息。 可荀斯桓都把自己送进了厨房,把袖子都挽好了,唐晓艾便顺口说:“小荀,你帮忙把那个土豆切细丝。” 第120章 圆溜溜的土豆切成细细的丝,很是考验刀工,要是没点实践经验,荀斯桓铁定是要失败的。 没成想,荀斯桓闻言不怵,挽起袖子,洗手挑刀,麻利拿过土豆,手指一码,就笃笃切了起来,频率之高,一看就不是新手。 唐晓艾又考验他几项别的基本功,发现荀斯桓看着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实则厨艺娴熟,还把许云渺那点挑剔记得清清楚楚。 于是唐晓艾也动摇了,事后忍不住感叹:“小荀这孩子真不错,至少咱们渺儿跟他在一起,嘴巴能享福了。” 一通考验,二老没挑出荀斯桓的毛病,反而还发现不少优点,再看着荀斯桓看许云渺那蜜里调油的眼神,自然放了心。 许云渺听完爸妈的叙说,嘴一撇道:“荀斯桓,厉害啊~ 原来你就是这么把我爸妈骗走的!” “现在是我们爸妈。”荀斯桓纠正,又感慨说,“但我真没想到爸妈说的,和我当时的感觉,那么不一样。” “不一样?”许云渺好奇了。 “我其实没觉得是在考验我。”荀斯桓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就觉得,渺渺的爸妈太好了,这么好的爸妈,才能教养出这么好的渺渺。” “噫——肉麻!” 荀斯桓记忆里的第一次上门见父母,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 一进家门,母亲就热情迎接,嘘寒问暖,而不是坐在沙发里不动声色地看财经新闻,连眼皮都不会为他抬一下。 父亲会邀请他一起下棋,边下棋边问问学业近况,没有刻板地倚老卖老,更不会不屑地讽刺孩子们的事业是儿戏。 那次也是一桌子菜,一多半都是按荀斯桓的喜好准备的,一看就是提前向许云渺打听了,连他吃不了辣,也小心注意着。 知道荀家关系复杂,甚至唐晓艾和许闻都没有多问一句荀斯桓父母的情况。 明面上的地方、料想不到的地方,处处藏着细致入微的在意和关心,仿佛荀斯桓已然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那是荀斯桓从没在荀家别墅里体会过的家庭温暖,是锦衣玉食也堆砌不出的直达心灵的爱护之意。 入夜,许云渺懒得赶回市中心的竹杨苑,决定在父母家凑合过一夜。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客卧只放得下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以前许云渺一个人睡勉强够用,现在睡两个人,难免拥挤。 不过这对于喜欢严丝合缝抱在一块入睡的二人而言,不算难事,只消抱更紧一些就是了。 许云渺这么想着,在荀斯桓怀里翻了一个身,和荀斯桓面面相对,又嚣张地抬了一条腿,直接往荀斯桓身上压。 荀斯桓很自然地就伸手勾住了许云渺的膝窝,不老实的手指还不断摩挲着许云渺大腿后的皮肤。 “手别乱摸!”许云渺后腰肌肉一紧,一阵战栗蹿上头顶。 “我这可不是乱摸。”荀斯桓一本正经解释,“我这摸得分明很有条理,手法娴熟。” 许云渺听懂了话里的意思,羞赧制止道:“别闹,爸妈在隔壁!” 荀斯桓厚脸皮说:“我也不是故意闹你,今晚那道羊肉砂锅太厉害了,吃得有点上火。你不也燥得慌,腰后面都是汗了。” 许云渺害臊地承认:“我……是有一点上火。” 荀斯桓看见了机会,忙不迭提议:“那我们收着点儿?” 许云渺犹豫了五秒,觉得胸口腹腔里都是火,放弃抵抗,小说说:“是你要收着点儿。” 一米五的床还是不够宽,被子落地了,床架也颤巍巍的,一副要塌的架势,万一塌了,估计会惊动隔壁的爸妈。 许云渺脑子乱哄哄的,思维不着边际起来,不禁自嘲地想,怎么会突然担心床会塌呢?这想法也太离谱了…… 荀斯桓的动作很快让他没心思再想别的,身体里像有岩浆在流淌,烫得许云渺全身紧绷,张了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咬着自己的胳膊。 “别咬自己。”荀斯桓解救了被咬出红印的胳膊,把自己肩膀凑上去,“咬这儿。” 许云渺犯倔,把头一偏,咬着牙硬忍,不想,荀斯桓变本加厉,忍无可忍之际,许云渺将将要失神之时,还是忿忿一口咬了下去。 荀斯桓没想到许小猫的牙口还挺厉害,惊讶之下忍不住吃痛出了声,注意力一散,身体便也失了控制。 二人胡闹之后,仰躺着喘气,夜虽然深了,但好像那锅羊肉的精/力还没消耗光,又聊起天来。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拐到了荀斯桓爷爷的事儿上。 荀斯桓觉得,这世上,唯一不觉得他多余的家人,就是爷爷荀之健。 他依稀记得,爷爷去国外治疗之前,他有过一段放肆的童年时光。 爸妈不许他吃糖,爷爷总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把糖果塞在他口袋里。爸妈不许他养小狗,爷爷便送了他一只小狗做生日礼物。 甚至后来,荀斯桓公然与家里出柜,上了年纪的爷爷竟然是第一个表达理解包容之意的人。 爷爷总对他说,“小桓,你是整个荀家和我最像的人”,荀斯桓那时不知其意,后来才懂,他才爷爷心中最合适的荀家继承人。 因为他同爷爷一样,是家中老二,从小就有反骨,急于证明自己,因而争强好胜,野心勃勃。 如果爷爷一直身体康健,在爷爷的照拂之下,荀斯桓的人生也许会踏入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轨迹。 第121章 可惜,荀斯桓上小学后不久,荀之健查出了癌症,便从荀氏集团退了休,而后飞往海外治病。 荀斯桓大学毕业那年,荀之健终于回国,又提起希望荀斯桓取代做事刻板谨慎的荀斯杨,做荀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 荀斯桓没答应,爷爷也不恼,说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想。 可惜,荀斯桓还没想明白,爷爷的癌症复发,病重之际只提了两个心愿—— 一是希望荀斯桓能和家里人和解,二是希望荀斯桓能回归家族企业,哪怕不做掌舵人,做个二把手也好。 “云渺,我从不觉得我对不起荀家的任何人。”荀斯桓声音沉沉,“我唯独愧对爷爷。” 许云渺听得鼻头酸酸,一翻身搂住荀斯桓的腰,小声说:“我们一起去给爷爷扫墓,好不好?” 本章写于海拔3200米的四姑娘山脚。 (吸氧.jpg) 第57章 意外提议 荀斯桓听了提议略微惊讶——失忆前的许云渺一直不太愿意和他一起去见爷爷的。 倒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拒绝,只是每次荀斯桓这么提议,许云渺总是能找到碰巧的借口,回避和爷爷见面。 荀斯桓心里是有些挫败感的,潜意识里觉得这份拒绝是许云渺仍有所保留,像是不愿意全身心投入他的生活圈子。 可现在失了忆的许云渺主动提了,荀斯桓自然是乐颠颠地去安排。 许云渺是听得心疼了,脑袋一热就提议去扫墓,转念一想又有些后悔,毕竟荀斯桓出柜这事儿也尚未得到家人理解。 虽然爷爷好像是家里唯一一个能包容荀斯桓性向的人,但直接就去拜见,也不知会不会显得唐突。 只是荀斯桓太急于把许云渺介绍给他最在乎的爷爷了,许云渺这厢还在犹豫,荀斯桓已经预约好了去扫墓的时间。 荀之健葬在荀家的私人墓园里,平时有专业机构严格管理,探望前需要预约。 荀斯桓去电预约后不久,吴叔居然打来了电话,特地询问他登记的那位同行的朋友是谁。 “是我一个老同学,之前也是受了爷爷的留学基金的资助。” 荀斯桓当时如此回答,下意识是想保护许云渺,不想他牵扯进荀家那些糊涂事里,尤其要远离那些冷漠势利的家人。 好在吴叔在电话里不疑有他,只说了自己那天也会去墓园,让他留些时间,扫墓之后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私人墓园在申城郊区,再多开三刻钟就能到滨城。 二人早早出发,在服务区休憩时,许云渺嘴馋买了冰淇淋,吃得太投入,上车时得意忘形,一脑袋撞上了车门。 撞得虽然不疼,但声音挺响,逗得许云渺自己一直傻乐个不停,差点笑得冰淇淋都要脱手之时,忽然噤了声。 见许云渺举着冰淇淋怔愣,荀斯桓还以为他怎么了,心一下悬了起来,却听见许云渺没头没脑提问—— “从这里去荷泉寺是不是挺近的?” “是,怎么了?” 许云渺眼神直愣愣地问:“那我们能不能现在马上去一趟?” “渺渺?” “能不能?!”许云渺忽然有些激动,“我,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荀斯桓没丝毫犹豫,安全带一系,一脚油门,飞速抵达荷泉寺。 “渺渺,你想起了什么?”荀斯桓跟上疾步往后殿走的许云渺,急得差点连车都要忘了锁。 许云渺没顾上回答,像是生怕一开口一分神,就会抓不住他好不容易记起来的记忆碎片。 二人一前一后冲进后殿,把殿内迎接宾客的小沙弥吓了一跳。 许云渺大步走向摆着一串串开光手串的功德桌,急急问桌后的僧人有没有功德簿。 僧人被许云渺焦急地表情吓住了,还真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小本,犹犹豫豫递给许云渺。 许云渺接过本子,深吸了两口气才打开,忙乱地翻找着多年以前的捐赠记录。 脆弱的纸页哗哗作响,直到停在很多年前的一页上,许云渺用力看着上面写着的自己的名字,又举到了荀斯桓眼前。 “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来过这里!”许云渺眼里含着惊喜,“我的那串青金石,还有你的黑曜石……是我请来的,对不对?” “那时你找工作不顺利,我听说荷泉寺许愿很灵,非要拉你一起来求事业,对不对?” “我们那次也在服务区买了冰淇淋吃,我还背着你偷偷捐了功德。”许云渺激动得像天文学爱好者发现了小行星。 “渺渺。”荀斯桓看着眼睛都亮了起来的许云渺,又可爱又心疼,接过他手里的本子问,“为什么要背着我捐?” 许云渺一愣,猛然意识自己刚才是把秘密都说漏了嘴,声音立时小了:“怕你笑我迷信……我给你买的手串,你也从来不爱戴。” “那我现在不会了。”荀斯桓忍着笑,晃了晃手腕上的黑曜石,又用戴着手链的那只手去牵许云渺戴了手链的手。 从后殿出来,许云渺拽着荀斯桓在荷泉寺里四处逛,企图能再唤醒什么回忆,走到后院许愿树前,脑袋里灵光一现。 “荀斯桓,去借把梯子来。”许云渺忽而提议。 “你要祈愿?”荀斯桓一下没反应过来,见许云渺点头,便真去借来了梯子,还顺便买好了祈愿丝带。 第122章 许云渺挑好了位置,三两下爬到了梯子最高层,像要把祈愿丝带系到树的最高处,系了一半忽然憋不住了笑了出来。 “怎么了?”荀斯桓奇怪,抬头看了几秒才发现情况不妙,可惜为时已晚。 “渺——渺——”许云渺立在梯子上,手扶住了挂在整棵树最高处的一块祈愿木牌,仰着脖子大声朗读。 “不许读!”荀斯桓认出了那块木牌,一下臊得脑袋冒烟。 许云渺不予理会,继续大声念:“渺渺——我,好,想,你——回,来,我,身,边——” “许云渺!”荀斯桓拿他没办法,只惩罚一般捏了一把许云渺的脚踝。 许云渺边笑边踉踉跄跄爬下来,笑得实在手脚发软,干脆身体一歪,直直倒进了荀斯桓的臂弯里。 荀斯桓手臂一收,卡着大腿把许云渺接住了,一路端抱到荷花池边的栏杆上放下,顺手捏了一把许云渺身后的软肉。 许云渺被捏得身体一软,手臂揽着荀斯桓的脖子扑上去,额头抵住了荀斯桓的额头,声音软糯地责怪:“你又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荀斯桓蜻蜓点水般吻了许云渺的鼻尖,“明明是你骗我,祈愿是假的,就是想偷看我写的什么,是不是?” “呸呸呸!”许云渺朝天双手合十,“佛祖你别听荀斯桓瞎说,我是真心祈福的。” 荀斯桓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许云渺不再打趣,认真说:“你上次来,说你许的愿是希望我健康平安,其实根本不是,就会编瞎话。” 荀斯桓轻叹一口气,坦诚道:“我来祈愿时,你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 “渺渺,对你,我总是很贪心的。我想你醒来,想你康复如初,想你一生平安,也是想你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我想你快乐,想你无忧无虑,又想你的快乐和无忧无虑都只属于我。” “寺里的大师说,一次许太多愿望,佛祖会觉得我心不够诚。