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节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作者:白开水灯 文案: 一场意外,年若瑶穿成了四爷胤禛刚大婚三个月的侧福晋年氏。 好消息是她一进府就是侧福晋,不用辛辛苦苦和那些格格们一起卷了。 坏消息是她三天两头生病的身子骨都不一定能熬到四爷登基,就算想卷也卷不动。 穿是穿不回去了,年若瑶安心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小心翼翼过日子,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寿终正寝。 情到浓时四爷把她揽在怀里:朕愿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年若瑶内心泪流满面:您这加起班来不要命的样子要想长寿可够呛,这话题不如咱们先放一放。 观看指南: 1.半架空,私设较多请勿考据哈~ 2.婉拒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年若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抱紧四爷的大腿等他登基当贵妃! 立意:不论身处何境都要认真生活,善待自己 第1章 康熙五十一年,冬,雍亲王府。 年若瑶突然从梦中惊醒,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席卷全身,仿佛被刀片刮骨一样剌地浑身发疼。 她忍不住打哆嗦,冷,这鬼天气真的太冷了! 虽说翻了年,但京城的雨雪依旧下个不停,门窗里钻进来的寒风彻底吹散了炭盆里最后一丝热气,冻得七八分清醒的年若瑶看着已经熄灭的炭火翻了个白眼,内心对穿越到清朝的不满和怨愤达到了巅峰。 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收到一个包装精致的快递,原本以为是哪个朋友悄悄寄来的生日礼物,年若瑶欢欢喜喜拆开快递的那瞬间失去知觉,再次醒来就穿越到清朝康熙五十一年。 穿越来的第一天,年若瑶昏迷不醒。 第二天,她迷迷糊糊醒了两次,隐约听得清屋子里的人讲话,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 第三天,终于醒来明白自己身处雍亲王府,变成了王府的侧福晋年氏。 第四天就是被冻醒的现在…… 原身年氏三个月前刚被指婚给雍亲王做侧福晋,自己穿成了历史上雍正皇帝的宠妃年氏,无数大热电视剧里都会出现的冠绝后宫的美人。年氏确实是大美人,美到年若瑶清醒后第一次照镜子,惊在原地并在心里说了无数个‘卧槽’! 肤白貌美的年氏出身汉军镶白旗,是圣上指婚给雍亲王胤禛的侧福晋,年氏的父亲是湖广巡抚年遐龄,两个嫡亲兄长年希尧和年羹尧也在朝中得力。 因家中只有这一个嫡出女儿,年氏从小被父兄娇惯长大,养成了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刚来到王府就行事招摇多次顶撞四福晋,更别提和她同为侧福晋的李氏还有后院其他格格们。 四爷去看望其他人的时候年氏撒娇卖乖不同意,甚至在四爷去正院四福晋那里的时候,年氏都胆大截胡过几次。位份比她低的格格们前来请安拜见,年氏愣是晾着她们站在门外吹了半个时辰冷风,第二天几个侍妾格格们全都着了风寒。 年氏出身好,位份高,年氏一族在朝堂上势头正盛,其他侍妾格格们不敢惹怒年氏,直到四福晋发现钮祜禄格格掌心上有一道红印,才拉下脸呵斥年氏。谁知年氏更加变本加厉耍脾气,第二天直接甩脸不去给四福晋请安了。 年氏在后院折腾的期间,四爷曾多次给她台阶下,温言软语说了几回见年氏仍无悔意,之后四爷才真的恼了。 年氏这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年氏如此行事,难道年家上下也是如此? 四爷发散思维后索性对年氏不管不问,数日没来东院看望年氏,后来他又被皇上外派出京城办事。这一别,两人就是一月不见。 对于四爷突如其来的冷漠,让沉浸在入府就是盛宠荣耀里的年氏黯然神伤。王府里那些下人惯会捧高踩低,见四爷对侧福晋下了冷脸,于是对年氏越发怠慢。 年氏屋子里不是没有银两和值钱的东西,四爷冷落她那段时间明明可以拿钱去膳房换好的吃食,但年氏骨子里的自尊和对四爷的期待不允许自己去和那些下人们打交道。 她甚至还制止了想用银子去膳房打点的春玉和红泥,整个院子愣是一声不吭地任由别人给什么吃什么。 恋爱脑和大犟种搁这儿叠buff的结果就是年氏人没了,年若瑶这个大冤种穿来了。 回忆被门窗缝隙里钻进来一股冷风打断,冻得年若瑶浑身一颤。忽然又听见耳畔有细微的声响,她出声问道:“谁?” 床脚边的黑影越凑越近,逐渐可以看到模糊的轮廓,那道身影在床榻边半跪着轻声回道:“回侧福晋,是奴婢。” 原来是自己的陪嫁丫鬟春玉,年若瑶舒一口气,心中的不安压下去大半。 自从她昨天醒来后春玉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守着,一开始年若瑶是拒绝的,直到她发现这具身体虚弱到下床都费劲时,最终答应了春玉和红泥二人在自己身体痊愈前轮流值守在里间。 年若瑶睡觉不论冬夏都爱蹬被子,春玉把手里的汤婆子塞到年若瑶怀里,然后仔仔细细掖好被角,靠近床边的被子边缘用力压得平平实实,整个被窝都密不透风。 等春玉做完这一切年若瑶身上的寒意都褪了,接着她又点了一盏灯,放在床头的位置让年若瑶能看到光亮。 听到里间的动静,红泥掀开帘子进来把屋子里的炭火撤下去,盯着那些少的可怜的炭眼泪差点掉出来,主子未出阁的时候她们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过成这样。 冻醒之后年若瑶就觉得肚子空空如也,自从昨天醒来自己就没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倒不是自己挑食,而是膳房那些人眼见着年氏失宠就立刻转变了态度,净是些难吃的饭菜往这儿送。 自己挑挑拣拣把能下肚子的都吃了还是吃不饱,刚到陌生的环境需要适应,并且大脑还要接收这副身体的记忆,年若瑶吃了点东西后就囫囵睡着了。 按道理年氏身为侧福晋在雍亲王府也算个正经主子,可她醒来后四爷和四福晋那边最基本的领导慰问都没有,春玉和红泥被年氏连累都饿瘦了一圈。 罢了,还是得靠自己。 年氏是个恋爱脑,但年若瑶不是,直接了当地说道:“我病了那么久也不见四爷来,可见在这府里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二人以为年若瑶还在因为四爷不来看望自己黯然神伤,正想着怎么宽慰几句的时候,年若瑶已经把放在床头的小匣子打开,拿出一个荷包交给春玉,语气松快道:“你拿去打点膳房那些师傅,今天早膳我想吃点清淡点的米粥,当季的腌小菜也来几样,剩下的你看着挑些你和红泥喜欢吃的东西,咱们都改善一下伙食。” 春玉拿着手里的荷包半天没缓过来,以往侧福晋三句话不离四爷,从不考虑没了四爷宠爱后的日子怎么过,一时巨大的转变让春玉呆愣在原地。 倒是红泥机灵地抢过荷包,冲年若瑶和春玉笑道:“去膳房的路没人比我更熟悉,春玉姐姐留在这儿伺候侧福晋洗漱,今儿这一趟由我去吧。” 以前年氏受宠的时候她们只要打发一个小丫头去就有精致可口的饭菜带来,后来失宠了再派小丫头去经常被人挤兑欺负,只能红泥自己亲自过去镇场子。去膳房的路红泥走了很多趟,只是这一次红泥掂着袖子里的荷包心里踏实极了。 那些荷包是年氏进府前父母兄嫂们替她准备的,单纯用来打赏下人的荷包就足足塞满了两个大箱子。 春玉见到侧福晋的转变内心极其欣慰,短短数月就在王府里经历了从盛宠到失宠,幸而侧福晋现在终于接受了现实,肯好好吃饭就是好的开始。 年若瑶洗漱好后等了一炷香时间,红泥拎着食盒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到年氏这种程度甚至能嗑着瓜子听鬼唱小曲儿,年氏和他们膳房素无恩怨瓜葛,更何况现在银子给到位了,红泥十分顺当地提来了一顿丰盛的早膳,并且等待的过程中还被膳房的小太监塞了一碟子花生米让她好生等着。 时隔几个月,红泥再次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之前是因为侧福晋得宠,现在是因为侧福晋有钱! 这次膳房除了给年若瑶点的软糯香甜的米粥,一盘酱瓜,一盘酱牛肉和两个冒着红油的腌蛋,还送了一小盅冰糖燕窝粥,红泥手里另一个小食盒放着她和春玉的鸡丝汤面。 年若瑶倒出一碗冰糖燕窝粥让春玉和红泥也尝尝味道,“你们尝尝膳房做的怎么样,别是糊弄咱们的。” 红泥喝了几口咂咂嘴回道:“奴婢觉得这粥挺好的。” “真的吗?”年若瑶笑眯眯问。 红泥点头如捣蒜,春玉捧着碗埋头不吱声,最后瓮声瓮气回了句:“好吃。” 若年若瑶再多问一句,春玉恐怕能哭出声来。 这顿饭主仆三人吃的心满意足,清朝的规矩一天只有两顿饭,第一顿是在上午六七点钟,第二顿是在下午一两点钟,除了两顿正餐还有宵夜和点心可以吃,所以并不会饿着。 过了半晌,年若瑶开始尝试着让春玉和红泥扶自己起来在屋子里转转,一直在床上躺着不利于身体康复。 靠在南窗阳光通透的地方摆着梳妆台,外间西边是小书房,年若瑶绕着这三点的路线来回走了数圈,慢慢地不需要别人搀扶了自己开始慢慢往外面走。 因年氏不喜欢屋里人多,所以原本在外间伺候的几个二等丫头都被指到廊下干活了。年若瑶里里外外走了两圈觉得浑身筋骨舒展开了,掀开帘子准备瞧瞧外面的景色。来这儿几天了都没见到除了这个屋子外的其他景象,年若瑶实在是好奇得很。 这一掀差点让她再次厥过去,帘子外赫然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时身体的本能先她一步做出反应:“四爷?!” 第2章 年若瑶一惊,回过神来立刻行礼问安。 四爷沉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进屋里,年若瑶亦步亦趋的跟着,等待着眼前这位爷的吩咐。 进了屋子,年若瑶偷偷往后瞥了一眼,春玉和苏培盛果然没有跟进来,两人和一众下人止步在门外候着。 年若瑶深吸一口气,学着年氏对待四爷的样子走上前给他奉茶。 四爷思虑片刻还是接过,抿了一口就放在炕桌上了。 年若瑶瞧着这位爷脸色没有刚进来时那么臭了,轻声唤了句“四爷。” 她坐在离四爷一臂的距离,微垂着脑袋,两只手因为紧张紧握在一起,显得乖巧又顺从。 闻言,四爷眉毛一挑,终于肯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对视的那刻她终于看清了雍正帝的样貌,没想到历史上的劳模皇帝竟然是个眉目清秀的淡颜帅哥,鼻子生的尤为精致好看,长年累月养尊处优让他往那儿一坐就给人一种无法逃避的压迫感,让年若瑶赏心悦目的同时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爷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你过得怎么样?”四爷只抿了一口就放下茶盏,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年若瑶。 年若瑶脑子转得飞快,四爷现在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并不代表只是随口问问,很可能是想了解年氏现在的态度。 她刚要开口说些场面话又想到眼前坐着的这位是十年后的雍正爷,清朝皇帝里绝对名列前茅的英才,自己在他面前耍心计落在人家眼里跟看猴儿没什么区别。 想通后顿时没了心理负担,年若瑶望着四爷十分诚实又利索地说道:“四爷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妾身吃不好也睡不好。” 确实没吃好,厨房送来的东西难以下咽,更是没睡好,送来过冬的炭不足以烧到天亮,几乎每天半夜都要被冻醒。 话问出口的那刻四爷就在观察年氏脸上的表情,从一脸纠结到挣扎犹豫后的坦然,心思的转变全都落在他眼里。 出乎意料的年氏没有撒娇转移话题,也没有赌气不回答,看来之前让她反思己过是有用的,四爷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前段时间福晋给你请的太医怎么拒了?”四爷又问。 这次的语气明显比上个问题要重,她瞬间就明白四爷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这件事是妾身不对,妾身知错。” 年若瑶直愣愣一句话倒是让四爷有些惊讶,他已经想好年氏说出理由后自己如何驳回去,没想到年氏直接了当认错。 年若瑶之所以那么快认错是因她没脸说,年氏恋爱脑犯了非要见到四爷您才肯让太医诊治这种话。 四爷现在的表情称得上温和了,年若瑶回忆年氏和他相处的日常,大着胆子坐到四爷对面,斟酌说道:“过几日妾身就去正院给福晋赔罪,当时实在不该拂了福晋的好意。” 再过几天是因为自己现在这身子骨恐怕还没走到正院就晕过去了,这不是给四福晋赔罪是上赶着给人家添堵。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节 四爷沉默了,离京的这段时间家书寄来好几封,每一封都提到年氏,直至最后一封提到年氏的身体不容乐观,他处理完公事连夜赶回京城,生怕有什么意外。 回来按例去正院和福晋说了会话急忙就赶来年氏这里,现在看她脸色苍白,原来穿的合身的旗袍变得空荡荡,下巴尖消瘦的更明显,心里涌出一股怜惜。 可一想到自己离京前年氏的作为四爷的心就冷了一半,继续说道:“南院那边最近就别去了,明日看过太医后就待在院子里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去正院请安也不迟。” “是。” 年若瑶的心一颤,年氏刚进府的时候住在南院的耿氏即将临盆,五阿哥出生那天有人说是侧福晋年氏妒忌耿格格有孕,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推了耿氏一把,所以五阿哥提早出生了半个月。 年氏在府里素来蛮横,这种话传出去基本无人不信,在没有证据证明是年氏有没有推耿格格的情况下,以年氏冲撞四福晋为由罚在院子里静思己过。 以年氏的视角看四福晋伪善,李侧福晋整天摆着臭脸,宋氏半天憋不出一句话,钮祜禄氏招人嫌,耿氏蠢笨,雍亲王府后院的女人除了自己没一个是好的。 年氏被罚后心中不服,年若瑶更不服,一句谣言就让自己禁足数日,她在雍亲王府的人缘也忒差了吧,年氏都给自己留了什么烂摊子!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年若瑶不知该和四爷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等着他发话,她总觉得四爷想和自己说的话不止这些。 年若瑶承袭了年氏的记忆,大美人年氏刚进府那几天,四爷还是很宠她的,毕竟对着这样一张盛世容颜谁也不忍心怠慢。 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彼此举止颇为随意,这也是她现在能稍微放松一些对待四爷的底气。 四爷亲眼见到人后终于安心,年氏人瘦了但看着有精神,再保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无大碍了。 喝完茶后他深深看了一眼年若瑶,见她不说话四爷又从炕桌上拿块桂花糕塞嘴里,这桂花糕似乎甜过头了,四爷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那碟子桂花糕,又倒了杯茶压一压嘴里的甜味。 两杯茶下肚后,四爷见年氏眨巴眼睛望着自己一脸懵懂,她一双眼睛格外清亮,水润润地,一笑就能溢出水一样。 自己第一眼见到年氏的时候就知道她很美,病了之后依旧美得动人心魄,四爷想到这些不禁懊恼,自己就是因这个才对年氏诸多宽容。 自己离开京城月余,年氏竟如此沉得住气一句关心的话都不问,他还真是小瞧了年氏! 四爷咬咬牙起身离开了,临走前还给年若瑶一个眼刀。 年若瑶目送他离开后终于喘了口气,在自己没有摸透四爷的脾气性格前最好少和他接触,就像原身以为自己很了解四爷的脾气,结果判断失误踩了雷把自己玩没了。 四爷走后后院闻风而动,先是四福晋派人来询问年若瑶的情况,接着是李侧福晋打发人来送了东西,宋格格、钮祜禄格格、耿格格等人紧随其后,直到晚膳前年若瑶才应付完这些人。 年若瑶身为侧福晋除了四福晋派来的人需要她走个过场,其他人的只需要春玉和红泥应对就行了。忙了半天后年若瑶瘫倒在床榻上,这比自己早晨的康复锻炼累多了。 她抽出视线打量镜子,这一刻彻底明白了‘病美人’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年氏长得太美了,因为身体孱弱自带一股娇弱美,此时真的病了更加美三分。 欣赏完自己的美貌后,年若瑶不得不承担这具身体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现在自己就是个美丽废物。 四福晋特地免了年若瑶的日常请安,每逢初一十五再去正院请安即可。她越发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底子有多差,趁现在为时不晚仔细保养还来得及,再过三五载恐怕就要另说了。 四爷回京当天就来东院看望年侧福晋的消息落在众人心里分量各不相同,但对膳房是当头一棒。因为当天四爷就让做桂花糕的那个太监卷铺盖滚回内务府了,理由是留着无用。 这种贴着标签退回去的,在内务府的日子不会好过,有本事的钻营钻营还尚能混口饭吃,没本事的不出几年就被磋磨没了。 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膳房那边的小太监亲自送来的食盒,嘴里说的话很好听,侧福晋这边身体刚好身边少不了人伺候,省得侧福晋身边的姐姐们跑这一趟。 春玉打开食盒一看,山药野鸡羹,糜子面丝糕,一盘青鱼片,半只去头去尾的干蒸鸭,一盘八宝豆腐和醋烹豆芽菜。 年若瑶吃了一只鸭腿喝了半碗粥,醋烹豆芽菜很开胃也吃了不少。 现在膳房送去东院的饭菜每顿都精细得不得了,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丝毫不敢怠慢。 春玉的脸色看起来比往常要好,神采奕奕地和年若瑶分析,这是众人看清了主子爷心里还是重视侧福晋的,红泥和她一唱一和简直把年若瑶描述成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宠妃…… 年若瑶:四爷的饼她是没吃到,但这俩小丫头给自己画的饼她快吃吐了! 因四爷那天临走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年若瑶连着两天做噩梦,不是梦见自己穿越前意外致死的瞬间,就是梦见胤禛目光阴冷地看着自己并下令灭了年家满门。 年若瑶悠悠转醒,对身旁的春玉道:“我刚刚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侧福晋又梦魇了? 春玉和红泥对视一眼,两人都担心不已。侧福晋这两天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后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没想到现在又开始梦魇。 回忆那天四爷临走前望向自己的眼神,当时四爷的话说的很模糊,并没说耿氏早产是自己的原因。年若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吓了春玉和红泥一跳。 年若瑶逐渐回过味儿来,四爷眼里那分明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 是嫌弃,不是厌弃。 年若瑶的眼睛都亮了,若真的是年氏推了耿氏,四爷定会放任她在东院自生自灭,企图残害皇室子嗣就算年氏背后有年家都不顶用,更何况年氏只是蠢并不坏,所以年氏是清白的,自己也是清白的! 后知后觉的年若瑶激动地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年家列祖列宗保佑,自己这辈子也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第3章 这段时间年若瑶都听从四爷的安排,乖巧地待在自己院子里吃喝玩乐养身体,吃喝有膳房供应,玩乐有春玉和红泥陪着,看病则交给那个总是一脸愁容的庄太医。 每日午膳后半个时辰,四福晋那边会派人请太医院的庄太医给年若瑶诊治。 庄太医五十出头的年纪,看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若不是知晓他是太医春玉还以为是哪家的账房先生。 隔着帘子春玉和红泥侍奉在两侧,外间还有四个二等宫女候着,年若瑶手腕上覆上轻纱,庄太医把脉后按例询问侧福晋身体哪儿不舒服,这几日都有什么症状,饮食上都吃了什么东西。 年若瑶还在思考的间隙,春玉已经像从前一样从善如流回答完了。 庄太医点点头,思考片刻正要提笔写下药方。 “慢着!”年若瑶道。 听到声音后庄太医两道眉毛紧蹙在一起,提笔的手又缩回来。 以前来雍亲王府给这位侧福晋看病她总是不配合,哪里不舒服有什么症状也不说,每次都是她身边的宫女给自己噼里啪啦说一通。庄太医内心极为不满,他已经勉为其难接受病人不和自己沟通了,现在年侧福晋还要怎样? 前段时间这位祖宗拒绝看病,庄太医在家里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插翅膀飞到雍亲王府来,当今圣上刚赐婚给雍亲王的侧福晋,万一没俩月人就没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医如何能承受住雍亲王府和年氏两家的怒火,没准圣上也会迁怒怪罪自己。 一想到在自己将要荣休前还能碰到这样的贵人,庄太医就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作孽了! 年若瑶当真是没想到庄太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只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最近几天的身体情况说出来,最后年若瑶还询问太医自己这几天的胃口变化是不是身体渐渐好转的缘故? 虽说前两回请了太医但是自己怕说错影响太医判断,只能靠春玉和太医口述病情。现在自己身子好一些了,也熟悉清朝看病流程了,肯定是自己和太医沟通更方便太医对症下药。 头一回见到侧福晋如此配合自己看病,庄太医简直受宠若惊,强忍住以泪洗面的冲动奋笔疾书写下药方。 以往他迫于年侧福晋不配合写的药方也相对保守,这次终于能痛快淋漓地写下最适合病人的方子,庄太医深感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侧福晋早这样配合自己看病多好! “庄太医,我这病可有法子根治?”隔着帘子年若瑶小心翼翼地问,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抱有一丝期待。 “侧福晋是从小身子虚弱,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庄太医的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两圈,又缓缓开口道:“幸而侧福晋还年轻,只要细心保养三年五载可与常人无异,只是若再生病吃药,寿数……恐不长久矣。” 到底庄太医都没说过一句能根治侧福晋的话,饶是春玉和红泥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场听到太医这样说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那就有劳庄太医费心医治了。” 年若瑶倒是十分感激他如实相告,她早就猜想年氏的身体状态不容乐观,现在更明白这副身子若再生病大约只剩十来年的活头。 临走前庄太医叮嘱红泥一天两次按照这个方子煎药,然后如释重负般告辞了。 春玉见前来给主子看病的庄太医终于不皱着眉头了,自己心里也一松。几天前她可是眼睁睁看着主子只剩一口气了,她和红泥日夜守着心里求遍了神仙道人,最后不知是哪路神佛保佑才救回来一条命。 如今主子饭也吃了,太医也看了,若是再有三长两短,自己就是死也难辞其咎。 煎药的炉子就架在廊下,隔着外间的门和里间的帘子,年若瑶都能闻见刺鼻的苦味。春玉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年若瑶没有一丝迟疑,接过药碗喝得一干二净,又迅速往嘴里塞了一颗蜜枣。 晚膳后,春玉和红泥二人正坐在杌子上做针线活,春玉绣活好,院子里的小丫头都喜欢找她指点一二。年若瑶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和她俩讨论帕子上要绣的图案。 红泥说绣石榴,石榴多子多福寓意好。春玉说绣祥云,侧福晋身体刚好就应了这些吉祥的兆头。年若瑶摇摇头说不新鲜,干脆绣只大元宝得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最终拗不过年若瑶的意,春玉还是绣了方元宝帕子。 闲来无事,年若瑶开始思考府里另一位主子——四福晋。 年氏禁足前有一回在正院给四福晋请安的时候言语冲撞四福晋,当众讽刺四福晋久坐高台早已不识人心,四爷一怒之下训斥年氏没有礼数不懂尊卑,最后罚了半年月例。 年氏不服,觉得是四福晋在四爷面前搬弄自己是非,从那以后四爷想去看望四福晋的时候年氏不是头痛就是着了风寒,次次都要把人截下来和四福晋打擂台。 一段时间后年氏觉得自己针对四福晋的举动有些明显容易被人察觉,于是干脆见到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等人也呛几句,反正她也不喜欢四爷的其他女人,做完这一切的年氏觉得自己不仅貌美还十分聪慧。 后来又发生了耿氏早产一事,年氏树敌太多一时间真想不到是谁传的谣言陷害自己,觉得这个有可能那个也像,但很快年氏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因为四爷不来看自己了! 年氏可以被禁足,但是不能没有四爷,生病后的年氏整日坐在院子的杏树下,翘首以盼等着四爷来看自己,期间四福晋给她请来太医,自己失去了四爷的宠爱沦落到四福晋给自己请太医,年氏犟种脾气翻上来直接把太医赶出去。 年若瑶:这姐们总是擅长给自己挖坑,最后还不知栽死在哪个坑里了简直槽多无口。 现在是康熙五十一年初,自己处在九子夺嫡的热门大戏年间,距离四爷继位还有十年,等四爷登基为帝自己最低也是个妃位,那就先定一个小目标争取活到雍正元年! 吐了口气,年若瑶安慰自己还早,慢慢来就是。吃了一块点心又喝了几口茶,这才觉得一切又真实起来。 她扭头看西洋钟,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年氏得宠的那段时间,四爷送给她两个西洋钟,大的落地西洋钟摆在外间,小的就放在内室长条案上。这倒是方便了年若瑶,不然古人的十二时辰她真的分不清。 “罢了,罢了。早点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去正院给福晋请安赔罪。”年若瑶道。 春玉和红泥惊诧不已,似乎在思考这话是不是主子一时的气话。 她们姑娘从小心高气傲,是整个年家捧在心尖尖上的千金小姐。后来就是进了王府也没有真情实意服过四福晋,事事要和四福晋别苗头争高低。幸而四福晋宽容大度,一些小事情不愿和主子计较,不然恐怕她们进王府没三天就要遭受前段时间的待遇了。 她们二人虽然是侧福晋身边的大丫头,但是侧福晋性格倔强听不了劝,几次三番后自己只能尽力规劝她别犯大错。 现如今主子愿意向四福晋低头,大概是四爷这段时间的冷落让主子想开了,二人心中一喜,唇角愈发上扬。 屋子熏笼里烧的是上好的红罗炭,室内的暖意直冲天灵盖,年若瑶顿时觉得四肢疲软,捂嘴打个哈欠后顺势躺床上睡下。 四爷想要的就是自己认清当下局势并给出一个服软的态度,年若瑶打定主意明天给四福晋请安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耽搁的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在雍亲王府,四爷和四福晋才是正经主子,若真论起来,四福晋和她们以及府上的一草一木全是四爷的所有物,生死都由别人定自己做不了主。 至于自己心里现代人的思想……年若瑶内心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自己穿来的是历史上封建主义色彩最浓厚的一个朝代,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改变清朝人的思想。 估计到时候宣扬人人平等的口号是上午喊的,失心疯是下午得的,人是晚上没的。 自己运气不错,没有穿到清朝最底层贫苦的人家,年家从明朝起就是官宦世家,到了清朝被收编入汉军镶白旗,整个王府除了四福晋就是自己出身最好。 等春玉仔细地给她掖完被角后,年若瑶才缩着脖子把身子蜷成一团,她相信自己总会找到出路,以年氏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第4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年若瑶就洗漱完毕来到正院请安。以往从自己住处到正院要走上两刻钟,今儿刚过一刻钟她就赶到了。 年若瑶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正院,正院的气派和自己的东院没法比,众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活计,连不懂看人门道的年若瑶都明白和正院对比之下自己那里得用的只有春玉和红泥两个。 正院里的人也在悄悄打量着今儿不知被哪股风吹来的侧福晋,对于侧福晋的到来他们都有些惊讶,甚至不少人心中一沉,四福晋身边的大丫头率先反应过来匆匆去里屋通传。 年若瑶在正厅等了没多久,四福晋就在两个大丫头的搀扶下出来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穿着一身浅紫色旗装,头上只攒了一个金钗和几朵绒花,妆容清淡显气色,整体看上去素雅又端庄。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节 两人坐下后,四福晋身边的一等宫女采薇就来给年若瑶奉茶。对于年氏的到来,四福晋只是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妾身给福晋请安。”年若瑶嗓音清甜,说起话来仿佛自带着桂花的丝丝甜味。清晨能听到如此悦耳的声音,让人颇为享受。 初次见到四福晋,年若瑶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让四福晋感受到自己的诚心。 端坐在正前方的四福晋语气渐渐舒缓,对年若瑶微微点头道:“坐下吧。” 年若瑶却没有着急坐下,四福晋话音刚落她就上前两步,在距离四福晋不远不近的位置正对着跪下道:“前段时间妾身糊涂冲撞了福晋,今儿是来给福晋赔罪的,望福晋恕罪。”说罢,磕了一个头。 平日里侧福晋给嫡福晋请安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年氏又是请安又是磕头赔罪已经代表了极大的诚意。 四福晋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年氏是什么路数,或者要整什么幺蛾子气自己? 不管年氏要做什么,自己都不能让她一直跪在那里,不然会让人觉得自己这个嫡妻善妒严苛,磋磨妾室。 四福晋眼睛往旁边一扫,采薇立刻去扶年若瑶起身,见年氏不动自家又不能逼着她起来,四福晋又着急地看向年氏身边的丫头,等着她扶年氏起身。 春玉没有动作,跟着年若瑶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年若瑶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主仆二人跪在地上像两尊泥塑。 瞬间,四福晋就明白年氏还有话没说完。 “恳请福晋允妾身把话说完。”年若瑶依旧跪着,“从今往后,妾身一定恪守本分不再给四爷和福晋添麻烦。” 年若瑶跪在地上给四福晋保证,光跪下认错有什么用,下次继续犯不还是打福晋的脸吗?既然这次跪了,就争取跪一次就把事情解决完,她可不想三天两头来四福晋这里跪着认错,到时候自己就是跪出花儿来四福晋都不会信了。 四福晋见年氏落落大方地跪在那里,抬起头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澄澈清明不似作假,年氏憨直的性子若是演定然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说明她是真的知错了。 没想到四爷突然的冷落能让年氏转变如此快。看来年氏并是愚钝,之前种种只是还没适应王府里的生活以及侧福晋的身份。 四福晋震惊之余还有些欣慰,感叹幸亏年氏没有一直倔下去,对年若瑶笑容也真切了几分:“侧福晋言重了,快起来吧。” 四福晋不禁在心中感叹,后院里的女人不管在闺中是何等的娇贵,嫁进皇家后再不能肆意妄为了。 春玉扶年若瑶起身,屁股沾到椅子的那一刻年若瑶几乎想瘫下去。四福晋的正厅只铺了一层薄地毯,隔不了地砖的凉意。自己的身子骨还是不能和常人比,等她回去要用手炉缓一缓膝盖的酸痛。 一码归一码,年若瑶时刻牢记着自己来正院的目的。她让春玉打开那个石榴纹八棱红漆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通体碧玉的小盘子交给四福晋身边的采薇。 年若瑶笑着道:“妾身在家时就喜欢吃甜食,最钟爱的点心就是鲜花饼,今儿正巧碰上膳房擅白案的师傅做鲜花饼,妾身就借花献佛给福晋送来了。” 四福晋平时的饮食多清淡,对甜食和辛辣的东西并不钟爱,但年氏这样一说她还是尽量露出几分好奇的样子,让采薇拿过来自己尝尝。 采薇早就注意到侧福晋主仆二人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食盒,现在终于瞧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她面上平静心中却掀起千层浪,年侧福晋一定得到高人指点了! 等四福晋见到呈上来的鲜花饼时,脑子里产生了和采薇一样的想法。 只见盘子中间是个牡丹图样的饼,牡丹是自己最喜爱的花,而周围放着小了一圈的杏花图样的饼,四福晋记得年氏刚进府没多久四爷就往东院移了一棵杏树。 年氏用鲜花饼来隐喻她们二人的关系,四福晋为尊她为辅,年氏愿意向正院低头了这让四福晋心中畅快不少,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仍旧从容不迫地笑道:“这鲜花饼瞧着不错。” 说完便让采薇收下去留着午膳后再用。 “你如此知礼,四爷知道了一定很欣慰。”这句话是四福晋给年若瑶的宽慰和承诺,年氏对自己示好,自己也会适当回她一些善意。 年氏出身汉军镶白旗,又是皇阿玛亲自赐婚给四爷的侧福晋,和王府后院那些格格、侍妾们相比分量自然不同。 年氏娘家颇得圣上眷顾,在朝堂上能给四爷助力。况且年氏样貌在王府后院里极为出众,自己身为女人见了都惊叹更何况四爷是个审美正常的男人。 若是年氏本分守礼,自己倒是不介意她得宠。反正四爷从来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从嫁到皇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自己是四爷的嫡福晋,那就应当以四爷的前途利益为重。只要年氏一直敬着自己,尊重自己,四福晋也会给足她身为侧福晋的体面。 四福晋的规矩少,并没有让众人每日都来给正院请安,规定是逢五逢十,若是遇上头疼脑热身子不爽利,让丫头来正院告知一声四福晋也是允的。 因此,今天来请安的只有年若瑶一人,后院的李氏、钮祜禄氏、耿氏、宋氏和武氏等人都没遇到。 闲聊几句后年若瑶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四福晋还让人开了库房送给年若瑶几匹料子。 年侧福晋去福晋院子请安,后脚福晋就给年侧福晋送了上好的料子,明眼人都能猜出个大概。 而四福晋送料子一是给年氏的赏赐,二是让后院的女人都知道,自己是这个王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没人能挑战自己的权威,就算是出身好又貌美的侧福晋也不能。 过了几日,正院这边刚从宫里回来的四爷和四福晋夫妻二人正坐在一起说话。 四福晋亲自上了茶,坐下后对四爷说道:“爷这段时间公务繁忙不曾离开书房,后院的事情妾身不敢瞒着。前几天一早年侧福晋来正院请安,给妾身行礼赔罪,说是前段时间行事不当,最后又实打实磕了两个头。” 四福晋把那天的事情重复一遍,犹豫片刻又补了一句,“妾身能看出来年氏是真心悔过的。” 四爷有些惊讶,他不是没想到年氏会低头,只是没想到年氏低头的速度如此快。 自己曾经提点过她几次都无用,现如今怎么想通了呢? 说到底,年氏此举对雍亲王府后院来说是件好事,四爷拍拍四福晋的手道:“你是福晋,年氏是侧福晋,她行事不当给你赔罪是应该的。” 雍亲王府是自己做主,后院里是四福晋做主。四福晋嫁给自己那么多年,端庄持重,把王府料理的很好,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对四福晋称赞有加。 年氏进府才一个月就闹得后院鸡飞狗跳,嚣张跋扈不把福晋和格格侍妾们放在眼里,如此独树一帜的做派对后院不利,于自己也不利。 “爷,侧福晋入府才三个月,您已经冷了她快两个月了。况且年侧福晋双九年华,还年轻,即便有些不妥帖也是人之常情。”四福晋说完前半句,观察到四爷表情如常才继续劝:“不如爷今晚去看看侧福晋,也好让年家放心。” 侧福晋年氏出身汉军镶白旗,其父年遐龄与其兄长年希尧、年羹尧都深得当今圣上器重,皇上看重年氏一族才把年家唯一的女儿指给自己做侧福晋,他确实不能冷落年氏,年家对自己还有用。 四爷在四福晋这里喝完茶换上家常衣裳,又陪着四福晋用完晚膳才起身带着苏培盛去东院,才走到东院外面,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今儿一早天气凉爽,年若瑶素来喜欢这种带点冷意的天气,给四福晋请安回来后让春玉从柜子里找出来一身绿色旗装,外着乳白色镶金马甲,披着白狐狸皮斗篷,整个人看上去爽朗又利索。 主仆二人吃完晚膳就在院子里闲逛消食,年若瑶走到那棵老杏树下,抬头打量着周围景致,两只手颇有兴致地比划着,“赶明儿找人在这里吊个秋千,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在这里玩。” “再在这里置个葡萄架怎么样?”她又指着另一处。 年若瑶说得高兴,春玉见她兴致好自己也跟着欢喜,侧福晋的身体已经比前段时间好太多了,庄太医都说侧福晋恢复得极好可以慢慢把药停了改吃药膳调理身体。 两个人相谈甚欢是以谁都没发现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四爷。 “咳咳。” 最终还是四爷自己出声打断了越说越欢快的二人。 四爷看着眼前的年氏,好像和福晋描述的对自己茶不思饭不想的侧福晋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爷十天半个月不来东院她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第5章 那天请安后,年若瑶就安心待在自己院子里。四爷那边自有福晋替自己转达意思,至于四爷什么时候来看自己,那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她的身体底子差,体质弱,庄太医的药停了后就开始吃补气养血的食物,鱼肉、虾肉、鸭蛋黄还有红枣、糯米、木耳、菠菜等换着花样做成菜,争取用食材代替药材。 渴了就喝温水促进身体代谢,每日适当地给自己增加运动量,从一开始的每天走路半个时辰,到现在早晚绕着院子慢跑五圈,晚上趁春玉和红泥不注意偷偷做俯卧撑,锻炼自己的手臂力量。 比起干瘦,年若瑶更喜欢线条好看的健康身材,虽说这个朝代女人并没有机会穿露出手臂的衣裳,但好身材可以取悦自己,自己开心最重要。 晚膳年若瑶吃的是桂花糯米拔丝枣、补血养颜五红汤、虾仁饼、黑木耳炒猪肝、白灼虾,配上豆面饽饽。 最近自己胃口变大,这种体质不锻炼的话很容易堆一身肥肉。吃完饭春玉陪着年若瑶在院子里消食,好巧不巧又碰到四爷,再次被吓一跳。 年若瑶福身问安,四爷伸手扶她起来时指尖略过年若瑶的手背,发现年氏的手是温热的,原本蹙紧的眉头才舒展开。 大冷的天,自己进来就发现她站在外面,也不知出来多久了。 四爷顺势牵着年若瑶的手回到屋内,边走边说道:“你身子还没好,尽量少在外面待着。” 进了屋子两人坐在炕上,四爷这才瞧见她的气色比上一次好多了。年若瑶的皮肤本身就白,现在养回来几斤肉后脸上堆了点肉,面部轮廓比之前更加流畅好看。 四爷没来前年若瑶已经在院子里慢跑两圈了,现在脸颊和鼻尖的红晕还没褪掉,看着白里透红的年氏四爷脑子里突然想到熟透的桃子。 从自己刚进这院子,年氏的眼睛就贴在自己身上一刻没离开过,她既不像刚进府那些天随意自在地贴近自己,也没有心生不满后远远地端着,现在小心翼翼瞧着自己脸色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杵着。 四爷心中叹了口气,果真是年龄小,冷落这些天还是需要自己安抚一番的。 “你这段日子在做什么,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爷说。”四爷有意想哄年若瑶开心,冲淡她这些天的委屈。 年若瑶眼睛一亮,四爷这样问,自己顺着杆子往上爬才显得亲近,若是像年氏那样耍脾气端架子只会让自己和四爷的关系越来越僵,正好趁此机会提高一下自己的生活质量。 年氏争强好胜,院子里的风格也高调张扬,东院摆放了很多奇花异草,听春玉说都是年氏嫁进来前特意让父兄张罗高价买来的。 年若瑶多嘴问了一句多少银子,红泥咬牙伸出几根手指刺痛了年若瑶的神经,甚至萎靡不振了两三天。接着让春玉和红泥把院子里的祖宗们挪到一起,找一个懂得花草的小太监看顾着。 现在整个院子空了一大半,年若瑶想着再添置一些东西,最好能养一些小动物。知道历史上的雍正帝喜欢养狗,年若瑶特地提了一嘴,以及自己还想骑着马去外面溜达溜达。年氏还未出阁时,两个兄长经常带她出门游玩骑马,并未将她圈养在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年若瑶说完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四爷,原本明艳灼灼的脸因为四爷的冷落瘦了一圈,又有冰肌雪骨衬着,如今看着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 四爷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想到这些天自己的刻意冷落和忽视,几乎没有考虑就点头答应了。 “谢四爷!”年若瑶激动不已,她原本没抱着能成的心思,没想到四爷答应的那么爽快,一时间她有些后悔没有多提几个要求,不禁露出懊悔的神色。 她的小表情都被四爷看在眼里,心中叹年氏就是这样沉不住气,才会管不住底下的人。 想到方才进来的时候,东院门口的那两个小太监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自己冷落年氏一段时间,底下的奴才竟懒成这样。要不是苏培盛眼疾脚快一人一脚踹过去,现在那俩小太监还在梦里呢。 自小长在宫里奴大欺主的事情他见识过,背主的也不少,年氏院子里这些奴才再放任一段时间东院就能漏成筛子了。 似乎是回忆到极不开心的事情,四爷眼神凌厉。 自从去年三月尚书耿额等人牵扯到太子结党罪受罚后,朝堂上支持太子的人逐渐歇了心思,开始缩头当鹌鹑。但是今儿圣上当着众兄弟的面特地夸奖自己度量过人,深明大义,屡次在御前为太子保奏,是个孝顺君父的好儿子。 四爷十分不安,不解皇阿玛此举是否真心。 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太子和气地和他寒暄几句,老八仍笑呵呵地叫了句四哥,老九老十沉不住气等太子走后就问自己要干什么,甚至自己的亲弟弟十四连声招呼都不打甩袖子走人了。 皇阿玛轻飘飘几句话把他努力周旋费尽心思维持的兄弟情义打破了,太子一党接收到这个信号必然对自己极尽拉拢,老八那边也会想法设法挽回,不管站队哪一方都得罪了另外一伙人。 四爷头疼了好几天,现在东院这些躲懒的下人正巧撞在他枪口上了。 他是最看不惯底下人偷奸耍滑不干正事,立刻让苏培盛去内务府重新选好宫人送到东院来,从前的那些人既然照顾不好主子那就送去庄子里种庄稼吧。 这两样总有一个能做好的吧? 四爷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也就年氏这里需要自己操心这些,四福晋自不用说,李氏、宋氏甚至刚生了孩子的钮祜禄氏和耿氏那里都不会出现东院这种情况。 “爷瞧着你这儿伺候的人不够细致,最近再给你添一些。”四爷语气平静,历经耿氏早产一事,他已经摸清楚年氏的脾性。 年氏刚进雍亲王府的时候,东院配置了两个嬷嬷,除了春玉和红泥另添了六个二等宫女,还有八个粗使宫女和太监。年氏失宠后这些人也没了盼头,春玉和红泥一直守着生病的年氏无暇顾及其他,整个东院的规矩就乱了。 这些人都是年氏进府的时候四爷和四福晋送来的,不好打发掉,年若瑶索性放任他们偷懒躲滑,四爷早晚会来东院,让四爷出手治理这些人可比自己费时间挑毛病打发走快多了。 突然达成目的的年若瑶觉得自己今天收获颇丰,发现只要和四爷、四福晋保持良好的关系,自己的日子就滋润多了。 明天正好是初十,自己该去正院和四福晋请安了,顺便见一见后院其他人,更深层次地了解自己在雍亲王府的生活环境。 心情愉悦的年若瑶主动递上好几个话题,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四爷不咸不淡地回着。 两人交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四爷的眼神更是偶尔扫向床榻一眼,自己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这位爷是想就寝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节 “爷,天色晚了咱们早些歇息吧。”年若瑶做好心里建设后终于憋出这句话。 “好。”这次四爷回答的更爽快。 两人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春玉手脚轻快进来熄了灯,只在外间墙角矮桌上留一盏隐约的光亮。 古代的夜是真的黑,饶是她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都没看到四爷现在是睁眼还是闭眼,她一个人睡习惯了根本不适应身旁还躺着一个人。 “四爷?”年若瑶忍不住开口。 “怎么?”四爷声音闷闷地,有一丝沙哑。 “没什么?”年若瑶捏紧了被角,脑子里仿佛一团浆糊,自己和历史上的雍正帝睡一张床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睡吧。”四爷道,语气依旧淡淡的,听得年若瑶耳朵一阵酥麻。 ‘睡’这个字在年若瑶耳朵里越发清晰,从耳朵直接钻到脑子里,接着扩散到全身,她紧绷着身子,十个脚指头都因紧张蜷缩在一起。 自己一定要和四爷发生点什么吗? 扪心自问她并不想和一个不了解彼此的男人发生关系,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限制和禁锢的枷锁太多,摆在自己面前有两个选择,接受和死路一条。 年若瑶的心理建设在不断崩塌又重建,在她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听见耳畔传来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四爷竟然睡着了! 她内心错愕激动与喜悦交织,本以为今晚注定会发生点什么,没想到两人最亲密的举动就是四爷进屋子后牵了一会儿她的手。 黑暗中,年若瑶试探地伸出自己的手覆在四爷手背上,慢慢的收拢手指直到两人十指相扣。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四爷,也是她为了在雍亲王府努力活下去成功迈出的一小步。 第6章 今天恰逢初十,后院众人都要去正院给四福晋请安。 春玉深知自家主子赖床的脾性,天刚亮就和红泥一起把睡眼朦胧的年若瑶从床上拉起来洗漱。 “主子爷吩咐了不让叫醒侧福晋,苏公公伺候着洗漱完穿好衣裳就走了。” 春玉含笑给年若瑶汇报当时的情况,得知四爷凌晨三点就起床了,年若瑶在心里感叹他变态的作息。 昨天晚上没叫水,说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春玉又安慰年若瑶以后多的是机会。 年若瑶丝毫不受这件事的影响,二月初的时候四爷来过一趟,说几句话坐一坐便走了。这一次答应带自己出去骑马还留下来过夜,对自己的态度相较上一次已经好了很多。 她和四爷的关系这样稳扎稳打就很好啊,还能给自己一个缓冲时间。 今儿是自己第一次正式见到后院其他女人,虽然昨晚觉没睡够,但并不影响年若瑶精神十足地挑衣裳,搭配首饰。四福晋送的料子已经做好衣裳了,年若瑶让人小心收好,准备等到下一次请安时再穿。 两个金丝楠木四平大柜里的衣裳都被搬出来,一套一套按照顺序摆在暖炕上,春玉和红泥陪着选了一件又一件,最终年若瑶决定低调点穿着一件藕荷色旗装,梳着两把头去给四福晋请安。 一般给四福晋请安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早膳等着从正院请安回来再用。 年若瑶到正院的时候,李侧福晋、宋格格、耿格格、钮祜禄格格等人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见侧福晋走来,几个格格都起身给年若瑶请安。 年若瑶对李侧福晋叫了一声‘李姐姐’,又免了几个格格的礼,温声让她们起来。 李氏坐在左下方第一把椅子上,年若瑶径直走到右手第一把正对着李氏的椅子坐下。若说进正院前年若瑶还有些忐忑不安,进来后那是一丝都没了。 托年氏把人都得罪完了的福,整个府里连个和她搭话的人都没有,其他人时不时凑在一起说两句话,只有年若瑶这边的空气是安静的。 四福晋还没出来,趁此机会正方便她瞧瞧后院其他人。 坐在她对面的李侧福晋五官秀美,柔和温润的脸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李氏是王府里最早伺候四爷的那一批老人,后因诞下三子一女生子有功被请封为侧福晋。 同为侧福晋,李氏的资历比自己高多了,只可惜李氏前两子夭折,只有三阿哥弘时和大格格健康养大。 大格格今年十六了,三阿哥今年八岁,因四福晋的嫡子大阿哥弘晖和李氏的弘昐阿哥、二阿哥弘昀都不在了,如今三阿哥弘时才是雍亲王最年长的儿子。 雍亲王府的子嗣并不算多,李氏育有一儿一女,不止得四爷看重,平日里四福晋都要敬重她几分。 坐在李氏旁边的宋格格几乎是照着李氏模样长的,李氏的五官更大气出众,两相对比之下宋格格更像一株颇有几分姿色的柔弱小白花。 几个格格里宋氏算是四爷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早年间颇为受宠,生下两个女儿,只是两位格格体弱都不足月便夭折了,并未序齿。 失去两个女儿后四爷对宋格格渐渐淡了,大约一两个月才会去她院子里待一回,宋格格的眉宇间总笼罩着忧思,看人时目光幽幽,朦胧又哀切。 坐在年若瑶身边右二位置的是钮祜禄格格,钮祜禄氏康熙四十三年进府,生得娇俏可人性子又活泼,去年八月才生下雍亲王府四阿哥,现在四阿哥已经半岁了。 一想到这是乾隆帝的生母,年若瑶不禁多看一眼钮祜禄氏,她头上戴的身上穿的珠光宝气,在这个屋子里最是显眼。 怪不得后来养出弘历那样的儿子,原来全随了钮祜禄氏的喜好风格。 与她同住一个院子的耿氏面容清秀,丰腴白皙,看着比坐在旁边的钮祜禄氏大了一圈。耿氏在同年十一月生下五阿哥弘昼,现如今五阿哥才两个月。 其他格格侍妾没有生育,没有子嗣傍身更无宠爱,在王府里存在感低排不上名号,一个个似缩头鹌鹑一言不发。 因年若瑶的到来,本来在这些人里样貌最优越的李侧福晋变成了第二,年若瑶以惊人的美貌获得了碾压式胜利。 年若瑶再次意识到虽然年氏没脑子但耐不住她长得好看啊,就凭这张脸和家世,只要健康活着,自己和年家的荣华富贵就不会断。 第一次照面打完困意汹涌袭来,年若瑶微微垂着头,眼皮子也止不住向下耷拉。 四爷昨晚宿在东院,整个后院都是知道的,几位格格见年侧福晋一早就精神不济的样子,瞬间联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刷地一下就集聚在年若瑶身上,其中不乏对年氏容貌和家世的艳羡。 钮祜禄氏和耿氏几个年纪较小,几个人的目光更加直接。困得那么厉害,昨天晚上折腾了多久? 李侧福晋神色淡淡,互相打完照面后抿着唇坐在那里不吱声,不参与几个格格侍妾之间的眼神官司。 四福晋出来就看到年若瑶倚在那里昏昏欲睡,由此可见昨晚并没休息好,四福晋淡然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四福晋身边的嬷嬷清了清嗓子开口提醒众人请安,众人起身给四福晋行礼,然后再次落座。 作为嫡母自当关心四爷膝下所有的子女,今日四福晋照例询问了三阿哥的学业,四阿哥和五阿哥这几天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李氏和钮祜禄氏、耿氏一一回答,照例走完这个流程,众人都沉默等着四福晋宣布可以回去了的时候,坐在耿格格身边的钮祜禄格格对年若瑶盈盈一笑,语气十分真切。 “年侧福晋的身体可好了?我瞧着侧福晋的气色大不如前,不如在东院把身体养好了再出来。” 是气色大不如前还是宠爱大不如前? 最近四爷十天半个月才想起来去东院一次,众人心知肚明,纷纷看向年若瑶。 钮祜禄格格去年八月刚生下四阿哥,自认为有儿子傍身的格格和无子嗣的侧福晋地位差不多,甚至自己更胜一筹。 年氏也就刚进府的时候风头盛了些,前一阵子被爷冷落到差点病死。就算四爷现在去年氏院子里又怎样,还不是看在年家的面子上才勉强去看年氏一眼。 耿格格眼底露出焦急之色,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钮祜禄氏想出头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候。 钮祜禄格格一句话既提神又醒脑,年若瑶瞥了钮祜禄格格一眼,她记得耿氏临产前钮祜禄氏也在场,就是那天过后府里都说是年侧福晋推了耿格格。 “多谢钮祜禄格格惦记,我暂时还死不了。” 年若瑶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又随意,她偏不说关心就用惦记这个词,钮祜禄氏不是膈应人吗,搞得跟谁不会一样。 年若瑶话音刚落,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众人:…… 古人是十分忌讳‘死’这个字的,更何况年氏还是用在自己身上。钮祜禄格格一时懵了,自己是含沙射影,但年氏这边不按常理出牌,这让她怎么回答? 钮祜禄氏越想越急,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李侧福晋听到二人的对话笑出声来,目光凉凉地扫了眼憋得脸色通红的钮祜禄格格。 自己比钮祜禄氏早入府几年,对自己来说年氏和钮祜禄氏都是和自己抢四爷宠爱的新人。现在年氏怼钮祜禄氏,自己乐见其成。 坐在上方的四福晋从容地喝口热茶清清口,看准时机问了钮祜禄格格好些关于四阿哥的事情。 一开始钮祜禄氏还没当回事,每次请安福晋总会问几句阿哥们的情况,当察觉福晋只问自己儿子不问别人时她慌了。 四阿哥现在半岁多了养的白白胖胖,前几天还咿咿呀呀地想学人说话,福晋不会是听说了四阿哥聪慧想要抱在正院养育吧? 钮祜禄格格越想越觉得害怕,三阿哥八岁了就算去正院四福晋也养不亲了,耿氏的五阿哥才两个月而且还是早产,福晋一定是看上了自己的四阿哥。 四爷素来敬重福晋,若四福晋开这个口,难保四爷不答应。想到她们母子将有可能分离,钮祜禄氏脸色更白了,一双眼睛紧地盯着西洋钟,巴不得下一秒四福晋就让她们回去。 见钮祜禄氏宛如宋格格附体,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四福晋嘴角才微微上扬。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关系好,赶紧出来打圆场,提到五阿哥最近胖了很多,几个乳母都不敢多喂怕撑坏了胃。 侧福晋李氏没接话,倒是宋格格听到五阿哥能吃能睡,柔声附和了几句五阿哥是个健康强壮的孩子。 没多久四福晋就叫众人散了,欣赏完钮祜禄格格落荒而逃的背影后,年若瑶径直回到自己院子。 目前来看,钮祜禄氏对自己恶意最大,耿格格早产的传言十有八九和钮祜禄氏有关。 钮祜禄氏的四阿哥是未来的乾隆帝,现在钮祜禄氏对自己抱有那么大的敌意,等四爷没了四阿哥登基为帝,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 思绪越飘越远,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东次间的书桌旁了,瞥见书架上好几册药膳书她豁然开朗,以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活过四爷都难说,更何况四阿哥现在才是个未满一岁的小孩子。 第7章 从正院请安回来已经七点半了,用完早膳,年若瑶仍旧按照之前的习惯,饭后半个时辰在院子里走几圈,走完后坐在烧了暖炉的东次间喝茶。 东次间是起居室,南墙靠窗位置设大通炕,日常看书吃点心都置在炕桌上。通炕对面是书桌,年若瑶偶尔会在这边练练字。 隔着堂屋的西次间才是年若瑶的卧室,睡觉的木榻床在东面,北边靠墙的位置摆着衣柜,南窗墙角长条案上摆着西洋钟,旁边就是梳妆台。 东西次间和堂屋用雕花木隔断门区分开,堂屋用来待人接客。 喝完茶年若瑶让红泥把庄太医送来的药膳书拿来,准备自己誊抄一本就当练字。她大学选修过书法课,水平仅仅算字迹工整,现如今没有手机电脑和八卦乐子,只能练字打发时间。 刚写两张纸,春玉就进来说苏公公带着内务府的宫人到了,正在院子里候着呢。 年若瑶立刻撂笔出去,苏培盛是四爷身边最得意的人,可不敢让他久等。 因四爷一句话,内务府拨人十分痛快,年若瑶一出来就看到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堆人。 苏培盛带着宫人麻溜地给年若瑶请安,然后欠着身子上前两步恭敬道:“主子爷特命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奴才带他们来请侧福晋挑选。” 苏培盛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宫人各个神情肃穆,不敢露出一丝不敬,肃立候着等待年侧福晋挑选。 宫里人多是非多,奴才们更是攒足了劲往上爬。他们平日表现得好这次才能被内务府选中送到雍亲王府,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机缘。 雍亲王排行第四属于年长皇子那一列,又受圣上倚重领过差事。不说以后有没有可能继承大统,就说眼前已经荣封亲王,要知道如今圣上膝下还有好些光杆皇子连个爵位都没有呢。 若是能被年侧福晋选中留在雍亲王府对他们而言算是极好的归宿。 这是年若瑶头一回选拔下属,见到这种场景新奇不已。先是亲自问了宫人们的名字,又仔细观察了相貌是否端正,最后在春玉和红泥的协助下挑了四个宫女和四个太监。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节 等年若瑶挑完人,苏培盛恭敬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四爷还吩咐奴才问一问侧福晋这里还缺什么吗?” 年若瑶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问自己吃穿用度有没有短缺,她立刻面露感激回苏培盛没有,嘴上说着多谢四爷关心,心里却想着凭自己手里的私房钱,就算没有四爷过问她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这段时间她上上下下打点二三百两银子,加上四爷来过东院两回,现在她侧福晋份例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缺。 膳房前一段时间偷工减料的东西恨不得一天内全给东院补回来,现在东院去提膳的小宫女每回都被要被膳房的人塞一盘点心或者瓜果。 办完差事苏培盛立刻告辞,年若瑶也没留他吃茶,估摸着四爷那边离不开苏培盛,最后她亲自递给苏培盛一个装了十两银子的荷包。 这种办差事给的荷包默认是可以收的,主子给的再多再少都是赏赐,苏培盛没有推辞笑着接过,况且年侧福晋出手是真大方,他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内心真情实感的祝愿年侧福晋能重新获得主子爷的宠爱。 苏培盛走后,新挑选的下人们抱着十二分努力的态度迅速投入到东院的工作当中。 从内务府到雍亲王府,再从前院到东院的这段路,他们已经充分了解到原先这些位置上的人去哪儿了,并清晰的意识到也有两条路摆在他们面前。 在东院伺候侧福晋和去根本种不出菜的庄子里学习种菜技术二选一,是个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好。 最后,年若瑶还提拔了两个因为本分当差躲过了送去庄子种菜的命运的小太监,一个叫张荣昌,另一个叫李长顺。 这两个人年若瑶印象颇深,之前她在院子里转悠,无意间看到他俩对院子里的粗使丫头亲热地喊姐姐,一口一个姐姐长姐姐短嘴甜的不得了。 清朝太监全是汉人出身,这个朝代当属满蒙最尊贵,汉人,尤其是没有入旗的汉人卖儿卖女的多的是。 张荣昌和李长顺二人都是小时候家里吃不上饭,父母一狠心给他们找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不管怎样总算不会饿死了。 贵人主子们未出阁时用惯了小丫头,所以后院的女主子们都不爱重用太监。伺候人的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在院子里没有根基,主子们又不重视,自然对谁都要卑躬屈膝讨好着。 这世道,汉人的处境总是要难一些。年若瑶在现代可是根正苗红的汉人,更能体会张荣昌和李长顺以及这个朝代的底层汉人的艰辛不易。 平时一些传膳、跑腿的事情本来是红泥和另外几个二等丫头做的,年若瑶特意吩咐以后换成张荣昌提膳,李长顺传话跑腿。 用他们就说明主子重视他们,对此,张荣昌和李长喜二人如打了鸡血,每天见到谁都是一脸笑意干劲十足。 张荣昌第一次去膳房提膳,嘴上笑呵呵和膳房太监们打交道,一双眼睛紧盯着厨子手里的动作,生怕有什么不妥。 这是年氏侧福晋进府以来第一次用太监做事,多少太监眼热自己和李长顺的位置他心里清楚,稍有不慎顷刻间便会被人拉下来,叫人顶替上去。 膳房的太监第一次见到张荣昌,面上却像见过百八回似的热乎,亲亲热热凑过来和张荣昌打招呼,还客气地递上来一碗刚盛出来的热粥。 “是东院的哥哥吧,现在天儿冷,喝口热粥暖和暖和身子吧。” 张荣昌笑着道谢婉拒,嘴上说着年主子那边急着用膳,自己哪有这个脸面喝粥耽搁时间。 连续几天下来,膳房的人都清楚了东院的提膳太监是个死心眼办差的,眼里只有主子交代的事情。 这天,张荣昌提来晚膳送至屋子门口,依旧在廊下等着红泥出来拿进去。 门帘响动,红泥掀开帘子侧身出来,对低着头态度恭敬的张荣昌道:“主子说外面天寒地冻的,让你以后提进来在外间等着。” 张荣昌更加恭敬地说了声,“劳烦姐姐帮我带句谢,谢主子体恤,奴才更是万死不辞。” 红泥笑了,“哪用得到我传话,你有什么只管去和主子说罢,侧福晋让你进去回话呢。” 张荣昌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容诚挚道:“奴才遵命。” 进屋子前,红泥又仔细吩咐了一句,“主子最讨厌油嘴滑舌的,有什么话直说,千万别耍心眼。” 张荣昌余光扫到红泥锐利的眼神,定了定心神,年氏侧福晋身份贵重,带到王府的陪嫁丫头自然是个顶个的聪明机灵。 现在自己连主子身边伺候的人脾气性格都不甚清楚,侧福晋更是不了解。这个时间点他若是耍小聪明,只会败坏了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好感,恐怕今日就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侧福晋了。 红泥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提点。 张荣昌心中感激,赶忙道了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外间由南朝北摆着一张圆桌,每天六点前后年若瑶就要用膳了。红泥带张荣昌进来的时候年若瑶已经坐在膳桌前等着了,张荣昌赶紧行礼请安。 张荣昌体格胖脸还圆,见到谁都是抿着嘴含着笑意,整个人显得机灵又讨喜。 “这几日你提来的膳食不错,以后也要小心伺候。”站在年侧福晋身边的春玉递过来一个荷包。 张荣昌欢喜地接过,荷包里足有二两,塞到怀里后他露出一个欣喜又不贪财的表情。 从进门到现在张荣昌脸上的笑容都换了三种,年若瑶看了一会儿放弃了,这个朝代能在皇家伺候人的都是表情管理大师,反正自己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东院里的丫头们以春玉和红泥为首,两人负责年若瑶的日常生活以及库房已经是分身乏术。 虽说现在院子里只有四个小太监,但保不准以后会来更多,年若瑶决定先从张荣昌和李长顺里选一个顶上大太监的位置,这才把他叫进来看看。 一顿晚膳的功夫张荣昌都在思考方才发生的事情,寻常自己送完膳就回去了,今天却反常。联想到红泥在门口和自己说过的话,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想法,侧福晋要重用他! 张荣昌强压着心里的紧张和激动,努力维持表面笑吟吟的和气模样,暗暗告诫自己没有准音儿前猜测再过都无用,尽管如此他手心和脚底还是浸出了汗。 晚膳的脐橙糕年若瑶没有动,直接让春玉递给张荣昌。 张荣昌颤着手接过谢恩,内心激动不已,要说之前他还不确定,现在赏赐脐橙糕后他坚信主子是要重用自己! 等张荣昌退下后,年若瑶询问春玉和红泥的意见,两人一致认为据这段时间观察张荣昌心思细腻办事也爽利,是个可用的。 春玉、红泥和四个二等丫头是近身服侍的,外面又添的四个小太监由张荣昌分配差遣。由此,东院的人员分配基本完成。 第8章 四爷再次踏足东院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东院的氛围变了,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苏培盛解释道:“这是前段时间内务府送来新添的。” “嗯。”四爷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大步流星进了屋子。 现在东院看着终于像个样子了,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比之前的顺眼多了。 京城里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开始供暖,来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撤掉,能用暖炕的时间只有四个月。 年若瑶穿来时刚好赶上供暖的尾巴,她体寒怕冷,停暖后每天还要用手炉和脚炉捂着才能睡觉。 四爷来的匆忙,门口的小太监还没来得及通报。 屋外张荣昌见到四爷一只脚踏进东院的时候就对屋子门口的红泥使眼色,红泥接收到信号三两步走到西次间准备叫醒年若瑶。 谁知这次四爷脚步极快,赶在红泥之前喊住她,“你们下去吧。” 屋里,春玉和红泥对视一眼只能干着急,她们可是看清楚了四爷怀里是什么东西,只期望侧福晋醒来时的反应别出错。 四爷一进门就看到年氏抱着青铜鉴金手炉躺在榻上睡着了,他扭头看西洋钟,现在才刚过五点。 那么早睡夜里醒了就难睡着了,四爷打定主意要叫醒她,于是把怀里的东西凑到年若瑶跟前,准备看她什么反应。 年若瑶做梦了,梦里她咬一口炸鸡喝一口可乐好不痛快,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这一套肥宅套餐! 她疯狂炫了整只炸鸡,吃的正香的时候,快乐水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眼见着就要喷出来,年若瑶迅速侧身还是没躲过。 一大瓶可乐莫名其妙浪费掉一半,年若瑶心疼的不行。抱起来剩下的可乐就要接着喝,想到脸上还湿漉漉的不舒服,她抬起衣袖就要擦脸。 突然间她顿住了,不对劲,她的冰可乐溅到脸上怎么是热的啊? 年若瑶睁开眼正对上四爷含笑的眼眸,她没多注意就被四爷怀里的小家伙吸引了目光,刚刚就是它在舔自己的脸。 “小狗?”年若瑶惊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四爷把狗放到榻上,看年氏如自己想象的那样露出惊喜之色,他语气里也带了笑意:“上次你不是和爷说想养狗吗?” 年若瑶一眼认出来四爷抱来的是正宗的大黄狗,只是现在小家伙才一点点大。 小家伙四个爪子和尾巴尖是白色,额头到鼻尖的部分也是白色,熟悉了年若瑶的气味后它激动地甩着尾巴,时不时用脑袋蹭人的手心。 虎头虎脑的样子萌化了年若瑶的心,伸手就把它抱在怀里逗弄,要不是四爷在场她能把这只小家伙吸秃! 满人入关前经常打猎,狗被他们视为忠诚的伙伴,即使入关后他们也不吃狗肉,更不戴狗皮帽子。 紫禁城中专门设置了养狗的“狗房”,豢养了不少品种的猎犬和宠物狗,年若瑶觉得眼前这条小黄狗多半是四爷从宫里狗房抱来的。 在四爷的注视下年若瑶和小狗完成了除亲亲外,抱抱和举高高等一系列互动,并亲自给它取了个十分亲切的名字,叫大黄。 “大黄?大黄!”年若瑶已经开始喊了。 小狗先是迷茫地看着年若瑶,然后扭头看抱自己来的那个人,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反应后,开始以十分的热情回应年若瑶。 四爷沉默了,他本来已经给这只小狗取了名字叫延寿,想等年氏和它熟悉了后再告诉她。自己送延寿来陪伴年氏,自是希望她可以养好身体如自己期盼的那样健康长寿。 现在见到年氏灿烂的笑容,四爷有些不忍破坏她的兴致,大黄这个名字也行,民间总说贱名好养活,但愿年氏也……四爷莫名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正认真逗弄狗的年若瑶。 年若瑶感觉到四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禁疑惑,这都有狗了还看她干嘛? 四爷喜欢狗,喜欢到了挑剔的程度,他在前院养的两只狗名叫造化和百福,都是自己亲自挑的,毛色、毛量、爪子牙齿和体格等都要逐一检查。 大黄小小年纪通过四爷重重考验,在一众小狗中杀出重围才出现在年若瑶面前。 年若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院子里多了一只小狗,有狗就要有狗窝,到底放在哪儿好呢? 如果四爷不过问,她不介意让大黄睡在自己屋子里,反正她屋子大,就算大黄跑来跑去也足够。 过了一会儿,四爷便让养狗的小太监把大黄抱下去,“它该吃东西了。” 年若瑶望着大黄被抱走的时候还冲自己呜呜撒娇,内心柔软的不行。本来两人一狗其乐融融,现在没了狗,年若瑶突然有些不安。 她的不安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四爷打破了,因为今儿是三阿哥弘时的生辰,四爷要去西院陪李氏和三阿哥用晚膳。 年若瑶这才想起今儿一早春玉就来问要送三阿哥什么东西,当时她正忙着练字,只听到三阿哥的名字直接让春玉去库房里拿一套文房四宝,这个年代送文房四宝就跟现代家长送五三一样总不会出错。 送文房四宝确实不会出错,于是三阿哥弘时在二月十三这天收到了整整五套! 四福晋、年若瑶、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等人都送了这款不会出错的礼,看着堆满了一桌子的笔墨纸砚,三阿哥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灰暗了。 幸好四福晋还多送了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到底今天是自己生日,矮子里面拔将军弘时把对比之下更能接受的玉佩挂在腰间。 因四爷要来的缘故,李氏在里间由下人服侍着换衣裳。她画着比平常给四福晋请安时更精致的妆容,配上早已经搭配好的首饰,甚至里面的贴身之物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李氏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儿子一脸不开心,看屋子里没有外人赶忙走到弘时跟前,严肃道:“过一会儿你阿玛就要到了,千万不能在你阿玛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弘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氏当然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她示意身旁的下人去屋子外头守着,自己吩咐三阿哥几句话。 “弘时,过了今天你就九岁了。你是你阿玛最年长的儿子,也是额娘唯一的儿子。你阿玛天资聪颖还勤奋好学,你身为儿子自当以你阿玛为榜样。你若做得好了,底下的弟弟妹妹自会以你为首。”李氏殷切叮嘱道。 勉励后还要施加压力,“若是你的功课还没进步,额娘就罚你每天写五十张大字。”这句话,李氏的语气里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听到罚写大字,三阿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奋进。 李氏摸了摸三阿哥的脑袋,回想到四福晋的嫡子弘晖阿哥还在的时候,同样八岁的弘晖阿哥聪敏好学,和自己眼前的弘时算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氏有些庆幸,幸好大阿哥不在了,不然她的弘时更没有出头之日。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节 听完训后三阿哥探头看向门外,手指勾着玉佩的络子百无聊赖地等着阿玛到来,他今天还想用完膳早点休息呢。 李氏低头,注意到三阿哥腰间的玉佩有些眼熟,好像是正院那边送来的。她皱眉,伸手想把玉佩拿掉,忽然外面窗台下传来响动,李氏的手迅速缩回来。 她重新挂上一个温和得体的笑容扳直三阿哥的身子,“你嫡额娘送给你的玉佩,一定要好好戴着,仔细别磕碰了。等明天念完书就去正院给你嫡额娘请安,尽孝心……” 她话还没说完,四爷就进来了。 三阿哥一见到阿玛进来了,下意识想躲在李氏身后。 他学业不精经常被四爷训斥,偏偏府里就他一个年长的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还未满一岁,读书识字还要过几年,导致他一个人就承担了四爷对儿子学业的期望和失望。 几乎同时的,李氏伸手抵在三阿哥身后,四爷见到的就是李氏和三阿哥母子儿子站在一起迎自己进来。 四爷到后下人们开始陆陆续续摆膳,一顿晚膳吃的中规中矩,三阿哥闷头不吱声,李氏除了给四爷布菜就是勉励儿子在功课上努力。 对三阿哥而言度日如年的晚膳终于吃完后,他立刻起身告退,雍亲王府的阿哥们满五岁就要挪去前院和生母分开住了。三阿哥分出去两年,早就习惯了离开额娘的生活。 李氏不舍地看向儿子希望他能多留一会儿陪陪自己,可三阿哥铁了心忽略额娘的目光,在得了四爷点头同意后立马蹿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阿哥和格格生辰这天,四爷会留宿在其生母处过夜。 可三阿哥走后,李氏立刻收敛了方才对儿子的态度,规矩地福身,语气淡淡地对四爷道:“天色晚了,爷要歇下吗?” 四爷静静打量面前看似温柔实则冷漠的李氏,“那就照你的意思。” 李氏错愕地看着四爷,眼眸里有一闪即逝的惊喜,她刚要上前准备伺候四爷宽衣,就听见四爷用更冷漠的声音说出让她难堪的话。 “爷今晚去东院。” 第9章 东院,没人想到四爷走了一个时辰又回来了。 年若瑶听到外面传来的请安声,立刻拿了件衣服披上,穿上鞋就往堂屋候着。四爷脸色阴沉,他锋利的眼神扫过来,年若瑶仅剩的一丝睡意荡然无存。 她福身请安,动作姿态极规矩,四爷从她身边过去,沉声道:“起来吧。” 年若瑶立刻反应过来,西院那边惹怒他了。 四爷道:“狗呢?” 提到这个年若瑶就笑了,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她伸出手指了指对面东次间道:“大黄的狗窝还没做好,就先让它睡屋里。” 她怕地板上寒气重,让人给大黄在地上铺两层木板,上面再盖上厚实的毛毯围成一圈。大黄初次见到这样的狗窝满意极了,不等人抱就自己扭着身子屁颠屁颠睡里面。 它才满月没多久,还是个贪吃贪睡的小奶狗,四爷来东院的动静都没吵醒它。 说完,年若瑶又怕四爷生气,小心打量他的表情低声道:“爷,等大黄的窝做好了就让它睡外面了,不会住屋里太久的。” 四爷看她一副怕惹自己生气的乖巧样子,心中后悔不该把从李氏那里带来的气摆脸色给年氏看。 虽说前段时间年氏嚣张跋扈,但现在肉眼可见性子已经温顺许多。自己冷落她好些天,罚也罚够了。 四爷主动握住她的手:“无妨。” 年若瑶神色一松,这才壮着胆子打量四爷的表情,拿起托盘上的青瓷碗放到四爷跟前:“这是膳房做的酸奶,我在里面加了果脯果酱味道还不错,您尝尝?” 白嫩嫩如豆腐状的酸奶盖一层橙黄的橘子酱,里面还有饱满的葡萄干,四爷本就无意迁怒年氏,十分给面子把一碗酸奶喝完了。 又叫来苏培盛打开库房,把今年宫里赏的新得的好料子各搬两匹给年侧福晋。 苏培盛叫上两个小太监,顺便还把年若瑶院里的张荣昌和李长顺带走了,说让他俩掌掌眼,看侧福晋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张荣昌和李长顺第一次和正院的人打交道,对方还是四爷身边的红人苏公公。俩人步调一致地跟在苏培盛后面,说了一路好听的话,把苏培盛拍得通体舒坦。 年若瑶不会因为四爷一个好脸色忘记了这个时代在两人之间划下的鸿沟,她会谨记年氏以死换来的教训,老老实实做好这个侧福晋。 她起身谢恩,四爷拉着她的手重新坐回榻上,见她在屋子里仍旧用着手炉,关心问道:“我问过给你看病的庄太医,说你已经可以停药了。这两日见你天天抱着手炉,是身子还没好吗?” 年若瑶实话实说:“谢爷关心,身体没有大碍了,用手炉是我自己小心怕冻着。” 四爷想到那一日歇在东院,她被子下的手伸过来好似一块冰敷在自己手上。体质畏寒也不能小觑,在心里记下等过几日请太医再来瞧瞧。 苏培盛拿来十匹云锦,六匹蜀锦,大多是藤紫色和湖水蓝等清丽的料子,蜜合色和干石这种素色各有一匹。还有一匹最难得,介于兰苕和雀梅之间的雅致颜色被张荣昌一眼挑中,笑眯眯地指着说这颜色衬他们主子。 苏培盛心道这小子眼睛倒是毒,整个库房就这一匹稀罕的他来一回就挑中了。 拿回来后年若瑶也眼睛一亮,忙让春玉把那匹料子拿出来,扯出一角在身上比划着给四爷看:“您瞧这个颜色好看吗?” 四爷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合不拢嘴,估计心里十分喜欢这颜色,也跟着笑了:“这颜色倒不俗,到时候配一柄暗花绸团扇更显气质。” 年若瑶也想着这样搭配,穿惯了鲜艳明亮的颜色偶尔换身素雅的,更能让人眼前一亮。 主子开心说明他们差事办得好,苏培盛和张荣昌几人心里也高兴。 四爷对苏培盛道:“库房里还有没有这种颜色,都送过来。” 苏培盛忙折回去库房找,回来的路上心中暗暗叫苦。见到四爷连忙请罪说查了档府里只得了两匹这样的料子,其中一匹前几天被四福晋领走了,说完还打量四爷的神色。 年若瑶一怔,这要是做成衣裳不就和四福晋撞衫了吗? 她惋惜地摸摸手里的料子,留下它只能放库房里落灰,那还不如送给福晋当人情。 明明该待在李侧福晋那里过夜的四爷跑到东院来,这次自己已经够惹眼的了,再有一件和四福晋一样的衣裳,她怕别人多想。 以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丁点都不想惹四爷和四福晋不痛快。 “爷,这匹料子还是送到福晋那边吧。” 年若瑶回想四福晋的模样,脑补四福晋穿这个颜色似乎也很搭,于是话说的更真情实感:“福晋穿这个颜色也好看。” 年氏这样说是真心对福晋的恭敬还是出于无奈的私心呢? 年若瑶没有注意到四爷复杂的眼神,她沉浸在自己可能又刷高了四福晋对自己的好感成就中无法自拔。 下一秒,四爷在心中暗骂自己糊涂。 年氏的失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只要一眼就能看清她的想法,自己明明舍不得这料子还要大度让给福晋。 没想到冷落她一段时间让她如此后怕,现在对福晋也这样小心谨慎。那就全了年氏对福晋的恭敬,四爷替福晋领了这个心意。 “好。”四爷应道:“苏培盛,你现在就给福晋送过去,然后再去库房给侧福晋挑几样别的送来。” 从前自己最讨厌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蠢人,现在四爷觉得和年氏相处起来很舒服,不用思来想去猜对方的真实想法目的。 今天在西院,他进门的时候听到李氏和三阿哥说的话,摆明了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在朝堂上劳心劳神,回到家里自己的妻妾儿女对他还有数不尽的弯弯绕绕,他很累。 听四爷语气颇为愉悦,苏培盛心中咯噔一跳,从西院到东院这一路,四爷浑身的低气压能吓死人,现在这会儿子年侧福晋竟然误打误撞让主子爷开怀了。 正院,四福晋收到四爷送来的料子整个人迷茫了,四爷待在李氏那里给自己送东西做什么? 苏培盛陪着笑脸解释四爷陪三阿哥用完晚膳就去年侧福晋院子了,直接略过中间四爷和李侧福晋的不愉快和四爷从西院出来时屋里传来的哭声。 四福晋纳闷四爷没留宿在西院,反而跑到被冷落几个月的年氏那里,一向聪慧的李氏还能竟然栽了跟头。 李氏入府后颇为受宠,接连生下四个孩子,尽管只有大格格和三阿哥立住了,但儿女双全的福气可不是谁都轻易能有的。进府多年还能拢住四爷经常去看望她,李氏肯定是有本事的。 四福晋看着桌子上的料子,轻轻笑了。虽说有旧例在前,可四爷有手有脚想去哪儿还不是随自己的心意? 妾室之间争宠,只要不是用了龌龊见不得人的手段,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今天是三阿哥生辰,年氏还能自己跑到西院把四爷抢走不成? 左右四爷还记得给自己送东西,年氏也是懂分寸的,两个侧福晋之间想争就去争吧。 四福晋想通后客客气气地送走苏培盛,没一会儿正院就熄了灯。 从正院出来,苏培盛打起十二分精神,又折回库房尽力挑可能附和年侧福晋喜好的东西送来。 年若瑶欢欢喜喜地收下,当天晚上她主动把手环在四爷腰上,见四爷没有制止,她僵直的手臂逐渐放松,自然地垂在四爷腰侧。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今天也在努力适应侧福晋的身份。 四爷接连几天都在东院歇下,苏培盛更成了库房的搬运工,看到四爷接连不断的赏赐,人人都知道年侧福晋失宠后又迅速复宠,年侧福晋这来势汹汹的复宠吓得后院几个格格都不敢冒头。 这天,苏培盛照常从库房回来给年侧福晋送东西,瞧见春玉和红泥已经在屋外廊下候着了。 他脚步一顿,在门口候着他的张荣昌突然凑过来,笑容满面地请他去西厢房喝茶。 苏培盛目光一扫守在屋外的春玉和红泥,两人脸上隐隐溢出来的笑容,瞬间明白张荣昌这小子为何那么高兴了。 今晚四爷和年侧福晋应该是成了! 想到明天一早就会多出来一个十两银子的荷包,苏培盛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和东院的下人们是相通的。 他呵呵一笑,对张荣昌说道:“恭喜恭喜。” 张荣昌受宠若惊地弯了身子,在苏培盛身后一步的位置拱手道:“苏公公太客气了。” 屋外的气氛一片祥和,屋子里却不尽如人意。年若瑶躁红了脸,四爷伏在她身上耐心地哄着,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耳垂。她一紧张就疼的额间冒汗,四爷让她放松点,她听话地照做。四爷又问她舒服吗,她磕磕巴巴回答着,脸上却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两人折腾到凌晨一两点才算结束,累得年若瑶瘫软在床上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缓过来,回想起结束时四爷仍神采奕奕的模样,年若瑶更加发奋要养好身体,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把自己累死,她还要顺利活到四爷继位封妃呢! 第10章 康熙五十一年,二月二十,年若瑶再次领略到了钮祜禄格格顽强的战斗力。 “李姐姐,听说三阿哥生辰那天四爷没留宿在西院,是不是三阿哥又惹爷生气了?” 众人起身给四福晋请安后屁股还没坐热,钮祜禄格格就开始了。 年若瑶立刻露出她来了,她来了,钮祜禄格格再次带着她的垃圾话走来了那种既嫌弃又好奇的表情。 “三阿哥读书是不上进,可李姐姐你这个做额娘的也要在爷面前为三阿哥说几句好话,就算夸大几句也能让四爷心里欣慰些。” 钮祜禄格格‘苦口婆心’地劝说,丝毫不管听到这些话的李侧福晋的脸黑的能滴墨。 这段时间钮祜禄格格有点类似年氏前段时间的风格,是见到谁都要刺几句才开心。 二月十五那天的请安,李侧福晋报自己身体不适就没来,钮祜禄格格好不容易盼到李氏再次来正院请安。 今天,她非要踢几脚李氏这块硬板子。 仅仅几次照面年若瑶根本不了解李侧福晋的脾气,今天正好碰上钮祜禄格格舍身取义的试水,年若瑶感兴趣地凑起耳朵。 李侧福晋呵地冷笑一声:“西院离南院几步路,钮祜禄格格要是有真本事,那天晚上四爷出了门就进南院了。” 钮祜禄格格笑容一滞,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妹妹是没有本事,但也不至于把四爷从自己院子里气走。” 李侧福晋脸上的冷笑也消失了,冷淡道:“钮祜禄格格心气高,看来四阿哥一定能养的极好。”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节 钮祜禄格格见她又提起四阿哥,下意识地看向四福晋,生怕四福晋说出把四阿哥抱到正院养育这种话来。 见钮祜禄格格露出又急又后悔的神情,李侧福晋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年若瑶在心里悄悄补刀,李侧福晋您别说,您还真别说,历史上就是人家钮祜禄氏的儿子四阿哥继承大统,钮祜禄格格真的达成了‘在座各位除了我都是小垃圾’的理想。 “好了,都别说了。”眼见着钮祜禄格格落了下风,四福晋出声制止了两人。 李侧福晋嘴角的嘲讽越来越兜不住,钮祜禄格格忽而松了口气。 她敢惹李氏是有底气的,四福晋和李侧福晋素来关系浅淡,自己虽然不是正院的狗腿子,但论和四福晋的关系,钮祜禄氏自认比李氏和四福晋更亲近。 四福晋明显带有拉偏架的嫌疑,电光火石间,年若瑶想到四福晋的大阿哥弘晖和李氏的弘昐阿哥都是康熙三十六年生,一个八岁殇,一个三岁殇,不知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龃龉。 “今儿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李侧福晋留下来,我有些话和你说。” 四福晋表情如常,李氏在听到四福晋话的时候有瞬间的愕然。 宋格格抬头看了眼四福晋,四福晋神色自然,任谁也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宋格格就想到李氏的大格格今年十六了,到该嫁人的年纪了。 她的两个女儿要是还活着,大的现在已经嫁人生子了吧。宋格格眼底闪过痛苦,她的两个小格格一个都没能活下来。每次追忆往事都让她痛彻心扉,自己没能耐生下健康的孩子,更没有保住她们。 宋格格猜到的事情年若瑶也猜到了,前两天她还听四爷感叹大格格已经长大了,下一句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长大了,该嫁人了。 四福晋留下李氏,确实是有正事和她说。 大格格出生于康熙三十四年七月,按照四爷的意思等下半年大格格满十七岁再嫁人。一般亲王嫡女封和硕格格,庶女封多罗格格。四爷如今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想再等等,等大格格生辰后晋封为和硕格格再风风光光嫁到那拉家。 原本这些话应该是四爷亲自和李氏说,毕竟大格格是他们二人的女儿。想到四爷吩咐自己把这些话转达给李氏时候的冰冷神情,四福晋对李氏的语气又柔和些。 李氏起身谢过四爷和四福晋对大格格的爱护,然后红着眼从正院回去了。 等李氏走后,四福晋让人拿来库房的册子,从上面上划了好几样东西,然后吩咐身边的嬷嬷开库房:“把这些给侧福晋送去。” 嬷嬷看着册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大胆说出来:“福晋,这些都是贵重东西……” “这几天她也辛苦了,应该赏的。”四福晋的语气不容置疑。 自己掌管后院多年,虽说那天晚上接到四爷突如其来的赏赐让她摸不到头脑,但第二天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年氏大病一场后仿佛换了个人,四福晋想,若是后院的女人都像年氏这样就好了。病一场后就能变得懂规矩,知进退,敬着自己这位嫡福晋。 她今年三十一岁,自从生了大阿哥以后肚子再无动静。四爷府上子嗣稀少,自己也不指望再次有孕,只盼着做稳自己的嫡福晋的位置打理好雍亲王府,不给乌拉那拉氏一族丢人。 偏偏各家各宅的后院几乎没有一个安稳的,四爷的后院也是如此。 一个月前年氏病得最凶险的时候,要不是有自己看顾着人就真的就没了。年氏日常吃的食物里相克的就有两样,这还是她大略让人扫一眼的,其他的还有多少她不敢细想。 幸好年氏从娘家带来的下人是顶用的,她让人隐晦提了一嘴就点醒了那俩贴身丫鬟。 年氏阿玛年遐龄曾任湖广巡抚,年氏大哥年希尧以布政使衔署理广东巡抚,二哥年羹尧进士出身,三年前出任四川巡抚。 若是年氏死在雍亲王府后院,自己这个嫡福晋责任最大。 她绝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害死年氏,于是着手调查这件事,可曾经伸进东院的手悄无声息退出来,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查到最后也断了线索,幸而年氏命大挺过了这一遭。 四福晋喊来下人给她散开头发用梳子通一通,这几天她头疼的厉害。 年氏病好后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做梦,梦见了去世八年的大阿哥,宋氏未满月就夭折的两个小格格,还有李氏的两个阿哥。 这些孩子要是都在,现在府里该多热闹啊。 四福晋闭上眼,苦涩在心头蔓延开…… 年若瑶从正院出来后绕到园子里喂鱼去了,她病好后除了来正院请安,鲜少去别的地方。 难得今儿天气好,早上出门来正院请安的时候她就让春玉备着一袋鱼食,留到现在喂鱼玩。 等她慢慢悠悠溜达回东院,见院子里多了一件黄花梨螭龙纹石面插屏,四角镶嵌宝石,底部黄花梨雕刻镂空图案,华贵又大气,屏风旁边还有一整套的黄花梨桌子和圈椅。 听红泥说是正院送来的年若瑶傻眼了,自己顺水推舟送四福晋一匹料子,四福晋直接送自己一套家具,这是什么大手笔? “福晋真是个厚道人。”年若瑶感叹,被四福晋赏赐几次后她越发觉得年氏之前把路走窄了。 瞧瞧现在,她对四福晋客气一点,四爷就对懂事的自己越发满意,接收到自己善意的四福晋开始赏赐各种东西,最后人家两口子的东西全进自己库房了。 年若瑶当即让人把屋子里的屏风换成四福晋送的,那套桌椅先收到库房里。因东西贵重,张荣昌和李长顺亲自搬的,看着整整两间大屋子才能放下自己的私产,年若瑶笑出了声。 等晚上四爷来到的时候,年若瑶献宝似的让四爷看福晋送给自己的屏风。 四爷一眼认出这是四福晋当年的陪嫁,心底一惊,福晋什么时候和自己一样开始欣赏蠢笨的人了? 第11章 过了年没多久,蒙古部族又来求娶大清宗室贵女,不出意外又要从众皇子府上挑选适龄的格格抚蒙。 当今圣上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舍得送去抚蒙,更何况底下这些面都没见过一次的孙女们。 四爷舍不得让唯一的女儿远嫁,所以去年就有意传出自己很欣赏那拉家那小子的消息,圣上到底怜惜他只得了这一个格格,最后大格格的婚事才有惊无险的定下来。 四爷心想,估计皇阿玛还乐意他们这些兄弟多生女儿,不管嫡的庶的,只要年龄到了都可以送去抚蒙。 石头砸在谁脚上谁痛,四爷可怜其他兄弟的同时又庆幸他的大格格保住了。 清朝的格格品级分好几等,亲王嫡女授封和硕格格,郡王嫡女或者亲王侧福晋之女授封多罗格格,贝勒之女也封多罗格格,贝子的女儿授封固山格格。 三月,雍亲王府大格格授封多罗格格,因婚期定在今年九月,内务府从年初就开始给大格格准备嫁妆了。 四爷看重大格格,再忙都不忘抽空盯着内务府,防止有人以次充好糊弄大格格的嫁妆。 比如陪嫁的珠宝里无光东珠,有人得到的是大而成色好的珠子,有人的东珠小了一圈。布匹皮货以及生活用品的金银器,里面可操作的门道多了去了。 四福晋和李侧福晋在家里各自准备着,四福晋还让身边的人亲自跑一趟乌拉那拉家,帮忙寻来两张毛绒丰厚的黑貂皮和数十张完整的白狐和银狐皮留着给大格格添妆。 这段时间是采薇陪着四福晋挑选给大格格的嫁妆,眼见着这段时间东西如流水,还是送到向来和四福晋关系冷淡的李侧福晋那里,采薇也忍不住道:“福晋,是不是准备的太多了。” 四福晋忙了一上午,刚坐下歇着喝茶,听到这话就放下茶盏道:“四爷有意抬举大格格的身份,想让旁人都高看她一眼,不然也不会亲自盯着内务府办事。咱们按照四爷的章程来总不会有错。” 四福晋心里明白圣上对蒙古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态度让四爷害怕大格格被选中当甜枣抚蒙,不然以四爷疼爱唯一女儿的心情,肯定要留大格格到二十岁再嫁。 “再说了,府里的几个阿哥我多问几句会引人猜测,大格格就不一样了。” 四爷也不见得想看到自己待某个阿哥过于亲近,最好是不远不近地处着,尽到嫡母的本分就行。 采薇噤声了,自从大阿哥弘晖去了后,四福晋也动过抱一个阿哥来正院养育的念头,可四爷从没开过这个口。 四福晋很快察觉四爷的心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私底下去看某个阿哥,只从他们生母嘴里得知阿哥们的一些近况。 虽然四爷隐晦地在福晋和阿哥们间划了道线,但对大格格这边就不设防了。四福晋就是偶尔叫来大格格说说话四爷也不介意,府里只有大格格一个女儿,多几个人疼爱她总是好的。 西院,李氏也在和大格格母女俩待在一起说话。 大格格长得和李氏有七分相像,个子比李氏略高一些。此时,大格格悄悄地打量李氏:“额娘,阿玛这段时间来过没?” 李氏身子一顿,看着女儿笑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阿玛时常来看你弟弟。” 是来看弟弟不是来看额娘,大格格心道果然自己听到的没错。 “额娘,都怪钮祜禄氏,趁着那段时间额娘身体不适缠住了阿玛,还拉着耿氏分一杯羹,这才有机会生下四阿哥和五阿哥。”大格格咬着唇恨恨道,她对钮祜禄氏颇有意见,若不是钮祜禄氏,府里至今只会有自己一母所出的三阿哥。 闻言,李氏一惊:“大格格,是谁教的你说这种话?” 大格格慌忙住嘴,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李氏锐利的眼睛,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额娘面讨论阿玛后院的事情。 李氏见大格格支支吾吾,立刻瞥了眼一直跟在大格格身边的奶嬷嬷,对方见状立刻跪下来,连忙给自己撇清关系:“回侧福晋,奴才从没有说过这些话,倒是听格格身边的两个小丫头提起过。” 大格格惊慌失措:“额娘——” 李氏冷着脸,直接让人把嬷嬷和那两个丫头都拖下去,“教唆主子说不三不四的话,都打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大格格身边的嬷嬷五十出头,哪能挨得住这些,吓得对李氏和大格格哭喊着冤枉饶命。 大格格连忙求情:“额娘,今天是女儿说错话了,就饶了她们这次吧。” 听到大格格的话,李氏气极反笑:“她们做奴才的在背后议论主子没有错,反倒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把错都揽自己身上,是不是以后她们杀人放火你也要替她们兜着?” 大格格答不上来,红着双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额娘。 李氏心里又急又失望,那几个嬷嬷和小丫头已经服侍了大格格十来年,大格格都没把她们收服。这样绵软经不起下人诓骗的性子,以后嫁到别人家怎么办? 李氏语重心长道:“大格格,你以后是要嫁人做正妻的,你的眼里心里不应该装妾室争宠的恩怨,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瞧瞧福晋每天都在做什么,就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了。” 大格格懵了,额娘不是向来讨厌四福晋吗? 李氏见大格格还是不开窍,终于下定了决心:“明天额娘会去求福晋让你搬到正院去,一直住到你出嫁为止。” 送走大格格后,李氏颓然坐在榻上久久回不过神。 当年自己在府里算是盛宠,接连生下三子一女后被四爷请封为侧福晋,四福晋和宋格格等人都敌不过自己的风头,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风光。 她总以为这些风光是自己所出的三个阿哥带来的,再加上阿哥总是比格格分量更重,所以就忽略了大格格。后来两个儿子相继都没了,她只剩下三阿哥和大格格,才重新把注意力分给女儿一些。 她生性好强,就算发现大格格自己立不住也觉得没关系,自己总能把她教回来,何况她还有亲兄弟可以给她撑腰。 可现在来不及了,大格格在出嫁前必须跟在四福晋身边,就算她现在怨恨自己也好不理解也罢,以后她早晚会明白自己这样做的道理。 年若瑶还是去请安的时候见到了府里的大格格,见她怯生生跟在四福晋身后显得束手束脚。她好奇地打量了大格格两眼,发现对方眼里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不久。 那天李氏来正院说过这件事后,四福晋并没有当场答应,晚上她特意请来四爷到正院用膳。 四爷听到四福晋说李氏希望大格格能在嫡母身边接受教导直至出嫁后,罕见地沉默了。 又听到李氏说了一堆好听话却绝口不提大格格的缺点,四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厌恶。 就当四福晋以为自己可以甩掉这个烫手山芋时,四爷竟然点头同意了。 大格格六七岁的时候四爷曾动过把她抱去福晋正院养育的想法,却被李氏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后来她生了三阿哥,又以姐弟俩感情好不忍看他们分开再次拒绝了四爷的提议。 在后院子女养育的问题上,四爷向来尊重其生母的想法,大格格是她亲生的女儿,李氏肯定不会害了她。 “大格格性子柔和,跟在李氏身边那么久还没改过来,以后要辛苦福晋了。”四爷一语中的,直接了当说出问题所在,最后还坠了一句:“若是出嫁前大格格性子还没有转变你也不用担忧,十几年养成的性子岂是短短数月就能扭转回来的。” 