所以我只能许愿你回来我身边。” “如果你回来了,意味着你一定是醒了,健健康康,也还愿意爱我,愿意包容我的不好,或许也愿意和我继续走下去。” “佛祖知道你这么耍小聪明么?”许云渺哭笑不得,想象着那时绝望又无助的荀斯桓,又心疼起来。 荀斯桓反问:“佛祖要是怪我,怎么会把我那么荒唐愿望都实现了?” 许云渺答不上来,望着荀斯桓格外虔诚的眼睛,一时失神,不由自主就扬起了下巴,吻住了荀斯桓的嘴唇。 清清淡淡一个吻,安慰又温柔,四周的空气都被安抚平静了。 “荀斯桓,我不知道那时的我为什么要躲开。但一定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因为重来这一次,我是听从了心意,不由自主地就回到了你身边。” 轻轻一句话直击心窝,撞得荀斯桓心跳乱了节奏,血液乱了流速,大脑只剩一阵嗡鸣,只听凭本能又回吻许云渺。 许云渺被荀斯桓突然的热情弄得招架不住,可身后就是荷花池,他无处可躲,只能任荀斯桓掠夺他肺里的空气。 长长的唇齿交缠,吻罢,许云渺伏在荀斯桓肩头喘了会儿气,又突发奇想地问:“你为什么要把祈愿牌挂那么高?” 荀斯桓答得一本正经:“我是觉得,挂得高一点就离佛祖近一点,他老人家处理愿望的时候,能最先处理我的。” “噗哈哈,荀斯桓你也太幼稚了吧!许愿这种事还带插队的吗?” 小小插曲耽误了些时间,二人达到墓园时比预约的时间晚了快两个钟头。 荀之健的墓碑在半山腰,二人沿着陡峭又狭窄的石阶走了好长一段才到,不想吴叔竟还立在石碑边上等他们。 许云渺有些不好意思,但累得够呛,喘得说不了话。 吴叔倒没怪他失礼,主动冲他伸出一只手,玩笑道:“云渺,你这身体素质可不像做律师的人,要加强锻炼啊~” 许云渺尴尬笑笑,回握住吴叔的手,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位老者的面容似曾相识,却不记得何时见过面。 “吴叔,您好。让您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都是因为我——” “我们路上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荀斯桓不动声色地抢过了话头,冲许云渺使了个眼色,是不想吴叔对许云渺有不好印象。 吴叔不知听没听出异样,只数落荀斯桓道:“你啊你,事事都没工作重要是吧?行了,快拜拜你爷爷吧。” 荀斯桓拿出备好的物件儿,又主动去牵许云渺,把人带到墓碑前,并肩立好。 他真像是带许云渺见家长一般,冲墓碑道:“爷爷,我来了,还带了云渺,就是我和您说过的那个云渺。” 许云渺没想到荀斯桓这么不避讳,况且还有吴叔在场,赧然犹豫道:“爷爷好,我叫许云渺,是荀斯桓的……” “是我男朋友。”荀斯桓听出他害臊便替他介绍,又对许云渺说,“爷爷知道你,我和他说过。” 许云渺松了口气,大方起来:“抱歉,之前生了病,没能早些来看望您。” 说完话,二人一道恭敬地清扫了落叶枯枝,擦去碑上浮尘,再摆好贡品鲜花,而后并肩上香祭拜。 吴叔一直静静看着他们,也未露出惊讶嫌恶的神色,待他们祭拜完,欣慰道:“荀董事长这下该满意了。” 第123章 吴叔说完又看着许云渺笑,上下打量了许久,在许云渺快被盯得脸颊发烧前说:“云渺是个好孩子。” 冬天日落早,三人又立在墓碑前没聊几句,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山上起了凉风。 荀斯桓见许云渺裹紧大衣,知道他觉得冷了又不好意思终结聊天,便主动提议下山去吃晚饭。 吴叔像是不大情愿此刻就走,对荀斯桓道:“小桓,你脚程快,先下去把车子发动起来,云渺陪我慢慢走。” 荀斯桓听出这是有话要单独和许云渺说的意思,又有点不放心,怕二人独处时,吴叔会为难许云渺。 许云渺也听出了话外之音,冲荀斯桓道:“吴叔说得是,你走快些,把空调先开起来,我手都冻僵了。” 荀斯桓见他神情自若,不再瞎操心,长腿三步并两步往山下去,很快把一老一病甩在了看不见的身后。 他边快速下山,边默默想着,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待下到山脚时,仍觉得心中硌得慌。 不知吴叔独留许云渺是要说什么……莫不是爷爷生前还有什么话专门留给许云渺? 可爷爷弥留之时,荀斯桓就在床边,若有什么话,直接同荀斯桓说岂不是更省力? 说来,吴叔今天一眼就认出了同他一起来的是许云渺,还挺出人意料的。 他一向来很注意,家里知道“许云渺”这个名字,应该只有父母、大哥、小妹和爷爷。 他倒是给爷爷看过存在他自己手机里的许云渺的照片,可那些照片他从未直接发送给爷爷过……吴叔又是怎么认出许云渺的呢? “啊——!” 一声惊呼打断荀斯桓的思路,他猛转身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一道细长的驼色人影从陡峭的山间小路极速下坠。 驼色,许云渺的大衣就是驼色! 荀斯桓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已朝着那道飞速下坠的人影冲了过去。 可任他跑得再快,也来不及阻止那道身影下坠,如同飞鸟疾速俯冲,最后坠落在山脚的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荀斯桓的心脏也跟着那道人影一起,轰然坠地。 “云渺!”荀斯桓的吼声穿透整个静谧的墓园。 他几乎是跪扑过去,膝盖立时磕上了一地尖锐,是一颗颗青金石,因剧烈冲击而碎裂一地。 他鬼使神差地想去把碎裂的石头都捡起来,可手抖得厉害,边捡边漏,又噼里啪啦地滚向人影的方向—— 许云渺已然倒在了一片混乱中,衣衫凌乱,浑身伤痕,半阖着眼,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说什么。 荀斯桓听不见,事实上,他已然听不见这世上的任何声音,满眼只看见许云渺的额角,有一朵血色莲花在无声绽放。 真的太忙了,缓了好几天_(:3」∠)_ 到第60章 正文完结,最后几章争取日更。 (鞠躬) 第58章 熟能生巧 许云渺此刻能清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灵魂变得轻飘飘的,随时可能飞离躯/体。 热的血涓涓不断从伤口往外渗,带走体温和神志,许云渺觉得再这样下去大概会不妙,该伸手捂住,可手不受控了。 荀斯桓焦急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模糊到只剩轮廓,可轮廓也是慌乱无助的,让他看得心疼。 脑子里没来由冒出一句话,一句如果不说出口不能放心昏迷的话,嘴唇不由自主地努力,也不知荀斯桓能不能听见。 一滴血不听话地染红了视线,身体愈发轻了,思维却比刚才活跃了许多,一些事情陡然走马灯般挤入脑海。 一个个场景,一段段对话,时光以此刻为原点,以风的速度追溯向前,灌进逐渐干涸的血管。 许云渺已不能理解涌入的信息流,却忽然觉得十分感伤,此刻的他与过去的他重叠,于是过去的情感映射于此刻。 “荀斯桓,你这个傻瓜,你从来都是唯一的选择。” 荀斯桓仿佛跌入了一个噩梦,又回到这间囚笼一般的病房,床上躺着安静睡着的许云渺,苍白,脆弱。 李主任反复说了,其实许云渺手臂的骨折更严重,脑袋只是有外伤和轻微脑震荡,可荀斯桓依然惶恐,彻夜未眠。 唐晓艾这时推门进来,一错眼还以为床边摆着一尊雕塑,荀斯桓的动作好像和昨晚她离开时没任何区别—— 坐在床边,手肘支在腿上,双手始终攥着许云渺藏在被子里的手,像是害怕一松开许云渺就会飞走。 唐晓艾安慰地拍了拍荀斯桓的肩膀,柔声说:“小荀,你去歇一歇吧,妈妈和你换换。” 荀斯桓抬头,脸色不比许云渺好多少,满眼通红,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疲惫,下巴上是青色胡茬,整个人邋遢到像个流浪汉。 “您别劝我了,我要等渺渺醒来。”荀斯桓固执到像个和父母斗气的青春期少年,整个世界里没什么比许云渺苏醒更重要。 唐晓艾无奈,不再说什么,倒了一碗热汤给荀斯桓,说:“那你喝点汤,等渺儿醒了,你还要照顾他,没力气可不行。” 这句话荀斯桓听进去了,接过汤,一口闷干净,而后又恢复了雕塑的动作。 呆呆守到下午,李主任来查房,见荀斯桓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也是一样的无奈摇头。 “小荀,你放心吧,云渺缓过劲儿了会醒来的。现在嗜睡是因为流了太多血。” 第124章 荀斯桓点头,话从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仍然坐着,眼睛都没有从许云渺脸上挪开半分。 ——许云渺回答了那夜他提出的荒唐问题,那时许云渺一定是恢复了记忆,可只短短一瞬,下一刻他又立在了随时可能失去许云渺的悬崖边缘。 晚上到晚上,再到次日清晨。 “渺渺?”荀斯桓盯得眼睛都出现重影了,恍惚间看见许云渺的眼睫动了一下,“渺渺?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云渺正努力脱离深海,顶着千万斤的压迫感和窒息感,奋力游向眼前的一点光明,耳边有个声音指引方向。 “渺渺?许云渺?” 挣扎许久,许云渺终于一头钻出水面,空气涌进肺腔,压力也终于卸下了。 许云渺睁开眼,先看见雪白天花板,和他的大脑一样,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处何处,也不明白为何浑身疼痛。 身边有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焦急地在对他说话,眉头拧得好紧,眼神好凶好凶。 “怎么回事?”许云渺用沙哑的嗓子提问,声音虚弱得只剩一点气息,“这是哪里?你是谁?” 荀斯桓听到问题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一股酸楚瞬间溢满整个胸腔,鼻腔涌上一股热,撕裂的液体差点要夺眶而出。 “你从山上摔下来了,脑袋受了点伤,这里是医院,我是你的男朋友。” 许云渺一怔,觉得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他此刻难以消化。 荀斯桓很快叫来了医生和唐晓艾,床边围满了许云渺“不认识”的人,让他有些紧张,于是思绪更混乱。 “这是哪里?你是谁?”许云渺又问,仿佛金鱼只有7秒的记忆。 脑震荡的病人常会有这样的情况,荀斯桓心知肚明却还是控制不了失落心疼的情绪,颤抖地捏紧许云渺的手。 “这里是医院。渺渺,我是荀斯桓,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和你爸妈也可以一较高下的那种。” 陵县派出所内,警官正在对吴叔做笔录。 许云渺从山上滚落后,荀斯桓疯了般把人送到医院,而后就一直守在病房里,压根儿没想到要报警。 可医院工作人员从许云渺的伤势里看出了异常,帮着报了警,吴叔作为当时唯一和许云渺独处的人,就被警方问询了。 按照吴叔的陈述,许云渺当时是回头要搀扶他下台阶,不想没注意被夜露打湿的台阶,脚一滑就跌落了陡峭的山道。 当时的情况太突然,他反应不及就没能抓住许云渺的手。 墓园里没有安装很多监控,加之夜色昏沉,根本拍不出当时的细节,只依稀看见许云渺和吴叔确实向对方伸出了手。 吴叔没有动机,也没什么证据让警方把案子定为蓄意犯罪,许云渺又因为脑震荡出现了逆行性遗忘,调查只能暂时搁置。 荀斯桓原本没往那个方向想,可吴叔事后来看望许云渺时显露的那种不痛不痒的关心,又让他心生怀疑。 但无论如何怀疑,荀斯桓想不出吴叔为什么会向对许云渺不利,甚至想不出二人除了墓地见面外还能有什么交集。 那边荀斯桓在费脑筋,这厢许云渺还是懵懵的状态。 现在的他,成天被一群“陌生人”围着,一个个都把他当小孩子似的照顾,连喝水都不用他自己动手。 那个自称“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的男人尤其夸张,趁他手脚不便,还替他做了不少过界的事,可爸妈和医生护士们居然都不反对。 不过反正两人都是男的,不就是帮他擦擦脸,洗洗脚,捏捏背,捶捶腿,还有…… 许云渺努力地自我说服了,可裤子一飞,皮肤接触到凉飕飕的空气,心还是立刻缩紧了。 脸颊一下烧了起来,许云渺觉得太丢脸了,只能用手臂遮住脸。 “害羞了?”荀斯桓偏偏要问,“没事的,也不是第一次替你擦了。” 毛巾滑过敏感地带,许云渺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发出小猫般“呜”的一声。 过程太臊人了,许云渺没话找话地分散注意力,好奇问:“你手法怎么这么专业?” 荀斯桓说:“实践多了就有心得了。” 许云渺又问:“医院里明明有护工,你干嘛非要自己动手。” 荀斯桓笑得蔫儿坏,说:“因为……一想到别人会看见你光屁股的样儿,光是想想我就好生气。” 这下许云渺更害臊了,憋了半天,又闷闷问:“你真是我男朋友?” “岂止是男朋友,我们可是领过证的。”荀斯桓说得轻巧,心思却格外苦涩沉重。 许云渺听了答案竟没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意外发现,荀斯桓的触碰虽让他心跳加速,却并不让他觉得讨厌。 他潜意识里相信荀斯桓没有说谎,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荒唐,可他身体本能地信任着荀斯桓。 收拾完毕,警局又给荀斯桓打来了电话,询问许云渺有没有想起“意外”那天的细节。 荀斯桓去病房外接了电话,刚好碰见李主任,顺便问起了给许云渺安排检查的事。 “小荀,脑震荡引起逆行性遗忘是很正常的。mri检查已经安排了,但你应该很清楚,失忆这种情况,通过mri是很难检查出来的。” “还是再检查一下吧。”荀斯桓固执道,从病房门上的小窗望着房里的人。 第125章 命运对他未免太过残忍——失去了一次,失而复得,一切都在慢慢好转之时,又全部清零。 像是废寝忘食才做好的法律文件,没来得及点保存,电脑就蓝屏了,再开机,发现一切努力都回归成了一张白纸。 荀斯桓很快甩头摆脱了这么消息的想法,自我安慰起来。 无论如何,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情况好多了,他不再别别扭扭地要证明什么,许云渺也没因为他惊动生命监护仪。 其实也没什么,许云渺记不记得都没关系,他不会放手,不管重来几次。 许云渺被护工推进了检查室,荀斯桓跟着李主任一起在隔壁看实时影像。 “情况很好。”李主任指着屏幕上的黑白图像,“甚至还有意外惊喜。” “你还记不记得,云渺脑袋这个位置原本有个小血块,手术处理太危险,最后我们决定用药物治疗,让它自主吸收。” 荀斯桓因为许云渺病久了成了半个医生,对他脑子的图像都有了记忆,赞同道:“我记得上次复检,这血块是缩小了。” “但你看,现在血块不见了。”李主任拨动控制台上的旋钮,反复播放着几帧画面,“说不定就是这次一震,给震掉了,算是因祸得福。” 荀斯桓玩笑说:“说不定之前不记得我,就是因为这个血块,一会儿检查完出来,我要问问他现在是不是在装失忆。” 检查完毕,许云渺在隔壁收拾,荀斯桓先一步出了观察室,却意外看见黎言卿正站在外面过道上。 “阿黎?” 黎言卿没答话,面色有些冷,脸和嘴角都紧绷着,眼神锋利得像冰锥子,几乎能用眼神把荀斯桓刺穿。 二人僵持片刻,黎言卿忽然咬紧了后槽牙,一个箭步上前,冲着荀斯桓的脸就是一记右勾拳,而后直接拎住了荀斯桓的衣领。 荀斯桓从拳头里读懂了黎言卿的来意,也不抵抗,只心虚一般避开了黎言卿的犀利眼神。 “怎么不说话了?荀斯桓,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说会保护渺渺吗?你就是这么保护他的?!” 荀斯桓无言以对,甚至,他自己也好几次想打自己几拳。 “荀斯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把渺渺搅和进你们家那堆破事里?!有一次车祸还不够吗?!” 许云渺刚从检查室里出来,就看见有个大帅哥正凶神恶煞地提着“自家男友”的衣领,一下就心慌了。 “你们在干嘛?” “渺渺,没事——”荀斯桓出声安慰,却被黎言卿揪着衣领一把怼在墙上。 “你干嘛!”许云渺大声质问,本能地就想保护荀斯桓。 他一着急,忘了自己是个脑震荡的病人,拔腿冲去拉架,没几步,一股恶心涌上来,“呕”一声吐了,而后眼前猛然一黑。 “渺渺!” 这次换争执的二人吓坏了,一齐冲向几乎要瘫软倒地的许云渺。 第59章 完美继承人 许云渺吐了一场,虚虚弱弱被荀斯桓抱回床上,没一会儿累得睡了过去。 唐晓艾把在医院动手的两个人训了一顿,谁都不让进病房,罚他们在走廊的长椅上反省。 荀斯桓沉默坐着,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又咀嚼起了黎言卿方才的那番话,心底泛起丝丝凉意。 车祸的原委,不论是警方还是荀斯桓自己都认真调查过,肇事司机身上找不到被人教唆的蛛丝马迹。 可黎言卿会有此一问,说明荀家人和许云渺的互动远比荀斯桓知道的多,否则,黎言卿怎会如此草木皆兵呢? 荀斯桓于是又联想到了回学校找回忆那日老同学们说起的事——父亲约许云渺私聊过,恐怕聊天内容也不简单。 “你为什么觉得车祸和荀家有关?”荀斯桓沉默良久终于提问。 黎言卿嗤笑两声,说:“荀斯桓,渺渺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荀斯桓不明此中深意,诧异地扭头看黎言卿,却见对方脸上满是心疼惋惜。 “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不愿意对你坦白我们在w酒店见面的真相?是不是觉得他始终对你有所隐瞒?” “我答应渺渺会保密,真相只能由他自己告诉你。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想再替他傻乎乎地瞒下去了。” 黎言卿的话只让荀斯桓越来越不安。 “w酒店见面之前,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说是掌握了我侵占云寰财产的证据,我去了,可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没等多久,云渺就刷卡进来了,看见我,他也很惊讶,说他也收到了一样内容的匿名短信。” “我们两个一起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后来,那个我们去酒店‘开房’的视频就发到了你手里。” 荀斯桓愕然:“这显然是圈套,为的就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要瞒着我?是谁做的?” “不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黎言卿哂笑,“是挑拨你和云渺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还真让他挑拨成功了。” 荀斯桓无言以对。 “傅培勇撺掇你拓展又突然退伙,带走了一批得力干将,我也突然要走,再然后就是那条视频,你就没想过其中有关联?” 荀斯桓无法理解,亦或者,这话太惊人了,他不敢理解。 “可渺渺想过。“黎言卿不顾他的惊讶,“他总是我们三个里最聪明的那个,很快就猜到了,离开云寰,不是我的本意。” 第126章 “不过你没想到也正常,毕竟你不会去关心,资助我出国留学的基金,是不是你爷爷运营的那一个。” “渺渺知道你对荀之健的感情,所以找到切实证据以前,他怎么告诉你真相?你知道了也只会无能狂怒,变本加厉伤害他而已。” 话说至此,荀斯桓仿若被冰水当头浇下,刹那间身体凉透了。 他依旧难以置信:“留学贷款也就是几十万,他怎么可能用那个牵制住你们?” “当然牵制不住,所以他也没用贷款牵制我。他只是威胁说,如果我不走,他会对云寰、对渺渺,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荀之健很擅长拿捏人的软肋。傅培勇的软肋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的软肋是云寰和渺渺。” “我本来不信荀之健真能做什么,结果云寰出事了,又有了那份视频,渺渺因此和你吵架分居,每一天都过得很不好。” “所以我决定走,他冒雨去机场是为了在我飞新港城之前再努力劝我一次。没想到后来他就……” “我答应他只是暂时离开,后来担着风险把益源基金的业务介绍给云寰,也是为了履行我对他的承诺。” 黎言卿说完,二人又陷入沉默。 荀斯桓脸色越来越寒,终于开口:“我不可能听了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随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云渺又躺在了病床上,荀斯桓,你根本保护不好他。”黎言卿的语气不无嘲讽。 荀斯桓内心仍在激烈挣扎,便问:“渺渺是怎么察觉有猫腻的?” “他发现了我和傅培勇受同个留学基金资助就去查了基金官网,看到了基金主要理事成员的简历,里面有个人叫吴悠。” “吴叔?”荀斯桓脱口而出。 “据渺渺说,这位吴叔,私下约许云渺见面的时候,自称是你的父亲。” 荀家别墅内,荀斯桓和吴悠在荀之健生前居住的小楼里相对而坐,下着一盘围棋,黑白双方厮杀正酣。 荀斯桓趁着吴悠谋划落子,冷不丁说:“吴叔,渺渺醒了。” 吴悠面色不虞,目光一凛,却笑眯眯道:“好事,恢复得怎么样?我听说脑震荡可大可小,严重的,会引起认知障碍。” 荀斯桓叹了口气,不动声色道:“还真是,醒了就在说胡话,说自己是被人推下山的。” “嗒”一声,吴悠手中的白子掉落棋盘,落在了一处对扭转败局毫无作用的位置。 “哎呀,年纪大了,棋都拿不稳了。算了算了,落子无悔。”吴叔笑得慈祥,眼神尖锐起来。 “是啊,落子无悔。”荀斯桓淡然重复,“对了,说起渺渺,您是在哪儿和他见过吗?怎么那天扫墓,一眼就认出了他?” 吴叔已然听出了试探之意,佯装轻松道:“大概是从你爷爷那儿看过照片吧?” “是吗?我倒是不记得我把照片分享给爷爷过。”荀斯桓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脸上的寒意便逐渐释放。 吴悠自然察觉,嘴角愈发僵硬,停顿片刻后终于换了语气:“小桓,今天来,怕不是为了陪我下棋吧?” “吴叔猜对了,我是来翻旧账的。”荀斯桓幽幽道。 “哗——” 一声刺耳响动,棋篓被推翻了,白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吴叔语带怒气:“小桓,你这玩笑可开得太没有礼貌了。” “是玩笑吗?”荀斯桓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装成是我父亲,偷偷和渺渺见面是玩笑?逼黎言卿离开云寰是玩笑?还是炮制一段许云渺和别人开房的视频是玩笑?” “荀斯桓!”吴叔厉声呵止了荀斯桓,撑在桌边的手不自觉颤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叔,我这段时间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见了很多人,听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故事。” “是爷爷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荀斯桓咬牙问出了最艰难的问题,“为了逼我回荀氏,就毁掉云寰,离间我和渺渺。” 吴叔仍旧板着脸,默不作声。 荀斯桓目光如冰凌扎在吴悠身上,问出了一个更惊人的问题:“车祸,还有这次意外,也是爷爷的安排,是不是?” “荒谬!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爷爷?!”吴悠终于绷不住情绪了,在听见荀斯桓如此揣摩荀之健之后。 “那我该怎么想?”荀斯桓冷笑,“伤害我的恋人、朋友,毁掉我的事业,把我像傀儡一样玩弄,难道我还要谢谢他?!” “不孝!你根本不懂董事长的苦心!” “苦心?是用一场车祸害死许云渺的苦心?还是一次不成,再要把他推下山道的苦心!?”荀斯桓厉声质问。 吴悠大声驳斥:“车祸是老天爷要收拾许云渺,与董事长何干!小桓,你是不是又被许云渺那个小妖精迷惑了?!” 荀斯桓听罢嘴角一勾,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车祸是天意,但云渺会跌下山是人为的,对吗?” 此话一出,二人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对峙。 不知多久,吴悠居然噗嗤一声笑了,眼中的伪善终于散去,露出狠戾的光。 “董事长说的对,你确实是荀家最像他的孩子。有野心,有城府,够执拗。