听到四爷最后一句话,四福晋才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件事关乎大格格的终身,她知道自己定然推不掉。李氏若是去求四爷,四爷可能当时不会点头,之后一定会同意。 四福晋对大格格没有意见,她不满地是李氏看似求人实则不容人拒绝的手法。 她请四爷来就是希望能给自己一个保障,大格格无论出嫁后过得怎样都和自己无关,她只要尽了教导之职就行,她就怕最后出了力还不讨好。 四福晋敛起心中对李氏的不满,对四爷承诺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教导大格格。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节 李氏永远这样不真诚,求人也要拐弯抹角地让别人猜自己的心思,她真的是为大格格好吗? 当然,这话四福晋并不会问出口。 最近这段时间,年若瑶发现去正院请安回回都能见到大格格站在四福晋身旁。 她还注意到大格格从一开始像个摆件一样目光涣散地站在四福晋身侧,到后来下意识用眼光追随四福晋的一举一动,现在甚至有了几分四福晋的行事风格。 四福晋对待大格格倒是很亲厚,拨了三间大屋子让大格格住下,又添置许多家具用品。年若瑶发现四福晋出手真的很大方,不管她是真喜欢大格格还是假喜欢,面子上都做的十分到位,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见大格格的次数多了,年若瑶终于悟透了,大格格好像是来四福晋院子里交流学习的! 这是格格出嫁前的速成班吗? 亲眼目睹了大格格的转变,年若瑶也有些心动想去正院学习进修。跟着四福晋肯定能学到许多后院女人的生存之道,比自己一点一点摸索领悟快多了。 她记得历史上的雍正很敬重乌拉那拉氏这位正妻,说明四福晋走的路线是正确的。自己摸索还会有碰壁的风险,跟着四福晋学简直就是正大光明地抄答案。 年若瑶想要学习的热情很快被四爷一句话浇灭,因为他带来一个消息:原身年氏的娘家人不日就进府来拜见四爷和四福晋。 年家的真实目的众人心知肚明,就是想来看望刚刚大病一场的侧福晋年氏。 第12章 雍亲王府,后院。 钮祜禄氏和耿氏同住在一个院子,平日里两个人串门也方便。年家要来看望年侧福晋的事情府上早已传遍,钮祜禄氏说到此事的时候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和耿氏就算生了阿哥母家都没机会进府来看望。 耿氏心宽,安慰她道:“姐姐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等阿哥们再大一点说不定四爷也会恩准咱们见家人一面。” 钮祜禄氏冷笑,年氏娘家人进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她们还要寄希望于四爷心情好说不定会给她们这个脸面。 年氏进府后惹了不少事,肚子也毫无动静,四爷还能一如既然地留宿在东院,还不是年氏出身好才能得此优待。 看看另一位李侧福晋,出自汉军旗,阿玛只是个普通小官,一家人也就李氏最争气,给四爷生下一双儿女。 后来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四爷,要不是顾及大格格和三阿哥弘时的面子,四爷估计都要忘了李氏这个人。 “要怪就怪自己娘家没本事,连在四爷跟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钮祜禄氏现在心情很不爽,连带着也不顾及耿氏的脸面了。 反正自己说的是实话,比起四福晋的乌拉那拉氏和年侧福晋一门三巡抚,她和包衣出身的耿氏根本不够看的,唯一比她们强的就是命好生了阿哥。 耿氏抱着五阿哥的手一顿,缓缓开口:“其实不止年侧福晋,宋格格的家人也进府探望过。” 宋格格身体不好,早些年生下的两个格格都夭折了。她怀孕期间身体不适又瘦得可怜,四爷担忧才让宋格格的家人进府陪她说说话。 经过耿氏的提醒,钮祜禄氏才回过神连着两个得此殊荣的人,一个是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差点病死。 罢了,这种脸面不要也好。平静下来的钮祜禄氏觉得晦气,捏起帕子在面前扇了扇。 她侧身看耿氏,见耿氏正抱着怀里的五阿哥逗弄,一脸温柔的笑意。 五阿哥就是因为耿氏被人推了一把才早产,从生下来到现在都小心翼翼养着,耿氏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关于五阿哥的事情里里外外都要过自己的眼。 钮祜禄氏心中不屑,耿氏就这面团子性格以后怎么能护住儿子平安长大,这会子她不跑到四爷跟前多掉眼泪博四爷怜惜,反而和儿子一起闷在屋子里不出去。 连四爷的面都见不着,白瞎她遭的这番罪。 不管后院的人怎么嫉妒,最后年家还是顺顺利利见到了年若瑶。 年家一门三巡抚,还有身为亲王侧福晋的年氏,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富贵人家。如今强大又有实力的娘家人要来看自己了,年若瑶既紧张又好奇。 这次来府上的是年若瑶的二嫂,年羹尧的继室觉罗氏。 年羹尧的发妻是纳兰容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两人于康熙四十五年成婚,不久后叶赫那拉氏因难产去世,后来他又娶了英亲王阿济格一系的辅国公苏燕之女觉罗氏为继室。 从早膳过后年若瑶就焦心地坐在堂屋等着,心里复杂的感情在见到觉罗氏朝自己柔柔地笑时达到顶峰,眼泪不自觉流下:“二嫂。” 年氏在闺中时和自己二嫂觉罗氏感情颇好,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觉罗氏又知书达理对年氏很是照顾。 觉罗氏见到年若瑶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用眼神示意春玉帮年若瑶擦掉眼泪,先对年若瑶行了礼,才三两步走上前把哭着的年若瑶揽怀里。 “别哭了,让人看见了以为姑奶奶在王府受多大委屈呢。”觉罗氏用身体挡住年若瑶哭花的脸,怕被外面的下人看见。 年若瑶知道两人见面的时间不会多久,连忙止住眼泪,拉着觉罗氏的手去东次间坐下。 觉罗氏清楚年氏的身体不好,进了里间仔仔细细把年若瑶瞧个遍才放心。 原本要见到年家人的紧张感在见到觉罗氏的那一刻全部化解开,年氏在闺中时就和二嫂子极为亲近,现在年若瑶见到温柔待自己的觉罗氏也心生亲近之意。 觉罗氏见四下无外人,只有从年家带来的两个丫头,才放心道:“你两个哥哥知道你病了担心的不行,才求到四爷跟前准我进府上拜见四爷和福晋。四福晋体贴,没多留我就让过来了。” “阿玛和额娘呢?” 见年若瑶担心年家二老,觉罗氏又解释道:“你放心,阿玛和额娘那边还不知道这消息,外面都瞒得好好的。” 觉罗氏说完,余光扫了眼屋子里的春玉和红泥。年若瑶心神一动,示意二人退下。 等人都走后,觉罗氏才道:“姑奶奶嫁人了,嫁到皇家可不比外面容易。” 她拉着年若瑶的手说的真情实切,自己也是嫁为人妇,早就体会到嫁人与闺中差距甚大,不知道家里这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姑奶奶能不能适应在雍亲王府的生活。 若不是府上就这一个嫡出的姑娘,怎么也不会把她送进雍亲王府,年家二老每每提到此事都担心的吃不下饭。 年若瑶反而宽慰她别担心,告诉觉罗氏自己在府里过得很好。自己病好后四爷待她好,福晋也很和气。 觉罗氏有些震惊年若瑶能说出来这些话,转念一想可能是生病后受挫了,心疼又欣慰地盯着年若瑶看。 他们家姑奶奶的样貌自不用说,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只要四爷不是个木头,这等容貌和家世在府里应该颇受宠爱。 最让觉罗氏不放心的是年若瑶的性子,她牢记自己来看望年若瑶的目的,耐心哄劝道:“姑奶奶在府里切记一点,听四爷和福晋的话,旁人的事不用理。” 主要是旁人的事情他家姑奶奶也不一定能理明白,干脆过好自己的日子谁都不管省得被别人算计。年若瑶已经是侧福晋了,府里能压在她上头的只有四爷和福晋这二位,至于李侧福晋,觉罗氏认为只是资历比较深,有年家撑着腰,自家姑奶奶和李侧福晋平起平坐也不是不行。 觉罗氏又陆续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有阿玛和额娘的,还有年若瑶两位哥哥的,不过都是小事,觉罗氏说给年若瑶听也是想缓解她对家里的思念之情。 空有年氏壳子的年若瑶听到觉罗氏提到年家和两个哥哥时难得有些慌乱,自从她穿越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一直在担心年家。 她知道年家会在四爷继位后迎来短暂的辉煌,年氏死后又是当头一棒,最后年羹尧更是成了皇上在朝堂上杀鸡儆猴的鸡,年羹尧和他儿子下场都很惨。 年家老二年羹尧少年得志,在康熙三十八年考中举人,康熙三十九年赐同进士出身,被圣上钦点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康熙四十二年留在翰林院任从七品检讨,四十四年主持四川乡试,回京后陆续升任正六品侍读和从四品侍讲学士。 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年羹尧升任正三品内阁学士加礼部侍郎衔。四月出使朝鲜,同年九月被外放为四川巡抚成为封疆大吏。 年若瑶在心里斟酌半天才开口,语气十分自然:“二嫂,二哥在任上怎么样?” 觉罗氏见她提起自己丈夫,心中感到骄傲,但是嘴上说的却很谦虚:“你二哥还是那样,圣上信任让他去四川做巡抚,他就一心一意办好差事,总之是不会给姑奶奶拖后腿的。” 年若瑶见觉罗氏最后和自己调笑的语气,心里更加着急,历史上年羹尧狂妄自大被雍正清算了,现在自己想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面容严肃地和觉罗氏解释道:“二嫂,咱们家在京城算是富贵人家了,阿玛和两位兄长都身居要职,尤其是二哥说句平步青云也不为过。我知道这些富贵都是靠他们的本事挣来的,能得圣上信重是咱们家的荣幸。” “这世上多的是倚靠主人家的权势为自己谋富贵的人,妹妹恳请二嫂多盯着家里的下人,族人那边也劳烦阿玛管好,以免将来有人仗着咱们家的权势惹是生非,断了年家的将来。” 这句话就说得重了,觉罗氏听得头皮发麻,半晌回不过神。 圣上年事已高,等将来新君继位不一定像当今圣上一样重用年家,说不定年家还要蛰伏几代才能出头。 姑奶奶怎么担心那么久远的事情,似乎料定了年家还会这样繁荣下去,难道……觉罗氏瞪大了眼睛。 回给觉罗氏的是他们家姑奶奶难得清醒又认真的眼神。年若瑶眉头紧皱,她不能让年家重蹈覆辙,思来想去准备以后每次见到年家人都要提醒几句。 觉罗氏这回是真的惊到了,心里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想到自己现在坐在雍亲王府的椅子上,她坐立难安。 姑奶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难不成是四爷那里有什么他们没有体会到的意思? 她要赶紧回家,给二老爷写封信。 送走觉罗氏后年若瑶终于松了口气,觉罗氏那么聪明想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日子没过多久,她收到觉罗氏送来的信,开头是问四爷和四福晋是否安好的客气话,年若瑶仔仔细细看下去,终于在第二张纸上看到一条重要的信息。 觉罗氏告诉她年羹尧下次进京会亲自来府上拜见四爷,以旗下属人的身份给雍亲王请安。 一切都在缓慢向好的方向发展,当天午膳,年若瑶饭都多用了一碗。 午膳后,她照例在院子里消食,出来就看见张荣昌缩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年若瑶看过来才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主子,南院那边传来消息,钮祜禄格格有喜了。” 第13章 这个消息很惊人,一时间年若瑶愣在原地。 她记得历史上乾隆帝生母钮祜禄氏只生了四阿哥这一个孩子,这次有身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孩子没生下来或生下来了却没养大? 古代孩子容易夭折,就算皇家也不例外。四福晋、李侧福晋和宋格格都失去过孩子,如果一切都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钮祜禄格格这一胎也难说。 思绪百转千回,年若瑶绞尽脑汁回顾学生时代的了解到的清朝知识。 据历史上记载,四爷的子女很少,耳熟能详的几个阿哥里好像没听说有年氏的孩子。 年氏如此受宠却没留下一儿半女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她的子女全都夭折了。 原本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消食的年若瑶顿时萎靡不振,大黄在她脚边又蹦又跳好不快活,年若瑶摸摸它的脑袋留下它在院子里玩,自己起身往屋子里走。 春玉和红泥见侧福晋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互相使眼色,紧跟着进了屋子。 红泥见主子秀眉微蹙,内心觉得钮祜禄格格有孕很可能打击到了侧福晋,毕竟自从四爷回来后基本都是宿在东院。 红泥灵机一动想到:“侧福晋,算着日子钮祜禄格格这一胎是过年那段时间怀上的。” 那段时间东院一直是禁足状态,侧福晋连四爷的面都见不着,这才被钮祜禄格格钻了空子。 春玉也贴心道:“等您身体调养好了,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年若瑶一门心思沉浸在四爷后院孩子的夭折率上,现在不管是谁的孩子她都希望对方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以四爷现在留宿东院的频率,自己怀孕是早晚的事情。她已经刻意避开危险的日子,就怕在这副身体还没养好的时候意外生下一个和原身一样体弱的孩子。 若是钮祜禄格格可以,她相信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也能健康养大。 张荣昌显然和大黄相当熟悉了,小心地抱起大黄进了屋子才放下。 年若瑶奇了:“你怎么把它抱进来了?” 张荣昌笑着解释:“前两天我看小五子在教大黄作揖,今儿就请主子看看学得怎么样了。” 不久前年若瑶提拔了张荣昌和李长顺两个人,渐渐的张荣昌压了李长顺一头,时间长了张荣昌就成了东院名副其实的大太监。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9节 小五子就是那天四爷带来的养狗小太监,他进府没多久观察出来年侧福晋在主子爷一众妻妾里也算得宠,于是安心在东院定下来。 现在一门心思钻营怎么把大黄养好,也好有机会在主子跟前露个脸。 大太监的位子谁不眼热?万一运气好了得侧福晋青眼,以后谁高谁低真说不准。 张荣昌能在短短数月挤下李长顺当东院太监的一把手,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那个新来的小五子偷偷教大黄技能想讨侧福晋欢心,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天天在侧福晋跟前露个脸,这不现在,小五子努力半个月的心血就被他借花献佛了。 大黄比刚来的时候肥了一圈,胖墩墩的跑起来身上肉乱颤。偏它机灵的很,见到四爷和年若瑶就乖巧趴在地上任人摆布。 年若瑶以为它是个从小就会摆烂的小狗,没想到它还学会了技能,冲着自己拜拜的样子逗笑了一屋子人。 知道春玉和张荣昌等人都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年若瑶不愿拂了他们心意很快重展笑颜。 “赏,晚上给大黄加一个鸭腿。”年若瑶笑眯眯地把大黄搂怀里,“小五子养的好,也赏。” 听到小五子的名字,张荣昌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主子说的是,这段时间小五子为了教会大黄可花了不少功夫。” 张荣昌也不准备挡住小五子的道,毕竟自己不仁义在先,把事情做绝了对谁都没好处。见侧福晋主动提起,趁机给小五子说了几句好话。 红泥挑眉,难得见到张荣昌替别的太监说好话,尤其是想和他抢着出头的。 她和春玉私底下聊过,太监比起宫女更难出头,只要张荣昌一心向着侧福晋为东院做事,他和其他太监争谁高谁低的她们也不会插手。 张荣昌见春玉听到小五子的名字保持了沉默,明白春玉和红泥二人并无开口替小五子美言的意思,心里终于踏实了。 自己是从太监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懂得底层太监都有颗想往上爬的心。若是春玉和红泥也替小五子说话,时间长了他在侧福晋这里有分量了极有可能会越过自己。 晚膳的时候年若瑶情绪还是不高,吃了六分饱就抱着一碟子枣泥糕坐在东次间慢慢吃。枣泥糕属于满汉全席里饽饽的一种,不仅味道好还有美容养颜和补血的功效。 她的月事不规律,给自己定下保持充足睡眠不吃生冷的食物还有每天心情舒畅这三点要求。 心情舒畅现在是难以做到了,余下两点还要继续努力。 晚上,四爷去南院看望了钮祜禄格格,四福晋正院那边也送了补品过去。 四爷走后,钮祜禄氏一脸喜气洋洋,如今府里的阿哥只有三个,若是自己这胎再是个小阿哥,就当之无愧的和两位侧福晋不分上下了。 素荷轻轻地给钮祜禄氏揉着腿,笑道:“如今格格怀着小阿哥身子重了,膳房那边什么都是挑好的给咱们送来,福晋也免了您请安呢。” “不过,奴婢觉得请安您还是要去的。”素荷话头一转,挤眉弄眼道:“得让她们瞧仔细了这怀了阿哥的肚子是什么样的。” 钮祜禄氏满脸喜悦,若不是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她真要痛痛快快笑一场。 自己满洲大姓钮祜禄氏,进了府被李氏和年氏两个汉军旗压得翻不了身,只能和耿氏平起平坐。 现在就要她们好好瞧瞧,能怀上一儿半女才是真本事。 这年氏一直病殃殃的不一定有这个福气,李氏生养过却无宠也不足为惧。耿氏压根没被自己放眼里过,剩下其他排不上名号的侍妾更不用说。 最重要是福晋没有亲生的阿哥,钮祜禄氏双眼冒光,觉得通天大道近在咫尺。 素荷说话一贯得自己意,每回都说到她心坎里。钮祜禄氏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拿到手上发现是分量不轻的莲藕金簪,迟疑了一下。 看向素荷的笑容浅淡了几分:“明儿一早你陪我去正院请安。” 素荷垂着脑袋,没看到钮祜禄氏眼里的心疼,欢喜地谢恩道:“谢格格赏赐。” 再次见到钮祜禄格格,众人发现她的气色非常好,手时不时就抚在肚子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扁平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她张嘴肚子里的小阿哥,闭嘴肚子里的小阿哥,四福晋这等沉得住气的人都被钮祜禄氏翻来覆去的话说烦了。 李侧福晋眼里只有大格格婚事和三阿哥的学业。孩子生的再多也得能立住才行,钮祜禄氏这一胎还不知是儿是女就那么骄纵,依自己看少言寡语的宋氏和胆小的耿氏都比钮祜禄氏聪明。 听钮祜禄氏炫耀完自己的易孕体质,宋格格不由地含了笑:“钮祜禄格格好福气。” 钮祜禄格格自信一笑,用在座各位除了我都是小垃圾的升级版眼神环视一周,又把手搭回自己肚子上。 自己怀孕的消息已经盖过年侧福晋娘家进府拜见,那天对年氏的妒意在太医诊断出有两个月身孕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年若瑶坐在钮祜禄氏的斜对面,为了避免自己想到钮祜禄氏肚子里孩子联想太多,她特意避开了钮祜禄格格的视线。 落在钮祜禄氏的眼里就是年氏没生养过心里没底气,再也不敢小瞧怀孕的自己了。 钮祜禄氏清了清嗓子,准备趁此机会挤兑年氏,还没开口四福晋那边就叫散了。 没把握住机会的钮祜禄氏一脸幽怨地看着四福晋,浑然没注意气色一直不太好的宋格格在今日请安后和耿格格相继离去。 第14章 康熙五十一年四月,泾县知县乡试考官陈天立自缢而亡,江南科举舞弊案更加疑点重重。 去年九月江南乡试发榜,因榜上多为盐商和官员子弟引起民愤,事发后一千多名秀才聚在江宁府,讽刺主考官财迷心窍,贪污受贿。一时间科举舞弊案传遍大江南北,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圣上在去年十月已经派户部尚书张鹏翮,侍郎赫寿去扬州彻查此案,两江总督噶礼和江苏巡抚张伯行会审。 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很快查明考生吴泌、程光奎两个大盐商勾结乡试考官陈天立、副主考官赵晋等人,后来行贿考生和受贿副主考官的中间人说的供词牵扯到噶礼,说行贿的六百两黄金有一半都送到噶礼的总督府上了。 两江总督噶礼当堂发怒,认为这群畜生用心险恶犯了杀头的大罪还想妄图泼脏水陷害自己。 之后,钦差大臣张鹏翮审讯半年案情几乎毫无进展。 这时,巡抚张伯行上奏朝廷,弹劾两江总督噶礼涉嫌受贿阻挠案件审理。紧接着噶礼也上奏张伯行的七条罪状。 谁也没料到最后总督和巡抚两人互相弹劾,圣上又下令让钦差一并调查审理督抚互参案和江南科举案。 不久后钦差张鹏翮向朝廷奏报考生和考官行贿受贿属实,但两江总督噶礼是被张伯行诬告,江苏巡抚张伯行应革职查办。然互相弹劾有失官员体统,总督噶礼则官降一级。 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呵斥钦差张鹏翮为噶礼掩护,颠倒是非。 重要证人离奇身亡你不查,非要和两江总督噶礼沆瀣一气,逮着机会公报私仇想把巡抚张伯行拉下马。 近来圣上因江南科举舞弊案一事发了好几次火,文武百官和皇子们听到科举舞弊案这几个字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 四爷看着皇上的脸色,知道这是真的动怒了。 两江总督噶礼是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何和礼的四世孙,荫封吏部主事,康熙四十八年升任两江总督,噶礼到了江南连续弹劾江苏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人,凡是在江南稍有威望的官员几乎都被他弹劾过。 噶礼能力强却贪得无厌敛财成性,放纵底下官吏虐待百姓,多次被其他官员弹劾贪污受贿依旧深受圣上的信任,估计这也是张鹏翮不敢得罪噶礼的原因。 朝堂上众人心知肚明张鹏翮此举是为了自保,心中虽不耻却也别无他法。 下了朝后,圣上留户部尚书穆和伦和工部尚书张廷枢在养心殿说话。 回到府上,四爷坐在书桌前凝望着手里墨迹未干的信,踌躇该不该走这一步。 近些年户部库银亏空高达数百万两,就是有噶礼这些贪官污吏侵吞钱粮才使国库亏空成这样。 在四爷看来,清查亏空和整肃吏治是当前朝廷重中之重的事情,若是江南舞弊案能让圣上下定决心向官员追索赃款,才不枉江南学子和张伯行受到的冤屈。 张伯行以为官清廉闻名朝野,圣上亲赐“廉惠宣猷”匾额。自己一直以来都对他颇为欣赏,接触过几次后发现张伯行确实是个居官清廉的栋梁之材。 想通后,四爷叫来苏培盛让他派人把这封信秘密送往江南。 用完午膳后,四爷想起来每次去看望钮祜禄氏她都吐得厉害,四福晋担心她身子不好,特地叫了太医隔几天就来一次,现在这个点太医应该来过了。 “钮祜禄格格这一胎怀相如何?”四爷问。 苏培盛把肚子里过了无数遍的太医原话一字不落地说出来,太医说钮祜禄格格这一胎养的好,至于总是胃酸想吐可能和饮食有关。 言外之意是她想吐和怀孕基本没关系,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原因。 钮祜禄氏有身孕后除了请太医,还三天两头地派人来前院请四爷,等四爷到地方了见钮祜禄氏倚坐在榻上妆容精致,根本不像那个小太监描述的那么虚弱。 时间长了,钮祜禄氏再派人来请多半会在门口就遭到苏培盛的拒绝,根本没机会见到四爷的面。 四爷起身:“先去东院看看。” 苏培盛应了一声,心中道钮祜禄格格太心急了,连着那么多天都用肚子里的孩子邀宠,她是忘了当年李侧福晋吃的亏吗! 主子爷去了东院怎么可能抛下年侧福晋再去南院? 没想到刚一出门,苏培盛就惊了。 本应该在后院养胎的钮祜禄格格此刻正站在院子里给四爷行礼问安。 四爷并不叫起,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地打量钮祜禄氏。 钮祜禄格格今儿一身衣裳和首饰看样子是精心挑选过的,一旁的苏培盛暗道不妙,主子爷越是沉默,说明心中对这个人越是不满,钮祜禄格格这会子还跑到四爷跟前只会把火越烧越旺。 今儿一早钮祜禄氏就派人来前院守着了,见下人请不来四爷,她一咬牙一狠心干脆自己跑到前院等着,到了前院也不让人进书房通报,就在门口静候四爷出来。 自己怀了身孕还规规矩矩给四爷请安,四爷一定会怜惜不已亲自扶自己起来。 果然,四爷见到自己先是愣在原地,很快就朝自己走来,钮祜禄氏嘴角含笑已经想好怎么委婉和四爷表示自己这段时间怀孕的辛苦,刚娇声唤了一句‘四爷’就见四爷大步从自己身边过去,头也不回地带着苏培盛走了。 看着四爷的背影钮祜禄氏傻了眼,自己就站在这儿啊,四爷是要去哪儿? 第15章 很快,钮祜禄氏就知道四爷往东院那边去了。 “年氏,又是年氏。”回到南院住处,钮祜禄氏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三天两头生病的病秧子年氏有什么好,从进府就药不离口,东院的药渣子堆一起都快都快顶上耿氏的五阿哥重了。 难道四爷还指望着年氏能生个健康孩子?自己可是给四爷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四阿哥。 素荷见钮祜禄氏在气头上,给一旁的嬷嬷使眼色,赶紧把睡醒了的四阿哥抱来。 果然,钮祜禄氏见到白白胖胖的四阿哥心情好了许多。 “格格,您看咱们的四阿哥养得多好,您肚子里的小阿哥一定会像四阿哥一样健壮。”素荷陪着笑脸。 “呵!这话你别和我说,去说给四爷听啊!”自己有两个孩子都抵不过无所出的年氏,钮祜禄心头莫名燃起把邪火。 钮祜禄氏一撇头,看见素荷头上的莲藕金簪,心里火气更大了:“打量着四爷这段时间经常来看我,就开始打扮起来了是吧?” 素荷一听,扑通一声跪下去:“奴婢对格格忠心耿耿,眼里心里只有格格和两个小阿哥。能服侍在您身边已经是奴婢的荣幸,万不会再贪念其他。” 说完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钮祜禄氏冷眼看着素荷额头开始渗出血丝,在前院受的气却不足以被这丫头三言两语抚平。 这时,四阿哥呜呜啊啊发出声音,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瞅着钮祜禄氏。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0节 钮祜禄氏轻抚儿子的后背,生怕吓着他,让奶娘把阿哥抱着避到一旁,嫌弃地看了眼素荷:“下去洗干净吧,别污了阿哥的眼。” 素荷连忙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阴晴不定的钮祜禄格格和四阿哥的几个奶娘和嬷嬷,几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把头塞进地缝里。 钮祜禄格格本来就爱生气,有身孕后脾气更加古怪。 只不过后来有了比她更加娇蛮霸道的年侧福晋,矮子里面拔高个才显得钮祜禄格格性情还不错。 前几天,钮祜禄格格嫌弃四阿哥的某个奶娘鬓角有颗痣,当天晚上直接打发走了。 再前一段时间,听到院子里一个太监家里遭遇山洪,如今一家七口只剩他一个。 钮祜禄格格非说小太监命硬克人,借着那段时间四爷给年侧福晋换宫人,让苏培盛把人顺道领走了。 素荷机灵会来事从来都是格格身边的第一红人,今儿被莫名其妙挑毛病,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也没见钮祜禄格格消气。 几人把希望寄托在四阿哥身上,但愿钮祜禄格格见到小阿哥心情好了就不再发作了。 钮祜禄氏这一胎来的是时候,平日里也小心谨慎。四阿哥才八个月大不知轻重,怕伸腿动脚的时候碰到自己肚子,钮祜禄氏让奶娘把四阿哥放在床上,自己坐在一旁陪他玩。 放下四阿哥后,几个奶娘紧挨在一起等着听钮祜禄氏吩咐,只觉得度日如年。 这时,素荷从外面回来了,额头已经清洗干净抹了层药,金簪和其他头饰都拆下来,穿戴比外头的二等宫女都素净。 钮祜禄氏看到她额头的药膏,倒也没说什么。 素荷嘴角微微上翘,依旧温顺道:“格格,膳房送来的酥蜜粥,您趁热喝了吧。” 膳房最近机灵的很,按理来说福晋下面是两位侧福晋,过了才是宋格格、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等人。 几位格格里宋格格仿佛隐形人,耿格格性格温和,只有钮祜禄格格风头最盛,钮祜禄氏刚被诊出身孕时,膳房送来的东西隐隐和李氏的西院持平,自从四爷来看望过钮祜禄氏几次后,她的待遇直超李侧福晋,仅次于四福晋和年侧福晋。 钮祜禄氏看着桌子上原本不属于自己份例里的东西,难得开怀一些。 素荷趁热打铁:“东院那位素来病弱,格格的两位阿哥都养大了她的身体都悬能养好呢。” 钮祜禄氏噗嗤一笑,想着上次已经赏过素荷一支簪子,这次没有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继续陪着四阿哥玩了一会儿才让奶娘抱下去。 -- 对四爷来说,今儿一天过得甚是曲折。 先是在宫里听皇上噼里啪啦训斥朝臣,回来后怀孕的钮祜禄氏不安分,三天两头用肚子里的孩子争宠。 他无法斥责钮祜禄氏,她是四阿哥的生母,加之现在怀有身孕,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她,以后她和四阿哥以及腹中的孩子会被人看轻。 窝了一肚子火的四爷亲自去正院和福晋提起这件事,四福晋就明白了。 钮祜禄氏这是犯了和李氏一样的错,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惹四爷疼惜给自己多捞一点好处,结果四爷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争宠方式。 在福晋这儿,四爷的愤怒终于显露出来,太医院那些太医的本事她们不清楚吗,钮祜禄氏非要扯谎来骗自己,爷看上去很蠢吗? 四福晋自然要劝几句,先从钮祜禄氏的角度说两句,接着中肯的批评钮祜禄氏的行为是错的,最后严肃表示自己一定会约束好后院再不给爷添堵。 四爷压下怒气,让人叫来大格格。大格格带福晋院子里待了一个多月,落落大方地给四爷和四福晋行礼,抬头看人时眼神坦荡又明亮。 四福晋注意到四爷问了大格格几句话后微微点头,还叫人赏一套珐琅彩茶具就明白四爷对大格格谈吐有致的表现颇为满意。 兜兜转转从四福晋那里出来后,四爷又来到年氏的院子。 四爷到东院这件事不稀奇,东院的下人们早就习以为常。 用红泥的话就是:谁让她们家侧福晋性情好又貌美呢! 性情好是有怀孕后阴晴不定的钮祜禄格格对比,貌美这方面后院所有主子都是她们侧福晋的陪衬。 年若瑶正坐在院子里抱着大黄荡秋千。它狗小胆子大,秋千荡到最高处时还会兴奋地汪汪叫两声。 难得玩得那么开心,午膳都是让人摆在院子里用的。 四爷在外面就听到东院里笑成一团,春玉和红泥在后面推秋千,张荣昌和养狗的小五子在一旁守着。 听到小太监禀报主子爷来了,春玉和红泥扶着年若瑶从秋千上下来给四爷行礼,大黄颠着屁股跑到四爷跟前躺下露出肚皮。 四爷进门就注意到大黄穿着件雪白色小披风,不禁奇了:“这是你给它做的?” “这件是春玉给大黄做的。”顿了顿,年若瑶讪讪一笑又补充道:“妾身针线活不好,还在练。” 四爷见年氏越说越没底气,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作严肃道:“何必过于自谦,你把之前的拿来给爷看看。” 年若瑶愣了,四爷是听不懂人话吗? 四爷见她不动,还催促道:“快去啊。” 在四爷的催促声中,年若瑶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艰难地迈着步子进屋拿绣棚又怎么出来的,只记得四爷看到自己绣的那方大黄用脚踢金元宝的帕子后,爽朗大笑的声音直冲云霄。 今天难得见主子爷如此开心,苏培盛不明所以也跟着咧开了嘴角。 春玉和红泥等真正‘欣赏’过年若瑶作品的,连假笑都挤不出来。 晚上,两人酣畅淋漓一番后,四爷还忍不住问道:“你确定那帕子上绣的不是一堆屎?” 年若瑶:…… 自己在晚膳后已经向四爷认真解释了那个帕子的构思设计,现在见四爷还是不买账,年若瑶罕见的有些生气。 她生气的具体表现为翻身用屁股对着四爷睡觉,俗称眼不见心不烦。 四爷拉起被子把头蒙上,笑声还是从被子下传来,被闹腾地烦了,年若瑶下意识的一脚踢过去。 腿伸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那里好像是小四爷的位置,年若瑶感觉自己这回真的能见到太奶了。 幸好四爷反应够快,及时用手挡住了她的花拳绣腿。 “四……四爷?”年若瑶喊的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四爷一脚踹飞。 四爷止住笑,一把把人拉到怀里,下巴抵在年若瑶的额间,亲了一口后低声哄道:“我没事,爷不笑你了,快睡吧。” 年若瑶仍不放心,一双手在被子底下乱摸想看看情况,四爷当即用行动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夜里又叫了一次水,两人简单清洗后才沉沉睡去。 连着几日,四爷得空的时候午膳去正院和四福晋一起用,晚上就留宿在东院。 这天,四爷下朝回来后照常准备去东院看看年氏的女红进步没有,却被四福晋告知年氏病了。 年若瑶确实病了,前两天一冷一热她没注意,今儿从正院请安回来就开始流鼻涕打喷嚏。 按照她以前的做法小感冒过两天就自愈了,可年氏的小身板不一定撑得住,张荣昌一路飞奔跑到正院禀明四福晋,请庄太医再来看看,四福晋那边立刻派人套了车去接庄太医。 庄太医照常给年若瑶把脉后,眼底露出震惊之色,抬头看了眼被四爷派来的苏公公,接着缓缓平复心情,确认再三后才眉眼带笑地开口道:“恭喜侧福晋,恭喜侧福晋!” 一旁等着给四爷汇报情况的苏培盛更是一脸喜色,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庄太医,侧福晋这是喜脉?” 第16章 谁料,庄太医尴尬地解释:“苏公公误会了,我想说的是侧福晋的身体恢复极好。养生当论食补,治病当论药攻,以后只要在侧福晋的饮食上多下功夫就可。” 苏培盛心里暗骂了一句庄太医要是当奴才,就这不一口气说完话的习惯脑袋一天都能掉三回。 到底也是个好消息,苏培盛端着笑容对庄太医拱手道了句辛苦,便回四爷那边复命了。 庄太医闹了个大乌龙,最后赔着笑送走苏公公,临走时又送给年若瑶一句话:不乐损年,长愁养病。 年若瑶愣了好一会儿,缓过来后笑道庄太医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最后在纸上写下这八个字也算承了庄太医的情。 年氏就是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才香消玉殒,自己别的本事没有,苟住这条命应是不难。 春玉和红泥两个丫头喜极而泣,她们知道侧福晋只有养好身体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年若瑶也十分欣喜,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了。 于是当天东院上上下下又得到年侧福晋的赏赐,大黄也收到一个比平时大一倍的野鸡腿。 庄太医来府上给年侧福晋看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苏公公和庄太医都笑容满面从东院出来,连下人们也喜气洋洋。 竹苓提起此事时,宋格格正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词。 宋格格睁开眼,那一汪哀愁幽深的眼眸又黑又沉,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出现裂痕,竹苓等了好久才听见宋格格一声叹:“年侧福晋估计是有了,她们一个两个都是有福气的,比我的命好多了。” 竹苓不语,伸手替宋格格拢起掉落的香灰。 自从两个小格格都夭折后,宋格格就让人把原本给小格格准备的屋子收拾出来供上佛像,平日最喜欢待在那里礼佛。 偶尔主子爷顾念旧情,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和宋格格说说话,最多陪着用一顿膳。如今,主子爷已经许久没来看望过宋格格了,她们这些伺候宋格格的下人也明白,他们格格早就没有争宠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宋格格人安静也不爱多说话,虽然入府最早但是和后院其他人鲜少来往。最近耿格格倒是偶尔来坐一坐,来了也是和宋格格讨论佛经的事情,要么就提一嘴五阿哥。 府里的阿哥和格格早夭的不少,耿格格也是担心五阿哥的身体能不能健康养大。 “竹苓,把我昨天刚抄完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给耿格格送过去,算是给五阿哥祈福的一点心意。”宋格格提到五阿哥,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竹苓见宋格格终于不把自己困在一方小院子,愿意与人走动来往了,心里一喜:“格格放心,奴婢一定把您的心意传到。” 耿格格是个胆小谨慎的,和她们家格格性格很像,两人性格相近的人常来往应该能聊得来。 嘴上不说,竹苓心里还是期盼着耿格格能在四爷面前多给她们格格美言几句,说不定宋格格能再次得到四爷的宠爱,趁着机会再生下一儿半女,余生过的才有盼头。 等竹苓走后宋格格方才起身,抬头仰视上方的佛像良久,她长年累月的跪在佛像前,已经分不清楚佛的慈悲和宽容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晚膳后,宋格格坐在院子里吹着风喝了两盏茶,听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宋格格才起身回佛堂。 四月二十,众人去正院请安。 钮祜禄格格身子渐重,比耿格格晚来一会儿,到地方发现以往最早来请安的宋格格位置是空的,露出惊奇的表情。 宋格格进府十几年了,头一回这么晚还没到。 耿格格开口解释道:“宋姐姐染了风寒这几天都未曾出门,已经派人和福晋告过病了。” 几个人正说着,李侧福晋和年若瑶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庄太医走后的第二天,众人才知道东院不是有孕,让人打听出来的消息不如自己亲眼见到更让人心安,众人的视线大多聚在后面的年若瑶身上,尤其是旗装下的肚子。 年若瑶感受到灼人的视线,等再回望过去时,是众人笑意盈盈的脸。 现在见到年氏肚子平坦,钮祜禄格格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敢自大狂妄了。 那天钮祜禄格格在前院被四爷冷落后,四福晋又亲自走了一趟南院,对钮祜禄格格关怀备至。 怀了孕后身子如此难受?想来你现在也没精力看顾四阿哥,不如把四阿哥挪去正院养育,你就在南院安心养胎吧。 四阿哥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都不能把四阿哥从她身边夺走。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1节 之后,钮祜禄格格原本因有孕引起的各种疑难杂症一夜间全好了,如今守着四阿哥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 四福晋坐在上头和李侧福晋聊起大格格,李氏听福晋说四爷夸赞大格格还赏赐不少东西,立马又对四福晋一番恭维,说都是福晋教导的好。 这话瞬间让四福晋失去了和李氏认真交谈下去的念头,她话音一转,又问到钮祜禄格格的身子。雍亲王府子嗣向来不多,如今钮祜禄氏再次有孕,四福晋心中也一直记挂着。 过年去宫里给德妃请安的时候,额娘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四爷能再添子嗣的意思。自己无法生育,自然也不会妨碍其他女人给四爷生孩子。 进了五月,天气已经足够暖和,膳房里凉菜和清凉可口的各色水果全都备齐了。 四爷看到桌上的瓜果,问苏培盛:“东院那边用过膳了没?” “回主子爷,东院那边还未曾用膳。不过,年主子今天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两碗酸奶说留着晚膳后喝,主子爷现在要过去吗?” 四爷几乎每天都会问一回东院的情况,这些话在苏培盛肚子里捣鼓几圈了。 四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看来年氏还特地给自己留了一碗。 “最近天气暖和了,库房里那个天蓝釉刻菊花纹长颈瓶插上几株月季给东院送去。” “是。”苏培盛应的轻快。 曾经库房的大门短暂地朝钮祜禄格格打开过一段时间,可惜她自己没把握住,现在再也没人有能耐和年侧福晋分一杯羹了。 以往四爷命他去东院送过不少贵重的东西,据苏培盛观察反而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更入年侧福晋的眼。 比如西洋的那些玩意儿,后院其他主子不感兴趣,只有年侧福晋见到通通笑纳。之后他就懂了,凡是四爷让自己做主送去东院的,他必然要掺进几件西洋物件,年侧福晋开心了自己受到的荷包就更重了。 年若瑶收到四爷送来的花后亲自给苏培盛递过去荷包,和以往一样都是十两。 四爷和四福晋送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她都会摆在明面上,年若瑶连忙吩咐春玉把长颈瓶摆在桌子上,等哪天四爷来了保证他一进门就能瞧见。 好几回四福晋院子里的嬷嬷奉命来东院,一打眼瞧见不少眼熟的东西,嘴角咧的更开了。 怪不得四福晋对年氏评价颇高,您瞧瞧年侧福晋多懂事,把四福晋送的玉瓶和四爷赏的摆在一块儿。不像后院其他人当面笑着收下四福晋的赏赐,转身就把东西收到私库里,不愿让主子爷知道福晋宽和大度。 这个长颈瓶的配色清透又雅致,年若瑶欣赏了一会儿想起来今儿吩咐过膳房晚上多给自己准备了一碗酸奶,让人现在就把两碗都端来。 春玉劝道:“膳房的碗底大,这两碗下肚容易着凉。” 年若瑶摆摆手,她的身体恢复的如何自己心里有数,再说现在的天气还没到用冰块的时候,多吃一碗也没事。 四爷进来的时候,年若瑶刚吃完第一碗酸奶,端起第二碗的手一顿,下一秒丝滑地递到四爷面前,理直气壮道:“爷,这是给您的。” 果然是特地留给自己的,四爷不禁想到自己今晚要是不来,这一碗酸奶浪费了不说,年氏的心意也浪费了。 吃完后,四爷通体舒畅,语气也懒散道:“你先准备着做两身骑装,之前答应带你去骑马,估计这月底就能去了。” “真的?”年若瑶双眼放光,这对她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自己终于能走出雍亲王府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第二天一早年若瑶起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估摸着这个点四爷已经走过了。 想起四爷要带自己出门她如同打了鸡血般叫来春玉和红泥,片刻后只有春玉一人进来。 年若瑶吩咐道:“快把上次四福晋赏的料子拿来,量好尺寸后做一身骑装。不然也给大黄做一身吧,用库房里咱们自己的料子。” 年若瑶对春玉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难得臭屁几句道:“唉,要是四爷在东院多留几晚,说不定都能恩准我回年家省亲……” 春玉眼神飘忽,神情慌乱,谁能想到侧福晋她一大早就开始谈论这种话题,春玉声音有些急切:“侧福晋,主子爷他……” 这时,屏风后的四爷忽然笑了,“你是想让爷继续留下来陪你吗?” 躺在床上的年若瑶人都麻了,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只有春玉一个人进来,原来红泥在外间服侍四爷穿衣洗漱。 想到自己壮志满满地和春玉说自己能把四爷勾的神魂颠倒,年若瑶把头埋进被子里,恨不得立即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春玉终于有机会说出那句总是被年若瑶打断的话:“侧福晋,主子爷他还在外间洗漱。” 现在她知道了,四爷不光没走,甚至还偷听了墙角! 这下子嘴瘾是过够了,面子也稀碎了。 第17章 钮祜禄氏已经有四个月身孕,她挺着肚子一手撑着后腰,由两个小宫女扶着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挑着四福晋送来的布料。 她不是蠢笨的妇人,之前怀四阿哥时娘家那边就让人送来消息劝她没事多动一动,不要以为金贵地不下地走路就是对孩子好,到时候只会更难生产。 自从那天福晋来过一趟后,除了请安钮祜禄氏是哪儿都不敢去。连着那么些天憋在院子里无聊了,今儿非要拉着耿格格出来,好歹能作个伴解闷。 五阿哥有奶娘和嬷嬷看着,耿氏看了几眼儿子吃得好睡得香才放心陪着钮祜禄氏在院子里打发时间。 四爷已经半个月没来看过自己了,钮祜禄氏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伸手摸了一匹料子不喜欢,挑了另一匹又觉得颜色太寡淡。 这时,宋格格身边的竹苓又送来几本佛经,耿氏受宠若惊地替五阿哥向宋格格道了声谢。 “宋姐姐让人送来的什么?我也瞧瞧。”钮祜禄氏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竹苓手里拿的东西。 她和耿氏入府时间相近,一直关系不错,自从几个月前她有孕后,耿格格反而和宋格格更亲密了。 耿氏翻开扫了几眼,才把佛经递过去:“原本随口一提的话倒让宋姐姐费心了,这已经送来好几本了。” 拿到手上发现和原先的那几本没什么不同,钮祜禄氏撇嘴,“连着几天了,她惯会做好人。” 吩咐下人把这几本佛经放进屋子后,耿氏低头挑着料子不接话,不管怎么都是宋格格送给五阿哥的,贵在这份心意难得。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听外面传来消息说今儿四爷带着年侧福晋去城外骑马去了。 耿氏只是略惊讶,年侧福晋身子向来不好,怎么现在跑去骑马了? 这个年氏是给四爷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进府才半年就把四爷牢牢把在自己院子里。先是准年家进府探望,现在又带出去骑马游玩,怎么什么好事都是东院的,一点甜头都不给她们分一分。 钮祜禄氏捏着料子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攥紧,最后愤然甩开料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抛下耿格格独自回屋了。 钮祜禄氏的性子回到屋子里不知道得发多大火呢,就看跟在她身后的素荷快要崩溃的表情就明白了。 耿氏也不准备热脸贴个冷屁股,转身也回了自己屋子,这个点五阿哥该睡醒了。 年若瑶痛痛快快跟着四爷玩了两天,跑了不少地方,回到府上只觉得神清气爽,哪儿哪儿都得劲。 傍晚天气有些燥热,大黄不知道躲在哪里睡觉躲懒不肯出来。春玉和红泥伺候着四爷和年若瑶换了身干净衣裳,两人才在东次间坐下。 红泥照常端了点心送来,金丝枣糕上面撒上一层桂花蜜,一口咬下去甜到人心坎里。 和年氏待在一起的时候多了,四爷也发现了她格外爱吃甜食,劝她少吃点容易坏牙。 偏偏年若瑶道理多,一脸认真的和四爷解释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高兴的时候吃一点,不高兴的时候更应该多吃两块。 四爷无奈,准备让苏培盛私底下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说一声,免得年氏吃多了真的牙痛才后悔没忌口。 这段时间四爷除了待在前院书房,其余时间都在陪着自己。反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后,年若瑶觉得自己现在也算是盛宠,和四爷提了一句想要个小厨房的事情。 趁着有这个脸面,不过分的要求可以适当的提一提,万一哪天失宠了再想着提高待遇就来不及了。 正如她所料,四爷极其爽快地答应了。 自己现在大多时间都宿在东院,偶尔夜里饿了再从大厨房叫东西也麻烦,干脆在年氏院子里设个小厨房,满足年氏贪吃的性子也方便了自己。 屋里,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气氛颇好。 这时一向稳重地春玉匆忙走进来,也顾不得扰没扰到二位主子,开口道:“主子爷,侧福晋,福晋那边派人来请主子爷去南院,说钮祜禄格格身上有些不好。” 四爷急得蹭地一下站起来,回头看了眼听愣了的年若瑶,放缓了语速道:“爷先过去看看,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四爷带着苏培盛匆匆忙忙地走了。 等人都走后,年若瑶的脑子转得飞快,她和钮祜禄格格除了在正院请安的时候见过面,私底下没有任何交集。仅有的几次照面都能看出来钮祜禄格格面色红润,身体应该很不错。 这次钮祜禄格格身上不好是人为还是意外? 后院拢共就这些人,排除了四福晋和自己后,其实每个人都有嫌疑。 自己脑瓜子推算不出来的事情年若瑶也不强求,乖乖待在东院等消息,这个时候除了四爷夫妇俩谁再往南院凑,谁就是头脑子不好使。 过了有一个时辰,张荣昌那边打听到消息说四爷和四福晋光太医就请来好几拨,各个都表情凝重,钮祜禄格格身上见红了,怕是肚子的孩子不大好。 四爷还吩咐,让后院众人都待在院子里不得随意走动。 年若瑶立刻让人关上院子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时,照顾大黄的小五子进来禀报:“侧福晋,大黄让三阿哥抱走了现在还没送回来。” 年若瑶这才知道今天自己和四爷一起出门的时候,三阿哥非要把大黄抱走玩一会儿。小五子纵然心里不愿意也不敢拒绝三阿哥,不论三阿哥的生母是谁,这三阿哥是实打实的龙子凤孙,这些做奴才的得罪不起。 等到傍晚终于盼到侧福晋回来了,可主子爷在旁边站着小五子也不敢来递话,谁知道这件事在主子爷心里算大算小? 万一让四爷误会他们东院故意告三阿哥的状就不好了。 谁知道等了半天外面情况更加复杂,小五子怕外面太乱,再有不长眼的踩到大黄他的职业生涯也到尽头了,赶紧进来禀报。 张荣昌一咬牙,说他出去转一转找找。 年若瑶直接拒绝,张荣昌是自己身边的得力大太监,现在钮祜禄格格那边情况不明,东院的人再出去未免太惹眼。 正说着,守门的李长顺在廊下道,李侧福晋派人把大黄送来了。 屋里,年若瑶和春玉等人才松了口气。 李氏知道三阿哥把东院上下宝贝的不行的小狗抱来后,差点气晕过去。 三阿哥如今九岁在众人眼里算是个小大人了,还这样不分轻重贪玩,做事不考虑后果,让四爷知道了作何感想。 赶在前院落锁前,李氏连忙派人抱来被三阿哥藏在屋子里的大黄,命腿脚快的嬷嬷送去东院,这个时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钮祜禄格格那边的事情结束了,自己再找机会和年氏赔个罪。 -- 钮祜禄氏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四爷嘴上不说心里确是难受的。明明之前的脉象还是好好地,现在钮祜禄氏虚弱到脚不能沾地,四爷当即黑了脸,让苏培盛去查。 后院发生如此大事,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觉得自己失职,当天晚上从钮祜禄氏院子里出来后,自请在佛堂为钮祜禄氏肚子里的孩子诵经祈福,也算变相的闭门思过,方便让四爷彻查此事。 四爷对四福晋道了声辛苦,算是默认四福晋的做法。 四福晋回到正院连衣裳也不换直接进了佛堂,身后的严嬷嬷叹了口气,劝解道:“这件事不是您之过,您虽是嫡福晋掌管王府后院,可众人各有各的心思,您能约束她们的行为举止,却约束不了她们心里的想法。” 严嬷嬷是四福晋的奶娘,心疼四福晋这段时间要吃斋念佛,日日跪在佛像前身子骨再好的人这一遭下来都得憔悴不少。 “福晋,您听奴才一句劝,万万不要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四福晋挺直的脊背略有松动,微微侧首看着严嬷嬷,语气极为疲倦道:“这次是我让四爷和额娘失望了。” 四福晋强撑着,今天得知钮祜禄格格身子不好的消息后她一面派人通知四爷,自己先赶过去镇住场子。熬到半夜身体已经极累,然而更累的还是心里。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2节 严嬷嬷看出四福晋似乎有话想说,轻轻拉了一下采薇的衣袖。 采薇一怔,反应过来后带上门,把门口的几个小丫头也领走,让下人们都离主屋远一点伺候。 等人都退下后,四福晋压低了声音,语气夹杂着几分忧愁道:“咱们府里子息太薄,我嫁给四爷二十年了,如今府里长成的只有大格格和三阿哥,钮祜禄氏和耿氏的两个阿哥都还小,这样一算,四爷膝下竟然只有三儿一女,能立住的才堪堪两个。” “这么多年就算四爷不急,宫里的娘娘也着急了,不然去年年底也不会急着纳年家的女儿为侧福晋。”四福晋语气晦涩,谈及子嗣时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严嬷嬷惊讶道:“年侧福晋不是圣上指婚?” 四福晋心中叹气,稳住情绪道:“年氏体弱在家养了二十年,早已过了选秀的年龄。她父兄早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人家,若不是额娘和皇阿玛提及年氏,这会子她已经和别人成过亲了。” “额娘大约是听说过年氏的容貌吧。”年氏能嫁到雍亲王府,四福晋思量着一是家世,二是容貌。如今府上能以美貌立足的只有侧福晋李氏,其次是钮祜禄氏和宋氏。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五官不算美,但胜在眉眼柔和,长相端庄大气。她从小就被家里按照朝廷命妇的方向培养,容貌不算出色的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四爷那里的优势是什么。 后院女人的美貌并不能威胁到自己,四爷十分尊重自己这个嫡妻,多年前侧福晋李氏儿女双全风头无二的时候也不敢对自己不敬。 只有年氏,年氏的美貌实在让四福晋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她待年氏一直是和气的,但是并不妨碍她对年氏有所忌惮。 这次的选秀四福晋格外关注,尤其是几个家世显赫的秀女,还未参选就被四福晋私下里一一察看过了。可年氏并不在四福晋的待选名单里,以年氏的样貌和家世参加选秀绰绰有余,可差就差在年氏身子骨不好错过了选秀的年龄。 年氏无法以选秀的名义进府,最后却换成了天子赐婚。 这次四福晋的语气更加明显,严嬷嬷心中一震。终于回想到年氏容貌极盛,堪称绝色,放眼整个后院无人能及。 并且年氏一进府就是侧福晋的位份,这和生了子嗣才被请封为侧福晋的李氏不同,年氏的起点比李氏高的多…… 要知道侧福晋和格格侍妾不同,她们是可以上玉牒的正经主子,各府上侧福晋的出身比起嫡福晋也是不遑多让。 过了良久,四福晋道:“嬷嬷,你也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严嬷嬷得了吩咐后眉眼松弛,和四福晋单独待在一起的这会子她后背的汗早已浸湿里衫,心中直叹这后院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第18章 不知道是不是钮祜禄氏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惊扰到了四阿哥和五阿哥,当天夜里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个小祖宗哭个不停。 钮祜禄氏肚子里的孩子难保,两个阿哥还出了岔子,四爷脸色难看至极,越是这个时候越话少,嘴里就蹦出来一个字:“查。” 下一句,苏培盛自己在心里补上了,这要是查不出来自己脑袋八成要挪个地方待着。 两位阿哥贴身伺候的下人都关起来挨个审问,只留两个奶娘和各自生母的贴身丫鬟看着。 折腾到半夜苏培盛还是没有眉目,急得俩眼通红。 这会子十三爷半夜上门拉着四爷喝酒,四爷怎能因为一个格格驳了亲兄弟的面子,推不掉只能留在前院应酬。 按理来说爷们不该插手后院事务,苏培盛壮着胆子得了四爷一句话,没等四福晋在佛堂里待多久,苏培盛就把她请出来了。 四福晋看到四爷准自己出来,心里一松,正院上下的奴才们也跟着喘了口气。若是福晋和其他人一起被拘着,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正院的面子和里子也丢完了。 “大格格呢?”四福晋问,“把人请来,让她在一旁看着。” “福晋,万一吓到大格格……”严嬷嬷有些顾虑,她心里明白福晋这是想趁着大格格出阁前教一教她管理后院的事情。 可这毕竟是大格格阿玛后院发生的事,让做子女的看到亲爹后院的龃龉,万一四爷怪罪下来,福晋是出了力还不讨好。 “现在不让她长长见识,难道要等她嫁过去了碰到这种事两眼一抹黑,只能在姑爷跟前抹眼泪吗?” 以后的日子是大格格自己过,永远依靠着雍亲王府可不成,就算是万岁爷的闺女也不会指望着皇阿玛给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四福晋严肃道:“把大格格请来,就是出了事也轮不到你们担着。” 严嬷嬷只能去请人,来的路上简单和大格格透露几句,怕等下的阵仗真把这个千娇万宠养大的小姑娘吓坏了。 等大格格行礼问安坐下后,四福晋才开口。 先是吩咐底下的人跑一趟各院子,稳住大家不要慌乱。接着和苏培盛一起从内到外严查这段时间出入过南院有机会接触到钮祜禄格格的人。 这天晚上大格格亲眼见到,不论自己额娘李氏当天心情如何见到都要陪着笑脸的苏公公在四福晋跟前是多么恭敬有加,腰弯的有多低。 不管额娘曾经多么得宠,也不敢越过四福晋分毫,现在盛宠的年侧福晋也是,那日拖着病体都要来正院给福晋请罪。 一晚上,旁听着那些下人痛哭流涕亦或是伶牙俐齿给自己开脱辩解,而四福晋面容冷肃地端坐在上首,什么人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的决断。 仿佛她那个位置的高度能洞悉每个人内心所想,恍惚间,大格格好像真正明白了额娘把自己送到四福晋这边的原因。 四福晋以雷霆手段很快揪出来几个有嫌疑的奴才,接着便让苏培盛带走了。事情再往下查范围已经很小,孰是孰非终由四爷裁决。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是后半夜。 大格格见四福晋脸上疲惫的神色,下意识脱口而出:“嫡额娘,您辛苦了一夜了,让厨房送碗安神汤过来,喝下去后早些歇息吧。” 四福晋一愣,反应过来后温和的说了声好,让严嬷嬷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丫头把大格格送回去,临走时叮嘱大格格身边的谷雨,大格格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让守夜的人机灵点勤去瞧瞧大格格睡得安不安稳。 原本在大格格身边伺候的人经过四爷同意已经陆续换掉了,处理方式也按照大格格自己的意思来办,谷雨就是大格格亲自挑上来的丫头。 等人散后,正屋也清净了。采薇帮四福晋卸下钗环首饰,才服侍四福晋睡下。 第二天一早,见四福晋醒了采薇就来报,四福晋没起来的时候大格格已经来过两回了,还一脸担忧地向严嬷嬷打听大额娘晚上休息的如何。 她清楚李氏非要把大格格送来的最重要原因,无非是自己生的女儿没养好怕四爷怪罪,把责任分出去点,等哪天四爷真的怪罪下来也有福晋和自己一起担着。 自己当初答应帮李氏教养大格格,一是自己身为嫡母本就有教育子女的责任,二是顾着和四爷的夫妻情分。 四福晋嘴角噙着笑,自从大格格来到正院,自己不遗余力地教养大格格。如今大格格行事越发有气派,虽说处理事情的手段稍显稚嫩,但已经不会被身边的奴才三言两语所左右了。 她不求李氏记得自己的好,只要四爷心里清楚,大格格也明白这就够了。 这天晚上,除了年若瑶一个心大的正常吃喝拉撒睡,其余人就没睡好一个完整觉。 钮祜禄格格屋子进进出出的太医和奴才,和她同院的耿格格抱着五阿哥心肝儿肉的担心哭了好久。 李侧福晋那边操心着前院的三阿哥,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影响能否吃好睡好,宋格格听说几个阿哥不好晚上又跪在自个的小佛堂里没出来,其余几个没有存在感的侍妾更是缩着脑袋生怕这浑水溅到自己身上。 本该是去正院请安的日子,因昨儿晚上四福晋派人来说过,今天后院众人只要安静待在自己院子即可。 小厨房刚出炉的薏仁米粥还冒着热气,就着爽口的小菜年若瑶足足喝了两碗。也许是这个敏感时节下人们不敢轻易出来走动,院子里空荡荡的,大黄撒了欢地跑来跑去。 小狗欢快的叫声在孤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张荣昌和小五子听到叫声眼睛紧盯着大黄的紧张样子,年若瑶知道钮祜禄格格这事即使和东院没关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怕了。 四爷和四福晋不准人出来走动,但是并没捂着处死了多少奴才的消息。只需一个晚上,雍亲王府上下就知晓了昨夜在前院,苏公公亲自盯着那几人被杖责八十。 其实数到二十多的时候那些奴才已经断气了,等八十大板结结实实打完,人早就凉透了。 年若瑶拿着根煮好的猪骨头,引得大黄颠着腚往屋里跑,这下东院彻底安静了。四下静悄悄的,年若瑶抱着话本子躺在榻上看,大黄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啃骨头。 用完午膳后睡了一觉也没见福晋院里的人来,主仆几人大眼瞪小眼,估摸着钮祜禄格格那里的事情还没完。 事情确实还没完,等钮祜禄格格从昏迷中醒来后,南院又折腾的鸡飞狗跳。 正院四福晋刚坐下喝口茶的功夫,钮祜禄氏身边的素荷哭着跑进来,严嬷嬷带着几个人想拦都没拦住,素荷灵巧地钻了空子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连哭带比划地和四福晋说她们家格格被人害了。 四福晋心中一惊,这一晚上的功夫钮祜禄格格人就没了? 素荷颠三倒四重复好几遍,几人总算听明白钮祜禄格格是被一条狗给撞倒的,接着就不省人事晕过去了。等醒来后身体虚弱的说不成话,现在缓过来了才和伺候她的下人解释清楚当时的情况,素荷就是钮祜禄氏派来请四福晋给自己做主的。 四福晋追问:“你们当时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有谁在场?” 素荷止住泪认真回忆道:“那天下午格格让我陪着去鱼池喂鱼,新来的几尾锦鲤颜色罕见,格格瞧着喜欢就让奴婢回去多拿点鱼食来。等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格格晕倒在地上,接着……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四福晋心中警觉,府里就三处养狗的地方,一个是四爷,一个是前院的三阿哥以及东院的年侧福晋。 若钮祜禄氏主仆说的是真的,那就要把李氏、三阿哥还有年氏牵扯进去了。 采薇已经在四福晋的眼神示意下去前面请四爷了,素荷没注意到只是一个劲儿地和四福晋哭诉她家格格的冤屈。 这时,刚出去不久的采薇进来禀报:“福晋,钮祜禄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采薇心中打鼓地说完,抬头一看四福晋的脸色果然变得极差。 “什么!” 四福晋一阵天旋地转,眼看着身体就要往前栽倒,严嬷嬷和采薇二人急忙搀扶住四福晋。 底下跪着的素荷听到消息更是傻了,反应过来后哭得更惨。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钮祜禄氏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人比自己更想让她生下来。 府里已经有一个盛宠的年氏,再来一个儿女双全或者两个阿哥的钮祜禄氏,这一胎不管是儿是女都是天大的福气,足以和先头以儿女双全立足的李侧福晋比肩。 后院如此百花齐放才好,对四爷和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算有个交代。 “嬷嬷……”四福晋稳住心神,“你速速去书房那边通知四爷,我现在去看望钮祜禄氏。” 严嬷嬷应是,采薇带着两个婆子先去钮祜禄格格那里。一会儿四爷和四福晋都要去,得提前清除屋子里的味道,免得四爷和福晋闻着血腥味不舒服。 四爷和四福晋到的时候,钮祜禄氏刚哭过一场,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钮祜禄氏眼眶红红地看着四爷,见到四爷和四福晋一前一后进来,心里的委屈和愤恨皆化为泪水留下来,还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四爷的目光掠过钮祜禄氏哭的梨花带雨的面庞,伸手按住她:“你现在身体虚弱,快躺下休息。” 钮祜禄氏哑着声音道:“多谢主子爷体谅。” 屋内的氛围有些压抑,钮祜禄氏率先开口道:“四爷,福晋,妾身只求您二位能给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公道。” 四爷想到这两天查到的一些东西,一向和钮祜禄氏关系亲近的耿格格,宋格格身边频繁出现在南院的丫鬟竹苓,以及别的看似老实实则不安分的侍妾…… 明面上只有苏培盛在查,其实私底下年氏和李氏的院子自己也让人查清楚了,有人一定要让后院的女人都沾上这件事,要臭一起臭,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人的胆子。 “爷会给你个公道。” 四爷掷地有声的承诺却让钮祜禄氏的心莫名其妙慌起来。 第19章 这期间苏培盛来过东院一趟,说四爷要把大黄抱去玩了一会儿,等晚膳前就送回来。 这几天折腾的大家都清减了,只有年若瑶和大黄这一人一狗窝在院子里偷偷长膘。她捏了捏大黄肚子上的肥肉,交给小五子让他跟着苏培盛走一趟。 谁知,苏培盛一摆手,客气笑道:“不必劳烦这位小兄弟,奴才带人来了。” 年若瑶见接大黄去前院都要那么大阵仗,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等前院人一走立马吩咐张荣昌蹲院子门口守着。 春玉见年若瑶表面一副淡定模样,实则紧张到一本书翻了半天还是同一页。 前院,四爷特地让人用软轿把钮祜禄氏抬到书房,又有四福晋在一旁作陪。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3节 苏培盛一个眼神扫过去,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拿着鸭腿的手在大黄眼前乱晃。 大黄歪歪脑袋,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看看那个小太监又看看屏风后遮住的几个影子,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大黄突然站起来,两条后腿往后抻了抻,似乎要有大动作。 屋里众人都屏住呼吸,不知道大黄要做什么。一旦这狗要扑咬人,立刻有身手好的奴才把它拿下。 钮祜禄氏看着大黄抻腿的动作惊恐又紧张,哆嗦着身子忍不住往四爷身边凑。若不是四爷执意如此,钮祜禄氏都不愿意多看猫儿狗啊的一眼。 下一秒,大黄猛地立起身子,两只爪子搭在一起对小太监手里的鸭腿拜拜。 众人愣住了。 小太监原地逗了大黄一会儿,往后退两步继续试探它的反应,结果人走到哪儿大黄跟到哪儿,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鸭腿,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摇的很欢快。 拜了一会儿大黄就绷不住了,按以往它只需做几下动作,年若瑶已经把吃的塞它嘴里了。 现在半天也没吃到肉,大黄急得呜呜咽咽低声叫唤,即便心里再焦急,两只前爪作辑的动作也没落下,众人一瞅反而比刚才更标准了。 四爷:…… 得嘞,这狗也随了主人,胆子小到只能装下吃这一项。哪怕是做做样子叫两声恐吓别人呢? 这都不敢,四爷嫌弃地看了眼大黄。 钮祜禄格格傻了眼,看清楚东院养得是条蠢狗后才明白自己当时一口咬定的模样有多可笑。 最后,大黄心满意足地啃到了自己心爱的鸭腿,让人一路抱着送回来了。 它每天吃吃喝喝养得贼壮实,现在叼着鸭腿瘫在人怀里更是懒得动弹。 从前院到东院的距离不算近,小太监把这祖宗送回来简直累弯了腰,心里想着年侧福晋的狗也是个好命的,今儿但凡有气性一点上前扑人抢吃的,都没法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大黄走后张荣昌一直守在门口,见到狗回来还蹭了别人一身油,十分和气地塞给那小太监五两银子,哥哥长弟弟短的愣是没套出来一句有用的话。张荣昌也不气馁,依旧把人哄得开开心心地回去交差。 抱着大黄的小太监前脚刚走,后脚四福晋便跟着向四爷告退了。 再看下去已经没有意思,毕竟是四阿哥的生母,还是要给她留几分脸面的。 送走钮祜禄格格走后,得了四爷吩咐的苏培盛又马不停蹄去请宋格格。 …… 第二天一早,四福晋派人来通知各院,可以正常走动了。 晌午刚过便有消息传来,钮祜禄格格身边的下人没看顾好主子,近身伺候的各打十板,其余的罚一年月银。 宋格格自请搬到王府最偏远的安居堂,准备以后日日待在小佛堂里给府里的阿哥和格格祈福,四爷拨了两个嬷嬷跟着宋格格搬一齐搬进去,耿格格则带着五阿哥搬到原先宋格格住的院子。 如今这件事终于算结束了,年若瑶听完消息便拉着春玉和红泥回到屋子捋思路。 张荣昌厚着脸皮凑过来听一耳朵,对自家主子的敏感程度真不敢恭维。 后院发生那么大事,侧福晋就嘀咕了几句就把话题转移到四福晋送来的料子真好,明天要吃什么等等毫不相干的话题。 时间长了春玉和红泥早已被她带跑偏,竟然跟着讨论明个儿天气应该不错,不如午膳继续摆在院子里吃,再摆个瓷瓶插几株花,鲜花绿叶的点缀着赏心悦目的同时还有几分风雅。 大概是余气未消四爷这段时间再也没踏足后院一步,年若瑶的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渐渐地,就当府里上下觉得这阵子的紧张氛围彻底过去了的时候,四爷又在三阿哥处发了好大的火。 这次苏培盛来请四福晋的表情比起上次更加沉重,四福晋心里咯噔一跳,前院的问题指不定比后院的更严重。 四福晋匆匆赶到三阿哥院子的时候,伺候三阿哥的奴才已经跪了一地,打头跪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模样标志的丫鬟。 明明和其他人一样的衣裳,穿她俩身上就是比别的丫鬟多了股风流妩媚的味道。 刹那间,四福晋心里有了猜测。 事情果然如四福晋所料,今天早膳后四爷不让人通报直接进了三阿哥屋里,亲眼见到三阿哥拉着一个丫鬟坐在床上有说有笑。 那丫鬟十五六的年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举手投足间存了心思引着主子往歪门邪道上去。幸好三阿哥年纪小俩人做不成什么,只是简单地隔着衣服摸了摸。 略通男女之事的人都明白当时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若三阿哥再年长两岁,俩人这事肯定成了。 四爷当场发落跟在三阿哥身边的贴身太监,更恼火三阿哥不争气,一脚踹在他肩膀上,三阿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弘时是自己最年长的儿子,即便知道了弘时并不聪慧但要说心里对他没有一点期待,那肯定是假的。 知道自己这次犯下大错,三阿哥连滚带爬地再次跪好后连头都不敢抬。 “混账!胡闹!” 四爷额头青筋暴起,怒容满面,胸膛里仿佛有沸水滚过,指着三阿哥的脑袋连骂了三声混账。 四爷发怒的表现着实把弘时吓得半死,本来就惧怕阿玛的三阿哥当着自己亲爹和嫡母的面,尿了一裤子…… 三阿哥被四爷责罚的消息像插着翅膀传遍了整个王府,众人都不明原因,李侧福晋更是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难道是因为弘时偷偷抱来年氏的狗才被四爷责怪? 李氏蹙眉,这事是弘时做得不对,却不至于闹到四爷跟前让弘时吃挂落,年氏何必跟三阿哥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 如今三阿哥被四爷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心里再急切也不能立马见到三阿哥,李氏一想到儿子要吃苦受累委屈几个月,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 正院,四福晋难得气白了脸。 四爷看重自己,三阿哥去前院后贴身照料的嬷嬷是自己亲自挑的,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自己也有一定责任。 这回,钮祜禄氏被人拿捏住把柄失了孩子,年氏因养了条狗差点被卷进去,耿氏自以为报了五阿哥早产的仇惹了一身腥,李氏没参与此时却因三阿哥受到牵连,自己识人不清在四爷跟前失了面子。 宋氏真是好算计,不惜把自己算计进去也要让大家都不好过。 宋氏和李氏是四爷在阿哥所时就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当年自己嫁给四爷的时候俩人是后院最得宠的格格。 宋格格温柔,李格格聪慧,四爷留宿在二人屋里的次数竟能和自己这个嫡福晋持平。后来,宋格格生下四爷的长女未足月便夭折,李格格生的次女健健康康过了周岁。 那时候自己怀着弘晖分身乏术,在正院小心翼翼过着自己的日子,顾不得后院妾室的争斗。李格格更得宠处处压着宋格格一头,李格格接二连三生下孩子,宋格格也生下四爷第三女,可惜那个孩子和她一母同胞的姐姐一样体弱,没多久也去了。 她的两个女儿没养活,李氏的儿女却平安养大了,怕是从哪个时候宋格格就记恨上李氏了吧,所以现在才千方百计引得四爷发现李氏唯一的儿子如此荒唐不堪,这就是她对李氏的报复。 也恨自己这个福晋没帮她保住自己的孩子,在二人争得最狠的时候选择作壁上观,报复李氏的同时还不忘来恶心自己。 这些年她怜惜宋氏连失两女,便是李氏想强压宋氏一头也会被自己悄悄按住。这个府里不止有宋格格一个失去过孩子,弘晖死时难道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不绝望吗? 可宋氏却不懂自己当时的处境,当年自己进了阿哥所尚未站稳脚跟,又是在宫里,万岁爷的儿子那么多,叔伯妯娌就是一大堆。底下的格格侍妾不用操心那么多,自己却要三天两头去各宫各处请安,尽快熟悉人情往来不给四爷拖后腿。 宋氏只记得仇,不记得恩。此番快意报复了那么多人,心里一定畅快极了。 她当雍亲王府是什么地方能任由她发疯,这样的人,自己又怎会让她过得顺心。 四福晋神色冰冷,“嬷嬷,我记得当年宋格格产女时咱们院里送给小格格的料子,库房里一模一样的还有两匹,如今她远在安居堂,日子过得苦闷,你把东西翻出来给人送过去吧。” 宋格格不是最惦记那两个早夭的女儿吗,把当年孩子穿过的料子送去,让她尽情的睹物思人。 第20章 康熙五十一年,六月,圣上再次派户部尚书穆和伦和工部尚书张廷枢代替张鹏翮再审科举舞弊案和督抚互参案,这会子众人都猜测圣上对噶礼可能要动真格的了。 万岁爷中气十足地坐在上面训人,朝臣们都蔫吧在下面一声不吭。 三爷见众人不吱声,说了一句:“圣上息怒。” 这句话刚说完就被万岁爷‘提点’了几句,三爷心里透亮儿,当年自己揭发老大对太子实行厌胜术,最后老大被圈禁在府里了。 皇阿玛见到自己就能想到老大胤褆,心里能痛快才怪呢。 三爷顶着骂又瞥了眼太子,太子爷的表情轻松自如,三爷在心里呸了一声,这噶礼还不是为了太子才上蹿下跳的厉害。 按照往常他这样蹦跶也引不起圣上的注意,谁让这两年太子爷不消停呢,时不时戳万岁爷的肺管子,这火儿不就点着了吗。不能动太子,动太子身边的人也是迂回地打了太子的脸,还能解气。 今儿他试了这一遭不亏,看清楚皇阿玛对自己的态度他才好计划下一步怎么走。 四爷望着前头的两个哥哥一言不发,不管噶礼还是张鹏翮怎么作妖,他只想保住万岁爷嘴里那个清正廉洁的巡抚张伯行。 下了朝,四爷看见永和宫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到十四跟前,十四就跟着走了。 四爷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对十三爷道:“你的腿好些没?那天我派人给你送的药膏用了吗?” 俩兄弟并肩走在一起,十三爷先是道了谢说药膏自己当天晚上就用了,比太医院配的效果好。 十三爷又道自己腿上的毒疮时不时复发,太医也说不明白缘由,只能先这样养着。 四爷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说了句好生养着。 兄弟俩又走了一段路,出了宫门四爷才在没人的地方说了句:“往后山高水长,有你四哥在前面顶着。” 十三爷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前段时间太子找过自己,今天上朝他是真的怕,他怕万岁爷直接把自己扔去江南收拾这个烂摊子。 当年废太子的时候自己替太子多说两句话就被万岁爷下令□□,那段时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熬过来后胤祥发誓再也不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这几个月朝堂上的氛围又开始不对了,几个太子党都被万岁爷点过名。 万岁爷年纪大了,容易心软的同时心也更硬了,谁也猜不透他对太子的真实想法。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在老大倒台后就跳出来,都是皇阿玛的儿子,摸着良心说那个位置谁不想要呢。 四爷和十三爷分开后就回府了,江南科举舞弊案一事还没结果,他还得出力。 -- 六月的天气说不上凉快,年若瑶吃完饭就开始犯困。旁边摆了各色鲜果儿也提不行兴趣,午膳后得空儿把人都支走后躲在屋里练卷腹,做完两组累得不行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了。 时隔半个月,某人的腿终于愿意往后院迈了。 四爷进门发现见人睡着了也不忍心再叫醒,从屋里书架子上找了两本有意思的书,坐在她身旁看着,看了半个时辰书,视线总忍不住被旁边的人勾去。 年若瑶身体养回来后皮肤白里透红,现在卧在这里领口松散着,一缕发丝恰到好处的挂在耳旁,乌黑的发梢衬得雪白肌肤吹弹可破,四爷看的心痒,用指腹轻抚年若瑶的脸,从额头直到颈肩。 年若瑶睡着后也不老实,翻身抬腿就往四爷身上招呼,非要把腿架在人家身上。四爷给她挪走两次就放弃了,任由年氏抱着自己睡觉,四爷侧着身用另一只手勾起年若瑶鬓角的发丝,在她脸上来回打圈。 年若瑶是被痒醒的,睁开眼视线朦胧的那一刻还在心里愤恨地想,才六月份京城的蚊虫就那么猖狂,咬完脸还不放过脖子,以后都得放下帐子睡觉才安心。 “醒了?”四爷语气很轻凑过来问。 他来东院的时候多了,知道年若瑶睡相不好还爱流口水。之前惊慌失措擦口水的人已经能在自己面前一脸淡定地用袖子擦嘴了。 原来是四爷来了,年若瑶心里没多大感觉,伸手抹了把脸乖乖行了礼,又被四爷拉回床上躺着。 四爷问她这两天怎么不出去,年若瑶推脱自己每日吃多了懒得动弹。 尽管四福晋已经准许全府上下可以走动了,年若瑶还是留了心。 那日事发,四爷说晚点再来看自己,到了夜里自己连人影儿都没瞧见,现在除了给四福晋请安她再也没出过门。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4节 有什么事就吩咐张荣昌跑腿,丫鬟们也被她拘着只能在东院附近活动。 四爷上下扫了一眼就知道她在说假话,年氏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尤其是肚皮上的肉紧实的很,一点都不像吃多的人。 她心里的害怕,四爷也能猜到,这段时间府里人心惶惶,就连四福晋的正院也比之前规矩更严了。 李氏得知三阿哥被禁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钮祜禄氏和耿氏院子里安静到几乎没声。宋氏离得远,看在曾经两个小格格的面子上留她一命,今后自己也不准备再见她。 东院这边还是苏培盛瞧着觉得不对头,赶紧和四爷说了。四爷担心年氏被这次的事情唬破了胆儿,要送去江南的信才写个开头就撂下笔赶过来了。 年氏的脑子也不一定想得明白,万一想岔了再把自己绕进去,还不如拉她做点别的省得她天天担惊受怕。四爷做事向来不拖拉,抱着年若瑶就开始一门心思干正事。 这几天她过得小心翼翼,心里的压力无处释放,既然四爷那么主动送上来她也不忍着了,通过这种方式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 到了晚上,两个闹够了才让人进来收拾。 春玉和红泥见散落一地的衣裳和混乱卷起的被褥默契又迅速地收拾着,这次动静闹得大,俩人在外面听见不少,进来看到主子们折腾完屋子里乱成一团的场面还是咋舌。 年若瑶陪着四爷折腾两回后累得彻底不想动弹,任由四爷抱着她去洗澡。 被褥已经换上新的了,屋子里也被清理干净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两人泡在一个桶里,年氏的身体看着瘦瘦的,实则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虚。 今儿一下午过得畅快,四爷老实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这次在水里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身体的幅度带着桶里的水乱晃,再次结束后桶里的水勉强淹过膝盖。 外面的奴才是真的没想到屋里的主子又来了一遭,苏培盛看见守在廊下的两个姑娘快把头埋地上去了就知道里面的情况不对,招呼张荣昌往大厨房跑,四爷和侧福晋在里面忙活半天了晚上可不得多吃点补补。 年若瑶是真的饿了,晚膳的羊肉锅子吃了一大半,燕窝攒丝脊髓汤也喝了两碗。四爷见她胃口好,也跟着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后四爷顺势在东院歇下了,晚上两人都睡不着,在床上躺着说闲话,不知怎的就绕到了宫里。 四爷道:“宫里额娘派人来了,让福晋和你进宫见一见,福晋已经让人回话了,下个月过了十五就递牌子带你进宫给额娘请安。” 年若瑶心情很复杂,她知道进宫见贵人是早晚的事,没想到这天会来那么早。 永和宫那位这个时候要见她们这些儿媳妇做什么? 这段时间后院不太平,具体发生了什么虽然自己还不清楚但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连福晋脸上的笑容都少了,底下人也不敢大喘气。 德妃见四福晋合情合理,自己在府里是最得宠的那个,顺带捎上自己八成是要敲打一番! 看到她纠结又恐慌的眼神望着自己,四爷放心不下又嘱咐两句:“进宫后安心待在福晋身边,就是遇到事了也别慌,回头爷给你做主。” 四福晋选的时间很好,七月初六是大格格的生辰,不出意外肯定能晋和硕格格,晚几天再进宫给德妃请安不算惹眼。到时候稍坐一坐,喝杯茶就能出来了。 年若瑶听得心里打鼓,又见到他叮嘱的仔细,心里清楚这是大事。 下午才松下来的心弦又紧绷起来,年若瑶只能乖乖点头道:“妾身都听爷和福晋安排。” 嘴里这样说,手指不自觉卷起来,对于进宫拜见贵人这件事情年若瑶心里挺没底。野史上都说德妃偏心小儿子,不喜欢大儿子。 如果野史是真的,四爷这个亲儿子摆在德妃跟前都说不上几句话,自己去了德妃能赏个好脸色吗? 到半夜她还躺在床上干瞪眼,四爷把人拽怀里,抵在她额头上说道:“在永和宫那个地界儿爷能护住你,安心睡吧。” 黑暗中,年若瑶亲了一口四爷的侧脸,瞧着他比之前更顺眼了。 罢了,惹不起也躲不起那就顺其自然吧,一不掉皮二不掉肉的顶多就是被德妃训斥几句。 第21章 七月初六,大格格晋和硕格格,府里热热闹闹给她办了场生日宴。 当天,大格格邀了好多叔伯家的堂姊妹,三爷、五爷、七爷府上和大格格关系好的都来了,一群小姑娘聚在院子里痛快地玩了半天。 府里各院都给大格格准备了生辰礼,年若瑶从自己库房里选了一套贵重的珍珠宝石头面,宋格格那边也准备了礼送来,四爷派去跟着宋氏的嬷嬷压根没让东西出院子,找个没人的地方就烧了。 宋格格做了什么两个嬷嬷不知道,但是主子爷下令让她们二人看着宋氏不能离开这院子一步,包括她的东西和话也不能出这院子。 安居堂里干杂活的粗使丫鬟都是先天听不见的聋哑人,就算宋氏哪天憋疯了也没人能听见。 从今往后,只要宋氏活着每一天面对的都是两个门神一样的嬷嬷…… -- 生日宴后,年若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你们看看我现在胖的明显吗?” 进宫给德妃请安这事看开了的结果就是到了七月自己又胖了三四斤,原本准备好的衣裳不能穿了,临到头了才开始急。 依着春玉的想法她们侧福晋个子高挑,再胖点更好看,现在明艳动人的模样比之前的病美人好看多了。 四爷私底下也说过之前她病殃殃的模样,自己都不敢使劲。这段时间四爷净往东院跑,两人在这件事上胡闹了一阵才算停。 男人蜜里调油时说的话年若瑶一概不信,自己再长胖十斤二十斤的试试,四爷还能那么勤快跑来看自己吗。 这话只能心里想想,年若瑶还是适时地对四爷表达了自己的感动和受宠若惊。 年若瑶连着两天都食欲不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四福晋这段时间操心的事儿多,眼见着瘦了,她怕进宫后自己珠圆玉润地杵在四福晋旁边,德妃更看自己不顺眼。 她现在还真不想见传说中的德妃娘娘,这位主子能在康熙帝的后宫中厮杀出来成为最后大赢家,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在这种人面前说话做事再小心都像没穿内衣一样没有安全感。 七月十四那天永和宫差人来请四福晋和侧福晋进宫,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坐上车进宫了。 这是年若瑶第一次进宫,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后,年氏特地打听过德妃的喜好,对于德妃娘娘她只在脑子里有个大概印象。一路上,福晋时不时和年若瑶说几句话,倒也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 福晋笑着道:“你头一次进宫别害怕,跟在我后面就成,上次进宫的时候还听额娘念叨你呢,这次就是进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罢了。” 知道四福晋在宽慰自己,年若瑶陪着福晋笑了笑,点点头。 永和宫的太监早已经在宫门口守着了,见到四福晋和年侧福晋赶紧带着人去见德妃。 一路上,年若瑶低着头紧跟在四福晋身后。到了永和宫,恭恭敬敬地给德妃请完安,被叫起的时候才窥见德妃的样貌。 德妃恍如天上的月亮,柔和皎洁又清贵高冷,怪不得胤禛的容貌在那么多兄弟中出类拔萃,这全都要归功在德妃身上。 有这样一个貌美的额娘,四爷和十四爷想长得不好看都难。 十四福晋完颜氏早就来了,见到四福晋亲热地喊了声“四嫂”,连个眼神都没给坐在一旁的年若瑶。 嫡庶尊卑有别,四福晋是出身满洲大族的名门闺秀,德妃冲四福晋慈和一笑,“听说这段时间府上事多,倒苦了你了。” 平常有十四福晋在的时候,德妃和十四福晋说五句话才能有一句绕到自己身上,今儿十四福晋坐在一旁像个陪客一样,只是端着茶盏品茶要么就冲自己笑笑。 四福晋心里有了底,德妃每一句话她都斟酌着仔细回答。 突然,德妃的目光落在四福晋身边的年若瑶身上,“那就是你府上的年氏吧。” 见到德妃点到自己名字,年若瑶又单独出来给德妃磕了头。 年氏生得好,若是家世差点也进不了老四的门。去年还听说她在老四府上闹得厉害,现在看着倒挺知道分寸。 看着老实没用,老四府上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先是耿格格早产生下五阿哥,再是钮祜禄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就说不准了。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都是人的贪念所为。 德妃细长的眉毛挑起,乌黑沉静的眼眸看着年若瑶,“你们都年轻,只要别耽误了主子爷的正事,平时有个脾气贪玩一点也没什么。” 年若瑶想到钮祜禄格格小产事件,心中咯噔一下,抬头时果然发现德妃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糟糕,这是把钮祜禄格格的事情怪罪到自己头上来了。 果然,下一秒德妃对四福晋开口,“老四院里人本来就不多,若是碰上行事冲动的你要多加管束,我在宫里就盼着老四和十四兄弟俩能子嗣绵延。” “谨遵额娘教诲。”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十四福晋完颜氏一同起身领训。 年若瑶低着头都感受到了德妃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刚才话里话外都是点自己的话,估摸着自己在德妃眼里算不安分爱闹腾的那批人。 坐下后四福晋挺直了背,别看刚才妯娌俩一起领训,实际上那番话大多是说给自己听的。 十四福晋完颜氏隔三差五就被德妃召进宫里陪着说话,见到德妃训人也不慌。 四福晋是自己有骨气,十四福晋是有德妃疼爱,只有年若瑶战战兢兢缩在四福晋身后,像老母鸡身后的小鸡崽。从前在府里怕四福晋为难自己,对四福晋心存敬畏,现在出了雍亲王府,发现还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人更亲近。 自己的身份够不着主动和她们搭话,只能喝茶压压惊,没想到永和宫里的茶那么苦,年若瑶含在嘴里差点吐出来。 打量德妃和四福晋、十四福晋都没注意到自己,年若瑶一口吞下还是被苦的变了脸色。 德妃在上面又隐晦提点几句各府妾室要安分守己,这次说的很委婉年若瑶愣是一句都没听懂,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另外三人。 德妃:…… 老四那么聪明的人,竟然能看上年氏这种没心眼子的。 年氏第一次进宫,念在年家的功劳和老四的宠爱,德妃愿意给年氏个面子。 她从手上褪下来一个玉镯子,让人递到年若瑶跟前,“你皮肤细嫩光滑,这镯子衬你。” 年若瑶受宠若惊,抬头瞧四福晋的脸色,见四福晋微微点头,她才谢恩接过。 德妃把她们二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看来雍亲王府里作妖的另有其人,德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那几个家世身份不入流的格格是谁那么不安分? 四福晋眼眸一垂,端起桌上的茶盏细细品茶。 德妃位居四妃,手段心计皆是上等,钮祜禄格格肚子里是她亲孙,子嗣这等大事德妃不会随着自己心情把罪名胡乱安插在别人头上。 方才提点四福晋又训斥年氏只是提个醒,若不是四爷后院其他人不够格进宫,德妃都想把她们叫到跟前挨个训斥一遍。 正事说完后,德妃也不准备留她们用膳,道了句乏了就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出了宫门年若瑶才缓过来,自己一紧张就想出恭,在永和宫里喝了一口茶后憋了半天。上了马车,年若瑶忍不住问四福晋能不能让马车快一点。 四福晋以为年氏在宫里吓着了,想快点回府上躲着,便安慰道:“现在已经出来了,你若是心慌就喝口茶吃些点心压一压。” 年氏神态不自然被四福晋看在眼里,她福至心灵试探地问道:“是那日子到了?” 见四福晋越猜越跑偏,年若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自己有一紧张就想出恭的毛病,在永和宫根本不敢提,现下快憋不住了。 四福晋听愣了,反应过来后让人催促车夫快一点,终于提前赶到府上。看着年氏和自己道谢后风风火火往东院赶的背影,四福晋的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这次从宫里回来,年若瑶花了两天时间认真的复盘,后院争风吃醋殃及四爷子嗣让德妃十分恼火,四福晋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不能轻易训斥,那么站在四福晋身边姿色绝佳并且极受四爷宠爱的自己便充当了这次的出气筒。 秉承着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理念,德妃明里暗里训斥后又赏给自己一个玉镯子,年若瑶看着皓腕上晶莹翠绿的镯子心中深以为然。 不管怎么样,四爷宠着自己,四福晋对自己也态度温和,自己娘家年氏一族在朝中更是得力,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底气。 让人暗戳戳训一顿没什么,等回到府上找四爷补回来就是了。年若瑶的思绪飘忽到昨天晚上,四爷歇在自己屋里,用完晚膳的两人本来只是手拉着手说话,后来不知怎的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屋子里乱作一团,清醒过来的年若瑶心中憋着一口气,俯下身子朝四爷那脆弱的地方捏了捏。 四爷惊得瞪大眼,年氏似曾相识的模样让他想到昨晚对方就让自己失控不已,四爷话语里带了颤音,“胡闹……” 胡闹就胡闹,反正也不止这一次了。自己进宫挨骂多少得收点好处,她要趁着这段时间撬开四爷的库房可着劲的挑。 没两天,看着堆满快要溢出来的库房,年若瑶笑得眉眼弯弯,突然觉得偶尔进宫挨德妃一顿训也不错。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5节 第22章 南院,四阿哥被钮祜禄氏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说话。 “阿……玛……”钮祜禄氏期待地看着四阿哥,“快跟额娘说,阿……玛……” 四阿哥偶尔能从嘴里蹦出来一句阿阿阿,‘玛’字憋了半天都说不出来。 钮祜禄氏已经教了一上午了,急得头上都冒汗。失了肚子里那个孩子不说,她坐完小月子身上还是不痛快。 眼见着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怀上一个了,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四阿哥身上。 旁边奶嬷嬷也跟着着急,四阿哥的生辰快到了,抓周的时候主子爷和四福晋都要来的,钮祜禄格格想快点教会四阿哥喊阿玛,好歹让四爷多看四阿哥两眼。 四阿哥上面有个大了八岁的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只小了两个月弟弟,不占长也不是幺儿,钮祜禄氏决心要把儿子养得聪慧些。 三阿哥被李氏娇惯太过不爱读书,四爷提起他的学业就皱眉。三阿哥不上进相当于给自己的四阿哥让了路,想通后钮祜禄氏偷着乐还来不及。 四阿哥被抱下去前,钮祜禄氏千叮咛万嘱咐奶嬷嬷们在抓周前教四阿哥把‘阿玛’这两个字说清楚,能给四爷留下聪慧的好印象。 这次四爷罚的狠,三阿哥被禁足的前院两个月了还没放出来,只在四阿哥抓周当天匆匆露一面。 李氏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心疼万分,三阿哥弘时被关在前院,每日四爷都要考问功课,再加上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面对额娘李氏关切的眼神心里既内疚又委屈,不敢和她对视。 三阿哥的颓然之色更让李氏揪心,思量着四阿哥抓周结束再找个机会和弘时说几句,问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阿哥周岁当天被奶嬷嬷喂了几口长寿面,戴着钮祜禄氏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 奶嬷嬷把四阿哥放在软垫上,在他周围摆了一圈东西,玉器、元宝铜钱、算盘、蹴鞠、犀杯、四书五经、笔墨纸砚、没开封的剑和匕首弓箭等,其中最醒目的是四爷授意放进去的私印。 钮祜禄氏看着私印混在毛笔和砚台中间,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若是四阿哥选了私印,冲着吉祥如意的寓意说不定四爷在考虑王府继承人的时候都得高看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望了望熟悉的额娘又看看周围站着那么多眼生的人,下意识就要撇嘴哭,几个奶嬷嬷急得在人堆外打转,好在被教了半个月的事情四阿哥还记在脑子里,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拿了一块玉佩。 奶嬷嬷从四阿哥手里取出玉佩,说出来一长串吉利话,四阿哥听的不耐烦坐在垫子上扭着身子。 钮祜禄氏心里着急顺势把四阿哥抱在怀里逗弄,过了一会儿众人都听到了四阿哥那声清晰的“阿玛”。 四爷笑着摸了摸四阿哥的头,钮祜禄氏眼里漾着笑意,体贴地补充这是四阿哥对阿玛的孺慕之情。 在场的人谁不趁机说夸两句父慈子孝,年若瑶看着刚满一岁的娃娃,瞧不出来哪门子的慈和孝,昧着良心的奉承实在夸不出口,只能跟在李氏的话后面接了句四阿哥真胖真聪明。 四阿哥年纪小,屋子里的冰放的不多,今儿那么多人聚在一起,站了一会儿年若瑶就口干舌燥。 她对四阿哥抓周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盼着早点结束回东院吃冰镇西瓜。 和她同样急躁的是站在她身边的李氏。 南院的抓周刚结束,李氏急忙拦住了想要溜走的三阿哥。 “弘时,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李氏拉住三阿哥的袖子,跟在三阿哥身边的太监急得直跺脚。 李氏早就发现三阿哥身边的太监眼生,让自己身边的丫鬟把人支走,拉住三阿哥找了个清净地方仔细问问当日的情况。 关心的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三阿哥出声打断了:“额娘,阿玛让我在前院安心读书,儿子现在要赶紧回去温习功课了。” 说完,跟屁股后面有谁追似的带上小太监一溜烟跑了。 三阿哥落荒而逃的模样太明显,自家儿子什么样子当额娘的心里最清楚,李氏觉得这件事情蹊跷的很。 单单一个惹了年氏不可能被四爷罚那么重,弘时一定还有别的事情瞒着自己。 回到西院,李氏派人去前院那边打听,最近关于三阿哥可有什么风言风语。 到了傍晚,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回来了。李氏急得把人召进来,又把屋子里的人都撵出去,只留两个心腹在身边伺候着。 听到三阿哥和一个貌美的丫鬟拉扯不清的时候,李氏觉得头顶这片天都要塌了,浑身被抽干了力气。 她捂着胸口,又急又怒道:“弘时多老实一个孩子,定是被底下的奴才挑唆勾引才着了那贱蹄子的道。” “现在三阿哥身边的奴才都处理干净了吧?” “回侧福晋,主子爷已经把三阿哥近身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又从内务府换了一批新的。” 李氏狠狠地把手边的茶盅砸到地上,心里还是不解气干脆哐哐砸了一整套。 自己先头没了两个阿哥,福晋的嫡长子也没了,如今三阿哥是府里的最年长的阿哥又大了底下两个弟弟那么多,这是弘时的优势,也是得到四爷看重的好机会。 等弘时在府里站稳了脚跟,还有钮祜禄氏的四阿哥,耿氏的五阿哥什么事?到时候谁都撼动不了三阿哥的位置。 可偏偏有人诚心想算计她的三阿哥,李氏手里的帕子快被她拧烂,突然间她脑子里浮现宋氏那温柔无害的模样。 