他认定了你是荀氏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他才尽心尽力地培养你。” “小桓,温室培养不出能人,所以他要为你创造风雨。不然,你想想,天下父母怎么会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第127章 一句话如惊雷劈下,在顷刻之间劈碎了荀斯桓多年的认知。 “你喜欢吃糖就放任你吃,让你记住蛀牙的痛;你喜欢小狗就让你养,然后偷偷毒死,让你再也不敢养宠物。” “人都要撞过南墙,才懂得生存之道。是董事长为你造了墙,所以你才能像现在一样优秀,理智,懂得权衡。” “你几乎被塑造成了完美的继承人,如果不是许云渺趁董事长生病时横插一杠的话,你早就是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了。” 吴叔说着这些荒谬到离谱的话时,表情轻松,甚至带着病态的笑。 “我确实以你父亲的身份去找过许云渺,他很硬气,软硬不吃,还说要不要回归集团该由你自己选择,说我们把你当玩物,说我们毁了你的人生。” “开什么玩笑?没有谁比董事长更为你的人生着想!” 荀斯桓的内心已然一片废墟。 父母的冷漠是有意之为,信任的爷爷是幕后黑手,他的人生像个玩笑,他被戏弄,被操纵,被扭曲成可怕的张牙舞爪的模样。 而后,他们说,这是为了他的人生着想。 “我们都嘀咕了许云渺这个小妖精,没想到他这么会蛊惑人。毕业那时,董事长让你吃了那么多闭门羹,你居然死活不回头。” “后来董事长又花了大价钱在元杰疏通关系,本以为把你逼走了,你会乖乖回家,没想到你又去开了什么破律所。” “董事长原来是不想对许云渺下手的,但后来我们都发现了,在你成为完美继承人的道路上,许云渺才是最大的阻碍。” 荀斯桓听到这里,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眼睛血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云渺是你最大的软肋,所以,他必须离开你。”吴悠淡然一笑,“视频是我故意准备的,效果立竿见影。” “后来老天助力,许云渺成了植物人。我们都以为你万念俱灰了,云寰也是穷途末路了,你回归家族是迟早的事。” 荀斯桓咬紧了后槽牙:“但你们没想到,渺渺为我留了后手,更没想到黎言卿会出手帮我。” “小桓,董事长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病情加重的。”吴悠表情阴鸷起来,“是许云渺害死了疼你、器重你、全心全意栽培你的爷爷!” “所以我必须把许云渺推下去,我在董事长的墓前替他报仇了,没想到,小妖精的命这么硬。”吴悠语带遗憾。 荀斯桓全身血液几乎沸腾,咬牙切齿道:“吴悠,这是犯罪!” “荀之健自己入了土,现在所有的责任都要你来扛!你不过是他实现阴谋算计的棋子罢了!我们,都是他的棋子!” “犯罪又如何?棋子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争执再次在吴悠的狂热偏执之中陷入僵局。 荀斯桓已然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半晌之后,换作荀斯桓忽然发出瘆人的轻蔑笑声。 “吴叔,多谢,您的认罪陈词,我想警方应该已经听到了。” 荀斯桓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赫然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话那头就是案件的承办警官。 第60章 找到熊先生 激烈对峙后,吴悠盯着通话中的屏幕,瞬间如同五雷轰顶,甚至到警方把他带走之时,仍不能回过神。 临上警车,吴悠倏忽扭头,狠狠盯着荀斯桓,像要从那张冷峻的脸后看出荀斯桓心中到底有多深的城府。 盯了半晌,直到被警察催促,吴悠竟是笑了—— 荀之健的判断是正确的,荀斯桓确实是最像荀之健的孩子,有最枉顾人情世故的狠绝,有最笑里藏刀的算计。 警车是荀斯桓从荀家别墅的偏门放行进入的,可最后还是惊动了荀家主楼的其他人,甚至杨柳菲也匆匆赶来。 “小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杨柳菲大概是被吓到了,难得的在人前失了仪态,没化妆还穿着家居服,甚至遗漏了几缕白发落在肩头,显得格外沧桑。 荀斯桓闻声望向母亲,吴悠问他的那个问题忽而在脑中重复,让他恍了神—— “天下父母怎么会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所以,他这么多年遭受的冷漠对待,就只是因为父母听从了荀之健那套荒谬的“温室培养不出能人”的理论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问杨柳菲是不是真的如此,那现在荀之健去世了,他是不是能补回这缺席了三十多年的母爱。 这么想着,荀斯桓鬼使神差地抬了手,想要替母亲挽起那几缕白发。 杨柳菲见他伸手,却是立刻退后了一步,荀斯桓的手就那样被独留在了半空中,滑稽又多余,显得自作多情。 也是,也许一开始是不敢违背荀之健的命令,不得不装着不疼爱,可装久了,装了三十几年,早成了习惯。 这时应该是要心痛的,可荀斯桓却没觉得有什么,也许因为心早就掉在了油锅里,反反复复地煎炸,疼得都麻木了。 他淡然收回手,酷酷插在裤兜里,脸是冷的,声音更冷:“我来处理一些罪有应得的人。打扰您休息了,我走了。” 杨柳菲好像也从荀斯桓表情的微妙变化中读出了异样,待荀斯桓走出去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退开那一步的不妥,又叫住了他。 可杨柳菲对他冷言冷语惯了,叫住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尴尬地仿若对陌生人一般道:“小桓,你……夜里开车,注意安全。” 第128章 荀斯桓离开了混乱的荀家别墅,大g直奔瑞恒私立医院,距许云渺越近,越觉得面对家人时的“铁石心肠”正在土崩瓦解。 许云渺像是他在这荒唐人生里唯一的真实,有许云渺存在,他的人生才不至于变成一场狗血闹剧。 他三步并两步冲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睡得踏实的人时,漂泊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留的安全港。 许云渺大概睡得不沉,荀斯桓风风火火冲进来,搅得空气动荡,震动了他纤细的眼睫。 荀斯桓没想吵醒他,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探手进被窝,摸索到了许云渺的手,瞬间身心都沉了下来。 父母的冷漠也许是装的,爷爷的关心已然是假的,信赖的吴叔是罪犯,甚至差点成功用计谋拆散了他们。 今天的荀斯桓知道了太多令他惊愕的真相,在关于“家”的那片废墟里,掀起了漫天尘埃,让他混乱又烦躁。 坚固的盔甲此刻卸下了,疲惫一拥而上,钻进身体每一个细小的空洞,于是牵手也不够了。 荀斯桓贪心地把那手又牵到了颊边,脸颊挨住了那片柔软的掌心,暖热立刻顺着掌心传来,飞扬的尘埃顺势落地。 被牵住的手细微地蜷了蜷,荀斯桓不敢再乱动,可还是晚了。许云渺皱了皱眉,轻轻哼了一声,眼睛掀开一条缝,露出点迷蒙的眸光。 “渺渺,没事,继续睡吧。”荀斯桓压低声音哄道。 许云渺听话闭上了眼睛,在荀斯桓以为他又要睡着之时,眉头更用力地皱了一下,乌亮的眼睛还是睁开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荀斯桓轻声抱歉,却见许云渺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异常—— 那乌亮的眸子里,有五分紧张,二分迷茫,三分讶异。 荀斯桓太熟悉这困惑的表情了,心一沉,以为许云渺的病情有了反复,又一次弄不清他是谁了。 可失落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强颜欢笑道:“你叫许云渺,从山上摔下来伤了脑袋。这里是医院。我叫荀斯桓,是你最爱的人。” 许云渺听了这话,眼神愈发狐疑慌乱,却没开口,也没抽回还贴在荀斯桓脸颊的手,只愣愣盯着荀斯桓看。 荀斯桓苦笑,无奈道:“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但你肯定是我最爱的人,我很确定。” 说完这句,他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赶忙坐直了身体,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企图掩藏已然通红的眼眶,却舍不得松开那只手。 沉默的片刻里,荀斯桓忽而感到他握紧的手也在反握着他,而后一个温柔声音问—— “阿荀,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只是稀松平常的问题,于荀斯桓却仿佛金玉良言,不敢相信一般回头,紧盯着许云渺。 还是一样的容貌,清清亮亮,像冬日云薄时的月亮,眉眼温和,像春光灿然时的疏云。 可哪里就是不一样了,也许是眸光的波纹,也许是眨眼的频率,也许是嘴角的弧度,又也许只是荀斯桓的错觉。 可那一刻,荀斯桓没来由地笃信——许云渺回来了,不是他重来一次才追回来的许云渺,是那个拥有全部记忆的许云渺。 记忆恢复了! “渺渺。”荀斯桓不自禁地喃喃,惊觉自己的声音竟不受控地颤抖,“你,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许云渺明知故问,却是朝荀斯桓张开了手臂,是在索取一个拥抱。 可荀斯桓现在哪敢抱他,生怕这是海市蜃楼、梦中幻象,生怕他一碰,这惊喜会破碎,只敢呆望着许云渺,眼波闪烁,又惶恐又激动。 许云渺继续说:“想起你串通爸妈、朋友和同事一起演我?还是想起你过生日不回家?或者是想起你把按在窗户上——唔!” 后面的话,他没法说了,因为荀斯桓终于忍不住像头大熊一样扑到了他身上,抱得那么用力,让他差点喘不上气。 大熊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粗重地喘息着,很快许云渺便觉出衣领被滚烫的液体打湿了。 许云渺不再打趣,轻拍着荀斯桓的后背,又一下下梳理着荀斯桓后脑勺的发丝。 “辛苦了,阿荀,让你等得辛苦了。” 荀斯桓难得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刻,可酸楚和喜悦一同攻击心脏,让他无所适从。 相拥很久,直到许云渺被大熊压得胸口憋闷,下意识用手去推荀斯桓的胸膛。 荀斯桓撑起身,却没彻底离开,一手仍撑在许云渺颈侧,另一手钻过发丝,兜住了许云渺的后脑勺。 许云渺立刻明白了,这是索吻的姿势,其实,自己心里也和荀斯桓一样渴望,又怕荀斯桓现在是“饿虎扑食”,他招架不住。 犹豫再三,许云渺还是微微点头,又补了一句:“你悠着点,我还病着呢……” “好。” 还真是一个克制的吻,嘴唇和嘴唇只轻轻一撞,都来不及缱绻,荀斯桓便退开了一些。 “刚才,为什么看着那么难过?”许云渺的手臂还环着荀斯桓的脖子,两人的鼻尖只隔了一指的距离,彼此目光缠绵。 “爷爷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了是吴叔把你推下山的。渺渺,对不起,怪我没有早点发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样委屈的大熊太招人疼了,许云渺的心化成了一滩春水,脑袋一热,头一扬,主动吻在了荀斯桓的唇峰上。 第129章 这下可算是往干草垛上丢了一颗火星。 荀斯桓得了鼓励,忽而轻勾嘴角,没等许云渺后悔,猛一下俯身,吻住了那两片软嫩的唇,勾着软湿的舌头,长驱直入。 许云渺知道自己这下是闯祸了,却又被那吻蛊惑,熟稔又热烈,让他舍不得抗拒。 他终于不再因为荀斯桓的热烈而惊慌,也不再会暗自感叹荀斯桓吻技的高超,因为此刻他吻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爱人。 记忆突破冰封的土,如同春草,风一吹,强韧的新芽长了漫山遍野,再一吹,整片山野,刹那就繁花盛放。 吻得太激烈了,干草垛上很快起了烟,再后来火势熊熊,烧得空气都发烫。 