宋氏比自己还早半年伺候四爷,两人在阿哥所里就不对付。当时四爷还没娶福晋过门,没人能名正言顺的压她们一头,院里的格格们都争先恐后地想赶在嫡福晋进门前生下四爷的庶长子。 嫡福晋只能有一位,侧福晋的两个位子可还空着呢。 后来宋氏生下的两个小格格都未足月夭折,慢慢地没了四爷的宠爱,而自己生下三儿一女从格格晋封为侧福晋的时候宋氏依旧是个格格。 渐渐的两人身份悬殊,宋氏又无子女傍身,李氏早就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对手了。三个格格都被罚时她也纳闷过,为什么是宋氏被送去了安居堂。 这次四阿哥抓周,四福晋轻描淡写的一句宋氏八字和四阿哥相冲就解释了宋氏没来的原因,在场众人没谁敢多问一句。 尽管这次钮祜禄氏的表情控制的很好,李氏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 看来钮祜禄氏这次小产和宋氏脱不了干系,三阿哥身边的狗奴才也极有可能是宋氏安插或者收买的。 宋氏不吭不响这些年,在自己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狠狠算计了弘时,让那个丫鬟变成了弘时的污点。 四爷这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绝不会容忍自己的继承人有这样低俗的缺点,宋氏此举是想把自己的三阿哥给毁了! 好在对弘时的担忧并没有让李氏完全失去理智,宋氏已经被幽禁在安居堂了,除非她死不然这辈子都要待在那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她会耐心等着,总有一天能见宋氏一面…… -- 八月十五,中秋节。 万岁爷在乾清宫设宴,四爷和四福晋一大早就进宫了。 中秋又称团圆节,年若瑶这等侧福晋是没资格进宫与贵人们团圆的。 年若瑶乐得清闲,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也比进宫看别人脸色好。今儿四爷肯定会留在正院陪着四福晋,自己终于有机会关上门来放纵一晚。 府内各院提前两天摆上了桂花,装金桂的瓶子是四爷亲自给年若瑶选的,理所当然的被放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这天气热得要死,幸好屋子里的冰足够,冰块沁出的凉意裹着丝丝桂花的香气,待在屋子里浑身舒坦,等晚膳的功夫她连吃了两块冰镇西瓜。 东院的小厨房只做一些简单的菜式,复杂的还得去大厨房那边取。 张荣昌带着小太监去大厨房提膳,一大早年若瑶就点了糖酥肉圆、什锦豆腐、熏猪肉、如意鸭羹还有一个面筋野鸡热锅子,下酒菜有糟鹅掌和一大盘卤虾球。 顺顺利利取来饭菜,张荣昌笑着递给大厨房的师傅每人一个拇指大小的银月饼,是半个月前年若瑶画好了图样让造办处打的。 “各位师傅辛苦了,这是我们年侧福晋的一点心意。” 大厨房做的月饼分为甜咸两种,甜月饼里面是豆沙、白糖和枣子,咸月饼的馅儿是芝麻、椒盐等。猪油和面粉制成的外皮酥香可口,一口下去直掉渣。东院的银子向来给的足,上至主子下到奴才的月饼都管够。 年若瑶体谅院子里的下人难得有一次可以放松的闲情时刻,让他们晚上分成两批回屋子吃饭喝酒。 酒是东院小厨房的师傅带着小太监们酿的,后劲儿小喝多了也不易醉人。 张荣昌得了吩咐老早就从库房里搬来一张长桌子摆在院子里,各色月饼和酒都摆好让下人们自取。 可惜无法泛舟赏月,一个人吃饭太无趣,小酌几杯后年若瑶借着酒劲儿缠着春玉和红泥陪自己用膳。 “他们一年到头难得能松快几天,只要人别吃糊涂就行。只是辛苦你了,今晚得盯紧点。”红泥得空的时候把张荣昌拉到一旁。 “都是为主子办事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得了,你和春玉也少喝点,保不准晚上前院还来人呢。” 下午的时候张荣昌就派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去门房那边守着,虽说四爷今晚极有可能留在正院陪四福晋,但自家主子最近得宠,指不定四爷回到府上抬脚就往东院来。 万一四爷真的过来,东院上下不能连个准备都没有,他得提前和侧福晋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通个信。 两人合计完,张荣昌往嘴里塞了两块月饼把饿劲儿压下去后,赶忙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守在下人房附近,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喝醉了出洋相,冲撞了侧福晋。 主子要赏赐做奴才的不能拦着,只能尽力给主子兜着底。 到了晚上,年若瑶这边刚吹灯歇下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 早上四爷和四福晋两个人进宫,回来的马车上却下来四个人,这次中秋家宴德妃心情好,顺手就赐了四爷两个格格。 临睡前年若瑶还在感叹宫里果真和外面不同,人家永和宫的月饼都是美人馅儿的。 第23章 中秋当天,各宫主位都要去宁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惠宜德荣四妃里,属宜妃最得太后喜欢,几句话捧得太后笑容满面。 宜妃的犟种小儿子老九整天跟在老八屁股后面跑,偏偏八爷胤禩的生母良妃在去年十一月薨了,活人还能和死人计较什么,宜妃心里憋着气把视线又转到德妃身上。 德妃乌雅氏和自己同为包衣出身,俩人年轻时姿色好有幸被万岁爷瞧上,靠着生育有功慢慢上位,一路从宫女跻身成为四妃之一。 乌雅氏封了嫔后反倒学了前头那几位皇后的性子,让永和宫里依附她的几个常在答应一捧,便矜贵起来了。 宜妃老早就看德妃不顺眼了,就冲她那后宫独一份儿的端着,说到包衣就像踩了她痛脚一样,每次提起德妃,宜妃心里的白眼都能翻上天。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真以为自高自傲就能和赫舍里氏、钮祜禄氏那种大家族从小按照皇后标准培养起来的人相媲美? 狗屁,痴人说梦! 宜妃见到德妃就忍不住明嘲暗讽一番,说来说去还是拿德妃偏疼小儿子,对四爷不闻不问来说事。毕竟四妃都是包衣出身,拿出身来说事得罪的人太多。 按理说,从小被抱去别处抚养的儿子更应该心疼才是,宜妃的大儿子胤祺刚满月就被抱到太后宫里,虽说跟着太后住在宁寿宫吃住都是顶好的,但是做额娘的不亲眼见着儿子在自己身边长大,背地里谁不痛心遗憾啊。 宜妃每次见到老五胤祺,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星星捞下来塞到他怀里,来弥补胤祺这些年不养在生母身边的遗憾。 与众人背道而驰的是德妃,德妃偏心小儿子,宫里不眼瞎的都能瞧见。 万岁爷和宜妃的大儿子胤祺从小养在太后宫里,有着这层关系太后对宜妃颇为偏袒。见宜妃三番五次提到这件事,就用生疏的满语问了老四的子嗣情况,这不打听不要紧,听到结果后太后她老人家直皱眉。 有亲爹康熙爷几十个儿子女儿在先,且目前依旧在增加的势头,四爷那三瓜俩枣的几个崽子在太后眼里根本不够看。 太后一皱眉,底下的嫔妃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太后娘娘的脸色。 这些年太后也看清了万岁爷对后宫女人干政是零容忍,尤其是自己还是出身蒙古博尔济吉特氏。身份敏感加上和万岁爷也不是亲母子,对于政事她向来不闻不问。就算事关蒙古,只要万岁爷不主动提起,太后也假装不知。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6节 皇子福晋和侧福晋都是皇上选定,除了在老五娶福晋的时候,太后参与并提了些意见,其他的皇子皇孙甭管嫁娶,只要皇上选定了人她都说好。 老四后院的事,她这个皇玛嬷不便插手,只感叹了一句自己年纪大了想多抱几个重孙。 太后她老人家,宫里的孙子们都不一定能分清,那些重孙更是好些都没见过。现在说这个话,不过是委婉提醒德妃老四的子嗣太少了,你看着办吧。 万岁爷重孝道,德妃不能让自己在这件事上被其他嫔妃抓到把柄。得了太后娘娘这句话,中秋家宴结束回到永和宫她就开始计划给大儿子后院添些人。 人多了孩子不就多了吗,就像万岁爷的后宫一样。 这些年,老四府上受宠的都是汉军旗的姑娘,李氏、宋氏和后来居上的年氏,估摸着大儿子就喜欢汉人女子的长相性格,德妃就打住了送两个满军旗包衣的想法。 德妃从小选的宫女里挑了两个出来,一个是模样好的刘氏,另一个是看着就好生养的郭氏。 等四福晋到的时候,德妃正教着她们规矩,乌拉那拉氏心中奇怪却没多嘴问,还是德妃先开口:“老四府上人太少了,这俩丫头不错,你出宫的时候领回去吧。” 说罢,让两个俏生生的宫女给四福晋请安。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容得体的恰到好处,“儿媳替四爷谢过额娘。” 德妃对乌拉那拉氏这个端庄持重大儿媳的喜爱程度就没有活泼爱说笑的小儿媳完颜氏深。老四夫妇半天加在一起的话还没有十四福晋一炷香的时间说得多。 德妃本身就少言寡语,于是四福晋来带永和宫屁股还没坐热,德妃就大手一挥就让人回去了。 末了,还加一句:“我上次见年氏脾气挺好,这俩丫头定能和她投缘,就让刘氏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吧。” 刘氏长得娇俏,身段也好,原本德妃是预备着留给万岁爷的。她年过五十早已不能侍寝,上了年纪的妃子们都会在各自宫里预备一两个侍寝的宫女,偶尔也能用她们给自己固宠。 自己暂时还用不上,正好先解决老四后院人少的问题。 四福晋独自一人进了永和宫,出来身后多了两个小尾巴,刘氏和郭氏一左一右跟在四福晋身后,乌拉那拉氏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特招人眼儿。 再见到四爷时,四福晋罕见地露出尴尬的笑容。 多年相处下来,四爷知道福晋乌拉那拉氏心里有谱做事有分寸,绝不会不经自己同意就往后院塞人。 回府的路上,四福晋给四爷说了当时在永和宫的情况,以及德妃让刘氏和年氏住同一个院子的要求。 此刻四爷心知肚明,德妃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刘氏摆明了就是进府和年氏分宠的。可宠不宠的哪由她们做主,一切还得自己说了算。 “就按额娘的意思来。” “爷,让人去年妹妹那边知会一声吧。”前段时间德妃刚敲打过年氏,四福晋担心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德妃明晃晃地派人和她分宠。 永和宫赐给自己的人不能含糊,回到府上四爷就让人把刘氏送到东院了。 院子里的动静不小,年若瑶被吵醒后准备出去看一眼什么情况,穿好衣裳后瞥了眼堂屋里大西洋座钟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苏培盛带着几个奴才给刘氏搬家,自己亲自跑到年若瑶这边解释:“侧福晋,奴才不是有意扰了您的清净,这是宫里娘娘赐给主子爷的刘格格,以后她就跟您住一个院子了。” “哦。”困意涌上来,年若瑶的眼角都是湿润润的。 “侧福晋,主子爷还让奴才带一句话给您,这刘格格的住处是德妃娘娘指的。”苏培盛赔笑道。 宫里德妃娘娘赐的人,德妃娘娘指定的住处,这和主子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年若瑶是在梦里被吵醒的,先是张荣昌提前给自己打听来四爷带着两个美人回来,接着是苏培盛那边搬家吵着自己了。 此刻她困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侧着身子打了个哈欠,然后强忍着困意往苏培盛怀里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月饼,笑着道:“大晚上的,辛苦苏公公了。” 现在可不是掉钱眼儿里的好时候,方才侧福晋眼角含泪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苏培盛看的一清二楚,甚至眼泪快要止不住了还转过身去怕让别人瞧见。 年侧福晋果然对主子爷用情至深,只是院子里搬来一个格格就难受哭了,接着听到四爷的解释更是感动哭了。 苏培盛咬咬牙,决定把今晚的情况如实告诉主子爷。没等那些小太监搬完,苏培盛就溜了。 刘氏站在西厢房门口笑意盈盈地朝侧福晋紧闭的房门福身,她和郭氏都是小选入宫的宫女,在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伺候娘娘主子,宫中规定宫女要年满三十岁才能放出去,真到了那个年纪,若想嫁人只能给别人当继室或者委身做妾。 与其给普通人做妾,倒不如来到四爷府上做侍妾格格,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不管恩宠如何背靠亲王府自己也算有个终身依靠了。 如今府上最得宠的是住在东院的年侧福晋,自己时运好能让德妃娘娘指名道姓分配到东院,只要四爷经常来,时间长了定能留意到西厢房这边,十回能有一回留宿在自己这儿都成。 与自己一同出宫的郭氏却被四福晋打发到钮祜禄格格那里,钮祜禄格格屋里还有个四阿哥,四爷去南院肯定是要看小阿哥的,郭氏能沾到钮祜禄格格什么光? 德妃身边的嬷嬷选中郭氏的时候,说的是她身段看着好生养,绝口不提容貌的事情。 自己的时运和天分都比郭氏好得多,刘氏在心里暗自得意,自己从小就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胚子。刘氏进宫做宫女的时候,家里人也盼过她能被贵人看中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闻侧福晋年氏极其貌美,可自己也不差。况且自己还比年侧福晋小两岁,往后谁高谁低真说不准。 收拾好自己从宫里带来的那点东西后,刘氏把德妃赏赐的几件首饰和银子收好,把自己进宫后存的银角子拿出来打点了分到自己身边的几个奴才,打量了一遍西厢房的配置,刘氏心中很满意。 可回到屋子里的年若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雍亲王府后院空了那么多屋子,偏偏挑中她这里,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独居的大院子要没了,美人馅的月饼落她院子里了! 到了后半夜,身边有人摸索着躺上来,感受到了旁边人枕头上的湿润,四爷心疼的不行,哭到半夜多伤身子啊。 四爷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别难受了,爷以后来东院只看你一个人。” 年若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在正院好好待着来自己这儿干嘛,来就算了上来就摸自己枕头上的口水,真不嫌脏呐! 一晚上被吵醒好几次,年若瑶这一觉睡得晕晕乎乎,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极致敷衍的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了:“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了。” 她低声的嘟囔落到四爷耳朵里就变成了年氏拖着调儿撒娇,于是把怀里的人箍的更紧了…… 第24章 翌日,新人进府要给各处请安。 钮祜禄氏在新人刚来的那天晚上就给了郭氏一个下马威。 她以收拾屋子搬东西的动静太大,扰了四阿哥睡觉的由头打发人去郭氏那儿说了两回,最后郭氏只能让人给自己简单收拾了床铺,凑合着睡了一晚。 早上去正院给四福晋请安回来,郭氏屋子里都还没整理好。 她身边的丫鬟愤恨不平:“格格,钮祜禄格格那边不让我们搬成套的桌椅器具,说大一点的太重奴才们一时半会儿搬不完,再耽误一会儿就到四阿哥睡午觉的点了。” 同样是永和宫赐给四爷的格格,刘格格那边就比自家郭格格过得好多了,折腾到半夜才搬完人家年侧福晋也没说什么。 郭氏知道对方成心给自己添堵,自己初来乍到没有根基怎能和育有阿哥的钮祜禄格格叫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郭氏反而劝起自家丫鬟:“咱们这院子里第一要紧的就是四阿哥,钮祜禄姐姐说的有道理,先搬一些轻便耐用的放屋里吧,缺的东西以后再慢慢补齐就是了。” 如今府里有两位侧福晋,按资历李侧福晋是大格格和三阿哥的生母,理所应当的排在年侧福晋前面,从李侧福晋那儿出来,郭氏马不停蹄地去给年侧福晋请安。 到了东院,郭氏看到刘氏已经站在廊下等着了,便快走两步一同站在门外候着。 离得近了,郭氏注意到刘氏头上戴着的是出宫前德妃赏给二人的首饰,一身紫粉色旗装更显得她艳丽夺目。 郭氏穿的简单,和刻意打扮过的刘氏一对比,就成了人家的陪衬。 在宫里的时候刘氏就喜欢处处压别人一头,现在又费尽心思把自己比下去的,郭氏心里并不介意。 昨天晚上她就打听到了四爷府上论美貌,若年侧福晋排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自己费心思打扮也压不过国色天香的侧福晋,何必呢。 郭氏和刘氏刚寒暄两句就被侧福晋身边的大丫鬟领进去了。 刘氏从永和宫到雍亲王府这一路上攒足的心气儿,在见到了年侧福晋的容貌后肉眼可见的泄了,整个人萎靡不振坐在那儿比老实的郭氏看着还本分。 年若瑶以为德妃千挑万选指到东院的肯定是个有本事的,结果一个两个都老实地跟鹌鹑似的,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不知道德妃怎么揣摩的儿子心思,老实木讷的格格后院还有好几个呢,估计四爷早就忘了。 两个格格坐一起,对比颇为明显。年若瑶对郭氏的观感比刘氏要好的多,郭氏圆圆的脸,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说话得体,穿着打扮比起刘氏低调不少。 年若瑶便多问了郭氏几句,无非是年龄和饮食习惯这种无关痛痒的话题。 毕竟是德妃宫里出来的人,年若瑶对二人的态度很和气,让春玉把提前备好的赏赐送给两位格格。 前几日从四爷库房那里拿的东西太多,身价飙升之后年若瑶赏人更大方了。她准备的首饰都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不一定比宫里精致但胜在讨巧儿图个新鲜。 郭氏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式的耳坠和钗环,真心实意道了谢。刘氏恹恹地对赏赐兴趣不大,随着郭氏一起道了谢便不再言语。 场面话说完后,年若瑶就让她们各自回去了,自己则去西次间再补个回笼觉。 -- 按理说永和宫赏赐的格格,四爷怎么着也要顾及德妃面子,宠幸她们一两回,可现在四爷除了待在前院就是宿在东院年氏那边。 新人进府半个月了,愣是连四爷的面都没见过。四福晋在四爷跟前委婉说过这件事,见四爷没接话茬便再也不提了。 其他人也只能感叹郭氏和刘氏时运不济,赶上年氏风头最盛的时候进府,以后的日子如何全凭自个儿的造化了。 南院,钮祜禄氏这段时间冷眼瞧着自己院子里的郭氏算是省心,每回四爷来看四阿哥的时候,郭氏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子里,从不往自己这边来凑热闹。 郭氏就算再懂事,钮祜禄氏还是看她不顺眼。自己小产之后的身体恢复的不好,太医说还得继续休养着。 要是哪天四爷决定住在南院,自己只能眼睁睁地把人送到郭氏那儿,白白便宜了她。 钮祜禄氏越给郭氏摆脸色,郭氏便越发小心谨慎,平日里除了去正院请安基本不出来走动。 东院,每次四爷来的时候刘氏都会穿戴好站在屋子门口请安,可四爷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抬脚就是往侧福晋屋里去。 刘格格在屋子里憋了几天发现四爷是真的没准备往自己屋子来,只能自己想办法把人拉过来了。亲眼见到自己和侧福晋容貌上的差距后,和年侧福晋硬碰硬争宠是行不通了,刘氏准备换条路线。 最近,年若瑶时不时就会收到西厢房那边送来的点心,四爷来的时候瞧见桌子上明显和别的器具风格不搭的瓷盘,问了句:“这是哪儿来的。” “西厢房刘格格送来的。” 四爷问了句,“好吃吗?” “还不错,爷尝尝?”年若瑶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四爷嘴边。 四爷尝了一口便不吃了,“太甜,吃多了会腻,让她以后不要再送了。” 年若瑶这才让春玉把这盘点心端下去。 大格格的婚期定在九月三十,自己的大女儿要出嫁了,四爷这个做阿玛的心情很复杂,竟然拉着年若瑶的手开始说起大格格小时候的事情。 年若瑶打量他的神色,知道他这是舍不得大格格要嫁人了,偏偏四爷嘴硬不肯承认。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年若瑶索性说出自己的见闻,例如大格格如今看着愈发干练利索了,帮着四福晋料理府上的事务也很有章法等等。 这些话,福晋也和自己说过。 相同的话要是从钮祜禄氏、耿氏或者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四爷都会觉得她们在阿谀奉承。只有年氏不一样,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是真心夸赞大格格的变化,也夸赞四福晋的贤德。 后院这些人各有各的长处,侧福晋李氏聪慧机敏,宋格格细致温柔,耿格格老实本分,钮祜禄格格娇俏可人。 年氏比耿氏知趣,比钮祜禄氏更貌美,比宋氏性子活泼,比李氏更天真烂漫。 四爷心中嗟叹,不是年氏集齐了她们几人的优点,而是自己喜爱年氏,她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自己眼里的优点。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7节 话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了,四爷拉着年若瑶非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努力生个小格格,证明自己除了嘴硬外另一处也硬的旗鼓相当。 第25章 关于小格格这件事,四爷坚持不懈地努力了半个月,直到某天起床时发现床单上一片红,不得不暂时搂着年若瑶睡几天素的。 西厢房那边的小丫鬟撞见春玉手里的月事带,急忙回来禀报刘格格。 现在年侧福晋身上不便,总不能再把持着四爷不放了吧。刘氏的目光露出喜色,翻出那件压箱底的衣裳。 自家虽是汉军旗包衣,但家里对她的期望也不小。 尤其在得知她进了永和宫伺候德妃后,打点了不少银子给她偷摸塞进来衣裳首饰,尤其是南边时兴的东西总让人眼前一亮。 德妃的年纪已经不能伺候万岁爷了,底下这些宫女的出头之日不就到了吗。 刘氏容貌艳丽,自认在一众宫女中属于上等姿色,德妃就算只挑一两个伺候万岁爷的宫女,这美差也能落自己身上。 她迫不及待换上衣裳,画出早就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的妆容,身旁丫鬟的眼睛都看直了,感叹道:“格格,您这样打扮可真美。” 刘氏得意地笑了,这一套本来是想着用在万岁爷身上,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四爷府上。只要能让自己出人头地过上富贵生活,万岁爷和四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照着镜子反复端详后,刘氏对脸上的妆容不是十分满意,赶在四爷来之前她迅速洗掉又重新画一遍。 她进府一个月了,四爷没主动来过她的住处,只能自己想办法创造机会了。四爷再来东院的时候,刘氏正站在廊下吹晚风。 刘氏的眉间用朱砂笔轻描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旗装的腰身处收紧了半寸,显得她的腰肢盈盈一握。衣料看着轻巧又合身,风一吹紧贴在刘氏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刘氏含羞带怯地偷瞄了一眼四爷。自己在永和宫没有见过四爷,倒是见过十四爷几面。如今瞧着,四爷的容貌比十四爷更耐看。 年纪轻轻的姑娘哪有不喜欢英俊儿郎的,看清四爷本人的模样后刘氏心生欢喜,语气更娇柔了:“妾身刘氏给四爷请安。” 四爷一路走来浑身热劲儿,本来抬脚就要往正屋去的,瞥了刘氏一眼后脚步一顿,突然叹道:“不错。” 听到四爷的夸赞刘氏喜不自胜,果然没有白费这半天辛苦的准备。 “你这一身……” 四爷再次开口给足了刘氏勇气,她上前一步,准备揽住四爷的胳膊把人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汪~汪汪汪~”突然,走廊处蹿出来一条狗,直奔四爷而来,也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刘氏吓一跳,刚伸出去一半的胳膊又缩回来了。 四爷弯腰抱起大黄,在怀里掂了掂笑道:“这家伙又长胖了。” 刘氏认出来这是年侧福晋养在屋子里的那条大黄狗,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坏自己的好事? 年侧福晋是故意的? 她调整好这心情,挤出笑容道:“四爷,外面天热,赶紧进屋里歇着吧。” “站外面做什么?”正屋那边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刘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自从月事来了后,年若瑶身上乏得很,今儿刚睡醒就听见大黄在院子里汪汪叫,她出门一看果不其然是四爷来了。 从年若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四爷,廊下的柱子挡住了刘氏的身影,她还在纳闷外头那么热四爷怎么还不进来。 四爷听到声音抬脚就往年若瑶那边走,刘氏在他身后声音婉转地唤了声:“四爷。” 回应给她的是四爷牵着睡眼惺忪的年氏一起进屋的背影。 刘氏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贴身丫鬟看到刘氏独自一人回来不禁往她身后看了看,确定主子爷没跟来后才关上门。 “格格,您是没碰见主子爷吗?”丫鬟忍不住问道。 虽说奴才夸主子向来是把三分夸成七分,但刘格格今天这一身装扮很吸睛。年侧福晋这段日子特殊没法伺候,她们都觉得主子爷又年轻气盛,再怎么喜欢年侧福晋也会来西厢房睡一晚,好歹图个新鲜换个人伺候。 刘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四爷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因为年氏而委屈了自个儿,到了晚上肯定会来自己屋里歇息的。 西厢房的灯亮到半夜,刘氏坐在床上等啊等,最后见四爷是真的没打算从年侧福晋那儿出来,才愤恨地让丫鬟卸掉自己脸上精致的妆容。 第二天一早,丫鬟进来怯生生地朝自己道:“格格,主子爷要您昨天晚上穿的那件衣裳。” “什么?!” 刘氏脑子里闪过无数旖旎的想法,没等她脸颊的红云升起来就听那丫鬟说:“主子爷说要照着那身衣裳给年侧福晋做件更好看的。” 这句话怄得刘氏一整天都没心情吃饭,偏生四爷的话她不敢不从,最后还得含着笑让人把衣裳送过去。 四爷昨天晚上就注意到那个刘氏的衣裳别致不像京城里的款式,年氏穿了一定好看。 这样想着,四爷又动手画了一张自己修改过的图样,让苏培盛去库房比照着刘氏这件找几匹更松软舒适的料子,让人尽快把衣裳赶制出来。 刘氏偃旗息鼓了几天,再次萌生了争宠的心思。熬了几个通宵给年侧福晋的那条大黄狗做了两件衣裳,然后亲自捧了送来,可惜这次四爷和年若瑶都不在。 自从刘格格进府后三天两头来给侧福晋献殷勤,傻子都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不过是想四爷经常来侧福晋这里,把东西送来引起四爷的注意罢了。 昨天刘格格在院子里拦下四爷的事,今儿一早张荣昌就和红泥透了底。 此刻,红泥见到刘格格没了往日的好脸色,皮笑肉不笑地把东西接过来,“难为刘格格费心了,侧福晋养的狗您都惦记着。” 不止惦记狗,更惦记经常来这儿的主子爷。 刘氏被红泥拿话臊了也装听不懂,笑着说道:“我初来府上就觉得和侧福晋投缘,见了一面后更萌生亲近之意,这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刘氏没把话摊开说求到自己跟前,年若瑶索性装不懂。 之前刘氏的那些争宠手段只要不过分她都不介意,现在拿自己的大黄作筏子来讨四爷欢心,自己只是懒得和她计较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年若瑶让张荣昌盯紧西厢房的一举一动,只要刘格格不打自己这边的主意随便她瞎捣鼓。 自己还是想单独住一个院子,不说这大半年已经住习惯了,就刘氏隔三差五打卡似的献殷勤,年若瑶真吃不消。 刘氏毕竟是从永和宫出来的,自己不能直接和她杠上,最好还是借四爷的手把人请出东院。 -- 九月二十九,大格格出嫁的前一天,四福晋准她回西院陪生母李氏。 李氏拉着大格格的手,想到曾经襁褓里的婴儿如今长的亭亭玉立明日就要嫁人了,忍不住对着大格格落泪。 “额娘,明天是个高兴日子,您可不许再掉眼泪了啊。”大格格拿帕子擦掉李氏的眼泪,柔声安慰着。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温情的时刻了,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话。 明天大格格就要出门子了,三阿哥被禁足的事情李氏也不准备瞒着女儿,和大格格摊开说了这件事,让她明白三阿哥在府上过得不容易,嫁人后也要多想着让夫婿帮衬弘时一把。 大格格听闻后吃惊道:“弘时才十岁,怎么行事如此荒唐。” 李氏听到女儿的评价,心里有些不乐意,便替三阿哥辩解:“你弟弟五岁起就搬到前院独自住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这次被人算计了才栽了大跟头。” 大格格摇头,“额娘,莫以弘时年纪小为借口惯的他无法无天。” “不管这次是谁给他下了套,弘时主动往里跳了说明他自己品行不端。不如趁此机会敲打敲打他,让他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大格格知道弘时被额娘娇惯着长大不喜读书,本身也不上进。她对弘时的要求不高,不求他能和阿玛比肩,只要能做阿玛的左膀右臂帮衬着阿玛就行了。 弘时是府上最年长的阿哥,阿玛肯定会尽力给他谋划好以后的路。前提是不能德行有亏,阿玛最忌讳用这类管不住私欲和贪欲的人。 李氏干脆把心里的不高兴摆在脸上了,“你是弘时的亲姐姐,这次他被人算计了你不可怜他,怎么还帮着外人踩自己亲弟弟呢!” “额娘!”大格格又急又气,在额娘这里只能捧着三阿哥,一句中肯的话都说不得。 “平日里的小事惯着弘时也就罢了,读书上进这种大事也随着他性子就是耽误了他!”大格格苦口婆心地劝李氏。 李氏冷了脸,“你姐弟俩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先头没了两个弟弟,如今只剩弘时一个了,你不多疼疼他还指望着谁疼他?” “阿玛——” 李氏忽然笑了,“没嫁人的姑娘就是天真,你阿玛的儿子可不止三阿哥这一个。” 大格格被李氏一句话憋的脸通红,最后,母女两人不欢而散。 大格格走后,李氏和身边的佩兰道:“大格格在正院待了半年,反倒是和我离了心了。” 佩兰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情分和内务府送来的下人自是不同,“侧福晋,大格格也是关心三阿哥。只是她不清楚三阿哥受了多少苦楚还有您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罢了,把她平安养大到嫁人,我这个额娘已经不欠她什么了。至于她嫁过去的生活,全凭她自己。我以后的指望啊是弘时,咱们三阿哥才是最最要紧的。” 李氏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往后在雍亲王府就只剩下弘时和她相依为命了。 …… 九月三十,雍亲王府和硕格格下嫁那拉星德,四爷和四福晋、李侧福晋目送大格格上花轿直到迎亲的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府。 四爷还没来得及消化嫁女儿的愁绪,宫里便来人了,说万岁爷请几位爷进宫。 四爷衣服都没换就跟着人走了,年若瑶看着他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第二次废太子的具体时间她不清楚,但是总觉得快要到了。 三阿哥弘时禁足三个月的期限在大格格出嫁前两天就到了,与大格格对父母兄弟的依依不舍相对比,弘时对大格格出嫁并没太大感觉。 不管自己家还是叔叔伯伯们府里的姐妹早晚都要嫁人的,在他看来自家姐姐不用抚蒙已经是极好的运气。 三阿哥弘时在大格格婚礼前疯玩了两天,怕阿玛从宫里回来拷问自己,等大格格出门后立马回前院抱佛脚了。 这次李氏没有像往常一样抓着三阿哥问个不停,三阿哥溜得很容易。 四爷被宫里叫走后,众人各自回了自己院子。四福晋怕李氏伤心,想留李氏开解劝慰一番。 李氏婉拒了,说亲眼看着大格格嫁人后心里空落落的,准备在园子里散散心,往大格格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转一转。 既如此,四福晋也没有挽留,便回正院处理事务了。 李氏和佩兰主仆二人走着走着,路越来越偏,兜兜转转到了宋格格住的安居堂。 一片竹林将这里与外面隔开,穿过竹林的那条路才瞧见安居堂的牌匾。这个地方鲜少有人来,地上的草长势极好,没过李氏穿着花盆底的脚踝。 佩兰见阴沉沉的院子心中胆寒,“侧福晋,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李氏心里也慌,想了想三阿哥还是坚定道:“今日大格格出嫁,四爷进宫,是咱们见宋格格最好的机会,就算被人碰见也可以借口说出来散心走远了。” “错过今天,下一次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不能再等了,万一宋格格对三阿哥留了后手……” 李氏不敢想,自己只有三阿哥这一个儿子了,万一宋氏想要的是弘时的命! 李氏在院子外等着,佩兰推开门先进去探路。院子四周被树木笼罩,一半的地方都是黑影。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其中一个嬷嬷斜睨了佩兰一眼,仿佛从鼻子里喷出来的声音:“你是哪个院儿的?” 佩兰没有直接回答,从袖子里取出两个看不出丝毫手艺的荷包,塞进两个嬷嬷怀里。 “这是请您二位喝茶吃酒的,还望嬷嬷通融一二。”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8节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接过荷包后一句话也不多问,犹如眼里没有佩兰这个人般,略过她一前一后消失在院子北边的角门。 三间正屋的大门外都挂了锁,佩兰拿掉后便谨慎的守在门口,防止有人突然出现听到屋里二人的对话。 李氏进去就看到这屋子里供奉了三尊佛像,房间里的陈设,不算破旧也不新,大多数是宋氏自己的东西。 宋格格还和以往一样正跪在垫子上礼佛,见到李氏进来,她起身问道:“你进来的时候没人拦着?” 李氏心中警惕,自从宋氏搬到这里后从没见她出来走动。四阿哥抓周没来,大格格出嫁也没来,四爷这架势大有把宋氏幽禁至死的意思。 既如此,安居堂的嬷嬷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人支走? 如今自己畅通无阻的进来了,这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只是自己太担心宋氏会对弘时不利才没细想此事。 见李氏不做声,宋氏从一开始的惊讶转变成神色如常,“我搬来安居堂的这几个月里,好几拨人都来过,可最后能见到我的人却只有你。” 李氏长吸一口气,她现在被宋氏几句话吊的不上不下,只能顺着宋氏的话说下去:“什么意思?” 宋氏扫了她一眼,冷笑道:“这些年你不进反退,守着从前四爷对你的那点宠爱蠢而不自知。你以为外面那两个嬷嬷是谁,凭什么那么轻易被你调走?” 话说道这个份上已经很明显,那两个嬷嬷是四爷的人。 “若四爷心里没猜忌你,你以为今天能那么顺当的见到我吗?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我手上都不干净,四爷默认放你进来,就是想让我们梳理清楚,到底是谁欠谁更多。” 李氏怔住了,宋格格的话让她脊背发麻,明知道对方的话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自己还是顺着她铺垫的话题往下想。 四爷在怀疑自己害了宋氏的小格格? 自己当上侧福晋后顺其自然地把曾经还是格格时的日子淡忘了。回忆起她和宋氏从一众格格里厮杀出来的那些往事,李氏仍旧心惊肉跳。 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出身,她们算计彼此到骨头里,宋氏没了两个小格格,自己也彻底失去了弘昐和弘昀。 她以失去两个孩子的惨痛代价才守住的侧福晋之位,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氏眼底迸射出来的寒光似乎要将宋氏撕碎,她始终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一旦让她发现宋氏还有一丝想对三阿哥不利的想法,她就会让宋氏慢慢‘病逝’在这个院子里。 在她看来,宋氏在背后肯定不止这一点动作。自己身居高位儿女双全,而宋氏一无所有,宋氏明明嫉妒得发狂还得装成无欲无求的模样哄骗别人。 宋氏摇摇头,“我如今这般处境若再有什么想法和小动作,一旦让那两个嬷嬷察觉就会被四爷一杯毒酒赐死。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 李氏最终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氏走后,宋氏在佛前笑得畅快淋漓。 李氏现在真是蠢得厉害,自己已经在三阿哥身上戳了一个窟窿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三阿哥的缺陷会在四爷心里无限放大,自己实在没必要把命搭进去再做多余的动作。四爷再生气也明白若三阿哥品行高洁,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自己曾经想对大格格下手,却发现李氏更看重三阿哥这个儿子,而且偏心的厉害。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找到李氏的软肋,快准狠地刺下去。 现在宋氏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想快些看到三阿哥平庸无能恶习累累被四爷厌弃后李氏崩溃发疯的模样。 还有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她的大阿哥弘晖早就没了。 十年,二十年之后,四福晋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健康长大,顺利继承四爷的爵位,她还能维持住现在端庄大度的模样吗? 这,就是自己失去两个女儿后还能活下去的指望。 -- 养心殿外,众多年长的皇子都在。可殿门紧闭,众人等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人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万岁爷身边的近侍太监李德全出来道了句:“万岁爷吩咐让诸皇子在殿外等候传召。” 说完又进去了,这下众人只能从站着等变成跪着等。 三爷急得抓个人问问情况,问了半天只知道太子爷也在里面。 众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八爷眼睛一亮和九爷对视一眼,十爷存不住气,嘴角是压了又压,容光焕发的模样和其他兄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四爷脑子里回忆着江南寄来的密信,科举舞弊案的二审结果出来了,和一审结果一样。 后面派去的两人依旧碍于噶礼的权势和背后有太子这个靠山,依旧选择包庇噶礼处罚张伯行。 万岁爷是因为这件事要对太子动手吗? 养心殿里,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旁的李德全是看出来了,如今万岁爷对太子不满,太子对万岁爷也心生怨怼。 “纵观古今,有谁做过四十年的太子?”万岁爷喘着粗气说完这句话,对跪在大殿上的太子道:“朕问你,你可曾说过这句话?” 太子的礼仪规矩自幼就学的极好,即便此刻跪在地上也不失半分气度。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皇阿玛,在听到皇阿玛当面质问后,这句话被传出去时笼罩在心头的惊慌失措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里的厌倦感越来越重,“是,儿臣说过。” “太子!”万岁爷暴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每次看到胤礽,他都会想起自己的发妻赫舍里氏,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太子胡作非为。 他对自己这个皇阿玛是有多不满,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万岁爷满眼失望的看着太子,对他的容忍已经到了自己忍耐的极限,“保成,你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没有? 太子忽然笑了,原来在皇阿玛眼里现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胡闹所致。 年少时他雄心壮志,想不辜负众望把皇阿玛百年后托付给自己的天下治理好。 人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当老大胤褆被皇阿玛一手扶持起来的时候,他彻夜难眠,反思自己到底哪儿做的不好才让皇阿玛失望至此,提拔胤褆一党来打压自己。他只能更努力,证明给皇阿玛看选自己做太子是正确的。 第一次废掉自己后那么多皇子都冒出了头,为了稳固朝堂皇阿玛才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复立自己为太子的当天又同时晋封了三位亲王,两个郡王和三个贝子,以此来平衡各方势力。 眼见着其他皇子羽翼渐丰,对自己造成的威胁再也无法被忽视,被逼无奈之下的他只能继续笼络朝臣扩大太子党势力。 后来,皇阿玛默许了一个又一个兄弟站到自己对立面,当出身卑贱的老八都有底气在朝堂上和自己叫板的时候,他早已从恐慌变成了麻木。 他明白了,不管自己怎么做,万岁爷都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做这个太子。 储君离天子只有半步之遥,这半步自己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快四十年了,守着和皇阿玛的这半步距离,自己从一开始的期待憧憬变成了现在可望而不可及。这一切好像皇阿玛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抓在手里。 这几年,自己的身体愈发差了,叫太医的次数甚至比万岁爷还多。 他也曾在无人的时候嘲弄自己不一定能熬得过皇阿玛,既如此,不如舍去这一身名利痛痛快快地活。 殿内父子相顾无言,良久之后,太子眼尾泛红,跪在地上朝上方行大礼,铿锵有力道:“儿臣请求皇阿玛废太子。”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宫人们早在这对天家父子争吵前就跪了一地。 再次听到动静时,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夺目璀璨的储君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保成,求皇阿玛废太子。” …… 太子是被人从养心殿里押出来的,他的神色看不出悲或喜,任由兄弟们打量自己。 三爷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被人拖拽远了,才震惊地朝四爷道:“老四,你看到了吗?这,这……” “诚亲王,万岁爷请您进去。” 三爷的话还没蹦完,就慌慌张张跟李德全进去了,门吱嘎一声闭上,四爷心里又沉了一分。 殿外,眼见着太子被拖出的样子众人都猜测老二是真的倒了。 众兄弟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胤礽可是皇阿玛倾注了无数心血亲自抚养大的太子,几十个阿哥里独一份的疼爱。 若太子也没有好下场,就说明能坐上皇阿玛那个位置的人心里真的不剩多少亲情了。 等四爷被单独叫进去的时候,万岁爷语气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太子狂疾未除,大失人心。胤禛,你说朕应当如何?” 苦心培养了几十年的太子和自己离心,器重的大儿子和自己死生不得见。这两个孩子耗费了自己太多心血,万岁爷心中痛心遗憾万分,面上也没有显露分毫。 除了太子和被圈禁的直郡王,他对其他儿子们的态度都差不多。 这次,他也想听听其他儿子的想法。 四爷心头一跳,万岁爷和太子俩的事旁人最好别插嘴,直郡王胤褆就是个例子,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劝谏万岁爷杀了胤礽,如今他的下场众人也看到了。 老大胤褆是万岁爷给太子挑好的磨刀石,底下的弟弟们三五成群绑在一起也可以让太子顺手练一练。 换个角度一想,太子又何尝不是他们这群兄弟的磨刀石呢。 自从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四爷不止一次代入自己,若是自己坐在太子那个位置,发现有人比自己更得皇阿玛看重,还能老老实实待在毓庆宫里做万岁爷的乖儿子吗? 答案是不能的。 二废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四爷下定决心便不再纠结。万岁爷现在需要的不是野心勃勃教他做事的皇子,而是一个关心他体谅他的孝顺儿子。 “皇阿玛永远是皇阿玛,太子也永远是儿臣的二哥。” 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太子母族赫舍里氏那样强大的助力,他想要的东西只能徐徐图之。 守在宫门口的奴才还没回来,四福晋在正院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心里也有些怕了。不能进宫打听情况,只能派人去五爷、七爷、十三爷府上都问一问,是只有自家四爷进宫了还是他们兄弟几个都在里面。 这一夜,皇子们都在宫里没有回来。 十月初一,万岁爷下旨废黜皇太子胤礽,圈禁于咸安宫。若有替废太子上奏求情者,立即诛杀。并下令抓捕步军统领托合齐,交由雍亲王胤禛审判。 身为天子近臣的托合齐酒后失言,妄议储位问题,被告发与废太子结党营私。 现在太子倒台了,八爷党积极清剿废太子党羽,企图彻底把他们压得翻不过身。 几年前,顺天府府尹的施世纶联合给事中王懿参劾托合齐欺罔不法,因托合齐是定嫔万琉哈氏的兄长,皇十二子胤裪的亲舅舅,万岁爷未予深究。 曾经的事情被人再次翻出来,桩桩件件都成了他的罪证,最终步军统领托合齐被下令处死。 同时,江南科举舞弊案的二审结果依旧作废,万岁爷下令将此案所有涉嫌人员、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噶礼和江苏巡抚张伯行带到京城,自己亲审此案。 四爷在宫里待了三天才被万岁爷放回来,回到府上去四福晋那儿简单坐坐就飞奔到东院。 看着年氏眼下的乌青,四爷料定她这几天担忧自己都没睡好,刚想和年氏单独待一会儿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这几天年若瑶是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西厢房的刘格格天天在屋子里练嗓子,显然争宠方法人家要挨个试遍,这次的路数是唱小曲儿。 好不容易等到四爷来,刘格格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在西厢房可着劲儿撒欢地唱。 四爷的烦躁溢于言表,一挥手便让苏培盛去处理练嗓的刘格格了。 刘格格的争宠计划再次失败后终于消停了。 四爷没回来的这几天年若瑶真情实感的担心过,当今圣上养儿子跟养蛊似的,明明早就立了太子,偏生要把每个儿子都按照太子的标准培养,导致一群儿子斗得不可开交。这下玩脱了吧,太子彻底废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19节 这次废太子震惊朝野,不少人见太子倒台后押宝八爷,从宫里出来后八爷府上的门槛快被人踏烂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八爷趁机拉拢人心,增添党羽。 八爷的这种做法向来是收益与风险并存,而四爷走的是稳扎稳打路线,在雍亲王府门房收到几封投名状后,立刻决定带着府里的人先去圆明园暂避风头,等到了十一月五阿哥满了周岁再回府,那时候朝堂基本上也稳定下来了。 科举舞弊案的结果他并不担心,老八一党为了彻底压垮太子必会狠踩噶礼,外加皇阿玛对张伯行的看重,他最多官降一级。只要张伯行性命无忧,等以后自己有机会做主的时候定把他升上来重用。 四福晋提出自己留在府里看家,让四爷把其他人带走就行了。 没想到这次李侧福晋也主动要求留下来帮衬四福晋,见四爷点头同意这件事,四福晋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李氏多半是为了三阿哥才留下来的。 这样以来,能跟着四爷去圆明园的只有年侧福晋和几位格格。 这一趟出门,要在外面住一个多月。大人的东西收拾的很快,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小,要用的东西和要带去伺候的人都多,钮祜禄氏和耿氏挑的精细,箱子一抬一抬地往外搬,等到了圆明园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七了。 十月初七正巧是年若瑶二十岁生辰,四爷提前半个月就准备好了她的生辰礼,陪着她一起用午膳,两人还约好饭后再去划船游湖。 年若瑶正在兴头上,非要带上大黄,四爷不忍扫她兴,刚要答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娇柔又熟悉的女声。 “今日是年姐姐生辰,她平日待我亲厚,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送,想着心意最珍贵才准备了这支舞。” 刘氏站在外面和红泥据理力争,强调自己就是单纯来给年侧福晋庆生的。刘氏越说越觉得委屈,大有你不把我放进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门口,红泥顾及着四爷还在里面,强忍着火气没拿话嘲讽刘格格。 刘格格明知四爷正在里面陪着侧福晋,非要往上凑。真以为自己是永和宫出来的就能把永和宫这三个字当通行令牌,走到哪儿都得顺着她的意。 外面的对话,屋里正在用膳的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年若瑶万万没想到,刘氏这次竟然舞到自己脸上来了! 第26章 四爷在这儿,年若瑶不好越过他直接处理刘格格,瞥了眼四爷面色铁青,就知道今儿这事不用自己开口得罪人了。 长者赐不可辞,永和宫赏的格格自己不能拒绝。可刘氏到了雍亲王府后的做派,显然德妃没用心给自己选人,只是看了样貌不错就送来了。 真当自己这儿什么人都要吗? 四爷一怒之下想把刘氏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了,自己不管不顾地发完火,为难的还是夹在自己和德妃之间的福晋。 “苏培盛!”四爷带了火气儿道:“把人送回府上交给福晋好好学规矩。” 四爷说完,看见年氏撇撇嘴,显然刘氏这种行为不是一次两次了。年氏脾气再好也不能让这种人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惹人烦,四爷又补了一句:“让福晋找个地方把刘氏尽快从东院挪出去。” 年若瑶听到最后一句话喜笑颜开,在她眼里这就是自己今年最好的生辰礼物。 投桃报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年若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寝衣递给四爷:“我亲手做的,爷看看喜不喜欢?” 四爷努力压着嘴角,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爷穿上试试看。” 这下两人直接从膳桌前换到了床上,到了圆明园年若瑶生出了一种山高皇帝远的自由感,心里的野性也跟着释放出来。以往都是四爷在上面,这次她要尝尝鲜。 她坐在上面看着四爷有一瞬间的愣怔,为了更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真的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雍正帝压下面了,年若瑶俯身咬在四爷的肩膀上,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他:“痛吗?” 四爷没有回答,把手伸进衣裳去触碰那柔软,指尖的温热酥麻顷刻间传进脑海,下一秒年若瑶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几番撩拨后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春水,酥麻的感觉直冲年若瑶的脑门儿。 这次四爷牟足了劲儿地来回顶撞,重重的鼻息声打在她圆润细腻的肩头,伏在她身上哑着声音问道:“痛吗?” 年若瑶:呵,原来搁这儿等我呢! 屋子里两人继续浓情蜜意,外面的苏培盛却在心里叫苦,四爷安排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今天是侧福晋生辰,不光主子心情好,奴才们也跟着高兴,都翘首等着年侧福晋的赏赐呢。从圆明园到雍亲王府这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自己哪还能赶上年侧福晋的赏赐。 苏培盛心里对刘格格争宠作妖不满,马不停蹄赶到四福晋那边交代刘格格的事时话里就掺杂了几分私人感情。 四福晋总结出来的结果就是四爷震怒,于是刘氏连东院的门都没踏进去,就被四福晋送到耿格格的院子里,还安排了两个懂规矩的嬷嬷过去。 这两个嬷嬷是四福晋和四爷刚成婚,还住在阿哥所的时候内务府送来的。四福晋自己本身就极重规矩,两个嬷嬷也没什么可教四福晋的,只能在一些细节上抠出点错来说嘴。 后来四福晋生下大阿哥,又得四爷看重,在府里彻底站稳了脚跟。两个嬷嬷在她跟前说话都自动矮几寸,哪还敢挑四福晋规矩上的毛病。 两人在府里待了那么多年却没什么用处,渐渐成了隐形人。如今终于等到四福晋能用到她们的时候了,两个嬷嬷立刻把教刘氏规矩当成了头等大事,当着四福晋的面儿立下军令状,绝对把刘格格的规矩教好,三个月后保准儿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她们俩的本事乌拉那拉氏年轻的时候是领教过的,要不是自己骨头硬不服输也得被这俩嬷嬷拿捏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跟四爷来圆明园,府里的格格们高兴地不得了。一个个地新鲜劲儿还没过,就发现刘格格屁股还没坐热,当初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被苏公公打包送回去的。 刘格格为了争宠费尽心思,厨艺、小曲儿、女红等各种才艺层出不穷,当最卷的那个人走了,剩下的格格们都心有余悸地躺平了。 四阿哥弘历现在一岁多了,来到圆明园后钮祜禄氏每天最放在心上的事情就是教四阿哥学走路。四阿哥开口说话比一般孩子都早,上次抓周喊了四爷一句阿玛,四爷欢喜的模样钮祜禄氏历历在目。 她的弘历聪慧,以后就照着这个路子走还愁不能在兄弟里脱颖而出吗? 索绰罗格格看到四阿哥在奶嬷嬷的牵引下稳稳当当走了一段路,惊叹道:“四阿哥真厉害。” 钮祜禄氏和耿氏关系远了后,二话不说找了个正白旗包衣出身的索绰罗氏作伴。府里的李氏、年氏和耿氏说白了祖上都是汉人,和满人不搭边,钮祜禄氏决定和满军旗出身的格格报团取暖。 钮祜禄氏笑了起来,索绰罗氏见她心情好,便聊起了刘格格的事。 现在园子里谁不知道刘格格想踩着年侧福晋上位,结果被四爷一巴掌拍回府里学规矩的事情。 刘氏是小选出来的宫女,在宫里学了那么久的规矩,被德妃娘娘指到四爷府上好歹算熬出头了,现在又要闷在屋子里天天跟着嬷嬷学规矩,如今刘格格的脸面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了。 钮祜禄氏冷笑一声,“她倒是会闹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教坊里出来的。” 索绰罗氏跟着附和,她向来看汉军旗的姑娘不顺眼,满族的姑奶奶一个个英姿飒爽地哪有像刘格格这种做派的人。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话题又转移到了府里最得宠的年若瑶身上。 “年侧福晋进府三个月就把四爷套牢了,不愧是年家调教出来的好女儿,在娘家的时候定没少学那些狐媚子功夫。”索绰罗氏酸道。 钮祜禄氏吓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慎言,慎言!” 索绰罗氏哎呀一声,察觉方才的话说的太露骨,红着脸对钮祜禄氏解释道:“我啊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不过这些心里话也就是能和钮祜禄姐姐您说一说。” 钮祜禄氏经历过上次宋格格的事情,小心谨慎不少,“你这样直脾气,让旁人听到了那就……” 索绰罗氏这才露出后怕的表情,赔笑道:“只有咱俩怕什么。” 这样一打岔,两人又把目光放在四阿哥身上,索绰罗氏对子嗣的渴望和钮祜禄氏有意无意的炫耀,关于孩子的问题话两人怎么都聊不完。 钮祜禄氏和索绰罗氏相谈正欢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年侧福晋神采飞扬地朝这边走来,整个人精气神儿都好了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确定方才的话没有外人听见后安下心来,准备起身给侧福晋行礼。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刘氏搬出东院后年若瑶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今儿她带着大黄出来走一走,没想到碰见钮祜禄氏带着四阿哥也在外面玩。 钮祜禄氏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年若瑶对她只有个模糊印象,好像是这次跟着出来的格格之一。 大黄精神头比年若瑶更好,横冲直撞就要往前跑,前面那块空地让钮祜禄格格先占了教四阿哥学走路呢,年若瑶使劲儿拽住了绳子才把它拉回来。 钮祜禄氏和耿氏养孩子有多精细她还是清楚的,四阿哥弘历才一岁多,走路都走不稳,大黄那么热情地冲过去再吓到孩子。清朝孩子夭折率高的吓人,在年若瑶眼里四阿哥和五阿哥就是两个脆弱的瓷娃娃,遇到最好敬而远之。 年若瑶立刻掉头牵着狗往回走,这里花草树木多茂密又旺盛,大黄想在这儿撒欢,不满地呜呜两声后发现年若瑶铁了心要带它走,只能委屈巴巴地甩着尾巴离开了。 这边,钮祜禄氏和索绰罗氏刚行完礼还等着年侧福晋回礼呢,结果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低位给高位行万福礼,高位需回低位颔首礼,年氏见到她们行礼转身就走,这样不把她们放在眼里。钮祜禄氏的脸立刻沉了下去,自己虽然只是个格格,但也是四阿哥的生母。 素荷瞧着她的眼色,泡好菊花茶递到钮祜禄氏面前,钮祜禄氏端起茶盏猛地灌下去一大口,心中对年氏的愤恨和不满却无法宣之于口。 四福晋的心思不在后院,自己和耿氏即便各自育有一子也没碍着四福晋的眼。自己是满族出身,又生了四阿哥,娘家背靠雍亲王府刚起步。 想着过几年等四阿哥立住后再给四爷添个阿哥或者小格格,李氏都能凭借儿女坐稳侧福晋之位,自己出身满族钮祜禄氏一定也可以。 眼见着将来会有大好前程一切都因为年氏的出现毁了,年氏一进府就是侧福晋之位,耀眼的容貌和家世很快就得四爷专宠。 钮祜禄氏心中恨极,恨年氏的容貌家世,恨年氏出现的不合时宜,凭什么祖上汉人出身的年氏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 索绰罗氏打量着钮祜禄格格的脸色不对,开口道:“钮祜禄姐姐别生气,想想四阿哥,您可是有个阿哥傍身呢。” “索绰罗妹妹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格格,哪敢生年侧福晋的气呢。”话虽这样说,钮祜禄氏心里的气已经褪了大半。 明年又是大选了,府里肯定要进新人,说不定就会有一两个家世好的。心气高的人谁能甘心久居他人之下呢,只要年氏身体差一直没子嗣,她迟早要被人从侧福晋之位上拽下来。 四爷的宠爱再好,也不如有个阿哥让人安心。宋氏犯了那么大错,四爷看在她曾经为自己生育过两个小格格的份上都能留她一命。年氏没了四爷的宠爱,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钮祜禄姐姐,今儿给年侧福晋请安对方却嚣张跋扈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大家伙儿可都是亲眼看见的。你受了那么大委屈,妹妹愿意陪着你一起去找四爷做主。” 索绰罗氏是这段时间才和钮祜禄氏关系亲近的,正愁着自己和钮祜禄氏的关系怎么才能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就遇上年侧福晋了,索绰罗氏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 府里的这些老人都知道,当初耿格格就是和钮祜禄氏关系好,才在钮祜禄氏的帮助下入了四爷的眼,之后便怀上了五阿哥。自己一没宠爱二没子嗣的,想着和钮祜禄氏走得更近一点后求她在四爷面前举荐自己。 索绰罗格格的提议让钮祜禄氏有些心动,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年氏不懂规矩,往小了说年氏心眼小,就算四爷偏心年氏这件事也是自己和索绰罗氏占理。 园子里那么多奴才亲眼瞧着呢,告到四爷跟前不愁没有证人。 “走。”钮祜禄氏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让年氏吃个亏。 第27章 钮祜禄氏和索绰罗氏求见的时候,苏培盛见四爷一瞬间的迷茫就明白主子爷早就把索绰罗格格是谁给忘了,自然也不关心她说了什么,只在听到年侧福晋这几个字的时候有点反应。 钮祜禄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挺占理,索绰罗格格还见缝插针地补充两句。 四爷抬眼:“说完了?” 钮祜禄氏和索绰罗氏委屈点头。 四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能偏到十万八千里。钮祜禄氏和索绰罗氏等到的结果就是四爷哄小孩似的赏赐了她们一些小玩意儿,绝口不提处罚年氏的事。 等年若瑶遛完狗回来后还不知道有人已经跑到四爷跟前给自己上过眼药了。 她在圆明园的日子比在雍亲王府东院要舒心,不用再早起给四福晋请安,也不用整日守在四四方方的院子无聊到发懵。 年若瑶每一天都能找到新的乐子,不是带着大黄去游湖玩水,就是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支个架子烤肉。春玉和红泥每次出门都要大包小包带着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主仆三人去郊游。 圆明园里养了不少天鹅和鸟雀,大黄最喜欢的就是下午跟着年若瑶去湖里喂天鹅。这些天鹅见到岸边有人喂食立刻从湖中间游过来,距离人三四米远的地方矜持地停下,微微低头示意眼前的人把食物丢进水里。 正经喂过几次后年若瑶坏心眼上来了,故意往水里丢个空,引得一群天鹅欣喜地围上来准备吃饭,寻了半天却发现湖里什么都没有。 这样逗弄过它们几回后,只要年若瑶从湖边经过,这群天鹅就张开翅膀猛地从远处冲出来把人赶走。 天鹅站起来足有半人高,两翼展开后扑棱几下气势十足。大黄一边冲天鹅群汪汪叫,一边夹紧了尾巴跟着年若瑶撒丫子跑。 即使后来她给天鹅们喂了足够的鹅食,仍旧被这群大家伙们追着咬,年若瑶还一本正经地和春玉红泥二人感叹,这群天鹅还挺记仇。 春玉和红泥对自家主子的不靠谱也感到无语,圆明园里除了人,侧福晋能惹的都招惹一遍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0节 养天鹅的小太监见到天鹅扑年侧福晋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去找苏培盛说明情况。 别看他们远在圆明园,没和这些主子们接触过,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眼都尖着呢,打眼一扫这些主子们的吃穿和面貌,就知道谁是得宠的人。 年侧福晋是四爷心尖尖上的人,这要是被天鹅吓到了或者啄破了皮,他就得提前下去和列祖列宗团聚了。 苏培盛得到消息,心里也把这个当成正经事,趁着四爷处理公务时歇一会儿的功夫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四爷瞧着到了圆明园后她的气色越来越好,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年若瑶折腾。 年若瑶痛快玩了一段时间,事情就找上门了。 五阿哥到十一月就满周岁了,四福晋不在,给五阿哥操办抓周的事就要落到年若瑶这个侧福晋身上。 年若瑶苦着一张脸,她哪儿懂得这些流程啊。年氏未出阁时三天两头生病,操持后宅的知识学的马马虎虎。 当初年家根本没指望年若瑶能通过选秀嫁人,想的是落选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带几个忠心能干的丫鬟再陪嫁几房老实的奴仆。要是知道年若瑶能嫁进皇家成为四爷的侧福晋,就算年氏病得天天躺床上都得把这些东西学会。 没等她担心两天,四爷就吩咐五阿哥的周岁不用大肆操办,简单吃顿饭即可。京城里废太子的风头还没过,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在圆明园庆祝,就是上赶着给万岁爷送上去当出气筒。 十一月二十七日五阿哥周岁,这天四爷照例留在耿氏那儿陪着她们母子。圆明园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五阿哥弘昼的周岁也过了,众人准备启程返京。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年若瑶难得失眠了。十一月,康熙帝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告示天下废黜皇太子胤礽。 这次出来一个月就当是放个小长假了,回去之后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夺嫡之争更加激烈,四爷也该冒头了。 这段时间苏培盛在圆明园和京城间来回奔波,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只信鸽。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回京的那一刻苏培盛的笑容和年若瑶木然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同样快乐的还有圆明园的那群天鹅,喂养天鹅的小太监惊讶的发现自从年侧福晋走后,这群天鹅叫得更欢快了。 -- 进了十二月,四爷和四福晋忙得脚不沾地。到了腊月十九,京城就进入了过年的状态。除夕这天,外藩、朝臣、皇子后妃轮番给万岁爷拜年,四福晋等做儿媳的要去宫里各处请安。 到了永和宫,四福晋发现德妃面色不虞,永和宫里几个位份低的答应常在依附德妃,见她没有好脸色一个个地也不敢多说话。 德妃生气的原因无外乎宜妃又在众人面前炫耀,她的两个儿子老五和老九进宫带进来一串孙子孙女给自己请安,看着四爷这边光秃秃的只有一个三阿哥跟进宫来,德妃忍不住急了。 再一打听自己送到老四府上的两个格格,其中一个刘格格在圆明园就被四爷撵了回来。 德妃二话不说,直接把这帽子扣到年氏头上,让四福晋下一次进府的时候把年氏带进来。 年氏独占老四那么久,也没见肚子有动静,可见是不好生养的。既然自己没本事,就要识趣的给其他人让路才是。 况且她已经是侧福晋了,等日后哪个格格生了孩子也有资格抱到自己院里养育。 晚上回来,四福晋和四爷提起这件事,结果被四爷一句话给挡了。 “年氏素来体弱,从圆明园一路奔波回来如今还没休养好。” 四福晋回忆四爷刚回来那天,年氏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显然在圆明园过得很不错。 知道四爷想要维护年氏故意拂了这件事,四福晋配合地说道:“我这段时间忙昏了头,没注意到年妹妹身体不适,明日就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这个时候各家都不好请太医,以免冲撞了宫里过年的喜庆。 元旦这天,没等四爷和四福晋反应过来,德妃已经派人来接了。 见永和宫的大太监笑眯眯地站在雍亲王府门口,四爷无奈只能让年氏赶快收拾一番跟着四福晋进宫。 一大早,年若瑶睡得头晕目眩,从圆明园回来她还没调整好状态,回到京城哪儿哪儿都不得劲。现在被告知要跟着四福晋去宫里给德妃请安,她一紧张既想出恭又想吐。 年若瑶稀里糊涂跟着四福晋上了马车,走到永和宫门口还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两人一起福身请安,德妃只叫起了四福晋,独留年若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立在那儿。等德妃和四福晋闲话都说完两轮了,才慢悠悠地叫年若瑶起身。 年若瑶拖着僵硬的腿坐下,四福晋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年若瑶不敢和她对视,今天德妃这态度摆明了要打压自己,自己就算喘个气在她老人家眼里都是错的。 偏偏十四福晋完颜氏看闹热不嫌事大,笑着道:“四嫂真是贤惠,跟府里的侧福晋都亲如姐妹呢。” 完颜氏向来看这些颜色好的侧福晋不顺眼,见到年氏就想到自己府上生下十四爷长子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 年氏这样出身好模样更好的侧福晋,只有乌拉那拉氏才忍得住。要是指给十四爷一个这样的侧室,自己觉都睡不安稳。 四福晋没理会完颜氏打趣自己的话,转头又和德妃提起府里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时。 完颜氏见自己的话没人接,端起茶喝了一口后脸上还是讪讪的。过了一会儿后她就想开了,反正今儿自己只是来看戏的。 自己膝下两个嫡子,地位稳固,不用像四福晋乌拉那拉氏那样通过贤惠得到四爷的尊重才能在雍亲王府立足。 四福晋搜肠刮肚想着话头和德妃聊,拖了半个时辰德妃还是没有让她们走的意思。 德妃还算给大儿媳面子,等她彻底没了话才把目光转移到年氏身上。 “年氏,你进府有一年了吧?” 年若瑶是康熙五十年进府,如今已经一年多了。听到德妃提自己的名字,年若瑶紧张到呼吸不稳。果然在圆明园过得太自在了,已经忘了自己在大佬们面前还得装孙子。 她站起身,刚想回答德妃的问题,就闻见空气中浓郁的香气,刺得她鼻子和胃里都不舒服,“回娘娘……” 话还没说完,年若瑶的胃里一阵翻滚,她慌忙伸手捂住嘴。 四福晋和十四福晋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德妃肃容道:“年氏,你这样成何体统!” “娘娘,我,呕……”年若瑶一句话没说完,再次捂住嘴。 昨天晚上贪吃的两碗粥把自己害苦了,现在要怎么向德妃解释自己是吃撑了想吐,而不是故意对她老人家不敬。 后宫嫔妃宫里都会熏香,德妃上了年纪后不喜欢花香倒更喜果香。永和宫里是一股淡淡的果子味,就是不喜香的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年氏的行为在德妃眼里过于荒谬,确认自己宫里香气几近于无后德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年氏的反应是众人没有料到的,四福晋心中惊诧年氏的反常,十四福晋是眼前一亮,没想到四爷府上的侧福晋脾气那么大,敢这样顶撞德妃娘娘。 今儿这一趟自己可来值了,看过瘾后得好好和十四爷说说,别太抬举府上的两位侧福晋,年氏就是个例子。被四爷娇惯成这样,不是存心给额娘添堵吗? “你,你……”德妃气极,这年氏竟然被老四纵成这样不知礼数,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耍小脾气。 年若瑶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却吐不出来。她欲哭无泪,已经误会大了还不如当着众人的面吐出来呢,好歹也能用身体不适圆过去。 “这就是你们府上出来的人!”这次,德妃把怒火全部倾泄到四福晋身上,“回去后让年氏跟着教养嬷嬷好好学规矩,到年底再放出来让我瞧瞧,是不是还这样不知礼数。” 德妃的意思是要让年氏禁足一整年,再过一年谁知道雍亲王府后院是什么光景。她无儿无女可依仗,宠爱也被人瓜分干净,又被德妃厌恶。等年氏再被放出来的时候天都变了,那时谁不高兴了都能踩她一脚。 不知道哪路神仙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德妃的话音刚落,年若瑶‘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第28章 德妃已经忍无可忍,在宫里多年养成遇事处惊不变的沉稳模样差点因为年氏而维持不住。 四福晋率先开口道:“额娘,年氏这样大约是病了。不如让儿臣带她回府上找个大夫看看吧。” 年节下宫里忌讳寻医,年氏只是一个侧福晋,在永和宫召太医不妥,传出去又让各宫说闲话。 年若瑶吐完后浑身无力,要不是身后椅子撑着,现在已经虚弱到瘫地不起了。德妃没发话,屋子里的宫人犹如雕塑般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德妃沉默片刻,打量着年氏苍白的脸色,心中略有所思。 十四福晋完颜氏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见德妃还在犹豫,她起身对德妃福了福,笑容满面道:“儿臣恭喜额娘,年侧福晋应该是有喜了。” 十四福晋转身又对四福晋道了声恭喜:“四嫂,恭喜了。” 在场的妇人除了年氏都是生育过的,德妃眉毛一挑,显然也有些认同十四福晋的说法。 四福晋心里一沉,她也怀疑年氏有了身孕,可这件事情太医没有开口谁也不能一锤定音。 太医来了,若年氏真的有身孕那还好说,若是没有,空欢喜一场的德妃岂能轻饶年氏? 十四福晋看似轻巧的三言两语已经把年氏架在火上烤。 一说到年氏有喜,立刻有宫女在德妃的示意下扶着年若瑶坐下。虽说这是喜事请太医也无碍,但德妃还是谨慎地让身边的嬷嬷去请自己信任多年的王太医,若是王太医今天不当值那就想办法把人从外面提溜进来。 没让众人久等,王太医跟着嬷嬷匆忙赶来。 “恭喜娘娘,恭喜四福晋!” 王太医抑扬顿挫的话音一落,四福晋的心才安下来。万一年氏这次进宫出了什么差错,四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对自己有所不满。 “好,好。”德妃连道了两声好,脸色也缓和过来了。看向年若瑶的目光终于多了一丝温情,嘱咐她好生养着。 又转向四福晋:“往后这几个月又要辛苦你操持了。” 这话的意思是把年若瑶这一胎的安危交给四福晋全权负责。 经过府里耿格格的早产和钮祜禄格格的小产,四福晋知道年氏这一胎不能再出问题了。如若出了岔子,做额娘的不会责怪自己的亲儿子,只会把责任推到没有血缘关系的旁人身上,比如自己这个福晋。 四福晋认真而严肃地应下,而当事人年若瑶却呆滞了半天才缓过来。 年若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十分不可思议这里面除了屎尿屁竟然还混进去一个小生命? 反应过来后更多的是担忧,这副身体的底子有多差她一清二楚,能承受住生孩子带来的创伤吗? 尽管心里焦虑万分,当着德妃和四福晋等人的面她还是得表现出欣喜来。 宫里再好也不如在自个儿住处自在,因年若瑶有孕在德妃眼里水涨船高,德妃格外能体谅她的不易。怕年若瑶在宫里折腾久了身体遭不住,命四福晋带着年氏尽快出宫。 两人谢了恩便一前一后退下。 得知年氏有孕后十四福晋仍是笑呵呵的模样,可笑意却没达眼底。 冷静下来后年若瑶也发现了,自打今儿到了永和宫,十四福晋完颜氏两次出声,话里话外都是针对自己,看来在永和宫自己表现的挺乖,对方是真当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路过十四福晋身边距离她三四步远的时候,年若瑶肩膀耸动,再次忍不住吐了出来。 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宫女就算想替十四福晋挡着都来不及,十四福晋盯着自己被溅脏的鞋面的脸都绿了。 其实年若瑶方才吐完后已经舒服多了,胃里时不时的反酸努力压一下也能控制住不在人前失仪。 对上十四福晋,她心里是不怕的。自己又不用在十四福晋手底下讨生活,干嘛还惯着她。 在她看来十四福晋就是闲得,有在德妃跟前给自己挖坑的功夫不如想着怎么让十四爷和四爷处好关系,明明是亲兄弟俩处得却像仇人似的,同四爷还不如同父异母的十三爷关系亲近。等日后四爷继位,她们又急得跳脚嫌亲哥给的爵位不够高。 德妃心情好,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尤其是年氏现在月份浅。自己当初怀着老四的时候,就差没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 德妃都不计较,十四福晋完颜氏也不好发火。 年若瑶真诚地给十四福晋赔了不是后便跟着四福晋告退了。 盯着年若瑶跟着四福晋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十四福晋气得咬牙切齿,她心里明白年氏是故意的。 自己家里有两个不省心的侧福晋,到了宫里还要被别家府上的侧福晋摆一道。回到府上,十四福晋就把邪火发到了奴才身上。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1节 “怎么从额娘宫里回来火气那么大?”十四爷也注意到了完颜氏今天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别说府里的下人,就连孩子们也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触了完颜氏的霉头。 十四福晋冷笑一声,把今儿在永和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十四爷说了。 十四爷听完皱紧了眉头,从小四哥就喜欢管着自己,天天讲那些大道理束着他,跟老学究似的古板无趣。 尤其是长大后,他更不耐烦和四哥待在一块儿,就是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他都要提前找个小太监打探好,和四哥错开时间。 听完颜氏说额娘送给他的格格还被他从圆明园撵回来了,这不是打额娘的脸吗!枉他自诩清高,现在看来他连自己后院都管不好,凭什么对自己决定的事指手画脚。 十四爷道:“年氏善妒还没有礼数,左右不过是个侧福晋,你以后遇到了就装没看见就是了。” 十四福晋完颜氏诧异,每回说到四爷和他府上的事儿,十四爷都避而不谈,这次难得还发表了看法。 完颜氏刚想和十四爷继续说道几句,就被十四爷不耐烦地打断了。 “行了快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去八哥府上,你和八嫂说话可不能再耍着小性子了。” 十四爷知道完颜氏的脾气,看八福晋郭络罗氏并不顺眼,但家里的爷们走得近,女人间不得不来往。八爷看重八福晋,里里外外都抬举她,下面几个弟弟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也都敬着这位八嫂。 八爷和八福晋成婚那么多年,一直独宠郭络罗氏,就期望能早日诞下嫡子。这些年府里的侍妾连八爷的头发丝儿都碰不到,就这样郭络罗氏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后来眼瞅着别的兄弟府上孩子一大堆,两人没法子了,只能寄希望于别的侍妾身上。现如今,八爷府上唯一一个阿哥还是张格格生的。 郭络罗氏性子孤傲,不喜别人提起子嗣一事,偏偏这群妯娌们府里孩子还都不少,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家长里短和孩子的那点事。八福晋郭络罗氏听了也不管别人,直接臭了脸甩袖离去。 十四福晋觉得十四爷和八爷、九爷、十爷大家都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大家都有爵位在身,除了十爷生母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出身确实尊贵,其他几个兄弟都大差不差。 能嫁进爱新觉罗家当福晋的女人谁身上没几分傲气,凭什么每回都是她们几个顺着八福晋郭络罗氏? 转念一想,毕竟十四爷还得和八爷他们一起谋事,完颜氏叹了口气,明儿她们几个妯娌还得看郭络罗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维护她的自尊心。 十四爷又嘱咐两句,完颜氏胡乱点了点头,应付完十四爷便翻身睡了。 -- 四福晋临行前让小太监告知四爷年氏有身孕后,四爷先是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宴会上四爷敞开了喝酒的样子惹得三爷和八爷频频转头看向他,最后喝醉了还是被两个太监抬上马车的。 四福晋和年若瑶这边刚坐着马车回到府上没一炷香的功夫,四爷也跟着回来了。 东院的下人还沉浸在自家侧福晋有喜的喜悦中,四爷这边大手一挥直接赏了东院上下半年的例银。 年若瑶靠着软枕半躺在床上,四爷把手轻轻地放在她肚子上,呼吸间带了甘冽醇厚的酒味说道:“这一胎是阿哥是格格都好,爷更觉得像是个小格格。” 说完,他直直盯着年若瑶的脸,眼眸黑沉如墨仿佛要把人看穿。 如今才两个多月,她腹部不显,根本看不出来怀孕的模样,年若瑶代入不了额娘这个角色,只能努力贴合四爷的话说道:“不论阿哥还是格格,只要是个健康的孩子我都觉得好。” 身上有酒味并不代表人是真的醉了,感受到四爷探究的目光还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年若瑶干脆直说:“还是生个小格格吧,都说女儿像阿玛,随您还能聪慧些。” 四爷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哂笑道:“你的意思是爷的二格格随了你就不聪慧了?” 二格格,听着这话的意思四爷认定了自己肚子里是个女儿,或者说他更希望是个女儿。 这一说一笑,屋子里的氛围终于正常了。 临睡前,年若瑶突然想到万一遇到难产保大小的问题,四爷会选自己还是肚子里素未谋面的孩子? 听见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年若瑶耸了耸肩,管他的选择是什么,自己的命最重要。到时候一定让年家给自己找靠谱的接生婆送来,生产过程中的一切只能听自己的。 想通后,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连第二天四爷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29章 二月,有大臣上疏太子乃国本大事,应尽早册立。万岁爷看着下面乌泱泱跪了一地请求自己册立太子的朝臣和心思各异的儿子们,直接回绝了。 自己已经年迈,可底下这些皇子都正值壮年。他们统领各旗,身边已经有不少追随者,若这个时候议储,各旗之间的明争暗斗会更加激烈,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这是自己万万不愿再见到也断不能容忍的。 大清只能有一个天子,不需要距天子半步之遥的储君来分理朝政。 自己有许多儿子,可是这些儿子在他眼里都差点意思,老三身上文人气息太重,老四脾气倔还认死理,老八出身不好……这样看了一圈剩下的儿子论文韬武略都不如废太子胤礽。 但这次他不会再心软,末了,万岁爷又添一句:“以朕心为心的纯孝之子方可册立为太子。” 如今,除了被圈禁的胤褆和胤礽,众皇子中以三爷胤祉年龄最长。既然万岁爷这话说出口了,三爷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弟弟们做个榜样。 他自幼喜好读书爱钻研学问,诚亲王府上也养了一群文人墨客。知道万岁爷精通律历之学,回到府上三爷就带着庶吉士何国宗等人编修算法律吕等书籍。 八爷领悟到了另外一层意思,纯孝之后的下一句肯定是友恭。胤褆和胤礽犯下如此大错,万岁爷都没下令把两人处死,而是好吃好喝关着不放出来。 下一任储君必是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兄弟。自然也要对文武百官宽和些,比如万岁爷身边的亲信重臣。 四爷心中反复品着万岁爷对太子的要求,片刻后眼明心亮,重中之重无外乎是那个“纯”。 在天家,先论君臣再论父子,皇阿玛首先是皇帝,接着才是他们的阿玛。从今往后,他胤禛就是万岁爷的纯臣。 -- 最近府里府外都发生不少事,四福晋把众人的请安也改成了每月初一和十五。 年若瑶从宫里回来后依旧吐得厉害,东院的小厨房已经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了,然而她还是吃得少吐的多,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德妃把年氏这一胎交由自己手上,四福晋比以往其他侍妾格格有孕更上心,主动和四爷提起:“让年家送个厨子过来吧,年妹妹在闺阁里喜欢吃什么东西,也更懂她的口味。” 四爷点头:“你考虑的周全,年氏离临盆还有半年多,这期间需要添置什么福晋看着办就好。” 四福晋淡笑道:“既然爷主动提了,我便多嘴一问。” “民间有一句话说女儿的怀相大多随额娘,想来年夫人当年也有相似经历,应该更懂的挑什么样的人来照顾年妹妹,不如让年家也选个嬷嬷和厨子一并送进来吧?” 年氏是头胎,四爷担心她没有经验已经精挑细选了两个嬷嬷送去。 四福晋没有插手此事,四爷是年氏肚子里孩子的亲阿玛,自己只是嫡母,论关系到底差了一层。 让四爷亲自选人,彼此都放心。 四福晋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女子怀孕时的辛苦和不易,心思也更加敏感,让年家再送个人进来就是多一层保险,也让年氏安心养胎。 四爷瞬间想通了因果,乌拉那拉氏的聪明心思都用在正道上,没有打子嗣的主意。 他心中宽慰,执起四福晋的手笑着点头。 这时,苏培盛从外面进来,在四爷跟前耳语两句,四爷起身去了前院。 四福晋看着四爷匆匆离去的背影,估摸着是年家人到了。 年氏的兄长年羹尧在年前就送了信过来,说三年任职期满回京述职的时候来府上给雍亲王请安。 这一次,两人的交谈对四爷而言并不是很愉快,年羹尧张口闭口都是自己对四川军政、民政和吏治的见解和想法,简直是把回京给万岁爷述职的内容又简略地给四爷讲了一遍。 等人退下后,四爷独自在书房简直要气笑了,要不是看在年氏的面子上,自己都不会把他那些话听完。 年羹尧难道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听的是什么吗? 年羹尧文武兼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己欣赏他,并不代表能容忍他倨傲,和偶尔对自己不那么恭敬的样子。 四爷要的是旗下属人绝对服从和忠诚,而年羹尧如同一匹烈马,外出上任后年羹尧多次给自己写信请安,具名的地方都是所任官职,做了封疆大吏后更加不受自己掌控。 他这样不忌讳是仗着自己被万岁爷重用,还是觉得自己和雍亲王府的关系已经足够紧密,甚至都不用担忧妹妹年氏在府里的处境。 守在书房门口的苏培盛瞪大了眼,以往戴大人在书房都能和主子爷聊半天,年大人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正院,四福晋让人备好茶,四爷和年羹尧在前院说话,他的夫人觉罗氏肯定会来正院给自己请安。 果不其然,采薇这边刚沏好茶,人就到了。 觉罗氏跟着前院的太监一路走来,手心里都是汗。 自家老爷见四爷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她忧心,老爷才华横溢,一身傲骨。这次是因着幼妹年氏的那番话,才愿以旗下属人而不是四川巡抚的身份来给四爷请安。 四爷分封在镶白旗,自家是雍亲王的属人,实际上也是奴仆。老爷这态度,万一惹恼了四爷…… 心里胡乱想着,很快就到了正院,觉罗氏毕恭毕敬福身道:“妾身觉罗氏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万福。” 四福晋微笑着点头,她对年氏的二嫂觉罗氏印象不错,是个有分寸的人。 上次自己准许她去看望年氏,本以为姑嫂那么久未见会聊很久,没想到觉罗氏在东院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又到正院谢了恩才回去。 四福晋留着觉罗氏喝了一杯茶,把方才和四爷商议好的事情告诉觉罗氏,让她尽快挑好厨子和嬷嬷送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四福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让觉罗氏去看望年氏。 突然,前院来了一个小太监,说请年夫人去前院一趟。 四福晋和觉罗氏的眼里都闪过一丝诧异。 觉罗氏立刻想到四爷和老爷见面八成出了岔子,她稳了稳心神,立刻站起身行礼告退。 四福晋颔首,两人绝口不提看望年氏的事情,仿佛今天觉罗氏来这儿就是单纯的给四福晋请安一样。 四福晋瞥了眼刚刚随着小太监一起进来的采薇,只见采薇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中疑惑更深。 过了一会儿,门房那边传来消息,年羹尧和其夫人觉罗氏已经走了。 四福晋算了算时间,觉罗氏几乎是到了前院一刻没停就离开了,四爷刚刚派来的小太监说的那句话竟然是赶人的意思。 上一回年氏大病初愈,四爷都准了年家进府探望,这一回年氏有孕反而不让年家人进来了。四福晋微微有些失神,年家做了什么让四爷不满的举动,竟然还能迁怒到盛宠且有孕的年氏身上。 -- 年若瑶在东院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二嫂觉罗氏,又不敢让张荣昌跑到正院打探情况,怕让四福晋误会自己以为她对觉罗氏招待不周。 大冷的天儿,张荣昌在外面半天也不见有人朝东院的方向来,急得他出了一身汗。红泥掀了帘子出来在廊下和他招手示意,张荣昌苦着脸对她摇摇头。 红泥顿了顿,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了。 侧福晋知道年家人要来,高兴的今天早膳多吃了半碗荠菜鸭肉粥。现在左等右等都没个人影儿,现在侧福晋脸上的笑容都淡了,无精打采地坐在窗边时不时看向窗外。 大黄已经跟着小五子学了不少技能既能动作,春玉和红泥故意把大黄抱出来逗趣,年若瑶勉强笑了笑,开口说道自己饿了。 用完午膳,年若瑶躺在床上闷不做声。她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也不能派人去前院或正院打听情况,待在自己院子里两眼一抹黑。 这次,二嫂没来东院的原因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也没人来给自己解释。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距离上一次见觉罗氏已经隔了好几个月,她担心年家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天黑之前,终于有人来了,苏培盛亲自跑了一趟,笑呵呵地和年若瑶解释觉罗氏在年家忙得抽不开身,这次就没来府上,四爷准了她下个月初再来陪侧福晋用午膳。 听到这话,年若瑶脸上的笑容重新舒展开,语气轻快道:“辛苦苏公公跑这一趟。” 苏培盛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影儿,心中松了口气,稳住了年侧福晋自己也好回去和主子爷交差了。 苏培盛走后,红泥对年若瑶笑道:“侧福晋不用担心了,二夫人是这次不得闲,过年忙得抽不开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觉罗氏精明能干,年家在京城的多处田地铺子都是她在打理,作为年若瑶的陪嫁丫鬟,春玉和红泥也知道此事。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2节 半晌后,年若瑶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今天二嫂肯定来了,只是没机会见到我罢了。” 闻言,春玉和红泥皆是一怔。 若是苏培盛不来这一趟,年若瑶还能信了红泥的说法,但现在苏培盛来了,说明今天年羹尧来过,以年家对自己的看重,觉罗氏手头再忙也会想法子脱身跟着二哥来见自己。 年家这次,应当是惹四爷不痛快了。年若瑶望了眼自己的肚子,心中苦笑道,肚子里这位最好是个小格格。 第30章 自从年若瑶有孕后反而更喜欢吃甜食了,东院的厨子终于得到侧福晋明确的指令后,变了花样做了十几种甜食。 结果,年若瑶吃到嘴里不是味道太淡了就是甜的发慌。 小厨房的大师傅陆太监急得三天两头上火,他做的东西侧福晋吃不下,侧福晋身边的两位姑娘不说什么,但四爷和四福晋那边每天都要派人来问。 正院的采薇得知侧福晋吃不下,脸色一次比一次沉重。今儿,直接一言不发地走了。 四爷那边派来的是苏公公,哪儿还需要像福晋的人一样顾及自己的面子,直接黑了脸。 这时,陆太监的小徒弟来了,见他师父一脸愁苦样,笑眯眯递上一张纸,“师父,这是徒弟孝敬您的。” 陆太监接过纸一看,是个点心配方。大致过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给侧福晋捣鼓的。 “你这儿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家里的私藏,见师父您遇到事了拿出来看能不能解燃眉之急。”刚从外面进来冷得紧,小徒弟笑得灿烂,双手凑到嘴边哈着气。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谁不留一手保命的本事,就连自己教徒弟时也藏了私心。这种私人食谱还拿出来孝敬自己,看来这个徒弟还真没白疼。 给徒弟亲手盛了一碗热汤后,陆太监就开始照着这个做了。 他是真的没法子了,不知怎的年家精挑细选的厨子早该送来的如今还没送到,眼下只能试一试这莲叶酥饼。 做出来后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气,陆太监激动地哆嗦着手往嘴里塞了一块,尝了一口后陆太监信心大增,立刻重新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既然配方是徒弟给的,陆太监觉得有必要让自家徒弟在侧福晋那边露个脸留个好印象,吩咐他把点心送到侧福晋那边去。 年若瑶正在屋子里照着镜子,如今已经四个月了,身子日渐沉重。见小厨房的点心又送来了,她没胃口让人先放桌子上。 春玉和红泥担心她,已经把各自的活儿都交由其他人做,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昨天晚上的时候下了一场雪,张荣昌一大早就带着太监除雪,年若瑶睡得浅听到外面的动静,叫来春玉吩咐秋千那一块地儿留下来给大黄玩。 现在她已经抱不动大黄了,不像小时候小小一团窝在人怀里哼哼唧唧。 见到外面的雪,大黄兴奋地围着年若瑶转了两个圈圈,没等人发话就冲进雪堆里扑腾。 年若瑶自己玩不了雪,看大黄玩过个眼瘾也是好的。 那天没见到年家二夫人,春玉以为侧福晋会伤心难过许久,或者仗着怀孕发个小脾气,结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侧福晋笑意盈盈的,就像现在一样,看起来心情很好。 四爷进来的时候,见年若瑶裹得像个粽子,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正往屋里走。 见到四爷来了,年若瑶又转过身准备行礼。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年若瑶目光落在四爷脸上,今儿可算等来了甜枣。 四爷见到她的动作,竟跑了几步过来扶住她,关心地说道:“不必行礼,快进去吧。” 说完,也不顾众人惊诧的眼神,右手扶在年若瑶的腰侧把人揽在怀里,左手也没空着,两个人十指紧握。 这次跟着四爷来的是个眼生的太监,他哪见过这阵仗,看着四爷和侧福晋亲昵的进屋的模样震惊地嘴巴都合不上,任谁见了都得在心里叹一句四爷对侧福晋的情分不一般。 屋里,两人坐下后,四爷扫了眼炕桌上纹丝不动的五彩花蝶纹攒盒,“还是吃不下吗?” 年若瑶这才把目光移到攒盒上,她随意拨开盖子,闻到里面的清香味,突然有了胃口。 她拿着镶玉柄银叉子把中间块儿头最大的挑出来,喂到四爷跟前,笑意盈盈道:“四爷先帮我尝尝。” 这句话撒娇意味十足,四爷觉得很受用,给面子的一口咬下去。 “不错。” “真的?”年若瑶眼睛一亮,四爷的嘴有多挑她心里门清儿。 一块下肚后她忍不住又吃了好几个,还是四爷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下,把攒盒放一边,“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消化,那么喜欢就让他们每天做给你,爷还能短了你的吃的?” 年若瑶心中微笑,这事还真有过。只不过不能提,提了就是心怀怨怼,抓着陈年往事不放。 四爷抓着年若瑶的手,说起三月让觉罗氏来府里的事。 “年家已经挑好厨子和嬷嬷了,那天你二嫂会把人带来,你们姑嫂二人也好好吃顿饭。” 年若瑶要起身谢恩,被四爷按住不让动。 今天的点心入口软糯还有点嚼劲,甜度也十分适宜。起码自己吃完在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想吐的意思。 难得能顺当吃一回东西,年若瑶叫来红泥递给她一个荷包。 红泥兴冲冲地赶到小厨房,发现陆太监不在。 “陆师傅的徒弟呢?” 红泥记得陆太监进东院没多久,还收了个徒弟,平时跑腿的活儿好多都是他干,在春玉和红泥跟前也混了个眼熟。 小厨房的一个杂役太监回道:“他也不在。” 这就奇了,红泥想打发张荣昌去找,这才发现张荣昌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前院,陆太监跪在地上亲眼看着自己徒弟挨了二十个板子,他从刚开始的心惊肉跳变成了知道真相后的恼羞成怒。 苏培盛已经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了,那糕点配方哪儿是自己徒弟的,分明是他得了别人的好处送来给自己的。 偏偏他还嘴硬,非要和苏公公解释清楚,给他的人是郭格格身边的贴身丫鬟。 他想的是照着这个配方做出来,不知道要多少奴才先吃过才能送到主子嘴里,他和师父吃过了都觉得好,肯定能合主子胃口。 郭格格想巴结年侧福晋,自己若是用了这个配方得了师父和侧福晋青眼,以后还愁没好日子吗! 陆太监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脸打烂,自己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才能在一群太监里挑了这样一个玩意儿。 苏培盛呦呵一声,对陆太监道:“这点心主子爷已经找人验过也试过了,对有孕的人身子无碍才送去年侧福晋那里。你运气好,侧福晋喜欢这口,你的命能留下了,以后在东院好好当差。” “至于他,今儿我就做回好人帮你把你们师徒情义给断了,你回去伺候吧。” 陆太监涕泗横流,对着苏培盛磕了五六个响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那小徒弟见师父走了,突然有些慌了,趴在地上梗着脖子哭求:“苏公公,您饶了我这回吧,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严重,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时,墙角处出来一个一脸阴沉的太监。 “荣昌哥哥,爷爷,求您救我这一回。”小太监仿佛看到了救星。 张荣昌对着他的脸呸了一口,对苏培盛躬身道:“有劳苏公公替东院清理门户。” 院子里寂静无声,很久都没等到回答。 苏培盛突然笑了,“张老弟来吧,有时候得亲自动手印象才更深刻。” 张荣昌脊背一僵,脚底的凉意直蹿脑门。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苏培盛,发现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来了,直直地看着自己就像打量什么物件儿一样。 那瞬间,他透过苏培盛的眼睛好像看到了四爷。 自己没看护好东院,他有罪。若是今天四爷在那盘点心里验到了一丝不对的东西,躺在那儿挨板子的就会变成自己。 …… 四爷回到前院的时候,已经清理完了,院子里又恢复成了他离开前的模样。 “郭氏那边查清楚了?” 苏培盛道“回主子爷,郭格格那边已经查清楚了,郭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厨子,在江南那一带开酒楼谋生。郭格格进宫前,家里人塞给她不少东西,今儿这道莲叶酥饼就是那家酒楼的招牌之一。” 前院的嬷嬷奉命去找郭格格的时候,她正在那儿默写食谱。见那么多人闯进来,郭格格吓得花容失色。 前去审问郭格格的嬷嬷肚子里一堆话儿才开了个头,郭格格就吓得一五一十全说了。 原来,郭胡格格和钮祜禄格格住在一个院子,钮祜禄格格自恃有四阿哥傍身,处处挤兑欺负郭氏。 郭格格的份例总是缺点东西,冬天的炭火和热水都能被钮祜禄氏截走一半。这种身外之物也就罢了,郭格格想着低低头日子也能过。 可万万没想到钮祜禄格格的脾气也不好,自己或者四阿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要拿郭格格撒气。 郭格格没有法子了,不敢求到四爷和四福晋跟前,毕竟钮祜禄格格是四阿哥的生母,跟自己一同进来的刘格格因为得罪了年侧福晋已经被嬷嬷教训成木头人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正巧,偶然一次得知年侧福晋有了身孕后什么都吃不下。 郭格格就想着用吃的来讨好年侧福晋,等年侧福晋身体养好了也高兴了,在四爷跟前帮自己说说话,把她挪到最偏远的院子都行。 这才让身边的丫鬟找到了东院的太监,求他帮帮忙。 苏培盛也没想到如此顺当,赶在四爷从东院回来之前就查清楚了。 “主子爷,您看这……” 郭格格这一出直接解决了东院的问题,苏培盛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这段时间主子爷心里记挂着年侧福晋,让人去外面寻好厨子送进来也不顶用,没想到不吭不响的郭格格却解决了这个问题。 “赏。” …… 郭格格身边的丫鬟见到四爷的赏赐已经呆住了,还是郭格格率先反应过来给那小太监塞了点碎银子。 等人走后,丫鬟惊喜道:“格格,看来咱们这一步是对的。只要能和东院的侧福晋亲近些,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替主子心酸。他们格格进府那天的赏赐都不如这次的多,四爷是有多看重侧福晋啊。 不过她们格格谋划的就是能早点离开这个院子,不再受钮祜禄格格的磋磨,往后要巴结年侧福晋的日子多着呢。 今儿一天过得胆战心惊,如今也算尘埃落定了。 郭格格脸上久违地露出笑容:“四爷的赏赐你亲自看着人收好。” 她眉头一蹙,看了眼钮祜禄格格屋子的方向,“背着点那边,不然又得闹起来。” 丫鬟重重地点头。 等人下去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郭格格蹭地一下站起身,手捂在自己胸口处感受扑腾狂跳的心脏。 今天这一步看似凶险实则收益颇丰。 自己倒得苦水儿会被那些嬷嬷一字不落地传到四爷耳朵里,从南院搬走只是时间问题。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3节 顺便也试探出来了四爷对侧福晋有多看重,一盘点心都能引出那么多事,甚至打死了一个太监。 郭氏定下心神,自己选了一条和刘氏截然不同的路,她现在就盼着年侧福晋将来能顺利生产。 第31章 三月初二,一大早春玉和红泥就吩咐小厨房备好茶水点心,只等年家二夫人觉罗氏的到来。 四爷准觉罗氏来陪年若瑶用膳,觉罗氏就真的看准了点,午膳前两刻钟才赶到。 觉罗氏进屋的时候见到里面有个姿容秀丽的女子正陪着自家姑奶奶说话。 对方显然也见到了她,错愕一瞬后起身行礼退下。 路过觉罗氏身边的时候,那女子柔声道:“年夫人万安。” 仅一个照面,觉罗氏就认出这女子的穿着打扮虽不华贵但也不是雍亲王府有体面的丫鬟婆子可以比的。 虽不知对方身份,觉罗氏亦含笑对她回了一礼。 等人走了,觉罗氏才问道:“方才那位是?” 年若瑶解释:“是去年德妃娘娘赏赐给四爷的郭格格,我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她来送过几道菜。她厨艺好,做什么我都能吃下去。” “这一来二去的,就经常来我这里坐一坐。” 觉罗氏担忧地把年若瑶上下打量一遍,放下心来后才笑道:“姑奶奶那么挑的嘴,这样夸人倒少见。” 年若瑶挽着觉罗氏的胳膊亲昵道:“嫂子就知道打趣我,别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叫了,还跟以前在家一样叫我小名吧。” 觉罗氏知道现在留在屋里的都是从年家带来的人,便放心道:“窈窈,这位郭格格求的是什么?” 不管宫里还是宫外,高位者身边总有慕名前来投靠,不知这位郭格格想从窈窈身上图什么。 年若瑶止住了笑,认真思索道:“她还没开口,求的无外乎是四爷的宠爱或者我的庇护?” 见她没被四爷的宠爱捧的摸不着北,觉罗氏这才放下心来。 “那窈窈想如何应对?” 年若瑶扑哧一声笑了,比花还娇艳的面容上嵌着两个梨涡,只一眼就能把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若以后我和她的关系真的亲近了,我可以庇护她,但是四爷的宠爱她能争取,我却不能让。”若是这样做了,就是断了自己的前程和后路。 没有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心意被对方当成筹码来交易。把郭格格往四爷身边推的那一刻,不用四爷先变心,自己和他的情分就荡然无存了。 “二嫂还要试探我多久?” 觉罗氏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这不是担心你吗,自从知道你有了身孕,阿玛和额娘的信一封接着一封从河北寄来,我桌子上已经放了一沓子信了。” 年家老太爷在康熙四十三年以从二品湖广巡抚的身份致休后就跟着大儿子,也就是年若瑶的大哥一家去了河北。 如今守在京中的只有老二年羹尧的妻子觉罗氏。 年羹尧的长子年熙是已故发妻所出,次子年富才是觉罗氏亲生。老三年斌、老四年兴和其他女儿们的生母都是侍妾。 年若瑶知道,觉罗氏是年家特意留在京城陪伴提点自己的。不能跟二哥去四川任职,觉罗氏心里也很遗憾吧。 “二嫂。”年若瑶握紧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我,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后,你就跟着二哥去四川吧。” 觉罗氏立刻否决:“不可,我走了你在京城就孤身一人了。” 窈窈容易冲动行事,落人把柄,之前她病的那么重应该是出自后院某些人的手笔,觉罗氏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年若瑶见劝不动觉罗氏,决定按下这件事,等以后找准时机再提。 两人闲聊了许多话,话题又绕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你月份大了身子可有什么不适?”觉罗氏是经历过这一遭的人,知道其中凶险,担心年若瑶体弱承不住。 除了之前的反胃年若瑶还真没别的症状,她站起身子转了一圈,“嫂子你看,我好得很。” 觉罗氏急得把她按住坐下后才小心道:“窈窈,女子的第一胎没经验,生的艰难的人多的是。” “我知道四爷和你都期待生个白白胖胖的阿哥或者格格,但是嫂子也得劝你一句,别为了孩子拼了命的补身体,你身子轻一点会生的更容易。” “孩子嘛,只要有人悉心照料总会养胖的,可女人生产时遇到了危险就算身边有一百个华佗都不顶用。” 觉罗氏怕她听不进去,还准备认真再给年若瑶解释一遍。 年若瑶微微抬头,想把眼眶里的水憋回去。这些话只有真心待自己的,把自己看的比肚子里孩子更重要的人才能说出口。 “我明白,嫂子说的我心里都有分寸着呢。” 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已经狠心戒掉了。如今正常吃着饭菜,胃口比怀孕前大了许多,她也控制住没暴饮暴食。 在这种医疗条件差到生产只能靠女人自己努力的地方,年若瑶时刻提醒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到时候吃的多孩子长得大,生的时候受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看到原本明媚鲜妍的小姑娘受到那么多磋磨后变成了现在谨小慎微的模样,觉罗氏就难受到揪心。 嫁人后过得再尊贵也不如在娘家好。 再聊这些就是徒增伤感,觉罗氏止住了话头,陪着年若瑶用了顿午膳。 今儿陆太监大展身手,在厨房里颠勺的手都晃得人眼疼,要不是张荣昌进去把人拦下,他非得把毕生所学都给侧福晋展露一遍。 觉罗氏尝了一口后真心夸道:“这师傅手艺不错。” 不知是有觉罗氏陪着还是今天的饭菜十分合自己胃口,这顿饭年若瑶创下了怀孕以来最大的饭量记录。 春玉和红泥两个丫头看着空荡荡的碗底傻笑,看向觉罗氏的眼睛都发光。 用完膳后,年若瑶屏退了所有人,才小声问道:“二嫂,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觉罗氏叹了口气,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怕年若瑶担心,她保证道:“那天回去后我就和你哥哥说了,让他忍住那倔脾气,得罪四爷日后自己官路不顺畅就罢了,可千万别拖累了你。” 年若瑶摇摇头:“一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如今我在府里你们在外面,咱们互相扶持着才能跟四爷的情分更长久。” 觉罗氏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听到这句话再也压不下心底的疑惑,她忍不住问道:“窈窈,你真的认定了?” 觉罗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语气里带了不确定问道:“是四爷?” 只要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都有这个自信,年若瑶郑重地点头,“一定是。” 虽说自家老爷心里更倾向于八爷,八爷有能力有声望,礼贤下士最得人心,但觉罗氏心里更相信年若瑶,准备回去后再好生劝劝自家老爷。他最疼的就是年若瑶这个妹妹,这次把她搬出来,觉罗氏还真不信他能倔着脾气和自家妹子犟到底。 把年家老夫人挑好的厨娘和接生嬷嬷安排好后,觉罗氏准备回去了。 年若瑶捧着肚子把她送到东院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觉罗氏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转角后彻底消失不见。 康熙五十二年的万寿节是康熙帝的六十大寿。早在去年就已经下诏,在畅春园设宴邀请六十五岁以上的年长者,不论官民通通可以赴宴。 三月十七日,万岁爷在文武百官的扈从下从畅春园返回京城,命诸皇子和皇孙扶辇而行。沿途几十里道路两侧张灯结彩,城中百姓纷纷跪迎。 三月二十五日这天,从全国各地赶来为万岁爷祝寿的六旬老人有千余人,自午门一直排到□□外。宴会上,八十岁以上的老者被人搀扶到万岁爷面前,圣上赐酒共饮以示恩宠。 万岁爷他老人家见到这种场面自是欣慰,大清在自己的治理下昌盛繁荣,国力富强,才会有那么多老人前来赴宴。 这次寿宴万岁爷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底下的官员和皇子们忙得累断腿。整个三月,百官都要穿蟒袍,着补褂,举行完寿宴后四爷整个人瘦了一圈。 回到府上,四爷不忘往东院来一趟,看到年氏的小脸比之前胖了一圈,轻轻一捏都是软嘟嘟的肉,他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抱着年氏就囫囵睡着了。 第二天年若瑶起来时,身旁早已没人。要不是春玉和红泥告诉她四爷来过,她还以为昨晚腰间的温热是自己梦里臆想。 这段时间四爷下了朝回府就直奔东院,四福晋知道年若瑶肚子里是第一胎,再加上四爷对年氏的宠爱,让四爷欢喜紧张到这种程度无可厚非。 四福晋能想开,并不代表后院的女人们都能想开,又一次去正院请安的时候,大着肚子的年若瑶就受到了以钮祜禄氏为首的几个格格的‘厚待’。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年侧福晋独宠后她们备受冷落,希望侧福晋宽和大度些,好歹让她们能见到四爷的面。 钮祜禄氏眼含热泪,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拿出帕子拭泪。 年若瑶面无表情等她说完,双手叠在膝盖上,抬起下巴道:“四爷要去哪儿岂是我能决定的,钮祜禄格格想让四爷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那也管得忒宽了吧。” 闻言,钮祜禄氏面色惨白,年氏三两句话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顶帽子,她慌慌张张看向四福晋。 果然,四福晋面色不虞,看向钮祜禄氏的目光格外凌厉。在钮祜禄氏开口‘求’年氏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生不满,没想到钮祜禄氏越说越过分。 “年侧福晋有孕,四爷多看顾一点是人之常情。钮祜禄格格当年也是怀过身孕的人,这点都理解不了吗?” 没等四福晋开口,李氏已经把话接了过来。 钮祜禄氏面色一僵,谁不知道她去年刚失了一个孩子,李氏这话就是往她心窝里捅。 其实今天她说的这番话就是单纯的想给年氏拉仇恨,让后院的女人目标一致对付年氏。只要有一个人能打破年氏独宠的口子,其他人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眼见钮祜禄氏落了下风,索绰罗氏立刻出声为其解围。 满军旗的格格们早就不满府里的汉军旗出身的几个人比她们更受宠,一个个地也站出来声援钮祜禄氏。 这次,李氏着实惊到了,没想到钮祜禄氏这样的蠢材身边都能聚齐一群狗腿子。不过,也都是要家世没家世,要宠爱没宠爱的,李氏心中冷笑,显然没把她们这次的蹦跶当回事。 眼见今日的请安被钮祜禄氏搞得乌烟瘴气,四福晋刚想叫散众人,就看见从外面走来一个太监。定睛一看还是熟人,永和宫德妃身边的大太监徐珪礼。 徐珪礼对着四福晋躬身请安后,走到年若瑶面前,“奴才奉德妃娘娘之命给年侧福晋带句话。” 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静等着他的下文。 钮祜禄氏眼睛一亮,心里痛快极了。 这下,就连宫里的德妃娘娘也看不下去年氏孕期还独占着四爷,忍不住要对她出手了! 第32章 徐珪礼环视一圈后,拿出一个盖了红布的木匣子正色道:“娘娘说,赐予年侧福晋佛珠一串,望侧福晋日后能顺利诞下六阿哥。” 六阿哥! 听到这三个字钮祜禄氏又惊又急,恨不得把徐珪礼扯到自己跟前来让他好好解释清楚,德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德妃愿意赏,就是在抬举自己。年若瑶起身谢恩,二话不说就把佛串套在左手腕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利索极了。 她甚至还故意把佛珠撸低点,三番两次低头确认有没有被袖口挡到。 坐在上方的四福晋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自己赏年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大大方方地吧。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4节 四福晋唇角一弯,心里想着难怪四爷宠她,年氏聪明在了点子上,讨喜又乖巧。 钮祜禄氏甚至还不死心地想,这句话会不会还有别的含义,比如德妃要让年氏生完孩子就和宋氏一样长伴青灯古佛? 接下来,徐珪礼的解释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原来三月底的时候德妃的娘家侄媳妇生了个八斤胖的小子,接生婆子刚喊了一句少夫人发动了,半个时辰后孩子就生下来了。 生产顺利到德妃听到都震惊了,反复打听当时的情况是否属实。 要知道自己当时生胤禛的时候足足在产房折腾了七八个时辰,宫里有那么多嫔妃,又给万岁爷生了那么多儿女,没有一个能像自己娘家侄媳妇这样顺遂平安生下孩子的。 况且,这个孩子出生在三月,和康熙的圣寿就隔了一天,怎么看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这是乌雅氏一族的喜事,德妃高兴的同时也没忘自己的俩儿子。转念一想,两个儿子府上只有年氏这一个待产的孕妇,德妃立刻派人把乌雅家孝敬给自己的佛珠送到老四府上。 这可是德妃娘家那个有福气的少夫人怀孕的时候去庙里求的,之后便一直戴在身上。要不是家里为了巴结宫里的德妃,还真不舍得把这有福气的东西送出去。 现在众人都明白了,这千金难求的宝贝东西让德妃娘娘赏给年侧福晋了。 府上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都生育过,除了四福晋在怀孕的时候收到过德妃的赏赐,其他人连一句问候都没得过。 李氏的三阿哥年长,德妃见到四福晋时偶尔会问一两句。钮祜禄氏和耿氏在德妃那里就是查无此人,脸和名字都对不上。 只知道四阿哥和五阿哥的生母是雍亲王府的两个侍妾格格。 钮祜禄氏气得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那串佛珠,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愿意此生除了弘历外再无所出求年氏这胎是个格格。 看着年氏明艳的笑容,钮祜禄氏心一狠,向佛祖重新改了自己的愿望,她希望年氏难产,一尸两命! 她实在接受不了年氏有了四爷宠爱,还能再得德妃的青眼。等年氏平安生下一儿半女,府里哪还有她们母子立足的地方。 年家祖坟上的青烟该歇一歇了,总不能一直往上冒吧! 年若瑶心领了德妃的好意,可惜德妃和四爷母子俩不同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打算。 年若瑶望着皓腕上温润的佛珠,没觉得生个小格格有什么不好。女儿多好,软软糯糯的小棉袄。还能一直和自己住一起,不像儿子满了五岁就要搬到前院去住。 徐珪礼把年侧福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今天的表现若放在平常德妃肯定是不喜的,觉得年侧福晋性子不稳重,得了一点好脸色就要飘起来。 但今天不一样,是德妃娘娘兴致冲冲要赏人,年氏的举动正和德妃的心意。她就是想通过年氏告诉众人,她德妃还是很关心疼爱四爷这个大儿子的。 徐珪礼作为德妃的眼睛,完成了这次任务后就行礼告退了。 德妃的赏赐极其背后的深意在雍亲王府后院激起千层浪,人人都揣测德妃有意把年氏的阿哥养在四福晋名下,不然为什么那么抬举她呢。 -- “听福晋说,今天宫里来人了,额娘赏了你一串佛珠。” 四爷在福晋那里用完膳来到东院,颇为稀奇道。 往常永和宫有什么好东西可轮不到自己这儿,十四那边挑拣好了才有自己的份。 小的时候他安慰自己,自己是兄长要让着弟弟,还能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十四计较不成? 大了之后他就明白了,德妃对他们两兄弟的态度是不同的。德妃对自己的好都是给外人看的,对十四那才是骨子里流露出的疼爱。 再后来,他也不想了,反正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了。 这次,听到四福晋说永和宫单独来给年氏送了赏赐,他还是忍不住跑来问。 屋子里就两个人,四爷也没遮着掩着眼里的好奇,年若瑶一打眼就明白了这是从小没娘疼的孩子突然被特殊对待了一回,有些不知所措了。 四爷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对德妃这个额娘有点期待吧,只是当期待落空后就会变成怨恨。 年若瑶提到这个眼睛里都有了光,含笑对四爷道:“这是娘娘对肚子里孩子的祝福,希望我生产那天能平安顺遂。” 虽说德妃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在四爷跟前说一说她的慈爱,但是她也不敢往德妃脸上贴太多金,毕竟德妃和四爷的关系没到那地步。 再退一步说,人家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母子,等四爷继位后还需要德妃一起向天下人展示他们的母慈子孝。 她回答的语气也不能太冷淡,憋了一下午才找到现在这种感激中夹杂了几分惊喜的状态。 年氏绕过了德妃说的那句“六阿哥”,四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后院的女人谁不想生个阿哥,如果可以她们都愿意生一堆傍身。宫里的四妃也是因为早期生子有功,个顶个儿的能生皇子才能一跃众人之上。 年氏胆子小到连阿哥都不敢奢求,自己不该把对年羹尧的不满牵扯到她身上。 “方才你说的是额娘对你的祝愿,你自己有什么想求的吗?” “我觉得啊,人不能太贪心。既然求了生产时一切平安顺遂那就不要再贪心别的了。”年若瑶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她从头到尾最盼望的就是平安二字。 四爷不语,半晌后才搂住她的肩膀温声道:“遇到怀孕生子这种大事,想来多求一件佛祖也不会怪罪。” 年若瑶靠在他怀里,对他这句话恍若未闻。 四爷不知道怎么又变心想要儿子了,当自己的肚子是有求必应的许愿池吗?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腻歪的时候了,年若瑶一爪子伸进四爷的衣领里,摸着他瘦了一圈但更加紧实的身体,心里痒痒的。 自从年若瑶查出身孕后,两人一点过分的举动都没做过,想得厉害了四爷就抱着年若瑶亲一口。动作极轻,年若瑶在梦里也没被惊醒。所以,她并不知道某些人忍得多厉害。 四爷本来只想单纯抱着年氏睡觉,没想到她如此大胆。锢住她调皮捣蛋的手,四爷继续闭上眼假寐。 越是得不到越心痒难耐,年若瑶觉得今天自己跟吃了假药似的,非得拉着四爷一起不痛快。 “呼,呼……”年若瑶嘟起嘴,对着四爷的睫毛轻轻吹气。 四爷仍旧纹丝不动,工具人表示并不配合。 “四爷,其实这个月份已经可以……” “胤禛!”年若瑶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脾气,直呼了四爷的名字,“我想要!” 四爷睁开眼,眼底的炙热似乎能把年若瑶灼穿。 顾及她隆起的肚子,四爷只是浅尝辄止,耐不住年若瑶湿漉漉的眼神一次又一次无言的央求,忍了几个月的两人最终还是尽了兴。 四爷凌晨起来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昨晚旖旎缠绵的画面。 昨天晚上的事对年若瑶而言就像多吃了一顿宵夜,睡一觉就消化完了。四爷凌晨起来去上朝都没吵醒她,年若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郭氏已经连着给东院送了两个月的吃食,今儿她没有让丫鬟去送,她亲自提着膳盒,心情雀跃地走在去东院的路上。自从和东院搭上线后,钮祜禄氏也不敢轻易为难自己了。 她到的时候,四爷和侧福晋正在用膳。 看到守在廊下的人有几个陌生的面孔,郭氏把膳盒递到春玉手里,“麻烦春玉姑娘把这个送进去,妾身就不叨扰侧福晋了。” 说罢,郭氏转身离去。 郭氏刻意压低了声音,屋里的人不细听还真不知道外面是谁。 屋子里,四爷吃着饭默不作声,年若瑶也只字不提郭氏的事情。 春玉把膳盒里的菜拿出来摆放好又退到堂屋外,和刘格格不同,郭氏的性格算是温纯端厚,东院的下人见到郭格格也颇为客气。 年若瑶正和羊排较着劲儿的时候,四爷问:“你觉得让郭氏搬到哪儿住比较合适?” 年若瑶愣了,刚夹住的羊排又放回碗里,“一切都听从爷的安排。” “但是,”她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四爷道:“妾身想一个人住这儿。” 想来想去,独居的大院子她还是不想放弃。 四爷看着她,“没了?” 年若瑶点点头,她又不是福晋,有权利管着后院。能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东院守好,就算她有本事了。 “爷吃饱了。” 四爷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吓了年若瑶一个机灵。 看到年氏被吓到,四爷身形一顿,心里懊悔不该反应那么大。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能甩袖离去。 等到晚上年若瑶才反应过来自己白天的大意,四爷好像生气了?其实郭氏和刘氏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来势汹涌,另一个手段柔和。 四爷临走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春玉和红泥深深刻在脑子里,偏偏侧福晋后知后觉,吃喝玩乐一下午到了晚上才想起来这事。 以往这个时候四爷早就到东院了,现在张荣昌守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一个前院的人都没等到。 “我去找四爷。” 难得侧福晋主动一回,东院的下人都没拦着。春玉和红泥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一刻钟后陪着年若瑶出现在前院书房前。 “侧福晋。”苏培盛见到人,赶紧迎上来。这位可是稀罕客,从入府到现在前院的门槛儿都没迈进来过。现在又身怀六甲,贵重的很。 要是往常,苏培盛非得把自己的脸笑出一朵花儿来。可是今天,主子爷本来都起身准备去东院了,结果有人先年侧福晋一步找过来了。 这一次,最得宠的年侧福晋被人截胡了。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对年若瑶把身子躬得极低,几乎是吐着凉气道:“年侧福晋您稍等一等,钮祜禄格格正在里面呢。” 第33章 书房里,钮祜禄氏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头上简单的梳了个两把头,素净到脸上只扑了一层薄薄的粉。 “爷,四阿哥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阿玛……妾身这才斗胆请您过去看看。” 钮祜禄氏站在这儿还能感受到上一次来前院时自己被四爷忽视的尴尬。 可是想到自己儿子在病中还叫着阿玛,钮祜禄氏不想让他失望,匆匆赶来请人。 四爷和钮祜禄氏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年氏往回走的背影。她挺着大肚子走到这儿,想必是因白天的事来寻自己。 四爷立刻让苏培盛安排人把年若瑶好生送回去。 这几天天气炎热,四阿哥学会了走路后就经常在院子里玩。玩够了就回屋里歇一会儿,奶娘一摸四阿哥后背都湿透了,赶紧给他换衣裳。 尽管伺候的奴才们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四阿哥还是在一冷一热后起烧了。四爷见到弘历的时候,他的小脸因为高烧不退而憋的通红。 四阿哥躺在床上嘴里呜呜囔囔喊:“我要额娘,我要阿玛。” 钮祜禄氏强忍着眼泪把儿子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脸抵在四阿哥的额头上,“弘历乖,额娘在,你阿玛也在。” 清朝自入关以后,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也流行抱孙不抱子。 四爷没有抱弘历,只是抓着他的小手,“弘历,阿玛在这儿。” 四阿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费劲地想看清眼前的人,结果只看到一个和阿玛相像的模糊人影。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5节 四爷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弘历是怎么病的了,这时候苏培盛已经拿了牌子去请擅长小方脉的太医来给四阿哥诊治。 太医来的很快,给四阿哥把了脉后拱手道:“回禀四爷,四阿哥这次病来得汹涌,下官以为应开一剂猛药,先让四阿哥把烧退下来,再另做打算。” 钮祜禄氏一听,急忙开口拒绝:“不可,四阿哥年纪还小,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大剂量的药性。” 她看向四爷,泫然欲泣。 太医听闻低下头,静静等待四爷的指示。说到底,他需要听的只有四爷一个人的话而已。 四爷知道钮祜禄氏是担忧弘历,眼见着弘历有快烧晕厥的迹象,他顾及着钮祜禄氏的心情解释了两句:“这烧的那么厉害,大人能撑个三两日,弘历年纪小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如果弘历高烧晕厥过去,再次醒来很有可能烧糊涂变得痴傻。 钮祜禄氏仍是不松口,她心乱如麻,一瞬间她想到在前院书房出来时遇到的年氏。 谁小时候没病过,自己不舒服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先是让自己少饮少食,接着才让大夫把脉开药。 四爷是不是嫌她们母子麻烦,想尽快看着弘历吃完药再去东院陪大着肚子的年氏? 钮祜禄氏的眼神太过直白,把一旁的苏培盛都看的一愣。 四爷可是四阿哥的亲阿玛,这钮祜禄格格连四爷都不信,是不是也烧糊涂了。 见钮祜禄氏明显没把自己的话听明白,四爷没有再看她,不容置疑道:“就按照太医说的法子给四阿哥治。” 钮祜禄氏想拦却不敢拦,最后低下头任由四阿哥的奶娘一勺一勺地给弘历喂药汁。 郭氏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钮祜禄氏房里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立刻让人把西厢的门关紧。 丫鬟看着她道:“格格,四阿哥烧的厉害,四爷都来南院了,要不然您也去看看吧。” 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么大的事情也瞒不住,情况去了也能在四爷跟前露个脸。 郭氏扫了她一眼,四阿哥生病自己往上凑,不管这关心是真情还是假意,在钮祜禄氏眼里自己就是冲着四爷来的。等四阿哥病好后,钮祜禄氏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见郭氏没说话,小丫鬟以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大着胆子继续分析道:“格格,您说。”她指了指钮祜禄氏的方向,“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一开始郭氏也怀疑过,后来转念一想后院女人再想争宠也不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做手脚,尤其还是个阿哥。以钮祜禄氏对四阿哥的看重,肯定不会冒那么大风险用孩子来争宠。 郭氏立刻呵斥道:“这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传到四爷耳朵里,我们主仆二人的路就到头了!” 小丫鬟立刻噤声,胆怯地打量郭氏的脸色,心中后悔自己一时兴起说了那么多尊卑不分的话。 守到半夜,四爷和钮祜禄氏都熬的两眼通红,最后听素荷惊喜道:“回禀主子爷,格格,四阿哥的烧退下去了!” 钮祜禄氏喜极而泣,四爷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己膝下子嗣不多,夭折过三个阿哥和两个格格。福晋的嫡长子弘晖,就是因高热去世的,他不想再因这个病失去更多的孩子。怕四阿哥再次起烧,四爷以天色晚了为借口留下太医在府上过夜。 这天晚上,甚至惊动了正院的四福晋,没多久后院都知道了。 东院得宠,张荣昌出去一趟就有人‘无意’把消息告诉他,等年若瑶回到住处,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发烧对古人来说不算小事,现在医疗条件跟不上,稍稍诊治的慢一点可能人就没了。 虽然知道弘历最后肯定没事,但是这个过程要遭多少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年若瑶叹了口气,吩咐东院的人不可再出去打探消息。 四阿哥当晚就退烧了,但还是虚弱,在屋子里精心养了十来天才恢复了精神气儿。四爷每天都会去南院看望四阿哥,四阿哥现在见到阿玛就两眼发光。 四爷见他大病一场不忍拂了他的亲近之意,每天都陪着他用午膳,没多久四阿哥又养得白白胖胖了。 经过四阿哥生病这件事,年若瑶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上心。之前坚持食补和锻炼身体给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如今还能拖着八个月的孕肚在院子里走好几圈。 年家给她挑的接生嬷嬷也伺候过觉罗氏,年羹尧的嫡次子就是这位海嬷嬷接生的。 来雍亲王府前,觉罗氏犹不放心,又把这位嬷嬷的近亲远亲上下几代和交好的人家都查了一遍,确保是个忠心能用的才给年若瑶送过来。 海嬷嬷性子爽朗,见到人总是笑呵呵的,看面相就是个和善的妇人。 年若瑶观察了一个月后,终于借着一次清点库房的机会,把正屋的下人都支开了。 “嬷嬷。”她抚着肚子,面上带着几分忧思,“若是到了那天我生的不顺利,该怎么办?” 海嬷嬷明白眼前这位主子在自己进府一个月后,终于愿意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侧福晋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凡事都要留有余地,这件事奴才也想过。”海嬷嬷正色道:“若真遇上这事,您先攒足了劲保存好体力,听奴才的话再发力。” 想必海嬷嬷在年家时,觉罗氏就已经叮嘱过她不少话。接着,海嬷嬷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来这里只为了侧福晋您,万事必然以您的主意为先。” 年若瑶这才放下心来,海嬷嬷这般通透,也不用自己说出保大不保小的话了。 四爷送来的那两个嬷嬷肯定是有本事的,但是她们的本事只在接生龙子凤孙上,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盛放阿哥或者格格的容器。 她必须要在自己生产前,找到一个能在当天能统管全局并且和自己一心的人。幸好,海嬷嬷没有让她失望。 这番深刻交谈后,年若瑶越发倚重海嬷嬷。 有年侧福晋撑腰,海嬷嬷自己也是有本事的,很快四爷当初送来的那两个嬷嬷就以海嬷嬷马首是瞻。 年若瑶的产房设在东厢房,早在她怀孕之初四爷和四福晋就让人准备好了。 海嬷嬷不放心,又亲自把产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年若瑶孕晚期后她更是三天两头往产房里跑。 进了七月,年若瑶足有九个月身孕了,海嬷嬷每日都会在她睡着时摸一摸她的床单被褥,防止年若瑶在梦里羊水破了而不自知。 红泥把大黄交给小五子,吩咐他这个月看好大黄,别等侧福晋发作的时候出来乱跑给众人添乱。 春玉和红泥每天轮换着守夜,挨在床边踏板上睡觉。万一侧福晋要生的时候是在晚上,她们从外面进来查看情况再去喊接生嬷嬷,这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 她的产期将至,四爷每天都会抽空来看看她。这几天年若瑶的小腿和脚背肿胀的厉害,走几步路便疼得不行。四爷扶着她回到屋里坐下,春玉和红泥一左一右地给她揉腿。 年若瑶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里面的动静。这个孩子乖得很,平日在肚子里很少动弹。今天却反常地踢了好几脚,年若瑶笑着和四爷说道:“估摸着在我肚子里待够了,想早点出来呢。” 四爷陪她用完午膳就回前院处理公务了,年若瑶困意涌上来便靠坐在床上歇息一会儿。 眯了一会儿后,年若瑶突然感到肚子一阵一阵地痛。她睁开眼愣了一瞬,对守在自己身边的春玉道:“我好像要生了。” 春玉的心提到嗓子眼,立刻飞奔出去把海嬷嬷叫进来。海嬷嬷进来后伸手往年若瑶衣裳和床褥上一摸,温声和她说道:“侧福晋,咱们起身去产房吧。” “好。”年若瑶把手搭在海嬷嬷手背上,对她温和一笑。羊水刚破她还能靠着自己走到产房,甚至还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海嬷嬷平静沉稳的模样抚平了东院上下急躁不安的心,一切都按照当初安排好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院和前院那边,张荣昌亲自去通知。 “主子爷,东院那边说年侧福晋已经发动了。” 苏培盛觉得眼前一道残影,再反应过来时四爷已经走远了。 四爷刚到,四福晋那边也赶来了。 这时,年若瑶还在里面惊奇地和海嬷嬷讨论生孩子并不疼啊。海嬷嬷笑着应是,问她还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好了再送进来。 等小厨房的东西做好了送进来的时候,年若瑶却一口都吃不下了。 年若瑶躺在床上,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她的身体又痛又累,像被重物反复碾压后又生生撕裂一样难以忍耐。 海嬷嬷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掉脸上的汗珠,“侧福晋,您先攒着点力气,还没到要用力的时候呢。” 四爷和四福晋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低吟。 四爷神色一紧,四福音安慰道:“爷别站着了,坐下来歇一会吧。年妹妹这是第一胎,应该还要再等几个时辰。” 里面,年若瑶宫口开到了五指,海嬷嬷和另外几个接生嬷嬷一看,应该是快了。 又等了一会儿,海嬷嬷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侧福晋之前还是好好的,临到要生了竟然胎位不正! 几个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慌。侧福晋母子二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得跟着交代在这儿。 年若瑶在海嬷嬷的指引下用力,折腾了许久只觉得肚子和下面越来越痛。察觉到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年若瑶抓紧海嬷嬷的手。 “嬷嬷……怎么了?”她咬着牙颤着声问。 海嬷嬷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空气凝固了那么一瞬,年若瑶甚至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己的运气那么差,怀孕时这好那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掉链子了。 这时,另一个嬷嬷看着她们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事得告诉主子爷和福晋。” 事关侧福晋和未出世小主子的性命,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做主。有一个嬷嬷想出去传话,却被海嬷嬷喝住。 “先等等。” 年若瑶嘴里含着参片,咬着牙硬撑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做出选择。另外几个嬷嬷已经快吓哭了,这样拖下去说不定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又试了一阵发现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年若瑶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海嬷嬷的手,海嬷嬷心领神会。 四爷和四福晋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四福晋不确定地问道:“侧福晋已经生出来了?” 头顶着四爷锐利的目光,海嬷嬷提着一口气,对四爷和四福晋行礼后道:“年侧福晋生产时胎位不正,奴才斗胆来请示主子爷,是保大还是保小?” 第34章 守在门口的张荣昌见状立刻把头低下来,侧福晋千万不能有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以后还有机会再得,大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春玉和红泥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焦灼不安眼角都是红的,这种紧急关头还不能掉眼泪给主子寻晦气。 四福晋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年氏生的那么艰难,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四爷双拳紧握咯咯作响,手上的力气太大青紫色从掌心蔓延到手指都没在意,他眼神冷冽地看着海嬷嬷,“大人和孩子都要保住,一个都不能少。” 听到产房里面传来痛苦的叫喊和凌乱的脚步声,海嬷嬷面容一沉,立刻飞奔回年若瑶身边。 海嬷嬷把手放在年若瑶肚子上,准备把胎位给按回来。这样下去孩子在肚子里很可能窒息而死,她们准备再试最后一次。若是不行,就是和这个孩子无缘。 这是海嬷嬷的绝技,也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唯一的机会了。 年若瑶现在脸色煞白,整个人如同在水里泡过刚捞出来一样,整个人被汗浸透,她费力地睁开眼,“嬷嬷。” 海嬷嬷看到侧福晋眼神清明地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她瞬间领悟到了侧福晋的意思,那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侧福晋的口型在说,保大! 年若瑶知道若这个时候自己能主动说出保小不保大,四爷的子嗣更重要等话,肯定更符合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要求。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不想因为肚子里素未谋面的孩子丢了自己的命。 可是……转念一想,或许可以趁着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添一把火,光明正大地试一试四爷对自己的情意有多深。 四爷焦急地在外面等待,只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6节 “爷,不用顾着我,一定要保住咱们的孩子!” 年若瑶牟足了劲冲门外喊道,落到外人耳朵里就是猫儿一样有气无力的声音。 年若瑶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丫鬟婆子端着血水从屋里出来,似乎怕污到贵人的眼,刻意用身体挡住铜盆,避开四爷和四福晋的视线。 四福晋询问刚从里面出来的嬷嬷,“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那个嬷嬷害怕地摇了摇头,匆匆端着铜盆离去。 四爷猛地一下站起来,胸口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脑袋里浮现的都是和年氏的点点滴滴。 虽说子嗣很重要,但是自己又不像老八,家里只有弘旺那一个独苗苗。自己已经有了三个阿哥,还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大格格。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焦灼等待的时间里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想失去年氏。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后,沉声道:“务必要保住侧福晋,一切……以大人为重。” 亲耳听到外面传来的回答,年若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一步虽然危险,但是也让她明白了四爷对自己的宠爱到哪种地步,也逼着四爷认清了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恋爱脑这个东西自己没有,四爷倒可以慢慢有一个。 …… 突然,婴儿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四福晋听到哭声的那一刻先是露出喜色,很快又反应过来,孩子哭是不是意味着年氏…… 四福晋打量身旁四爷的表情,果然越发沉重。 产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嬷嬷怀里抱着红色襁褓从里面走出来,对四爷和四福晋笑着道:“恭喜主子爷,恭喜福晋,年侧福晋生了个小格格。” 四爷骤然起身,猛地拔高了声音,怒喝道:“小格格?爷不是说了保住侧福晋吗!你们这些混账连爷的话都不听了!” 从四福晋的角度看,四爷此刻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四爷因年氏情绪失控了,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刚出生的二格格。 出来报喜的嬷嬷吓得一哆嗦,四福晋身边的采薇眼疾手快把她怀里的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掂了掂,二格格似乎有些轻。 本来以为出来报喜是个好差事,没想到差点被吓死,那个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糊涂,奴才糊涂,忘了告诉主子爷和福晋,年侧福晋平安生下二格格,母女均安。” 母女均安……他的脑袋突然混沌起来,逐渐反应过来这意思是年氏还在。 四爷点了点头,幸好,保住了年氏,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四福晋对四爷福身,笑道:“妾身恭喜爷,也恭喜年妹妹。” 产房外,四爷径直走到门前。 眼见着四爷的情绪有几次差点失控,四福晋以为他想进去,刚想把人劝住就见四爷的脚步在门口。 “窈窈,你还好吗?” 刚生产完浑身疲乏的年若瑶听到四爷喊自己小名,整个人一抖,困意都散了,把嘴里的补汤咽下去后,立刻回道:“妾身很好,天色不早了还请四爷和福晋早点回去歇着。” “好。”四爷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四福晋静静等着,以为四爷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年氏,结果下一秒四爷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是个什么章程她也不懂,四福晋在心里叫苦不迭,四爷甩甩袖子走了自己却不能走。 四福晋安排好奶娘进去伺候,又仔细问过年氏母女的情况,听到下人来报二格格已经吃上奶了四福晋才安心回去。 海嬷嬷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年若瑶身边,她侧着头打量着,刚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出来像谁,皮肤还是红的,小脸有点皱,脑袋上湿漉漉的都是没干的羊水。 今天,不管四爷选择保大还是保小,最后经海嬷嬷的手,能平安活下来的只会是大人。 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们的,在真的要放弃的那一刻,孩子竟然能生出来了。那股疼痛好像突然找到了倾泻口,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明白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导致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的女子都过得不容易,年若瑶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自己更要好好活着,作为这个孩子最坚实的依靠,为她撑腰。 东院年侧福晋生了格格的消息不胫而走。 “生了个格格?” 听到下人报上来的消息,三阿哥撇了撇嘴,生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额娘每天在担忧什么,年氏再得宠有什么用,她肚子又不争气啊。 阿玛就算再喜欢她们母女,二格格长大了还是得嫁人,说不定还得嫁到蒙古去联姻。 李氏听到了这个消息喜上眉梢,年氏的身体出了名的不好,这次生完下次能不能怀上都难说。 等她运气好再怀胎十月生个阿哥出来,自己的三阿哥早就长大成人了,说不定连嫡子都有了,到时候谁都没法和自己的弘时争。 四爷规定在前院读书的阿哥一个月能回后院一次,难得今天不用读书练字,三阿哥想尽快回屋子歇着。 三阿哥见李氏这样开心,拉着自己絮絮叨叨,他有些不耐烦道:“额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咱们的眼睛也不必放在东院,可以挪到别的地方了。” 三阿哥的话,突然让李氏想到了大格格,大格格已经嫁人快一年了还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弘时明年就十一岁了,再过两年就能帮四爷分担些差事了。自己母家李家并不显赫,也没有什么有权势的亲朋旧友,弘时在大婚娶福晋前,唯一能够帮到他成为他助力的只有大格格的夫家。 李氏蹙眉,准备明天给大格格送封信再催一催。大格格得尽快怀孕生子在那拉家站稳脚跟,能在夫家说上话了才能更好的帮衬弘时…… 知道东院得了二格格后开心的不止李氏这一处,钮祜禄氏刚得知年氏难产的时候以为菩萨真的显灵了,心里感叹怪不得四福晋和宋氏都有礼佛的习惯,原来真能让人得偿所愿。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对素荷道:“我啊烦闷了那么多天,到了今儿才算真正解气。” 和自己同住南院的郭格格,三天两头往东院那边献殷勤。依附钮祜禄氏的那几个格格,见郭氏努力往年侧福晋身边凑的时候已经起疑了。 她们都觉得郭氏里的那么近,肯定比她们更了解内情。毕竟,谁会舍了近的人不求,反而去巴结那么远的。这次,年氏要是没了,郭氏竹篮打水一场空就会变成众人眼里的笑话。 再然后,知道年氏平安生下二格格后,钮祜禄氏的笑容就淡了些。 素荷见状,赶紧安慰道:“任凭主子爷再怎么宠爱年侧福晋,她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孕了。三五年后,咱们四阿哥已经在前院读书了,东院都悬能出来一个阿哥。” 钮祜禄氏呵了一声,年氏侥幸生了个格格而已,生阿哥的福气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晚上,二格格吃完奶睡着后,年若瑶仔细端详着女儿的容貌。 不是她自夸,她还真没见过比年氏还好看的人,二格格生下来半天了皮肤还是红的,让她莫名想到了猴子。 二格格来得不容易,伺候的人更是小心谨慎。见年若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二格格,都以为侧福晋是慈母之心泛滥,舍不得让二格格离开自己的视线。 春玉和红泥正被母女间的温馨相处所感动,就听见侧福晋毫不掩饰的嫌弃道:“怎么生下来半天了,二格格还是那么丑!” 已经走到门口的四爷脚步一顿,接着又听见年氏说,“女儿肖父,二格格一定是随了四爷!” 第35章 四爷进来的时候,年若瑶尴尬到能用脚指头在雍亲王府抠出一个迷你版紫禁城。 好在四爷明显是有正事要说,并没计较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他坐在床边把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摊开道:“爷给咱们二格格想好了名字。” 年若瑶很诧异,一般都是满三个月才起名,四爷怎么那么快就给二格格想好了名字。震惊归震惊,她还是认真看了四爷写在纸上的字。 福嘉。 ‘嘉’字,吉祥,幸福,再搭上一个福字,可见四爷对这个孩子的珍视喜爱之意。 “爷,现在给孩子起名字,是不是太早了?” 当他听到二格格降生时的那声啼哭,以为自己彻底失去眼前这个人了,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大。 在他内心悔恨之际,接生嬷嬷又告诉他母女均安,这句话突然触动了他的心弦,福嘉这两个字瞬间出现在他脑海里。 可是这些话和内心复杂的情感四爷不知从何说起,索性换了种更直接的方式表达。 他拉着年若瑶的手解释道:“二格格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珍宝,名字早晚都要取的,这事也就你我二人知道。” 说是二人知道的意思是在东院能有资格叫二格格“福嘉”的只有年若瑶和四爷。 二格格在悠车里哼哼唧唧,奶嬷嬷听到动静就进来了。 四爷心疼地看她把孩子抱走,对年若瑶说道:“福嘉刚出生体重只有五斤二两,比一般孩子轻了许多。” 二格格出生时的体重确实比她前头的几个哥哥姐姐都轻,李氏的大格格刚出生时足有六斤五两,三阿哥和四阿哥、五阿哥更是超过了七斤。 在他们眼里孩子出生时越重,体格就越健壮,也意味着更不易夭折。 年若瑶本身就体弱,生下的二格格也小,四爷担心东院的人手不够,又从所属的镶白旗里找了两个儿女双全的奶嬷嬷。 到了二格格洗三那天,众人就看到了海嬷嬷抱着二格格,她身边还站了六个奶嬷嬷,年家送来的两个,四爷从内务府挑的两个以及后来从旗下属人里找的。 看到这一幕钮祜禄氏的嘴角都直抽抽,府里几个阿哥刚出生时也只配了四个乳母,不就是个格格吗,竟让四爷宝贝成这样。 除了四福晋,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二格格。 再一看到襁褓里比寻常孩子小一圈的二格格,钮祜禄氏心里的不满瞬间消散,原来这二格格生来就瘦弱,才让四爷和年氏如此上心。 府上最小的孩子要数耿氏的五阿哥,五阿哥弘昼现在已经一岁半了,见到襁褓中的二格格好奇地想伸手去摸。 二格格撇嘴一哭,吓得五阿哥缩回了小手,把头埋在奶嬷嬷怀里不肯再抬起来。 耿氏一边担心五阿哥,一边又怕得罪了年侧福晋,慌得不知道顾哪一头。 倒是抱着二格格的海嬷嬷先笑起来,“五阿哥别急,等二格格长得和您一样大了就能和您一起玩了。” 五阿哥一听,重新露出笑容,乖乖地站在额娘耿氏身边。 郭氏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东院了,上次见到年侧福晋还是一个多月前。她并不像李氏或钮祜禄氏这样消息灵通,年侧福晋那天生得艰难她还是后来才知道。 她本以为年侧福晋会一举得男,心中遗憾了许久,见今日二格格洗三办得格外隆重,四爷还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抱起二格格,就知道东院第一胎是阿哥还是格格已经不重要了。 郭氏回头,看到刘格格远远地站在人堆里,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变得死气沉沉,望向人的目光也诡异地平静。 郭氏猛地心跳加速,再想仔细观察刘格格时,发现她已经把头垂下去了。 钮祜禄氏顺着郭氏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刘格格,她嫌弃地看了眼,争宠失败后就心灰意冷的侍妾,刘氏也不是头一个了。 洗三礼结束后,二格格已经在海嬷嬷怀里睡着了。年若瑶看着呼呼大睡的女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等四爷继位到时候福嘉还没满十二,因此也可以躲过被康熙爷送去蒙古联姻的命运。只要这期间自己和四爷的关系稳步发展,福嘉甚至可以留在京城。 一想到不用和自己的女儿分离,年若瑶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次生孩子耗损了年若瑶极大精力,她每天最多精神半日,剩下的时间注意力也集中不了,疲乏地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七月底的天气炎热难耐,海嬷嬷只在中午肯开窗通半个时辰风,剩下的时间她都是闷在屋子里。年若瑶不敢随着自己心意坐月子,反正只遭这一次罪,干脆什么都听海嬷嬷的,早点把身体养好。 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到时候连二格格的满月礼都参加不了。 二格格的悠车就吊在东厢房,离得近了也方便她看二格格。若是饿了奶嬷嬷就把二格格抱到屏风后喂奶,吃饱喝足哄睡着后再放到悠车里。 年若瑶很庆幸孩子生下来后有那么多人一起带,不然就冲二格格一晚上那么多回地喂奶和换尿布,自己一个人早就崩溃了。 她每天闲着无聊,时刻注意着二格格的变化,几天后惊奇地发现自家的猴儿好像长开了,比刚出生那会儿顺眼多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7节 怕自己看走眼,年若瑶把海嬷嬷和春玉红泥都招来,海嬷嬷笑地合不拢嘴,“奴才瞧着咱们二格格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你看这眼睛,鼻子和小嘴儿,和侧福晋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海嬷嬷睁眼睛说瞎话的境界相当高,年若瑶不知道刚出生几天的孩子从哪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年若瑶顺势看过去,她小时候长得有那么丑吗?等以后有机会见到年家二老了,她一定要仔细问一问。 二格格睡觉的时候放在悠车里,醒了睁眼后就在年若瑶榻上,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 她现在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兴致高的时候逗一逗孩子,犯困的时候就躺下睡一觉。 四爷几乎每天都会来东院看望二格格,二格格也不负众望,被几个奶嬷嬷喂得越来越胖,皮肤也越来越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四爷每次看到都要夸赞一番。 年若瑶在坐月子的最后一天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身体浸泡在桶里的那一刻她舒服到想尖叫。 等到满月的时候,二格格俨然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还是个见到人就咧嘴笑的开心小胖。 四爷以年若瑶身体还没休养好为由,让她在二格格满月这天当个吉祥物,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后就被春玉和红泥护送回东院了。 四福晋含笑从奶嬷嬷手里接过来二格格,抱在怀里温柔地喊她“福嘉。” 众人才反应过来,四爷已经给二格格取好名字了! 李氏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的大格格还是百天的时候才有的名字。 年氏只是生了个格格,四爷就宠成这样,要是以后生了阿哥,自己的弘时该怎么办?难道要让弘时给小十几岁的弟弟让路吗? 前段时间她找人给大格格带去一封信,昨天收到回信得知大格格现在正在保养身子,子嗣这件事估计最快也是年底才有消息。 李氏急得嘴角长泡,大格格生不了孩子在那拉家能有什么话语权。等大格格那边再有消息,说不定年氏肚子里又揣上一个了。 若是有人能和年氏分宠就好了,李氏环视一周都没找出一个像样的人来。 永和宫送来的两个格格都是不中用的,一个被钮祜禄氏压得抬不了头,另一个还被教养嬷嬷给训傻了…… 二格格满了月,照理来说四爷又可以留宿东院了,这件事还是海嬷嬷主动和年若瑶提起的。 “侧福晋坐完月子身子恢复的极好。”海嬷嬷十分满意年若瑶此刻的身材,肉十分懂事地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让海嬷嬷这样直勾勾地打量一番后,年若瑶才后知后觉自己刚生完孩子的气球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虽然小腹还比不上从前那样紧致平滑,但是有两处丰腴衬托着,更显得她前凸后翘。 小半年没有和四爷亲近,这次又躺在一张床上,年若瑶竟然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 四爷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福嘉。 “福嘉今日又对我笑了,她只有见到我这个阿玛才笑得那么开心。”四爷道。 二格格见到大黄的时候明显比见到任何人都开心,年若瑶敷衍地点头,没有打击四爷作为阿玛的自信心。 “福嘉的眼睛和我……” 自从二格格满月后,谁见到了都夸她眼睛水灵好看,四爷似乎还没忘自己的那句女儿肖父,逮到机会就炫耀二格格如今的好看是随了自己。 “对对对,一模一样。” 年若瑶撇嘴,二格格洗三的时候她可是听说了,四爷对二格格的外貌只字不提,显然那时候的二格格在亲爹亲娘眼里都觉得丑。 “窈窈?” 四爷终于察觉到了年氏的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 四爷下意识把人揽在怀里,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年氏已经出了月子。四爷抱人的手越发用力,哑着嗓音唤道:“窈窈。” 温热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年若瑶在他一声声似叹息般的轻唤中迷失了方向。时隔半年,让两人再次感受到彼此是如此的契合,屋子里的烛火到三更才熄灭。 年若瑶万万没想到,这次自己还没出力就被四爷带飞了。很好很不错,下次还选这个动作。 苏培盛眯着眼睛守在外面当门神,听里面开始叫水了才带着人进去伺候。主子爷明儿一早还得骑马出一趟远门,希望这次两位祖宗能消停点,别又在水里闹起来。 后半夜,又被叫进去的苏培盛看着满地的水渍,直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愿主子爷还存了点劲儿,到时候别当着诸位爷的面从马背上摔下来。 第36章 万岁爷在七月就住到畅春园去了,要想汇报工作都得跑到畅春园去找他老人家。 四爷和五爷定好了今天一起去畅春园,也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假凑巧中途碰到了老九和老十。 九爷挺着肚腩在路边招呼着,“两位哥哥等等我。” 老五和老九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五爷舍不得落自己亲弟弟的面子停下来等,结果老九的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四爷看到十四跟着从旁边出来,只是挑了下眉,接着挥着手里的鞭子骑远了。 五爷彻底傻眼了,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完蛋,自己又让老九给阴了。 老九挥了挥眼前飞扬的尘土,坐在马上笑眯眯对自家五哥道:“您先请?” 五爷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甩着鞭子就要往九爷身上抽。十四爷拉着九爷往旁边一躲,五爷的鞭子甩个空。 都到当阿玛的年纪了,五爷知道得给老九个面子。方才当着十四的面自己已经发过火,要是再和他计较,老九非得给自己甩脸子。到时候亲兄弟俩置气反而让别人看了热闹,宫里宜妃知道了两人都得挨骂。 “快上马。” 五爷对两个弟弟吆喝一声,最后兄弟几个一起骑马往畅春园去。到了地方,四爷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八爷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八爷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四爷心中了然怪不得路上能碰见老九他们,原来老八把自家儿子带到万岁爷跟前刷存在感了。 三爷从七月起就奉命在畅春园开设修书处,进行天文地理等多方面研究,一时间诚亲王身边慢慢聚集了不少文人。 现在老大和太子都倒了,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有文人拥戴的三爷。嫡和长都没有了,三爷反而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很受万岁爷倚重。 长此以往,等书编纂出来立老三诚亲王为储的呼声只会更高。 偏偏万岁爷在中秋节后又去畅春园住下了,天长地久地让三爷和万岁爷相处下去,怕是会变成下一个太子。 八爷在京城坐不住了,立刻带着儿子弘旺赶过来,希望趁此机会能让万岁爷和自家儿子多亲近一点。弘旺聪慧,若是能得到万岁爷的赏识,自己将来的赢面也就更大。 听到外面的动静,万岁爷让梁九功出来请人。 万岁爷听几个儿子一一汇报完后点了点头,几人里面最年长的就是四爷。四爷说完正事后一声不吭,其他几个弟弟也不敢再多说话。 万岁爷倒是先开口问起来,“老四,听说前阵子你得了个闺女,儿女双全倒是又凑成一个‘好’,正如你办的差事,朕满意的很。” 局势不明之时更应韬光养晦,免得锋芒太露遭人围攻,四爷慌忙跪地感谢万岁爷的赏识和信任。 今天万岁爷借着夸自己的名义实则斥责老八暗中钻营,众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十爷一个人夹在兄弟们中间是真糊涂。 老八生母卫氏是家族获罪充为包衣,没有值得夸耀的出身,空有一副精致的外表。卫氏能在宫里熬到妃位,多亏生了一个聪明的儿子。 老八没有母家给他撑腰,能借助的就只有妻族。这也是多年来他一直敬重八福晋,和她恩爱非常的原因之一。 早些年,老八还是很得万岁爷喜爱的。自从第一次废太子后,直郡王胤褆倒台,眼见着自己没有争储的希望了他转头带着自己的党羽开始支持八爷,说老八仁厚做了储君必不会屠戮兄弟,这句话直接戳到了万岁爷的心窝里,气得他破口大骂,甚至连老八都记恨上了。 四爷有时候在心里猜想,直郡王生母惠妃曾经养育过老八一段时间,是不是老八小时候和老大结下过什么梁子,才能让老大那么没有顾虑的坑人。 老大这看似是为老八铺路,实际上祸水东引这一招玩的炉火纯青。往前走的路没给人家铺两块,倒是把后路全给人断了。 以后哪个兄弟继位了能放心留下老八这样一个被众多官员臣子保举过的王爷? 鲜少听到万岁爷对他们这些儿子有如此高的评价,八爷等人的目光都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四爷身上。 万岁爷的视线落到八爷身上,自己这个儿子出身不好,没想到成婚之后子嗣也如此艰难,这些年只得了一个儿子。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心疼他,不代表他可以利用这份心疼来谋取别的东西。 带着唯一的儿子赶到畅春园给自己请安,是嫌宫里太小跪不下他们爷俩是吗? 其他几个儿子,万岁爷没再多做评价,一挥手让他们全退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继承人就是在他们里面挑一个。本朝就没有立太子的惯例,在没有选中最合适的人之前,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松口的。 几人出来的时候,弘旺迎上来站在自家阿玛身边,对几个叔伯一一行了礼。 九爷摸了摸他的头,十四爷笑着说,“明天十四叔带你去骑马,敢不敢和你十四叔比一比?” 阿玛带他出门的时候说这两天可能要住在畅春园,现在十四叔又说带自己去骑马,弘旺眼珠子骨碌一转,看到阿玛有些落寞的表情,猜到事情有变。 几岁的小孩自以为心里的想法藏得很好,周围的大人都看破不说破。四爷和五爷还有事,从万岁爷那儿出来后就和兄弟几个告辞了。 “不就是生了个格格吗,搞得跟谁没有一样,也值得皇阿玛在咱们跟前夸。”十爷府上已经有三个闺女了,他心直口快,性情耿直,根本没听出来万岁爷话里的意思。 九爷赶紧给他使眼色,可惜十爷没接收到,还想继续往下说,结果被十四爷一把搂住嘻嘻哈哈把话岔开了。 八爷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兄弟里只有自己府上子嗣稀薄,万岁爷那句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狠狠刺痛了他。 别的兄弟不当一回事的格格,都是他求之不来的宝贝。 他突然想到自己长久以来忽略了一件事,在别人眼里六岁的弘旺能不能健康养大还是个未知数,拥护自己的那些人估计也在心里担忧自己后继无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后继无人……谁敢全力帮助自己问鼎天下呢。 八福晋郭络罗氏没想到八爷会那么早回来,听到门房那里来报,她就让下人摆好了晚膳。看着桌子上的两副碗筷,郭络罗氏犹豫半晌,心不甘情不愿道:“再添一副吧。” 八爷是带着弘旺出去的,肯定也要带着弘旺回来。 她虽然不喜弘旺,但是不得不接受他是八爷唯一的子嗣,甚至将来也只有他一个。 在正院等了许久也没见八爷的踪影,郭络罗氏派人去查看情况,回来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禀报,“主子爷往张格格院子里去了……” 今天一早出门时还好好地,现在八爷回来了,怎么跑去找弘旺的生母了。 郭络罗氏心里慌乱,连忙问道:“什么?” 小太监把头埋得更低了,“主子爷说今儿就宿在张格格院子里,让福晋不要再派人来寻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郭络罗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僵在原地半天都动弹不得。 张格格见到弘旺和八爷的那刹那,以为自己在做梦。弘旺已经六岁了,她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 八福晋郭络罗氏性格强势,后院的侍妾没有一个不怕她的,偏偏八爷还和福晋恩爱有加,她们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自己生下弘旺后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八福晋,让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弘旺。 方才弘旺远远地看了眼张格格,就被奶嬷嬷和贴身太监带走了,就这一眼,张氏心里如同抹了蜜,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很快,下人们都退下去了,屋里只留下八爷和张氏。 八爷看张氏服侍自己解开衣裳的手都在发抖,他和福晋成婚多年这些侍妾基本没碰过几次,张氏偶然一次有了身孕生下弘旺后,他就再也没来此处过夜。 今天,他来到这儿只有一个目的。 张氏既然能生下弘旺,肯定还能生下别的孩子。他不能再去别的妾室那儿耽误时间了,他要张氏尽快再给自己生下一个子嗣,不论阿哥还是格格。 至于福晋郭络罗氏,八爷眼里闪过一丝疲惫,成婚多年还无所出,自己已经不想在子嗣问题上和她争论了。不管阿哥还是格格,自己都可以记在她名下,只不过长久以来郭络罗氏不愿接受罢了。 --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8节 年若瑶正在屋里陪着二格格玩,春玉从外面进来说道:“侧福晋,郭格格来了。” “请进来吧。” 郭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年侧福晋怀里抱着二格格,一大一小的气色都非常好。 这一次,郭氏照旧做了几道吃食送来,年若瑶笑容潋滟,当着郭氏的面喝了几口燕窝参鸡汤后赞不绝口。 年若瑶素手一抬,红泥立刻把画了家具的纸递到郭氏面前,极为和气地说道:“这是侧福晋从库房精心挑选的,格格您喜欢哪一套尽管挑。” 自从那天四爷吃醋走后,年若瑶就缓过来了。 郭氏是个聪明人,一直没有开口,或许她在等自己时间长了糊涂了,主动把她推到四爷面前,也可能是没想好要求什么。 原先年若瑶一直在主动等郭氏开口,现在她等不及了。 之前她一个人,可以一直和郭氏周旋,现在有了福嘉,她不希望自己因没处理好和郭氏的关系,给福嘉的未来添一道风险。 桌椅屏风等东西都是大件,总不好让人带着郭氏去自己库房挑,她就在纸上把家具图样画下来装订成小册子,方便观看挑选。 海嬷嬷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库房搬来许多料子和首饰头面,郭氏心如明镜,年侧福晋要把这半年多自己陆陆续续往东院送菜的账给平了。 郭氏认真翻看完,选中了一套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就选这一套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年侧福晋神情一松,笑容更明艳了,“好,等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到南院去。” 只是接受东院的赏赐,郭氏觉得还不够。她还得再向年侧福晋开口求一件东西,彻底把自己之前给东院送菜的事情抹平了,甚至还要欠东院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才行。 对侧福晋这样利索性子的人来说欠人情总是让人不舒服的,两人位置颠倒过来更能让年侧福晋安心,不会排斥自己的亲近。 郭氏看准时机,分外诚恳地说道:“妾身还想求侧福晋一件事,妾身想搬去和刘格格同住。” 第37章 郭氏提的要求不算难,年若瑶思考了一瞬,回道:“这事儿我过两日再给你答复。” 等再见到四爷的时候,年若瑶直接和他提了郭氏这件事。 头一回有人把后宅女人之间的交际如此坦荡地说给自己听,四爷罕见地来了兴致,还陪着年若瑶一起分析郭格格的想法。 等年若瑶缓过神来,四爷竟然还站在她的角度说的头头是道,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商议朝政。 年若瑶笑着倒在四爷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道:“福晋那边就拜托爷帮忙说一声了。” 对四爷展露的‘真’得拿捏好分寸,像和郭氏的来往无伤大雅也没涉及后院阴私,就可以说出来给他听一听,适当地分享烦心事也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而且年若瑶还有私心,最好自己不用出面,让四爷把这件事和四福晋解释清楚。 毕竟当初郭氏进府的时候是四福晋给她安排的住处,结果几次三番地被钮祜禄氏欺负,这样不明不白地搬走了,四福晋那边也不好交代。 四爷心里叹气,年氏对自己这样没有防备,什么想法都说给自己听。这样赤诚地相信自己,自己也只能不辜负这份信任,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给她遮风挡雨。 他一直记得钮祜禄氏克扣郭氏东西这件事,现在郭氏主动提出要搬去和刘氏同住,四爷心里又给钮祜禄氏记了一笔。 自从钮祜禄氏生了四阿哥后,行事越发没有规矩可言。 年若瑶解决了郭氏的事情心情大好,四爷的心情也十分愉悦。他从东院出来后,拐弯便去了正院。 后院向来都是福晋在管,现在要把郭氏移到耿氏和刘氏的院子,这事情还得由四福晋出面处理。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正在堂屋看账册,见到四爷来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 四爷简单地就把事情说了,只要不跳出来和自己这个福晋作对,或者拉帮结派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四福晋对后院谁和谁住在一起并不感兴趣。 她当即就表示会好好安排这件事,绝不让四爷操心。 四爷处理完后院的事,也没忘了在前院读书的儿子。 去年年底他给三阿哥换了一个教学更认真严厉的夫子,望着他能在自己分身乏术的时候督促弘时学习。 李氏那儿他是不指望了,可能因为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缘故,李氏对三阿哥格外宠溺。 三阿哥和那个丫鬟险些犯下大错,他故意让人在李氏这儿松了口,让她打听到了这件事。本以为李氏会和他一样对弘时严加管教,没想到李氏非但没有责罚弘时,反而更加疼惜他。 惯子如杀子,弘时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养废了。 前院,四爷考问完三阿哥功课后,直接把书拍在三阿哥头上。 “你平日就学了这些东西?” 问了十个问题,三阿哥能回答上来两个就不错了,苏培盛在一旁看着都替三阿哥心惊。 主子爷每旬至少来检查一次,三阿哥一个月最少也要挨三回训斥,这都没有让他长记性,这三阿哥的心得有多宽呐。 “宫里比你年纪小的阿哥,书背得比你都溜。你今年十岁了,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爷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三阿哥弘时吓得缩在一角,眼皮子都不敢抬起来看阿玛一眼。 四爷一开始看到三阿哥弘时胆小如鼠的模样还会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弘时的震慑只是一时的,半天后这小子又能开开心心干起和读书无关的事情来。 简直没心没肺! 三阿哥此时唯唯诺诺,当着四爷的面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到阿玛发火只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抱怨着为什么弘历和弘昼才两岁,要是他俩满了五岁能读书就好了,这样就有人能陪着自己一起挨训了。 等四爷走后,三阿哥瘫倒在书桌上,一想到两个弟弟还有三年才能到前院读书,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百无聊赖地玩起自己的头发来。 他姓爱新觉罗,又是亲王之子,根本不用参加科举就有荫封,真不明白读那些书有什么用。真像三伯那样学富五车又如何,也没见得皇玛法属意他当太子啊。 三阿哥挨骂后,自然有人跑到李氏的西院通风报信。 李氏听到弘时这次被四爷训了两刻钟,心疼得不行。 “我知道四爷对弘时期望颇高,可是弘时他已经十岁了,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把他骂得找不到北,四爷什么时候能顾虑点弘时的面子?”李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舒服。 侧福晋表达对主子爷的不满,做奴才的接这种话茬就是找死。尽管是私下无人的时候,佩兰依旧不敢说主子爷一句不是。 她转移了话题,“现在钮祜禄格格那儿跟过年似的,天天都有人去凑热闹。” 自从郭氏从南院搬走后,满军旗的那些格格们就在钮祜禄氏那儿扎堆了。 李氏心中一动,钮祜禄氏一个格格身边都能聚集几个不受宠的格格为她所用。 自己是侧福晋,年氏那样家世高,有子嗣又有宠爱的她是不指望能笼络到自己麾下了,但永和宫出来的刘氏和郭氏都是汉军旗,和自己出身相似,倒是可以招揽过来。 若是能把德妃送来的两个收为己用,时不时让她们帮着自己和弘时说几句好话,积少成多了,三阿哥在四爷心里的印象也能改善些。 “去库房挑些东西给郭格格和刘格格送去。” 侧福晋选中的这两个格格,全都和年侧福晋有点关系,佩兰犹豫道:“侧福晋,郭格格一直是巴结着东院的,刘格格向来和东院不对付……” 李氏伸手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口气道:“我也是因三阿哥的事情急糊涂了,刘格格那儿也就罢了,只送郭格格那儿就行了。” 郭氏不巴结钮祜禄氏反而去抱东院的大腿,还不是因为指望不上钮祜禄氏。年氏有宠又刚得了一个女儿,怎么看都没到举荐别人给自己固宠的时候。 自己的年纪摆在这儿,就算四爷留宿在这儿也不会自有孩子了,不如送个人情给郭氏,双方各取所需。 不过这些得从长计议,再观察郭氏一段时间看看她是否值得自己投资,不然……李氏的目光投向自己屋里的几个年轻丫鬟,这些没有根基的反而用着更顺手。 “佩兰,你去前院一趟看看三阿哥。”李氏还是不放心,“顺便告诉他身边的那几个奴才好好伺候好三阿哥。” 李氏冷笑,“主子得不了好,做奴才的也别想有好下场。” 三阿哥被人引诱的事情是李氏心里一根刺,只要想起来就担心的不行,怕再有心思不正的想勾引三阿哥。 佩兰到前院的时候,三阿哥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三阿哥身边的小厮轻轻上前把人摇醒,谁知醒来的三阿哥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怒斥道:“爷的美梦都叫你给摇没了!还不滚下去!” 那个小厮赔着笑,点头哈腰地磕着头退下了。 等小厮退下后,睡眼惺忪的三阿哥才注意到佩兰,不禁露出懊恼之色来。 佩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想到三阿哥私底下的脾气如此暴躁,低着头调整好思绪后把李氏的话一一转达。 三阿哥听到李氏的叮嘱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佩兰长话短说,办完差事立刻向三阿哥行礼告辞,生怕他的怒火再烧到自己身上。 “佩兰。”三阿哥突然叫住佩兰。 佩兰回头,恭敬地对三阿哥道:“三阿哥是有什么话要奴才带给侧福晋吗?” 自从去年三阿哥被捉到一次那样的事情后,四爷就把他身边的人换了一遍。李氏担心再有不怀好心的年轻丫鬟勾引自己儿子,特地把伺候的丫鬟都换成年长且姿色平平的。 原本容貌清秀的佩兰,来到三阿哥院子都变成了小有姿色的美人。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有佩兰模糊的身影。 他无意间听过伺候他的奴才们私底下讲的荤话,也隐约明白男女间的那些事,最近他经常急躁,见到佩兰的那一刻心里的急躁仿佛被抚平了。 突然,三阿哥大着胆子,上前拉着佩兰的手,看着她道:“佩兰姐姐经常来前院看我吧,我一个人孤身在前院挺害怕的。” 三阿哥的个头已经到了佩兰的肩膀,此刻两人的距离只有两步远,吓得佩兰蹭地一下抽出自己的手,急得脸都红了。 “三阿哥,侧福晋那边还有些事,奴才先回去了。”撂下这句话,佩兰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佩兰今年十九岁,已经伺候李氏五年了。她长得眉清目秀,容貌并不出众。近身伺候的丫鬟有体面,又能经常能见到四爷,李氏必不会挑那些容貌上等留在身边的给自己添堵。 她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所以被三阿哥纠缠住的刹那,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想到临出门前,侧福晋说起三阿哥被下人引诱的这件事时眼里的狠厉,佩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是让侧福晋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命就不保了…… 第38章 郭氏搬到北院安定下来后,先去拜访了住在主屋的耿氏。 耿氏正在屋子里陪着五阿哥玩闹,见郭氏来了很是客气,让奶嬷嬷把五阿哥抱到里间,自己在堂屋陪着郭氏说话。 郭氏面容秀雅,看着敦厚老实,和西厢房美艳的刘格格一对比,耿氏立刻对郭格格心生好感。 “郭妹妹来了后咱们可得多走动,吃的住的凡是有什么我能帮到妹妹的,你尽管开口。” 虽说耿氏和钮祜禄氏不走动了,但是也知道以钮祜禄氏的脾气,自己和她各自育有一个阿哥,钮祜禄氏都强压自己一头,更何况郭氏这样无依无靠的,之前和她住一个院子必然吃了不少亏。 耿氏说话的语气诚挚,郭氏愿意领这个情。 两人说话间,耿氏的目光时不时转向里间,显然是在注意五阿哥的动静,郭氏起身道了谢后便要回去。 耿氏对郭氏的知趣更加满意,从手上摘下来一个镯子套在郭氏手腕上才把人放走。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29节 耿格格的话虽然是场面话,但是比钮祜禄格格一见面就找茬的态度好了很多,以至于回到自己的东厢房后,郭氏的贴身丫鬟碧玉竟然夸起了耿氏。 “格格您要是早先分到了耿格格的院子,何至于吃那么多苦。”碧玉是郭氏一进府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见识到了钮祜禄氏的脾气有多古怪。 从前人人都说年侧福晋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碧玉怎么看都觉得钮祜禄氏更胜一筹。 郭氏笑而不语,她从耿氏的正屋回来,便一直没歇下。对着镜子描眉扑粉,盛装打扮好后执了一卷书在屋里坐等着。 郭氏手头紧,没钱没势在府上的日子也艰难,鲜少这样认真打扮。 可能终于摆脱了钮祜禄格格的魔爪,郭格格也有心思打扮自己了,碧玉瞧着她们家格格打扮后容貌并不输耿格格,甚至能和院子里姿容上佳的刘格格比一比。 她们格格喜欢看书,每天得空了就会抱着书看个不停,可是这个时辰了也不是看书的时候,倒不如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起来再看。 碧玉劝道:“这几天一直收拾东西,格格也没休息好,今儿早点歇下吧。” “不急,还有人没见完呢。”郭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窗外,月光挥洒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描摹着人的轮廓映照出一个细碎的身影。 刘氏站在西厢房门口,一直瞅着东厢房的动静。等到漫天星光闪烁,也没见郭氏从里面出来。这是存了心的摆架子给自己看,刘氏心里极为不满。 在宫里的时候,郭氏就样样不如自己,自己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郭氏连德妃寝殿的门槛都进不去。 现在,郭氏竟然搭上东院的门路,还能从钮祜禄氏的手里翻出来,比起自己一进府就遭受的冷遇,郭氏简直是顺风顺水。 等刘格格站在东厢房门口的时候,碧玉才反应过来。刘格格和郭格格都是从永和宫里出来的,现在住在同一个院子肯定要上门来叙话。 郭氏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了,刘氏和她就这样面对面坐下。 她的东厢正对着刘氏的西厢,两人住在一个院子自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刘氏还是这样沉不住气,连三五天都等不了。 郭氏搬到这个院子,第一时间没来寻自己,反而一头扎进了耿格格的正屋,刘氏心中很不满。 在她看来,郭氏搬到这里就是为了抱住耿氏的大腿。刘氏出言讽刺道:“你是属狗的吗?搬一个院子换一个主人。” 看来,这半年多的遭遇还是没让刘氏的脑子转过弯来。郭氏起身,一个清脆又响亮的巴掌落在刘氏脸上,“其实,我是为了你才来这儿的。” …… 郭氏从南院搬走后,钮祜禄氏也没捞到便宜。 四爷再也不来南院看望四阿哥了,每回都是先让人来吧四阿哥接去正院,在正院和福晋一起陪着四阿哥用完膳后再把孩子送回去。 直接避开了见到钮祜禄氏这个选项,两三次后钮祜禄氏就蔫儿了。 这段时间四阿哥来正院的次数多了,见到四福晋也不怕了。 “嫡额娘。”四阿哥蹬蹬蹬跑到福晋跟前,“元寿想吃葡萄。” 四福晋让采薇再把葡萄洗一遍放在小盘子里,让四阿哥的奶嬷嬷剥了皮喂他。 奶嬷嬷一边喂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等下回去了钮祜禄格格要是知道四阿哥和福晋那么亲近,又要冲她们发火。 四福晋知道四爷不想让自己插手府上阿哥们的事,对四阿哥的亲近,她先是观察四爷的态度,发现这两天四阿哥对自己撒娇并没有引起四爷的反感后,才放心多关心了四阿哥几句。 钮祜禄氏连四爷的面都见不到,也不能指望着才两岁多的四阿哥帮自己说话,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老实待在院子里等四爷消气。 索绰罗格格等人再来找钮祜禄氏的时候,就被素荷一句格格今日不方便拦在门外。 时间长了,谁都知道钮祜禄氏的脾性,知道她这是心里憋着火呢没处撒,故意让别人吃闭门羹。 索绰罗氏对钮祜禄氏的意见越来越深,同为格格,钮祜禄氏比她们好的就是有儿子傍身,如今瞧着她也没有四爷的宠爱,巴结她还不如巴结府上两位侧福晋。 屋子里,钮祜禄氏正对着四阿哥的奶嬷嬷们发火。 四阿哥今天从正院回来,竟然和她提到了四福晋,一口一个嫡额娘叫得钮祜禄氏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四阿哥年纪小,还没有到能辨别人心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被四福晋笼络了去,自己下半辈子还能指望谁? 奶嬷嬷们跪在地上也觉得委屈,有四爷和四福晋在那儿,哪有她们这些奴才说话的份。福晋要关心四阿哥,她们也不能拦着不让啊,况且还是四阿哥主动贴上去的。 偏偏钮祜禄格格发起疯来什么理都不认,几个奶嬷嬷罚跪了一炷香时间,另扣了一个月月钱才被放回去歇着。 素荷和四阿哥的几个奶嬷嬷打得交道最多,知道她们平日里也不容易,“格格,福晋那边不过是个过场,毕竟是咱们四阿哥的嫡母。若论亲近,四阿哥时您肚子里出来的,肯定和您这个额娘最亲。” 钮祜禄氏除了愁这件事,还有东院让她忧心。 “自从东院生了二格格,四爷天天都快住在那边了。便是咱们四阿哥出生后,四爷也没那么宝贝过。” 钮祜禄氏都快分不清东院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了。 “四爷那么喜欢二格格,不过是大格格嫁人后府上没有女儿,一时稀罕罢了。”素荷道,“二格格早晚都要嫁人的,难道主子爷还会把王府给她陪过去不成?这些早晚是咱们四阿哥的。” 三阿哥的不成器,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都一清二楚,包括钮祜禄氏都没把李氏和三阿哥看在眼里。 等四爷回过神来就知道雍亲王府以后还是得靠自己这几个儿子,到时候二格格连四阿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 十一月初一,四爷和四福晋进宫请安。 永和宫里,德妃提出今年过年二格格也快半岁了,让四福晋年底进宫的时候把她抱进来自己看看。 四福晋嘴角的笑容还没舒展开,四爷便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题。 “额娘,福嘉年纪还小,一路折腾到了宫里只怕会哭闹。” 这是委婉拒绝了德妃的提议。 老四心里拿定了主意,任谁说都不顶用,丝毫不考虑自己这个做额娘的感受。 德妃心里不痛快,语气也淡了,“既如此就算了,等她满了周岁再抱进来吧。” 德妃这样说就是定了二格格满周岁必须进宫一趟,四爷没有再拒绝。 他们母子说话,四福晋并没插嘴。心里清楚这次过年德妃想让二格格进宫,无非是想炫耀给宜妃、惠妃等人看。 德妃抬举十四府上的两个嫡子,对四爷府上的几个庶出从来瞧不上。 四阿哥和五阿哥都过了两岁能走能跳了,尤其是四阿哥吉祥话都能说一大串。德妃不选这两个孙子,反倒指名道姓要见二格格,无非是不愿抬举雍亲王府的阿哥,拿着二格格捂嘴呢。 十四府上除了完颜氏生的两个阿哥,其他几个庶出的时候也能在德妃这里排上名号。想必四爷心里也透儿亮,就是不满德妃拿自家孩子给十四家的当陪衬。 回到府上,四爷到了东院就看到二格格没睡觉睁着眼睛玩的正欢。 她头顶上是一块华美精致的星盘,放在屋子里也异常夺目,这是年若瑶想出来的小玩意。 二格格的视力越来越好了,很喜欢看一些鲜亮的东西。年若瑶从库房里找到一些粉色、蓝色宝石,让人打成一个星盘,把各色宝石镶嵌在里面,吊在二格格睡觉的悠车上,每天她醒来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看这个星盘,对着它做出伸手要抓的姿势。 知道福嘉喜欢看鲜亮的东西,年若瑶故意找出一些花团锦簇样式的衣裳,每天变着花样地打扮。 四爷伸手把福嘉抱在怀里掂了掂,福嘉现在白白胖胖,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出生时只有五斤多。 福嘉被四爷抱在怀里,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年若瑶,年若瑶突然想起福嘉某些和自己相似的小习惯。 趁着她没注意,年若瑶突然蹲下身子藏起来。 福嘉先是懵了,然后急切地寻找年若瑶的身影,四爷感受到女儿在怀里不安的动弹,他下意识安抚,紧接着感受到一股温热顺着自己的衣裳扩散开。 海嬷嬷在一旁看得眼皮子直跳,二格格尿在四爷身上了! 引导二格格尿在四爷身上的罪魁祸首年若瑶,看到四爷惊慌失措的表情后笑弯了腰。 第39章 四爷见年氏笑得花枝乱颤,就知道她又在用二格格闹自己。 年若瑶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新做的衣裳拿给四爷,这是她第二次做四爷的东西,尺寸是找苏培盛要的,选好料子后是春玉裁的,自己只负责最后的缝制收尾。 先用四爷的衣裳练好手,以后也方便给福嘉做亲子装。 四爷让海嬷嬷等人带着二格格退下,让年若瑶亲自给自己换。他眼神里的期待和炽热太明显,年若瑶用脚丫子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剧情。 她一把推开四爷凑过来的胸膛,紧走两步从梳妆桌上的匣子里抓了一把东西塞到四爷手里,“这是给您赔罪的。” 四爷看清手里的东西,哼了一声,“拿着点东西打发爷呢。” 年若瑶让人把金子融掉做成与十二花神相对应的金锭花,各个宛如拇指大小,用来打赏下人。 现在是十月,东院赏人就用芙蓉花,四爷抓着一把芙蓉金花,单手把年若瑶抱起来扔到榻上…… 芙蓉花散了她一身,落在哪儿四爷就吻到哪儿,眼见着滚烫的吻一路向下,年若瑶想躲却被四爷压地动弹不得。 年若瑶哪知道小小的芙蓉花竟然被四爷开发出那么多用法,她在四爷怀里颤抖着,登顶的那一刻所有愉悦的声音都被四爷堵在嘴里…… 十一月底,出嫁一年多的大格格回府了。 门房那边得到消息就赶紧派了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往西院来报喜,李氏一大早就在堂屋里等着了,见到门房的人过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接让佩兰递过去一个五两银子的荷包。 大格格这次回来,是有喜事要报。年氏和二格格占了四爷这些时日,是时候让四爷把目光移到自己这双儿女身上了。 大格格一路从前院来到正院,先给四福晋请了安。 四福晋连忙拉着大格格的手坐下,问她在那拉家过得好不好。 大格格今天的妆容十分精致,穿的也娇艳,她把手从肚子上拿开,赧然道:“嫡额娘,如今我肚子里孩子也有了,在那拉家过得很好。” 四福晋这才注意到大格格的肚子略显凸出,看着应该有两三个月了。四福晋看向大格格的目光更加温柔,嘱咐她好些养胎方面的话。 不管福晋说什么,大格格都认真听着,时不时添一两句俏皮话,逗得福晋忍俊不禁。