好在瑞恒的vip套间配备了足够大的病床。 就是苦了唐晓艾和朱立业,第二天一早,二人来送早饭时,推门进去没几步,又双双红着脸捂着心脏出来了。 “像什么样子,病床也要挤在一起睡,还要抱在一起,也不怕压着渺儿的伤口。”唐晓艾埋怨道。 “就是!”朱立业觉得单身狗的眼睛已经被刺瞎了,“下巴还非要卡在人家肩窝里,嘴唇还非得贴着额头,简直没眼看!” 许云渺恢复了记忆,身体状况稳定后,警方来医院给他做了笔录。 很快,证据收集充分,吴悠被移送检察机关,待许云渺出院时,吴悠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已经判下了。 荀斯桓在这事上处理得十分冷酷。 吴悠的辩护律师来求了他几次,让荀斯桓顾念旧日的长辈情分,劝一劝许云渺,出一份谅解书。 荀斯桓非但是一口回绝了,连提也没向许云渺提起这事。 再后来,许云渺出了院,荀斯桓还宝贝似的看护着他,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连云寰的工作都有些荒废。 许云渺对此颇感苦恼,因为荀斯桓变成了个“好奇宝宝”,逮着他,刨根究底地提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许云渺腿上打着石膏,窝在沙发里,想逃也逃不走,认命地把那些年他瞒着荀斯桓的“默默付出”都坦白了一遍。 比如,他不是不能吃辣,只是知道荀斯桓不能吃,所以一忍就是许多年。 比如,其实吴悠冒充荀斯桓的父亲和他见了好多面,每次都威逼利诱地让他趁早远离荀斯桓。 比如,荀斯桓出去单干前,他早疲于应付律师工作了,都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公司岗位,却为了陪荀斯桓创业,放弃了“上岸”机会。 再比如,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怪过荀斯桓对他的张牙舞爪,只是偶尔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他实在太委曲求全了些,就想要任性一次。 问题回答了一百个,荀斯桓总能再冒出新的困惑。 “你摔下山那天,说我从来都是唯一的选择。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云渺对这个问题很不满意,用灵活的那只脚踹了荀斯桓的腰窝一下,忿忿道:“自己问得傻问题,自己都不记得了?” 荀斯桓是真没想起来,可被许云渺这么一嗔怪,又有点小紧张。 “咳咳。”许云渺清了清嗓子,把嗓音压低了几分,学着荀斯桓的欠揍语气,“渺渺,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荀斯桓于是被迫回忆起了那天吵架时说过的气话,面色一窘,愧疚地抓住了许云渺踩在他腰窝里的脚,轻轻捏着。 许云渺的一整圈脚踝被热意包裹,让他不知怎么地有点心跳加速,好在荀斯桓很快又提了问题,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既然我是唯一的选择,你干嘛还老惦记着你那什么熊先生?除了车祸还死抓着那个小破钥匙扣不放……” 这话里的醋意太浓,许云渺忍俊不禁,装着高深莫测地问:“你真想不起来熊先生是谁?” 荀斯桓诚恳地点了头,猛地想起了那个叫“熊先生”的加密相册,飞速起身搬来了电脑。 许云渺现在能记得密码了,可点开相册时又磨磨蹭蹭起来,密码输入了两位就停下了,抬头看着荀斯桓。 “荀斯桓,我们先约好。”许云渺语气严肃,“一会儿你看了照片,不能生气,不能说伤人的话,更不能不理我。做得到吗?” 荀斯桓一面点头,一面被心中如临大敌,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许云渺故意一字一顿地敲键盘,还在点击“确认”前又停顿了十几秒,刻意屏住了呼吸,才打开相册。 密密麻麻的缩略图陡然铺开,照片一张张加载着,每出现一张,荀斯桓脑袋里的“醋精”神经都要颤一下。 可他越看越发现不对劲——照片里找不到什么正经人影,都是些七零八落的生活碎片。 法律英语书的扉页,被阳光投下的影子分割成一明一暗的两块。 午间的辩论队教室,黑板一角是第二天上场比赛的队员名单。 夏日的操场,只剩半瓶的矿泉水恰好模糊了被水瓶遮挡住的人影。 再往后便是一个个背影,数量多到数不清—— 插兜走路的背影,投篮的背影,晨跑的背影,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背影,背着包挤地铁的背影,加班累到睡着的背影…… 荀斯桓惊讶得连呼吸都忘记了,扭头愕然望着许云渺,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去把照片又再重新看了一遍。 法律英语书的扉页,写着的名字是“sean xun”。 第130章 黑板上列着的队员名单上“荀斯桓”和“许云渺”两个名字彼此挨着。 半瓶水后正在带球过人的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荀斯桓自己。 还有那些背影,那些连荀斯桓都不知道许云渺是在什么时候悄悄为他拍下的背影,包含着他的懒散和勤奋,开心和低落,奋斗和疲惫。 荀斯桓以为,他只是许云渺人生旅途里一位比别人更长久的旅伴,只是许云渺眼中的无限风景之上一个扎眼的点缀。 他到底是低估了许云渺对他的爱意,兜兜转转,猜忌怀疑,伤害试探,后悔重来,原来许云渺的心从来都很简单。 他才不是什么旅伴,更不是点缀,原来许云渺眼睛的焦点从来都只是他。 “渺渺,为什么?为什么熊先生……是,是我?”荀斯桓激动到说话都不利索了。 许云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往荀斯桓身边挪近了些,用手掌夹住荀斯桓的脸,对着荀斯桓的眼睛盯了半天。 “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也失忆了。”许云渺嗔怪,“提示一下,大一的英语课。” 荀斯桓很努力地又想了会儿,觉得好像答案就在下个拐角等着他了,却是怎么也拐不过去。 许云渺放弃了,眉头一皱,开口念了句台词:“nice to meet you, mr. bear.”[1] 荀斯桓听罢,脑内“噼啪”闪过一道电光,终于想起来了许云渺说的“英语课”是什么意思。 那还是他们开学的第一节英语课,两人凑巧被分配在了同一个外教班。 第一节课有破冰环节,老师找了一堆电影台词,让大家用一句台词作为开头,找个搭档一起演一出短对话。 许云渺那时还是“高冷傲慢”的校草,所有人都在闹哄哄找搭档了,独他在角落里看着众人忙乱,不动声色。 荀斯桓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没多犹豫就朝角落走去,挺酷地往许云渺的桌边一靠,问许云渺要不要和他搭档。 许云渺也很酷地回答了一句“可以”,而后从黑板上一众稀奇古怪的台词里,挑了最稀松平常的一句。 “nice to meet you, mr. bear.” 困扰了荀斯桓十几年的答案揭晓,好像很平常,又好像藏了很大的信息量。 荀斯桓愣了很久才从震惊和感动里回神,终于琢磨过味儿了,不免得意地问:“许云渺,所以你其实早就暗恋我了?” 许云渺被问得脸热,目光闪躲向一边,点了点头。 “所以你……”惊喜来得太突然,荀斯桓一下不知从何问起,“不是,你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拒绝回答。”许云渺嘴一抿,小表情十分傲娇。 下一刻,荀斯桓就着二人的姿势把许云渺推倒了,压在了沙发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通热吻。 “你!”许云渺被吓了一跳,按住颈间不断企图啃他脖子的毛茸茸脑袋,“你怎么真跟狗熊扑食一样啊?!” 荀斯桓知道了许云渺深藏多年的“大秘密”,心情极度晴朗。 他对自己新得的这个昵称也十分满意,觉得好像真被唤醒了“动物的野性”,十分想把许小猫吞进肚子里。 “荀斯桓,别闹,我腿疼了!”许云渺按不住荀斯桓,脖子上已经被嘬出了一溜儿草莓,只能装可怜博同情。 荀斯桓一听便知是装的,稍撑起点身体,威胁道:“快说,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不说我可真要扑食了。” 许云渺不吃威胁,倔强地一扭头,眼睛一闭,摆出一副“扑食就扑食,打死我也不说”的样儿。 荀斯桓自然有办法收拾他。 “腿疼是不是?”荀斯桓憋着坏问,问完把许云渺那条伤腿举起来搁在了沙发背上,“医生说架高些有利于恢复。” 可这么一架高,一些要命的位置就暴露在了荀斯桓面前,偏偏荀斯桓故意卡着他的另一条腿,不让他躲藏。 “阿荀,别~”许云渺的声音已经在打颤了,尤其觉出荀斯桓的手碰到他的时候。 “那你老实回答问题。”荀斯桓动作没停,甚至俯身压了过去,“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许云渺抖了一下,腰软了九分,勾住荀斯桓的脖子,放弃了抵抗—— “英语课那次就有点心动了,后来也是为了你才报名参加辩论队的,再后来天天泡在一起,不知不觉就……” 荀斯桓听得心里装了只蝴蝶似的,扑闪着翅膀四处乱转,撞得他整个胸腔都酥酥麻麻的。 “许云渺啊许云渺,你可真是被熊先生吃得死死的啊?” 许云渺现在没心情反驳这些揶揄他的话,他早被两根手指搅乱了神志,瓮声瓮气地最后挣扎说:“我脚还断着呢……” “不碍事。”荀斯桓笃定道。 矛盾化解了,记忆恢复了,秘密坦白了,若要再分居两间公寓,实在是很不妥。 许云渺腿上的石膏都还没拆,就被连人带行李一起运上了30楼。 搬家那天,他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荀斯桓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看着看着忽然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荀斯桓封好最后一个箱子,挨着许云渺坐下,“今晚就上楼住,必需品都搬上去了,剩下这些每天搬一点。” “看把你急的,就差这一两天啊?”许云渺讥诮道,“荀斯桓,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都是我帮你收拾行李来着~” 第131章 工作之后,尤其是他们刚创立云寰的那段时间,荀斯桓为了联络客户常常出差,航班连着航班,起早贪黑赶路。 许云渺心疼他,为了让他能多睡会儿就会替他收拾行李。 “now, mr. bear is always at your service.”荀斯桓绅士道,站起身,顺便把许云渺也从沙发上抱了起来。[2] “现在回家?”荀斯桓问。 “嗯,回家。”许云渺对这服务十分满意,毫无愧疚地享受着“脚不沾地”的快乐。 二人腻腻歪歪绕过沙发,许云渺忽而紧了紧搂着荀斯桓的手臂,说:“等一下,落下东西了。” 荀斯桓顺着许云渺的目光往阳台看去,发现了已经开出淡黄色小花苞的“蒜苔”,乐道:“这个不着急,我先把你运上楼。” 许云渺没反对,只趴在荀斯桓肩上舍不得似的盯着那盆“蒜苔”看了好久。 “为什么要摆一盆黄色的水仙花在我这儿啊?”他好奇问,“楼上家里可没有这盆花。” 荀斯桓笑而不答,明显是藏了什么。 许云渺于是更好奇了,不老实地扭了两下,荀斯桓无奈,把人放在了玄关的台面上,仰头望着许云渺笑。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窗外几缕斜阳钻进来,贴在许云渺的脸上,留下几抹酡红色。 “荀斯桓,我已经坦白我的秘密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坦白一下?”许云渺边说边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去顶荀斯桓的额头。 荀斯桓回以更温柔的笑,问道:“渺渺,你知道黄水仙的花语吗?” 许云渺摇头。 “黄水仙象征的是神秘、傲慢和尊重,花语是——重温爱情。” 心跳漏拍,时间暂停,许云渺一怔,眼眶热了,鼻头泛酸。 “渺渺,我们从大一的暑假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吧?” “我以前会想,爱是不是会随时间变淡?所以我们那时总是争吵冷战。后来发现,是我对你的爱太习以为常了,以至于忘记了这就是爱的感觉。” “我去花鸟市场给你挑多肉植物的时候看到了黄水仙的介绍卡,‘重温爱情’,我觉得太适合我了。” 许云渺轻笑,把头压得更低,鼻尖磨蹭着荀斯桓的鼻尖,轻声说:“荀斯桓,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管你习不习惯。” “我爱你,一直都是。” “嗯,我知道。” “no, mr. bear. you never know.”[3] [1] 中文:“贝尔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2] 中文:“现在,熊先生随时为您服务。” [3] 中文:“不对,熊先生,这可说不准。” 【阿无小课堂:英文里“you never know”的字面意思是“你永远不知道”,但在日常用语里表达的是“某事未来可能会发生”或者“看似不太可能的事情,但确实是可能发生的”。(敲黑板)我们渺渺此处语义双关,一是为了回应荀老板的那句“我知道”,二是为了告诉荀斯桓,虽然“一直爱你”这样的承诺看上去不太可信,但确实是可能发生的。】 —— 下一本《贫民窟的百亿新郎》求预收! 心机深沉豪门阔少 vs 一贫如洗天才少年 先婚后爱,“老房子”着火呼啦啦烧 1v1,he,轻度狗血豪门日常,同性可婚设定 棉城巨富夏家,见证城市兴衰仍屹立不倒,是因家风务实低调。没成想,新一代当家人夏烟刚上台就破了例—— #夏家大少和同性情人共赴酒店# 配图更劲爆——夏烟抱着裹在床单里的少年,乱发遮住少年面容,却遮不住颈间红痕。 消息一出,夏融集团董事会炸了锅,一群叔伯逼夏烟让出还没坐热的总裁之位——“夏少无心公事,就别占着总裁的位置了吧?” 夏烟倒是淡定:“让各位叔伯挂心了。内子身体不适,我就带他去酒店休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另一边,被抱的当事人宋微木,看着合约陷入震惊:“演你的丈夫,每月5万现金,信用卡随便刷,包吃包住,还包服装道具?” 夏烟淡漠纠正:“第一,虽然是合约婚姻,但并不排除履行婚姻之实的义务;第二,演得不好要扣钱的。” 宋微木缺钱给老爹治病,心一横签下协议。本以为,夏烟桀骜不驯,婚后他必定要忍气吞声,处处受制于豪门规训。 不料,夏总冷峻面孔下藏着颗“老父亲”的心——给他安排家教,替他照顾生病老爹,帮他教训纨绔,在意他的健康,还会替他谋划未来。 宋微木本是心无杂念地履行合约,却被夏烟宠得心旌荡漾,假戏差点成真之时,他得知了夏家信托的兑现条件,才明白他只是夏烟的权斗工具。 夏烟从记事起就浸淫在尔虞我诈的斗争之中,心机深沉且多疑,从不信任何人,却被宋微木撬开了心扉。 禁欲久了,一动情就是天雷勾地火。没料想,夏烟打算重新求婚的那天,宋微木不辞而别了。 夏烟掘地三尺才把人找到,顶着岭城冬季的风雪,亲自敲开了宋家旧屋大门,恳切道—— “木木,跟我回家。” 第61章 重圆后的x件小事 01 渺渺开车记 在申城这样大的城市,没有辆自己的小汽车,出行总是会受到诸多限制。 第132章 许云渺曾经有过一辆帅气的白色suv,车祸之中被撞成了废铁一堆,那之后他好像就再和开车没了缘分。 当然,身体和记忆恢复之后,阻挠他开车的最大障碍,不是许久未碰方向盘而技艺生疏,而是荀斯桓总爱瞎担心。 上周末约了莫妮卡、朱立业一帮人露营,许云渺知道去郊区的路都是高速,想开荀斯桓的大g练练手,被荀斯桓一口回绝。 “说了一百次了,车祸是人家撞了我,又不是我车技有问题。”许云渺气鼓鼓闷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强调。 荀斯桓很敷衍地拍了拍被子勾勒出的凹凸形状,明显意在他处地说:“你车技确实没问题,我从来不质疑这点。” 许云渺被惹得更火大,红着耳朵一脚往荀斯桓的腰窝蹬,被荀斯桓眼疾手快抓住了脚踝,而后连脚带人一起困在怀中。 “出城的路上车太多了,还是我来开。以后,我们挑一条路宽人少的路,再让你练手。” “又是以后……我信你个大狗熊!” 但荀斯桓也不是24小时的监视器,总有他管不到的时候。 益源调查案后,许云渺成了基金行业里小有名气的律师,次年一个天使投资项目上,投资方代表何总点名要他做法律顾问。 项目年头启动,一直持续到了申城的梅雨季,投资方和目标公司创始人的谈判一如连绵不停的阴雨,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许云渺已经晋升了合伙人,许多事务性工作便不需要再亲自处理,也不用再总忙碌奔赴于个个项目现场。 但也有不得不亲自出面的时刻——比如,谈判陷入僵局,必需有人站出来说服投资人下定决心的时刻。 “渺哥,您必需来一趟,两边谈崩了!”刘士园的声音格外慌张,“创始人气得拍桌子,说今天下班前不给决定,后面就不用谈了。” 许云渺边接电话边看手表,时间指向五点一刻,离公司下班也就剩下三刻钟的时间了,这明显是在故意制造压力,逼投资人让步。 “小刘,你别慌,现在下楼去给所有人买杯咖啡,事务所报销,我马上来。” 话虽如此,谈判现场远在申城的东部新区,乘坐公共交通前往需要一个多小时,偏巧又赶上下雨天,打车也得排队97个人…… 除非自己开车,否则—— 对了,为什么不能自己开车? 正这么想着,阮皓翔迎面走来,被许云渺拦了个正着。 “阮阮,今天开车了吗?” “开了。”阮皓翔还没意识到许云渺的意图。 “什么车型?” “suv。”阮皓翔仍是一脸懵。 “棒,江湖救急,把你车钥匙给我。”许云渺笑笑地冲阮皓翔摊开手掌,“回头让荀斯桓给你介绍大客户。” 许云渺笑得太甜,荀斯桓介绍的大客户太诱人,况且阮皓翔也不知道许云渺不能开车这“潜规则”,只犹豫了5秒就献出了自己的车钥匙。 时隔许久,再次握住方向盘,许云渺手下的触感陌生又熟悉,与此同时,身体某处的记忆自然而然就启动了。 就好像学会了骑自行车,哪怕多年不碰,再上手,也能很快熟悉,想忘记也忘不掉。 许云渺借着道路复杂的地下车库找了找开车手感,五分钟后,车子便丝滑地钻出了狭窄的螺旋形停车场出口通道。 虽是阴雨天,好在没堵车,许云渺把车开得行云流水,30分钟后顺利抵达了谈判现场。 创始人原本是想趁投资人何总这边无人能和他对抗,刻意在谈判的最后发个脾气,搅浑水,想趁众人不备,多占几分便宜。 为此,他还刻意说了个不太可能的时间,就是要让何总迫于时间压力,不得不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不想,许云渺赶来了,虽看着是位笑意盈盈的文弱书生,一开口,句句话都是绵里藏针,噎得创始人节节败退。 窗外乌云愈发密布了,可谈判桌上的情势却从焦灼转为清明。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后终于收尾,创始人被许云渺一张巧嘴说得哑了火,投资人因此扳回了一大城。 临结束,何总问许云渺是否愿意赏光一同吃晚餐,许云渺想到晚上和荀斯桓有“家里下厨”之约,客气拒绝了。 客套了没几句,何总的助理进来了,对着他窃窃私语几句后,何总忽然讶异地抬头望向了许云渺的方向。 耳语完毕,何总笑得更灿烂了:“哎呀,今天这事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一个小项目能惊动云寰的两位大合伙人。” 许云渺脑子还留在方才的激烈谈判中,一下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还来不及揣摩,背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大步进来,带进一阵室外的雨水气味。 而后一个冷冽沉稳的熟悉声音响起来:“何总抱歉,来晚了。刚好在出差,没能亲自过来。不过,许律师应该把问题都顺利解决了吧?” “顺利顺利,多谢多谢!”何总心道,何止顺利解决,还让对家吃了天大的亏,他笑得嘴快咧到耳根了。 许云渺没马上回头,听见荀斯桓的声音时,心里莫名地一紧张,生出一种去网吧打游戏被班主任抓包的心虚感。 荀斯桓继续说:“顺利就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和许律师还有工作要处理,改日请您吃饭,失礼了,您多包涵。” 第133章 “哪里哪里,我要请二位吃饭才是,不急着今天,咱们签了约再好好聚一聚。” 言罢,荀思桓干脆利落带着许云渺走出了会议室。 许云渺跟在荀思桓斜后方半步,发现今天荀思桓走得格外着急,长腿快步,像要赶火车似的,拼命走也不说话。 二人进了电梯,门合上后,金属面板映出荀思桓的脸,与平时一样的英挺逼人,只有紧绷的嘴角暴露了他心情的不平静。 “晚高峰了。”许云渺忍不住先开口,觉得这轿厢有些憋闷,也不明白这电梯怎么这么慢。 “嗯。”荀思桓冷硬地应了一声。 许云渺从那一声“嗯”里品出了不愉快,以为他是因为即将面对堵车而心烦,便分散话题问: “你怎么突然来了?” “何总给我发了消息。”荀斯桓简短回答,好像多一个字火气就要从嘴里冒出来了,“阮皓翔说你赶来了。”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的谈判水平?”许云渺一脑补荀斯桓在高速上着急忙慌开车的样子,就忍不住皱眉,“曲山到这里怎么也要三个多小时吧?” “这是谈判水平的问题吗?”荀斯桓压着火气问。 许云渺闻言怔愣片刻,觉得电梯里的空气越来越冷,而后恍然明白了荀斯桓生气的原因—— 荀斯桓知道他自己开车了!可,不就是开个车嘛! 电梯开门。 荀斯桓拽着许云渺的胳膊就把人往停车场带,直到无人处,他才顿了脚步,拧身直勾勾看着许云渺,像在等一个解释。 许云渺也看着他,平静得不带一点紧张和歉疚,好像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冲动。 荀思桓看着那张理直气壮的脸,猛然想起了车祸后他赶到医院时看到的许云渺的样子,撕心裂肺地感觉一下爆发出来。 那种恐惧的感觉,他无法用语言形容,就像掉进无底深渊,像被卷入时空裂隙,只有黑暗、虚无和绝望,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是什么问题?”许云渺装不懂,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荀斯桓解释这件事。 一方面,他懂得荀斯桓的担心,也知道荀斯桓因为担心,一路从曲山赶回来有多辛苦。可另一方面,他并不觉得自己开个车有什么错。 “许云渺,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荀斯桓几乎是咬着牙在问,他上前一步,在许云渺逃开之前,把人卡在了手臂和自己的车子之间。 “谁让你自己开车来的?!”荀思桓边问,边不忘搂住许云渺的后背,边生气,边怕他磕在车门上,再磕疼了哪儿。 “时间紧张,我不得不开车。”许云渺理智道,“我要是不来,何总肯定对云寰不满意。”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荀斯桓反驳不了这理由,只能换一个角度继续质问。 许云渺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他一下车就往会议室赶,此后就忙着谈判,根本没注意手机。 此刻,他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好嘛,十多通未接来电,都是荀斯桓。 “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荀思桓又逼近了些,从许云渺那双向来对他有致命吸引力的黑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慌张。 “担心什么?”许云渺语气稍显不悦,“我又不是没驾照,再说,你也陪我练过车了,你也说我车技没退步,为什么还要这样?你就一点不信任我?” 荀斯桓听罢一怔,再望着那双眼睛,解读出了更多的情绪,于是猛然间,过去许多画面闪现眼前—— 以前的每一次,他以“关心”许云渺的名义冲许云渺发泄过度的管控欲时,许云渺也总是这样看着他。 他一直以为这眼神的意思是愧疚自责,原来不是,原来是觉得荀思桓没有尊重他作为独立成年人的自我保护能力。 以前的许云渺迁就他这份过度的“保护欲”,便不得示弱,不得不牺牲自由,换位思考,许云渺大概一直是委屈的。 还好,现在许云渺学会了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 荀思桓其实答不上“为什么担心”这问题。 