严嬷嬷看着大格格和福晋相处的如此好,心里更加心疼福晋膝下没有一儿半女。 大格格此次前来除了要给四爷和福晋请安,还准备去东院看望二格格。 “从前府里只有我一个,如今有了妹妹就想着来看看她有多漂亮。”大格格话说得敞亮,还给福嘉带了礼物过来。 年若瑶和大格格的接触并不多,见到人来了忙让人坐下,海嬷嬷奉上来一些茶水点心。大格格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吃。 “年额娘莫怪,我肚子里这个才三个月大,如今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大格格解释道。 年若瑶真的惊了,大格格这是头胎,头几个月又是孕吐反应最严重的时候。这个阶段她不留在家里好好养胎,怎么回雍亲王府了? 年若瑶以打量孕妇的标准看了眼大格格,发现大格格现在比出嫁前还瘦,下巴都是尖的,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偶然间露出来的疲色和倦意,可见大格格这一胎保养的并不好。 年若瑶叫来海嬷嬷,嘱咐了两句海嬷嬷便匆匆离去。 当海嬷嬷把粥端到大格格跟前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见年侧福晋投来关心的眼神,大格格心里一暖。 她是吃过早膳来的,可惜来的路上已经吐了一半,现在肚子里真没什么吃的了。本来准备撑到看完二格格,去西院李氏那儿再吃点东西补补,没想到年侧福晋竟看出来了她的不适。 年若瑶怀孕的时候也磨人,练就了小厨房师傅堪称登峰造极的煮粥手艺,大格格的妊娠反应强烈,可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粗粮。红豆粥熬得软糯香甜,一碗下肚大格格的气色明显比方才好多了。 大格格有了精神,又陪着福嘉玩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准备再去西院看望李氏。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0节 这时,张荣昌从外面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生小太监,大格格一眼认出这是李氏惯用来传话跑腿的小路子。 小路子对着年若瑶和大格格行了礼,才道请大格格直接往前院去,如今三阿哥和李侧福晋都在前院等着呢。 大格格听闻露出犹豫之色,她从进了府就一直步行走到正院,接着来到东院,这一趟下来腿都是软的,现在又让她兜一圈再回到前院,身体不一定吃得消。 “大格格,这个星盘福嘉早就玩够了,四爷说让造办处改个模样,换个新鲜的省得她天天哭闹。我这几天忙,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今儿便劳烦大格格帮我把东西给四爷送过去吧。” 年若瑶让春玉把星盘拿出来,用木匣子装好了才递给大格格。 星盘上嵌满了宝石,这种东西珍贵就是给宫人一百个胆子都没人敢偷。大格格纳闷这种东西让底下的小太监跑一趟就能送到前院,年侧福晋为什么偏偏让自己带过去? 尽管心里疑惑,大格格还是笑着应了。 出了堂屋发现外面已经有一抬青布软轿候着了,大格格惊讶,“这?” “这星盘沉重,若是磕着碰着了也不好补,让丫鬟带着倒不方便,大格格坐软轿去吧。”年若瑶一脸风轻云淡。 年若瑶话音落下,大格格心里更加复杂。明白这轿子是为自己准备的,星盘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年额娘,今天这碗粥……”明白年侧福晋的好意后,大格格更不好意思开口。 这句话里的未尽之言年若瑶都明白,大格格是怕四爷和李氏担心自己的身体,年若瑶温声说了句放心。 得到保证后的大格格冲她歉然一笑。 -- 前院,李氏和三阿哥翘首等半天了,终于看到从一顶青灰色轿子上下来的大格格。 李氏瞬间变了脸色,大格格进府怎么如此高的姿态,回来在四爷和福晋面前低调些也能多得一些怜爱。 大格格看到额娘责怪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儿,见到额娘的喜悦也被这一个眼神冲淡了几分。 四爷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才赶过来,见到大格格,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三阿哥哪里有大格格这样的脸面,这是他搬到前院后头一次见到阿玛心情如此好,心里对四爷的恐惧也被这些笑容暂时压住了。 时隔多年,四爷和李氏以及这一对儿女,四人终于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大格格心情复杂,嫁人后更加明白在阿玛心里已经没有额娘的位置了,现在还能坐在一起不过是看在自己和弘时的面子上。 四爷问完大格格的近况,瞥了眼低头干饭的三阿哥,又开始问起弘时的学业。 前段时间刚被自己训斥过,总不能现在皮又松了吧。 大格格快一年没有见到弟弟了,自然也十分关心,忙问三阿哥书读得如何。 原本只有阿玛一个人管自己的学业,现在大格格回来了也问书读得如何,还嘱咐一堆要上进用功等令自己厌烦的话。 三阿哥如坐针毡,碍于四爷在场敷衍地回答了大格格的问题。 大格格看出三阿哥的不自在,转而开口提到二格格的星盘。 李氏没让大格格去西院直接来前院三阿哥的住处,就是防止后院有些人打着见大格格的名义有机会凑到四爷跟前乱晃悠。 没想到年氏和二格格人没来,反而借着大格格的手把东西送到四爷跟前来了。年氏的小心思不少,怕四爷见到大格格后忘了二格格,就把二格格的东西送来让四爷惦记着,更是刺自己的眼。 李氏心里对大格格不谨慎的做派不满,怎么净帮着外人做事,回来之后一句讨巧的话都没和四爷说。 年氏就算再稀罕这星盘也不会有这样惹眼的做派,四爷压下心底的疑惑,准备等大格格走后再让苏培盛去查。 这些年府里就只有大格格这一个女儿,四爷如珠似宝地把她养大,现在大格格有了身孕,说不定在四爷心里比之前的分量更重。 李氏盼着大格格在四爷面前说些弘时的好话,结果等到日落西山大格格起身要走了也没等到。 临走前,趁着四下无人李氏拽了拽大格格的袖子,“姑奶奶嫁人后怎么和亲弟弟疏远起来了?” 四福晋和年侧福晋见到自己都亲切地称呼大格格,到了自己生母亲额娘这儿反而叫自己姑奶奶。 大格格苦笑,“额娘,弘时的学业如何您比我更清楚,我就算在阿玛面前夸一百句都不如他回去认真看两页书来得实在。” 李氏最听不得别人数落弘时,他不光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还是她今后唯一的指望。 顾着大格格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李氏并不想同她争论,瞧了眼天色后李氏言不由衷地对大格格说道:“天已经黑了,姑奶奶快回吧,别让家里人久等。” 说完,李氏转身回去了。 自己今天来还不是因为李氏催得紧,先是催自己赶紧生孩子,接着催她回来看三阿哥。她胎像不稳,夫婿和大夫的意思都是尽量少走动,先把前几个月忍过去再出门。 可是额娘李氏一封接着一封的信,扰乱了她的心,干脆趁着夫婿那拉星德不在家,套了马车就回来了。 自己在东院不过坐了一会儿,年侧福晋就看出来自己身体不适,还想方设法地照顾自己。在前院待了两个时辰,自己的亲额娘竟看不出,或者说对自己的状况浑不在意。 从小到大,额娘的心永远偏着弘时,自己的存在对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大格格怔怔地望着额娘远去的背影,人走远了才让丫鬟扶着自己上马车。 “这是什么?”大格格突然注意到马车角落里有个酸枝木首饰盒。 跟着大格格回来的是她在出嫁前住在正院时选的宫人,嫁到那拉家帮衬了她不少,算是她的心腹,那丫鬟解释道:“这是福晋送来的,我听车夫说格格您前脚刚从正院出来,福晋那边就让严嬷嬷把东西放马车里了。” 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八只珠钗和一套镶了红宝石和珍珠的头面,看样式是宫里的东西。 福晋应该是考虑到了自己嫁人后,以那拉家的爵位见识不到宫里的好东西才特地给自己留的。 一时间,大格格眼眶酸涩地厉害。 “格格,您怎么哭了?” 大格格拿着帕子擦掉眼泪,长舒一口气道:“忙了一天我也乏了,现在困得掉眼泪,你催促车夫快一点,咱们快点回家吧。” 从今往后,雍亲王府的西院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第40章 进到十二月,过年的氛围更加浓厚,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两岁多了,四爷准备这次带着他们俩兄弟进宫露个脸。 宫里主子贵人们那么多,宫人难免有照顾不到两人的时候。四爷和四福晋商量着,在皇上面前磕完头便让四福晋领着两个小阿哥去永和宫。 上次德妃还提到过二格格,这次换成两个阿哥带过去给她瞧瞧也行。 钮祜禄氏和耿氏得知儿子这次有机会进宫,都高兴的不得了。 钮祜禄氏教了四阿哥好多吉祥话,见了玛法要说什么,见了玛嬷又要说什么。 四阿哥口齿伶俐,跟着钮祜禄氏说了几遍就牢记于心。 如今府里就三个阿哥,三阿哥不中用,五阿哥中规中矩,只有四阿哥一眼看过去最机灵。 “咱们四阿哥真是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素荷夸的真心实意。 钮祜禄氏看着儿子的眼神都冒光,这次四阿哥进宫,就算见不到皇上也能见到德妃,有年纪相仿的五阿哥做陪衬,更能显得四阿哥聪慧。 冬至这天,一大早四爷和四福晋带着三个阿哥进宫了。 三阿哥弘时每年都要随着众多皇孙一起给万岁爷磕头请安,今年听说四阿哥和五阿哥也要去,心里浑不在意,这两个豆丁大的弟弟进宫不过是凑人头。 皇子皇孙们要分批到御前祝酒,乌泱泱跪倒一片,除了万岁爷自己生的崽,其他人都是挥手代过,四阿哥一肚子吉祥话压根没有机会说出来。 三阿哥淹没在众皇孙中间更是不显眼,跪下起来后该吃吃该喝喝,好不容易阿玛不盯着自己了也能和叔伯家的堂兄弟们松快一回。 四阿哥和五阿哥早就被四爷派人送去永和宫福晋那边了。 四福晋接到两个孩子就立马领到德妃跟前,四阿哥和五阿哥乖巧地给德妃行礼问安。 四阿哥还记得钮祜禄氏的嘱咐,从地上爬起来后又说了几句恭祝德妃平安长寿的话。 再怎么说眼前这俩娃娃也是自己正儿八经的亲孙子,德妃眉开眼笑地赏了二人,还亲自给四阿哥戴上了长命锁,五阿哥懵懵懂懂地站在一边看着四哥在德妃跟前有鼻子有眼地谢恩。 “四阿哥的礼数倒是周全。”十四福晋笑了笑。 十四福晋完颜氏也带着府里的孩子们来了,年纪大的跟着十四爷在乾清宫领宴,小的就跟来了永和宫。 今儿十四福晋带来的是三阿哥弘映和四阿哥弘暟。 这兄弟俩和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一样,都是同年生,今年才六岁。 三阿哥弘映的生母是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四阿哥弘暟的生母是十四福晋完颜氏。 一个庶次子,一个嫡次子,怎么看都比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更尊贵。 几个孩子给德妃请完安后就被嬷嬷们带去偏殿休息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比十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小了三四岁,也是第一次见别的府上的堂兄弟。 弘暟是十四福晋的小儿子,跟着额娘来过许多次永和宫,自认为自己是几人中最得德妃喜欢的孙辈。 结果四伯府上的四阿哥头一回来永和宫就那么会奉承,在德妃跟前抢了自己的风头。 弘暟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带着弘映占了偏殿的塌,不肯让这两个年幼的弟弟上来休息。 德妃的永和宫暖气很足,偏殿又有几个尊贵的小阿哥,宫人们早就架好了熏笼,四阿哥和五阿哥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 两人喝得多了肚子里就憋了尿,想去方便结果被弘暟兄弟俩拦着,有弘暟起着头没有宫人敢上前,他们都低着头假装看不见。 反正四爷府里的两个小阿哥年纪小,就算尿在衣服里也正常。 德妃最疼爱的就是弘暟这个孙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两岁的奶娃娃惹已经六岁早就记事儿的阿哥不愉快。 五阿哥头一回来宫里,见不到熟悉的额娘和奶嬷嬷十分不安,现在又来了两个明显对他们带有敌意的哥哥,又急又怕之下竟然没憋住尿了裤子。 还是弘映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五阿哥嘲笑道:“他尿裤子了!” 宫人们这才围上来检查,还有人跑去前殿通知四福晋。 四福晋和十四福晋赶来的时候,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哭成一团。 四福晋当即沉下脸色,问一旁的宫人,“怎么回事?” 十四福晋瞧了眼儿子偷偷得意的神色,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即和稀泥道:“四阿哥和五阿哥年幼,头一回进宫就尿了裤子心里害怕,吓哭了吧。” “小孩子就这样,很正常,不如赶紧送回去吧,见到亲近的人就不哭闹了。” 十四福晋一脸担忧的模样落到四福晋眼里格外讽刺,她知道这个妯娌的心思,无外乎在说这两个阿哥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和自己不亲近。 德妃那边已经派人来问了,听到十四福晋这样说干脆让四福晋把四阿哥和五阿哥都送回去。 “已经离家半日了,不如送回去吧省得孩子在宫里害怕。” 德妃的心已经偏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四福晋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才让人去找四爷。 这个点,乾清宫的宴会应该快散了。 今年冬至,中午宴请群臣晚上才是家宴,四爷和四福晋要在宫里头待一整天。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1节 年羹尧作为封疆大吏,这次又被万岁爷召来京城,心里估摸不透万岁爷的意思干脆不想,目光在席间游荡起来。 他看到四爷就想起觉罗氏那天的话,自家妹子是认定了四爷,可是……年羹尧又看了眼八爷的方向,有九爷和十四爷的扶持,还有出身好的十爷带着母族鼎力相助,明显比四爷跟前更热闹。 八爷对着年羹尧微微一笑,九爷目光在他和四爷身上来回打转。 这位可是四哥侧福晋的娘家人,现在又是四川巡抚,要是能把这种身份的人拉过来,四哥背地里得怄死。 这样想着,九爷端着酒杯对年羹尧示意,台阶是递过去了只等人巴巴地过来攀关系了。 年羹尧本就对八爷党颇有好感,知道此次是个好机会,却不知怎的头脑一热,抬起手转而对着四爷的方向敬了杯酒。 四爷一直留意着年羹尧和八爷那边的动静,见老九的举动后心里一沉,没想到年羹尧最后这杯酒是敬给自己的。 四爷对他微微点头,然后一饮而尽。心里有几分畅快之意,看来年家老二也不是拎不清。 年羹尧梗直了脖子,只盯着眼前这几盘子菜,直到宴会结束再也没有瞅八爷那边一眼。 宴会结束后,四爷特地让人把年羹尧拦下。年氏生了二格格后年家还没人去探望过,既然年羹尧此番如此识趣,就顺势让他们兄妹二人见一面吧。 -- 年若瑶带着二格格刚吃完午膳,前院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年大人要来了,让自己准备一下。 “年大人?”年若瑶的脑子差点没转过来,是阿玛还是哥哥? 小太监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是侧福晋您的兄长,年大人。” 年羹尧! 自从上次在雍亲王府四爷和年羹尧聊得不欢而散后,觉罗氏也不敢贸然来叨扰年若瑶。就连年若瑶生了二格格也只是写了封信恭贺。 快过年的时候来府上,应该是件好事,年若瑶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年羹尧没想到这次回京竟然有机会见到妹妹,还有她怀里的二格格,听觉罗氏说再多遍都不如自己亲眼见一次来的安心,见年若瑶面色红润,带着笑意和自己打招呼,年羹尧才相信妹妹在雍亲王府过得不错。 年若瑶见到传闻中的二哥,只激动了一瞬就平静下来。年羹尧皮肤略黑显人也健壮,往那儿一坐还挺唬人的,反正二格格是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给吓到了,见到年羹尧就撇嘴。 年若瑶抱在怀里哄着,“福嘉,这是你二舅。” 年羹尧打量着二格格,和自己妹妹小时候长得倒是挺像,长大了应该也和窈窈一样好看。 “窈窈。”年羹尧对二格格只稀罕了一会儿,目光又转移到年若瑶身上。 “你在王府里过得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年羹尧关切地问道。 同样关心的话,人家觉罗氏就说的委婉又高明,年羹尧却虎了吧唧的。 之前是没有机会见到年羹尧的面,这次见了年若瑶还真不放心他,下定决心今儿非得让他成功站队四爷不可。 “二哥,我好着呢。若是不好,你怎么会有机会见到我?” 若是不受宠哪能得来这个恩典。 兄妹俩聊完家长里短后,年若瑶觉得是时候切入正题了。 今天她非得把话说明白,让年羹尧站队四爷。 “二哥,你们官场上的事情原本我也不该问。可是事关咱们年家上上下下,我有句话想和你说清楚。” 自家妹妹想说的话,年羹尧心里大概有数,他正了神色,“你说。” “阿玛和两位哥哥怎么做官我不管,但只有一件,涉及到四爷的事情无关大小,年家都要站在他这边。无条件支持四爷,全心全意为四爷做事。” 年羹尧踌躇了,他的计划是不能把所有筹码有压在一个人身上,这样以后也能多条出路。 不光他一个人这样想,别家也是这样。比如嫡子支持这个派系,庶出的就走另一条路。没到最后那一刻,谁知道能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哪位爷。 众人都觉得四平八稳一定会顺利继位的太子爷说倒就倒了,还有被人称为大千岁的直郡王,如今的下场谁不唏嘘。 万一将来是八爷呢? 年若瑶看出他的犹豫,她有种明明自己有正确答案,年羹尧却抄不明白的急切感。 她干脆拿出杀手锏,眼眶一红洒下热泪,“二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从小我喜欢什么,二哥都想方设法弄来送给我。现在我眼里心里只有四爷,二哥……” 见到妹妹掉眼泪,年羹尧慌了,连忙站起来,对年若瑶道:“窈窈别哭,二哥明白你的意思,二哥懂了。” 年若瑶勉强止住了眼泪,哽咽道:“四爷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和大哥一定得帮他。” 年羹尧被妹妹的女儿家心态逗笑了,无奈说道:“四爷的正经姻亲是乌拉那拉氏,咱们家只算他半个奴才。” 可亲妹妹非要和他争论,“可在我心里,四爷和咱们也是一家人啊。就算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二哥你也要帮四爷搭梯子给他摘下来。” 这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年若瑶自己说出来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鬼话说多了,自己差点被膈应死。不过见年羹尧的神情,她就知道有些人偏偏还吃这一套。 她若是正儿八经地和年羹尧说四爷一定会继位,几乎没人会信,甚至这个阶段的四爷都不敢信,还不如真真假假借着儿女私情把自己的意思明确和年家表示出来,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年羹尧属实无奈了,今儿宴会上自己对四爷敬酒这件事肯定被八爷他们看到了。 而且自己亲妹妹是四爷的侧福晋,就算他挤进八爷党的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人家的信任。混不到心腹那个位置,他就算站对了人也无用,对年家来说收益微乎其微。 罢了,就随着妹妹的意思,以后踏踏实实给四爷办事吧。反正这皇位是爱新觉罗家的,他跟了哪个爷都一样。 -- 宫里,四爷得知了四阿哥和五阿哥在永和宫发生的事,心里也不痛快,宴席散了后干脆亲自把人送回府上,把两个儿子送到各自额娘那里便来了东院,他有话想和年羹尧聊一聊。 到了门口,发现下人都守在外面,显然年家兄妹正在里面说话。 四爷没让人通报,索性站在门口等着。直到他听见里面貌似传来了年氏的哭声,他下意识想往里面去,恰巧在门口听到了年氏对自己用情至深的那番话。 她说,年家无论如何都要站在自己这边。 年氏在自己家人面前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对自己的情意,丝毫没注意到这番话近乎谋逆。 千言万语都描述不出四爷心里的震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毫无算计的信任和爱意。 拥护自己的那些人是希望将来自己成功后能分给他们更大的权利,后院的女人们是为了后半生的安稳和子嗣的未来,他们都渴望从自己身上得到权利和地位。 可窈窈不一样! 窈窈对自己好,不是因为自己是雍亲王,而是自己是她的夫婿,她的家人胤禛。 第41章 “窈窈,你屋子里怎么装饰的那么素净?” 原身年氏在家里的闺房富丽堂皇,本身就喜好华丽的风格。结果年若瑶来到后直接把能闪瞎人眼的东西都塞回库房去了,现在屋子里摆的都是四爷和四福晋送的东西。 四爷在户部任职时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一两银子都得给你算的明明白白。 年羹尧下意识想到,“是不是四爷不舍得送你东西?” 四爷在外也就算了,对家里的妻妾也抠门到了这种程度,年羹尧鄙夷又嫌弃地打量了一圈,“窈窈想要什么,二哥送你。” 门外的四爷脸一黑。 现在自己的库房有一半东西都是四爷贡献的,年若瑶赶忙帮四爷解释,这个黑锅还真盖不到四爷头上。 兄妹俩聚在一起,年若瑶以为没几句话可说。没曾想年羹尧话那么多,甚至还对年若瑶今天的妆容点评了两句。 海嬷嬷看着兄妹俩那么久不见还处的那么好,不由眉开眼笑。 四爷在外面等啊等,满腔热情都被年羹尧家长里短和育儿经验给磨没了。听里面的动静,估计天黑了年羹尧的经验都传授不完。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年羹尧竟然那么墨迹! 四爷瞧了眼天色,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进宫,“苏培盛,去请年大人到前院说话。” 年羹尧独自一人来的雍亲王府,离开的时候身后多了两马车东西。 四爷突如其来的赏赐砸的他晕头巴脑,没想到一杯酒竟然敬出来那么多东西。 年羹尧挠挠头,四爷这人还挺实在? 四爷这么大手笔把苏培盛也吓了一跳,在心里感叹年侧福晋本就盛宠,现在四爷心尖上又多了一个二格格,年大人自己也身居高位,往后只会更得主子爷看重。 不得不说,年家人就没有一个不争气的。 四阿哥和五阿哥回来后,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尤其是五阿哥,回到雍亲王府趴在耿氏怀里哭了好久。 耿氏看着儿子嚎啕大哭,心都要碎了。 可惜她不清楚宫里的情况,也不敢贸然去问四爷和四福晋。 五阿哥抽泣一会儿,看着额娘委屈道:“我以后都不想进宫了,宫里一点都不好玩。” 今天早上进宫前,为了防止五阿哥害怕,耿氏就给五阿哥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进宫后有许多兄弟能陪着他玩,还能见到传说中的皇玛法。 五阿哥是带着极大的兴趣和期盼进宫的,没想到进宫后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耿氏见他愿意开口说话了,忙哄劝道:“告诉额娘你今天在宫里都做了什么?” 五阿哥扁扁嘴,颠三倒四地把今儿在永和宫的事情说了,耿氏认真听了好几遍才梳理清楚。 十四爷府上的两个阿哥欺负了他们。 那两位一个是嫡出,另一个的侧福晋的孩子。既然四福晋在场都没要到什么说法,说明根本没法和人家硬碰硬。 四爷只是个亲王,往后能压在五阿哥头上的人多的是,只要出入这些宴席就一定会碰到比他们出身更尊贵的人,五阿哥要学会忍耐和习惯。 这次是四阿哥出风头牵连到了五阿哥,可是一个府上的亲兄弟总不能因为怕外人就不相处了,此番吃的亏就当教训了。 耿氏摸了摸五阿哥的头,“往后若是你还有进宫的机会,见到他们就避开点,跟在你四哥身后,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耿氏正在屋里安慰儿子,门外一个丫鬟进来道:“主子,隔壁刘格格又去找郭格格的不痛快了。” 耿氏听闻,脸上划过一丝不耐,自从那天郭氏和刘氏见了一面后,刘氏突然跟斗鸡一样炸毛了。 总是用话撩拨郭氏,郭氏不和她计较,她还蹬鼻子上脸。 “罢了,让她闹去吧,正院的教养嬷嬷正愁没事干呢。”耿氏冷笑,看来有些人还是没过够被教养嬷嬷盯着一言一行的日子。 永和宫里出来的也不都是聪明人,这刘氏就是个十足十的蠢货,就算府上没有盛宠的年侧福晋,凭着刘氏的脑子也没法在李氏和钮祜禄氏手里得到一点好处,说不定那天就被人当枪使栽个再也翻不了身的跟头。 郭氏和刘氏搬进来后,耿氏特地找个两个机灵的丫头时刻注意着二人的举动,郭氏那边安安静静,刘氏那边是敲锣打鼓的闹腾。 耿氏又有些担心,刘氏犯蠢再牵连了整个院子,到时候又得折腾地不得安生。 “你去盯紧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去正院通知福晋。” 五阿哥已经在耿氏怀里睡着了,她揩去儿子眼角的眼泪,心情复杂。自从钮祜禄氏小产后,她就再也不想掺和后院的任何事,只想安安心心地把五阿哥养大。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2节 后院的斗争是无止尽的,只要有人想争宠,就会一直斗下去。 年侧福晋如今盛宠,自然是所有人的眼中刺肉中钉,有这样一个惹眼的靶子存在,耿氏心里是庆幸的,这样自己和五阿哥就不显眼了。 刘氏自从那天从郭氏屋子里回来后,心里的怨气达到顶点。 同样是永和宫里出来的,自己好歹还记得德妃的吩咐用尽心思争宠,郭氏却甘愿当狗舔着东院过日子。 两个人都没得到四爷眷顾,郭氏凭什么用一种上位者的高姿态俯视自己? 再次在门口听到刘格格指桑骂槐后,碧玉愤恨道:“格格,这个刘格格也欺人太甚了。” 郭氏看了眼窗外,淡淡道:“她心里有气,随她去吧。” 况且,自己搬到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之前她见刘氏的眼神不对劲,怕是刘氏把来到雍亲王府的一切不顺都归咎到了年侧福晋身上,天长地久积累的怨念,足以让一个人发疯发狂。 自己既然选择了年侧福晋这条路,就得帮忙除去一些碍眼的东西。希望那一巴掌可以把刘氏的怨恨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等她摸清楚刘氏的路数才能对症下药。 -- 再次见到年氏,四爷胸膛里翻滚的情绪几乎把他淹没,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能回报窈窈对自己的情意,干脆每天都来东院陪着她们母女。 二格格从一开始激动地见到四爷就‘啊啊啊’,变成了四爷一来就扭着屁股翻身转过去不看他。 年若瑶十分能理解二格格的心情,毕竟四爷每天来到东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女儿左看右看,然后告诉二格格她是自己最喜欢的孩子,接着就教二格格喊阿玛。 年若瑶惊叹,四爷竟然丧心病狂到给一个才半岁多的孩子画饼。偏偏这件事四爷乐此不疲地坚持了半个月,直到二格格一见到他就开始哭,四爷才遗憾地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身边养了孩子,时间就过得飞快。一直到过了年,二格格已经可以吃辅食了,年若瑶让小厨房把水果压成果泥,在二格格饭后喂上几勺。 眼见着二格格一天比一天壮实,胳膊也变成了一节一节的莲藕,年若瑶才意识到距离自己生产那天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海嬷嬷的归宿年家兄妹早就商量好了,年家现在没有年幼的孩子,海嬷嬷回去也施展不了拳脚,倒不如留在东院看着二格格。 春玉和红泥对海嬷嬷要留在东院这件事极力赞成,她们二人年轻没有伺候小主子的经验,侧福晋又是头一胎,大家都是新手难免有疏漏的时候。 海嬷嬷最不缺的就是带孩子的经验,为人通透豁达,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她们都从海嬷嬷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二格格和年若瑶都被海嬷嬷养胖了一圈,四爷捧着年若瑶胸前那团肉,笑容愈发满意, 这段时间四爷的眼神从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一连几天对某件事都格外热情。 甚至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说起了一些肉麻的情话,听到的那瞬间年若瑶觉得四爷不愧是康熙的优秀继承人,给底下人画大饼这件事已经信手拈来了。 说的再天花乱坠都不如白花花的银子更让人心里踏实。 幸好,四爷还没忘年若瑶在这些俗物方面的追求,东院的库房又充实一波。 -- 宫里的德妃可能生怕两个儿子府邸太安生,过完年就赐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乌雅氏出身的格格。 虽说是德妃的远房侄女和她不是同一支的,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天然就有着优势。论着亲戚这层关系,这个乌雅格格还能叫四爷一声表哥。 四福晋好像早有预感,康熙五十二年的选秀,府上没进人她已经觉得奇了,哪一次选秀德妃没指过人?只是没想到今年送来的是一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德妃母家不显,估计也想通过这种方式加深乌雅氏和皇家的羁绊。 乌雅格格进府的第二天,就遇上了半个月一次的请安。她的身份说不上出身贵重,但是有德妃母家这一光环,还是闪了不少人的眼。 众人看到她的瞬间,心里咯噔一跳。 乌雅格格的模样竟然和年侧福晋有几分相像,再细看又有些宋格格的神韵。 这……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夸这个乌雅格格的容貌是好还是不好了。 乌雅格格似乎并没注意到众人奇怪的眼神,她对着众人行完礼后,对着年若瑶的方向惊呼道:“年侧福晋竟然和妾身的姐姐有七八分相像呢。”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有些人暗戳戳看起了热闹。 年若瑶现在真心希望世人不要抱有偏见,以为长得好的人一定没脑子。 自己看上去很好惹吗? 为什么每一个进府的新人都跑到她眼皮子底下蹦跶。 第42章 “哦?”年若瑶冲着乌雅格格一挑眉,真诚地发问,“真的很像吗?” 钮祜禄氏听得蹙眉,乌雅氏的姐姐被送到了十四爷府上,年氏上赶着和十四爷府上的格格比较,这样拉低自己的身价和面子,不正如了乌雅氏的意。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年氏是个有脾气的,而且也不蠢。 这会子怎么转不过弯来了? 乌雅氏浅浅一笑,“的确有几分相像。” “有几分是几分?相像都是哪儿像?”年若瑶伸手指了指乌雅氏,“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这还不够,年若瑶突然招呼钮祜禄氏,“钮祜禄格格平日里观察我最仔细,这次也听听,乌雅格格说的对不对。” 说完,真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端坐着等待乌雅氏的下文。 突然被点名的钮祜禄氏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和年侧福晋站一边的错觉,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乌雅氏。 其他人被这样一搅和,也来了兴致,准备听听这个乌雅格格怎么说。 乌雅氏哪会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猜想的两种可能,年氏不理会自己或者年氏当众发怒甚至动手。 可现在年氏一脸真诚期待下文的样子,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这……”乌雅氏硬着头皮看着年侧福晋,其实猛地一看她和自己庶姐相像,但是仔细看年侧福晋和庶姐的五官好像哪儿都对不上。 乌雅氏含糊其辞道:“神韵相似。” 呵,还嘴硬。上一个那么爱在自己跟前蹦跶的人已经喜提两个教养嬷嬷了,不知道这个乌雅格格准备领走几个。 今儿自己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发问。 年若瑶眉眼弯弯,“是笑起来的神韵像?” 乌雅氏早在进府前就听家里人提起雍亲王府的年侧福晋容貌最盛,今日一见年氏笑容璀璨夺目,竟让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失了颜色,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谁知,下一秒年若瑶突然变脸,把手里的茶盏摔到乌雅氏脚边,碎裂一地的瓷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乌雅氏毫无防备,被年若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年若瑶敛起笑容,语气倏然冷下来,黑沉沉的眼眸冰冷地看着乌雅氏,一字一句道:“还是发怒的神韵像呢?” 乌雅氏的心神一颤,离她最近的刘氏也屏住了呼吸。 四福晋在乌雅氏开口刁难年氏的时候就想开口,但是见年氏似乎想自己料理这件事,甚至还颇有章法,四福晋话到嘴边又压下去了,静静地看着接下来的走向。 “呵。”年若瑶笑了,“乌雅格格,我方才的神韵都不像吗?” 乌雅氏听得头皮发麻,年氏竟然还能笑着问出这种话,仿佛刚才发火也是演给自己看的。 这一番下来年侧福晋行事出人意料,打得她措手不及,乌雅氏慌忙道:“是妾身口误了,还望侧福晋恕罪。” 接着,年若瑶不再理会乌雅氏,起身给四福晋赔罪,说不小心碰掉了正院的茶盏,再给福晋送一套新的过来。 四福晋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那套五彩瓷的给我送来吧。” 年若瑶笑着应下。 李氏纠紧了手里的帕子,视线在四福晋和年氏间来回打量,什么时候四福晋和年氏的关系好到了这份上。 只有年若瑶心里知道,这次为了给乌雅氏一个教训,也为了警示后院众人,自己付出了多大代价。 四福晋知道自己库房有一套五彩瓷的茶具,那是前段时间四爷刚送给她的。 今天自己在四福晋的地盘教训了乌雅氏,四福晋也极为隐晦地告诉了自己,她对后院各处了如指掌。提醒自己要谨守本分,不得逾矩。 可是今天这事她不后悔,后院的人越来越多了,防止有胆子大的想打福嘉的主意,她得把侧福晋的威严立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好惹,省得什么人都想往自己身上碰一碰。 在场各位都不是傻子,年侧福晋刚刚分明是借着机会发火压人,可偏偏谁都不提,乌雅氏僵在那儿不上不下。 四阿哥和五阿哥在宫里被人欺负,钮祜禄氏和耿氏都记在心里呢。 她们不敢表达对德妃偏心的不满,可这个乌雅格格上赶着送来让人看笑话,不踩白不踩。 看戏也看的差不多了,钮祜禄氏嗤笑了一声,“乌雅格格年纪轻轻的就眼神不好,不如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耿氏没有插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窘迫的乌雅氏。 这时,四福晋缓缓开口道:“年妹妹向来这样耿直爽快,乌雅格格刚进府不知道,以后有话和侧福晋直说便可。” 四福晋这态度护得明明白白,毫无掩饰。 乌雅氏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自己要直说不就是直接承认说这些话想让年侧福晋难堪吗?况且,自己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不能袒露在明面上。 钮祜禄氏看的意犹未尽,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看别人热闹这样有意思。 回到住处,钮祜禄氏还兴致勃勃地和素荷分析,“乌雅氏是冲着侧福晋之位来的吧?再不济也是庶福晋。” 素荷不敢轻易搭话,只再一旁安静听着。 原本钮祜禄氏想着,现如今的两位侧福晋李氏和年氏与自己都不对付,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想拉她们下马,自己不介意帮一把。 但是现在嘛,不如先看看热闹。 乌雅氏回到住处,身边的丫鬟赶忙倒了杯水,“格格,您快喝口茶吧。” 她们格格在正院一口水都没喝到,站起来后都没坐下过。 四福晋和两位侧福晋不开口,乌雅氏怎么敢坐回去。 “格格,要不要给老爷递封信?”丫鬟担心道。 乌雅氏摇了摇头,自己顶着和德妃同族同姓的光环进了雍亲王府,只要背后一直有德妃的支持,自己就不会倒。 听闻年氏在闺中养得嚣张跋扈,本想这次惹怒年氏引她对自己动手,侧福晋对上格格有天然的身份优势,自己地位低在别人眼里更处于弱者地位。 把事情闹大后宫里德妃必然会得知,四爷为了安抚自己怎么也会来瞧一眼,只要见上一面往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结果,年氏半真半假地发了脾气,自己反而成了她杀鸡儆猴的鸡,吃了个哑巴亏。 罢了,今天只算小小的出格,等过段时间众人淡忘了这件事,她再慢慢谋划。 乌雅氏是自己的保命符,若是一开始自己就用了,万一以后真的遇上大事,乌雅氏这个姓氏就不顶用了。 晚膳的时候,收到了正院送来的赏赐,见到桌子上摆满了绸缎珠宝,乌雅氏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四福晋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客气的,四福晋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四爷的态度。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3节 往后的日子那么长,四爷不可能只守着年侧福晋一个人过,四爷总得来看她一眼吧,她慢慢等就是了。 让下人把东西收拾好后,乌雅氏便上床歇息了。 “格格,您不等主子爷吗?” 今儿是乌雅氏进府第二天,早上请安还发生了那件事。万一主子爷得知后准备来看望乌雅格格呢,这样匆忙没有准备就歇下了再让主子爷误以为格格不知礼数。 谁知,乌雅氏想得很开,“今儿四爷是不会来的,这个点他应该在东院看望年侧福晋。” -- 正院,采薇回来后四福晋才问道:“怎么样?” “回禀福晋,乌雅格格神色自然,看着不像是哭过。” 四福晋点点头,在严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德妃母家千挑万选送进来的姑娘肯定有几分本事,只是这一招不漂亮。要是按照年氏生病前的性子,今儿乌雅氏就得逞了。可年氏病了一场后性情大变,自己也是过了许久才摸透她的性子。 “那侧福晋呢?” 采薇仔细回忆道:“侧福晋在屋子里陪着二格格玩呢,奴才刚出来就遇上了前院的苏公公。” 苏培盛出现在东院,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四福晋长叹一口气,这是去安抚年氏了。今儿这事,四爷心里觉得年氏吃亏了。 年若瑶正抱着二格格和大黄玩,二格格现在见到大黄就呜呜啊啊的叫,大黄对这个小家伙也配合,二格格说一句‘啊啊啊’,大黄就叫一声‘汪汪汪’。 四爷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宝贝闺女和大黄配合的天衣无缝。 春玉伺候完四爷洗了手,年若瑶才把二格格递过去。可惜二格格对阿玛并不感冒,身在曹营心在汉窝在四爷怀里还一直眼巴巴看着大黄。 四爷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被一只狗比下去,难得和女儿较起了劲,让张荣昌把大黄带下去。 张荣昌飞快地瞥了眼年若瑶,见侧福晋笑呵呵地看着四爷和二格格,他才大着胆子把大黄抱出去。 四爷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欣慰。窈窈终于开窍了,东院的奴才竟然知道先看她的脸色行事。 这样他才能放心,就算有看顾不到的时候,窈窈也有能力护住自己和二格格。 二格格在阿玛怀里扑腾了一会儿便困了,海嬷嬷见状从四爷手里接过二格格,抱下去交给奶嬷嬷。 等人都下去后,四爷才说起今天的事情。 “乌雅氏顶撞了你……” 话说没完就被年若瑶打断了。 乌雅格格和郭格格、刘格格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关系户,四爷可以随意处置刘格格,但却不能这样对待乌雅格格,这样岂不是把亲娘的脸面扔到地上踩? 孝字大于天,万岁爷都得被孝道束缚,更何况四爷还只是个亲王。 四爷再说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这些话听着好听却没实际用处。聪明的人选择用银子捂嘴,只有爱画大饼的才跟话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 作为一个务实的人,年若瑶再次向四爷展示了四福晋送来的赏赐。 废话不多说了,您要是真的觉得我受了委屈,就像四福晋这样用钱砸我吧! 四爷看着桌子上摆满了福晋送来的东西,心里更加动容。 年氏受了委屈不说,还在自己面前替福晋邀功,把福晋夸成宽厚慈和的菩萨心肠,如此乖巧懂事为别人考虑的模样更加让人心疼。 四爷伸手把人揽在怀里,望着年若瑶深情道:“窈窈,我都懂,我都懂。” 直到两人抵死缠绵完睡下,年若瑶都不知道四爷到底懂了个啥? 嘴上说着懂了实际上分文不出,他懂个屁。 年若瑶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趁着四爷睡熟后她从四爷怀里挣出来,把被子轻轻地给他蒙上,接着翻身背对着某人放了个屁。 等过了一会味道散尽了,她才重新钻回四爷怀里找一个舒服的角度睡觉。 第43章 三月份的时候,二格格已经长了两颗米粒大的牙,肉乎乎的身子在炕上爬来爬去,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啃一口。 东院上下凡是能接触到二格格的人,都被二格格的小奶牙咬过。 海嬷嬷带着春玉和红泥把桌椅各角都包了边,年若瑶甚至换了套小一点不占地方的家具,就怕二格格在屋子里爬着玩的时候磕着碰着。 年若瑶有些发愁,福嘉精力旺盛,把她圈在炕上束手束脚,才八个月大就那么闹人,过了周岁只怕这间屋子都关不住她。 突然,她灵光乍现想起来围栏,可以把东次间空出来用木围栏圈一圈,把二格格放在里面让她随便疯玩。 宫里地位高的嫔妃年纪都大了不爱折腾,年轻的嫔妃普遍位分低,轻易使唤不得造办处。 四爷如今深得万岁爷倚重,造办处一听说雍亲王府要围栏,还是给府上的二格格准备的,立马把这事排到了最前面,当成件要紧事来办。 三天后,年若瑶收到了可以折叠的雕花围栏,每一块木围栏上面都雕刻了鹿、仙鹤、麒麟等代表长寿吉祥寓意的动物,里面那圈还套了一层塞了棉花精细柔软的飞花布。 造办处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块西洋地毯,大小尺寸都是裁剪好的,放在围栏里分毫不差。 三月的天气凉意还未散去,海嬷嬷又在围栏里铺了两层鹿皮,几个奶嬷嬷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围栏,确定没有任何会刺剌到孩子的地方才把二格格放进去。 二格格进去后先是好奇地坐在原地打量四周,熟悉了这个环境后开始爬来爬去。 年若瑶闲适地坐在炕上看着她一举一动,几个奶嬷嬷更是不错眼的盯着,只要二格格爬到围栏边上张嘴要咬东西,就会被人无情的抱走再次放在围栏正中间。 想咬,那就得再使劲儿爬回去。连续几次后二格格就累了,白嫩的小脸微微泛红,抬头看到炕上笑靥如花的额娘伸手要抱抱。 今儿天气不错,总把二格格关在屋子里也无聊,吃完午膳后年若瑶用斗篷把二格格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带她出门转一转。 春玉和红泥跟在身后,看到二格格乖乖地靠在侧福晋怀里,圆圆的葡萄眼直勾勾看着周围景色。 这个时节后花园的桃花开得正艳,年若瑶抱着二格格赶到地方的时候一阵风吹得满园落英缤纷。 二格格挥舞着小手,园子里每一处鲜亮都能引起她极大的兴趣。 绕过石墙那里的景致更好,年若瑶抱着二格格就要往那边去,抬脚走了几步就听到石墙后面有人低声交谈。 春玉和红泥对视一眼从年若瑶身后走到了前面,把侧福晋和二格格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后悔没有先让张荣昌带着小太监来探探路。 年若瑶脚步一顿,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下意识就想抱女儿走。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石墙后传来拉扯纠缠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青色旗装的丫鬟从里面窜出来,慌不择路地跑了。 园子里树木繁茂,几人又站在拐角的阴影处,跑过去的丫鬟没注意到周围有人。 春玉和红泥护着年若瑶和二格格躲在罗汉松后面,等石墙后面的人也走了几人才探出脑袋。 二格格还以为额娘在逗她玩,倒在年若瑶怀里咯咯笑。 年若瑶眼神好,一眼认出方才从石墙后出来的是李氏身边的心腹丫鬟佩兰。 春玉和红泥看的更清楚,只是这里不是东院,难保没有另外一双眼睛盯着她们,看侧福晋若有所思的表情,两人都把堵在喉咙里的话压下去了。 回到东院,年若瑶把二格格交给海嬷嬷,才带着春玉和红泥去了西次间。 春玉和红泥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两人心里具是惊慌失措。佩兰当时从石墙后出来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深深印在她们脑海里,同为宫女她们清楚的明白与人私通是死罪。 佩兰是李侧福晋身边最得力的人,怎么会这样糊涂。 “你们俩都瞧见了。”年若瑶叹了口气,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佩兰,而是另一个人。 侍卫只能在前院巡逻,除非是想带着全家一心求死才会溜达到后院,这样算起来整个府里能接触到后院女眷的只有太监。 太监……应该是不可能的,以佩兰的身份除了苏培盛,没有哪个太监再有那个能耐欺辱李侧福晋的心腹。 苏培盛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太监盯着,等着抓他错处踩着他往上爬呢。 自己和苏培盛也打了两年多的交道了,那个人精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他但凡是个贪图美色的,都不会做到四爷身边一把手的位置。 春玉小心翼翼道:“难道是府里的主子……” 年若瑶神色一僵,春玉扑通一声跪下来,“奴才该死。” “快起来,你说的有道理。” 年若瑶突然想到几年前,三阿哥被四爷训斥那件事。 如果是读书的事情四爷不会发那么大火,毕竟三阿哥是什么水平四爷心里清楚也早就习惯了,不会因为一时接受不了三阿哥不是读书那块料就大发雷霆。 联想到今天这件事,年若瑶好像明白了当年四爷震怒的原因,这个三阿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 四爷规定阿哥们在前院读书,生母不准前去探望。李氏只能让身边的奴才跑腿,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帮自己看看三阿哥过得怎么样。 自从上一次被三阿哥抓住手后,再去前院的时候佩兰总会多带几个小宫女和太监。 李氏要带给三阿哥的东西太多,人少了确实也搬不动。 三阿哥看到来前院送东西奴才人数渐多一言不发,只是看向佩兰的眸光更加深沉。 今儿他终于逮到佩兰落单的机会,把人拦在后花园。 佩兰从前院回来的路上碰见三阿哥的瞬间,内心快要崩溃。 如若今天三阿哥得逞了,李侧福晋那边瞒不了多久,事情败露了自己必然会死。若是没得逞,自己还要胆战心惊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的内心被浓厚的绝望充斥着,和三阿哥纠缠不清,他最多遭主子爷和侧福晋一顿训斥,而自己平白无故就要搭上一条命。 三阿哥是主子又如何,做奴才的再卑贱也想好好活着。认清自己内心的那一刻,佩兰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决绝地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三阿哥,疯了似的往西院跑。 三阿哥没想到佩兰性子那么烈,自己掐住她的脖子也没能让她顺从,最后竟还让她跑掉了。 今日事又没成,三阿哥只能悄悄溜回前院。 佩兰回到西院,先是去主屋给李氏回话。 李氏见她出去那么久才回来,不免好奇问了一句。 佩兰强装镇定,说回来的路上碰到郭格格身边的碧玉,就说了几句话。 自从郭氏搬到耿氏的院子后,李氏就起了拉拢郭氏的意思。平日里没少让佩兰去郭氏那儿送东西,甚至还和郭氏身边的丫鬟碧玉多走动。 虽说郭氏每次都笑脸相迎,但始终没有依附西院的意思。李氏等了几个月也没能撬动郭氏,逐渐淡了拉拢她的心思。 李氏瞥了佩兰一眼,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佩兰出门就拐去自己屋子,对着铜镜扯开衣领,她光洁细腻的脖子上有一道红痕,在昏暗的房间里越发显得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4节 她从匣子里翻出来一枚玉扳指,戴在手上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还觉得不够,索性加大了力气掐出血印,脖子上的痛意让她更加清醒意识到自己求生的欲望是多么强烈。 这时,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佩兰立刻整理好衣裳,拿起木梳子对着镜子梳头发。 进来的是李氏身边另一个二等宫女巧盈,好奇道:“大白天的,你在屋子里做什么?” 说完,巧盈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佩兰,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最终注意到佩兰的衣领竟然是歪的,她扑哧一声笑了,好心提醒道:“佩兰姐姐,你快照照镜子吧!” 佩兰听闻,又急又慌地把衣裳整理好,站起来道:“我回侧福晋身边伺候去了,你在这儿歇一会儿就赶紧出去干活吧。” 巧盈是负责提膳的二等宫女,平日里倒是和李氏身边近身伺候的几位走得更近,得空了就帮她们打个热水,泡杯茶,和佩兰熟络后更是可以自由出入她们的屋子。 等佩兰走后,巧盈盯着佩兰刚才的位置若有所思…… 晚上,佩兰服侍李氏吃完饭后,带着小丫鬟正在收拾碗筷。 突然,小丫鬟不小心将李氏吃剩的半盅汤倒在了佩兰身上。 那丫鬟大惊失色,连忙拿着帕子上前要给她擦干,却被佩兰灵巧地闪身躲过她要来碰自己衣裳的手。 李氏不动声色观察着二人,那个小丫鬟咬咬牙,再次扑上去‘不小心’扯开了佩兰的衣领。 “你脖子上怎么回事?”李氏看见佩兰脖子上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当即沉下脸。 那个小丫鬟看着佩兰的脖子也是一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氏是自己伺候多年的主子,自己曾经陪她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再明白不过刚才只是做戏。 事到如今,为了活命自己只能陪她们演下去了。 佩兰紧跟着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惶恐不安道:“奴才知错,请侧福晋责罚。” 第44章 “奴才奉命去给三阿哥送东西,结果不小心碰掉三阿哥屋子里的玛瑙多环瓶,这才……” 佩兰仿佛回想起那个十分可怕的场景,心有余悸地缩了下脖子。 李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没有错过佩兰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弘时虽然易怒,但是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打佩兰,更何况佩兰还是贴身服侍自己的大宫女,这些脸面弘时还是会给的。 佩兰这话十分经不起推敲,李氏目光阴郁,身边的吉嬷嬷很快领会到主子的意思。 “佩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吗?” 佩兰抬头定定地看着李氏,缓缓流下两行清泪,“奴才,奴才该死。” “奴才到了前院看到三阿哥正在和哈哈珠子玩闹,就多嘴奉劝了两句,让三阿哥好生读书切莫贪玩。是奴才不恭敬在先,这才惹怒了三阿哥。” 说罢,佩兰扯散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伤痕。 佩兰果然有事情瞒着自己,李氏锐利的眼神在佩兰身上停留片刻,见她脖子上的血瘀有一块特别重。 弘时前些日子得了枚玉扳指,是七爷府上的二阿哥送的,弘时宝贝的不得了,整日戴着不离手,这正巧对应了她脖子上的伤是弘时动手所致。 李氏对吉嬷嬷道:“你去前院走一趟。” 吉嬷嬷应声退下。 三阿哥慌张回到前院,急得在书房来回转,给他放哨的小太监见主子回来后心神不宁,小心翼翼道:“阿哥,佩兰只是个奴才,她怎么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呢,就算她说出来,谁又会信呢?旁人听了只会觉得她搬弄是非,想傍着您上位。” 两人一合计,料定了佩兰不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三阿哥这才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眯了一觉。 谁知,晚膳后西院的吉嬷嬷来了,直接了当地问了佩兰脖子上的伤口。 “佩兰说是惹怒了您才这样,侧福晋担忧那丫头诬蔑了您,才让奴才过来问问。” 三阿哥一听很是紧张,直到听吉嬷嬷说佩兰是劝自己上进读书才挨了打,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佩兰没有攀扯自己,他想要强迫佩兰的事情没有败露,不然又要被额娘说嘴。 三阿哥大言不惭地顺着佩兰的话往下说,一脸愤怒道:“这狗奴才胆大包天,还想教我做事。如此没规矩,额娘应该重重责罚她才是。” 吉嬷嬷恭敬地垂下眼眸,静静地听三阿哥骂完才行礼告退。 西院,坐实了佩兰逾越才惹怒了三阿哥后,李氏直接把人赶到院子里,“规矩没学好前就不用进屋伺候了,你先从洒扫的活儿干起吧。” 佩兰藏在衣袖下的手都在颤抖,眼里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 李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失了耐心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人出来的时候,院子里不少下人探头探脑,偷偷打量佩兰。巧盈站在人堆里,眼神闪烁。 佩兰没有理会她们一个两个试探的话,跟着吉嬷嬷进了下人房。吉嬷嬷年纪大了,又是李家塞进来的人,在拥挤的下人房里得了一间小屋子独自居住。 佩兰进去后关上门,挡住了外面探寻的视线,跪在地上诚心诚意给吉嬷嬷磕了个头,“佩兰谢嬷嬷救命之恩。” 吉嬷嬷去前院问三阿哥的话也是有学问的,原封不动的拿她在李侧福晋面前说过的话,去问三阿哥是否属实,三阿哥自然会借驴下坡顺着递过去的话说。 这样就能坐实她给自己设计好的罪名,保住这条命。 也可不显山露水,半真半假的话诈一下三阿哥,自己和三阿哥的说辞对不上,李侧福晋深究下去必然会查出花园石墙后的事。 到时候,自己只能是个死人了。 这两种方法,显然吉嬷嬷选择了前者。 今天这事她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唯一能做的就是赌自己这些年经营积累的人脉是否有用。 吉嬷嬷侧过身子,眉宇间隐隐带了欣赏和怜惜,“你尽心尽力伺候了侧福晋几年,侧福晋心里也清楚。今儿若不是你,换成别人只怕没命了。这一跪,权当我替侧福晋受着了。” 佩兰眼眶里的泪险些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却被喊住。 吉嬷嬷叹了一声,顿了许久才道:“佩兰,你别怨恨主子,她只有这一个指望了……之后顶替你上来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且看着吧。” 佩兰脖子上的伤口被人揭发出来,若是不处置她,侧福晋威信何在。三阿哥身上不能再出现任何污点了,她们都心知肚明。 尽管佩兰比自己年轻几十岁,吉嬷嬷却从没轻看过她。能进主屋的几个奴才都是有脸面的,佩兰年纪轻轻就能从内务府送来的十几个人里脱颖而出,是个聪明姑娘,可惜命不好。 或者说,在三阿哥正式娶亲前被他看中的宫女命都不好。 下一个‘佩兰’就不会再有她这样的运气了。 “嬷嬷,我不怨,能全身而退我很感激。” 没有李氏默许,她们也不敢这样护着自己。 佩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些年在西院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说不遗憾是假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忠心耿耿伺候了李氏这些年,最后好歹能凭着这点主仆情分保住自己的命,总归是活着更重要。 几天后,众人都发现曾经李侧福晋身边的红人一落千丈成了普普通通的洒扫宫女,佩兰不为所动,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干活,动作十分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 巧盈望着曾经风光无限的佩兰,现在逐渐被排挤到院子里做最脏最累的活,心里一阵畅快。 曾经的佩兰深得李侧福晋信任,牢牢把着侧福晋身边的一切事务让她们都插不上手。 大家都是一起被内务府送来的,佩兰的命运比她们好得多。她嫉妒的发疯发狂却又无可奈何,现在自己终于等来了机会。 巧盈步履轻盈地往主屋走去,门口的小太监堆着笑容喊着姐姐,伸手就要帮她拿东西。 巧盈躲过,笑着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也敢和我抢活干。” 小太监连忙赔罪,接着又低眉顺眼说了几句讨好的话,手里的动作也不敢落下麻利地帮巧盈掀开帘子。 巧盈侧首望了眼在院子里干活的佩兰,得意地挺直了背,转身进了屋子。 自己很快就能坐到佩兰曾经的位置,享受高人一等凌驾众人之上的日子。 正院,严嬷嬷把最近西院的人频繁去前院的事情说了。 “你们没有去前院打听吧?”福晋问。 自己就算打听到四爷留宿在哪个院,夜里叫了几次水,四爷都不会在意。唯独不能把手伸到前院,探听四爷和三阿哥的事情,这是他们夫妻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严嬷嬷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奴才心里有数,只跟到回廊那里便折回来了。” 四福晋对三阿哥当年的荒唐事犹记于心,联想到上次陪着李氏来正院请安的不是佩兰,很快想通了这件事。 毕竟是四爷最年长的儿子,四爷在弘时身上花费的精力是四阿哥和五阿哥加在一起都不能比的,四福晋无奈叹气,“这个孩子白费了四爷一番苦心。” 这件事关乎三阿哥的声誉,李氏必定会尽力捂住这件事。只是三阿哥品行不端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四福晋沉思片刻,这事总得给四爷透个风声,留给他自行决断。 -- 东院,年若瑶看着郭氏给二格格送来的点心,不禁犯了愁。 虽说郭氏搬到了耿氏的院子,往东院来的次数也少了,但是她每个月都会送点吃的过来。 在自己快忘记她的时候突然出现,提醒自己别忘了还有她这号人物。 海嬷嬷看出年若瑶对待郭氏的纠结,劝慰道:“侧福晋不必烦恼,与郭格格就这样不远不近处着就好。” “估计郭格格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不然也不会隔一个月才来东院一次。” 郭氏从进府到现在对自己表达的都是善意,和东院亲近又不过于亲近,从不给自己添麻烦。既如此,两人就一直守着这道线继续做个点头之交吧。 年若瑶记得库房里有个金錾祥云葫芦式执壶,让红泥找出来给郭氏送过去做回礼。 这东西甚是贵重,壶身上镶嵌着珍珠,红宝石,绿松石,手柄上有五颗珊瑚石并用金链相连,红泥小心翼翼装好才给郭格格送过去。 刘氏眼睁睁看着年氏和郭氏越走越近,甚至西院的李氏也试图拉拢过郭氏,心中气恼不已。郭氏胆小还姿色平平,竟然还有那么多人看中她。 如今后院的格格都有了依靠,满军旗出身的跟着钮祜禄氏,郭氏铁了心的巴结东院年氏,只有李侧福晋身边无人,不过她有一子一女傍身,就算没了四爷宠爱也没人能威胁到她的位置。 自己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对,刘氏脑子里突然出现那张和年侧福晋有几分相似的脸,还有一个乌雅格格没站队。 乌雅氏背后有德妃做靠山,她不信乌雅氏甘愿一直屈居格格之位。自己也是永和宫出来的人,和乌雅格格联手最合适不过。 乌雅氏进府两个月了还没被四爷召见过,她除了请安剩下的时间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里,甚少出门走动。 听到下人进来禀报刘格格上门拜访,乌雅氏专心绣着手里的帕子,连头都没抬,“就说我在歇息,不见。” 没过几日,刘氏又来了。 乌雅氏坐在窗边啜了口茶,透过纱窗的缝隙看到刘氏站在外面局促不安的样子,眼底的嫌弃之意愈发明显。 刘格格不是个能成事的,把这样的蠢货招到身边来只会绊了自己的脚。但是换个角度想,钝刀子看似没用,找对了地方看准机会割下去也能让人掉块肉。 乌雅氏慢悠悠喝完这盏茶,觉得刘氏在外面站着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请刘格格进来吧。” 既然刘氏主动送上来做自己手里的刀,那就打磨地锋利一点再让它出鞘。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5节 第45章 伴随着盛夏的蝉鸣声迎来了二格格的抓周。 年若瑶不信抓周能预示孩子的未来前程,心底里只当成像过生日切蛋糕一样的流程,偏偏四爷在二格格抓周前一晚拉着她说了半宿的话。 次日一大早,年若瑶眼底的乌青扑了两层粉才勉强盖住。众人见她这样,只以为是太在意今天二格格的抓周结果。 二格格在万众瞩目下,被海嬷嬷放在一堆金银玉器和刺绣书籍中,不管海嬷嬷她们怎么引导,二格格都不为所动,坚决不动手,什么都不抓。 那么多人围着她团团转,二格格着急了,喊了声“鹅鹅”。 众人疑惑地看着二格格,难道她想抓鹅? 二格格是女儿,四爷并没有把私印放进去,所以几个有儿子的人对二格格最终能抓到什么并不在意,只是单纯看个热闹罢了。 年若瑶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上前牵住二格格的手,二格格十个月左右的时候开始学说话,不管自己和海嬷嬷教她说什么,她都只说前面那个字。额娘是额额,阿玛是阿阿。 二格格见到额娘过来才重新露出笑容,咧着嘴露出小米牙对着年若瑶喊,“额额。”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二格格是在喊额娘。 钮祜禄氏心里嗤笑,二格格都一岁了连最简单的阿玛和额娘都说不清楚。四阿哥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能字正腔圆地喊出‘阿玛’了。 二格格牵着年若瑶的手环视一圈,终于在人群里看到四爷,朝他激动地喊“啊啊。” 四爷牵着她另一只小肉手,语气轻柔地哄二格格,“福嘉真乖,你喜欢什么就去拿。” 啊啊叫两声两声就乖了? 四福晋脸上的笑容不变,钮祜禄氏和耿氏僵了一瞬。四阿哥和五阿哥只比二格格大两岁,也不见四爷对这两个儿子那么疼爱。 众人等了半天也不见二格格动手,反而一左一右抓着四爷和年侧福晋。拉着四爷和年若瑶的手不放,嘴里还念念有词,“额额,啊啊。” 不管小主子抓到什么,底下的人都准备闭眼吹。可是抓周抓到阿玛和额娘,这算什么? “福嘉长大了一定是个极孝顺懂事的孩子。”四福晋看着二格格,眼里漾出笑意。 有四福晋这一句话定了基调,大家都顺着这个意思夸。 看着玉雪可爱的二格格,年若瑶只希望她在自己和四爷的庇护下健康快乐的长大。 -- 四阿哥和五阿哥过了年就四岁了,四爷和四福晋商议着,是时候给这两个孩子启蒙了。 府里自弘晖起,还没有那么早开蒙的孩子,四福晋有些犹豫,“弘历和弘昼还没满五岁,这……” 四爷坚定,“他们俩只是去前院听听课,先磨练心性,先生还是以教弘时为主。” 见四爷态度坚决,四福晋不再劝,上次佩兰的事情已经把四爷对三阿哥的期待消磨没了,终究是三阿哥自己不争气寒了四爷的心,四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培养两个小儿子。 不知道李氏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她的纵容溺爱毁了弘时的前程。 耿氏得知儿子可以开蒙,内心喜忧参半。能让两个孩子早点开蒙,说明四爷对他们的期待和看重。 五阿哥得知可以和四阿哥一起去前院,终于不用被额娘拘在这方小院里,高兴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对耿氏保证自己一定听阿玛和先生的话,用心读书。 耿氏看着儿子傻乐更加忧心,这段时间四爷忙得都顾不上来后院,肯定是被朝堂上的事绊住了脚。万一有刁奴见五阿哥年纪小,怠慢他怎么办。渴了不给倒水,饿了不拿点心的事这些奴才又不是干不出来。 耿氏的担忧没多久就变成了现实,五阿哥下了学回来委屈地和她说前院的点心又硬又难吃,他咬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耿氏笑着安慰儿子,心里却急得要命。 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去前院半个月了,听五阿哥给自己转述,四阿哥读书识字很快,自家儿子才能背出来两句,人家四阿哥已经顺畅地背完了。 两人同年,差距却越来越大。先生不经意间的一句夸奖被那些奴才听到就会无限放大。四阿哥比五阿哥有出息,人人都想趁机巴结四阿哥。 直来直去的巴结不一定有用,得有对比才能让四阿哥看出来他们孝敬的心意,五阿哥的点心又僵又硬更能衬托出四阿哥的那份精致可口。 五阿哥竟然过了几天才反应过来,底下的奴才更看准了这位小主子性子单纯,经常对五阿哥的吩咐敷衍了事。 再次目送五阿哥去前院读书,耿氏忍了又忍,回到屋子里再也憋不住哭出来。 她一进府就被李氏和宋氏压着,接着又是钮祜禄氏,那段时间也曾盼着生下一个聪明的阿哥给自己争口气。 直到亲眼目睹了府上那些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凋亡,福晋的嫡子没了,李氏也没了两个阿哥,以及宋氏的两个格格。这些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到现在都扯不清楚。 她越来越庆幸弘昼是几个阿哥里最不起眼的,自己不指望他能有多大的本事,只要能健康平安长大就成。 耿氏内心极为迫切地想给儿子找条出路,三阿哥的优势是年长,四阿哥的优势是聪慧,自己的五阿哥呢? 刹那间,耿氏想到二格格抓周时四爷夸的那句天真纯良。 女儿能得父母的宠爱无非是长大了要嫁给外人,家业的继承与她们无关。一旦远离了这些权势纷争,性命自然无忧。她的弘昼何不照着这条路走,做四爷最温顺乖巧的儿子。 前院,三阿哥见到两个小萝卜头一样的弟弟来读书,自己盼了几年的愿望终于成真。从此以后,再也不止他一个人挨阿玛训斥,总算有人来给自己垫底了。 几个兄弟见面的次数不多,四阿哥和五阿哥对这个比他们高了好几个头的兄长既好奇又敬畏。 见四阿哥和五阿哥恭敬地给自己行礼,三阿哥很满意。只要他们一直这样乖,自己也会多多照拂这两个幼弟。 四阿哥和五阿哥要学《三字经》,三阿哥已经进入四书五经的正式阶段。见到两个弟弟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念三字经,三阿哥心里徒然生出一股优越感。 看向两个弟弟的目光更加和善,自己比弘历和弘昼大了七八岁,等这俩长成半大小子的时候,自己已经顺利成为阿玛的继承人,雍亲王府的世子了吧。 就是有时候先生夸两句四阿哥聪慧,三阿哥也浑不在意。四阿哥聪明点好,不出意外的话四阿哥和五阿哥以后将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太蠢的他还嫌弃呢。 他瞥了眼读一会儿书就嚷嚷着饿了的五阿哥,这小子要是不争气,以后就只能给他安排个闲职了。 三阿哥再次到西院给李氏请安的时候,见李氏身边的大宫女竟然有几分眼熟,不免多看了两眼。 巧盈站在李氏身后,注意到三阿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再过两年三阿哥屋子里就能放人了,不知道侧福晋会挑中谁。 李氏没注意到儿子和巧盈已经互相打量了好几眼,这些天她一直焦虑四阿哥和五阿哥开蒙的事情。 本以为弘时还能在前院独自待两年,四爷那么快把四阿哥和五阿哥送到前面,是不是心里对弘时有什么不满? 三阿哥听到额娘的分析顿时来了火气,“在额娘心里,两个三岁的奶娃娃都能威胁到我的位子,是不是太看不起儿子了?” “先生是夸了弘历两句,可那又如何,我和弘历一样大的时候也经常被先生夸呢。”三阿哥索性破罐子破摔,“现在不照样被阿玛骂得狗血淋头。” 儿子经常被四爷训斥,李氏也心疼。见弘时这样说,软了语气道:“额娘知道你在前院过得辛苦,你阿玛看重你,你更应该认真读书不辜负他的期望。” 三阿哥胸有成竹道:“额娘你放心吧,弘历那小子要是能越过我,我就自请出嗣,再没脸当阿玛的儿子。” 李氏自然把这话当成笑话听,母子俩都没把四阿哥放在心上。 自从四阿哥开蒙后,每次回来给钮祜禄氏带的都是好消息。 先生夸四阿哥了。 先生又夸四阿哥了。 钮祜禄氏听到这些,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弘历自幼聪慧,启蒙读书后更能看出来他和两个兄弟的差距。上面那个不是读书的料,下面那个平平无奇,再也没人能挡住她们母子俩的前程了。 钮祜禄氏得意地笑了,李氏生育过三个阿哥又如何,三阿哥虚长几岁,只长了年龄却没长脑子。等弘历再长大几岁,必然会把三阿哥挤下去,成为四爷最看重的儿子。 还有东院的年氏,二格格再受宠也只是个女儿,四爷留宿在东院那么长时间也不见年氏的肚子再有动静,八成是生二格格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了。 钮祜禄氏心情好,难得大方一次赏赐了照顾四阿哥的奴才每人二十两银子。 素荷更是拿到了四十两,心中惊叹这比过年的时候还翻了两倍,立马笑着恭维道:“格格,您和四阿哥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钮祜禄氏脸上的笑容更深,是啊,她和弘历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能笑到最后的一定是她钮祜禄氏。 第46章 清朝的公主,格格,出嫁后大多被嬷嬷拿捏地死死的,无非是因为女儿没有儿子更受父母重视,给了这些奴才可乘之机。 趁着主子年纪小的时候想方设法用那些所谓的规矩给主子立威,用条条框框禁锢住她们,干涉每一件事,渐渐地一举一动都得到奴才点头才能行事。 等公主、格格们嫁了人,这些刁奴再跟着陪嫁过去,到了陌生环境,小姑娘们一时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肯定更依赖这些跟着自己过来的旧仆。 长年累月被这些人左右了思想,缺乏独立自主和基本的判断能力,甚至要被这些奴才架着过一辈子。成婚后的日子过得有多惨,从她们的寿数就能看出来。 年若瑶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福嘉周岁刚过,奶嬷嬷已经被遣走两个。 二格格现在表达欲旺盛,对着大黄都能叽里呱啦聊半个时辰。 有一次二格格想要伸手抱大黄,却被奶嬷嬷制止,严肃地警告二格格,“狗身上脏,二格格不能抱。” 从那以后,那个奶嬷嬷再也没出现在东院,剩下几个都明白了侧福晋不喜欢她们置喙二格格的事情。 等二格格断奶后,这些人只能留下来一个。 谁也不想生生断了这一年多伺候二格格的情分,家里还指望着在雍亲王府的庇护下过日子,若是四爷有更大的造化,她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几个奶嬷嬷攒足了劲地表现,都希望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是自己。 德妃在去年就说了要见二格格,四爷和四福晋拖了又拖,倒是年若瑶觉得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在过年前让德妃见一见二格格,省得宫里一直惦记着,让他们这个年都过不安生。 四福晋怕二格格第一次离开生母不习惯,特地让采薇来东院说一声,准许贴身伺候二格格的嬷嬷跟到宫门口,省得二格格路上害怕。 整个东院,二格格最亲近的人除了自己和四爷,就是平日里精心照顾她的海嬷嬷。 春玉和红泥都得排在海嬷嬷后面,几个奶嬷嬷的排名更靠后,这个任务年若瑶自然交给了海嬷嬷。 确定了二格格要跟着福晋进宫的日子,年若瑶提前几天给女儿解释。 “你跟着嫡额娘进宫,路上不能哭闹,到永和宫见到玛嬷要行礼问安。”想到福嘉和自己一样一紧张就想方便的怪毛病,年若瑶又无奈叮嘱了一句少喝点水。 二格格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认真地点头。 “福嘉那么聪明,额娘说的这些肯定能记住。”父母的鼓励和赞美可以增强孩子的自信心,年若瑶从不吝啬夸奖二格格,这些话都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十一月初,二格格跟着四福晋进宫请安。 坐上马车,二格格对外面的年若瑶挥了挥手,然后就乖巧地坐在海嬷嬷怀里,既不哭也不闹。 四福晋没想到这孩子一点都不怕生,见到自己有模有样地说了句,“嫡额娘万安。”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二格格比抓周的时候高了不少,更能看出来这孩子样貌不俗。 四福晋仔细瞧了瞧二格格的五官,只有一对笑成月牙的眼睛像极了年氏,其他都是照着四爷的模子长的,难怪四爷如此疼爱。 二格格拱着小鼻子嗅了嗅,对四福晋道:“嫡额娘,香香。” 乌拉那拉氏忍不住伸出手,把二格格从海嬷嬷怀里接过来,让她挨在自己身边坐着。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6节 海嬷嬷面容平静,四福晋是二格格的嫡母,就算年侧福晋在场也没法阻止她对二格格亲近。 再者说了,二格格只是个女儿家,多一个人疼她总归是好的。况且,四爷还护的厉害。 没一会儿,二格格就靠在四福晋身上昏昏欲睡,她一大早就被年若瑶叫起来准备着,现在精神了一会儿又开始困了。 四福晋把她抱在怀里,二格格扭着身子在四福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手还抓着四福晋的袖子不放。 海嬷嬷解释道:“二格格这样睡习惯了,请福晋莫怪。” 四福晋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想到了府里的两个小阿哥。三阿哥已经绝了继承的指望,剩下四阿哥和五阿哥,从在前院读书的情况看,将来四阿哥的赢面非常大。 想到钮祜禄氏的性情,四福晋内心盼望着年氏早点有孕,府里阿哥多了,四爷的选择就多了。 养心殿,康熙看着手里的折子眉头紧锁,老三手底下的太监竟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要不是自己派人压下这件事,胤祉在兄弟们跟前的脸都丢光了。 老三沉湎著书立说,身上书卷气太浓,缺少御下的本事,连底下那些奴才都管不住,经此一事自己更不敢放手让他做事。 平日里结交的那群文人,空有声望却没有实权,这样看还不如老四政务经验丰富。 康熙忍不住想起了胤礽,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儿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通。 罢了,自己与胤礽之间的父子情已经在两次废立中消磨没了,再想下去只会更加痛心疾首。 康熙放下折子,揉了揉右手,自己真的年纪大了,才批半个时辰折子就开始手麻。 听说老四的福晋把刚满周岁的二格格带进宫了,康熙来了兴趣,“摆驾永和宫。” 康熙到永和宫的时候,见老四家的二格格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看得出来养的很好也很健康。自己有几十个儿女,以过来人的经验打量这个孙女,应该是能立住的。 德妃没想到万岁爷会来,连忙带着四福晋起身行礼。 康熙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只听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道:“皇玛法,抱抱。” 原本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众人都没料到二格格会这样说,德妃眼神锐利扫向四福晋,没想到老四夫妇竟然犯蠢用孩子来邀宠。 康熙眸色深沉地看着二格格,没有应。 孩子这么小说出这种话,要么是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大,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教她亲近自己。 这是祖孙俩第一次见面,康熙更倾向于后者。 德妃都没有用子女邀过宠更不会利用孙子孙女来讨好自己,康熙看了眼端肃的四福晋,老四家的这个看着也不像。 莫非,是老四自己的意思?老四一向稳重,这次怎么那么轻狂。 四福晋心一沉,生怕二格格会惹怒万岁爷,牵着二格格的手就跪下。 谁知,二格格磕了个头后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朝康熙走去。 二格格仰着脸,脸上两个小梨涡一深一浅,“福嘉来抱抱皇玛法。” 这些年主动凑上去的皇嗣都没得过好脸色,后来除非万岁爷喜欢,再也没有胆子大的敢去万岁爷面前演祖孙情深这场戏了。 万岁爷现在的表情也瞧不出他对二格格的举动满意与否。梁九功纠结不已,不知道该挡住二格格还是放着她过去。 孙子辈里没有一个孩子会主动亲近自己,全都被帝王威严镇住,在自己面前循规蹈矩,一点亲近的动作都不曾有,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脸色。 康熙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孩子会被人教成什么样,他交叉握一起的双手轻轻一抬,梁九功立马从右侧退到他身后。 二格格走到康熙跟前,自顾自地把手伸过去搂住康熙的腰,发现自己的胳膊环抱不住后她后退两步,打量一番后转而抱着康熙的胳膊。 康熙的身子一僵,曾经敢这样亲昵搂住自己胳膊的孩子是保成,恍惚间他好像追溯到了胤礽幼时的岁月,回忆起他对自己的孺慕之情。 等二格格松开手,梁九功眼尖地发现她手上拿着一个香囊。正是万岁爷腰间那个,宜妃娘娘前段时间亲手给万岁爷做的。 一直盯着二格格举动的德妃和四福晋自然也看见了。 二格格拿着香囊笑成月牙眼,对康熙道:“皇玛法,香香。” 康熙怔住了,原来这孩子大着胆子抱自己是因为喜欢腰间这个香囊。真是个鬼机灵,可比老四小时候木讷规矩的样子招人喜欢。 康熙笑了笑,“既然你喜欢,皇玛法就送给你了。” 老四儿女缘浅,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先头几个阿哥都夭折了,现在能得这样一个惹人喜爱的闺女也算上天对他的补偿。 最先察觉到康熙态度变化的是离他最近的梁九功,没想到雍亲王的二格格竟然误打误撞地入了万岁爷的眼。 这可是宜妃精心绣了半个月的香囊,就这样随意地被万岁爷转手送人了,还是给自己的孙女,德妃喜不自胜。等康熙走后,也赏赐了二格格不少东西。 二格格回来的时候,带着康熙爷和德妃的赏赐,给年若瑶解释道:“玛法送给福嘉的。” 不愧是万岁爷,出手就是大方,年若瑶差点被这些东西闪瞎眼,留下一件摆在堂屋意思意思,其他的都让张荣昌带人搬库房里好生供着了。 万岁爷见到雍亲王府的二格格,还赏赐了许多东西的消息传遍了紫禁城。 十四爷进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就提起了这件事,语气颇有几分惋惜,自己的几个闺女最小的都八岁了,不如四哥的二格格生的是时候。 他对自己的不上不下的排行十分不满,老八以下的皇子被上面几个兄长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上面几位吃饱了肉,才能轮到他们喝点汤。没有声望和功绩,一群光杆皇子只能跟着几个有爵位的哥哥混。 好处是一点没占着,坏的倒是一样没撇下。再过几年,自己家几个闺女就到了能抚蒙的年纪了,现在他都轻易不敢带进宫,生怕让皇阿玛留意到自家女儿送去抚蒙。 德妃摒退众人,看着小儿子道:“今儿找你来不是说这些的,那天在永和宫,我注意到万岁爷的手有些不对劲。” 十四爷的脸色瞬间变了,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复杂又惊惧的神色,万岁爷已经是六十二的高寿了! 第47章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万岁爷带着诸皇子和大臣前往热河,途经密云县时,八爷派了小太监去万岁爷处禀明自己去祭奠生母,到时候会在汤泉等候万岁爷一起回京。 接着,就带着贴身侍从骑着马离开了大部队。 今儿是八爷生母良妃娘娘的忌辰,九爷最近不得万岁爷待见,不敢在他面前露头,十爷陪着他一起也不往万岁爷跟前凑。 三爷和四爷随侍在康熙身边,见太监来报八贝勒去祭奠生母良妃后,三爷还伸直了脖子往外面看。 这老八走之前也不来给万岁爷请安,胆子挺肥啊。 良妃卫氏年轻时有过一段风光无限的盛宠日子,和康熙感情颇为和睦,甚至没有跟随后宫众人一起而是单独封了妃。 四爷见万岁爷情绪不佳,使了眼色和三爷一起退下了。 傍晚,康熙正在营帐里和几个儿子说话,梁九功进来报八贝勒差人献给万岁爷两只海东青。 四爷反应过来老八今天来了一招以静制动,前脚因故缺席缺席了今天的打猎,后脚就送来两只海东青讨万岁爷欢心。 今天还是良妃的忌辰,万岁爷怎么也要给老八这个面子。 “呈上来吧。”康熙脸上带着笑意。 梁九功笑着掀开盖在铁笼上的布,回头看到笼子里的东西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八爷送来的两只海东青,其中一只奄奄一息,另一只早就断了气身体都僵了。 营帐内一片死寂,众人都不敢开口。 “狼子野心的混账!送垂死的海东青给朕,是在隐喻朕的身体吗!”康熙指着笼子又惊又怒。 在康熙眼里那只早已咽气的海东青代表了早已去世的良妃,另一只垂死的正代表了自己。 眼见着仅剩的那只在营帐里待了没多久后也断了气,这一下,彻底引爆了康熙对这个儿子的不满,让梁九功把这次跟来的朝臣全都召来。 当着朝臣和诸子的面,康熙痛骂,“八贝勒胤禩乃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如今朕已老迈,此子深觉朕时日无多,竟勾结党羽妄图密谋大业。” 康熙沉沉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管跪在下面的这些人此刻是什么心情,悲怆道:“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一字一句震得众人头皮发麻,九爷和十爷身为坚定的八爷党,更是双腿一软,差点栽倒。 这是老八贴身侍卫送来的,路上不可能照顾不周。 送到万岁爷跟前却成了死货,四爷的目光率先看向了老九。 九爷此时和十爷缩在一起,两个兄弟恨不得找个神仙来给这俩海东青渡一口仙气,下一秒就能精气十足地围着万岁爷盘旋几圈。 八爷送海东青的主意还是几个人一起谋划的,现在这叫什么事啊。 十四爷额头紧贴着地面,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八哥这次是真的翻不了身了吗? 四爷合了眼,脑子飞速转着。 老八这次,要么是着了自己人的道,要么就是上面这位看他不顺眼,忍不下去出手了。 不管哪一个可能,这次海东青事件都足以压垮老八。 老八倒台后,他们内部要推举谁?老九的性子不合适,没等众人推起来就得被万岁爷一巴掌拍死。 老十都能把亲舅舅阿灵阿送过去支持老八,可见他只喜欢跟在众人身后蹦跶,对储君之位兴趣不大。他出身好,生母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家里出了一后一贵妃,若是真有夺嫡之心老八根本压得住他。 还有一个十四。 四爷骤然睁开眼,老八无望,他就有了机会。对比之前废太子时,十四冒死给老八求情,再看这次…… 这种手段,将来会不会用在自己身上?永和宫那边,对这件事清楚吗? 回到京城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万岁爷痛斥八爷的那番话已经断绝了他继承大业的最后一丝希望。 年若瑶见四爷回来后情绪不高,就知道这次去热河并不顺利。 不过夺嫡之路向来凶险,哪能都是坦途。 这次过年比以往都热闹,东院的小门关上后,年若瑶开始发红封。 海嬷嬷是六十两,春玉、红泥和张荣昌三人是五十两,院子里剩下的宫人都是二十两。其中,二格格的三个奶嬷嬷各五十两。 春玉和红泥领着东院的下人给年若瑶磕头谢恩。辛苦劳累了一整年,这个日子是宫人们最期盼的。侧福晋出手大方,每回都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多得多。 在年若瑶的授意下二格格年前就断了奶,以后身边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考察了许久最终决定留下年家送来的奶嬷嬷常氏,其余两个过了年就能各回各家了。 她们伺候二格格期间赏赐不断还有月银拿着,离开的时候年若瑶又赏了她们每人一百两,两个嬷嬷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过了年,四爷和福晋也不得闲。宫里和府上的人情往来少不了四福晋操持,四爷整日也忙得脚不离地,连歇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元旦这天,二格格吃了一个包了吉祥钱的饺子,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玩了,在院子里和大黄你追我赶出了一身汗。 奶嬷嬷常氏不敢含糊,立马拉着她的手去屋子里换衣裳。 虽说二格格从小身子骨就好,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生过病。但年节下寒风凛冽,一不小心就容易冻坏了身子。 四爷最近忙里偷闲才能来东院陪年若瑶和二格格用一顿膳,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他分身乏术顾不得其他。 正月二十九,万岁爷停了八爷的俸银俸米,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八爷通晓世故且为人亲切随和,他平日里广结善缘,朝堂上的大臣都愿意为他说些好话,几位肱股之臣出面为八爷求情,均遭到康熙的斥责。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7节 康熙主意已定,不可转圜。八爷党在朝堂上的气势逐渐萎靡,元气大伤。 万岁爷离奇的震怒,和不调查就惩治老八的行为让四爷更加忧心。 老八这几年几乎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康熙四十七年,佟国维,阿灵阿,马齐等朝中重臣联名保举老八为太子。 这些人都是大清栋梁,甚至还有万岁爷的母家,竟然都如此看好老八。 老八此举几乎是在逼着万岁爷承认他的贤能,这些年他也一直是按照贤王的路子走的,才得到众人的拥护与支持。 可惜他做了那么多,始终洗不掉万岁爷刻在他身上的结党营私这四个字。 毙鹰事件的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已经不重要了,从始至终万岁爷都没想过让老八登上那个位置。 本以为前路漫漫,蓦然发现好像可以望到头了。四爷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自己真的可以跨过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山峰吗? -- 西院,李氏死死捏着手里的信,脸色惨白。 大格格在去年五月底生了个女儿,可惜孩子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小病没断过,这回刚过了年就没了。 自己让李家设法给大格格送去一个大夫,想尽快给大格格调理好身体,趁早生下儿子稳固地位。 没想到那大夫竟然说大格格生头胎时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了。 这次,李氏娘家送信来问李氏是否要给大格格送去一个用来借腹生子的奴才。 若是真要送去给大格格固宠,还不如挑个李家的姑娘。李氏的弟弟有三个庶出的女儿,庶长女今年十六,年龄刚好合适。 弟弟和弟媳的算盘李氏心里清楚,无非是想把李家和雍亲王府绑的更紧密一些。 可惜李家门槛低,傍不上雍亲王府,那就另辟蹊径去寻大格格。 如若是这些也就罢了,他们夫妇竟然还想把嫡女许配给三阿哥,甚至开始隐晦问起三阿哥房里有没有放人。 可弟弟鲜少这样低三下四的求自己,李氏终究不忍心拂了他,李家确实比不上乌拉那拉氏这种满洲大族,也比不上年家一门三巡抚。 李家在四爷跟前向来排不上号,他们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再不帮衬着些,李家更站不住脚。 弘时已经十二岁了,听前院伺候的嬷嬷说一个月前,三阿哥早晨起来的时候被褥湿了一片。四爷对几个阿哥的学业向来抓得紧,屋里什么时候能放人这件事还得得到四爷首肯。 李氏思来想去,三阿哥妻妾的名分她不敢轻易许诺出去,为今之计只有大格格了…… 这事还得先去正院福晋那边探个口风。 四福晋对李氏的到来有些诧异,自从李氏被请封为侧福晋后,除了日常请安再也没主动来过正院。 教养大格格那件事还是通过四爷说给自己听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氏这次又是有什么事? 李氏一圈兜兜绕绕下来,三句话里两句是假的,非要让人费心思揣摩她藏着掖着的真话是哪句。 四福晋听得烦了,端起茶盏准备送客。 李氏见状,立刻改了口风,最后不得已透露出一点意思。 四福晋顺藤摸瓜分析出了李氏的心思不禁怒火中烧,好一个李氏,竟然想舍掉亲生女儿送给娘家做人情。 大格格的女儿才夭折没半个月,李氏就想着抬举娘家的侄女送给那拉星德。 这不是往大格格心窝子里戳吗! 第48章 阿哥的事情全凭四爷做主,四福晋从不插手,但是大格格这件事她这个做嫡母的还是能说两句的。 “大格格那边,我会请太医过去给她诊治,再不济也有和乌拉那拉家相熟的大夫,还轮不到那些庸医三言两语地糊弄大格格。” 李氏有些难堪,讪讪道:“已经送过去好几个大夫了,都是这个意思。” 四福晋冷笑,李氏不求自己给大格格找个大夫再看看,反而一再强调大格格需要借腹生子。 想到这些年李氏暗戳戳对李家的扶持,真金白银地往外送。四福晋料到是李氏放不下母家,想极尽所能地拉他们一把。 这样看,很可能是李家又求到她跟前了。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塞人,哪能让这些大夫说出来违背他们意思的话。 四福晋想起来上次大格格挺着肚子都要回来配合李氏和三阿哥演一出姐弟情深的戏,不由得心疼大格格,托生在了李氏肚子里。 若换成年氏,肯定不会这样糟践二格格。 大格格再是从李氏肚子里出来的,她也姓爱新觉罗,四爷是不会准她和李家这样利用大格格的。 四福晋几乎没有考虑,就拒绝了李氏,话语里也带了几分迁怒之意。 李氏在正院讨了个没脸,灰溜溜地走了。 李家派人送大夫给大格格的事情,四爷早就知晓。原以为是帮大格格的,却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四爷目光寒冷如冰,亏自己曾经还觉得李氏聪明,一旦涉及到李家,她就糊涂得像变了个人。 将来要是弘时继承了自己的位置,李氏不得把雍亲王府搬空了送给李家。 当时大格格胎像不稳就匆匆赶来的账,自己还没和李氏算。 前院,三阿哥早上读书,到了下午就是骑射课。 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小,得过两年才能开骑射课,三阿哥越发感受到年龄帮自己拉开了和两个幼弟之间的差距。 一大早,三阿哥就把马鞭摆到了显眼的地方,引得四阿哥和五阿哥频频看过来。 四阿哥撇了一眼还能忍住,五阿哥弘昼就差把眼珠子贴在马鞭上观察了。 下了学,四阿哥和五阿哥故意磨蹭时间,见三阿哥起身,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句“三哥。” 三阿哥惊讶地回头,问起二人,“弘历,弘昼,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往常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回后院找各自额娘了。 四阿哥抿着唇一言不发,紧紧攥着衣袖涨红了脸却不好意思开口。 五阿哥脆生生地解释,“三哥可以带我们去骑马吗?” 三阿哥打量了一眼五阿哥,为难道:“可惜,你们俩年龄太小了,这个头还不能骑马。” 闻言,四阿哥悄悄挺直了背,五阿哥使劲儿踮着脚尖,嘴里念叨着,“三哥你看,我的个子够了。” 没想到这个老五读书平平,提到玩就兴致那么高昂,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三阿哥拍了拍五阿哥的脑袋,笑着道:“走,三哥带你去骑马!” 五阿哥激动地欢呼。 三阿哥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大踏步往前走,五阿哥忙不迭地小跑跟上他的脚步,嘴里“三哥,三哥”叫个不停。 两人都忽略了站在原地的四阿哥,五阿哥跟着三阿哥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一向和自己作伴的四哥没跟上来。 五阿哥回头激动地招呼四阿哥,“四哥,快过来。” 看着五阿哥脸上的激动雀跃,四阿哥眼底的艳羡快要溢出来。 自己明明也叫了三哥,他却没招呼自己去骑马。早知道就不跟着弘昼一起把三哥喊住了,四阿哥面皮薄,羞得面红耳赤。 两人年纪相仿,这段时间兄弟俩在前院处的不错。一听说有的玩,五阿哥就这样被勾走了,反而丢下自己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最终敌不过心里的别扭懊恼,四阿哥干巴巴对五阿哥撂下一句,“额娘还等着我回去呢。” 三阿哥不以为然,直接扛着五阿哥就走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四阿哥握紧了拳头,话已经说出去了再不能反悔,他绝对不会像弘昼一样央求着别人带自己骑马。 三阿哥抱着五阿哥骑马转了两圈,五阿哥乖巧地靠在哥哥身上,新奇的体验让他兴奋地合不拢嘴,最后下了马仍旧意犹未尽。 “三哥,以后我还能跟你来骑马吗?”五阿哥看向三阿哥的眼神都在发亮。 头一回有人用这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三阿哥心情颇好,答应地也爽快,“行。” “行了,你快回去吧别让耿额娘等急了。” 下午的骑射课,三阿哥竟学的分外认真,时至今日他可算找到了自己稍微感兴趣的东西。 今儿是十五,上完课后,三阿哥回屋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去西院给额娘请安,正巧他也有事想求李氏。 结果,却没见着李氏的面,在西院外面的拐角被李氏身边的巧盈拦下了。 “三阿哥,侧福晋正在祈福,眼下不方便见您。” 三阿哥想到长姐前段时间失了一个女儿,换做之前他巴不得不来西院听李氏念叨,但是现在他有急事反而见不着李氏了,三阿哥不耐烦道:“真是晦气。” 巧盈不敢吭声,今儿前院的苏公公来了一趟,侧福晋就把门一关不肯再出来了,还让自己用这个说辞把三阿哥打发走。 落日的余晖把二人的影子拉扯重叠在一起,垂着头的巧盈猛地反应过来三阿哥已经十二岁了,个头比自己还高一些。 鬼使神差地,巧盈微微抬起头,用余光打量着三阿哥。 主子爷和李侧福晋的容貌都好,三阿哥随李侧福晋更多,面容俊秀身姿挺拔,放在同龄人中样貌十分出彩。 前段时间,照顾三阿哥的嬷嬷还急急忙忙地来找侧福晋,从她的表情来看巧盈大约猜出来一些事。 三阿哥房里已经可以放两个陪他排遣寂寞的丫头了,不知道侧福晋有没有考虑好的人选。 三阿哥是天潢贵胄,伺候他的侍妾还有机会赶在正妻前剩下庶长子,到时候母凭子贵,随便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东西就顶自己辛苦一年的银子。 她们这些人生来就是奴才,唯一的愿望就是跟对了主子往后的日子吃喝不受,攒下一笔丰厚的体己钱。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好像还有一条可以翻身的路。 巧盈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含羞带怯地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也注意到了巧盈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妩媚,他心神一动,想把手搭在巧盈的肩头重重地摩挲。 巧盈猛地回过神来,这里位置虽偏,却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 除非侧福晋主动把自己调去三阿哥身边伺候,不然她和三阿哥注定不可能。 