他就是本能地担心,听阮皓翔说许云渺自己开车出去了,还是在下雨天,他就控制不住地把最坏的结果都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 可答不上也管不了了,心里的焦躁情绪总要有个出口,荀思桓手臂一圈,把人一下子按进自己怀中。 “荀斯桓,你别总这样靠抱抱逃避问题。”许云渺推着荀斯桓的胸膛,却没能推开,“我真生气了啊~” “我就是担心你,我恨不得天天把你锁在身边,揣在兜里,你不在我眼里一秒钟我都担心!” 荀斯桓破罐破摔地说出了心中的变态想法,而后把人搂得更紧,压得许云渺的腰向后弯折出一个不合理的角度。 许云渺叹气道:“你老这么偏激,我都有点害怕了。你再这样,我都考虑着,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不行!”荀斯桓心一慌,声音都劈叉了,暴躁气势瞬间收敛了,半晌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自己。” 许云渺被这委屈的语气弄得心软了,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爱我,没接电话怪我,让你担心了。” 许云渺勾起小臂,抚着荀斯桓后背,像在给炸毛的大狗熊顺毛,边说:“荀斯桓,我总不能因为一次车祸,就一辈子不开车吧?” 第134章 我就是这么想的,荀思桓吞下了这句话,紧张的手臂放松了一些。 “再说,我以后还打算和你一起自驾环游世界呢~”许云渺四两拨千斤,边说边又露出乖乖的表情,眼睛眨着,完全就是在个荀斯桓下蛊。 荀斯桓被扑闪的睫毛扫了心脏,那点脾气全被扫没了,看着这么乖的人,实在忍不住了,趁许云渺不备,在他屁股的软肉上轻掐了一把。 “荀思桓,你干嘛呢?!”许云渺吓了一跳,没想到荀斯桓敢在公共空间里做这么出格的事儿,狠狠说,“你最好马上松开,否则——” “否则什么?”荀思桓厚脸皮地不予理会,故意往许云渺的耳朵吹热气。 “否则我也掐你!” 嘀,幼儿园卡! 第62章 重圆后的x件小事 02 装修“新家” 小情侣重归于好了,用许云渺的话说,就像是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 养腿的那段时间,荀斯桓没法24小时作陪,许云渺独自在家,闲得实在无聊,把公寓角角落落都摸了一遍,萌生了个念头—— 既然生活都重新开始了,公寓好像也应该重新布置一下。 砸墙换地板倒不至于,但软装可以换一换,比如,把客厅里无人问津的电视给送走,换成整面书柜和投影幕布,小摆件也可以都更新一下。 荀斯桓对他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有点头疼,因为时常是他上班前还放在某处的东西,待他下班就不知所踪,实在让他有点晕头转向。 但想到这些没事找事能让许云渺安安心心待在家里,而不是拖着条伤腿还非要到处乱跑,荀斯桓也就觉得可以忍耐一下。 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荀斯桓出差三天再回家,一进门,看见了许云渺挂在玄关的新装饰画,终于忍不了了。 “许云渺,你来一下。”荀斯桓语气有点严肃。 许云渺吓一跳,以为自己犯什么错误了,拄着肘拐从书房小跑出来,被荀斯桓半路截住了,又夹着抱着到了玄关。 “什么意思?”荀斯桓从背后圈着许云渺,贴着许云渺的耳朵质问,“造反啊?” “你不觉得这个画很有纪念意义吗?”许云渺装傻,一边乖乖眨眼讨好人,一边企图从荀斯桓的铁臂里逃脱。 “纪念什么?嗯?”荀斯桓半威胁半玩味,把许云渺拦腰箍得更紧,“小脑瓜里憋什么坏主意呢?嗯?” “我就是提醒你,牢记初心。”许云渺觉得被箍得血都往脑袋里涌,耳朵被吹得热热痒痒的。 荀斯桓几乎把嘴唇贴在了许云渺的耳廓上,边嘬边用气声说:“当然记得,第九条,小别胜新婚嘛~” 腰里钻进一只热乎乎的手,许云渺一抖,对着挂画念道:“那还有,第第第第五条,陪伴不是纠缠……荀斯桓!” 玄关柜上摆着的毛绒小熊被许云渺一掌呼噜到了地上,而后花瓶也歪了,车钥匙“啪嗒”一下摔进了皮鞋里。 新换的画被震动的空气推着,晃晃悠悠的,落在许云渺眼中,连带着画里“恋爱法则”四个大字也晃悠起来。 ——早知道不把这劳什子的《恋爱法则》给裱起来了,荀斯桓可真是混蛋啊! 03 渺渺失眠 夏秋换季时,也是人最容易心浮气躁的时候。 大晚上的,许云渺失眠了,身体里像种了一小团火,盖着被子觉得燥热,掀了被子,又觉得风吹肚子凉。 他在床上翻腾了快大半夜了,加班晚睡的荀斯桓终于也被他给吵醒了。 荀斯桓没醒透,长手一伸就把不安分地来回在床上烙饼的许小猫捞进了怀里,迷糊问:“渺渺,做噩梦了?” 荀斯桓的手臂往肚子上一贴,好像比被子更舒服,可那灼热体温比电暖宝还厉害,没一会儿就在许云渺腰间捂出了一圈汗。 “荀斯桓,撒手,热死了!” 许云渺挣扎了一下,于是手臂从腰间挪到了胸口。 “唔?梦见什么了?”荀斯桓刚才是又睡着了,被抱怨了一句又迷蒙睁眼,半梦半醒地说完这句话几乎一秒又睡了过去。 许云渺觉得胸口贴上来一块烙铁,把心脏都烤得怦怦乱跳,实在忍不了了,只能把荀斯桓的手臂整个搬开推远。 荀斯桓这次被推醒了,睁眼就对上了许云渺皱着的眉头和瞪得老大眼睛,一瞬间清醒了。 “渺渺?” 许云渺嘟囔问:“这么燥,你怎么睡着的?” 荀斯桓被他这烦躁的样儿逗乐了,饶有兴味地调侃问:“睡神许云渺也有失眠的一天?” 许云渺更恼了,威胁道:“听说运动有助于睡眠,我现在想练拳击了,你想给我当人肉沙包是不是?” “运动,有道理啊!”荀斯桓听罢两眼放光,一骨碌撑了起来,翻身罩在许云渺身上,“我知道一种运动,搞定包你能睡着。” 许云渺没立刻反应过来,对上荀斯桓兴致勃勃的眼睛时,才明白了荀斯桓在想的是哪种运动,登时比方才更燥热了。 “你起开!”许云渺推着已然蹭到胸口的脑袋,却是连带着手掌心都被荀斯桓给吻了一遍。 荀斯桓闹了一会儿,在许云渺真的生气之前,把吻收在了许云渺软软的小肚子上。 “不闹你了,把眼睛闭上。”荀斯桓收敛了坏笑。 第135章 “你又要干嘛?”许云渺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居然感到一丝疲劳之意。 荀斯桓神神秘秘道:“你把眼睛闭上,我有个催眠魔法,保证有效。” 许云渺不信,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很快觉出荀斯桓起身离开了床铺,再回来时带来了淡淡的薰衣草花香。 角落里的小音箱也被打开了,开始播放一首不知道名字的爵士乐,巧克力一般丝滑的嗓音,让人好不惬意。 床塌了一片,是荀斯桓挨了过来,而后又传来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我要开始念咒语了。”荀斯桓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撩人的气泡音。 许云渺轻轻点头。 “第一条,为了保护民事主体的合法权益,调整民事关系,维护社会和经济秩序……” “噗。”许云渺憋不住笑了出来,“荀斯桓,你有病啊!” “你别说话,打断我施法了。”荀斯桓一掌遮住了许云渺笑得快要撑开的眼睛,继续捧着《民法典》念,“第二条……” 十分钟后,卧室里便安静得只剩下爵士乐的声音了。 荀斯桓的催眠魔法果然十分有效,这下,不管是听的人还是念的人,都沉沉睡去了。 夜更深,风从半掩的窗子里钻进来,带着凉飕飕的秋意。 许云渺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学课堂。 是民法课,讲台上,教授正在说着枯燥又复杂的“请求权基础”理论,许云渺却是越听越困。 一开始是单手托着下巴,后来干脆直接趴在了桌上,教授的话在耳朵里绕了一圈就跑了,眼皮也开始打架。 立式空调开得大,此刻呼啦啦吹到了许云渺背上,把许云渺吹得打了个寒颤。他皱了皱眉,不想醒来,便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可还是觉得冷。 许云渺快要被冻醒的时候,背后挨上了一片温暖,也不知是哪个小天使给他批了件又暖又厚实的外套。 荀斯桓也做了个梦。 梦里他徜徉落叶满地的小路,在路边树丛后面发现了一只瑟瑟缩缩的小灰猫。 小猫喵喵呜呜地抱怨着秋风寒凉,而后把自己团成了一只深灰色的小球。 荀斯桓看着小猫,觉得太像许云渺了,越看越心肝打颤儿,脑袋一热,就把小猫窝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于是,这个秋夜,又成了一个严丝合缝地相拥而眠的夜晚。 04 情侣手链 许云渺的青金石手链在扫墓的时候摔断了,好多珠子都被磕得碎成了好几瓣。 唐晓艾对此的解读是——开过光的青金石手链替许云渺挡下了一灾,所以,许云渺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这么一想,唐晓艾觉得必须要去荷泉寺里再请一条手链来。 许闻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态度,不愿意为了这样的小事特地开车去一趟滨城。许云渺也觉得不必要,反正他更习惯戴手表。 荀斯桓在一边听着唐晓艾责怪许家父子没有敬畏之心,倒也没加入哪边的阵营,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吵嘴还没过去半个月,大家就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某日,荀斯桓出差归来,刚进门就让许云渺伸出手,而后把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金石手链套在了许云渺手腕上。 “你什么时候弄来的?”许云渺愕然问。 荀斯桓轻描淡写道:“出差结束还早就去荷泉寺转了一圈,不然中午就该到家了。” “你一下午就干这个了?”许云渺听傻了,捻着青色的珠子,心里喜欢得紧。 荀斯桓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想下一刻就被许小猫砰一下扑到了门板上,对着他就是一通啃。 “荀斯桓,你太可爱了!” ——这就是荀斯桓迷人的地方,无心一句话,他会记住,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只要是对许云渺好的,便不在乎麻烦不麻烦。 荀斯桓被亲得心口发烫,挑逗似的问:“许小猫的春天到了?” ——许小猫也太好哄了吧?一条手链就哄得这么乖? 05 体检报告 社畜都害怕一年一度的体检。 ——报告出来前,熬夜加班胡吃海喝,个个都是打不到的小强,看了报告又都怂了,个个换上了枸杞保温杯。 荀斯桓和许云渺这样条杆好,生活习惯也貌似良好的人,也一样害怕体检报告,翻开报告的时候也和查高考成绩差不多紧张。 不过,关于体检报告,小情侣之间有个特别的仪式——报告得交换着看,算是对彼此的毫无保留。 许云渺稍微没那么紧张一些,毕竟荀斯桓那一身肌肉就是大写的健康证明,但荀斯桓比他工作更拼命,应酬还多,难保不是外强中干。 “188,75kg,体脂率13%……不错啊荀par,赶上模特身材了。” 许云渺一页页往后翻,一项项指标都是正常,越看越心定,直到一个扎眼的红色小箭头闯进视线。 “荀斯桓,肝功能这个指标怎么回事?”许云渺边戳着红色小箭头,边拿起手机就开始问互联网医生。 荀斯桓看了一眼,表情挺淡定道:“大概是体检之前那段时间酒喝多了吧~” 许云渺旋即露出幽怨表情:“早就跟你说了嘛,哪些有的没的应酬你让阮皓翔那些小年轻去啊!” 关心的话被荀斯桓抓错了重点,反问道:“你暗示我老了?” 第136章 许云渺一噎,无情说:“这位大哥,你三十多啦!三十多就是奔四了!” “行,你年轻。”荀斯桓边说边报复一般也翻开了许云渺的报告,“我们来看看许律师有多年轻。” “188,60kg,体脂率19%。”荀斯桓故意停顿片刻才讥诮道,“肉松了点嘛,许律师。” 许云渺不服气,摸了摸自己一马平川又软绵q弹的小肚子,找不出合理的辩驳,强行解释说:“那是因为我生病把肌肉都睡没了。” 荀斯桓撇撇嘴,心道,分明也游了一年多的泳,虽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点,但也不至于效果这么不显著吧?看来得加练。 荀斯桓继续翻看,好在接下来每项指标都还挺正常的,他便没再做什么评价。 “怎么样,是不是超健康?”许云渺见荀斯桓表情平静,猜是检查结果良好,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在身体健康这事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赢过”荀斯桓,毕竟一年四季的,家里就属他头疼脑热小状况不断。 可得意了没几分钟,荀斯桓就眉头一拧,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许云渺,而后又去看报告,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许云渺被看得有些发慌,也凑过去看报告内容,而后惊讶得声音都劈了叉:“脂肪肝浸润?!” 他,这么瘦条条的一个人,小腰细得好像能被荀斯桓一胳膊勒折,居然是……脂肪肝浸润?! 荀斯桓大概是被他大惊失色的样子逗到了,反而安慰道:“脂肪肝嘛,倒也不是瘦的人就不会有,男性其实比较容易——” “不可能,绝对搞错了。”许云渺打断他,越想越觉得离谱,拿起手机就约了去瑞恒复查。 可惜,复查结果也是一样。 李主任还因为这事把许云渺批评了一通,说他是仗着人瘦就吃得太放肆,偏爱那些高油高脂的,全然不懂节制,迟早要把身体祸祸了。 荀斯桓对这批评十分认同——某些许小馋猫喜欢三更半夜吃宵夜,还专挑热量高的点,他拦也拦不住。 揣着瑞恒的复查报告,许云渺彻底没了辩解的底气。 荀斯桓眉尾一挑,冷酷宣布:“从今天开始,夜宵禁止了。” 吃货许渺渺哪受得了这个,抗议道:“可,加班到晚上就是很饿啊!吃清淡一点总行了吧?” 荀老板于是又霸气宣布:“从今天开始,加班也禁止了。” 第63章 重圆后的x件小事 06 阿黎的回忆 很长一段时间里,尤其是独自在海外求学的日子里,黎言卿对荀斯桓的心情是复杂的——嫉妒不甘,但又欣赏且羡慕。 许云渺本该和他一同出行海外的,若不是许云渺为了荀斯桓选择留在国内的话。 黎言卿有过十分不讲兄弟义气的想法,想着,也许和荀斯桓隔开一个太平洋,他就有机会在许云渺独在异乡的时刻趁虚而入。 可事实情况又告诉他,留在国内不失为一步好棋,也可以说,就是因为留下了,后来二人才能在事业上扶摇直上。 可他还是不服,觉得至少在情感上,自己比荀斯桓更懂许云渺,也自行觉得在体贴许云渺这事上,他只会比荀斯桓做得更好。 心情复杂归复杂,可惜人生没如果——许云渺义无反顾留下了,陪着荀斯桓成长,黎言卿还是被抛下的那个。 待黎言卿学成准备归国时,二人已双双成了国内顶尖律所的精英律师,和他的距离更远了。 他想介入又没底气,干脆逃遁到看不见二人恩爱扶持的异国他乡。 不想,再有联系,是许云渺邀请他一起创业。 意气风发的年纪,谁没有过创业的梦想,只是真能成功的是少数。 但不知为何,黎言卿听罢这大胆的计划,心底有个声音不自觉就说,如果是和荀许二人一起创业,这事能成。 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哪怕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掺和他俩的事。 其实还是有私心——太想念了,异国多年,也结识了不少酒肉朋友,可许云渺还是心里的白月光,想放下,谈何容易。 放不下,也是因为总有个念头会冒出来刺激他好不容易放平的心——如果大学里他不那么懦弱,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对许云渺的非分之想大概始于大学刚入学之时。 彼时,黎言清是小镇做题家,靠着破釜沉舟的努力才得了和“城里的孩子”同个屋檐的机会,面上清高,内里自卑。 同寝的四人里,只有许云渺是申城本地人,新生报到那夜,四人便相约去江边看夜景。 黎言卿心里向往,面上镇定,淡然跟着大家,揣着小心,尽量避免露怯,却还是在踏入地铁站时傻了眼 ——同寝室的另外两人都早早备好了地铁卡,可他连在哪里买票都不知道。 眼见两人刷卡过了闸机,黎言卿掌心冒汗之际,跟在他后头的许云渺忽然道:“哎,我忘带卡了!阿黎,走,陪我去买票。” 许云渺分明带了地铁卡,出门前,黎言卿亲眼看见他把一张紫色的小卡塞进了书包前兜。 以后的很多时刻都是这样—— 许云渺待他并不是过剩的同情或居高临下的帮助,总是用极强的共情能力,化尴尬于无形。 黎言卿依赖着如此温柔的许云渺,仿佛许云渺是连接他与这座陌生城市的唯一通路。 第137章 依赖久了,那份心情便不纯粹了起来。 某次,许云渺和他赶末班地铁回校,路途遥远,许云渺坐着打瞌睡,脑袋不偏不倚落在了黎言卿肩头。 男孩之间如此,不免怪异,黎言卿却没在意满车厢的异样眼神,让许云渺靠了一路,甚至几次拦住了许云渺歪斜的身体。 肢体的接触,有过电的感觉,不反感,反而有些令人兴奋,甚至上瘾。 那次以后,黎言卿心里的一角情愫动了,却又害怕被许云渺知道后觉得惊恐恶心,暗暗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许云渺加入辩论队后,黎言卿怕被人抢占了他“最好朋友”的地位,编了个借口,夜夜给许云渺送吃的。 再后来,他还努力藏着心动不敢说,却被一个叫荀斯桓的家伙嚣张地趁虚而入。 黎言卿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在一起的,却也是荀斯桓的大胆,让他再次确认了,他对许云渺的情绪,分明也是爱情—— 在那条只有小情侣才会牵手而行的梧桐小径上,在夜色迷蒙之时,他亲眼看见荀斯桓牵着许云渺的手走过。 落叶嘎吱作响,秋风清凉,二人并肩而行,十指紧扣,肩膀磨蹭,在小路尽头的浓黑阴影里拥抱,而后荀斯桓吻了许云渺的额头。 酸,疼,恨不得将荀斯桓从眼前画面里生生扣下撕掉,再把他自己换上去,可却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画面实在太美好般配。 可即便知道许云渺已心有所属,黎言卿也还是学不会避让,像个不识时务的跟屁虫,像一条厚脸皮的影子。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有些人注定只能是天边的云。 “阿黎,你想什么呢?” 许云渺拿着玻璃杯从背后碰了一下黎言卿手里的玻璃杯,不待黎言卿说话就兀自喝下半杯手中的酒。 今天是难得的团聚时刻,荀斯桓破天荒答应解了许云渺“禁酒令”,不过也仅限这一天。 “没什么。”黎言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强行从怅然若失的回忆中回神,轻声自嘲,“就是没想到你还会邀请我。” 许云渺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新港城那次见面,黎言卿坦言萌生了追求他的念头,按理说,那之后,他们再做不回“好兄弟”了。 可许云渺也珍惜黎言卿这个朋友,毕竟,那些被荀斯桓的霸道气得够呛的时候,都是黎言卿在陪着他一起吐槽。 记忆恢复后,荀斯桓践行了承诺,要补上溪山的“蜜月”之旅,还邀请了许久未聚的老朋友们。 大家包圆了溪山的小别墅,入夜了,在归云别院的大露台上,吹风看景,烧烤喝酒,叙旧谈天。 是许云渺主动邀请的黎言卿,黎言卿立刻应了,不远万里从新港城飞回来,只为参加聚会。 “渺渺不开口邀请你,我也会邀请的。”荀斯桓不知何时也走近了,“法学院三剑客,少了谁都不行。” 黎言卿没想到荀斯桓会这么说,怔愣了半晌,忽而笑出来,边笑边调侃问:“渺渺,你怎么威胁他的,荀大律师居然会说这种话?” “我可没有威胁他。”许云渺心虚道,转而又想,威胁当然是没用,所以就用了一些荀斯桓难以抗拒的诱/惑。 荀斯桓讳莫如深地压了压险些要翘起来的嘴角,举起手中酒杯,提议道:“敬三剑客。” 许云渺也举了杯附和:“敬回忆和未来。” 黎言卿与二人碰杯,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祝酒辞,抬眼望见许云渺身后的满天繁星,便顺口道:“敬星星。” 三人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彼此目光再交汇,有了释然的默契。 许云渺又天马行空起来,好奇问:“为什么敬星星?” 黎言卿思忖片刻,望着面色酡红的许云渺道:“因为,天上的星星很美很好,但你不会真的去摘下它。” 许云渺这一杯喝得急了,加之酒量退步厉害,此刻脑筋有些迟缓,晕乎乎听不懂黎言卿的意思,皱了皱眉,顺势往荀斯桓身上一靠。 荀斯桓条件反射一般把人扶稳圈住,却对黎言卿道:“也是,也许摘下了,星星就不美也不好了,会变成丑兮兮的陨石。” 晚风吹人醉,许云渺仰头,没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就用鼻尖剐蹭荀斯桓的脸颊,嗔问:“你好像在说我坏话?” “怎么会。”荀斯桓轻轻笑了,咬了一下许云渺不老实的鼻尖,而后紧紧锁住了怀中的星星。 07 鉴于条款 经过公证的两份“意定监护协议”,是两位大律师亲手草拟的,除了标准的协议条款,还夹带了私货。 在协议的前言部分,二人不约而同地把无法产生法律效力的誓言写入其中,仿佛结婚誓词一般,彼此交换。 很多年后,二人闲来无聊,翻出这份文件,边读边嘲笑那时的自己,矫情又中二。 荀斯桓向来务实,情话也写得格外踏实—— “我早知道我喜欢同性,但从没真的想过要找一个终生的同性伴侣。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计划那样的人生,太不常规,太难以预料了,而难以预料,无法计划,往往意味着失败。 我以为,我可以不需要情爱,却不能有失败,直到许云渺出现。 许云渺,我人生里的第一个计划外,他出现的时刻,一切计划注定都要失效,一切预料注定都是错误。 第138章 而此后,我人生里的每一个计划外,都与许云渺有关。 但此刻再扭头去看,这每一个计划外,原来都是命运赠我的惊喜。” 许云渺的那份,有着他一贯的浪漫诗意做派—— “云,总是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因而从不认为会在哪里长久停留,一心只想着随风远行。 直到一日,风送来一位孤独的少年。 少年赞美云的飘逸,亲密地拥抱云,带云去看世间百态,向云倾吐心底秘密。 少年忧伤地说,只有云才是他心灵的归处,乞求云留在他的身边。 于是,云沾染了真实的人间烟火,吸收了饱满的喜怒哀乐,从天上落下,落在少年手中。 少年总是问云,是否能永远不离不弃? 云无法开口回答,只能为少年挡住烈日,为少年磋磨成风,为少年眷恋成雨。 但从此,在少年的世界里,日升月落,春华秋实,夏雨冬雪,处处都有云的身影。” 全文完 比较一波三折的一篇文,到这里先完结啦! 感谢大家的等待与支持,我们下本书再见! 下一本《贫民窟的百亿新郎》求预收! 心机深沉豪门阔少 vs 一贫如洗天才少年 先婚后爱,“老房子”着火呼啦啦烧 1v1,he,轻度狗血豪门日常,同性可婚设定 棉城巨富夏家,见证城市兴衰仍屹立不倒,是因家风务实低调。没成想,新一代当家人夏烟刚上台就破了例—— #夏家大少和同性情人共赴酒店# 配图更劲爆——夏烟抱着裹在床单里的少年,乱发遮住少年面容,却遮不住颈间红痕。 消息一出,夏融集团董事会炸了锅,一群叔伯逼夏烟让出还没坐热的总裁之位——“夏少无心公事,就别占着总裁的位置了吧?” 夏烟倒是淡定:“让各位叔伯挂心了。内子身体不适,我就带他去酒店休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另一边,被抱的当事人宋微木,看着合约陷入震惊:“演你的丈夫,每月5万现金,信用卡随便刷,包吃包住,还包服装道具?” 夏烟淡漠纠正:“第一,虽然是合约婚姻,但并不排除履行婚姻之实的义务;第二,演得不好要扣钱的。” 宋微木缺钱给老爹治病,心一横签下协议。本以为,夏烟桀骜不驯,婚后他必定要忍气吞声,处处受制于豪门规训。 不料,夏总冷峻面孔下藏着颗“老父亲”的心——给他安排家教,替他照顾生病老爹,帮他教训纨绔,在意他的健康,还会替他谋划未来。 宋微木本是心无杂念地履行合约,却被夏烟宠得心旌荡漾,假戏差点成真之时,他得知了夏家信托的兑现条件,才明白他只是夏烟的权斗工具。 夏烟从记事起就浸淫在尔虞我诈的斗争之中,心机深沉且多疑,从不信任何人,却被宋微木撬开了心扉。 禁欲久了,一动情就是天雷勾地火。没料想,夏烟打算重新求婚的那天,宋微木不辞而别了。 夏烟掘地三尺才把人找到,顶着岭城冬季的风雪,亲自敲开了宋家旧屋大门,恳切道—— “木木,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