冷静下来的巧盈收起脸上娇怯的笑容,对三阿哥福了身,规矩地告退了。 独留三阿哥一个人沉浸在方才的柔情里半天回不过神。 -- 乌雅氏自从进府后,只正经见过四爷两三回。还是过年的时候宫里问起,四爷才跑到她这儿来略坐一坐,一问一答没三句话四爷就起身走人了。 乌雅氏一开始还从容不迫,觉得自己只要耐心等着,有乌雅氏这个姓氏傍身,四爷早晚会在自己屋里过夜。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8节 结果,白天黑夜等着盼着,等来的结果是年氏面色愈发红润,二格格也如春笋般节节高。 眼见着隔壁十四爷府上的乌雅格格,自己的庶姐已经在十四爷跟前排上名号了,自己这个嫡女反倒落了后。 本来她还焦急自己不受四爷待见,现在这样环视一圈,除了福晋和年侧福晋,四爷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剩下的人。 任凭李氏和钮祜禄氏、耿氏生下了阿哥又如何? 四爷不照样把东院的二格格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护着。 有这样的对比,乌雅氏才能说服自己不着急,有儿子傍身的都是这待遇,自己无子无宠只能慢慢来。 刘氏依旧十天半个月就来乌雅氏这边坐一坐。心里再着急,乌雅氏也不愿在刘氏跟前失了态度。 不管刘氏带来多少四爷如何宠爱年侧福晋的消息,她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刘氏再次来串门的时候,乌雅氏就发现她神情恹恹,比以往少了一丝生气。 乌雅氏浑不在意,刘氏这样无非是被同院的郭氏气到了。 每回郭氏那边得到东院什么赏赐,刘氏的脸都能臭两三天。 乌雅氏拿着银勺百无聊赖地搅弄着碗里的奶羹,刘氏到现在还没解开被郭氏压一头的心结,至今不肯承认郭氏比自己有用。 就看郭氏进府后的日子越过越好,几次三番地得到四爷和四福晋的赏赐,就知道她每一步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要不是郭氏早早地选择了东院,自己也不会接收刘氏。 刘氏背对着南窗,整个人都浸在暗影里,脑海中反复出现郭氏那张看似温和敦厚的脸。 刘氏抬起头,一直以来她都奇怪乌雅氏顶着德妃侄女这样尊贵的身份进府,却依旧撼动不了年氏的地位,她真的没有任何不甘吗? 只要把今日自己听来的消息说出来一试便知。 “今儿一早,东院又赏了不少东西给胡氏。” 乌雅氏心里感叹果然如此,这句话她已经从刘氏嘴里听到了无数次。 过了半晌,刘氏转头看着她幽幽道:“我还看到年侧福晋身边的红泥过来和郭氏讨一盘她亲手做的酸杏干。” 酸杏干! 乌雅氏手上动作一顿。 刘氏心里嫉妒得要命,咬着牙道:“我身边的丫鬟听到郭氏说,年侧福晋把早膳吐得一干二净。” “这是又有了?”乌雅氏拿着银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那可真要恭喜四爷和年侧福晋了。”乌雅氏神色淡然,“刘妹妹,咱们都应该想开才是。” 想开? 刘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乌雅氏,乌雅家送进来的嫡女就是来雍亲王府凑人数的吗? 原本她还以为乌雅格格是个能成事的人,如今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第49章 东院,年若瑶捂着肚子躺在床上,额头汗涔涔地,春玉端来一碗药,服侍着她喝下。 二格格趴在一边,等年若瑶吃完药才凑过来,隔着被子对年若瑶肚子亲了一口,嘴里念念有词道:“额娘,福嘉亲亲你就不痛了。” 年若瑶被女儿的娇憨逗得笑出声,腹部又传来一阵阵地抽痛,她嘴角一直噙着笑,为了不吓到二格格,痛得实在忍不住了才把头短暂埋进被子里身子缩蜷成一团来缓解痛苦。 海嬷嬷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着酸杏干的味儿。 二格格坐在床头捧着一碟子酸杏干吃的正香。 年若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格格说着话,不忘吩咐她少吃一点。 近来福嘉极爱吃果脯蜜饯,前一阵子是葡萄干,这段时间是酸杏干。 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肚子里养成的习惯,二格格口味极其挑剔。 小厨房做的东西吃不惯,年若瑶只能让红泥去请郭氏帮忙。 “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侧福晋这几天只能吃些清淡的了。”海嬷嬷看着年若瑶煞白的脸,心疼不已。 着了一场风寒后,年若瑶上吐下泻,一点胃口都没有,病歪歪躺在床上懒得动弹,要不是月事刚过去,海嬷嬷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了。 “侧福晋,五阿哥来了。”春玉从外面进来。 二格格一听,立马从床上蹦下来,要去找五阿哥。 自从耿氏坚定了养儿子的方向后,五阿哥性情越发敦厚,和兄弟们不争不抢,对二格格这个妹妹关爱有加。 府里孩子少,二格格和五阿哥都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两个人又是年纪最小的两个孩子,一来二去地就玩到了一起。 对于五阿哥和二格格这迅速升温的兄妹俩,年若瑶和耿氏心照不宣的没有插手。 弘昼这孩子心性纯良,乖巧懂事,说话做事也有分寸。福嘉活泼,爱说爱笑,兄妹俩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五阿哥先是进来给年若瑶请了安,得了年若瑶的准许才和二格格手拉手去院子里玩。 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光总是愉快的,二格格和五阿哥欢快的笑声时不时从外面传来,海嬷嬷看向年若瑶的目光多了几分期待。 二格格如今三岁了,这几年侧福晋的恩宠也没断过,要是加把劲儿再怀上一个,往后在府上地位更加稳固。 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总算有亲兄弟姐妹可以和二格格作伴。 前院,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五岁了,年龄越大,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就越大。 四阿哥现在成了先生的重点培养对象,五阿哥除了骑射能和四阿哥比一比,其他的都被四阿哥远远甩在身后。 四爷每次来考问功课,三阿哥自不必说,五阿哥表现平平,只有四阿哥能让他略微夸几句。 三阿哥隐隐察觉到了四阿哥对自己的威胁,不甘心被比下去的三阿哥也认真读起书来。 年初的时候,四爷做主让四福晋挑了两个丫头放在三阿哥房里,三阿哥到了十三岁也该通晓男女之事了。 本来这事应该由自己和李氏共同操办,见四爷的态度根本不想让李氏插手,四福晋便没和李氏提起此事。 严嬷嬷带着十几个丫头在院里一字排开,让她们一个个的报名字,出自哪一旗哪一家,家里长辈和兄弟都担什么差事,三代以内可有犯过大错被责罚的,说的越详细越好。 四福晋手上拿着一叠纸,这些人的来历写的一清二楚,现在再让她们单独讲一遍是为了挑看口齿伶俐的丫鬟。 有些人私底下能说会道,见到主子贵人偏偏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不能选把黑都能说成白的利嘴,更不能挑锯了嘴的闷葫芦。 一圈下来,四福晋点了几个人出来,其他的都被采薇领下去了。 剩下的八个人又重新站成一排,方才那些人被带下去时,这八人里有露出欣喜雀跃表情的又被再次折回来的采薇领走。 半个时辰后,原本堆满了人的院子只剩下五个人。 容貌好的丫鬟容易勾着主子沉溺于男女之事,四福晋筛选了几遍才选中了两个样貌一般,看着规矩老实的,敲打一番后再让严嬷嬷带着二人去前院,让四爷定夺。 四爷只扫了二人一眼,便让苏培盛把人送去三阿哥那边。 三阿哥本来满心期待着能得到两个貌美的通房,结果送来的江碧和山青一个比一个容貌寡淡,顿时面色不虞。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等下主子爷不问起,他绝不会多嘴,省得主子爷被三阿哥气到,牵连他们这群做奴才的好些天都得吊着口气紧着皮。 江碧和山青来到前院丝毫不敢逾矩,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顾三阿哥。 让她们陪了几次后,三阿哥对那方面的兴趣消了大半。 每回完事后,他脑子浮现的都是那天傍晚在西院门口遇到巧盈时的场景,她一颦一笑极具风情,是自己这两个通房不能比的。 江碧和山青虽然年长三阿哥几岁,在那件事上却不敢放肆。 三阿哥还要再过两三年才能成婚,两人若是赶在嫡妻进门前有了身孕,下场是什么自不必说。 见三阿哥对她们日渐冷落,两人反而松了口气。 过了半个月,李氏才知道三阿哥屋里多了两个通房。 “竟然瞒我到现在!” 李氏又急又气,给三阿哥添置通房的事情自己都做不了主,四爷竟然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四福晋。 万一福晋在三阿哥身边安插自己人呢!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李氏正因三阿哥的事情着急上火,那边又得了东院最近爱吃酸杏干的事情。 “奴才打听到的是二格格最近爱吃酸杏干,也不知道真假。”巧盈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李氏哼了一声,那么轻而易举打听到东院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年氏故意放出来的。 雍亲王府肯定不止自己这一处盯着东院,钮祜禄氏和耿氏的阿哥年纪更小,就算紧张也轮不到自己。 年氏就算能生出来阿哥至少也和弘时差了十四岁,就看当今圣上还有一半儿子还没爵位就知道,年纪小的根本没有优势和年长的哥哥争。 比起年氏还揣在肚子里不知男女甚至不存在的孩子,多次得到四爷和先生夸赞的四阿哥才是李氏的心头大患。 钮祜禄氏是几辈子积攒的运气,才能一举得到弘历这样聪慧过人的儿子。 不过,早慧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 到八月过完生辰,四阿哥就要搬去前院住了。钮祜禄氏格外珍惜现在能和儿子待在一起的时刻,每次都站在门口等四阿哥下学回来。 一连几天,四阿哥都是垂着脑袋回来的。 钮祜禄氏问,他只说这段时间先生教的东西晦涩难懂,他学的颇为吃力。 钮祜禄氏只能吩咐素荷去打点厨房,好生给四阿哥补一补身子。 直到这天四阿哥在书房昏厥过去,钮祜禄氏才知道这段时间弘历学得有多拼命。 到了晚上,四阿哥才悠悠转醒。 守在他身边的钮祜禄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弘历。” 四阿哥紧紧拽着钮祜禄氏的手,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极小,“额娘,我又要有小弟弟了吗?” 钮祜禄氏一惊,囫囵擦去眼泪,追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四阿哥眼神躲闪,扭捏道:“儿子无意间听到三哥和李额娘院里的嬷嬷说话,那个嬷嬷叮嘱三哥趁东院的阿哥还没生出来赶紧用功读书。” 自己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才拼命用功。正因自己读书好,比三哥和五弟都厉害,阿玛才会时不时夸自己一句。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39节 他怕东院的小阿哥出生后,阿玛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钮祜禄氏握着儿子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弘历年纪那么小却什么都懂,在前院撑了那么久都没和自己说。自己这个额娘,总得帮他一把吧…… 后院暗潮涌动,乌雅氏也没闲着。 刘氏不知道关起门来捣鼓什么,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刘氏犯蠢把自己栽进去。 北院,刘氏头一回收到乌雅氏的主动邀请。 以往都是自己往她那边凑,这段时间不去找乌雅氏,她反而沉不住气了。 一定是乌雅氏坐不住了,想联合自己对付年氏。 刘氏压着心里的激动,故意拖延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刻钟才到。 “这两天我打听到的是二格格喜欢吃酸杏干,你是不是搞错了?”刘氏一进门,乌雅氏就开门见山道。 刘氏看向乌雅氏的眼神带着愤怒和震惊,“你不相信我?” “二格格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爱吃酸杏干,这话你也信。年侧福晋散出来掩人耳目的假消息你都想不明白?” 乌雅氏轻阖双眼,“就算年侧福晋有了身孕,你又能拿她如何?”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谈到这些问题,刘氏反应过来后更加确信乌雅氏想对年氏动手了! 那天她从乌雅氏这里回去后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应对之策。 同院的郭格格利用那一手好厨艺和东院来往颇密,只要看准时机在郭氏的食材里添点东西,就能一石二鸟。 听完刘氏的计划,乌雅氏脑子里只有荒唐二字。 刘氏从郭氏丫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可能就是郭氏给她下的圈套。 按照她的说法行事,刘氏肯定会在下药的那瞬间被郭氏抓个现行。 乌雅氏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勉强让刘氏取消了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格格。”等人走后,乌雅氏身边的丫鬟看着刘氏的背影,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那般蠢货,怎么配和她们家格格一起谋事,倒不如让她冲上去送死,也省的格格每日操心她的事情。 乌雅氏叹息,“这次如果放任她冲动行事,就大材小用了。” 蠢材也是材,好歹自己调教了那么久,留到将来自有用处。 第50章 年侧福晋有孕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四爷都忍不住跑到东院问年若瑶,“真的没有?” 年若瑶推了他一把,嗔怪道:“那些风言风语爷竟然当真了。” 四爷心里有些遗憾,看着年若瑶欲言又止,要是再来一个和福嘉一样活泼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年若瑶故意忽视了四爷期待的眼神,后院众人能容忍四爷对福嘉偏爱那么久,无非是因为二格格是个女儿。 若自己再来一胎,是格格还好说,万一是个阿哥,东院就真正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护住两个孩子。除非,她能提前处理掉那些埋伏在暗处意欲对东院不利的人。 二格格噔噔噔跑进来,看到阿玛和额娘都在,欢呼雀跃道:“嬷嬷说午膳吃羊肉锅子。” 四爷把女儿抱在怀里,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才放她跑出去,对年若瑶道:“福嘉的肉瘾还没过吗?” 一提这个,年若瑶就头疼不已。 “别看她现在欢快得很,再过两天闻到肉味都要捂鼻子。” 福嘉这孩子,一阵子换一个口味,等小厨房做的东西合她胃口了,她又不爱吃了。 前段时间郭氏送来的酸杏干,二格格如今是一口也不愿意吃了,年若瑶怕浪费,让海嬷嬷拿去给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分掉。 四爷陪着二格格用午膳,亲眼看着三岁多的孩子吃了满满一碗的羊肉,担忧她积食。 年若瑶气定神闲,“爷放心,福嘉每天东跑西跳的,这点东西一会儿就消化完了。” 自家闺女的个子正印证了窈窈的话,比同岁的孩子高了半个头,可见窈窈把孩子照顾的很好。 二格格正和大黄玩你追我赶的游戏,突然大黄停下来朝东院大门的方向看了眼,二格格顺着这个方向看去,注意到墙后露出一角湖绿色的衣袍。 年若瑶早就注意到门外藏了个人,心里思忖着耿氏母子的小心。 五阿哥每回来都小心避开四爷,就是父子俩凑巧碰上了,也是行了礼就不再多言,生怕打扰到二格格和四爷父女俩相处。 这几乎是后院心照不宣的规矩,好像四爷到了哪个院就是哪个孩子限时限定的阿玛,其他人都不得靠近。 不等四爷开口,年若瑶就让春玉把五阿哥带进来。 五阿哥今天来是带二格格去骑小马的,二格格一见到他来就赶紧让奶嬷嬷常氏陪她进屋换骑装。 “阿玛万安,年额娘万安。” 五阿哥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恒亲王的样子。 对恒亲王这个弟弟,四爷对他的评价比一母同胞的九爷高多了,但凡老九的心眼分给老五几个,再学一学老五的为人,也不至于那么招人厌。 四爷对这个敦厚的儿子颇为满意,等五阿哥行完礼后招呼着他来自己身边。 二格格位子旁边有一壶热奶茶,她只喝了一点里面还有不少。现在天气渐冷,五阿哥站在外面再冻坏了身子。 年若瑶示意春玉给五阿哥倒一碗暖暖身子,四爷看旁边炉子上还煮着一锅新的,并没多言。 跟在五阿哥身边的小太监生怕年侧福晋给五阿哥倒一碗炉子上的奶茶。 耿格格最忌讳五阿哥吃外面的东西,幸好是二格格也喝过的奶茶,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五阿哥端起来一口气喝完,然后规矩地站在一旁等二格格出来。 年若瑶喟叹,到底还是孩子之间走动的多,她和耿氏来往的太少,耿氏猜不准自己的想法,怕自己误以为弘昼是故意往四爷跟前凑的,才先对自己摆明了态度,让五阿哥来东院时避着点四爷。 二格格进屋子后,院子里只剩下五阿哥,年若瑶看出他有些局促不安,笑着问,“五阿哥喜欢吃肉干吗?” 五阿哥挠了挠头,“回年额娘的话,喜欢,只是额娘不让我多吃。” “福嘉嘴馋,年额娘拜托你看着她好不好?等骑完一圈你们玩累了再给妹妹吃。” 这些如果放在二格格身上,没到前院就得吃光了。 五阿哥看到年额娘把自己当成大人一样认真地和自己商量这件事,他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年若瑶,最后郑重点头,“弘昼明白了,一定会看好妹妹的。” 五阿哥一紧张,最后几个字喊破了音,自己窘得抬不起头来,鼻尖也冒出细小的汗珠。 四爷把儿子拉过来亲自给他擦掉脸上的汗,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句,“好小子,已经有做兄长的样子了。” 四爷的话既是鼓励也是安慰,五阿哥眼底亮起一道光,也顾不得脸烫跟着笑起来。 年若瑶看着两人的互动也笑了,自己帮了耿氏一把,让四爷更加清楚弘昼是个忠厚孩子。耿氏是个有分寸的,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红泥拿出一包装好的牛肉条,倒进掌心大的元宝小竹筐里,合上元宝顶盖后系在五阿哥腰间。 平时戴惯了挂坠香囊,突然换成了小巧的竹筐,五阿哥稀罕了好一会儿。 等福嘉出来,兄妹俩一同给四爷和年若瑶行礼告退。 显然这一对乖巧的儿女让四爷心情大好,在院子里闲坐了一会儿就拉着年若瑶往屋里去。 四爷的眼眸比星辰还要璀璨耀眼,深深一吻情愫缱绻。大手往更深处探去,或轻或重地捻着,年若瑶睫毛轻颤,眼神迷糊地看向四爷,几日不见手技见长啊。 四爷嘴角一扬,埋在年若瑶的颈窝闷笑道:“窈窈,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鬼使神差地,她应了声,“好。” 两人在屋子里狠狠折腾着,努力让后院的谣言变成现实。 四爷和年侧福晋青天白日的就这样荒唐也不止一次两次了,红泥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把水抬进来再抬出去,一连几回都神色如常。 主子爷和侧福晋年轻力壮,多做几回怎么了! 五阿哥回来的时候,耿氏看到儿子腰间别着一个竹筐,奇怪道:“这是做什么的?” 五阿哥笑着解释这是二格格的主意,把肉干放里面吃不着的时候还能闻到肉香味。年额娘怕她贪嘴吃完,才放到自己这儿保管。 耿氏让人伺候五阿哥去换身衣裳泡个澡,等他出来一起用晚膳。 五阿哥退下后,耿氏霎时变了脸,“把闫樉叫进来。” 闫樉今年十二了,人机灵腿脚也利索。五阿哥去前院读书亦或是在后院行走,都是他跟着。 “五阿哥今天在外面都吃什么了?” 闫樉躬着身子道:“回格格,午膳后五阿哥在东院喝了碗奶茶,和二格格一起骑完马又吃了些肉干。” “不过。”闫樉顿了顿,瞧了眼耿氏的神色才道:“奴才亲眼见着二格格和五阿哥喝的是同一个壶里的奶茶,还有肉干,也是二格格吃了几口后,五阿哥才……” 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真的天真不谙世事,五阿哥是敦厚不是蠢,耿氏这才后知后觉,今儿是自己多虑了。 年氏敢让五阿哥在东院吃喝,这是不避讳她们母子,愿意与自己交好的意思,和东院长久保持的微妙关系终于可以更进一步,耿氏犹如吃了一个定心丸。 等将来年氏生了阿哥,弘昼也能多一个相对亲近的兄弟,不会像四阿哥那样因为一点小事就疏远弘昼。 四爷隔几天就会来看一看弘昼,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没少过,争与不争,是年氏和钮祜禄氏的事情,她们母子俩现在这样就挺好。 五阿哥再次来东院找二格格玩的时候,怀里揣着耿氏亲手做的核桃酥。 “额娘做的,二妹妹尝尝。”来东院的次数多了,五阿哥再也不似往日的拘谨。 二格格的奶嬷嬷常氏用眼神询问海嬷嬷,海嬷嬷笑着看她一眼,常氏会意,从小厨房端来山楂果子露。 这样看年额娘并没有防着自己,五阿哥这才松了口气,来之前他一直担心福嘉身边的嬷嬷不让她吃自己带来的东西。 亲眼看到福嘉两三口就吃掉一个核桃酥,五阿哥眼里的笑意更浓。 这些天耿格格和东院因为两个孩子越走越近,郭氏时刻留心着西厢房的刘氏。 当初东院来请自己做酸杏干,一向伶牙利嘴的红泥却把话说的很模糊。 东院的酸杏干足以成为有心人动手的契机,自己顺水推舟借着刘氏的嘴把这事宣扬出去,只等鱼儿上钩。 未曾料到,刘氏安分守己到现在都没有动手的意思,看来这个乌雅氏有几分能耐,竟然能按住燥脾气的刘氏忍到现在。 碧玉出门一趟带来了东院送来的赏赐,喜出望外道:“格格,这次有年侧福晋亲手绣的帕子呢!”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0节 郭氏含笑道:“拿来我瞧瞧。” “东院的春玉姐姐说这方帕子是二格格画的图案,年侧福晋亲手绣的,没经别人的手。”碧玉激动地解释。 侧福晋肯赏赐这些亲近之物,说明这几年她们格格的心思没有白费。 浅黄色的帕子落在郭氏手上,她细细打量着,花草树木一应俱全,花蕊上停着一只紫色的蝴蝶。 旁边还有一行字,“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 这个她是知道的,侧福晋最近在教二格格背诗词,郭氏在家中的时候跟着兄弟一起读过两年书,认得这是李商隐的诗。 郭氏不禁笑道:“二格格前段时间还在背李白……” 碧玉不识字,正眼巴巴等着郭氏的下文,郭氏却沉默了,她忽地站起身把帕子收好放在箱子里。 深秋的时节却写早春的诗,李商隐的《二月二日》,二,儿。 郭氏心里翻腾的厉害,四爷很快就能如愿了,可自己这边还没有眉目,一向沉得住气的她也急了起来。 幸好,老天爷是眷顾她们的。 月底,年侧福晋去后花园散步,经过石子路时重重摔了一跤,狼狈不堪到旗头都散了。 第51章 年若瑶在园子里摔得四仰八叉还崴了脚,被抬回来的时候嘴里还‘斯哈’抽着冷气。 回到东院,春玉和红泥一个给她脚踝抹药,另一个去前院请四爷。 年若瑶的脚踝已经肿得和小腿一般粗了,海嬷嬷进来后瞪着眼睛叫了声‘老天爷’。 “嬷嬷,二格格呢?” 海嬷嬷回道:“二格格去找五阿哥了,现在还没回来,要奴才去把二格格接回来吗?” 年若瑶思索了片刻,在耿氏那边也好。 自己总待在东院那些人无处下手,那干脆走出去等着她们,看今日这拙劣的手段,后续处理地也不干净,年若瑶都止不住在心里叹气。 可惜,没钓到大鱼。 四爷匆忙赶来的时候,年若瑶刚上完药,见到四爷她心有余悸道:“院子里那么多石头,幸好摔倒的是我,万一是二格格或五阿哥磕到了头,后果不堪设想。” 那段路平日里两个孩子也爱去,四爷眼底泛着寒意,不管背后这人是冲着年氏还是冲着两个孩子来的,他都不会放过。 “你啊别瞎想,安心养伤,总不能带着病过年。” 四爷话音刚落,就听见二格格拖着长长的哭腔喊“额娘”,走到床榻跟前还不忘给自家阿玛请安。 五阿哥紧随其后,请完安后给四爷解释,福嘉担心年额娘的伤一路跑回来的,自己差点没跟上。 二格格平日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跑起来几个嬷嬷都追不上,五阿哥说出这话年若瑶和四爷并不意外。 四爷见到二格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心疼得不行,赶紧把她抱在怀里。 在四爷的安慰下,二格格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问道:“福嘉和五哥经常去那边玩都没事,额娘是大人了,怎么还会摔倒,是没看清楚脚下的路吗?” 孩子天真的问题让四爷和年若瑶俱是一愣,五阿哥的脸色一变,他比福嘉年长两岁,已经能看出大人们的欲言又止。 正是因为自己太清楚现在要走的是什么样的一条路,所以不管重来多少次,她都会摔倒,年若瑶笑着捏了捏二格格的脸颊,“福嘉是在嘲笑额娘粗心吗?” 她有意调节气氛,很快就就把两个孩子逗得咯咯笑。 -- 正院,严嬷嬷从园子那边匆匆赶回来,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石子路上被人抹了一层脂膏,混在鹅卵石中轻易看不出来差别,再加上这两天阴雨不断,等他们赶到地方的时候,只从石头缝里找到指甲盖大的的东西。 有人想趁着雨天路滑制造年氏意外摔倒小产,但她们没料到年氏并没有怀孕,处心竭虑谋划这件事的人没讨到一点好,反而要把自己赔进去。 四福晋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麻木,这种登不上台面的手段她见得多了,吩咐严嬷嬷,“继续往下查。” 严嬷嬷低头应是。 这次的事情还没严重到封锁后院的地步,南院的大门自从午膳后就是关起来的,钮祜禄氏瞥了眼东厢房的方向,“还没有动静?” 素荷沉重地摇头。 钮祜禄氏咬牙切齿道:“她难道还想活命,你再去催一催。” 一炷香后,素荷回来看着钮祜禄氏为难道:“索绰罗格格说,她要见您一面。” 钮祜禄氏阴沉着脸,起身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里,索绰罗氏歇斯底里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凭什么让我认下?” “在鹅卵石上涂猪油害年侧福晋滑倒的可是你身边的人。” “那是你骗我,调走了我身边的丫鬟。”索绰罗氏胸膛剧烈的起伏,被钮祜禄氏的一番话气得发抖。 钮祜禄氏看着她冷笑,“即便是这治下不严的罪过,你也担待不起。事关年侧福晋,你已经摘不干净了。” “你不怕我拉着你一起死吗?” 钮祜禄氏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道:“当年宋氏的事情你心里应该也有数,虽然宋氏所出的两个小格格都夭折了,但是仅凭她为四爷生育过两个女儿这一点,她犯了那么大错,四爷也没要她的命。” “我在府上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弘历。索绰罗妹妹,你若觉得自己在四爷心里的分量比我们娘俩重,那你就尽管去找四爷和四福晋给你做主吧。” 说到最后,钮祜禄氏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明能以死抵了这件事,非要牵连自己的家族不可吗?” 索绰罗氏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两个月前阿玛和额娘刚给弟弟谋了一个官职,虽然小但是一家人的日子却越来越有盼头。家里才刚刚起步,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上。 她死死盯着钮祜禄氏,带着浓重的怨气和不甘道:“我成全你,但是你也得成全我。曾经你答应帮我获得四爷的宠爱,现在我不要这些了,我要你给我家里五千两银子。” 家里为了弟弟这个官职已经把能砸的都砸进去了,现在只是勉强糊口度日。初入官场,少不了用银子疏通关系,用真金白银混个脸熟,没有钱是寸步难行。 钮祜禄氏许诺等四阿哥继承爵位后的荣华富贵,自己母家等不了那么久也不敢等,还不如用自己一条命换五千两银子给弟弟铺路。 这钱对钮祜禄氏来说不算小数目,可是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见对方爽快地答应,索绰罗氏顿时泄了气,再也撑不住刚才张牙舞爪拼死的劲头,自己闹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能让钮祜禄氏顺利答应这件事。 事发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阿哥在府里就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这次就是为自己为之前识人不清付出的代价。 幸好,她还能为家里做点什么,总算没让阿玛和额娘白养自己一场。 “钮祜禄氏,记住你答应我的,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弘历。” -- 索绰罗格格病了,期间四福晋给她请了回大夫,可惜没撑过几天就悄无声息地病逝了。 众人再次去正院请安时,氛围格外沉重。 四福晋简单地几句话把索绰罗氏‘染病而亡’的事情带过,最后环视一圈对钮祜禄氏道:“平日里索绰罗格格和你走得最近,这段时间你多注意些。” 钮祜禄氏努力扯了扯嘴角,“妾身多谢福晋挂念。” 四福晋接着道:“过几日我会请几位高僧来府上做一做法事,四阿哥既然搬去前院,这段时间就不用往后面来了,安心在前面和几个兄弟一起读书便是。” 只有怨气重的人才需要超度,索绰罗氏是她推出去的替死鬼,四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钮祜禄氏已经不敢往下想。 刘氏悄悄和乌雅氏感叹道:“这索绰罗格格也是可惜,年纪轻轻地就久郁于心病逝了。” 乌雅氏没理会她,目光一直徘徊在钮祜禄氏和年氏之间,刘氏这个蠢货现在倒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了。 这次索绰罗氏死了,钮祜禄氏洗不掉嫌疑,仅仅为了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把左膀右臂搭进去,往后钮祜禄氏在府上举步维艰,再没人敢投靠她。 今儿主要就是为了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四福晋说完后就摆手让众人散了。 回到东院,年若瑶心乱如麻。 在这个特殊时期能进来给索绰罗氏‘看病’的只能是四爷和四福晋极为信任的人,想来四爷和四福晋已经查清楚其中缘由了。 四阿哥弘历天资聪颖,无疑是三个阿哥里最适合做继承人的那个。四爷不想轻易破坏了和四阿哥之间的父子情,顾及四阿哥的面子宽恕了他的生母,最后只能用索绰罗氏的死敲山震虎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想到这些年若瑶不寒而栗,福嘉必须要有一个亲兄弟撑腰,不然,一旦将来自己失去了四爷的宠爱,她们母子俩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十二月,年若瑶被诊出来有两个月身孕,四爷喜不自胜,刚要赏赐东院的下人就被年若瑶伸手拦住。 年若瑶眼尾隐隐有了湿意,颤着声道:“爷,我有孕的事情先瞒着吧,我害怕再——” 话说到一半,年若瑶眼眶里已经落下滚烫的泪珠,滴在四爷的手背上,灼得他心都疼了。 四爷明白上一次年氏没怀孕之前就被人‘惦记’,给她带来了阴影,这件事他对年氏有愧,于是这次年若瑶有孕被捂得严严实实,四福晋也边也是过了许久才知道。 四福晋嘱咐年若瑶好生休养,身体好了再来正院请安,因此这个年她过得格外简单,一直在东院几乎没出去过。 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宽松的旗装也掩盖不住年若瑶的大肚子,众人这才后知后觉东院的孩子已经揣在肚子里快五个月了。 “这一胎肯定是个阿哥。”四爷打量着年若瑶的肚子信誓旦旦道。 比起怀福嘉时强烈的孕吐的反应,这个孩子倒省心的很,年若瑶笑道:“说不定还是个格格。” 不过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年若瑶就困了,这次她不孕吐反而更嗜睡。四爷扶着她躺下,年若瑶头刚沾着枕头,眨眼间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醒来,就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康熙五十六年,三月,出嫁五年的大格格病逝了。 第52章 那拉星德派亲信来和四爷说,自从长女夭折后,大格格一直郁郁寡欢,年后又小产伤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大格格承受不住接连失子的打击,拖到三月撒手人寰了。 他现在要处理大格格的身后事,不便前来,等府里的事情了了,会亲自来给四爷和福晋赔罪。 这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李侧福晋,苏培盛眉毛一挑,祈祷着三阿哥这段时间安生点,不然的话得被主子爷削掉一层皮。 大格格嫁人后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她的嫁妆也被那拉星德退还回来。按照大格格生前的意思,她的嫁妆分成两份,一份留给三阿哥,一份留给二格格。 一抬一抬的樟木箱送进库房,东院上下面容肃穆,这是头一回往库房里搬东西却没有任何喜意。 库房外,年若瑶牵着二格格的手,两人均穿着素色衣裳,旗头去掉了宝石金饰,只用玉石点缀。 年若瑶轻声道:“福嘉,这是你大姐姐送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她吗?”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1节 二格格先是点点头,又迷茫地摇摇头。 年若瑶握紧了拉着女儿的手,“你要记得她。” 正院,四福晋收到了大格格陪嫁许嬷嬷送来的东西。 这个嬷嬷是大格格当时住在正院时亲自挑的,跟着大格格嫁到那边后一直尽心尽力伺候着,大格格年轻,遇事不决的时候也会和她商量,两个人就这样扶持着度过了这几年,主仆感情很深厚。 “福晋。”许嬷嬷呈上寝衣哀恸道:“这是大格格病重的那段日子给您做的,大格格说自己福气薄,以后没有机会给您尽孝了,金银玉器您不缺,就亲手做了几件寝衣留给您做个念想。” 严嬷嬷担忧地看向四福晋。 大格格的嫁妆如何分配,她们都已经知晓了,三阿哥是大格格一母同胞的弟弟,二格格是府里唯一的女儿,且大格格数次在写给福晋的信里提到二格格,说明对这个妹妹很是喜爱。 原以为大格格的身后事已经交代完了,没想到最后,大格格送给福晋的是这样一份沉重而有心的礼。 四福晋容色发白,“大格格她……” 乌拉那拉氏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大格格已经没了,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她脑子里回忆起这些年和大格格的点点滴滴,大格格生下长女后,几乎每月都会给自己写信。 一开始说的是嫁人后适应新生活的紧张与忐忑,后来就是对女儿的期待和担忧。大格格一开始的怀相不好,后来回雍亲王府受了一次罪,再加上李氏隔三差五让她帮衬三阿哥扰了她养胎,导致孩子生下来十分虚弱。 襁褓中的孩子还没学会吃饭呢就已经习惯吃药了,大格格整日以泪洗面。 再到后来,重新有孕让她重拾做额娘的希望,结果天不遂人愿,这个孩子没保住。 大格格仍旧断断续续给自己写信,只是字迹和语气已经不似当年的意气风发,满满地都是绝望之意。 许嬷嬷用袖子擦了把泪,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气息不匀道:“大格格临走时和奴才说过,来世她想做您的女儿,奴才斗胆替我们大格格问一问,福晋可愿意?” 严嬷嬷的脸色倏然变了,指着她道:“大胆!” 这话若是传到四爷耳朵里,会怎么想福晋?万一误会福晋在大格格和李氏间从中作梗,离间大格格和李氏的母子情,岂不是让四爷和福晋生嫌隙。 许嬷嬷扑通一声跪下,咬着牙道:“奴才不敢欺瞒福晋,这些都是大格格的肺腑之言。” 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的心头,四福晋脑袋一翁,泪眼朦胧道:“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只要她愿意,她都是我的女儿。” 得到答案后许嬷嬷涕泗横流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不顾额头青紫嘴里念叨着,“有您这句话,大格格这辈子也算圆满了,奴才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格格,奴才这就回去!” 有些奴才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主子,主子没了他们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许嬷嬷两眼空洞无神,脸上竟透出垂死之人的青灰色。 严嬷嬷眼角酸涩地看着她有些疯癫痴狂的背影,大格格在黄泉路上有此忠仆相伴,也能走的不那么孤寂冷清。 -- 大格格没了…… 李氏有些恍惚,哭完后呆愣了好久,觉得仍在梦里。自己生了三子一女,如今只剩下一个弘时。 李氏眼眶周围疼得厉害,照了镜子一看,眼睛肿成了核桃,吉嬷嬷连忙拿着冰帕子给她敷眼消肿。 出了这事儿,四爷肯定要往西院来,李氏挡住她的手,伸头往外看却连一个人影儿都没看到,蹙眉道:“三阿哥怎么还没到。” “奴才已经让巧盈去通知三阿哥了,估计这会子应该要到了。”吉嬷嬷垂首道。 两人话音刚落,三阿哥掀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三阿哥请完安后,看见李氏红肿的眼睛,难得耐心地劝慰道:“额娘,您别哭了,大姐姐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看到您如此难过。” 李氏这才仔细打量他,三阿哥除了一路着急赶来还有些微喘,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李氏不免着急道:“那是你亲姐姐,你怎能一丝悲痛也无。” 亲手足逝世,三阿哥的表现太过冷血,四爷看到了一定会不喜。李氏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刺痛了三阿哥的神经。 “亲姐姐?”三阿哥冷着脸,“倒不如说她是二格格的亲姐姐。” 三阿哥对大格格把嫁妆分给二格格一事很不满,二格格又不是她们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凭什么分给她一半。 四爷疼爱二格格,大格格这样做能讨四爷欢心,留下一个疼爱弟妹的好印象,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自己得想办法让四爷把对大格格的遗憾弥补在三阿哥身上。 李氏不想在这个时间和三阿哥解释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让他把悲痛之色表现出来。 “你若不想被你阿玛厌弃,最好现在就哭出来,越大声越好。” 方才那番话只是气话,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不一会儿三阿哥就红了眼,只是一想到嫁妆那件事,眼泪就少了一半。 四爷进门的时候,李氏和三阿哥母子俩眼泪都快哭干了。 李氏见到四爷,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前襟染湿一片,“若是能以命换命就好了,妾身愿以自身的生命换回咱们的女儿。” 三阿哥只是低头流泪。 大格格人还在的时候李氏不愿意为她付出,现在人没了李氏反而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了? 四爷不由得想起那拉星德的话,他面冷心更冷,对李氏道:“既如此,你就去佛前祈祷吧。” 李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四爷,很快回过神来凄然泪下,悲切道:“爷说的是,妾身遵命。” — 大格格丧仪刚结束,四福晋就病倒了。 四福晋病的突然,整个人像随风飘落的树叶,消瘦了一圈后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算有神,四爷当即下令让子女们轮流来给四福晋侍疾。 “爷,几位阿哥还要读书,二格格她年纪还小,侍疾这事就免了吧。”四福晋劝道。 四爷凛声道:“有心的不好因为几次侍疾就耽误了学业,况且他们读了几年书,若是连孝字都做不到简直枉为人子。” 四爷明显动怒了,四福晋不用想就知道是三阿哥。 三阿哥是大格格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流的眼泪还没有一旁的五阿哥多。李氏倒是哭得悲痛欲绝,可是和四福晋这样一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嫡母直接病倒了,生母和亲兄弟即便哭得再稀里哗啦,在四爷心里也不够真诚。 或许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四福晋眉眼轻敛,幽幽道:“几个阿哥就算了,二格格年纪小,让年妹妹跟着一起来吧。” 四爷不予置否。 去正院侍疾不能穿着太素,也不能妖艳。年若瑶翻出来一件霞粉色旗装,给二格格挑了一件粉黄的,娘俩提前半个时辰到了正院。 进去时,严嬷嬷正在侍奉四福晋喝药。 四福晋见到她们虚弱地笑道:“你们到的挺早。” 年若瑶快走两步,从严嬷嬷手里接过药碗。四福晋没准备为难人,把药一饮而尽。 这药闻着就苦,四福晋却喝得这样痛快,大抵是心里更苦吧。 这时,二格格的声音突然响起,“嫡额娘,你哪里不舒服,福嘉给你吹吹就好啦。” 没等四福晋开口,二格格鼓起腮帮对着她的胸口处吹了吹。 “福嘉看嫡额娘一直皱着眉头,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吹这里哦,这是额娘教我的。”二格格骄傲地挺起胸脯,得意的小眼神看着四福晋和年若瑶,等待着二人的夸奖。 年若瑶哭笑不得,之前福嘉挑食不爱吃青菜的时候,她假装生气黑着脸,哄着福嘉吃了不少菜。事后,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额娘哪儿不舒服。 年若瑶指了指胸口,“福嘉挑食,额娘不开心。” 没想到这件事被她给记住了。 四福晋古井无波的心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看着二格格天真无邪的脸,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大格格。 “福嘉和大格格长得真像。” 话音刚落,屋里安静了一瞬,就连严嬷嬷都忍不住看年若瑶的神色。 四福晋歉疚地看着她,自己真是病糊涂了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年氏心里介不介意。 年若瑶摸了摸福嘉的发顶,嘴角噙着笑,“她们是亲姐妹,自然长得像。” 四福晋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点点头,“是,也都是好孩子。” 年若瑶无意间瞥见严嬷嬷手里捏着带了血丝的帕子,众人都知晓四福晋缠绵病榻这些天,是因为思念大格格,她得的是心病。 心病须心药医,不知道四福晋求得是什么药。 她自然地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仍旧笑着陪四福晋说话解闷。 年若瑶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行动已经有些笨重,坐了一会儿后四福晋怕她吃不消,“你身子重,快带着二格格回去吧。” 自己出来这一会儿确实有些累了,等二格格主动向四福晋保证完明天还来看她后,年若瑶才牵着二格格的手起身告退。 临走前四福晋的精神终于好了些,吩咐采薇送她们回去,还笑着打趣道:“别累坏了咱们的六阿哥。” 等人走后,四福晋‘哇’的一声朝地上吐出一口血,严嬷嬷立刻清理干净。 “福晋,您这是何苦。”严嬷嬷心疼道。 听说李氏在佛堂跪了两天晕倒了,四爷一次也不曾探望过,反而一天不落地来看自己。自己病得越重,四爷对李氏母子越不满。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三阿哥被四爷彻底厌弃是迟早的事情。 “她既叫了我一声额娘,我必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四福晋不疾不徐地拿着帕子擦掉嘴角的血迹。 做了那么多年贤惠大度的嫡母,终究还是想随一次自己的心意。 严嬷嬷叫苦不迭,这哪儿是出气,福晋明明是准备联手年侧福晋一起按死李氏母子。 第53章 四福晋的病断断续续拖了许久,几个孩子去侍疾一个月就被四福晋叫停了。 四爷见四福晋的身体还没有好转之势,让四阿哥和五阿哥回前院读书,年纪最大的三阿哥反而被留下来侍奉四福晋到痊愈为止。 至于二格格,四福晋不忍她在嫡母和即将生产的生母直接来回奔波,索性随了两个哥哥,安排在东院读书认字。 五阿哥时不时就来找她,每天像个先生一样来拷问二格格学了多少字。 年若瑶一见到五阿哥就打趣儿道:“咱们小先生来了。” 五阿哥抓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给年若瑶请完安就往二格格的屋子里去。 如今东院的东厢房已经被拨给二格格住了,五阿哥进屋的时候发现二格格正跪坐在地上练字。 他连忙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对周围伺候的人道:“怎么让二格格坐在地上?” 毕竟是在东院,他不好越过年侧福晋教训这些奴才,只能本着脸问一嘴。 现在天气热了,坐在地上比坐在椅子上凉快不少,二格格笑嘻嘻道:“五哥别气,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又贪凉。”五阿哥瞪了二格格一眼,怕她不当回事,认真告诫道:“若有下次,我一定会告诉年额娘。” 五阿哥照例写了十个大字让二格格认,见二格格一字不错的念出来,才重新露出笑容,心里美滋滋的,这里面也有自己一点点功劳吧。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2节 两人又在屋子里玩了一会儿,二格格时不时往外面看。五阿哥以为她玩的倦了,准备起身告辞。 “五哥,我们去前院找阿玛吧。”二格格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五阿哥。 这段时间先是大格格没了,接着福晋又病了。四爷已经很久不来后院,二格格有些想他,拉着五阿哥的手就要去找阿玛。 海嬷嬷冲她摇了摇头,五阿哥也拽住她的胳膊,二格格脚步一顿。 五阿哥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急得小脸皱成一团,红着眼睛和二格格说,“福嘉,大姐姐没了阿玛比我们更难受,我们别去打扰他了。” 由于最近大姐姐和大格格这两个词出现的频率太高,再加上她从额娘和众人的神色中感受到的哀伤,二格格已经明白这是对自己很亲很重要的人。 以往自己要哭的时候,额娘也是用吃的哄自己的,二格格低头思考了片刻,抱住快要哭出来的五阿哥,“五哥别难过,福嘉一直在。我们去郭额娘那儿让她给我们黄金虾丸好不好。” 想到自己不能在妹妹跟前掉眼泪,五阿哥鼻子里重重喷出来一股热气,抬头望上面看,可算把眼睛里的热泪憋回去。 最近府里情况复杂,年若瑶不放心两个孩子,让海嬷嬷和张荣昌一起跟过去。 -- “福晋,不然这事先停了吧。”严嬷嬷劝道。 四爷独留下三阿哥侍疾,是成全了福晋,但何尝不是催促福晋早日结束,别再折腾的意思。 况且,府里府外事情一大堆,这些事情都压着呢,等着四福晋病好后裁决。本来是可以让侧福晋帮帮忙的,可是年氏生产在即,四福晋自然不会让大权旁落到李氏手上。 宫里德妃也派人来探望,送走徐珪礼后,四福晋让严嬷嬷搀扶她起来。 “李氏那边如何?” “急得不得了,连着李家都在打听外头的事儿呢,只是他们家手伸不了那么长,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几户人家的消息。” 末了,严嬷嬷又忍不住添了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族谁管他们李家是谁。” 四福晋点点头,李家只是包衣,又比不上年家人才辈出能得万岁爷重用,一头都不占的李家做京城望族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格。 三阿哥弘时今年十四了,四爷却没有给他指婚的意思,李氏一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这事对她而言算大过了天。 这段时间三阿哥一直往正院跑,却连四爷的面都没见过。还有三阿哥院里的那两个通房,总不能让弘时身边一直插着四福晋的人。 李氏着急,急得整宿睡不着觉。 半夜,她叫来吉嬷嬷,“三阿哥那两个通房得尽快处理掉,不如先给他抬个侍妾。” 自己动手容易被四福晋揪住把柄,还不如再送一个过去让她们窝里斗。 三阿哥屋里那两个通房,说白了也是个比普通丫鬟地位高一点的奴才,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 给三阿哥抬一个有生儿育女资格的侍妾压住她们,或者手段再狠一点让她们消失都成。 吉嬷嬷大惊失色,“万万不可,三阿哥年轻,万一屋里人有了孩子,以后的婚事就难了。” 三阿哥不比他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万岁爷儿子孙子一大堆,没过门就有个庶长女或者庶长子添堵,谁家高门大户的姑娘还愿意嫁过来? 李氏叹了口气,沉声道:“是我这两天急糊涂了。” 这些天李氏看出门道了,四福晋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作践他们母子。 大格格没了,她这个嫡母表现的比自己还悲伤,用这般虚伪作态在四爷跟前给自己上眼药。 不过乌拉那拉氏也只能逮着这一次机会,毕竟日子还得照过,她不能事事都扯到大格格身上。 现在她最急的还是三阿哥的婚事,一直都没定下来。 万岁爷年纪大了,选秀留在宫里的姑娘大多是家世低微的,出身尊贵的都指给皇子皇孙和宗室子弟了。 秀女里家世好的都是香饽饽,即便没被宫里选中,还有那么多宗室子弟眼巴巴等着万岁爷指婚。 现在是四福晋生病,过几个月年氏又要生产,这接二连三的,四爷哪还记得三阿哥的终身大事。 即便记得,也不如一开始就早有准备的好。谁知道那些秀女私底下被多少人家打听过,万一被别人提前相中,留给三阿哥的就是不上不下的人家了。 万岁爷从前年开始就难以提笔写字了,六十多岁的高龄说句大不敬的话,生死不过一瞬间,谁知道下一次选秀能不能正常进行。 三阿哥已经十四岁了,今年六月选秀不能被指婚,就要再等上好几年,到时候四阿哥和五阿哥也十岁了,半大小子对弘时造成的威胁可不比现在。 尤其是四阿哥弘历,这孩子从小就心思深沉,说的话少做的事多。她有时候真的估不透四阿哥的想法,以及钮祜禄氏氏怎么这么好命生下一个不用操心的儿子。 -- 四爷这段时间也是犹豫不决,让人给三阿哥打听了好几户人家,结果闺女都被许出去了。 嫡福晋端庄大方最重要,三阿哥不堪大用,娶得福晋不能出身太高,但是弘时又是自己的长子,福晋出身太低也不行,以后其他几个阿哥陆续成亲后,三阿哥的福晋比妯娌们低太多,日子过得也难受。 最终,他想到了礼部尚书席尔达,祖父是福陵总管大臣岳瞻,其父是都统格礼,他的女儿董鄂氏的年纪和弘时也差不多。 不说远的,就在本朝皇三子和皇九子的嫡福晋都出自董鄂氏,虽说不是同一支,但董鄂氏在这几朝都混得不错,不算太高也绝不算低,弘时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刚好。 三阿哥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儿子,只要老老实实的别惹事,自己也能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后院的李氏显然不知道四爷为了三阿哥操碎了心,又让人去前院报自己晕倒在佛堂的消息。 话刚出了西院,就被苏培盛挡在了门口。四爷这段时间忧心的事情太多,已经顾不来处理后院的琐碎事。 只有四福晋和年侧福晋传来的消息,能第一时间传到四爷耳朵里。 李侧福晋在四爷这儿排不上名号,自然得往后推一推,等四爷心情好一点儿了再说。 东院,年若瑶雷打不动地每天在院子里走几圈,走累了就坐在石墩子上休息一会。 这段时间她爱吃粗粮,饼子不配小菜都能干嚼四五个。 年若瑶嘴里的饼还没啃完,张荣昌就凑过来了,这次消息紧急,他片刻都没停,撒腿儿就往东院跑。 “难道是福晋的病好了?”趁着张荣昌喝口茶喘喘气的功夫,红泥问。 “福晋的病还得再过一段时间。”年若瑶把最后一口饼咽下才开口。 四爷刚提醒一句,福晋的病就好了,就相当于承认了前段时间缠绵病榻是在作秀。这病里面总得有几分真,才能让四爷心里舒坦些。心病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四福晋目前的架势,很愿意把事情往大了闹,更不会在四爷开口没两天就‘痊愈’了。 自己不想掺和到四福晋和李氏的事儿里,所以才干脆利落的答应四福晋不让二格格再去侍疾,留在东院读书习字的事。 红泥虽然疑惑,但是见侧福晋没准备解释便没开口问,侧福晋这样说总有她的道理。 张荣昌顺过来气,连忙摆手,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个调,“不是这个,是三阿哥院里的通房死了。” 第54章 年若瑶和红泥俱是一怔。 “死的那个叫江碧。” 提到这件事张荣昌表情越发古怪,他眉毛一挑尽量长话短说,“是在井里发现的,捞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泡发了。还剩下一个叫山青的通房,事发后就被四福晋那边押走了,至今连个生死都不知道。” 这事情蹊跷,三阿哥院子里的井在厨房后面,这位主子口味叼吃不惯前院做的东西,小厨房轻易不开灶。还是山青先发现人不在了,院里的人才开始找。 屋子里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最近府里可能又要乱了,张荣昌,你去把二格格接回来。” 因自己快要生产,年若瑶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二格格再出院子身边从没少过四个人,海嬷嬷更是在二格格身边寸步不离。 几乎人人都知道三阿哥对自己的两个通房不满意,下意识就觉得是他弄出的人命。 就连李氏这边都慌了,可惜眼下三阿哥和四爷都不在府上。 今年,万岁爷公然说这些年因为废太子之事情劳心劳神,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再也不能利索的骑马搭弓射箭,只能在演武场上看一众儿孙展示骑射技艺。 四爷带着府里的三个阿哥走了,三阿哥的骑术一般,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还小比不过叔伯家年长的堂兄弟们,上马跑了两圈后回来乖乖跟着四爷一起在台子上看。 三阿哥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五叔和七叔家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几个兄弟骑射都比他好,只有自己已经十四了还和两个弟弟一起跟在阿玛身后。 四阿哥和五阿哥明显是兴奋更多,他们俩很少来到这样大的场合,叔伯堂兄弟那么多人都聚在一起,一波又一波的吆喝声叫好声刺激着两人的神经。 看够了赛马射箭,四阿哥小心翼翼地往最前头望去,最高的台子上坐着的正是皇玛法,远远地他只能看到明黄色的一个点,盯着看久了他眼睛酸涩,再一转头发现三阿哥脸色煞白,一旁阿玛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五阿哥弘昼为场上的堂兄们欢呼雀跃,四阿哥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再也不似方才那样开心地咧着嘴,随着阿玛的模样敛了笑容。 五阿哥在一边身旁又蹦又跳的,丝毫没注意到自家阿玛和兄长们的不对劲。 方才,苏培盛在人群中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定睛一眼是自家的奴才,忙过去问怎么回事。再回到四爷跟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苏培盛的腿都是软的。 三阿哥一直站在四爷旁边,从苏培盛看向自己的眼神和阿玛逐渐冷下去的表情能看出来,自己摊上事了。 在四爷的示意下,苏培盛又凑到三阿哥跟前把事情说了一遍。 江碧的死吓到了他,好端端地自己院子里就死了一个人,还是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过的人。凉意瞬间从三阿哥的脚底窜到头顶,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双腿也忍不住打颤。 虽然自己不喜欢这两个通房,但是也没想让她们真的死。 等四爷和三阿哥回到府上的时候,四福晋身边的采薇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江碧失踪是住在她隔壁的山青先发现的,接着四福晋调了几个前院的太监把山青单独关押在柴房,等着四爷和三阿哥回来处置。 从头到尾,来过前院的只有四福晋身边的采薇,她的一举一动全在前院太监的眼皮子底下。四福晋没准备插手这件事,甚至把自己撇开了。 苏培盛得了令,接手这件事继续查下去。三阿哥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四爷说,就被人请回自己院子。 在结果出来前,四爷不准备见任何人。 回到屋子里,三阿哥把能摔能砸的东西都扔了一遍。 “那个贱人回来了吗?”三阿哥咬牙道。 三阿哥的贴身太监刘玉知道三阿哥问的是山青,他微微摇头,畏畏缩缩道:“苏公公那边带走后就再没消息了。” 江碧的死是山青先发现的,然后事情越发不受控制闹腾大了。就算府里死人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三阿哥也想尽力掩饰一番。 江碧死后,阿玛肯定会让人验尸的。三阿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正巧又碰上西院李氏身边的吉嬷嬷来询问情况。 “滚,都给爷滚出去!” 三阿哥头一回这样重的语气和吉嬷嬷讲话,吉嬷嬷纹丝不动,面容更加慈和道:“三阿哥,侧福晋担忧您,奴才得带着您一句准话才能回去。” 到底还是因为李氏太关心自己,三阿哥压住心里的急躁,飞速说了句,“让额娘放宽心,这事与我无关。” 吉嬷嬷稳稳地越过一地狼藉,步履从容地离去。 李氏得到儿子这句准话,才彻底松了口气。这件事和弘时无关,那会不会是四福晋的手笔? 天色渐暗,李氏的眼眸跟着沉下来,不管是谁害死的亦或者是自杀,对三阿哥的名声都不利。 等了那么久前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个时间点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3节 一个通房的死不难查清楚,难的是她背后有谁。 同样等待消息的还有钮祜禄氏,四阿哥回来后就把当时四爷和三阿哥的反应说了出来,比起钮祜禄氏在府里得到的消息更加全面。 毕竟前院死了人,四爷和四福晋不放心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小,万一被这件事吓出个好歹,干脆让他们俩回到后院住几天。 虽然弘历才六岁,但是学业和心机谋略已经和同岁的五阿哥弘昼拉开很大的差距了,钮祜禄氏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弘历,你今儿骑马累了,早些歇息吧。” 四阿哥对今天演武场大声的事情一知半解,只知道三哥又犯错惹阿玛不高兴了,但是额娘不说他也没准备问。 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其他的事情等他长大了再操心。 半夜,钮祜禄氏被窗外的动静吵醒,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道惊雷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钮祜禄氏不经意间往外面一看,窗户后面隐约有个人影。 是个女人! 钮祜禄氏眼前一片眩晕,她费劲睁开眼再仔细看时,窗子外的那个人影又消失不见了。她浑身颤抖个不停,却不敢大喊大叫,弘历还在隔壁,她不能吓到弘历。 她本能地抓住身下的被褥,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再下一道雷声响起时,窗外的那个人影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钮祜禄氏浑身汗毛竖立,雷声夹杂着暴雨声,不断冲击着她心理防线。她再也忍不住,小声朝外面喊道:“素荷,素荷!” 声音已经趋近于小声尖叫。 闻声,有人从屏风后绕进来。素荷端着一盏灯,三两步走到床榻边,轻声问,“可是雷声吵醒格格了?” 钮祜禄氏没有回答,哆嗦着指着床头道:“点灯。” 素荷把床榻边的灯点上。 “不够,还不够,把屋子里的灯都点上。” 等屋子里亮如白昼后,素荷惊讶地发现坐在床上的钮祜禄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湿透了。 “格格?”素荷大惊失色。 钮祜禄氏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膛终于不再剧烈起伏后,她抬眼看向素荷,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方才外面是谁?” 今儿钮祜禄格格太反常了,素荷眼底的异色更明显,“格格,外面没有人。” “那个女人是谁?”钮祜禄氏仿佛被人抽走了魂,一口咬定了外面有人。 素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钮祜禄氏的模样让她莫名恐慌,她磕磕巴巴道:“格格……外面没人呀。” “没人吗?”钮祜禄氏没理会素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掌心湿漉漉的,黏腻的感觉遍布全身。 她开口想让素荷去打热水来,却又不想惊动任何人,再次勾起内心的恐惧。 “今晚你留下来睡在屋子里吧。”钮祜禄氏躺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素荷道。 素荷张了张口,心底的疑问和不安都被这句话堵了回去,半晌后,她轻手轻脚地缩在床脚踏板上睡下。 -- 前院,苏培盛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于根本没法证明江碧的死是否和三阿哥有关,四爷第一时间让人去调查,结果在江碧尸体上发现多处淤青伤痕,都藏在衣裳能遮掩住的地方。还有几处是私密部位,胸前和肚子上均有深浅不一的咬伤。 这可能就涉及到三阿哥的房里事了。 苏培盛听到几个嬷嬷汇报时,心不断向下沉。能虐待殴打江碧的,只有三阿哥本人。 “苏公公,奴才推断这些伤是床事所致。”其中一个嬷嬷道,剩下几个皆垂首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三阿哥对着身边的下人非打即骂这件事,他们这些奴才都略有耳闻,但是没想到江碧身上的伤是这样来的。 江碧的死因很好查,她平时就窝在这间狭小的罩房里,屋里的东西一刻钟不到就清点出来了,家里的情况最近和那些人来往,都查得一清二楚。 结合审问山青时她说的话,几个嬷嬷的推断都是自杀。 最终,江碧的死因出来了,自杀投井而亡。 她们有多年检查尸体的经验,苏培盛没有怀疑这话里的真实性。现在最重要的是江碧身上的伤,那确确实实是三阿哥动手甚至动嘴所致。 奴才犯错,主子教训奴才,打一顿那是常有的事,但三阿哥这是故意折磨凌虐,在那事上的癖好异于常人。 在江碧的屋子里,苏培盛望了眼窗外,雷声比往常更加尖锐刺耳,炫目的白光让他猛地缓过神来,他好像看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55章 前院,山青瘫软到需要人架着才能回来,三阿哥让人把她带到书房来,结果山青眼泪就没断过,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愣是没问出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三阿哥等了一夜,内心的煎熬和急躁可想而知。刘玉了解三阿哥的脾性,试探开口道:“三阿哥,需要奴才试试吗?” 对付奴才的手段,他们多的是,只是不怎么能登的上台面。 三阿哥犹豫片刻只能作罢,如今江碧没了,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山青不能再出意外,内伤和外伤都不能有。 他皱着眉,让几个婆子把山青带回去,“灌两碗安神汤下去让她睡个好觉,过几日爷还有话要问她。” 没有像从前那样等来四爷的责罚,三阿哥不禁松了口气。 虽说江碧身上的伤难以启齿,但是时间长了这事总会过去。毕竟自己是阿玛的亲儿子,一个通房奴才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李氏反倒比往常更加焦躁不安。 哪怕平常她心疼三阿哥被四爷责骂,但是这次四爷平静到一句提点都没给三阿哥,更让她束手无策。 过了几日,三阿哥发现先生在讲课时越发看重四阿哥,对自己反倒没有要求,只让他安心做文章。 他身为天潢贵胄又不用下场参加科举,做个狗屁文章。 三阿哥从自己位置上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四爷日常教导几位阿哥尊师重道,三阿哥不敢自称‘爷’用身份来压先生,只能丢下这句话表达自己的不满。 先生点点头,随即又看着四阿哥和五阿哥练字。 -- 四福晋的身体终于养好了,却片刻不得闲,得继续操持着府里的大小事务。 年若瑶的产期预计在七月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丝毫不慌,每日还能陪着二格格在院子里玩一个时辰,精神劲儿十足。年若瑶犹如定海神针,明明最近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东院愣是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产房从东厢房挪到了西厢,海嬷嬷每天带着人检查三遍,有关生产的东西无论大小都要经过她的手。 春玉和红泥一个守在年若瑶身边,一个守在二格格身边。 二格格身边离不开人,年若瑶同样也是。四爷嫌东院人手不够,准备再添置几个人,被年若瑶推到了生完孩子后。 五阿哥已经到了猫狗都嫌的年纪,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二格格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兄妹俩每天爬高走低,两人爬树被耿氏一个月内抓到好几回。 东院,二格格又发现了新的乐趣,跟着春玉姑姑学剪纸。 二格格已经能精确地剪出‘囍’字,很快地她就对文字不感兴趣了,催促着春玉给她剪别的。 春玉笑着答应,环视一圈看到二格格脚边的大黄,柔声道:“奴才给二格格剪一张大黄吧。” 二格格惊奇地看到春玉姑姑手里的那张四四方方的红纸逐渐变成了大黄的模样。 “春玉姑姑好厉害!”二格格由衷地夸赞。 春玉哭笑不得,自己剪的纸在侧福晋跟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二格格和春玉说话的功夫,年若瑶随手从桌子上的木匣子里拨弄出一张纸,身侧灯烛微弱的火光足以吞噬这张巴掌大的小像。 二格格拿着那张纸在年若瑶和大黄跟前都炫耀完后,才小心又宝贝地把它放在木匣子里,里面都是她这段时间的‘杰作’。 年若瑶目光移到女儿身上,九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大得吓人,年若瑶怕真到了那一天东院紧张的氛围会吓到二格格,开始犹豫把二格格往哪儿送。 福嘉已经五岁了,年若瑶觉得有必要询问孩子的意见。 二格格眉眼弯弯,兴奋道:“额娘,我想去嫡额娘那儿。” 二格格还以为自己是换个地方去玩,看女儿兴奋十足的模样年若瑶更加心酸,福嘉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出门好好玩过。 等她这次平安生产完,一定要想办法带着福嘉出门逛逛,不然等以后康熙爷没了,四爷继位,她们娘俩能出门的机会更少。 前段时间福晋病了后,二格格来往正院的次数更多了,对四福晋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耿氏。 四福晋端庄稳重,遇事冷静,有手段,有能力庇护住二格格在自己生产期间平安无事,她确实是最适合照顾二格格的人。 正院,四福晋得知年若瑶想把二格格送来自己这儿住几天,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一来,她本就是雍亲王府所有孩子的嫡母,有责任照顾好阿哥和格格。二来,年氏语气诚恳,自己乐得送给年氏一个人情。 还有一点,出于她的私心。 二格格福嘉天真可爱,好多个瞬间她都以为冲自己甜甜地笑,声音软软地叫嫡额娘的是大格格。 “妾身谢过福晋。” 海嬷嬷得伺候年氏生产,春玉和红泥至少也得留一个在东院,四福晋考虑到了二格格来到东院也许会不适应,说道:“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总得送来一个。” 既能陪着二格格,也能当做年氏的眼睛观察二格格在正院过得如何。 年若瑶笑了笑,“福晋总不能短了福嘉的吃喝,妾身想的是只让福嘉的奶嬷嬷常氏跟过来就行了。” 听到年氏开玩笑的语气,四福晋也忍不住打趣道:“这个你放心,等你生完六阿哥,保准还给你一个白白胖胖的二格格。” 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拿出相应的态度,年若瑶陪着四福晋说了好一会儿话。 临走前,突然被四福晋叫住。 “祝我们都得偿所愿。”四福晋抿了抿唇,眼里微光闪闪。 年若瑶一直都没忘,当年原身年氏是怎么死的,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三阿哥这件事风头大,足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果然,后院的事很难瞒得过四福晋。 年若瑶手轻抚摸着肚子,目光坚定道:“借福晋吉言。” -- 南院,钮祜禄氏丢了一件贵重首饰,在屋子里大发雷霆。 余气未消的钮祜禄氏把院子里的奴才都叫来,挨个看过一遍后,随手指出三个宫女,“这几个平日干活手脚就不利索,既如此就退给内务府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这几个人接下来的命运,三个宫女跪在地上,也不敢哭求怕触了主子的霉头,只能把头低得再深一点,企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时间,南院的奴才人人自危,生怕有什么祸事落到自己头上。 素荷仔细打量这几个宫女,她们身形或多或少都和已经病逝的索绰罗格格有几分相似。结合那天晚上的情形,钮祜禄格格八成是梦魇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4节 她扫了一眼看似老实缩在一起的奴才,其中有几个聪明的已经嗅出来这事的蹊跷,眼底的惧意更加明显,甚至对上自己的眼神时有几分探究。 素荷轻勾了下嘴角,平日里没发现,这几个聪明伶俐的缩得那么深。 钮祜禄氏的心情并没有因打发走几个宫女而得到好转,夜里仍旧是让素荷守在她身边。 四阿哥发现素荷比他想象中更得额娘信重,从而对她愈发客气。 钮祜禄氏仍旧没忘儿子的学业,时常提醒督促他用功读书。 四阿哥点头,“最近三哥和先生闹别扭,好几次都没完成先生留下来的功课。” 剩下那半句话,四阿哥没说,母子俩心知肚明。 先生放弃三阿哥后频繁辅导弘历,这背后是先生自己的意思还是四爷的授意,他们虽无法得知,但是这也证明了现阶段弘历是最得四爷看重的儿子。 提起三阿哥,四阿哥内心不屑一顾。 三哥占着年长却毫无作为,惹阿玛不痛快,更不得先生喜欢。平白无故地还总是带着五阿哥排挤自己,想到五阿哥,四阿哥眉心忍不住拧在一起。 明明一开始是自己和他玩得最好,现在他为了讨阿玛欢心,竟然去东院巴结比自己小两岁的二格格。 可笑的是,弘昼自己的水平不怎么样还天天一副认真的样子教二格格读书写字。 难道耿格格知道五阿哥读书方面没有自己这样的天赋,所以才另寻他路转而抱着东院的大腿? 东院的年侧福晋就快生了,四阿哥攥紧了拳头,弘昼已经‘六弟’‘六弟’的叫上了,好像人人都觉得年侧福晋肚子里一定是个阿哥,一个最得阿玛喜爱的阿哥。 明明是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对自己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四阿哥眼睛酸涩,趁着钮祜禄氏没注意飞快地擦掉眼角的泪水,脸上带着几分傲气,“额娘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能胜过年长八岁的三阿哥,就一定压得住比他小六岁的六阿哥。 四阿哥陪着钮祜禄氏用完晚膳,就告辞回前院了,他要赶在五阿哥之前把大字写完,接着再做两首诗等明天请先生点评。 回去的路上,经过东院时,四阿哥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差点被一个急匆匆跑出来的奴才撞到。 “奴才失礼,望四阿哥恕罪。”那个太监立刻躬身行礼。 四阿哥看着他有些眼熟,好像是东院的大太监。 “张荣昌?”四阿哥不确定道。 张荣昌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正是奴才。” 看着他满头大汗,四阿哥不禁问道:“你着急忙慌要去做什么?” 张荣昌脸上的笑意更深,眼里的喜色快要溢出来,“侧福晋已经发动了,奴才奉命去请主子爷和福晋。” 衣袖下的手紧攥成一个拳头,四阿哥扯出一个笑容,“你快去吧。” 张荣昌一溜烟地跑了,四阿哥失魂落魄地回到前院。他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提笔开始抄写诗经。 年侧福晋一定会生个小阿哥吗,再生个格格不行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阿哥终于回过神,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落笔的最后一个字。 亡。 四阿哥猛地把手里的笔甩出去,电光火石间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惶恐不安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第56章 六月底的时候,院子里葡萄架上冒出来好几串紫葡萄。在北方,葡萄七八月份才算熟透,年若瑶稀奇地看着这几串早熟的葡萄,准备把它们摘下来。 春玉和红泥跟在她旁边,一个在年若瑶身后轻轻抵着她的腰,另一个把葡萄装进花梨木蟠螭纹镂空提梁食挑盒里。 “给福晋和二格格送去。”年若瑶剪了五六串,心里算着够四福晋和二格格吃两天的才停下来。 二格格从五月份就眼巴巴望着葡萄架,嚷嚷着要吃院子里的葡萄。现在终于长出来了,结果福嘉还不在自己身边。 年若瑶感叹了一会儿就扶着肚子进屋了,明明和怀福嘉的时候吃的差不多,饭量也刻意控制过,可是肚子却比上一胎大了整整一圈,脸上和腿上长了不少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就累得喘不过气。 正是暑热难当的月份,热浪滚滚袭来,桌子上翡翠盆里面的冰块已经化了,红泥夹着一块新的放进来,顺着凉气儿的方向轻摇扇子。 身上的燥热终于散去,年若瑶舒了口气,这两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像等不到七月就要生了。 海嬷嬷照例摸肚子,喜笑颜开道:“侧福晋这一胎怀相极好,再加上是第二胎,肯定比生二格格那次更省心省力。” 收到额娘送来的葡萄时,二格格激动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可能这些是她亲眼见着长出来的,二格格舍不得吃,把葡萄分成两份,一份是嫡额娘的,一份是自己的。 她的那份就摆在床榻旁边,保证睡醒后一睁眼就能看到,每天饭后才舍得吃几颗。 “二格格那么宝贝这几串葡萄,还不忘孝敬福晋您。”严嬷嬷笑着把二格格的举动说给四福晋听。 四福晋心里热乎乎的,语气也更加温柔,“福嘉是个招人疼的孩子,二格格每日吃掉的葡萄让采薇悄悄拿我的去补上。” 四福晋扑哧一声笑了,“总不能真让侧福晋觉得我缺了福嘉的吃喝。” 这句是玩笑话,因二格格的到来四福晋重新绽放了笑容,虽然时不时还会想起大格格,但是已经比之前病恹恹地状态好了太多。 这几天四福晋发现了,二格格喜欢有心意的东西,比如自己亲手做的枣泥糕比厨房里大师傅做的更得二格格喜欢,二格格吃完后洗净手腻歪在自己怀里说“枣泥糕很好吃,谢谢嫡额娘。” 四福晋搂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环紧,一整天都像喝了蜜一样笑意盈盈。 年氏一起送来的还有二格格平日念的书,用完午膳后,四福晋让人搬来一张小桌子,让二格格规规矩矩坐在那儿跟着自己念书。 二格格记性好,跟着四福晋读两遍就能背个大概。四福晋放下书,让采薇带着二格格去院子里玩一会。 两人刚出正屋,就碰见被晒得脸通红的张荣昌,二格格眼睛一亮,“是额娘……又送来什么东西吗?” 二格格瞬间把快要说出口的‘接我回去’咽进肚子里。 张荣昌还记得来之前侧福晋交代自己的事儿,他指了指门外笑着道:“二格格,小五子把大黄抱过来陪您了。” 张荣昌看了眼采薇,采薇心领神会,侧福晋应该是要生了,还是先稳住二格格要紧。 “二格格,奴才陪着您去迎一迎大黄吧。” 二格格没想那么多,跟着采薇走了。 四福晋得知年氏已经发动的消息,心中诧异。 宫里太医和年氏身边的海嬷嬷推算的产期都是在七月,这会子才六月底怎么就发动了? 张荣昌解释道:“回福晋,几个接生嬷嬷都说情况很好,侧福晋请您不用担心。” 四福晋匆匆忙忙地赶到东院,发现四爷还没到。 “奴才已经去请了,但是主子爷在前院离不开身,苏公公说等客人走后就会把这事转告给主子爷。” 最近府上来了许多人,四爷几乎泡在书房里再也没踏足过后院。虽然四爷没有明说,但是四福晋也隐约知道了四爷的宏图大志。 前路艰难,四爷此时无法顾及年氏,自己会替他撑起来稳住东院的局面。 年若瑶吃了一碗鱼片粥,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养精蓄锐。 “四爷和福晋来了吗?” 春玉犹豫片刻回道:“福晋已经在外面了,主子爷被前院的事情绊住了脚,估摸着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到。” 年若瑶觉得没什么大碍,四爷和福晋又不能替自己生孩子,他们俩能来一个镇场子的就成。 几个接生嬷嬷看到侧福晋并不在意,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就怕这个要紧关头年侧福晋还计较着主子爷的宠爱,耽误了接下来的事。 大约过了两刻钟,海嬷嬷往下面看了一眼,眼尾的两条皱纹瞬间凑到一起,笑呵呵道:“侧福晋,可以使劲儿了。” 海嬷嬷语气缓和,年若瑶听到并不觉得慌张,按照她们之前练习过多次的法子开始匀速呼吸,有规律地使劲儿。 四福晋在外面严阵以待,虽说心里觉得年氏这一胎应该无碍,但是上一次她生二格格的凶险还历历在目。 四爷不在,自己更得守好后院。 四福晋看到有丫鬟出来给自己禀明里面的情况,连忙摆手阻止,“若侧福晋一切顺利,你们就不要来回进出了。” 反之,若是不顺再出来请自己决断。 “小阿哥的头已经出来了!” 接生嬷嬷欢喜的声音传到外面,四福晋沉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生孩子这活儿可真累啊,年若瑶觉得自己的力气都快用完了,这小家伙才出来一个头。 似乎看出来年若瑶的泄气,海嬷嬷抓住她的手,打气儿道:“侧福晋,依奴才看再这样使劲儿半个时辰小阿哥就能完全出来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年若瑶咬着牙,双手抓着悬挂在床头的绸缎借力,跟着海嬷嬷的话调整呼吸,准备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一个时辰后,婴儿响亮的啼哭把年若瑶恍惚的神思拉回现实,从此这个世界上和自己紧密相连的人又多了一个。 年氏生下的阿哥哭声嘹亮,一听就是个健壮的孩子。四爷随着哭声的尾音大踏步进了西厢,四福晋上前两步迎上去。 “恭喜主子爷,恭喜福晋,侧福晋生了个六斤八两的小阿哥。”接生嬷嬷把孩子抱出来,给四爷和福晋看。 比起二格格出生时的五斤多,六阿哥算是胖的了。 四福晋看到四爷原本疲惫的神色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合不拢的嘴角。 “咱们二格格终于有弟弟了,这孩子知道了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襁褓中的孩子皮肤微红,和二格格小时候有几分像,四福晋怜爱地把六阿哥抱在怀里。 这句话提醒了四爷,他这段时间来后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个月才见了二格格两三回。二格格最喜欢黏着自己,等这段时间忙完一定要好好陪陪二格格和年氏。 “赏,东院上下都赏。” 时隔五年雍亲王府又迎来一个小主子,整个东院都得了四爷和四福晋的双倍赏赐。 年若瑶正在里面悠闲地喝着参汤,听到四爷和福晋的对话并没有开口。 见四爷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四福晋很快就告退了。 这次年若瑶生的顺利,还兴致勃勃地看着接生嬷嬷给六阿哥清洗身体。隔着一道门,四爷和年若瑶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 无非是问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卸货后的年若瑶神清气爽,方才的疲乏被一碗参汤化解地干干净净。 海嬷嬷看出来四爷想进来看望侧福晋,忙带着下人把屋子收拾干净,用果香把屋子里的血腥味掩盖掉。 众人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敢让四爷进来。 年若瑶见到四爷的时候有些恍惚,自己真的和眼前这个男人生儿育女,在这个地方落叶生根了。 这些天自己并没有挤出足够的时间陪伴临产的年氏,她却没有抱怨,四爷心里的怜惜和愧疚之意更浓。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5节 不如给六阿哥取个名字吧。 其他几位阿哥满一岁才给取了小名,六阿哥出生当天就得了名字,自己对他的疼爱和看重在几个阿哥里也算独一份的了。 四爷温声询问年若瑶的意见。 “二格格既然叫福嘉,六阿哥也跟着他姐姐的名字来好了。”反正现在取的都是小名,没个三年五载六阿哥是不会拥有弘字辈的大名的。 四爷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当即就道:“福宜如何?” 小名没必要取得太强势,怕孩子年纪小压不住。‘宜’字五行属木,有适宜,合适,温和之意。 年若瑶笑着点头,“爷读的书比我多,取的名字自然好。” 六阿哥出生当天四爷就赐了名字,这等明晃晃的偏爱自己,她又不是不识好歹,再说出口的话句句都落到四爷心坎里。 东院年侧福晋平安诞下六阿哥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遍了后院。 六阿哥取名的事情却被四爷刻意压下来,窈窈儿女双全又受宠,让别人知道六阿哥一出生就赐了名字,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他求得不是烟火般炫目短暂的感情,而是此生能和窈窈细水长流。 第57章 六阿哥出生的第三天,年若瑶就让人把二格格接回来了。 她捏了捏女儿的脸,柔声道:“福嘉,想额娘吗?” 二格格狠狠地点头,嫡额娘对自己很好,可是每天晚上睡觉时她还是想额娘。 “额娘每天都在想你,比你想额娘的程度还要多一点点。”年若瑶伸出两根手指头给她比划,成功逗笑了二格格。 “额娘,福嘉在正院好好吃饭,也好好睡觉,没有给嫡额娘添麻烦,嫡额娘可喜欢福嘉了。” 二格格说完,回头看向奶嬷嬷常氏,常氏笑容和蔼,没有参与母子俩的对话,使劲儿点头表示二格格说的都是真的。 “是吗?”年若瑶露出惊喜的表情,“额娘真为你感到骄傲。” 年若瑶把二格格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福嘉是个勇敢的孩子,以后也是弟弟的好榜样。” 年若瑶并没有直接给二格格提起六阿哥,而是在母女俩单独相处一会儿后,化解完二格格心里的不安和委屈,才让姐弟俩见面。 来之前,嫡额娘就和自己说过额娘给自己生了个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看到六阿哥的那瞬间,二格格心里软软的,感觉这是自己离开几天额娘送给自己的惊喜,以后她再也不是最小的孩子,她有弟弟啦。 六阿哥在悠车里睡觉一直未醒。等到晚膳时分,二格格才听到六阿哥的哭声。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跑到奶嬷嬷身边看六阿哥。 “额娘,弟弟睁开眼睛了。”二格格惊呼。 六阿哥生得白净,二格格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六弟长大了会和自己长得一样吗? “福宜睁眼了?”四爷的声音突然响起。 四爷在门口就听到二格格的声音,二格格见到四爷一阵风似得扑进他怀里,抬头看四爷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阿玛。” 年若瑶坐月子期间,屋子里是一点冰都没放,说一会话都能冒一头汗。这对父女都怕热,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温馨时光还没到半炷香,四爷和二格格就被年若瑶赶出去了。 “去正屋,让你阿玛看看最近字练得如何。” 这段时间对额娘的思念和分离的焦虑已经疏解,二格格兴冲冲拉着四爷去书房给他展示自己在正院的学习成果,嫡额娘虽然疼她,但是课业是一点都没落下。 她已经做好被阿玛夸奖的准备了! 年若瑶看着才离开半个时辰的一大一小又回来了,失笑道:“怎么?” 二格格欢呼道:“额娘,阿玛同意让我去前院和几个哥哥一起读书了!” 她终于能和五哥一起念书了,就是待在一起玩也比现在更方便。二格格激动不已,连刚睡醒要吃奶的弟弟也忘了看,拉着春玉的手就往自己屋子跑。 春玉姑姑手巧,她要在去前院读书那天,背上额娘曾经给她说过可以背在肩膀上的小书包。 七月初六,四阿哥看见五阿哥牵着二格格的手一起走进来。 四阿哥下意识就皱着眉,提醒道:“五弟,这里是先生授课的地方,二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吗?” 五阿哥脸上笑意不减,没等他解释二格格就先开了口。 “四哥,是阿玛准我来前院读书的,你别怪五哥。”二格格婴儿肥的脸上挂着两个梨涡,声音稚嫩却坚定。 四阿哥一愣,随后道:“既如此,你便跟着好好读书吧,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你五哥。” 三阿哥过了今年就不用跟着先生读书了,至于四爷对他将来的打算目前还没人清楚。 自从知道自己明年就不用和两个弟弟待在一起读书后,三阿哥是通体舒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出现在书房露一面。 碰巧,三阿哥今儿心情好,在几人话音刚落后到了。 “哎呦,二妹也来了。” 五阿哥连忙带着二格格喊了声‘三哥’。 三阿哥在五阿哥心里是个混不吝的,经常惹阿玛生气还不自知。 五阿哥生怕三阿哥脑子一抽再干出欺负二格格的事来,紧紧攥着二格格的手,身子微微倾斜把她挡住,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三阿哥没管这俩小屁孩,在他眼里五阿哥、二格格以及刚出生的六阿哥捆在一起都入不了他的眼,能让他感受到压力的只有四阿哥弘历。 四阿哥起身叫了声‘三哥’后,继续坐下来温书。仿佛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阿玛需要的是一个文武双全,能帮衬到他的儿子,自己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能远远地甩开五阿哥和六阿哥。 想到六阿哥,四阿哥的眼眸一沉,拿书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阿玛持论公允,世子之位凭的是真才实干,若六阿哥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就算再得阿玛喜爱也一定无缘这个位子。 二格格和五阿哥说笑的声音突然传进四阿哥的耳朵,他猛然惊醒。 方才从二格格的一两句话里能感觉到她是个伶俐有主见绝不会任人摆布的性子,一个女儿都能被年侧福晋养成这样偏强势的性格,六阿哥以后肯定不会是个草包。 四阿哥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乱了,还是先生最先发现了他今天不对劲。 “四阿哥,这张纸上你已经写错七个字了。” 这在往常,写错字大多发生在三阿哥身上,偶尔五阿哥走神的时候也会这样,四阿哥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先生探究的眼神让四阿哥心里一颤,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阿玛吧,自己的课业向来没出过差错,阿玛知道了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接下来的时间,四阿哥打起十二分精神,聚精会神地听先生讲解书上的每一句话,似乎要把这些字印在自己脑子里。 南院,钮祜禄氏的慌张肉眼可见,一个月前她就在祈祷上天保佑,让年侧福晋再生个小格格。 记得年氏当初生二格格,自己也是这样祈求上天,结果那次年氏难产差点把命搭里面。这次她比以往虔诚百倍,迎来的却是当头棒喝。 年氏生下六阿哥后,二格格也去前院读书了。 钮祜禄氏倒是不担心二格格书读得如何,她担忧的是二格格现在就有和阿哥一样去前院读书的待遇,等年氏的六阿哥长大后,四爷的心不得偏到天上去。 钮祜禄氏着急,西院的李氏也着急。 四爷只说了明年三阿哥不必再去书房上学,却没有一句明确的话表示会给三阿哥安排什么差事。 按照她的想法,四爷应该趁着万岁爷身子骨还硬朗,赶紧把三阿哥安排到要紧处,否则等将来新帝继位,哪还能轻易把三阿哥塞进油水大的地方。 这些话不能说给四爷听,更不能说给伺候她的奴才听。 李氏憋了几天等见到三阿哥的时候才把一肚子话说出来,谁知三阿哥浑不在意。 “额娘,你真是多虑了,你看看三伯和五叔府上的阿哥也没正经差事呢,儿子估摸着阿玛和三伯他们准备奏请万岁爷封世子后再给我们这些小的谋差事。” 三阿哥胸有成竹,“这样也好,以世子的身份入朝比王府阿哥的身份更合儿子心意。” 李氏隐隐有些担忧,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却也没败儿子的兴头,嘱咐他在领差事前的这段日子更加要小心谨慎,万不能再惹怒四爷,断了以后的大好前程。 -- 康熙五十六年,一个名叫孟光祖的人自称是三爷诚亲王胤祉的亲信,在外省贪财受贿,打着诚亲王的旗号收各省官员的孝敬。 到了四川后,孟光祖没有找四川巡抚年羹尧,而是和其他官员胡吃海喝,每天过得醉生梦死,各路官员孝敬的银子收到手软。 年羹尧先让亲信稳住孟光祖,带着他在四川吃喝玩乐一段时间,期间绝味佳肴,美人美酒都没断过,真真让他掉进了温柔富贵乡里。 用尽各种办法从孟光祖嘴里套出来两句话后,年羹尧立刻让人往京城雍亲王府送信,把要写给四爷的那一封塞进给自家妹妹的家书里。 七月底,年若瑶刚出月子办完了六阿哥的满月酒,就收到了远在四川的二哥年羹尧寄来的信。 年若瑶把自己的那封信拿出来,再让春玉把苏培盛请过来,让他亲自把信带给四爷。 两天前,四爷收到了戴铎的信,信中说湖广地区的官员前前后后单银票就给孟光祖送了十万两,孟光祖敢吞下那么多银子,竟没有半路上被人宰了,戴铎猜测此人背后撑腰的人来头不小。 这几年三爷低调沉稳,几乎让人抓不到错处。老八和老九、十四小动作不断,企图拉入更多的人来壮大势力。 四爷捏着这两封信,积压在胸口的郁气全然化解,有种拨云见日的轻松感。随后,便洋洋洒洒写完了一封回信。 年羹尧收到四爷的回信后让觉罗氏把府里的银子抽出来五万两。 “那么多!老爷可是遇到事了?”觉罗氏冷不丁地被吓一跳。 年羹尧知道妻子聪慧,朝堂上的事情看得比有些男人还准,就把孟光祖这事说给她听。 觉罗氏惊喜道:“是个好机会,老爷,我嫁妆里还有两万两可以周转应急,您再拉上布政使和按察使,也凑齐十万,让他高高兴兴从咱们这儿走。” 先不说这孟光祖是否是诚亲王的亲信,就凭他打着这个旗号在全国各地饶了半圈,就能知道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 这些银子送出去,肯定能砸到京城里某位阿哥爷。至于是三爷党还是八爷党,伤到哪一方他们都喜闻乐见。 等到京城,这个孟光祖的断头饭也热好了,觉罗氏怎么算都觉得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岂止十万,主子爷那边的意思是至少得让孟光祖从四川带走二十万。”年羹尧道。 等孟光祖收到百万巨银,这事才方便往大了闹,等折腾完孟光祖,他背后的主子也得掉一层皮。 这孟光祖迟迟不肯登门也不是个法子,夫妻俩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觉罗氏让人从外面搜罗了几个貌美的婢子给孟光祖送去。 原本,孟光祖没准备和年羹尧打交道,这位是雍亲王侧福晋的亲哥哥,孟光祖吃不准他的意思不敢轻易上门。 可年羹尧的夫人三番五次地往自己住处塞东西,没有男人的指使,后院的女人哪敢这样行事。孟光祖渐渐地也放宽了心,说不定这位四川巡抚也想广结善缘呢。 毕竟,现在朝堂上表面上呼声最高的是八爷党,背地里的三爷党也不容小觑,四爷夹在兄弟中间属实不算显眼。 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来往。 没曾想,四川这边的官员更上道,孟光祖离开四川的时候足足带走了二十多万。悄悄吃过几顿巡抚府上的饭后,孟光祖的胃也撑大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6节 再到下一个地方,他不等人孝敬便主动伸出两根手指,各家的孝敬可不能低于这个数。 孟光祖仗着诚亲王的名头一路走来可谓是畅通无阻,回到京城终于踢到了硬板子。 清初将领赵良栋次子,直隶巡抚赵弘燮举报孟光祖招摇撞骗索要钱财,把这事捅到了明面上。 事发后,孟光祖被处死,在各省所收的银两尽数收归国库。 万岁爷震怒,这等小人打着皇亲国戚的名号就能连骗数省,各省官员甚至封疆大吏都识人不清被蒙蔽坑财。随即下令给孟光祖送礼的总督和巡抚全部革职留任,有前科的当即被撸下来杀鸡儆猴。 这件事又让朝堂抖三抖,三爷行事愈发低调。 老八如此受百官推崇,除了本身八面玲珑的性格,还有源源不断的真金白银来拉拢朝中大臣,那么多银子砸下去,什么感情都能培出来。 自己手底下都是一群没权没钱的文人,读书耍嘴皮子是厉害,真遇上事儿了,一句话都帮不上他。 拉拢打点人都需要银子,自己不像老八身后还有老九、老十和十四这几个弟兄,以及那么多大家族支持,诚亲王府的产业不够他大手大脚地往外送,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虽有风险,但收益却相当可观。 自古地方官员孝敬皇子是常有的事,废太子当年出行走一路收一路,万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孟光祖私下收了那么多,但凡少拿一点都不至于闹出那么大动静。 既然万岁爷把这件事定性为孟光祖招摇撞骗,自己就不能再冒头了,省得惹一身腥。 他有意避开老八党羽的锋芒,对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很快,三爷迎来了喘息之机。 十一月,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身体不适,太医哆嗦着给万岁爷禀报皇太后她老人家时日不多了。 万岁爷罢朝三日,在宁寿宫衣不解带地照顾皇太后。 皇太后的身体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差,万岁爷焦虑万分紧接着病倒在太后的榻前。 第58章 醒来后的万岁爷依旧坚持去宁寿宫侍奉皇太后,太医们站在一旁是想劝却不敢劝。 万岁爷已经六十多岁的高龄,近两年容易头晕目眩还双脚浮肿,今年情况更加严重了,这要是去了宁寿宫估计没一会儿又得被抬出来,到时候折腾地还是他们这群太医。 折腾也就罢了,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大清的皇帝和皇太后前后脚没了,这群皇子和文武百官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不管众人如何劝,万岁爷仍没有改变心意。他双脚浮肿走不了路,就让人用布把脚缠起来,乘坐软轿来到宁寿宫,跪在皇太后的榻前侍奉她吃药。 皇太后已经说不出话,万岁爷喂一勺她就喝一勺,彼此都明白这具身体已经毫无转圜。 十二月初六晚,皇太后的精神突然好转,叫来万岁爷和一众儿孙,众人都明白这是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互相搀扶走到今日,皇太后早已将万岁爷视如亲子。 别人眼里至高无上的天子,在皇太后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博尔济吉特氏目光柔和,这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皇帝,她明白玄烨自幼走的这条路有多么艰难曲折,心疼他在各方逼迫中成长。 前朝不顺,后宫也有无数伤心事。 元后赫舍里氏、继后钮祜禄氏以及后来的佟佳氏,三位皇后相继离世,直至晚年还因两次废立太子和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离心,玄烨内心的煎熬痛苦却得不到疏解。 自己心疼他,也为他感到骄傲。这放在平常人身上可能一件都接受不了的苦难,玄烨全都撑下来了。 如今玄烨儿孙满堂,大清在他的治理下国富民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定会欣慰的吧。 皇太后的眼神逐渐涣散,自己终于能安心闭上眼去见太皇太后了。 “皇玛嬷!” 五爷跪在兄弟们中间,见皇太后的手开始无力地下垂,悲从中来忍不住用蒙语大喊祖母。 皇太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小五! 万岁爷见皇太后涣散的眼神又开始聚光,连忙让老五过来。 恒亲王胤祺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亲额娘宜妃都多,自然感情极深。 胤祺不顾周围多方打量探究的目光,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飞奔至皇太后的榻前。 皇太后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康熙身上移开,看着老五艰难地开口,“皇玛嬷在,你别害怕。” 短短两句话,皇太后吞咽了数次口水才费劲地说出口。 恒亲王胤祺眼泪流的更多了,幼时他养在皇太后宫里,满语和汉语说的远没有蒙语利索,兄弟们聚在一起总是被人嘲笑发音奇怪,渐渐地他在人前就不敢大声说话了,生怕再出丑。 那段时间他敏感又自卑,是皇玛嬷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说“皇玛嬷在,你别害怕。” 怕自己孤独没人陪,她老人家甚至磕磕巴巴地陪着自己一起学满语和汉语。 胤祺双手握住皇太后的灰败干瘪的手,跪在地上把头埋得越来越低,喉咙里发出低沉地呜咽声,心里悲痛欲绝。 皇太后在临终前见到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后辈,含笑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真的要离开玄烨和胤祺了,回蒙古科尔沁草原上去,回她阔别了几十年的家乡…… 人生中最后一个爱护体恤自己的长辈也没了,万岁爷不禁失声痛哭,对着皇太后用满语和蒙语各说了一遍母亲。 康熙二十六年,送走了抚育自己长大,助自己继承大统的皇玛嬷,现在陪伴自己多年的皇太后也走了,与元后赫舍里氏所生的嫡子被幽禁于咸安宫,自己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薨逝。 紫禁城一片缟素,举哀致祭,悲恸的情绪笼罩着整个京城。 四爷和四福晋、以及李氏、年若瑶需要带着几个年长的孩子去皇太后灵堂前磕头哭丧。 万岁爷的意思是停灵二十天,寒冷的冬日宗室大臣以及内命妇、外命妇要在灵堂前哭嚎半个多月,铁打的身子也难撑住。 幸好,万岁爷还没伤心昏了头,准大家跪一个时辰可以起身去偏殿里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年纪小的孩子们跪半日就能领回去。 年若瑶搓了搓二格格的脸,五阿哥担心年幼的妹妹,跪在她前面故意往外支起胳膊给二格格挡风,托五阿哥的福,二格格跪了两个时辰也没觉得多冷。 大人和孩子们分开各跪各的,年若瑶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找准时机给斜后方的五阿哥使眼色,三个人差不多时间起身去偏殿喝姜汤。 偏殿里像他们这样担心孩子跪了半天撑不住,趁机偷偷碰个头的人家多的是,年若瑶混在其中并不起眼,她摸了摸五阿哥和二格格的手还算热乎,这才放下心来。 “弘昼,你带着福嘉出了宫门赶紧上车,春玉和闫樉在车上备好了膳和热汤,你们俩先凑合在路上吃一点,回去泡完热水澡再上床躺着。” 两个孩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生离死别的痛楚,虽然孩子们的哀嚎远没有万岁爷和恒亲王真切,但是大人们的悲伤足够感染他们,五阿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二格格鬓角发丝都是湿的。 孩子们是可以走了,大人还得继续跪。 方才年若瑶起身时飞速扫了一圈,周围人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估计灵堂不远处的太监就是用来监视他们的。 嘱咐完后,亲眼看着两个孩子跟着宫人离开,年若瑶麻溜儿地回到原位跪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冷风往脸上呼呼地吹,根本不需要装,现在还跪着的人脸一个比一个白,看着都快随皇太后她老人家去了似的。 等到天黑从宫里离开回到东院,春玉和红泥已经打好了热水,泡在桶里半个时辰足足加了三次热水,年若瑶才觉得自己缓过劲儿来。 幸好提前让春玉给几人的衣裳里缝制了护膝,太厚的料子会凸显出来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最终改了几版做成普通厚度,大冬天跪在地上好歹能缓一缓酸疼劲。 听说二格格回来用过膳,泡完澡就累得睡着了,年若瑶心疼的不行,非得亲眼见到才能安心。 她穿好衣裳,又去东厢房坐了一会儿,看着二格格睡得香甜,交代了奶嬷嬷几句才回正屋。 回来后,又看了眼在悠车里睡熟的六阿哥。这孩子生下来后很少哭闹,安安静静乖得很。 上天垂怜,让这两个孩子来到自己身边,她会用尽所能护住福嘉和福宜健康长大。 年若瑶强撑着,用玉米和小麦粉调制成糊,均匀地抹在石板上,用火一烤就能结成一张纸薄而透明的糯米纸。 她又让红泥拿来剪刀,认真剪完一张小像后交给红泥,“过两天再用。” 最近天色阴沉灰暗,地面潮湿柔软,是下雪前的征兆。糯米纸遇水即化,等暴雪天来了再送给钮祜禄氏提提神。 年若瑶累了一天,刚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觉得身边床榻一沉,好像是四爷回来了。 四爷处理完前院的事情才往后边来,今天才是哭丧的第一天,宗室里就已经有几个身子弱的孩子病倒了。 二格格出生时只有五斤多,虽说现在越养越皮实,但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孩子没养大之前变数太多,一场不起眼的风寒很有可能会带走看似健壮的小生命。 四爷轻手轻脚地去东厢房看二格格,检查门窗都关地严严实实,屋子里也暖烘烘地,悬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 西院,李氏从宫里回来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立刻铺纸提笔写了封信让人给李家送过去。 三阿哥的差事没有找了,婚事也没有着落,也是她们母子俩倒霉,皇太后没了四爷得守孝一年,按照四爷谨慎的性格,三阿哥的婚事还得往后拖,甚至要向三年孝期看齐。 三年过去,三阿哥就十七了,虽说这个年龄娶妻的大有人在,但是李氏等不及了。 今天她在宫里见到不少外命妇,这些都是有爵位品阶的人家,从跪在皇太后灵前的次序就能看出身份高低。 她给李家写了一份名单,让他们按照这个去打听这些人家是否有适龄的女儿。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在宁寿宫总能和那些夫人混个脸熟,想攀雍亲王府这棵大树的人家肯定不会错过三阿哥,等到彼此都聊满意了,私底下说好让对方府上先派人给四爷隐晦提一提这件事。 这门亲事成了最好,不成也能让四爷知道三阿哥在外人眼里也是个香饽饽,再给三阿哥选福晋的时候怎么也得比之前主动来结亲的人家门槛高一些,不然让被拒绝的人家怎么想。 李氏坚信那句话,成家立业。三阿哥成婚后,四爷一定会给他安排差事,不然天天窝在府上岂不是让三阿哥的妻族看笑话。 三阿哥的福晋要早点定下来,这是他们母子俩破局的关键。 第59章 从前,四福晋顾忌李氏等人生育了阿哥,将来说不好谁的儿子就争气了,平日对她们并不严苛,一些无足轻重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年李氏包括其他人往外传消息的途径四福晋了如指掌,自从三阿哥搬到前院频频出事后,她着重让人盯着西院的动静,那边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来通知自己。 现在,一封夹在暗盒里的信被采薇带回正院。 “奴才赶在苏公公后面到的,苏公公见到奴才就把信递过来了。”采薇道。 要让四爷知道正院对后院的监察是无漏洞的,但是又没有前院消息灵敏,于是采薇适时地落后苏培盛一步赶到地方。 “交给苏培盛处置吧。”李氏和三阿哥母子的前程已然没了,对自己的威胁几近于无。西院的那封信,四福晋看都没看一眼就让采薇送走。 大格格的死让她宣泄出积郁在心中多年的痛苦,以后她不会再露出软弱的那一面。四爷给足了自己面子,自己也不会让他失望。 给四爷的人让步,这方面她向来做的很好。 四福晋好像永远不会累一样,白天在皇太后的灵堂跪一整天,晚上回到正院还要处理府上的事务。 小事可以交由严嬷嬷和采薇等按照旧例处理,大的事情需要她亲自裁决。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7节 等她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严嬷嬷从厨房端来一碗参汤,伺候完四福晋喝下后,蹲下身子给她揉膝盖,等忙活完这一切已是丑时。 年氏提醒过自己戴上护膝,她没同意。 自己在外不能出任何差错,和那么多妯娌跪在一起,一旦被人发现戴护膝肯定要用这事给四爷使绊子。 今儿八福晋郭络罗氏和九福晋的眼睛就差长在三福晋身上了,如此明目张胆丝毫不避讳地监视三福晋,希望能揪出她的错处,四福晋在旁边看着都打怵。 因为恒亲王的缘故,今天三福晋是妯娌里跪得时间最长的那个,哭得比五福晋还要悲伤。中途只起来一次去偏殿方便,姜汤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回来继续跪着。 三爷那边和自家福晋的态度如出一辙,五爷都被三爷的哭声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出意外的话,夫妇俩这诚恳的态度要继续保持到这个月底。 白天在宫里哭,晚上回来浑身酸疼到龇牙咧嘴。 三福晋董鄂氏在三爷腰上肉最多的地方掐了一把,要不是因为他没管住底下的人,自己和几个孩子哪能遭那么大罪,还被八福晋和九福晋直勾勾地盯一天。 三爷自知理亏,陪着笑脸哄了三福晋几句,自从孟光祖出事后,他最近也没有心思往后院妾室那儿跑,每天都宿在正院陪着董鄂氏。 与妾室红袖添香,花前月下的神仙日子他也不惦记了,最近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万岁爷的身子骨比前几年差远了。 皇太后一走,对万岁爷的打击可想而知,现在只是强撑着没有病倒罢了。 “再等等吧。”三爷道。 三福晋自然知道他说的等是什么意思,方才她只是发个牢骚,自古夫妇一体,只要三爷做了决定,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跟着他走下去。 -- 年若瑶照例随着众人一起哭丧,短短几天感觉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她和二格格都瘦了一圈,四爷和四福晋更甚。她们只需要跪在后面哭,四爷和四福晋除了哭还要兼顾周围的人,时刻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牵连到雍亲王府。 二格格在宫里跪了十来天后,四爷找了借口让二格格回府上‘养病’。四福晋担忧这样做太惹眼,若是有人添油加醋在万岁爷跟前说一说,将来万岁爷的抚蒙名单里一定有二格格。 年若瑶却没有任何顾虑,二格格今年才五岁,没几年她亲阿玛就要登基了,依照四爷现在护犊子的架势,到时候谁敢提把二格格送去蒙古的事? 海嬷嬷和春玉、红泥,几个人每天变着花样给二格格补身体,四爷时不时过来陪二格格用膳,几天后二格格是肉眼可见的胖了,年若瑶却一斤没长。 这段时间跪得她浑身难受,回到东院一点食欲都没有。从宫里回来的晚,进宫还要起的早,每天来来回回这样折腾,魂儿都丢了一半。 除了身体上的累,还有心灵折磨。 皇太后对她们而言就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她们摸不到碰不着,一点感情都没有,哭到最后完全就是干嚎。 真的哭麻了,年若瑶把上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先从大学回忆到中学,接着是小学,好歹撑过了几天。 终于把今日的眼泪哭够量后,年若瑶起身去了偏殿,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腿都抽筋了,到了偏殿后她赶紧找了个偏僻地方,倚在墙上嘴里斯哈斯哈倒吸凉气。 不一会儿就看到双目红肿的五阿哥,擦眼泪的袖口就没干过,衣角还挂着一滩不明黏糊糊的东西,估计是跪在外面时留下来的鼻涕。 年若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弘昼这孩子哭得倒实在。 五阿哥的憨憨性格在这一刻发挥到了巅峰,他想到阿玛失去了皇玛嬷,皇玛法失去了皇额娘,不管代入阿玛还是皇玛法,都够他哭半天。 他注意到年额娘起身来了偏殿,他也抽噎着跟过来。进来后发现年额娘悲痛欲绝地蜷缩在角落里,表情十分痛苦却隐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 五阿哥有一瞬间地羞愧,自己在外面哭得那么悲伤,来到偏殿脑子里想的却是姜汤和能捂在怀里暖和一阵的手炉。 而年额娘,即便到了偏殿心中也不忘已经薨逝的皇太后,这孝心感天动地,让五阿哥心里倍受煎熬。 年若瑶刚想冲五阿哥招手把他喊过来,让他帮自己捏一下抽筋的腿,就见这孩子一阵风似的转身跑出去跪着了。 等到日暮西沉,耿氏才见到肿成核桃眼的五阿哥。 五阿哥天天一大早就要往宫里赶,每到傍晚都是肿着眼睛回来的,耿氏虽然心疼却也没说什么。她给五阿哥选了这样一条路,就注定了他的眼泪会比别人流的多,也更炽热真诚。 五阿哥过来给耿氏请个安,又回前院去了。 自己只是格格,位份太低,连给皇太后哭丧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没法照料五阿哥一二。幸好,年侧福晋也在宫里,得了空就能看看弘昼,让她放心不少。 “格格,刘格格又出门去找乌雅格格了。”等五阿哥走后,丫鬟才进来禀报。 耿氏一直记得自己院子里还有个一心争宠的刘格格,虽然当年没蹦跶起来,但是现在有了乌雅格格这个不知立场的人帮着,她不敢掉以轻心。 “记住她每次去找乌雅格格的时间,出了咱们北院的门就不必再跟了。”耿氏吩咐道。 乌雅氏是康熙五十二年进府的,这些年除了进府那天闹出了点动静,剩下时间都安静地可怕。 要是像十四爷府上是个庶女倒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自家这位乌雅氏是嫡女,估计她们家里早在德妃生下几位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要培养家中女儿送给皇子这件事。 自己可以断定这个乌雅氏进府不是来吃白饭的,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没有动静,说明图的不是现在,既然所图不是现在,那必是将来。 耿氏的心越来越沉。 从去年开始就有人开始巴结自己阿玛,他们耿家这样的门第哪里值得别人费尽心思结交。经过阿玛提点,耿氏才反应过来那些人这样做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弘昼。 朝堂上虽然支持三爷和八爷的人最多,但其中不乏也有看好四爷的人。如果四爷能继承大统,府里几位阿哥一跃变成皇子,耿家作为皇子外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在雍亲王府她们争得是侧福晋和世子之位,若是到了宫里,能争得就更多了。 一股凉意从耿氏脚底蔓延至胸口,乌雅氏一个女眷,竟然敢图那么远甚至虚无缥缈的将来吗? -- 这个年,因皇太后薨逝,众人都过得没滋没味。万岁爷亦病了许久,过完年才养好身体。 康熙五十七年二月,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皇二子胤礽为太子,万岁爷大怒,自己因皇太后劳心伤神,病倒后这些人便忍不住了,是觉得自己没几年活头了才这样着急把胤礽迎回来吗? 既然能跳出来一个朱天保,说明背后已经有数个‘朱天保’跃跃欲试。 罪无可恕,其心可诛! 万岁爷在汤泉行宫训斥朱天保不忠不孝,下令斩首以儆效尤。朝堂上党争的苗头自动熄灭,生怕这个时候被万岁爷逮住撒火。 恰逢雍亲王侧福晋的兄长年羹尧得到万岁爷夸赞,按照万岁爷的习惯,想重用谁先提前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夸几句,过段时间再把人给拔上来。 一时间,雍亲王府门前开始热闹起来。 四爷却把这些热闹拒之门外,年羹尧得到万岁爷重用,自己这边的砝码会越来越重,没必要像老八他们那样急于拉拢人,太显眼反招万岁爷猜忌。 尤其是皇太后薨逝后,万岁爷的脾气更加古怪,让人捉摸不透。上一秒还笑呵呵地说着话,下一秒就沉下脸来发脾气,把他们这群儿子折腾地大气都不敢喘。 康熙五十七年,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从伊犁河谷出发进军西藏,攻占拉萨,杀掉了另一支和硕特汗部首领拉藏汗。 此时准噶尔已经占据了新疆、西藏,对周围的青海和蒙古造成了严重威胁。 三月,万岁爷决定对准噶尔出兵,命总督额伦特,侍卫色楞,内大臣策旺诺尔布等统领出征。 可惜清朝统帅轻视了准噶尔军队的战斗力,第一次交锋死伤惨重,四川提督康泰未能与额伦特等人会师,在途中被喇嘛诱杀。 这次,清军入藏的两队人马全军覆没,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惊。 许多议政大臣开始反对对西藏用兵,朝堂上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臣以为此事不妥。”十四爷率先出列,“若让大策凌敦多布占据西藏,准噶尔的势力会更加强盛,一旦有了能和大清对抗的实力,今后青海,云南地区将不得安宁。” 四爷站出来,“臣附议。” 十四爷的情绪起伏不定,自己说这番话是想领兵出征的意思,四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支持自己的亲弟弟? 很快他就想通了,老四背后还有一个年羹尧,十四爷心里刚冒出来的热乎劲儿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呵,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亲兄弟又怎样,还不是各自为营。 第60章 自青海全军覆没后,康熙决定用皇子出征。 老三、老四和老五已经是亲王爵,若得胜归来,赏无可赏。 老七腿脚不行,老八、老九也不行,老十整天跟在几个兄弟屁股后面,让他去整个人都得被老八架空。 十二和十三这哥俩凑在一块儿就是一对鹌鹑,再往下捋就是十四。 十四胤禵聪明过人,才能出众,最重要的是他和老八、老九几个关系好。再往后的儿子年纪还小,镇不住西北的局势。 “梁九功,摆驾永和宫。” 既然决定了是十四,康熙也准备去永和宫看一看德妃。 永和宫。 康熙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很少和嫔妃讲起前朝的事情,让十四出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说给德妃听也无妨。 得知万岁爷要封十四为大将军王,德妃心里一惊,给万岁爷奉茶的手却稳稳当当。 德妃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说道:“臣妾还记得胤禵五岁的时候拿着小木剑说长大了替万岁爷上阵杀敌,如今他真的要去镇守边疆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领兵打仗是件辛苦事,十四稍有不慎命都可能交代在那儿,这些德妃只字不提,康熙对德妃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 顺着德妃的话,康熙想到了胤禵小时候,不禁笑道:“十四从小就嚷嚷着上战场,这次真的要作为大将军出征了。” 十四早在赏赐就和自己说过想领军出征,这次能如愿德妃自然替儿子高兴。她支持儿子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托生在皇家的孩子对权力的渴望自然远超常人。 胤禵现在只是个贝子,比起上头几个亲王和郡王哥哥,他的爵位实在不够看。 等十四得胜归来,万岁爷应该能给他个贝勒。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十四爷胤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以天子亲征的规格讨伐策妄阿拉布坦,平定西北叛乱。 同月,年羹尧被提拔为四川总督。 “那么多皇子,万岁爷偏偏选中了十四代替自己出征,除了十四本身就有统帅之才,还有一点是,万岁爷想培养十四。”八爷语气平缓地和九爷、十爷分析这件事。 自己已经彻底没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八爷私心里想着这个位置能轮到和自己交好的兄弟坐。 不然别的兄弟上台,第一个清算的就得是自己这个声名远扬的八贤王。 “那好啊。”九爷面露喜色,“胤禵聪明绝顶,才德双全,咱们几个里除了八哥就属胤禵最有希望。” 几人谋划了那么多年,推崇举荐的老八被万岁爷否决了,谁也不想努力那么多年的心血白费,这次十四的崛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四爷和年若瑶提起这件事时,心情很是愉悦。 对于自家二哥扶摇直上的晋升速度,年若瑶却开心不起来。 大哥年希尧对官场不感兴趣,自从阿玛退下来后,年家都是二哥年羹尧在顶着。 历史上,年羹尧居功自傲逐渐被雍正所不喜,最后忍无可忍把年家清算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8节 一瞬间年若瑶思绪乱飞,穿越前年家的生死对自己而言不过是历史文献上一段短短的资料,穿到这里后她真切感受到了他们是自己的亲人。 感情方面,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利益方面,将来进宫后,二格格和六阿哥都需要一个有权且强大的外家作为靠山。 年家希望自己能在雍亲王府过得好,自己也希望年家能够蒸蒸日上。 这些年,她写给年家的每一封信,都隐隐提醒着年家要对四爷心存敬畏。 年若瑶忧心年家将来的处境,而四爷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 二格格牵着六阿哥的手在屋子里学走路,六阿哥已经一岁多了,走路还是有些不稳。 他的小手紧紧抓着二格格,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走,二格格耐心地迈着小碎步陪着他,还不断地鼓励,“福宜好厉害!”“福宜真聪明!” 六阿哥的奶嬷嬷们在旁边看着两个小祖宗,随时准备伸开手臂护住六阿哥。 “阿玛。”六阿哥走累了,扭头扑倒在四爷怀里。 四爷抱着他放在炕上,让他爬着玩,二格格见状也脱了鞋,陪着六阿哥玩造办处送来的积木。 用完午膳,六阿哥倒在炕上就睡着了,奶嬷嬷抱着他回西厢房。如今二格格和六阿哥姐弟俩,一个住在东厢,一个住在西厢。 下午,二格格还要和五阿哥一起去学骑马,四爷送了她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二格格每天都要骑着跑几圈。 孩子们都走后,四爷还歪在炕上。 以往这个时候四爷已经陪着二格格去前院了,年若瑶眉头一挑,“福嘉都走了,爷还在这儿躲懒。” 头一回有人说自己懒,四爷觉得好笑,从去年到今年,朝堂上事情越来越多,自己难得有半天时间陪她,窈窈竟然不领情。 最后,四爷的情年若瑶在床榻上感受到了。 已经两个月不曾亲密接触过的两人,四目相对一发不可收拾。折腾了半天,四爷还带着年若瑶换了个地方。 用膳的桌子被四爷研究出来新的用法,年若瑶躺在上面,阳光透过纱窗均匀地铺洒在她身上,雪白的胴体,柔和隐约的轮廓,美得让人心惊。 蜻蜓点水般的温热密密麻麻落在年若瑶身上,她伸手假意推开四爷,四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问,“不想要了?” 两人明明在兴头上,四爷这话是明知故问,快乐戛然而止的年若瑶恼了,直接在四爷手臂上咬了一口。 看着胳膊上的牙印,四爷好奇,从窈窈嘴里说出来的情话是什么感觉。 “窈窈,说爱我。”四爷呢喃低语,手上小动作不断。 对于两人开辟的新地图,年若瑶感觉很不错,这种时候再荒唐的话她都敢说。 年若瑶粲然一笑,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些湿漉,双手环着四爷的脖颈,温声道:“爱你,胤禛,我爱你。” 如水的眸子澄净清明,里面能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听到满意的答案,四爷的心也跟着柔和起来,“窈窈,我爱你……”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沸腾咆哮,四爷几乎是带着蛮劲儿陪着年若瑶一起攀上了巅峰。 -- 南院,钮祜禄氏面容憔悴,她已经许多个日日夜夜没睡个安稳觉了,经常半夜醒来睁眼到天亮。 从去年到现在,自己时不时梦见索绰罗氏,但是现在她觉得这一切不是梦,索绰罗氏好像真的在自己院子里。 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窗台外面,一开始钮祜禄氏以为有人搞鬼,查了几个月一点线索也没有。 接着,她又担心是自己院子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花了大价钱以给四阿哥祈福的名义请了尊佛镇着。 可是这些方法都没用,每到打雷阴雨天,自己就能看到索绰罗氏站在外面,有时候离得近一点,有时候离得远。 钮祜禄氏缩在床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更不敢把自己看到的说出去。 钮祜禄氏心里又悔又怕,索绰罗氏是自己的替死鬼,她现在找来了,是要自己以命抵命吗? 她没有法子了,只能让家里想办法给索绰罗氏娘家送钱,去庙里多多地给索绰罗氏烧纸钱,风风光光地给她办了场法事,对外的借口是她和索绰罗氏姐妹情深。 这些事办下来,索绰罗氏果然不再找她了,为了求个心安,钮祜禄氏又让娘家在庙里给索绰罗氏供奉了一盏长明灯。 这下,钮祜禄氏的兄长和嫂子却不乐意了,姑奶奶想和谁姐妹情深他们不拦着,可也不能总是拿自家的银子做人情啊。 那长明灯一年少说也要一千两,这银子使在哪里不好,非要送给一个与他们非亲非故的已逝之人。 家里的消息传来,钮祜禄氏连着几夜都做噩梦。 四阿哥再次回到南院,发现额娘的气色越来越差,神情憔悴。 “额娘……”四阿哥不知道自己在前院的这段时间,额娘遭遇了什么。 见到四阿哥,钮祜禄氏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她拉着儿子的手嘱咐道:“弘历,你得好好读书。” 以往额娘也和自己说过这句话,只有这次让四阿哥最为刻骨铭心。 六阿哥一岁抓周的时候,抓到了四爷放在书房常用的那支笔,虽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但是众人都感受到了四爷对六阿哥的重视。 四阿哥心思敏感,自然也察觉到了阿玛极看重六弟。 钮祜禄氏此时的脆弱就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四阿哥的心脏。 额娘越来越憔悴了,是因为六弟吗? 四阿哥看向素荷,素荷避开了他的目光。 格格的意思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瞒着四阿哥,自己自作主张说出来,事后格格一定会责怪她。 钮祜禄氏甚至没有留儿子吃午膳,摆摆手就让人把四阿哥送回去。 索绰罗氏说不定还在院子里,她不能让鬼魂缠住弘历。 “格格,不如让大夫开点药吧。”素荷担忧道。 钮祜禄氏已经比去年瘦了整整一圈,再这样下去根本撑不到四阿哥娶福晋自己就得撒手人寰,“你去正院给福晋说我梦魇了,请大夫过来开个安神的方子。” 素荷的身份没资格直接和四福晋说话,但是自家格格遇到的也不是小事,她赔着笑脸找到了四福晋身边的严嬷嬷,把话揣在自己肚子里润色了好几遍才说出来。 “梦魇?”四福晋神色晦暗不明,倒也是个好借口。 “准了,让人去请吧。” 钮祜禄氏求神拜佛一年多了,才想起来请大夫,四福晋摇摇头,曾经府里喜欢礼佛的那几位,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61章 十一月,四爷给三阿哥弘时定下了礼部尚书席尔达的次女董鄂氏,两人于明年二月完婚。 如今,三阿哥被四爷扔到礼部历练,礼部主管祀典、庆典、军礼、丧礼,接待外宾与科举,很少涉及军务和财务,远离权力中心。 把三阿哥放到这儿最是稳妥,况且席尔达这个未来岳父也乐意带着他,对三阿哥事事周到不说,还亲力亲为带着三阿哥熟悉流程。 发现三阿哥的能力一般后,席尔达更是下了苦功夫,为了自家女儿的将来,对三阿哥尽心尽力完全当成半个儿子对待了。 回府后,席尔达的夫人好奇三阿哥的模样,问起三阿哥的事来。 “老爷,您瞧着雍亲王府这位三阿哥如何?” 席尔达深思片刻,说道:“目前来看,三阿哥性情和能力都很一般。” 三阿哥是雍亲王府的长子,如此平庸将来肯定要被其他兄弟压一头,她瞬时苦了脸,“老爷,咱们家席敏敦厚老实,嫁过去可是要吃苦头了。” 敦厚老实? 席尔达看向自家夫人,嘴角抽了抽,这话也就她能说的出口。 “你放心,咱们家席敏嫁给谁都不会吃亏的。” 席尔达的夫人不说话了,一想到女儿要嫁人,她心里空落落的。 “一开始我不就告诉你了吗,我不奢求三阿哥将来在官场上有多大作为,能够护住妻儿一生安稳度日就好。” “咱们席敏嫁到别人家也能过安生日子,何必选雍亲王府的三阿哥呢。”席尔达的夫人对他这番话并不认可。 夫妻俩关于二女儿的婚事,没少费心,席尔达的夫人叹了句,“罢了,既然这桩婚事已定,老爷以后就多替敏儿打算些吧。” 万一三阿哥和敏儿过不好,或者将来遇到什么事清,他们总得想办法帮女儿一把。 对此,席尔达重重点头,“这是自然。” 要与礼部尚书家结亲的消息一出,李氏惊喜交加,忍不住洒下热泪,“我儿终于要成家了!” 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各个喜气洋洋,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董鄂氏出身满洲镶红旗,其父是朝中重臣,祖父是都统格礼,从她曾祖起,家里已经显赫了好几代。 李氏双手放在胸口处,脸色的喜色越来越浓,“明年二月娶妻,后年生长孙,我和三阿哥的日子也算苦尽甘来了。” 李氏每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明年。 三阿哥已经亲眼见过席尔达的容貌,对这个即将进门的董鄂氏很是不满,高声道:“额娘,席尔达容貌粗犷,这个董鄂氏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尽管董鄂氏还没过门,但三阿哥这边已经嫌弃起来了。 李氏回头斜了他一眼,“你喜欢貌美的,以后纳妾尽管挑好看的,可娶妻娶贤,嫡妻最重要的是家世。” 这话李氏根本不用和三阿哥细讲,李氏和年氏以及后院妾室的容貌几乎都在四福晋之上,他身为四爷的儿子,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李氏的桌子上有一张董鄂氏的画像,三阿哥看到后哼了一声,“这模样,连我屋里的通房都不如。” 如今,三阿哥房里只有一个山青,江碧死后,三阿哥连山青也不愿意碰了。一见到山青,三阿哥就想到死去的江碧,膈应得他一整天都吃不下饭。 他年轻气盛火力旺,每到晚上都浑身燥热难以入睡。这种事情还不好向阿玛和额娘开口,只能盼着娶早日成婚。 一想到董鄂氏,三阿哥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席尔达黑黝黝的那张脸,对这个未来岳丈,三阿哥也是一肚子火气。 原本他想去吏部、或者兵部这几个油水大的地方,但是这几个地方水深不说,还有那么多叔伯在,轮不到他往里面插。阿玛把自己送到礼部后,这个席尔达给自己指派那么多差事,再待下去迟早把自己累死。 见三阿哥仍旧面色不虞,李氏软了语气,“等董鄂氏进门后生了儿子,额娘准你纳两个喜欢可你心意的女子。” 李氏自己生过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弘时平安长大,想到这儿李氏又补了一句,“过几年再添两个嫡子,往后的事情就随你去了。” “随我吗。”三阿哥眸光幽深了几分,里面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对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在李氏看过来前,三阿哥适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桌子上那一幅画像被李氏轻轻拿起,她含笑打量着董鄂氏的画像,又看了眼三阿哥,“只要你们俩争气,额娘都随你们。” 好说歹说哄好了三阿哥,娘俩坐在一起用午膳。 饭后,三阿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抬脚就走,反而神采飞扬地对李氏道:“前段时间和我手底下的人送了我一些东西,其中有一支玉簪子我看着和额娘很相配就收下了。可惜,这次来西院忘了给您带来了。” 三阿哥长那么大了,头一回这样惦记着自己,李氏惊喜道:“没事,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个人去取来。”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49节 三阿哥下次再来又是十天半个月后,李氏等不及,打发了人跟着三阿哥一起去前院。 吉嬷嬷刚向前迈了一步,巧盈已经跟在了三阿哥身后。 -- 过了年,六阿哥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跟在二格格和五阿哥身后。 院子里,七岁的大黄仍旧精神十足地陪着几个孩子玩,六阿哥追不上,大黄还知道放慢脚步等他。 四爷忙得顾不上后院的时候,耿氏和郭氏偶尔会来东院坐一坐。 几个大人坐在廊下看着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说一会儿闲话,日子过得也惬意。 “上次我在后花园那里见到钮祜禄格格,人都瘦脱了相,吓了我一跳。”郭氏突然开口道。 耿氏端茶盏的手一顿,随即自然地喝了口茶。 她与钮祜禄氏是多年前的恩怨,自从撕破脸后再也没有往来,只有去正院给四福晋请安的时候才会见上一面。 按照她的想法,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就好。她不准备对钮祜禄氏动手,钮祜禄氏也别想动她的五阿哥一根汗毛。 “估计是过得不顺心吧。”耿氏难得提到了钮祜禄氏,语气很是平静。 前有三阿哥即将成家立业,后有五阿哥和六阿哥两个得四爷喜爱的儿子,钮祜禄氏的心胸根本容不了这么多事。 年若瑶对郭氏举了举手里的茶,带着几分笑意道:“什么因结什么果,要不是我提前收集了去年的雪水,今儿你们就喝不到那么好的茶了。” 郭氏微微点头,她想要知道的已经明了。 二格格和五阿哥到了去前院练习骑射的时辰,六阿哥也开始打哈欠,奶嬷嬷见状,抱着他回屋子睡觉。 几个孩子走了,耿氏和郭氏也起身告辞。 两人相伴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侧福晋身边的大丫鬟巧盈。 没想到在这儿偏僻的竹林也能见到人,巧盈身形一僵,旋即自然地给耿氏和郭氏行礼。见耿格格和郭格格正在讨论着最近研究出来的菜谱,并没有理会自己,巧盈暗自松了口气。 等人走后,巧盈前后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经过才快走几步藏在石墙后面。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巧盈被人从身后抱住,那人调笑道:“你在这儿等爷多久了?” 被人一把抱住的巧盈娇呼,“三阿哥别逗奴才了,奴才这次邀您来是有正事要说。” 这里位置偏僻,鲜少有人经过,两人曾在这里幽会过。 三阿哥的手放在巧盈腰侧,笑意更甚,“难道之前那次不算正事?” 他说的,正是那天带巧盈回前院取簪子那次。 “求三阿哥救奴才一命。”巧盈退后两步,扑通跪在地上。 三阿哥见她这样慌慌张张,以为两人的事情暴露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巧盈哭得梨花带雨,拉住三阿哥的衣角抽泣道:“奴才有了身孕,求三阿哥救命!” 三阿哥瞬间如五雷轰顶,脸色骇然道:“你有身孕了?” 董鄂氏二月份就要嫁过来了,让巧盈这样一个无名无分的丫鬟在正妻之前怀了自己的孩子,阿玛知道了肯定要剥了自己的皮。 一想到这儿,三阿哥头皮发麻。 可是巧盈很得自己喜欢,她性格柔顺,那些事上也放得开,自己很难再找到像她这样的妾室。 更何况,她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三阿哥看向巧盈平坦的小腹,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能做阿玛了,她肚子里是自己第一个孩子…… 三阿哥把巧盈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里嗅着她脖颈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安抚道:“我这就去找额娘说清楚,让她抬举你做我的侍妾。” 被三阿哥抱在怀里的巧盈眼底闪过诧异之色,没想到三阿哥会轻易许诺自己一个侍妾的位子。 “三阿哥如此抬举奴才,奴才愧不敢当,能与您有这段开心的时光,奴才此生已经了无遗憾了。”巧盈的泪珠从眼眶滚落,滴在三阿哥的衣襟上。 她把头一撇,拉开与三阿哥的距离,语气哀婉,“三阿哥放开奴才吧,若让人看到阿哥胸口处的衣裳莫名湿了一块,难免会借机生事。” 三阿哥心里震动,自己并没有把握能说服额娘,刚才的话不过是想先稳住巧盈,免得她方寸大乱再给自己惹祸。 巧盈在这种关头还惦记着自己,霎时间,三阿哥心头一热,原本犹豫不决的他决心一定要说服额娘纳巧盈做侍妾! 如果三阿哥撕破了脸和李侧福晋要人,她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当即杖毙自己。 巧盈拉着三阿哥的袖子,恰到好处的低头露出自己柔弱的那一面,“奴才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威胁不到任何人,可侧福晋只盼着您将来的嫡子。” “不然三阿哥把奴才送到庄子里去吧,奴才带着孩子在那里生活,离您远远的再也不扰到三阿哥,也不脏任何人的眼。” 巧盈苍白的脸上泪痕还没干,此时泫然欲泣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 嫡子……三阿哥眼神一亮,额娘要的其实是自己的儿子,巧盈肚子里如果是个男胎,额娘说不定会答应留她一命。 据他了解,他这些叔伯堂兄弟里,不止他一个在正妻进门前就有了庶出子嗣,三阿哥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你安心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人来给你看看怀相是男是女。” 三阿哥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看着三阿哥焦急的背影,巧盈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她早就用各种方式打听清楚了,自己的怀相和反应都像男胎,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三阿哥的长子。 曾经,她能看到的最高峰是李侧福晋身边的贴身丫鬟佩兰,等她费尽心思取而代之后发现,这个位置的体面也只限于奴才之间。 这几年她贴身伺候李侧福晋,见识到了更高的峰峦,她的心一次次动摇,什么时候这种日子也能属于自己。 从古至今和她想法一样的,有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人瞬息命丧黄泉,但是她从未后悔走这条路。 她已经过够了伺候人的生活,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她想搏一搏,用肚子里的孩子搏一个可以翻身做主子的前程。 第62章 西院,吉嬷嬷注意到巧盈出去半天了还没回来,她带着人在院子里翻了遍都没见到人,忐忑地把正在午睡的李氏叫醒。 “晌午的时候巧盈说去大厨房取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奴才去大厨房问,他们说巧盈今儿没去过。” 后院翻遍了都没见着人,那就只有前院了。 年纪轻轻的丫鬟,孤身一人去了前院,她想勾引谁? “叫几个小太监去附近找一找,实在不行就去前面看看。”李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前院,三阿哥满心欢喜地回来,就看到原来藏在石墙后的巧盈已经不在了,他心里有些不安。 难道巧盈怕出来的时间太长,已经回去了? 三阿哥脊背一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抬脚就往西院去,正巧在路上碰见出来寻找巧盈的小太监。 “三阿哥,侧福晋遣奴才们出来找巧盈姑娘。” 巧盈没在竹林,也没回西院。三阿哥如坠冰窖,已经不敢再往下细想。 能在后院伺候的太监都是人精,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巧盈这件事的不对劲,再看到三阿哥脸色大变,就明白凭他们几个是找不到巧盈了。 这怕是出大事了,小太监拔腿就往回跑,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回去的路上直接被四福晋身边的采薇带着人截住。 三阿哥回到自己院子,想让自己的人去打听,但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没等他把椅子坐热,苏培盛就来了。 “三阿哥,主子爷让奴才问您一句,这个巧盈该如何处理?”苏培盛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果然被阿玛发现了! 三阿哥喉咙一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培盛也不急,杵在那儿慢慢地等。 他原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三阿哥的答案。 “苏公公。”三阿哥艰难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那是阿玛的亲孙子啊。” 苏培盛不为所动,亲与不亲也是要看是否名正言顺,若是董鄂氏家的格格进门后,巧盈有了身孕,这个孩子说不定能留下来。 现在,三阿哥大婚在即却让一个没名没分的丫头抢在正妻前有了身孕,不是存心给席尔泰大人添堵吗! 见苏培盛不说话,三阿哥心一沉,“公公,巧盈……还在吗?”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苏培盛反问,“三阿哥以为呢?” 三阿哥双目通红,他明白了为什么是苏培盛来找自己,巧盈母子的生死根本不是自己能左右的,阿玛已经做好了决定。 “阿玛真的忍心杀死自己的亲孙子吗!”三阿哥的理智再也压不住心里的不满和喷怒,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大声地质问苏培盛。 事到如今三阿哥仍没有悔改之意,苏培盛在心中叹息摇头,四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没了。 “奴才奉主子爷的命令,赏三阿哥二十大板。”良久后,苏培盛终于说明来意。 话音刚落,外面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板着脸道:“三阿哥,请吧。” 三阿哥怒目圆睁,不可置信道:“我是阿玛的亲儿子,巧盈肚子里是阿玛的亲孙子,难道阿玛要让亲儿亲孙都命绝于今日吗!” 苏培盛原本对这句话置之不理,见三阿哥仍在叫唤,他才开口,“三阿哥,容奴才多一句嘴。依照主子爷原来的意思,现在站在您面前的就是主子爷本人,主子爷亲自动手,就不止二十大板了。” 二十大板还能留下一命,再多就可以趁早去投胎了。 -- 西院,李氏在屋子里心急如焚,天已经黑了自己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她眼巴巴地向外望着,没等来巧盈,却等来了苏培盛。 “苏公公。”李氏有些惊慌,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苏培盛来西院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听到三阿哥干的事情,李氏险些气晕过去。弘时竟然如此糊涂,居然要为了一个奴才惹怒四爷和董鄂氏。 “苏公公,弘时这个孩子年纪还小,贪玩犯错总是有的……”李氏开口,想要替三阿哥求情,苏培盛是四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在四爷面前他一句话顶自己十句。 苏培盛不为所动,说道:“奴才奉命来请李侧福晋去前院。” 等李氏匆忙赶到地方的时候,三阿哥已经挨了十板子,他抬头见到李氏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呜呜着眼泪鼻涕一大把。 三阿哥身后的衣裳已经渗出血水,大片的血红刺痛了李氏的眼睛。 “弘时!” 李氏惊呼,这种惩罚教训奴才的手段竟然用到弘时身上,李氏护子心切,想要上前拉开打板子的太监。 她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拉住李氏,强硬地把她按在三阿哥面前的椅子上,李氏动弹不得。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0节 “你们要做什么!”这些年,头一次有奴才敢对自己动手,李氏怒不可遏。 那个嬷嬷对她福了礼,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这是主子爷的意思,让侧福晋亲眼看着三阿哥挨完二十大板。” 李氏浑身血液逆流,惊得说不出话来。四爷这次,打弘时板子,诛的是自己的心。 三阿哥已经嚎叫到喉咙嘶哑,泪水模糊了李氏的视线,心里的恨意却愈发清明,此时的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巧盈那个贱婢。 正院。 “等董鄂氏嫁过来后,你多抬举她一些。我之前问过席尔泰,他这个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弘时做事太没分寸,娶这样一个正妻管着他才好。”四爷眉心紧锁,被三阿哥的荒唐事气得不轻。 “妾身明白。”四福晋道。 董鄂氏的阿玛曾任川陕总督,刚正忠烈,德行兼备,四爷选中他们家,一定是希望董鄂氏嫁进来后能约束弘时,让他的性情有所收敛,往正道上走。 四福晋对即将嫁进来的董鄂氏喟叹不已,三阿哥被李氏惯成了现在不着调的样子,但愿这个董鄂氏是个手腕强硬的,能镇得住三阿哥。 二月,三阿哥和董鄂氏大婚。 成婚当晚,董鄂氏就给三阿哥立下规矩。 三阿哥丝毫没当回事,直到董鄂氏慢悠悠地从自己嫁妆箱子里翻出来一杆长枪,三阿哥才知道自己娶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董鄂氏出身名门,第二天给长辈敬茶的时候一举一动尽显端庄,四爷和四福晋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 如果不是看到大婚第二日的三阿哥是龇牙咧嘴来的,李氏对董鄂氏也挑不出任何错。 成婚几日后,三阿哥再次回到礼部。在董鄂氏跟前吃了不少苦头的三阿哥,再次看到席尔泰的时候眼神都变了,能养出这样凶悍女儿的岳丈也不一定是脾气好的主儿。 席尔泰浑然不知三阿哥的腹诽,仍笑呵呵地打招呼,他一巴掌拍在三阿哥肩头,三阿哥毫无防备坐在了椅子上,下一秒吸着冷气蹭地一下弹起来。 席尔泰疑惑道:“三阿哥怎么了?” 董鄂氏知道自己要出门见人,都是照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抽,尤其是屁股,被她踹了好几脚,他这几天都是趴在床上睡的。 董鄂氏对外的性情是一等一的好,温和大度,和众人都处得来。尤其是董鄂氏的那张脸太有迷惑性,娇小的个子再配上清秀的容貌,任谁看了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己挨揍也只能吃哑巴亏。 三阿哥强撑着,若无其事道:“我没事。” 席尔泰笑了笑,一大早礼部有忙不完的活,他和三阿哥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去忙别的了。 呵呵,他们家席敏从小习武,耍枪的功夫比她几个兄弟都好,这臭小子挨一顿揍都是轻的。 疼吧,该! -- 听阿玛说,三阿哥最近在礼部乖得很,董鄂氏放下心来,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给三阿哥做贴身的衣物。 她知道三阿哥素来不稳重,荒唐到惹人嫌,后院还有一个聪明的四弟和得宠的六弟,就连憨厚的五弟都比自家三阿哥更得公婆喜欢。 对三阿哥得像教孩子一样,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将来他们分出去,只能靠他们自己,董鄂氏并不准备压他一辈子,慢慢地还得想办法劝着三阿哥往正道上走。 三阿哥的那些事,董鄂氏嫁进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到不少。 “三阿哥还真是……”陪嫁丫鬟欲言又止,想为董鄂氏抱不平。 董鄂氏穿针引线的速度并没慢下来,她不在意道:“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姐妹嫁进来,阿玛认定了雍亲王,这些事情咱们做不了主,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结果反而是董鄂氏想看到的,三阿哥再怎么荒唐也是天潢贵胄,要不是他理亏在先,自己也不会一进门就掌握了主动权。 三阿哥的嫡母怜爱自己,三阿哥的生母李氏管不到自己院里的事情,自己把握好这个度行事,就算偶尔教训三阿哥一顿,几位主子也选择视而不见。 成婚当晚三阿哥就见识过了自己的脾气,董鄂氏算着,起码三五年内自己院里都不会有侍妾通房,没有四爷和四福晋给他撑腰,借三阿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提纳妾的事。 至于那个叫山青的通房,自己嫁进来前就被三阿哥厌弃了,也是个可怜人。 前儿注意到她穿的袄子都洗到发白了,在这个院子孤零零的根本没人过问,董鄂氏叹了口气,吩咐自己的丫鬟再给她送几匹料子过去。 通房是没有资格给主母请安的,董鄂氏只能偶尔把山青叫过来帮自己做针线活,借着这个名义赏赐东西。 自从董鄂氏进府后,山青俨然成了她的小尾巴,一切以董鄂氏马首是瞻,见到三阿哥像躲瘟神一样避着走。 董鄂氏出手大方,她的吃穿用度比以往都好了不少。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争宠的念头,就想靠着董鄂氏庇护安稳度过余生。 三阿哥的院子不算多大,正屋声音大一点,在后罩房也能听见动静。 一开始山青还担心董鄂氏挨了三阿哥的打,忐忑不安地出门想去看望她,直到看到董鄂氏教训完某人后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散步,山青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一刻,她眼泪不自觉掉下来,若是夫人能早点进门,江碧也不会被三阿哥磋磨到投井自尽了吧。 第63章 康熙五十八年,三月,十四爷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兵分两路进军西藏。同时,四爷也收到了年羹尧的传来的信。 十四爷有胆识心计,此次到了西宁开始有计划地结交文人之士。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知道十四想有一番作为的四爷心里极其纠结,一方面是为同胞弟弟出众的统帅才能感到欣慰,另一方面是十四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个位置不论兄弟只论输赢。 西北用兵是件大事,即便亲兄弟俩的立场不同,四爷也希望胤禵此番能大获全胜,扬清军士气。 他给年羹尧回了一封信,让他全力辅佐胤禵取得驱准保藏之战的胜利。 年若瑶收到的是二嫂觉罗氏写的信,年家二老也就是她的阿玛和额娘不日抵达京城,准备在京城宅子里养老。 觉罗氏已经让人把京城的宅子翻新打扫一遍,后续还要添置什么东西就需要年若瑶这位已经嫁人的姑奶奶帮忙了。 觉罗氏远在四川还要操心京城的事情,年若瑶的大哥和大嫂一家是不管事的,大哥凭借荫封入仕,对当官做宰并不感兴趣,大嫂是出了名的才女,夫妇俩饮酒作诗自不在话下,这种俗事和人情往来就要靠二房的觉罗氏操办。 在知道即将要见到生身父母后,年若瑶扑通扑通的心跳就没停过。 二格格和六阿哥从外面回来,就见到额娘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愣神,脸颊和耳尖通红。 “额娘。”二格格已经懂得了很多病症常识,她伸手贴在年若瑶额头上,担忧地说道:“额娘,你头有些烫。” 两岁的六阿哥懵懂地跟着姐姐把手贴在额娘额头上,语气软软道:“是热的。” 春玉和红泥吓了一跳,要去正院禀报四福晋,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要不是年若瑶及时叫住,红泥已经跑远了。 在现代最常见的发烧,放在清朝可不是件小事。年若瑶再三确定自己不是发烧,众人都投来质疑的眼神。 最后拗不过二格格和六阿哥的央求,红泥去正院找采薇。 二格格这才放心和年若瑶说起今儿在前院都学了什么,她现在已经继承了五阿哥弘昼的优良传统,每天回来就逮着六阿哥教他背诗。六阿哥现在的启蒙全权由自家亲姐姐负责,乐呵乐呵地跟着二格格念。 可能教会别人比自己会更有成就感,以往六阿哥背出一首完整的诗后,二格格笑得比他更开心。 这次,因为担忧额娘,二格格的笑容有些勉强,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连带着六阿哥都黏着自己抱着不愿意撒手,年若瑶看出二格格的忧虑,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一双儿女对自己的依赖程度。 二格格的将来还需要她撑腰,六阿哥还要她护着才能平安长大,自己还有那么多福没享,她一定会保养好身体,争取向王八看齐。 海嬷嬷站在门口等着,红泥腿脚向来利索,路上怕是遇到什么事儿耽搁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 正院,安居堂守在宋格格身边的嬷嬷来了,说宋格格病重,想请个大夫来瞧瞧。 四爷如今不在府上,嬷嬷只能来请示四福晋。 红泥到正院的时候被小太监拦在门口,见到是年侧福晋身边的人,从廊下走过来一个衣着体面的丫鬟解释道:“今儿采薇姐姐忙得脚不沾地,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 红泥认得这是福晋院里的二等丫鬟莲叶,客气道:“那就劳烦莲叶姐姐了,侧福晋她身体不适,想请个大夫来瞧瞧。” 莲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今天那么不凑巧。 想到年侧福晋是主子爷心尖尖上的人,莲叶点了点头,“你先回吧,等大夫到了自有人带他去东院。” 察觉到莲叶神色不自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红泥不敢深究,道了谢就离开了。 正屋里,四福晋问起宋格格的情况,嬷嬷恭敬地照实回答。 几句话问下来,四福晋就探清楚了宋氏能活到现在,是四爷默许的,两个嬷嬷守着宋氏几年了也没有磋磨过她。 “我亲自去安居堂看一看。”四福晋道。 自从宋氏被关到那地方后,四福晋再也没见过她。严嬷嬷和采薇对视一眼,都觉得福晋的反应有些不对。 安居堂前年才翻新过,不管从里还是到外都和宋氏原来住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四福晋心中若有所思,四爷对为他生育过子嗣的人还是念旧情的。 宋氏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见到四福晋来了她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虚弱不堪道:“难为福晋跑这一趟,妾身给您添麻烦了。” 四福晋的眼神从头至尾都没从宋格格身上移开过。 跟在福晋身后的严嬷嬷看到宋格格的模样也是一怔,不过几年,宋格格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像一朵即将凋谢枯萎的花。 四福晋脚步一顿,质问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宋格格的?” “奴才……” 负责看着宋氏的两个嬷嬷心中一紧,她们从来没有苛待过宋格格,可是宋格格从前年开始就这样消瘦,直到现在的皮包骨头。 至于生病的原因,她们也想过,换成谁失宠后一直被关在这种一天见不了几个活人的地方都得发疯,况且也说不准宋格格结了多少仇家,能挺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 这话,两人都不敢说。 采薇已经带着大夫从外面进来,四福晋避到屏风后,等大夫开完方子才从里面出来。采薇把药方递给其中一个嬷嬷,和她一起去给宋格格煎药。 “奴才怀疑宋格格中毒了。”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另一个嬷嬷忍不住开口道。 宅门里面的阴私她接触过不少,宋格格的症状很可能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安居堂有一间小厨房,宋格格每日的饭菜都是这里供应。 四福晋厉声道:“查,一间间屋子搜。” “是。” 这样一来一回,屋子里只剩下了四福晋和宋格格两人。 四福晋找了把椅子坐下,再不复方才的严厉之色,语气松弛道:“现在没人了,你说吧。” 从始至终,宋格格折腾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为了见到自己。只是她没想到宋格格的手段越来越狠了,竟然能做到给自己下药。 宋格格低声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红晕,乌拉那拉氏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福晋,您还记得弘晖阿哥吗?” 四福晋面色骤冷,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宋氏。 “四爷和您的嫡子,多么聪慧的大阿哥……可惜,被我和李氏联手害死了。” “那么小的孩子啊,一点病痛就能带走他,福晋您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呢?” 宋格格用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甚至还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1节 四福晋果然露出一瞬间的震惊和错愕,脚步凌乱地走向宋格格,“你说什么?” 上次见到李氏,这次见到乌拉那拉氏,每次都朝着自己的预期发展。 宋格格朝四福晋勾唇笑了笑,“李侧福晋的三阿哥平安长大娶妻生子,您的大阿哥却命丧黄泉,福晋不恨吗?”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四福晋反问。 “有四爷留给我的两个嬷嬷在,福晋动不了我,除非福晋想背上杀妾室的罪名。” 自己来过安居堂的事,等四爷回府那两个嬷嬷一定会如实上报。 如今李氏被三阿哥牵连,事事都不敢冒头,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宋格格动手,宋氏若是死了,四爷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宋格格是料定了自己拿她没办法,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激怒自己。 四福晋起身,她已经知道了宋格格的想法,就没必要装下去了。 “自从两个小格格夭折后你日日跪在佛前,这些年求得什么你心里还清楚吗?” “是盼着两个小格格来世能托生成健康的孩子,还是盼着三阿哥被四爷嫌恶厌弃,我与四爷夫妻离心?” 四福晋说的每一个字落到宋氏耳朵里,都变得阴森可怖,乌拉那拉氏知道她的全部算计! 这次,轮到宋氏惊慌失措了。 今天,宋格格表面上是在挑唆自己对付李侧福晋,如果自己被失子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必然会对李氏母子出手,替宋格格解决掉这个仇人。 就算自己侥幸理智回笼,也能顺藤摸瓜想到,当初因为两人都为四爷生育过子嗣,四爷并没有大肆处置李氏和宋氏,所以弘晖的死,拖到今日也没个说法。 宋氏想利用这一点消磨自己对四爷的感情,甚至是恨上四爷。 原本,宋氏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是她遇到了可以放下仇恨,继续维持乌拉那拉氏全族的荣耀与利益的自己。 时隔多年听到当初慌乱痛苦之际被人刻意掩埋的真相,四福晋心里更多的是麻木。 她的弘晖,下辈子肯定会遇到一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额娘。而自己的余生,只为乌拉那拉氏的荣光而活。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四福晋冰冷的目光落在宋氏身上,“两个小格格的生辰八字我还记得,宋氏,若她们永世不得超生,会不会怨你这个额娘?” 第64章 从安居堂回正院的路上,安静地只有四福晋和严嬷嬷、采薇三个人的脚步声。 巧盈的尸体在下人房停了两天,血淋淋的教训是最直接的,眼睁睁看着巧盈一尸两命裹着草席被丢出去,府里年轻丫鬟们心底最后一丝希冀也没了,再也没有丫鬟敢在外面闲逛。 董鄂氏手腕强硬,把三阿哥管得死死的,三阿哥院子里的丫鬟更是一个赛一个的规矩,在府里遇到还以为是哪个道观出来的姑子。 三阿哥身边里外都抓的这样紧,除非像山青那样得到主子们抬举,否则走其他门路都是自掘坟墓。 “福晋,等主子爷回来……”严嬷嬷表情凝重,她们在安居堂并没有搜出来什么可疑的东西。 对方一开始就没想让人抓住把柄,那些毒药应该早就用完了,四福晋淡淡道:“无碍。” 宋氏若是识趣,就不会让这病引起四爷的注意,不然等四爷真的动手查起来,发现她幽禁在安居堂还不安分,宋氏就可以和两个小格格团聚了。 三阿哥绝了前途的事情宋格格不知道,还没有见到李氏母子的下场,她是不会认命的。 半个月后,安居堂传来消息,宋格格的病好了。她这场病来去都没引起四爷的注意,四福晋全权处理这件事。 照顾宋氏的两个嬷嬷是四爷的人,四福晋以失职为由罚了半年月银,这事就揭过去了。 四月海棠花开,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后院廊下快速穿过一个人影,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身上斑驳的光影炫得他身后的小太监睁不开眼。 “四阿哥。”小太监弱弱地叫了声,“主子爷未时要抽查阿哥们的功课,咱们要尽早回去。” 四阿哥脚步一顿,心里带着一丝愤怒与懊恼,冲小太监撒火,“要你说!我自有分寸。” 小太监急忙闭了嘴,最近四阿哥脾气暴躁,他轻易不敢说话,但是主子爷那边检查功课也是大事,万一四阿哥耽误了时间回过头再怨自己没提醒,还不如提前说了挨两句骂。 突然,廊道拐角处出来半个身子,四阿哥来不及躲闪,直冲冲地和那人撞上。 “哎哟喂!是谁那么不长眼睛,青天白日的跑那么快——”刘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准备好好教训一顿园子里不长眼的奴才。 在看清和自己撞在一起的是四阿哥后,刘氏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 四阿哥脸涨得通红,他从小到大头一回被人这样训斥,这个人不是自己阿玛和嫡母,也不是额娘,而是地位低微的庶母。 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即便是心里不甘愿,四阿哥还是低了头,“今天是弘历冒失在先,给刘格格赔罪。” 四阿哥最近往后院跑的勤快,这几天刘氏迎面都撞见过两次,她笑道:“四阿哥这样着急忙慌地应该是有急事吧,那快去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提脚就想跑,下一秒想到刘格格在说不定在后面注视着自己,怕再落下什么把柄成了别人编排自己的由头,四阿哥又放缓了脚步,以正常速度往南院赶去。 刘氏盯着四阿哥的背影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去找乌雅氏。 这几年乌雅氏没什么动作,刘氏以为她早就没了争宠的心思,两人都没有宠爱也没有靠山,只能抱团取暖。 渐渐地,刘氏也从一开始的迫不得已变成了现在真的把乌雅氏当成了姐妹,乌雅氏不爱出门,平日都是刘氏来主动找她。 “外面不是都说四阿哥最是聪明有出息吗,怎么越大越离不开额娘了?” 一进门,刘氏就捂着嘴笑,和乌雅格格说起了自己在路上遇到四阿哥的事。 刘氏平日就爱这样在人背后嚼舌根,乌雅氏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刘氏好歹跟在自己身边几年了,这么久耳濡目染都没教会她怎么动脑子。 四阿哥如此反常的信号在刘氏眼里竟成了乐子。 自从去年开始,众人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乌雅氏就注意到了钮祜禄格格脸上的脂粉擦得越来越厚重。 乌雅氏冷眼观察着,钮祜禄氏这两年过得并不安生。从去年起,钮祜禄氏院子又是供佛又是请神的,折腾到今年才消停。 日子过得好好地还有儿子傍身,突然信这个求那个,肯定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 乌雅氏进府后小心翼翼,格外爱惜羽毛,从没有把手伸向院外。 只因她身边有个趁手的刘氏可以使唤,只要话里话外引导几句,刘氏就能照着她的想法行事。 在刘氏眼里这间屋子里没外人,她说话也全然不避讳,说完四阿哥后又提到了府里其他几个孩子。 “耿格格看上去也没那么傻,生的五阿哥却老实过了头,呆呆地一点都不机灵,还有这六阿哥,斯文地跟个小丫头似的,这个二格格吧就整日上蹿下跳,我瞧着啊他们姐弟俩就是投错了胎,调换过来刚刚好。” 刘氏跟挑大白菜似的,几句话把四爷的子嗣都点评个遍,乌雅氏恨不能拿针把她的嘴缝上。 乌雅氏身边的嬷嬷看到自家格格眉毛越蹙越紧,偏偏刘格格跟几辈子没说过话似的,一直叭叭个没完。 “刘格格,您喝口茶吧,这是宫里德妃娘娘赏给我们格格的,外面花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呢。”乌雅氏身边的嬷嬷及时打岔,省得刘氏越说越没边。 刘氏根本没听懂嬷嬷的弦外之音,以为自己和乌雅氏关系好,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也对自己亲厚。 “不愧是永和宫的东西。”刘氏尝了一口,夸赞道。 乌雅氏理了理袖口,听刘氏讲了那么多废话,也该给她安排点事情做了。 -- 南院。 钮祜禄氏的头昏昏沉沉,睁眼开的那刻眼前一片黑雾,看不清楚眼前朦胧的身影究竟是何人。 “素荷。”钮祜禄氏强装镇定,“把药端来。” 素荷轻轻应了一声,把炉子上早就备好的药端来递给钮祜禄氏,掀开盖子极重的苦涩味道散开来,素荷忍不住屏住呼吸,钮祜禄氏眼都不眨地大口喝掉。 “格格含一块蜜饯吧。”素荷呈上来一碟子金丝枣。 每天两碗药,钮祜禄氏已经习惯了,她摆了摆手,怕多余的东西会影响药性。 这段时间她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每次醒来都能在枕头上看到一团黑色。钮祜禄氏夜间从梦里醒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逐渐眼底的青黑色用脂粉都掩盖不住。 素荷拿帕子擦干净钮祜禄氏嘴角的药汁,钮祜禄氏问道:“四阿哥今天来了吗?” “四阿哥来的时候您刚睡着不久,格格好不容易睡得沉了些,四阿哥就没叫醒您,坐在窗边看书,陪了格格半个时辰才走。” 钮祜禄氏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已经撑不住一整个白天,到了晌午,头就针扎一般的难受,更糟糕的是仅凭自己无法正常睡着,每日必须喝两碗安神汤才能入睡。 现在,她对安神汤已经有了依赖,大夫给她开的方子药性越来越强,只要喝下一碗就能昏睡两三个时辰,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安神汤’。 钮祜禄氏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她经常瞧见的那个人影不是索绰罗氏,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可是,当夜幕降临四周一片黑暗时,她就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索绰罗氏时她脸上的表情,隐忍不甘和眼底浓郁的恨意。 索绰罗氏死之前一定恨极了自己,钮祜禄氏攥紧了手腕上的佛珠,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嘴里不断嘟囔重复同一句话,死人是斗不过活人的…… 过了几日,喜讯从西北传到京城。 驱准保藏之役大获全胜,十四爷在前方指挥作战,年羹尧保障了清军的后勤供给,两人都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京城里十四爷的风头最盛。万岁爷还把十四的几个儿子接到宫里,以示优待。德妃每天都能见到几个孙子,十四福晋完颜氏也日日进宫陪着她。 德妃脸上的笑容愈发潋滟动人,永和宫几个低位嫔妃都得到了德妃不少赏赐。 万岁爷年纪越大越喜欢汉女,如今宫里得宠的都是汉军旗妃嫔。 这次去畅春园,四妃她们这些早就抱上孙子的旧人自觉的给这些年轻人让路,德妃笑呵呵地把自己宫里的陈贵人和李常在打包塞给了万岁爷。 她已经挨过了需要万岁爷的宠爱才能在宫里活下去的日子,现在把新人捧上去,趁着万岁爷的新鲜感,让她们替十四吹一些枕边风。 十四此刻才冒出头,虽然有些晚,但是去西北积攒了军功,比起只能在京城里打转的几个皇子,胤禵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等时机成熟,封太子就是众望所归。 大清是爱新觉罗氏在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十四已经颇有当年老祖宗的威风。朝中崇尚武力的大臣已经开始明着支持胤禵,十四福晋完颜氏收礼收到手软。 十四爷的声望一下子超越了前头的几位哥哥,朝野上立十四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响。 这一次,万岁爷并没有出手,而是任凭这些呼声一天大过一天,体内生机的流逝,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大清的天子老了。 第65章 康熙五十八年,中秋,万岁爷在畅春园设宴。 宴席上,四爷和五爷他们一起喝了不少酒,兴致高涨的时候突然有人提议拼酒。 万岁爷的心情也颇好,随着儿子们闹腾。 酒过三巡,四爷趴在桌子上不能动弹,七爷倒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九爷踢了脚倒在地上的老十,都发现他是真的起不来了才任由他躺在地上。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2节 五爷举着酒杯把喝醉的兄弟们嘲讽了一圈,最后还要和小十七他们比。 几个弟弟全程目睹了哥哥们拼酒,现在听到五爷的话,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万岁爷见老五脚步虚浮,就知道胤祺这孩子实际上已经喝糊涂了,只是要面子强撑着没倒下去,这才出声制止他,“老五,赶紧坐下,你也少喝点。” 万岁爷一声老五,直接把五爷的魂都招来了,他一个哆嗦,不用宫人端上来的醒酒汤,整个人直接清醒了。 看着周围的兄弟们东倒西歪地躺着,五爷心里颇为得意。 比之前就说了自己酒量最大,四爷、七爷和八爷等人都不信,老十叫得最凶,最先跳出来和五爷比,结果倒得最快的也是他,五爷没想到反而是话少的老四能撑到最后。 宴席散后,十三爷架着四爷把他送回马车上,四福晋和十三爷道了声谢,连忙给四爷灌一口醒酒汤,四爷还没坐稳就猛地吐出来。 “四爷!”四福晋惊呼。 “福晋,您快看。”采薇指着地上四爷吐出来的醒酒汤,里面竟然有血迹。 四爷原本微睁的眼睛此刻已经紧紧闭上,胸膛剧烈的起伏,四福晋稳住心神,高声对外面道:“速速赶去圆明园!” 以四爷现在的情况再赶回京城请太医只会耽搁时间,圆明园和畅春园离得近,万岁爷身边有太医随行伺候。 打定主意后,四福晋立刻让侍卫先先去和万岁爷禀明情况,请太医来圆明园给四爷诊治。 十三爷和十三福晋的马车一直跟在雍亲王府的马车后面,四爷府上的两个侍卫快马加鞭地往回骑,十三爷觉得诧异,骑着马来前面询问情况。 得知四爷突然昏迷不醒,十三爷的眉头拧成一团,回忆宴席上的场景却没有任何头绪。 去圆明园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万岁爷身边的两个太医却不是能轻易调动的。 随行的两位太医一直待在万岁爷眼皮底下,没有和任何皇子接触过。万岁爷担心有人通过二人打探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一直把两位太医看得很紧。 十三爷咬牙道:“四嫂别担心,我这就去京城请太医。” 十三福晋兆佳氏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到自家爷没来得及和自己打声招呼就骑马跑了,心里暗道不好,前头应该是出事了。 畅春园,万岁爷刚歇下,守在外面的梁九功就进来禀报了雍亲王疑似中毒这件事。 万岁爷从床上坐起来,隔着帐子看不清楚他的面容,梁九功识趣地没有多嘴。随行跟来的两位太医,除了万岁爷谁也使唤不动他们。 过了许久,里面终于传来声音,“赶紧叫他们去给老四看看。” “是。”梁九功这才松了口气。 -- 四爷和四福晋中秋当天彻夜未归,在府里引起不小的躁动,当天晚上一向安静的六阿哥莫名大哭一场,奶嬷嬷怎么都哄不好,最后还是年若瑶抱在怀里安抚才止住了哭声。 看着六阿哥脸上还挂着两条未干的泪痕,海嬷嬷若有所思道:“主子爷也不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夜了,六阿哥反应这样激烈……” 海嬷嬷的话让年若瑶心里咯噔一跳,隐隐感到不安,难道是四爷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傍晚,年若瑶见到了严嬷嬷,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说福晋请两位侧福晋去正院有要事相商。 到了正院,四福晋开门见山地和李氏和年氏说了四爷疑似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问两人谁愿意去圆明园给四爷侍疾。 四福晋熬了一夜没合眼,一向沉稳地她头一次在两位侧福晋面前露出了疲态。 这次事发突然,府里没留主持大局的人,况且她也不放心别人。 年氏和钮祜禄氏、耿氏都有孩子要顾着,三阿哥院里还有个刚刚诊出身孕的董鄂氏,李氏有身份有资历,但是眼界有限,只想着她和三阿哥的蝇头小利。 府里的孩子都还小,万一自己和四爷不在发生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思来想去,四福晋决定回雍亲王府主持大局,再选一个人去个四爷侍疾。 李氏和年若瑶俱是一怔。 四爷出事了。 四福晋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巡视,三阿哥年长且已经娶妻,二格格和六阿哥年幼更需要生母陪在身边看护,且李氏比年氏早进府十几年,于情于理这次都应该是李氏去。 “福晋,让妾身去照顾四爷吧。”年若瑶率先开口道。 李氏难以置信地盯着年若瑶,急切地想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又怕自己的目光太明显,李氏连忙压下心里的震惊。 突然,她注意到了年氏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不禁在心里冷笑,她倒是忘了,年氏的一双儿女还小,还需要四爷的庇护才能长大成人,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要去四爷身边照顾他。 四福晋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李氏有资历,年氏有宠爱,她本以为李氏会抓住这次机会,如今看来是自己高估了李氏。 “你去圆明园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会照顾好福嘉和福宜,等你和四爷回来。” 四福晋的话就像定心丸,她向来言出必行,把二格格和六阿哥托付给她,年若瑶很放心。 “那就拜托福晋了。”年若瑶回以微笑。 李氏神情拘谨,等两人说完后和四福晋解释道:“董鄂氏刚刚有了身孕,没过三个月胎像还不稳,身边离不开有经验的人,所以妾身才想着留下照顾她。” 四福晋‘嗯’了一声,对李氏的说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李氏心里的盘算她都清楚,孩子是李氏最大的倚仗,这些年她仗着自己生育有功,一次两次地试探四爷的底线。 若像年氏那样聪明,求得是和四爷的情分还好,可李氏野心太大,她想要的是四爷手上的权力。 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四爷没了,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三阿哥来坐。 事情说完,四福晋便让两人各自回去了。 回到西院,李氏劫后余生般吐了口气。 福晋说四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只是暂时的。方才自己硬着头皮没开口,就是怕冒这个险。万一四爷中途发生什么意外,侍疾的那个人就得担责。 三阿哥是四爷的长子,董鄂氏肚子里极有可能是四爷的长孙,若是四爷没了,三阿哥就是雍亲王府最合适的继承人。 李氏不敢把儿子儿媳托付在四福晋手里,自己必须要留在府里提防乌拉那拉氏。 -- 年若瑶只需安排好二格格和六阿哥就可坐着马车去圆明园。 二格格和四福晋比较熟悉,六阿哥有奶嬷嬷常氏和海嬷嬷看着也没有大碍。 年若瑶叫来二格格,说自己要出去几天。 二格格有些慌张,“额娘要去哪儿?” 年若瑶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还记得前些日子额娘给你说过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来京城了吗?” 二格格点头,当时她还以为额娘生病了,后来额娘告诉她,是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要来京城了。 “额娘想去陪陪自己的阿玛和额娘,福嘉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阿玛一天没回来,自己就开始想他了,额娘几年都没有见过亲人,只能在心里默默思念他们。 二格格心疼地抱住年若瑶,“额娘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年若瑶把二格格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蛋,“福嘉,你一直都那么勇敢,额娘为你感到骄傲。” 二格格笑容越来越明媚,每次听到额娘夸自己,她心里都喜滋滋的。 年若瑶从容地安排好东院的大小事务,亲自把两个孩子送到正院,忙完这些后夜幕已然降临。 “侧福晋,前面备好了马车。” “太慢了,给我牵一匹马过来。”年若瑶道。 小太监有些懵,但还是照做,见侧福晋利落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他猛地回想起来眼前这位侧福晋出自年家,可不是娇滴滴养在闺阁的普通女眷。 红泥带着行李坐马车,年若瑶带着几个侍卫一路骑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四爷身边。 圆明园,太医们还在商讨对策,苏培盛见到年若瑶躬身行礼,同样也是守着四爷一夜没合眼。 四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苏培盛铁定要跟去下面伺候,比起其他人的惶恐,苏培盛还算淡定。 年若瑶把他叫进来询问四爷这两天的情况,苏培盛一一回答。 房间里,四爷的眼睛紧闭,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年若瑶把手伸到他鼻下探鼻息,呼吸还挺均匀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苏培盛看到她的动作骤然一惊,下一秒低下头欣赏自己的鞋面,看完左脚看右脚,直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抬头。 年侧福晋已经神色自若地用浸泡了温水的棉布给四爷擦拭身体,苏培盛暗自咋舌,换谁来都未必有这位主子这样淡定。 接下来的两天,年若瑶配合着太医们,药一碗又一碗给四爷灌下去,想尽办法把四爷体内的毒排出来。 到了第三日傍晚,四爷仍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甚至脸色比起前两天更差了。 万岁爷那边每天都会召太医前去问话,得知四爷的身体还没好转,急得吃不下饭。 年若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四爷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想了很多。 自己的穿越会不会带来蝴蝶效应? 可是,她唯一的改变就是让年羹尧一直对四爷保持敬畏之心,其他的历史从未和别人透露过一句。 太医们每天忙的头脚倒悬,眼睛跟熬鹰似得通红,万岁爷一句“务必将雍亲王治好。”的话压下来,几位太医恨不得自己替四爷躺在床上受罪。 要不是知道四爷将来会登基当个劳模皇帝,就以四爷现在微弱的呼吸,年若瑶也要跟着几位太医一起哭丧着脸。 难道要给四爷点刺激才能醒? 晚上,给四爷喂了半碗药后,年若瑶屏退众人。俯身凑到他耳朵旁,胭脂般的唇瓣微张,低声缓缓道:“四爷,大清亡了。” 只说一遍并不过瘾,年若瑶继续重复如同恶魔低语。 “四爷,大清亡了……” 第66章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蒲扇般的睫毛动了动,目光幽幽地望过来,凛冽的寒光聚在眼前人身上。 年若瑶又惊又喜,“四爷,你醒了!” 四爷昏迷的这几天,梦见了自己小时候。 梦到幼时每次去永和宫,德妃一句吃了吗,跟先生都学了什么,这两句话就轻飘飘地打发了自己。 年幼的自己渴望母子亲情,用搞笑逗趣的语气把在书房的所见所闻说给德妃听,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换来的却是德妃一句比一句地敷衍应付自己。 蹒跚学步的十四向他们走来,德妃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向十四,独留话说一半的自己尴尬地留在原地。 她的目光永远黏在十四身上,所有宫人都围着十四转。 永和宫里永远摆着十四最爱吃的东西,而自己还没走,爱吃的点心就被宫人撤下来了,就好像他留在永和宫的痕迹,很轻易就会被人抹去。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3节 他与永和宫格格不入,就像强行闯进德妃和十四之间的跳梁小丑,他一直是被忽视的那个。 没有血缘关系的养母佟佳贵妃对自己只尽名义上的责任,生母德妃只关心在乎弟弟十四,同龄的兄弟人人都有长辈庇护,只有自己一路跌打滚爬,摸索着宫里的规则长大,逐渐养成了如今内敛话少的性子。 搬到阿哥所娶了福晋后,自己见德妃的机会更少了,母子俩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寒暄几句。 人的感情和精力是有限的,德妃把这些都给予了胤禵,留给自己的就只有疏离与客气。 接着,他又梦见了早已离开自己的孩子,和宋氏所出的两个没来得及取名字的小格格,还有弘晖,弘昐和弘昀。 几个孩子还停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他们围着自己叫阿玛,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住的地方看看,要不是听见有人唤自己,他就真跟着几个孩子走了。 醒来后的四爷浸出一身冷汗,他有预感方才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自己在梦里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他声音嘶哑道:“窈窈,你方才说什么?” 年若瑶面不改色,侧过身指着桌子道:“四爷,菜都凉了。” 大清亡了,菜都凉了。 桌子上是年若瑶的晚膳,她没心情吃就一直放在那儿,搁到现在早就凉透了。 四爷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头晕目眩,年若瑶理直气壮地用谐音引导,他确实没听出来不对劲,看了一眼桌子嘱咐道:“再让他们现做了送来,你身子不好不能吃这些凉的。” 年若瑶在心里吐槽,这就是刻板印象了不是,自己现在活蹦乱跳的,再对比四爷现在虚弱的样子,自己少说也能比他多活十来年。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也承了四爷的情,一醒来就关心自己,年若瑶心里多少有些动容。 听到四爷醒了,外面的太医跟打了鸡血一样,着急忙慌地进来把脉查看,感叹道:“多亏四爷身子骨硬朗,只要按时吃药,再静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常了。” 苏培盛热泪盈眶,自己的脑袋暂且不用搬家了,热热乎乎地把几位太医送走,再马不停蹄地往畅春园赶,去给万岁爷禀报这个好消息。 红泥识趣地跟着退下,屋子里只剩下年若瑶和四爷两个人。 四爷的眉头从醒来就没有舒展开,他对那天中毒的事情没有丝毫头绪。 年若瑶不自觉松了口气,四爷没事她也能早点回去和两个孩子团聚。至于四爷中毒,背后下手的人是谁,年若瑶没打听也不想打听。 在中秋宴会这种人多眼杂的时候动手,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己,可背后之人还是这样做了,说明四爷已经成了某些人眼里必须尽快除掉的绊脚石。 这件事牵扯到前朝甚至储位之争,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接触的事情。 四爷并没有纠结太久,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更加庆幸此时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年氏。 -- 宫里,德妃知道四爷中毒昏迷的消息,愣神了许久,老四那么聪慧,怎么能那么容易让人得手。 没多久,传来四爷醒来的消息,德妃更加确信老四是在以身涉险,借机除去政敌。 十四福晋完颜氏这段时间日日来永和宫请安,听到四爷平安的消息笑着道:“四爷洪福,此番化险为夷,娘娘不用再担心了。” 德妃抿着唇,老四向来有主意,那么大的事情和自己这个亲额娘都不透露半句,让她和别人一样眼巴巴地在宫里等着消息。 不像十四,事情还没个定论就先和自己通过气了。果然是没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即便是亲生的也不甚亲近。 德妃不免想到当年自己身份低微时,没有资格养育亲生儿子,发现自己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那种惶恐不安,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令她喘不过气。 幸好,她后来晋封德妃,能把十四养在自己身边,再也不用遭受母子分离之苦。 十四福晋看到德妃面色不虞,并不愿意接这个话茬,三言两句扯到了府里的孩子身上。 “四爷府上的六阿哥已经两岁了,额娘见过这个小孙子没?” 雍亲王府的六阿哥是目前德妃孙子辈里最小的孩子,德妃隐约记得那个孩子是年氏所生。 十四福晋还记得几年前年氏在永和宫让自己吃了哑巴亏的事情,没想到这几年她过得越发好了,一眨眼几年不见已经儿女双全。 这福气,她还真不希望年氏有。 十四爷给自己的来信上说,四川总督年羹尧明面上负责后勤,实际上没少替四爷监视自己。 自己一介妇人,不能拿四爷怎么样,倒是可以给他宠爱的年侧福晋使使绊子。 “听说这一次是年氏去圆明园照顾四爷,二格格和六阿哥都是托付给四嫂在照顾。” 十四福晋瞥了眼德妃,发现她并不介意自己说下去,才继续开口道:“自从弘晖走后,四嫂多年无所出,妾身想着,不如让四嫂把二格格带去正院养育。四嫂性格温厚,肯定会对二格格视如己出。” 六阿哥是儿子,养在正院就是给他抬身份,但二格格就不一样了,一个早晚要嫁人的格格,抬举她又何妨,就算记在四福晋名下变成嫡出,也不过是将来出嫁时多一些嫁妆罢了。 让年氏感受到和女儿分离的痛苦,才是自己想要的。德妃不能左右雍亲王府阿哥的抚养权,但是二格格一个小丫头,只要德妃想伸手,四爷也挑不出理由拒绝。 德妃听出来完颜氏似乎对老四府上的年氏颇有意见,十四在西北那边打仗的事情她也有耳闻,年氏的兄长是四川总督,西北的军务他也能插上手。 估计是胤禵嫌年羹尧碍眼,完颜氏才顺着他的意思想让自己敲打年氏。 “等以后再说吧。”德妃并没有给个准话,她是更偏疼十四,但是老四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年氏受宠,自己在宫里也有所耳闻,她不想因为一个年氏和大儿子闹僵。 十四福晋完颜氏面上含笑,心里并不着急。德妃偏心十四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俩兄弟想走的路是一样的,德妃早晚要从中做出取舍。 -- 董鄂氏怀孕两个多月,听到李氏用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留在府里,头一回吐得不成样子。 明明是李氏自己不愿承担一点风险,却把这件事推在自己和孩子身上。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会不会被四爷厌弃,毕竟李氏是打着照顾自己和孩子的理由强行留下来的。 在三阿哥眼里,董鄂氏怀孕后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这次反应如此激烈,他吓了一跳,当即让人去请太医。 董鄂氏立刻叫人把他拦住,李氏可以犯蠢,自己和三阿哥不能再跟着她糊涂。 “席敏?”三阿哥不解。 董鄂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望向三阿哥认真道:“几个弟弟妹妹年纪小,阿玛受伤昏迷的事情应该只有几位长辈和咱们知道。如今阿玛已经醒来,你和礼部告个假,去圆明园侍奉阿玛,等他身体痊愈了再跟着一起回来吧。” 四爷中毒昏迷的事情瞒不住朝堂上的人,若这个时候三阿哥这个长子还跟没事人一样,别人会怎么看他。 “可是,你……”三阿哥的眼神看向董鄂氏的肚子,自己走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眼见着三阿哥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董鄂氏有些心急,忍不住又吐起来。 在一旁伺候的山青突然大着胆子打断三阿哥,“三阿哥放心去吧,奴才会照顾好夫人的。” 三阿哥蹙着眉,被一个奴才打断说话心里有些不痛快,“爷和夫人说话,你个奴才插什么嘴!” 山青脸色一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这时,院子里响起蛐蛐儿的声音,董鄂氏脸一黑,四爷昏迷不醒三阿哥还有心思摆弄这些玩意儿。 董鄂氏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三阿哥,三阿哥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 “把常禄给我叫进来。”董鄂氏道。 山青恭敬地应了声是,快步走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惶恐不安的小太监跟在山青身后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蛐蛐儿笼。 董鄂氏心里的火气突然冒出来,伸手拿住床榻旁边的长枪,冷笑道:“这是谁出去给三阿哥张罗的?” 三阿哥一看见她这个动作就头皮发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往后一跳和董鄂氏保持距离。 “席敏,咱们先说好,打完他就不能打我了啊。” 第67章 “三阿哥是哪边的皮痒了,我给您挠挠。”董鄂氏不惯着他这些臭毛病。 “席敏,有话好好说,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三阿哥抱头鼠窜,也不顾着旁边有下人在,保住自己屁股才是真。 山青扶着董鄂氏,本不想替三阿哥说话,但是怕董鄂氏生气伤身子,出声劝道:“夫人,去看望主子爷的正事要紧。” 先不急着收拾他,董鄂氏扶着腰,喘了几口粗气,斜了一眼三阿哥道:“那天年额娘是骑马去的,你也不用套马车了,赶紧走吧。” 三阿哥挨了一顿骂后,听董鄂氏的话乖乖地往圆明园赶去。到了半路上,才想起来忘了和自家额娘说一声,又让身边的常禄半路折回去。 李氏得知儿子跑去圆明园了,十分诧异。 弘时最怕四爷,平日里能躲则躲,绝不会主动凑上去,今日怎么那么反常? “三阿哥院里怎么了?” 三阿哥和董鄂氏成婚后,李氏试图往他们院里塞几个自己人,没想到董鄂氏把院子守得跟铁桶一般,她费了半年时间才插进去一个粗使太监。 吉嬷嬷回道:“小徐子说,原本主子们都在屋里待着,过了一会儿山青就出来把三阿哥身边的常禄叫进去,一炷香后三阿哥就骑着马去了圆明园。” 李氏脸色阴沉,一定是董鄂氏指使的。 三阿哥没成亲前,自己都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现在倒好,好好一个龙子凤孙,天天被董鄂氏一个妇道人家压一头,惹她不高兴了还要对弘时动手。 偏生董鄂氏出身好,阿玛也争气,自己不能把她怎么样,甚至还得客客气气的。现在怀孕了更是金贵,四爷和四福晋都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 四爷醒了的消息李氏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李氏既激动又失望。 虽说现在自己心里只有弘时的前途,但是和四爷毕竟是相伴多年的情分。失望的是眼见着雍亲王府的这一切就能落到弘时手里了,这下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这上半辈子靠得是四爷,下半辈子靠得是三阿哥。三阿哥好,自己才能好,三阿哥出息了,自己当年受过的苦,流过的泪才值得。 圆明园,到了四爷屋外,三阿哥临门一脚怎么都踢不下去,万一阿玛问他这段时间在礼部干了什么学到什么怎么办? 要是让席敏知道自己徘徊在门口不肯进去,回去肯定要抽自己。 三阿哥在外面急得来回转,苏培盛看着都头晕,干脆帮这位祖宗一把,“三阿哥到。” “你,你,你——”三阿哥指着苏培盛,憋得说不出话,没想到苏培盛这个老小子心挺黑。 苏培盛耸了耸肩,对三阿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屋子里,年若瑶正陪着四爷用膳,听到外面苏培盛的话,四爷夹菜的手一顿。 “三阿哥?”年若瑶并没掩饰自己的惊讶,弘时竟然敢主动凑到四爷跟前。 “让他进来。” “阿玛万安,年额娘万安。”三阿哥请完安后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被阿玛扫视一眼,他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个点赶过来,不一定用过饭,年若瑶让人给三阿哥添了一副碗筷。 三阿哥瞠目结舌地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四爷的脸色,年侧福晋甚至不需要征求阿玛的同意,就可以让自己一起坐下来用膳。 “你不留在府里,怎么跑过来了?”四爷问。 三阿哥已经在心里想好了阿玛问起自己礼部的事情该如何作答,没想到四爷这次剑走偏锋,三阿哥一时情急,直接道:“是席敏让我来的!” 说完后,三阿哥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着四爷。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4节 自己这样没主见听一个妇人之言,阿玛肯定会生气,三阿哥放下手里的筷子准备挨训。 四爷难得多看了三阿哥一眼,席尔泰这个姑娘养得好,有主张有手段,稍微动一下脑子都能把弘时绕晕。 如今弘时事事都肯听她的,将来就算没有大出息也闯不了什么祸。 四爷心里很满意,但又不能明着告诉弘时以后什么都听董鄂氏的,思虑片刻夹了一只烧鹅腿放到弘时碗里。 三阿哥睁圆了眼,阿玛是要在年侧福晋面前和自己上演一场父慈子孝吗? 怕自己意思表达的太明显,四爷准备把另一只鹅腿夹给年氏。 三阿哥还在犹豫的时候看到阿玛的筷子指向了另一只鹅腿,果然是自己猜想的那样,三阿哥自信一笑,抢在四爷之前胸有成竹地把另一只鹅腿放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 年若瑶没有管父子俩之间的诡异互动,自顾自地用完膳退下,把地方给他们空出来。 三阿哥在圆明园待了五天,和四爷一起启程回京。 回到东院,二格格和六阿哥姐弟俩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抱住年若瑶不撒手,几天不见,年若瑶把两个孩子搂住亲个够才松开。 大黄围着三个人转圈,年若瑶蹲下身子撸了撸大黄的头,安排春玉和红泥去准备明日要带去年家的东西。 她的阿玛和额娘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在京城安定下来,在圆明园的时候四爷就说过了,这次回府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年家二老。 二格格鲜少出门,六阿哥是压根没出过门,坐上马车后姐弟俩欢呼雀跃,路过闹市的时候,年若瑶让马车停下,牵着一双儿女的手下去买了几串糖葫芦和其他零嘴儿。 二格格的眼神发光,指着这一条街道:“额娘,这些我都想要。” 六阿哥拽了拽年若瑶的手,眼巴巴看着身旁路过小孩手里的泥人。 在雍亲王府可吃不到这些路边摊和那么多新鲜小玩意儿,自己攒了那么多钱此时不花更待何时。年若瑶大手一挥,让张荣昌带着人分两路从头买到尾。 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马车上送,后面那辆专门放东西的马车已经堆满了,前面这辆马车也塞了不少,最后娘仨挤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得合不拢嘴。 年遐龄和年夫人知道女儿和两个外孙要来的消息,早早地等在门口。自从昨日知道女儿要回来的消息,年夫人激动地一夜未眠,见雍亲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过来,她的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你念叨了那么久,这次窈窈真的来了。别哭了,还有两个孩子在跟前,吓坏了他们可不好。”年遐龄拍了拍夫人的肩膀,算是宽慰。 二格格和六阿哥是正统的皇室子孙,姓爱新觉罗,他们怠慢不得。 再次相见,年若瑶的心情无比复杂,站在年家二老面前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女儿了。 年遐龄和年夫人见到她,亦是红了眼眶。一别数年,纵是有书信往来,窈窈也是报喜不报忧。信里说的千好万好,都不如见一眼来得实在。 “阿玛,额娘。”身体的本能让年若瑶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就落下泪来。 二格格看着额娘,心里更加难过,额娘明明才从郭罗玛法这里离开,再次见到还是会掉眼泪。 如果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能和他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大街上人多眼杂,年家下人们帮着把东西抬进去,主子们去正厅叙话。 回到府上,年夫人愣愣地看着眼前堆得像山一样的东西,惊讶道:“这是?” 不待年若瑶解释,二格格就甜甜地喊了声,“郭罗玛法,郭罗妈妈。” “这是额娘买来咱们一起吃的。”二格格眉眼弯弯,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虽说这是第一次相见,但是二格格打心里对年家人感到亲切。 年夫人看着和女儿小时候有七分相似的二格格,心都要化了,眼里心里只有二格格那句郭罗妈妈。 二格格旁边还站着小豆芽一样的六阿哥,跟着姐姐一起喊人,看向年家二老的目光有些好奇,怯生生地站在二格格身后。 年遐龄温和地注视着小外孙,和外孙女活泼外向的性子不同,六阿哥有些安静,模样也更像雍亲王。 不知道女儿这样体弱,生这两个孩子时有没有遭罪。这是窈窈的孩子,也是她的心肝宝贝。年夫人一手搂一个还嫌不够,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两个孩子揣在怀里。 二格格配合地靠在年夫人怀里,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面倒,把年夫人逗得眉开眼笑,越看二格格越喜欢,嘴甜的比窈窈小时候还招人疼。 “福嘉,那些吃的不能过夜,你带着弟弟去把买来的东西都拆开,记得给额娘留一串糖葫芦。”年若瑶笑眯眯地对女儿道。 额娘这是有话想对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说,二格格利落地牵着六阿哥的手去隔壁厢房。 二格格才六岁的孩子都如此聪慧机敏,可见窈窈在雍亲王府的日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顺风顺水,她要考虑的和承担的只会更多。 年夫人慌忙垂下头,怕女儿看见自己眼里的泪花。 尽管年羹尧身边有觉罗氏耳提面命,还有年家二老时不时的写信告诫,年若瑶还是不放心。 这次西北用兵二哥立了大功,下次回京肯定会得万岁爷嘉奖,说不定官阶还要再往上升一升,这般荣耀已经快到了汉臣的极限。 年若瑶再次向阿玛和额娘确认,二哥这次立了大功后是何表现,有没有居功自傲。 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做到从二品巡抚的人,即便致仕了对时局的敏锐程度也远高于常人,见女儿似乎很在意老二那边的动静,年遐龄直接道:“我与你额娘年纪大了,就盼着子孙满堂,含饴弄孙。你两个兄长都远在外地上任,明日我便写信让你二哥把十岁以下的儿女都送来京城,就当替他们夫妇二人给我们尽孝了。” 第68章 一个月后,年羹尧的两儿一女被送到京城。见识到了自家阿玛的雷厉风行,年若瑶彻底放下心来,这下终于能安心筹备过个好年。 进了十一月,天气渐冷,寒风一吹就要头疼许久,年若瑶吩咐春玉给郭氏送两斤红罗炭。 即便四爷知道郭氏和自己越走越近,也没有单独给过郭氏任何赏赐,她没有宠爱也没有子嗣,只能依靠自己过日子。 郭氏对自己好,总得图点什么。 除了郭氏份例里的吃穿用度,年若瑶也会隔三差五送一些东西过去,冬天的炭火皮料,夏天的冰块和水果,郭氏的日子比生了阿哥的钮祜禄氏过得还滋润。 下了一场雪后,年若瑶拘着两个孩子尽量少出门,闲来无聊,二格格突发奇想要教六阿哥写大字。 年若瑶看着还没自己腿高的六阿哥,两岁半的孩子学写字有些天方夜谭,能乖乖坐在那儿一炷香的时间就算不错了。 反正六阿哥年纪小,坐不住了常嬷嬷就会把他抱走,年若瑶点头同意了二格格的想法。 月底的时候,六阿哥开始跟着二格格学写大字。五阿哥弘昼时不时会过来凑个热闹,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也让东院更多了几分热闹和喜气。 南院,钮祜禄氏这儿更热闹,伺候她的宫女和太监穿着单衣跪在院子里。 今儿钮祜禄氏午睡时梦见有人打碎了屋子里的玉瓶,偏偏她醒来后不记得梦里的人是谁了。 钮祜禄氏怒气冲冲走到院子里,随便点了几个在干活人罚跪,这一通邪火撒得素荷都没反应过来。 这些下人平白无故遭受这罪,心里有苦说不出。 大冬天的他们穿的又单薄,身子骨差的,跪完这遭再生个病,基本就离死亡不远了。 主子一句话的事儿,他们就要赔上身家性命。 钮祜禄氏没有管跪在外面的奴才,回到屋子里她看着挂在正堂的佛像,神神叨叨道:“阿弥陀佛。” 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这让钮祜禄氏异常恐慌。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隐瞒自己求神拜佛,现在已经光明正大地把这些摆满了整个屋子,卑微又虔诚地跪在佛前祈求神佛垂怜庇佑。 看着窗外冻得嘴唇发紫的下人,素荷终是于心不忍,“格格,这屋子里闷得慌,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好。”钮祜禄氏道。 大夫也常说,让自己多出去走动,把体内的郁气疏散出去。 穿过院子的时候,钮祜禄氏像是终于想起来院子里还有几个冻得半死的人,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都起来吧。” 几个人千恩万谢地起身,等钮祜禄氏和素荷走后忙不迭地回后罩房喝热茶暖身子。 寒冬天气池塘却没冻住,一早一晚都有专门的小太监负责把结了冰的地方捣碎运走。 钮祜禄氏上一次来这儿还是四阿哥弘历非要拉着她出来散散心,娘俩还在这里喂了锦鲤。 四阿哥忙于学业,这段时间都没来后院看望过自己,看着池塘里游得欢快的锦鲤,钮祜禄氏面露愁容。 什么时候她和四阿哥也能这样自在的生活? 素荷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来鱼食。钮祜禄氏终于有了笑意,“果然还是你做事最妥帖。” 一把鱼食撒下去,池塘里的锦鲤却毫无动静,对钮祜禄氏的投喂视而不见。 突然,一条金黄色的锦鲤一个甩尾,把鱼食越拍越远,钮祜禄氏猝不及防地被扬起的水花溅湿了袖口。 “格格您别气,这些畜生是不通人性的,奴才这就回去给您拿新的鱼食过来。”素荷连忙道。 钮祜禄氏心里再恼也知道这是在外面,她点点头,“快去快回。” 素荷匆匆离去。 没多久,钮祜禄氏听见周围有动静,她警惕地往前方望去。 听下人说园子里腊梅和山茶花开得正好,刘氏坐不住了缠着乌雅氏来赏花。 “乌雅姐姐,你快过来瞧瞧这里的景致。”今天刘氏穿了一身淡紫色旗装,比往常打扮地更素净清丽。 刘氏的身影猛地闯进钮祜禄氏的视线,记忆中那个爱穿紫色的身影和刘氏重叠在一起,钮祜禄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是你?” 刘氏正对着远处的乌雅氏说笑,丝毫没注意到背后一个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索绰罗氏!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还活着?”不知何时,钮祜禄氏已经贴在刘氏身后。 刘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钮祜禄氏。 “你说什么?”刘氏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提到了已经去世多年的索绰罗格格。 眼前的鬼魂竟然像活人一样,离得近了钮祜禄氏甚至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钮祜禄氏眼底的恨意再也遮掩不住。 趁刘氏不注意,钮祜禄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是来吓我的吗?” 刘氏被她死死掐住脖子,根本吐不出一个字。见刘氏不回答,钮祜禄氏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她尖叫着,几近癫狂道:“去死吧!你去死吧!” …… 众人都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的时候,张荣昌喘着粗气从外面跑进来,见几个小主子还在里间说笑,站在门口使眼色让春玉出来。 “怎么了?”春玉看他这模样,不知是有什么大事。 “刘格格出事了。” 春玉回头看了一眼,见侧福晋已经起身往门口来,颔首示意张荣昌去西厢房。 年若瑶让海嬷嬷看着几个孩子,她方才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张荣昌经常在前后院跑,消息也灵通。年节下能让他这样着急的,肯定不是小事。 “今儿在院子里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刘格格被钮祜禄格格推下水,幸好乌雅格格离两人不远,及时跳下去救了刘格格。” “最后三个人,一个是被捆走的,两个是被抬走的。” 钮祜禄氏疯了一样见谁就要杀谁,只能让两个力气大的嬷嬷拿绳子把她捆了送回去。 钮祜禄氏经常吃药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众人第一反应就是钮祜禄氏得失心疯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5节 糯米纸小像的事情,侧福晋并没有瞒着他们,春玉和张荣昌担忧地看向年若瑶。 “这年咱们还是照过,只是福晋那边有的忙了。” 年若瑶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钮祜禄氏的事自己早在四福晋跟前过了明路,这会子四福晋要查的是几位格格今日聚在园子里是偶然还是人为。 正院,四阿哥跪在地上任凭严嬷嬷和采薇怎么劝都不起来。 “嫡额娘,额娘她生病了,弘历想回去看看她。” 事发后,钮祜禄氏被禁足,虽说请了太医来诊治,但是被推下水的刘格格情况更严重,自然而然地众人的关注点都在刘格格那儿。 钮祜禄氏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四阿哥担心有人趁机糊弄钮祜禄氏,他要尽快回到额娘身边调查这件事。 “弘历。”四福晋的语气不容拒绝,“这件事自有你阿玛和我处理,你回去吧。” 四阿哥垂首,额娘这病来的蹊跷,如今又把素无恩怨瓜葛的刘格格推下池塘,这中间定有古怪。 嫡额娘态度强硬不愿让自己插手,难道她知道什么隐情? 四阿哥应声退下,出了正院却没有直接回前院,而是拐去了乌雅格格的院子。 刘格格现在昏迷不醒,额娘又神志不清,唯一清醒且在场的就是乌雅格格。 他要去找乌雅格格问个清楚。 -- 事发后,乌雅氏就被四福晋叫去问话了。现在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就传四阿哥求见。 “请四阿哥进来。” 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小少年走进来,没等他开口,乌雅氏先放下茶盏,柔声道:“四阿哥别担心,等四爷晚些时候回来,我会如实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四爷。” 四阿哥在门口等了半晌,终于见到乌雅格格,之前他担忧乌雅格格和刘格格关系亲近,会在此事上添油加醋,此时听到她这句话终于放下心来。 原本准备好利诱的话根本不用说出口,四阿哥躬身道:“弘历叨扰了乌雅格格,改日定给您赔罪。” 是赔罪,不是道谢。 乌雅氏回味着四阿哥的话,半大的孩子已经有这样深的城府。 雍亲王府,对索绰罗氏的死心怀恐惧的不止钮祜禄氏一个人,曾经伺候过索绰罗氏的奴才一定对她的死印象深刻。 乌雅氏扬唇一笑,自己不争不抢蛰伏几年,甚至放下身段和刘氏这种蠢货结交,一步一步走得隐秘又谨慎。 她给了四阿哥一颗定心丸,四阿哥也给了她见四爷一面的机会,仅仅一个照面,她和四阿哥就做到了利益互换。 真聪明啊,不愧是自己选中的孩子。 第69章 正院,四爷一回来就被四福晋请过来。 “四阿哥去找乌雅格格了,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走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苏培盛把打探到的事如实禀报给四爷,四福晋在一旁听着并未出声,四阿哥今年八岁,这个年纪在皇家已经不能当成小孩子看待。 “事发之后,妾身已经问过乌雅氏。”四福晋顿了顿,“爷可要再问一遍?” 四爷的眼神幽深,食指轻轻捻着右手的袖口,压平最后一丝褶皱后起身道:“我去看看。” 乌雅氏如愿等来了四爷,心神恍惚地看着四爷清俊的侧脸,上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四爷还是三年前。 四爷坐下,侍奉茶水的小丫鬟刚要上前,就被乌雅氏身边的如意一个眼神喝退。乌雅氏拿起茶壶亲自给四爷斟茶,纤纤玉手在四爷眼前晃了片刻,四爷垂眸,“白天的事情,你再说一遍。” 乌雅氏福身,“是,妾身明白。” 接着,极其客观地把自己当时亲眼见到的场景描述出来。 昨日刘格格就和她约好,今儿一起去园子里采一些花酿酒,刘格格兴致高昂,一直走在她前面,渐渐地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等乌雅氏听见落水声察觉到不对,急忙赶到地方时,刘格格已经被人推下池塘了,而钮祜禄格格则站在池塘边看着刘格格逐渐下沉的身体又哭又笑。 幸好她略通水性,跳下去把刘格格拖上来,接着下人们赶到,钮祜禄格格被带走,刘格格昏迷不醒。 “照你的说法,当时她们身边竟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四爷锐利的眼神扫向乌雅氏。 “回四爷,刘格格身边的丫鬟跟着妾身,而钮祜禄格格身边的丫鬟不知所踪。”乌雅氏面上不经意间露出疲惫之色,“妾身所说皆为今日之见。” 如意的目光紧盯着乌雅氏,她们格格体虚,来月事跳下水救人,现在还强撑着身体分别给四福晋和四爷解释了半天,这会子没倒下去已经是老天爷庇佑了。 四爷方才进来时就注意到里间的炕桌上有一盅姜枣红糖水,年氏每月那几天的时候也会喝这个。 想来是乌雅氏身体不适,刘氏的丫鬟才跟在她身边。如果在这件事上撒谎,很容易被拆穿。 四爷略过这个话题,提到了四阿哥弘历。 “今日四阿哥前来,所为何事?” “四阿哥担心生母,特地来问妾身钮祜禄格格当时情况如何。” “嗯。”乌雅氏的话和苏培盛去调查的结果一样,除了细节自己无法敲定,其他都合情合理且对得上。 四爷起身准备回去,落水一事自有四福晋调查处理,自己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弘历。 他想知道这个孩子,能为了生母做到哪一步。 乌雅氏福身恭送四爷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眼角隐隐浮现雾气,她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长久以来忧心的身体竟然成了她最大的助力。 “格格!” 身后传来丫鬟的惊呼,四爷转身,看到乌雅氏无力地跌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冷汗,看着虚弱无比。 她身边的丫鬟惊慌失措想要扶她起来,看到四爷转身,惶恐道:“主子爷,我们格格最近身体不适,今日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这才晕了过去,还望主子爷莫要怪罪格格。” 如意是当年乌雅氏家里通过内务府的关系给她送来的丫鬟,对乌雅氏的身体情况门清儿。 她们格格每月都有几天躺在床上疼得下不了地,在家里养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好。天气冷的时候乌雅氏床榻上都要放好几个手炉和脚炉,屋子里炭火得从十一月用到来年四月。 府里年侧福晋是出了名的病美人,实际上她们格格也不遑多让。 这些,她们格格都不让往外说,只有刘格格知道些内情。 当太医来给乌雅氏诊脉问起她平日的身体情况时,如意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格格这次已经伤了根本,以后恐怕再难有孕。”虽说不是事关生死的大病,只需服两剂药就能醒过来,但是不能生育对女人来说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太医知道这些高门大户里面的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子嗣,所以把这句话当成重中之重说了出来。 如意的脸色难看至极,她们格格还那么年轻,若是不能有孕,将来的日子怎么过? 太医的注意力自始至终只在四爷身上,他要知道四爷是什么反应才好对症下药,是拼尽全力用天材地宝尽力把身子补回来,还是顺从天意放弃。 实话实说,就算这位贵人之前的身体也不一定能生育,只是这次病倒,彻底绝了这个指望。 床上,昏迷的乌雅氏睫毛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对上四爷和如意的目光。 方才太医的话她隐约听到了,便主动开口道:“四爷,妾身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劳烦太医开一些温补的药就好。” 四爷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自己根本没有想过给乌雅氏宠爱,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最终,四爷吩咐太医好生调理乌雅氏的身体,乌雅氏的目光显而易见的黯淡下去。 等四爷走后,如意忍不住落泪道:“格格,您真是命苦。” 同样出身的乌雅氏,十四爷府上那个庶女偶尔还能得到十四爷的宠爱,而她们格格却只能铤而走险,想出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 外间,小丫鬟熬好汤药端进来,如意顺手接过挥手让她退下,屋子里只留下主仆二人。 如意看着乌雅氏只喝了半碗,剩下的药全都倒进墙角的盆栽里,劝道:“格格,只要您愿意配合太医,还是有……” 乌雅氏自嘲地笑了,进府第一年她就看清只要年侧福晋在,四爷就不会宠爱其他女人。府里已经有三个阿哥了,不像八爷府上只有一个独苗苗,只要年氏能生,就没人能拿她的独宠来说嘴。 况且,自己还是德妃指给四爷的人,母子俩的浅薄情分不足以让四爷看在生母的面上抬举自己,她能靠得只有自己。 乌雅氏灰暗的目光却一点一点燃亮,为了这个结果,自己拿命拖着刘氏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就算只博得四爷半分怜惜,自己都是赚得。 至于刘氏,若是不能醒来,钮祜禄氏身上就多背了一条人命。若是运气好挺了过来,以后更要为自己卖命。 刘氏很蠢,却是把好刀,这几年她用的很顺手。 -- 南院,钮祜禄氏自从被绑回来后就一直说着疯话。素荷在她身边守着,生怕她说出索绰罗格格的事。 门外,两个看不清来路的嬷嬷守着,素荷往外面打量一眼便收回视线。 两碗安神汤灌下去,钮祜禄氏终于安静躺下睡觉,素荷松了口气。 今天她取了鱼食回来看到刘格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乌雅格格宛如水鬼脸色惨白,两人身边围了一群奴才,钮祜禄格格这边却没人敢靠近,素荷就知道大事不好。 钮祜禄格格的疯病又犯了。 果然,回去的路上钮祜禄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见着人就说“你怎么还没死?” 素荷紧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随时准备捂住钮祜禄氏的嘴。 索绰罗格格的事情,也许主子爷和福晋心里都清楚,但是这件事没捅破,就不能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说出去。 之后,素荷被正院来的人审问。 主仆俩被关在屋子里出不去,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急得抓耳挠腮。他带着四阿哥交代的任务来的,见不到素荷的面他怎么回去交差。 门口的嬷嬷斜了一眼小太监,声音洪亮如钟,“哪儿来的小子,别在这儿乱逛。” 认出眼前这二位是只有苏公公才能使唤动的嬷嬷,小太监弓着腰,赔笑着退下,撒腿儿就往前院跑。 正院,四福晋人虽没到,但是乌雅氏那边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后院的事情四爷并不准备瞒着她,特地让人把乌雅氏的情况告知四福晋。 乌雅氏本来就没有四爷的宠爱,就算身体健康也不会有孕,但是放在今天就成了乌雅氏被钮祜禄氏和刘氏牵连再不能生育。 三个侍妾格格都成了受害者,今日的巧合若是人为,那背后之人做得也未免太干净了,一丝线索都查不到。 四福晋的脸色未变,“刘格格那边怎么样,醒了吗?” 采薇道:“刘格格还没醒,她脖子上有一道很重的掐痕,应该是钮祜禄格格动的手。” 刘氏掉下去时拼命地张嘴呼吸,口鼻灌进去太多水,本就呼吸不畅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现在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了。 这事涉及到雍亲王府后院,除了乌雅氏那里是从宫里请来的太医,钮祜禄氏和刘氏这儿都是从外面请来的民间大夫,等事情了了,赏银和敲打一样都不会少。 刘氏昏迷了三日,第四日傍晚才醒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要去找乌雅氏。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6节 “乌雅姐姐舍身相救,我无以为报。”刘氏听闻乌雅氏为了救自己,再也不能生育,忍不住落下泪来。 “有咱们这几年相伴的情分在,我怎么忍心见死不救。”乌雅氏脸色依旧苍白,虚弱地靠在软枕上。 刘氏想到害她们如此的罪魁祸首钮祜禄氏,如今还好好的待在南院,四爷和四福晋没有要责罚她的意思,心里恨极。 “那个毒妇,不过是命好生了个阿哥,不然以她三番两次的下作手段,早就轮入畜生道了!”刘氏记得那天,钮祜禄氏提到了索绰罗格格,当年索绰罗氏死的突然,定和钮祜禄氏脱不了干系。 乌雅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碗,劝道:“慎言,慎言。” 刘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方才自己提到钮祜禄氏时,乌雅氏眼底惊惧之色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被钮祜禄氏这个疯子吓破了胆。 自己险些丧命于钮祜禄氏之手,而乌雅氏受到牵连再不能生育,此仇她非报不可。 第70章 四阿哥盯着手里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阿玛见过乌雅格格后,并未处置额娘,看来乌雅格格遵守了诺言,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只是不知道阿玛是准备让此事翻篇还是有什么别的惩罚等着额娘。 他这段时间都睡不踏实,梦里总是出现额娘哭着喊自己名字的场景,醒来后胸口沉闷不已。 他已经十来天没见到额娘了,甚至自己身边服侍的下人也不被允许去南院,为今之计只能盼着过年的时候见额娘一面。 五阿哥和二格格正在抄写文章,没注意到四阿哥的动静,杜先生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了好几次,发现四阿哥的书还是停留在这一页。 “四阿哥。”杜先生伸手给他翻了一页书,“这篇应该背得滚瓜烂熟了吧。” 一句话问得四阿哥脸通红,他胡乱对杜先生点点头,抓起先生翻到的那一页开始背起来。 五阿哥微微侧首,之前那个先生欣赏四哥,课业上对他多有照拂,如今换成了不偏不倚的杜先生,对兄妹三人一视同仁。 “五哥,你看我这篇文章写的如何?”二格格用胳膊肘碰了碰五阿哥,眉眼带笑地问道。 五阿哥伸头,认真看完指了其中几个字道:“这几个字不错,先生看了一定会夸你的。” 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字写得好,五阿哥干脆提议道:“等下了学,你带回去给阿玛看吧。” 二格格笑得更开心了,她最喜欢和五哥说话,因为他事事有回应,从来不敷衍自己。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五阿哥和二格格这边说话声音虽小,但是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杜先生绕过四阿哥,径直朝两人走来。 “确实写的不错。”杜先生肯定道。 “谢先生夸奖。” 下了学,二格格高兴地像只小燕子,回到东院就开始给年若瑶看她今天的成果。 “额娘,杜先生夸我了。” “额娘,杜先生平日不苟言笑,很少夸人的。” “额娘,除了四哥目前就是我被先生夸的次数最多,我已经超过五哥啦。” 年若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夸二格格了,幸好春玉红泥的彩虹屁虽迟但到。二格格被两人夸得迷迷糊糊,好在还记得要紧事,把纸放下后就往西厢房跑。 前段时间白天夜里温差太大,六阿哥又素爱贪凉,前天就开始拉肚子,这几天一直闷在屋里养病。 姐弟俩自幼一起长大,六阿哥见到二格格眼睛都亮了。 “福宜今天还肚子痛吗?”二格格问。 六阿哥摇摇头。 乳母常嬷嬷陪在六阿哥身边,温和地说道:“六阿哥今天已经不怎么痛了,太医说切忌荤腥,还得吃几天滋补的粥。” 二格格心疼地看着六阿哥,“福宜,你要听额娘的话,以后不要再贪凉了。” 六阿哥委屈的点头,又忍不住伸头往外面看,姐姐来了,额娘怎么没来。 年若瑶下定决心给六阿哥一个教训,和以往时时能待在额娘身边不同,六阿哥现在只能在白天见到额娘一次,他也明白额娘还在生气自己不听话。 二格格把垂头耷脑的六阿哥搂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福宜,只要你保证乖乖听话,我就带你去找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 “福宜听话。”六阿哥终于开口。 二格格回到正屋,歪在年若瑶身边,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二格格的眼神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年若瑶知道她有话要说,无奈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额娘,我想去郭罗玛法家玩。”二格格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极了林间的小鹿。 年若瑶倒是有些意外。 “听说舅舅家的弟弟妹妹都来了,我想带着福宜去找他们玩。”二格格解释道。 年羹尧这次送来京城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和二格格同龄,最小的只比六阿哥大一岁,都是年纪相仿的孩子,想聚在一起玩也是人之常情。 六阿哥从小就文静,即便现在可以很流畅地说话,也极少开口。四爷担心他长大了性子孤僻,主动和年若瑶提起若是在府里无聊,可以带着两个孩子去年家转一转。 有四爷的提议在先,年若瑶一口应承下来,答应二格格过完年就带着他们去年家。 二格格和六阿哥姐弟俩天天数着日子,终于等到了过年。 一大早,各家各府就坐上马车进宫给万岁爷和各宫娘娘请安。 今年,宜妃的翊坤宫热闹非凡,五爷和九爷的福晋带着一堆孩子进宫给宜妃拜年,十几个孩子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宜妃感觉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那么多乖孙儿。 九福晋趁机跑到宜妃跟前,笑道:“额娘,压岁钱可得多给点,九爷可就指望着您赏的银子过个好年呢。” 宜妃瞟了她一眼,气笑了,自己第一胎生了个老黄牛,第二胎生了个大貔貅。 “额娘什么时候差过你们的钱?” 五福晋听着宜妃和九福晋的话,乐呵呵笑着,宜妃转过身又拉着五福晋说了一句,“你说额娘说的是不是这个理,我的大半身家全塞给你们了。” 宜妃对两个儿子向来不偏不倚,就是老九能说会道也没有偷偷多给他一分。对于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老五胤祺,更是恨不得把心肝肉都掏出来给他。 自己当时位份太低无法亲自抚育儿子,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五福晋他塔喇氏性格敦厚,夫妇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老实人,宜妃不免对大儿媳更偏疼一些,言语间更顾着她。 九福晋董鄂氏抿着嘴笑,左右不过是宜妃多关心五福晋几句,九爷掉钱眼儿里了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她这个做儿媳的更不会给自己招不痛快。 宜妃素来爱热闹,把翊坤宫的其他几个地位嫔妃都喊来,和两个儿媳一起打叶子牌。 太后没了,四妃位份高又有皇子傍身,自然成了后宫最有话语权的那批人,待在自己宫里只要不是上房揭瓦就没人管得住她们。 永和宫,四爷带着几个儿子去前头了,女眷们和年纪小的孩子则留在永和宫陪德妃说话。 二格格牵着六阿哥的手,跟着众人一起跪下给德妃磕头请安,德妃柔声叫起,六阿哥站起身后被二格格带去最后面坐着。 “这就是四嫂府上的小六吧,瞧着真是个乖巧孩子。”十四福晋上下打量着六阿哥,和年氏生得有五六分相像,模样比几位哥哥都好。 四福晋点头,不准备接这位妯娌的话。 十四福晋也不理会,今儿她也没想着找四福晋不痛快,德妃这段日子心里憋着事儿呢。 果然,德妃支开十四福晋和孩子们去偏殿看珠花,留下四福晋陪自己说话。 “听说,你们府上的乌雅格格身子不太好。”年前,德妃就听到了风声。 十四府上的那个倒没什么,从一开始的宠爱再到现在的失宠,路子都是正常的,只有老四府上的乌雅格格,从进府到现在就没见过老四几次,现在还伤了身子再不能诞下乌雅氏和爱新觉罗的血脉。 凡是请了太医看病,就避免不了被宫里察觉,四福晋早早就做好被德妃盘问的打算,按照事先和四爷商量好的话,把那天的事情讲给德妃听。 德妃的眉毛紧蹙在一起,“钮祜禄氏病得严重吗?” “偶尔神志不清,认不得人,大多是时间都是好的。”四福晋照实回答。 钮祜禄氏好好的,突然就生了病变得药不离口,人也越来越浑浑噩噩,德妃在宫里沉浮几十年,想到这背后应该是有别的缘由,但是乌拉那拉氏没和自己讲清楚。 不过是个侍妾,疯了死了都无所谓,德妃并不想深究。 要紧的是钮祜禄氏所出的四阿哥,这个孩子她见过几面,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聪明,和老四倒是不太像。德妃想到方才安静跟在二格格身后的六阿哥,这个孩子少言寡语,一时间让她恍惚看到了胤禛小时候的模样。 “神志不清的妾室怎么能再养育阿哥,这件事你们二人考虑过没有?”德妃追问。 自己这个嫡福晋膝下并无子嗣,若是抚养了四阿哥,比嫡出低一些又比庶出高一头,将来继承人的问题会变得更复杂。争权夺利的事情她不想插手,往后几位阿哥谁输谁赢她都是嫡母,何必现在就把自己卷进去。 四福晋举手投足依旧得体,“子嗣大事皆由四爷做主,妾身也不清楚爷准备如何。” 老四的性子德妃多少知道些,不喜欢四福晋沾手后院子嗣的事情,偏偏乌拉那拉氏没有阿哥傍身,管教子女就天然少了几分底气。 德妃年已六十,从清晨起来到现在已经有些倦意,目光沉沉地看向四福晋,“乌雅氏进府六年了,她伺候的如何?” “乌雅格格性子温婉,是个好相处的。” “既如此,也该给她抬个庶福晋了。”德妃道。 子嗣和宠爱总得占一样,乌雅氏没有宠爱,那就得有子嗣,府里好几个阿哥,目前来看只有四阿哥是最有出息的,先抬举乌雅氏为庶福晋,再让她养育四阿哥,这样两人都能体面。 偏殿,十四福晋目光幽幽,乌雅氏的人求到自己府上,借她的口才把这件事送到德妃跟前。 自家府上的乌雅格格是个易孕体质,两次三番怀了孩子,不过后来都不知不觉流掉了。十四爷的野心,没有人比自己这个枕边人更清楚。 等将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德妃一定会抬举有乌雅氏血脉的皇子,其他侍妾可以生十四爷的孩子,只有乌雅氏不行。 两个乌雅格格只能留下一个,这是她给出的选择,乌雅氏一族自然选择了保住雍亲王府的那个嫡女,而自家府上的那个庶女,已然被家族抛弃了。 插在她心中的那根刺终于在今天拔掉了,十四福晋难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71章 从宫里回来,四福晋让采薇带着德妃赏的药材去看望乌雅氏,“顺便把那句话给乌雅格格带过去。” 这次德妃的赏赐只给了四福晋和乌雅氏两个人,李氏和年氏连句话都没得到。 乌雅氏躺在床上,刘氏在旁边陪着她说话,怕乌雅氏因为不能生育黯然神伤,这段时间刘氏比以往来得更勤快。 听到德妃娘娘要抬举乌雅氏卫庶福晋,刘氏有一瞬间的惊讶,更多的是为乌雅氏感到开心,幸好乌雅氏还有德妃庇佑。 采薇把药材送到如意手上,准备告退。 乌雅氏叫住她,“采薇姑娘。” 采薇回头,唇角上翘的弧度恰到好处,“格格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乌雅氏真诚且惶恐道:“多谢德妃娘娘和福晋抬爱,庶福晋之位妾身不敢妄想,格格的位分对妾身而言足矣。”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7节 刘氏睁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次是多好的机会,庶福晋上面就是侧福晋,一旦年氏或李氏有什么三长两短,乌雅氏就可以顺利抬为侧福晋。 那可是能上玉牒的侧福晋啊! 刘氏悄悄握紧了乌雅氏的手,企图让她再考虑一下,乌雅氏不为所动,“劳烦采薇姑娘替我把话带给福晋。” 采薇莞尔,“是。” 等正院的人走后,刘氏忍不住质问道:“你疯了?” 乌雅氏把桌子上的药碗拿起来,“这样的药我每天要喝两碗,已经一个多月了太医还没让停。”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带着几分哀伤道:“你觉得我这副身子,能配得上庶福晋之位吗?” 乌雅氏的眼泪无声无息从脸庞滑落,单薄的身影像易碎的瓷器,眼角眉梢仿佛笼罩在水雾之中,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哀愁。 若乌雅氏还有生育能力,一定不会回绝德妃和四福晋。那天被钮祜禄氏掐住脖子不能呼吸的感觉重新涌上来,刘氏踉跄了两步,钮祜禄氏害了自己,而自己又牵连了乌雅氏,她如今的困境都是自己造成的。 刘氏回过神,匆忙和乌雅氏告辞离去。 如意察觉刘氏的脸色不太好,她对这个蠢笨的刘氏向来没有好感,但是这次刘氏对自家格格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也跟着劝道:“格格这次回的话不留余地,错过这次晋封机会,万一……” “如意。”此时,乌雅氏的眼眸黑白分明,目光沉静,“庶福晋只是一点小恩小惠,不能为了这点利益就乱了阵脚,况且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当下待在格格的位子上才是最稳妥的。” 自己无子无宠,比她有资历的格格多的是,钮祜禄氏育有四阿哥,耿氏育有五阿哥,且两个阿哥已经长到九岁都没晋为庶福晋,自己若是应了只会招人嫉恨,成为府上继年侧福晋后第二块活靶子。 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年侧福晋那样有出息有本事的父兄,年家和她所在的乌雅氏分支有着天壤之别,自己要走的和年氏从来不是同一条路。 她不能功利心太重,要懂得示弱,让四爷和弘历对她放下戒心,慢慢加重自己在二人心中的分量,能得到四爷一份怜惜也足够她铺好以后的路。 宫里德妃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的消息,一定会想办法不让自己膝下空虚。得到四阿哥,自己也算是有儿子的人了,再加上乌雅氏的身份,将来四爷进宫,自己最少能得个贵人,甚至嫔位。 德妃娘娘不也是一点一点爬到妃位的吗? 对于四阿哥这个儿子,自己得慢慢谋划。 反正她等得起。 --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董鄂氏平安产女。 三阿哥初为人父,激动地抱着女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当阿玛了!我当阿玛了!” “席敏。”三阿哥望向董鄂氏的目光温柔缱绻,“你受累了。” 三阿哥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董鄂氏有些失神,当初得知自己要嫁的夫君是这样的品行后,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她相信,只要能把三阿哥往正路上引,日子总归能越过越好。 董鄂氏难得软了声音,含笑问,“你想好给咱们小格格取什么名字了吗?” “这是阿玛的长孙女,名字自然由阿玛来取。”三阿哥骄傲不已,这可是雍亲王府的长孙女。 再见到四爷,年若瑶就注意到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董鄂氏这一胎不管男女,都是他第一个孙子辈。 四爷拉着年若瑶的手道:“我给小格格取名叫吉英,希望她长大了能像董鄂氏那样聪明果敢,坚韧善良。” 半个字都没提自己儿子,年若瑶在心里默默想着,四爷巴不得三阿哥得一个重在参与奖,小格格美好的品质只能从董鄂氏身上继承。 四爷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以他严苛的标准在三阿哥身上根本看不到优点,缺点倒是能列出来一堆。 席尔泰和夫人收到消息,担心女儿头胎没有生出小阿哥会受到冷遇,为此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先是三阿哥这个女婿眉开眼笑地和自己讲了席敏很好,让自己不要担心云云。 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又被四爷的人叫走,四爷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起对吉英的打算,将来一定会让她留在京城。 席尔泰蒙了,吉英是谁?四爷在讲什么玩意儿? 但是见四爷越描述脸上的笑容越深,席尔泰觉得自己不好打断他,更不好意思在人家讲了半天后才腆着脸去问说的谁,只能跟着附和着是是是,对对对。 最后,收到自家闺女的来信,席尔泰才恍然大悟,那天四爷说了半天的吉英原来是自己的外孙女。 看四爷和三阿哥父子俩的反应,就知道女儿在雍亲王府过得很好。席尔泰是逢人就笑,见三阿哥也比之前顺眼多了。这小子,虽然没本事但胜在长得不错,吉英长大了不管随阿玛还是额娘都行。 二格格和六阿哥也跟着长了一个辈分,两人商量着要去前院看望这个小侄女。 小格格吉英满月的时候,两人终于见到了软乎乎的小格格。其他人都是给小格格送东西,只有二格格郑重地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交到董鄂氏手里。 “三嫂,这是我和福宜给你准备的。” 收到了最小的弟弟妹妹送来的礼物,董鄂氏当即就把帽子扣在头上,她眨着眼问二格格,“我戴着好看吗?” 二格格和五阿哥狠狠地点头,董鄂氏皮肤白,再带上这顶鹅黄色的帽子更显得灵动俏皮。 山青也跟着道:“二格格心思灵巧,这顶帽子可爱又保暖。” 三阿哥看到头顶毛绒绒帽子的董鄂氏,不自觉愣了神,从前他竟不知席敏还有这样俏皮的一面。 董鄂氏的气色比之前更好,小格格的满月宴结束,她都没有露出一丝疲色。 倒是李氏,千盼万望的小阿哥变成了小格格,她脸上连个笑影儿都没有。趁着三阿哥得空,李氏把他叫到跟前,“董鄂氏的肚子不争气,让咱们白欢喜一场——” 话都没说完,就被三阿哥打断了,他皱着眉头道:“额娘,这话你别再说了,让席敏听见了又得闹。再者说了,我觉得生个小格格也挺好的。” 李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自打弘时成婚后,张嘴席敏闭嘴席敏,天天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惧内。 再瞧着董鄂氏越发碍眼,李氏索性背着身子不再看他们,回头时恰好看到四阿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不出声。 四阿哥在过年的时候见了钮祜禄氏一面,母子俩隔着屏风说了一刻钟的话,四阿哥就被人请走了。 这次小格格的满月宴,后院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侍妾格格都能出来露个脸,钮祜禄氏却没来。 四阿哥看向年侧福晋和耿格格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自己和额娘倒了,五阿哥和六阿哥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连三阿哥和李侧福晋也能喘口气。 耿氏母子和郭格格一贯和东院年侧福晋走得近,五阿哥、二格格和六阿哥有这几位护着。 三阿哥虽不被阿玛所喜,但成婚后有妻族照应,这次还如此抬举董鄂氏所出的小格格,以后说不准会为了拉拢董鄂氏一族更加抬举三阿哥。 只有自己,没了额娘就是一个人。 额娘若是继续这样疯癫下去,以后自己能依靠的人就没有了,再也没有人能给他遮风挡雨。 一瞬间,四阿哥心头涌出被群狼环伺的恐惧。 乌雅氏和刘氏并肩坐在一起,见到四阿哥孤零零的身影,刘氏冷笑不已,钮祜禄氏做的孽能报应到四阿哥头上也是好的。 四阿哥注意到刘氏的目光,心里咯噔一跳。被自己察觉后,刘氏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只有乌雅氏一如既往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乌雅氏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四阿哥对乌雅氏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自从额娘出事后,其他人不是坐等看戏就是想趁机落井下石,他只从乌雅格格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和理解。 乌雅氏背后有德妃撑腰,族人也比自己额娘钮祜禄氏一族更争气,若是额娘有乌雅格格这样的背景就好了……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四阿哥愣在原地,方才所想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吗? 第72章 康熙五十九年,十月,三爷和五爷上奏请封世子。 很快,三爷和董鄂氏所出的嫡子弘晟被封为诚亲王世子,五爷和侧福晋刘佳氏的长子弘昇被封为恒亲王世子。 次年正月,万岁爷登基一甲子大庆年,因京中事务繁忙,盛京三陵大祭不能亲自前往,命四爷、十二爷还有诚亲王世子弘晟前去祭永陵、福陵和昭陵。 三阿哥黑着脸从礼部回来,京城几座亲王府,只有自家雍亲王府还没有动静,今儿他被人用话挤兑的厉害,在同僚面前丢了脸。 董鄂氏陪着女儿在屋子里玩,见三阿哥耷拉着脸就知道在外面受气了,把小格格塞给三阿哥。 见到女儿,三阿哥不自觉露出笑容,“阿玛的吉英越来越漂亮了。” 吉英咧嘴冲三阿哥笑,这孩子的性格不随三阿哥,像极了董鄂氏小时候。 过了半个时辰,吉英饿了,奶嬷嬷忙从三阿哥手里接过小格格抱下去喂奶。董鄂氏见三阿哥面容平和了不少,才和他提起世子之事。 “今天回来怎么那么大火气?” 三阿哥撇了撇嘴,“外头的事情能瞒过你?还不是立世子的事。” 董鄂氏知道他心里不平,“按理说,三伯和五叔府上有了动静,万岁爷应该也会把咱们府上捎带着,但是阿玛没提立世子,宫里也没催,你觉得这事是什么走向?” “什么走向?还不是因为阿玛看不上我呗。” 成婚快两年,董鄂氏耳提面命让自己上进,做好差事,渐渐地他也认清了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做雍亲王府的世子。 阿玛能忍到现在无非是自己是他亲儿子,要不是看在这一点,自己早就被阿玛有多远踹多远了。 董鄂氏笑了,比起之前自命不凡的三阿哥,现在的弘时比以前有长进多了。 “其实,世子之位凭长幼还是极有可能落在咱们头上的,只是阿玛要面临和万岁爷一样的选择,他得慎重。” 虽说他不争气,但是他阿玛争气啊。 三阿哥的表情由惊转喜,他倒是没绕过来这个弯。 眼见着府里一个手就能数过来的孩子,自己又是长子,将来亲王的爵位是肯定没跑的,雍亲王府都要成大宗了,还愁个屁的世子之位。 再一想想,话里话外挤兑他的那些人都是皇室宗亲,仗着有爱新觉罗家的一点血脉暗戳戳说几句酸了吧唧的话。 三阿哥的心情好的不是一点半点,日后有的是这些人更酸的时候。 以免他飘得六亲不认,董鄂氏正了神色,表情越来越严肃,“弘时,阿玛给什么,咱们就要什么,老老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其他的都别操心。” 三阿哥很认真的应道:“你说的我都懂,今儿八叔还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也是劝我不要多想。” 董鄂氏瞬间警觉,“八叔怎么和你说的?” “说让我安心在礼部待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有董鄂氏的话在前,三阿哥自然以为八爷说的机会是做皇子的机会。 董鄂氏从容道:“你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情绪还是少外露的好,省得长辈们都担心你。” 说完后,又赶紧让三阿哥忙活起来,不是教女儿说话,就是让他帮自己抄经书。吉英快满周岁了,一些祈福的过场是少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董鄂氏怕三阿哥心血来潮去后院看望李氏。 前些日子,李氏就让人给自己带话,去求一求自己阿玛,让他帮忙在四爷跟前说些三阿哥的好话,在世子之位上使把劲。 董鄂氏对李氏的心思嗤之以鼻,以三阿哥的才能和心智,雍亲王府交到他手里算是完了。她不愿意和李氏攀扯,这几日去给四福晋请安都绕着李氏走。 李氏抓不着自己,肯定会想办法联系三阿哥,董鄂氏给三阿哥身边的常禄使个眼色,趁着三阿哥抱着小格格去院子里看鸟雀的功夫,常禄凑到董鄂氏跟前,低眉顺眼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段时间你守好三阿哥,后院的消息就没必要传到三阿哥耳朵里了。”董鄂氏道。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8节 李氏毕竟是三阿哥的生母,有些话董鄂氏不好说的太明白。 后院的消息,不就是西院李侧福晋那边的消息吗,常禄瞬间明白董鄂氏的意思,保证道:“奴才明白。” -- 西院,李氏憋闷的喘不过气。 消息已经让人传到董鄂氏那儿了,却不见她有什么动静。董鄂氏都不愿意为了弘时动用娘家的关系,果真应了那句至亲至疏夫妻。 “三爷府上那位是嫡子,咱们比不上,但是五爷府上的世子也是侧福晋所出,和弘时的身份不相上下。”李氏忍不住对着吉嬷嬷一吐为快。 李氏心焦却没办法,她和四爷现在已经形同陌路,知道四爷对董鄂氏这个儿媳很看重,才让董鄂氏给她阿玛写信。 阿玛和弟弟都没能耐,帮不上自己和弘时,李家是指望不上的,唯一的指望就是董鄂氏一族,偏偏这个董鄂氏油盐不进,每回见到自己连个眼神都不给。 现在听小太监回来报,他去前院,连三阿哥身边的常禄都没见到就被人打发走了。 李氏冷笑道:“如今董鄂氏把着弘时,连我这个当娘的都见不到亲儿子。” 吉嬷嬷想劝,却不知怎么开口。如今四爷不在府上,四福晋总管着全家,董鄂氏和正院的关系比和西院亲近多了。这件事就算闹大了,四福晋也会想办法给董鄂氏圆回来。 再者说了,董鄂氏那股聪明劲儿也不会让她们抓到什么把柄,怎么看西院都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四爷这一走,雍亲王府的门槛快被人踏烂了。四福晋整日想着法子回绝,但是有些人家又不能真的不见。 这时候十三福晋上门了。 “四嫂。”十三福晋兆佳氏进了正院就笑着和四福晋打招呼。 因四爷和十三爷关系好,兆佳氏和四福晋走的也近,平日里有什么事妯娌俩也会商量一二。 比如这次盛京大祭,在京城掀起不少风浪。 “我哪儿知道有些人家那么难缠,拒了一次后又托别的门路送礼。”打开话匣子后四福晋忍不住倒苦水。 十三福晋兆佳氏笑了笑,眼里有些落寞之色,曾经万岁爷喜爱十三爷的时候,他们府上也是那么热闹。 人走茶凉的道理在十三爷落魄后体现的淋漓尽致,幸好现在搭上雍亲王府,他们也迎来了出路。 “四嫂哪里的话,往后的日子只怕比现在更忙。”十三福晋捂嘴笑道,妯娌俩都明白什么意思,但没直说。 十三福晋经历过当年的事后,已经变得格外谨慎小心。四爷此行去盛京,储君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但是圣旨一日不下来,他们就得日日夹紧尾巴做人。 四爷和十三爷关系好,不是什么秘密,雍亲王府门前热闹,他们府上也有不少人递帖子,最近几天十三福晋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才跑到雍亲王府找四福晋准备松快半天。 妯娌俩说了没一炷香的话,守在外头的采薇就进来了。 十三福晋起身,对四福晋笑道:“来时坐了一路马车,现下才坐一会儿腿就麻了,我出去走走,四嫂记得让人给我续上茶。” 兆佳氏转身的间隙,四福晋看了采薇一眼,采薇嘴角一抿,四福晋伸手一把拉住十三福晋,嗔怪道:“快坐下。” “有什么事,说吧。”四福晋对采薇道。 采薇福身,“李侧福晋身边的吉嬷嬷来了,说这几日侧福晋染了风寒,头疼得厉害,想请大夫去看看。” 四福晋温和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快去请吧。” 各家各府的侧福晋鲜少有让人省心的,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十三福晋啜了口茶,等四福晋吩咐完才放下茶盏,继续方才的话题。 妯娌俩聊得无非是各自府上的一些琐碎事,朝堂上的事情她们多少从自家爷口中知道一些,但是轮不到她们说嘴。 到了傍晚,十三福晋才坐上马车离开。 送走兆佳氏,四福晋把采薇叫进来,“李氏那边还说什么了?” 当着十三福晋的面讲的只是前半段,后半段是李氏想让董鄂氏去侍疾。 四福晋闻言直接皱起眉头,这几日她注意到了李氏身边的人总往前院跑,估计李氏在董鄂氏那边吃了瘪,现下才想找个由头折腾董鄂氏一番。 董鄂氏顾及李氏的面子,肯定会应下这件事。毕竟李氏和三阿哥是亲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俩闹得难看,丢的还是三阿哥的脸。 李氏进一步,董鄂氏就得退一步。所以后面的话,采薇当时说与不说就没那么重要了,既然李氏这样说了,董鄂氏就一定会去。 四福晋道:“让人去看着点,别让李侧福晋折腾的太过。” 李氏这些年行事越发没章法,不比早年心思通透。万一做出什么事,伤了和董鄂氏一族的和气,就得不偿失了。 董鄂氏认认真真侍奉了李氏十来天,这段时间不管李氏怎么换着法子挑她的毛病,董鄂氏都没松口让李氏见三阿哥一眼。 好不容易在自己和阿玛的努力下,三阿哥愿意往正道上靠拢了,见李氏一面,她几个月的心思和口舌都得白费。在四爷回来前,她得趁早让李氏消停下来。 董鄂氏端着茶在李氏跟前站着,礼仪规矩挑不出一丝错,恭顺道:“额娘,请用茶。” 原本李氏是装的,如今看到董鄂氏是真头疼,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弘时的嫡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放那儿吧,我等会喝。”李氏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吉嬷嬷看向董鄂氏,意思很明显,侧福晋都已经这样了,您还不让三阿哥来一趟吗? 董鄂氏就好像看不懂任何人的脸色和暗示一样,站在那儿,目光殷切地看着李氏,等着她在自己的精心照顾下‘病’好。 再让董鄂氏盯下去,自己就真的要病了,李氏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回到前院,三阿哥一把抓住董鄂氏,“席敏,你这段时间怎么这么晚回来,吉英看不到你就哭。” 董鄂氏刚想说话,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三阿哥大惊失色,“莫不是被额娘染了风寒?” 一旁伺候的嬷嬷踌躇道:“回三阿哥,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 三阿哥愣了半晌,“这事额娘知道吗?” 还没等董鄂氏回答,三阿哥就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常禄连忙在后面追。 西院,董鄂氏才喝了一碗补汤准备睡下,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弘时!”见到来人,李氏又惊又喜。 三阿哥看着李氏红润又有光泽的面容,再对比这些日子董鄂氏瘦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他半晌说不出话。 李氏激动地掀起被子下床,“这么晚过来,可是在董鄂氏那边受气了?你用过晚膳没,额娘这就吩咐人做你最爱吃的那些东西送来。” 三阿哥胸腔里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额娘既然病好了,何必这样折腾董鄂氏?” 李氏懵了,没想到心心念念的儿子是为了董鄂氏来的。 “席敏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还得整日在你跟前站着伺候。吉英早上醒来额娘不在,晚上睡着了额娘还没回来,那么小的孩子天天哭,眼睛都肿了,你非得把我们一家折腾得不得安生才算罢休吗?” 一句句话,质问得李氏哑口无言,“我——” “从今往后,席敏只侍奉阿玛和嫡额娘,额娘要折腾就尽管折腾我这个亲儿子吧!” 三阿哥留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一晚上,李氏的脑子都嗡嗡的,弘时竟然为了董鄂氏吼自己这个亲额娘。 经历了这一遭,李氏是真的病倒了。 第73章 东院,二格格带着六阿哥跳毽子。 大黄已经是只上了年纪的狗,从前还能跟着姐弟俩在院子里疯闹,现在只能趴在一旁看着姐弟俩嬉笑。 如今,十岁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算是小大人了,不能再轻易出入后院,需要与庶母们避嫌。 耿氏来到东院也和年若瑶提起这个话题,聊到了过几年弘昼的婚事。 “不瞒侧福晋说,我一直担心弘昼,他文不成武不就,比起前头的四阿哥差远了。” 三阿哥能娶到董鄂氏,那时因为他是四爷的长子,但是五阿哥就不同了,上头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将来的婚事肯定比不过三阿哥和四阿哥。 年若瑶倒是没想到五阿哥才十岁,耿氏就考虑几年后的问题了,再看看在院子里疯玩的二格格已经八岁了,一想到她将来要嫁人,年若瑶就堵得喘不上气。 幸好她和四爷早前商议过,把福嘉留到二十岁。 “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人同年生,这婚事肯定会错开,差了一年成婚说不定能挑到更好的。” 年若瑶安慰道:“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得找个弘昼喜欢,也喜欢弘昼的。” 耿氏一愣,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侧福晋这番话听着却稀罕。 在侧福晋身边时间长了耳濡目染,耿氏也渐渐觉得侧福晋说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 两人互有情意,日子才能越过越顺心。 最近郭氏很少出门,年若瑶问起时,耿氏的眼神别有深意道:“院子里不干净,郭格格非要守着。” 两人院子里还有一个刘氏,年若瑶心中了然,估计是刘氏又作妖了。 郭氏这些年一直盯着刘氏,如今终于等到动静了,自然把这件事当成重中之重。正好也能瞧瞧,刘氏这几年在乌雅氏跟前都学到了多少本事。 突然,年若瑶想起来这段时间四阿哥和乌雅格格走的挺近,“听说前些日子乌雅格格生辰,四阿哥还备了一份礼。” “自己额娘疯了,可不得在后院找个靠山。”耿氏性子温和,很少说这样尖锐的话。 钮祜禄氏病了两年还不见好,德高望重的太医请了,妙手回春的民间大夫也寻来了,还有钮祜禄氏娘家找人求来的秘方也用了,甚至素荷一天三炷香请神佛保佑也无济于事。 年若瑶笑了笑,钮祜禄氏在如何也影响不了四阿哥是四爷亲儿子的事实,三阿哥从前那样荒唐,四爷都费尽心思给他定了董鄂氏这门亲事,轮到四阿哥的时候估计不比三阿哥的差。 对于府上的孩子,四爷从没有马虎过,耿氏就是气不过当年钮祜禄氏那样算计自己。 随着几个孩子年纪渐长,四阿哥在读书方面和五阿哥的距离越发大了。虽说四爷对两个孩子的功课抓的一样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四爷对四阿哥的期望更多。 “咱们的六阿哥得快快长大啊!”耿氏看着六阿哥,有些发愁。 二格格读书方面的天赋比五阿哥都高,六阿哥将来也不会差,就是和上面几个哥哥年纪差得太多,不然一起读书,保不准四阿哥都要被六阿哥压一头。 提到六阿哥,年若瑶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历史上,钮祜禄氏和四阿哥母子开局就是简单模式,比起四爷的地狱难度的夺嫡,四阿哥这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 比他大的三阿哥被过继给了八爷,比他小的五阿哥文武都比不过他,四阿哥就这样矮子里面拔将军得到了皇位。 现在钮祜禄氏是废了,四阿哥有意搭上乌雅格格这条线。 若是四阿哥和乌雅氏联合在一起,太后必然会站在二人身后。 六阿哥一出生就是不少人的眼中钉,等明年能去前院读书了,她不准备让福宜藏拙。 将来若是四阿哥继位,以他这样多疑的性格显然不会容忍一个比自己更得阿玛喜爱又聪慧的弟弟存在。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59节 在王府后院,乃至将来到了宫里,不争不抢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她不会拿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命去赌别人的人性,更不会让福嘉和福宜任人宰割。 天色渐晚,耿氏起身告辞。 张荣昌带着小太监在院子里摆起烧肉架子,小厨房片好了新鲜的羊肉、鹿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猪皮、鸡翅和河虾,素菜也必不可少,量都足足的。 二格格和六阿哥撸起袖子,两人也不让别人动手,刷上油就开始烤,六阿哥站在一边帮忙撒调料。 往常年若瑶没少带着二格格吃烤肉,现在二格格做起活来有模有样的。 春玉和红泥无奈地看着侧福晋躺在贵妃椅上,两个小主子忙活的满头是汗,烤完了还先招呼着侧福晋先吃。 “额娘,喏。”二格格巴巴地走到年若瑶跟前,递过来两串滋溜冒着热气儿的羊肉串。 “春玉姑姑,红泥姑姑,你们也尝尝。”二格格又给她们各递了一串。 与年若瑶这种心安理得吃着孩子烤的串不同,春玉和红泥感动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眼里的热气比架子上的烤肉都足。 四爷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儿。再一看,窈窈正领着两个孩子动手烤肉。 苏培盛眼睛更尖,看到二格格和六阿哥手面都是黑的,衬得年侧福晋纤纤玉指白得发光,一看就是她指挥,两位小主子干活。 得嘞,这东院的小日子过得真清闲。 四爷一来,站在旁边伺候的人就看着苏培盛的眼色退下了。 “阿玛,这串给你。”二格格爽快地把手里刚烤好的鸡翅递给四爷。 年若瑶起身,把位置让给四爷,当着孩子的面,四爷收回下意识想要拉住她的手,“坐下吧,我在前头吃过了。” 再看了一眼,年氏特地让人把烤架做的和两个孩子的相符,四爷给了她一个‘你倒是越发会躲懒了’的眼神。 年若瑶露出尴尬的笑容,也不好和四爷解释自己想要锻炼两个孩子的动手能力,况且,这姐弟俩也乐在其中。 二格格和六阿哥没注意到阿玛和额娘的眼神官司,两人忙着把剩下的东西都烤完。 除了一开始二格格递给四爷的那一串,接下来四爷再也没张过口,坐在那儿沉默地看着母子三人大快朵颐。 这些分量足够五个人吃,原本四爷没来的时候还有春玉和红泥、张荣昌的一份,现在四爷来了这些人那还敢凑上来。 年若瑶给张荣昌使了个眼色,让他等下把东西撤到小厨房。 吃饱喝足后,二格格缠着四爷陪她踢毽子。 这几天正在兴头上还没玩够,六阿哥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勉为其难地陪着姐弟俩玩了一会儿。 最后,年若瑶一声令下,二格格和六阿哥各回房间休息。 两个孩子走后,四爷靠在床上,眉宇间的疲惫再也掩盖不住。 十月初,万岁爷召十四回京,并在乾清宫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两次代行祭天礼,已经能看出来万岁爷对自己独一无二的看重。但是十四回来了,带着平定西北的军功重归朝堂,老八一党拼命抓住了这次机会给十四造势。 朝臣们的心思无非是在最后关头成功站队,就算不能带着家族更进一步,也要维持住现如今的权势和地位。 原本极利于自己的局面因为十四回来,变得有些微妙。 永和宫那边近来也频繁找自己,多半是为了十四打听,想到明天进宫还要顺道去看望德妃,四爷面色又冷了几分。 不用四爷说,只看他现在的脸色,年若瑶也能猜出来大概是朝堂上的事情。 如今是康熙六十年,万岁爷小病不断,尽管瞒得很好,但人的气色总不会骗人。年若瑶整日待在府上,都能感受到外面紧张的氛围。 众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拼命挣这个位置,史书上短短几段话涵盖了多少鲜血和生命,其中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年家倾力相助。 年若瑶从四爷身后抱住他,“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爷变成了一尾金灿灿的锦鲤,一群人隔着好远见到那么大的锦鲤,都想着来抓,我趁着他们还没赶到跟前,慌忙跳下去想把您捞上来。” 四爷来了兴趣,笑道:“然后呢?” “然后四爷您就变了身,从湖里一飞冲天,吓了我一跳,那伙儿贼人也一哄而散了。”年若瑶讲得很认真,伸手比划着,仿佛身临其境似的。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能飞上天的鱼哪还是鱼,分明是变成了龙。 一开始的玩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四爷越来越认真严肃的表情。 “还有吗?”四爷声音低沉,难以言喻的情愫从眼底闪过,反手把年若瑶拽到怀里。 因外头的事,四爷晚膳都没吃,方才没有胃口才给两个孩子说自己在前面吃过了。 但是,听窈窈讲完这个梦后,他一点都不饿了! 年若瑶窝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还有,之后就要靠爷自己了啊。” 说完,她倒在床榻上闭着眼睡觉了,也不管四爷面上和心底有多震惊。 万岁爷屁股下的龙椅,四爷早晚都能坐上去,她这也不算给四爷画大饼吧! 第74章 次日,四爷进宫,见完万岁爷后转到永和宫去见德妃。 四爷这些天睡得并不安稳,只有昨晚歇在东院才睡了个好觉。眼底的青色根本遮掩不住,德妃便问道:“可是近日太忙,看你气色不太好。劳心劳神的事情先放一放,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劳心劳神的事情,无外乎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立储之事。再对上德妃略带探究的眼神,四爷心里仅存的一丝期待也没了。 面前的人心,终究是偏的。 “谢额娘关心。”四爷道。 母子两人的对话一板一眼,毫无温情可言,德妃心里一堵。 胤禛的容貌像自己,而胤禵的容貌随了万岁爷,对着和自己一样清冷的面容,德妃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胤禛的心思,近年来德妃也算看明白了。 这两年万岁爷最看重的就是眼前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儿子,但是德妃并不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 凭良心说,这些皇子的资质都不差,老四太安静,让人看不清更捉摸不透,像一条在暗夜里吐着信子的毒蛇,潜伏数年只为给人致命一击。 十四明明带着那么大军功回来,万岁爷却没有给他加官进爵,这里面会不会有老四的手笔? 德妃不敢保证,她只能耐着性子试探,企图从胤慎的神色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再用这个来说服自己更加义无反顾地站在小儿子那边。 万岁爷不喜后宫干政,朝堂上的事情不可多言,嫔妃们私底下在皇子们面前也只能隐晦提起。 德妃缓缓开口道:“如今后宫和睦,皆是因为万岁爷平衡得好,这两年你府上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独宠年氏必然会让其他人心生怨怼,后院起了纷争,殃及子嗣,往后世子若也像你这样,将来雍亲王府一脉就凋零了。” “虽这些年乌拉那拉氏再无所出,但是作为嫡母,她一丝差错也没犯过。等年氏将来再有了阿哥可以抱到正院养育,这也算给年氏独一份的体面了,其他事上,雨露均沾即可。” 德妃对年氏无感,只因那张脸就能让自己时时刻刻想到在后宫承宠多年的宜妃,也是那样美到张扬,让后宫所有嫔妃忌惮。 红颜祸水的容貌,年氏也是如此。 四爷眸光微动,“儿子从没因为年氏薄待过其他人,年氏也没有仗着有宠爱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府里的事情就不劳额娘操心了。” 德妃眉眼染上寒霜,冷冽的眼神直直看过来,“额娘这番话也是为了你好。” 在夺嫡关键时刻,最需要年家的时候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借机让自己晾着年氏,这样的算计竟然说是为了自己好? 四爷讥诮道:“额娘的好还是留给十四吧,恕胤禛无福消受。” “胤禛!”德妃气急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前脚踏出这儿,后脚气晕自己生母的消息就会传遍六宫。” 这一次,德妃彻底撕破脸。 万岁爷最重孝道,当年敏妃丧期不足百日,彼时还是诚郡王的皇三子胤祉就剃发,被万岁爷痛斥不说还被降罪为贝勒。 若是这样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那些鸿儒还愿意追随雍亲王吗? 乌雅氏一族帮不上胤禵,西北的军功也帮不上胤禵,为今之计只能以额娘的身份逼着胤禛主动退让,这个位置才能落到胤禵身上。 四爷转身对上德妃的目光,她的眼里只有对自己的算计,天下间哪有像他们这般的母子,为母的算计儿子,为子的提防生母。 除了在年氏那儿,自己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四爷的声音有些飘渺,“那次我没有在圆明园亡故,十四一定很遗憾吧。” 四爷话音刚落,德妃身边的嬷嬷露出惊骇的表情,下一瞬随着旁边几个宫女跪在地上颤栗不已。 她们皆是德妃心腹,这些年听到的后宫阴私事,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但是四爷方才的话,涉及到了两个皇子亲兄弟之间的算计。 而她们的命,极有可能在今日德妃娘娘和雍亲王这番对话后结束。 四爷什么时候离开的永和宫的,德妃已经记不清楚了。她面色惨白,不断回忆着中秋中毒一事。 十四真的谋划过老四的命吗? 半晌后,德妃释然了,不论如何自己的心都是坚定地站在胤禵那边。 当年,自己生下胤禛没多久,孩子就被人抱到佟贵妃宫里养育。那时的自己只是个贵人,上面还有皇后和贵妃等人压着,根本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亲生儿子。 胤禛去了承乾宫,喊贵妃额娘,和自己这个生母十天半个月都不得见一次面。贵妃忌惮自己和胤禛过于亲近,她就只能装着对大儿子不闻不问。 幸而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才能一次又一次得到万岁爷的宠爱,接连生下几个皇子皇女,她从贵人升到了德嫔,后来又晋封为德妃。 渐渐地,会乖乖喊自己额娘的胤祚抚平了她心中的伤口,她不在奢望年幼的胤禛能记得自己这个生母,就当她用一个皇子来换取贵妃的庇护,从此永和宫与承乾宫两不相欠。 这看似顺畅的富贵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含着血泪熬过来的,熬死了两任皇后和贵妃,才在宫里得以喘息。 她时刻记得,自己的妃位是用一儿一女的命换来的,后来生下十四后,更是把当年戛然而止的关心和爱护全倾注在十四身上。 在胤禛那儿,自己这个额娘的位置是可以被人替代的,自己并不是他唯一的倚仗。既如此,他也不会成为自己将来的依靠。 他们之间母子亲情浅淡,大抵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后悔吗? 选择胤禵她从不后悔。 -- 康熙六十年,冬,董鄂氏赶在年底生下一个小阿哥。 如今三阿哥儿女双全,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三阿哥在礼部拼了命的干,还拉着老丈人席尔泰一起奋发图强。 席尔泰被女婿刺激得倔脾气上来了,你卷那我比你更卷,翁婿俩互相较着劲儿,最后董鄂氏一巴掌拍在三阿哥头上,这件事才算结束。 “席敏,你打我做什么?”这段时间,阿玛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往好多了,他正准备借此机会让阿玛高看自己一眼。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0节 董鄂氏拽着三阿哥的手把他拽到镜子前,指着他的脸道:“你看看你,两边的肉都凹下去了,继续这样忙下去把精力熬干了,非得躺在床榻上吃药不可。” “爷也是想让你和两个孩子将来能有好日子过。”三阿哥嘟囔着,罕见地露出委屈的神色。 “你原先那样做恰到好处,现在反而矫枉过正了。”董鄂氏眼眸闪过一丝微光,“你的心意我都知晓,弘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董鄂氏轻轻一吻落在三阿哥额间,烧得三阿哥满脸通红。 “这屋子里太热了,爷出去转转。”三阿哥落荒而逃。 跑到院子里才回过神来,自己和席敏是夫妻,就亲一下脸红什么,自己还是个爷们! 常禄在门外守着,见三阿哥冲到院子里,巴巴地跟上来,方才他听见了三阿哥说屋子里热,夫人还在月子里,屋里的红罗炭烧得足,一般人待在里面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 大冬天的外头哪里都凉快,但是也不能让三阿哥干站在外面吹冷风,常禄提议道:“三阿哥,您可要去园子里转转?” “走吧。”回去见到席敏也尴尬,三阿哥决定在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半路上,碰到一个小太监神色慌张,见到自己就要躲开。 “哎!”三阿哥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冲他招手。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那个小太监支支吾吾半天不肯吭声,最后常禄扬着拳头冲他笑了笑,那个小太监才如实招来。 原来是钮祜禄格格太过于想念四阿哥,派人出来打探四阿哥的消息,这件事要瞒着四爷和福晋,小太监只能避着人走。 三阿哥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正要放他走,谁知小太监跪在地上求道:“三阿哥,去后院的二道门锁上了,奴才求您给条生路,带奴才去吧。” 若是跟在阿哥爷身边,自然就能回后院了。 “成吧,爷就帮你一次,这份人情记在四弟账上了啊。” 自从和董鄂氏成婚后,三阿哥看几个年幼的弟弟也顺眼了,如今见到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六阿哥也能笑着招呼两句。 小太监感恩戴德,不断道谢,一口一个‘阿哥爷’喊着,对三阿哥身边的常禄也很是恭敬,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把三阿哥拍得舒舒服服。 去的路上小太监不慌不忙,似乎有很多话想和三阿哥说,几人兜兜转转,绕过那道门就是一开始三阿哥想来散步的园子。 突然间,三阿哥想起董鄂氏吩咐过他,身边不带着十个八个下人,不要轻易往偏僻的地方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浑身张满嘴都解释不清。 他本来就嘴皮子不利索,干嘛去掺和这些事! 三阿哥猛地停下脚步,折身往来的方向走。 “三阿哥!” 那个小太监转头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三阿哥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惊讶不已,冲着他的身影道,“三阿哥,您走错了,路在这边。” 听到小太监不断喊自己,三阿哥越发觉得不对劲,带着常禄撒腿就跑。 回到前院,有一儿一女陪伴的三阿哥很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几天后,传出来池塘边死了一个衣不蔽体的丫鬟,模样有七八分像董鄂氏,事情传到前院,三阿哥后知后觉地冒出一身冷汗。 那天自己没猜错,是真的有人想算计自己! 第75章 “四阿哥。” 如意趁着没人,从树后出来,叫住刚下学的四阿哥。 “如意姑姑?” 四阿哥见到来人是乌雅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松了口气。 前段时间园子里淹死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路过这附近他心里就发毛。 如意笑着迎上来福了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四阿哥,“今年冬天冷的很,这暖帽是我们格格亲手做的,四阿哥戴着读书就不会冷了。” 乌雅氏的女红在未出阁时就做得很好,到了雍亲王府后没有四爷宠爱,闲来无聊的时候也会做些活计打发时间。 摸着手里的暖帽,四阿哥心情复杂,乌雅格格自身用的东西都是侍妾格格的份例,每个月拿到手的东西比起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阿哥差得远了。 如今,乌雅格格却能拿出来这样珍贵的料子给自己缝制帽子,她自个儿都短缺皮货的情况下还能惦记着自己…… 四阿哥心头的酸涩更加忍不住,额娘钮祜禄氏这几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往常到了冬天还能动手给自己添几身衣裳,现在……他穿的戴的除了府里绣娘们做的就是乌雅氏给的。 “如意姑姑。”四阿哥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等我得空了就去看望乌雅格格。” 如意回去后,自然把话完整地带给了乌雅氏。 “格格,这事儿也该往前推一推了,奴才瞧着四阿哥是愿意在主子爷跟前使使劲儿的。”如意眉飞色舞道。 乌雅氏沉思片刻,“这一年四阿哥确实和咱们亲近了不少,但是还没到抚养的地步。” “弘历聪明伶俐,万一想借着乌雅氏和永和宫的势来压六阿哥呢?别到时候咱们被一个孩子耍的团团转。” 如意咋舌,半晌后喃喃道:“这……” “那件事的风头还没过去,咱们且等着吧。”乌雅氏悠悠道。 那件事指的是前几天溺死的丫鬟,寻常死了个下人并不会引起那么大动静,但是这个丫鬟和董鄂氏容貌相像。 四爷目前最看重这个长媳,背后搞出这件事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东院,年若瑶也在奇怪是谁动的手,有人说那丫鬟与人苟且,情到浓时被人看到才羞愧自尽。 非要说这衣不蔽体的丫鬟和董鄂氏有几分相像,这就是纯纯膈应人了。 年若瑶想不通是谁在这个时候还逮着三阿哥薅,是看李氏不顺眼还是三阿哥碍着谁的路了? 三阿哥天天被董鄂氏压得死死的,哪有时间去找别的丫鬟偷腥。再者说了,她见过三阿哥看向董鄂氏的眼神,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感情极好。 “那条路滑,经常从哪儿走过的人都知道。大冬天路上结冰,下人一时失足掉进池塘里也是有的。”春玉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有一定概率。 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件事都闹大了,没有说法没法收场。 以年若瑶对四爷的了解,这件事牵扯到了董鄂氏,他一定会追究下去,这段时间外面少不了探查这件事的人,东院还是稳一些,省得撞见不该看到的人和事。 “嬷嬷,这段时间劳烦你看得紧一些,让下人们尽量少出去。” “奴才明白。”海嬷嬷昨天就已经提前吩咐下去,出入院子的都要来自己这儿报备,防止有人趁着这几天混乱惹出事来。 -- 南院,钮祜禄氏坐在窗台前,呆呆地看着院子外的天空。 她已经一年都没踏出这个院子了,如今外面的世道她也不清楚,只在梦里隐约听到有人说四爷有意让四阿哥记在乌雅格格名下养育。 她把炕桌上的针线拿起来,继续给四阿哥做御寒的大氅。以前十来天就能做好的东西,今年她从入了夏就开始动手,拖到现在才做好一半。 每日睁开眼能见到的只有自己院子里这些东西,钮祜禄氏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梦境和现实,她伸出胳膊重重咬了一口,疼痛感让她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能这样保持正常的时候不多了。 钮祜禄氏想了想,无力地放下手里的料子。 “素荷,把四阿哥请来。” 钮祜禄氏病后,除了吃药的时会多说两句话,其他时候都缄口不言。这次一出声,倒是把正在煎药的素荷吓一跳。 屋子里静了太久,格格不开口,她们更不敢多言。见钮祜禄氏提到四阿哥,素荷眼睛一亮。 格格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四阿哥了,而且下午喝了一碗药后,到现在都眼神清明,不见有糊涂的迹象,想必这次去请人,主子爷和福晋那边也不会阻拦,素荷轻快地应了。 很快,四阿哥跟着素荷来了。 进了屋子,见钮祜禄氏的气色比往常都要好,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四阿哥心里的沉重感顿时烟消云散。 额娘的情况比他打听到的好很多。 “额娘。”四阿哥规矩地行了礼才坐在钮祜禄氏身边。 “素荷,把四阿哥爱吃的甜沫粥和芸豆糕端来。”再次见到四阿哥,钮祜禄氏心里悲喜交加,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素荷带着几个小丫头有条不紊地上了各色点心和菜品,四阿哥已经在前院用过膳了,但是又不忍心拂了额娘的心意。 “额娘,你也尝尝。” 两人一年未见才换来这温情的时刻,四阿哥格外珍惜。 “弘历,你最近和乌雅格格走得很近吗?”钮祜禄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四阿哥喝粥的动作一滞,“额娘,这些胡话都是谁说给您听的?” “胡话?”钮祜禄氏猛地起身,把身边的碗碟带掉碎了一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疯子?” 上一秒还对自己言笑晏晏的额娘,下一秒横眉竖眼地对自己吼叫,四阿哥懵在原地。 “弘历,我就算疯了也是你的亲生额娘,你这辈子都得认!”钮祜禄氏尖锐的声音逐渐拔高,刺得四阿哥慌了神。 “额娘,我没——”四阿哥涨红了脸想要解释。 钮祜禄氏眼神冰冷又狠毒,直勾勾盯着四阿哥,“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摆脱我!” “素荷!”四阿哥拼命给她使眼色,额娘只要喝了药,睡一觉醒来就能平静下来了。 钮祜禄氏还没等四阿哥起身就拉着他的衣领扯到自己怀里,死死锢着他,用冷到发寒的尖细声音道:“别想挣脱我,否则咱们娘俩一起死。” 说完,从桌子底下拔出一把短刀架在四阿哥脖子上。 看着钮祜禄氏的动作,素荷心提到嗓子眼,她竟不知格格何时留了这一手。 赶紧吩咐院子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格格发病了!快,快拦住她,把四阿哥救出来!” 双方僵持了半天都近不了钮祜禄氏的身,又怕硬逼她会误伤到四阿哥。 素荷指了几个人中嘴最严实的嬷嬷,咬牙道:“你快去请四爷和福晋。” 得到消息后,四爷和四福晋几乎同时赶到地方,两人对视了一眼,四爷对四福晋微微点头,“你带着人守在外面,我进去找弘历。” 四福晋看着他担忧道:“爷万事小心,妾身会守好外面的。” 幸好南院只住着钮祜禄氏一个人,不用再费心思安顿别人,四福晋很快就带着人把好了通往南院的主路和各个小路。 四爷推门而入,钮祜禄氏见到四爷的那一刻,尖叫着让所有人往后退,不准再靠近她们母子。 四爷注意到钮祜禄氏拿着一把刀架在四阿哥的脖子上,面色不善道:“钮祜禄氏,放开弘历。” 四阿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眼底弥漫着绝望和惶恐。十岁的孩子,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话语里已经带了哭腔,对赶来的四爷道:“阿玛……救我。” “你们都骗我,我不放,我不放!谁都不能把四阿哥从我身边抢走,不能把我的儿子送人。”钮祜禄氏哭喊着,手里的短刀离四阿哥的脖颈越来越近。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1节 四爷脸色一白,“钮祜禄妙仪,虎毒尚不食子。” 听到四爷喊自己的名字,钮祜禄氏眼里的泪都顿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四爷,颤着声音问,“爷,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她还记得自己刚进府的时候,四爷也这样喊过她的名字,生弘历的时候是印象里他第二次喊自己‘妙仪’。 接着,就是这一次。 趁着钮祜禄氏分神,悄悄从窗子里爬进来的小太监钳住钮祜禄氏的胳膊,四爷一把拉住不知所措的四阿哥,把他挡在自己身后护着。 几个嬷嬷一拥而上把钮祜禄氏捆住,防止她再伤人。 “出去吧。”四爷道。 四阿哥回头看了一眼,钮祜禄氏被众人按着还在癫狂大笑,母子俩对视的那一刻,四阿哥慌忙移开视线。 出了门,四阿哥转身对着钮祜禄氏的屋子磕了三个头,埋下头的那刻四阿哥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四爷站在四阿哥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苏培盛眼里划过一丝讶异。 “阿玛。”四阿哥起身,红着眼对四爷道:“额娘是病了才会对我这样,弘历求阿玛看在额娘进府多年的情分上,善待她至终老。” 四阿哥的个子已经到了四爷的肩头,父子俩站在一起,周围的奴才除了苏培盛都自觉退下。 “弘历……”四爷的眼神好像能直达人的内心深处,四阿哥鼓起勇气和他对视,坚持了一会儿忍不住错开视线。 四爷无声地叹了口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只是在他这个年纪手段还是稚嫩了些。 四福晋守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四爷和四阿哥沉默不语,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钮祜禄氏的行为是他们没预料到的。 六阿哥年龄还小,看不出天资如何,四阿哥比上面的三阿哥争气,比下头的五阿哥聪明,过了今夜,四爷真的会给四阿哥找一个养母了。 除非,四爷想放弃这个儿子。 等人都走后,南院再次恢复原先的寂静。 尽管钮祜禄氏疯病犯了,她也是格格,是主子,身边缺不了人伺候,身为钮祜禄氏的贴身丫鬟,素荷也一同被锁在屋子里。 “格格……”素荷伏在床榻前小声唤着被绑在床上的人。 钮祜禄氏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素荷。 素荷惊喜道:“格格,您醒了。” 四阿哥来之前,格格明明是清醒的,按照以往的时间来算,格格下一次发病最快也是在明日晌午。 “方才您为何这样做?”素荷忍不住问。 若是将来四阿哥争气,她们还有能出去的机会,但是现在,这条路被钮祜禄格格自己断送了。 “我不能再拖累弘历了,有我这样的额娘,只会让他在兄弟们跟前抬不起头。”钮祜禄氏的声音越来越虚无缥缈,“既然帮不到他,那就更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她架在弘历脖子上的刀没有开刃,最后弘历推开自己的那一下的力气明显比自己大得多,他能轻易冲破自己的束缚,却选择配合。 弘历十一岁了,已经能做出有利于他的选择,他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大好前程,自己这个做额娘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他。 第76章 处理完这件事后,四爷决定让乌雅格格代钮祜禄氏照顾四阿哥。 “那四阿哥要记在谁名下?”四福晋问。 “暂且不动。” 四福晋垂眸,这个结果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自己是嫡福晋,身份贵重,不能轻易抚养阿哥,年氏和李氏和耿氏各育有一个阿哥,其余的侍妾格格身份太低,护不住四阿哥,只有把他交给乌雅氏。 一来乌雅氏的出身比其他格格都高,二来这是乌雅氏唯一能出头的机会,她一定会拼命保住四阿哥直至他成家立业。 乌雅氏与四阿哥,只是空挂着母子的名头,各取所需罢了。 次日,乌雅氏要养育四阿哥的消息人尽皆知。 二格格和六阿哥一起坐在书桌前看书,二格格好奇地问,“以后四哥还能喊钮祜禄格格额娘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年若瑶给问住了,当时的情况自己又没看到,猜测不出四爷什么意思,是让乌雅氏暂时养育一段时间,还是从今往后都是如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四哥一身血肉是钮祜禄格格给予的,就算名义上不是,血缘上他们也是至亲。”六阿哥认真地看着二格格,“我觉得在四哥心里,血缘是大过名义的。” “福宜,你已经读到《孝经》了?”二格格十分惊讶,也没心思再想四阿哥和乌雅格格的事情。 姐弟俩一个九岁,一个五岁,读书进度竟然一样。比起震惊,二格格心里骄傲更多,六阿哥从小可是跟着自己这个师傅学的认字。 福宜天资聪颖,话少不爱交际,除了日常吃喝拉撒睡,剩下的时间大多都用在了读书上。 年若瑶有些担忧再这样下去,他的眼睛会近视,决定控制他每天看书的时间。 万岁爷的身子骨已经不太行了,再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看看,将来进了宫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二格格最爱去年家,缠着郭罗妈妈给她将额娘小时候的事。年夫人说话很有条理,讲得故事也引人入胜,六阿哥也忍不住支起耳朵在旁边听。 年羹尧的几个幼子见到小姑母更是开心,小孩子都喜欢美好漂亮华丽的事物,年若瑶的容貌加上亲和的语气笑容,每次都把几个孩子哄得眉开眼笑。 去年家只需要让海嬷嬷去正院报备一声,四爷不管年若瑶去年家的事情,四福晋自然也不会阻拦。 母子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往年家去。 路上,二格格几次叫停马车,让春玉下车给她买了一些小玩意。 “年真一定喜欢。”二格格惊喜地看着手里的泥人,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 年真是这次来京的几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儿,和二格格年纪相仿,两人很是亲近。 这次他们来的突然,年若瑶的阿玛出门会友去了,只留下年夫人和几个孩子在家。 “你来也不让人提前回来知会一声,若是知道今儿你和二格格、六阿哥要来,你阿玛肯定不会出门。”年夫人嗔怪道。 年若瑶笑了笑,“原是六阿哥整日待在院子里看书,我这才想着带他出来看一看。是我没想周全,下次一定提前告诉额娘。” “哦?”年夫人诧异道:“六阿哥如今识得多少字了?” 年若瑶无奈道:“已经和他姐姐一样读到《孝经》了。” 这下,年夫人也不淡定了,拉着年若瑶的袖子就往屋子里走,“进去说。” 年家几个孩子见到二格格和六阿哥开心地不行,二格格和年真两个小姑娘在远一点的地方头挨着头说话。 两个小姑娘九岁,一个八岁,说的都是女儿家的感兴趣的事情,不像六阿哥他们几个小子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进屋后,年夫人问起六阿哥上学一事,年若瑶算了算福宜的年龄,依万岁爷现在的身体情况,六阿哥八成要去宫里读了。 年夫人欲言又止,半晌后艰难道:“六阿哥比寻常孩子都聪慧,这是好事,只是太聪明一定惹眼,今后你更得小心护着他长大。” 万岁爷几次重用四爷,众人心知肚明这皇位要花落谁家。四福晋的乌拉那拉氏水涨船高,前一阵子她侄子议亲,选的人家都比之前高了几个档次。 年遐龄夫妇回京后,也有不少人上门走动,为的就是年若瑶侧福晋的身份,以及二格格和六阿哥这一双儿女。 二格格与六阿哥是龙子凤孙,寻常人家不敢想,但是年家是年若瑶的母家,还有年羹尧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撑着,不少人已经开始打量年真了。 年夫人说起这件事,长叹道:“真真才八岁,就已经被人看在眼里,我已经给你二哥和二嫂送了信,让她们尽快把真真接回四川。” 说到底,年真来京城也是无妄之灾,当初想用几个幼子给年羹尧敲个警钟,并未把主意打到几个女孩儿身上。年真是觉罗氏的女儿,见几个非她所出的庶子被送到京城,觉罗氏一狠心把嫡出的年真也塞了进来。 “二嫂她……”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年若瑶心里好一阵愧疚。 觉罗氏事事都向着自己,结果因为自己和阿玛的那番话就要让她和年真分离好几年。 年夫人道:“你二嫂时常来信,说这两年真真养在京城也好,见识到的世面也比在四川多。她那颗七窍玲珑心,把什么事都想到别人前头去了。她这样说,也是不想让咱们心里难受罢了。” “窈窈,额娘有句话是一定要提前和你商议的,等将来真真议亲的时候,你一定要帮忙寻一个好人家。”年夫人眼角有了泪花,“你不知道,这孩子和你二嫂的脾性一模一样,聪明又招人疼,初来京城的时候几个孩子不适应都哭着找额娘,只有真真还帮着嬷嬷们哄几个弟弟。” “你二嫂有多疼你,你就要加多少倍还在真真身上。”年夫人嘱咐道。 “这话不用额娘说我心里也有数,不光是婚事我这个做姑母的要‘插手’,日后添妆也少不了给她备一份厚的。”年若瑶挽着年夫人的胳膊,笑着应了。 母子两人在屋子里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二格格的声音,“苏公公,你怎么来了?” 年若瑶和年夫人对视一眼,忙让人把苏培盛请进来。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四爷找我有什么事?” 苏培盛容光满面,连忙摆手,“回侧福晋,是主子爷让奴才来寻六阿哥,万岁爷要去圆明园饮酒赏花,主子爷要带着几位阿哥去迎圣驾。” 年若瑶心中一惊,面上仍笑吟吟道:“六阿哥从未经历过这阵仗,劳烦苏公公坐下稍等一会儿,我去吩咐六阿哥几句。” 自己来的路上快马加鞭,就是怕回去的路上耽搁时间误了事,年侧福晋做事向来有分寸,想来也耽误不了多久的功夫。 “是。”苏培盛躬身应道。 年若瑶没让苏培盛多等,很快就带着六阿哥过来了。 苏培盛不敢再耽误时间,带着六阿哥就往雍亲王府赶去。 四爷也是突然得到万岁爷要去圆明园的消息,命人把在礼部当差的三阿哥叫回来,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在府上,只有六阿哥晌午过后就被年氏带着出门了。 “苏培盛,去把六阿哥接来。” 众人已经收拾好在门口准备出发,听到四爷的话,三阿哥有些惊讶,六弟还那么小,万一见到皇玛法惊慌失措,原本的好事都要变成坏事。 五阿哥和六阿哥相处的时间是几个兄弟里最多的,听到六阿哥也同他们一起去,高兴地咧嘴笑。 四阿哥暗自攥紧了拳头,六阿哥才五岁,就让阿玛看重到见万岁爷也要带上他。若是和他们一般年纪,岂不是事事都要压他们一头。 “阿玛,儿子先行一步去圆明园检查接驾事宜吧。”三阿哥道,一会儿万岁爷的圣驾就要从宫里出发了,他们总不能和万岁爷同一个时辰赶到圆明园。 四爷看了他一眼,果然成婚后的三阿哥比以往稳重的多。 “你去吧。” 得到四爷准许后,三阿哥带着贴身侍卫往圆明园赶去。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越发感到不安。印象里吊儿郎当的三哥也开始上进了,五弟和六弟深得阿玛喜爱,生母钮祜禄氏疯癫后,自己在府上的地位很尴尬。 如今养母也同样不得阿玛宠爱,自己少了一个助力,万事只能先靠自己。这次皇玛法来圆明园,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在他老人家跟前露个脸。 很快,苏培盛带着六阿哥赶到,众人即刻出发。 圣驾到了圆明园,四爷带着几个阿哥给万岁爷请安。 万岁爷注意到几个孩子里最小的六阿哥,见到自己神色比几个年长的阿哥还自然。 “这是你府里最小的那个吧,排行第几?”万岁爷眯着眼打量着。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2节 四爷道:“回皇阿玛,这孩子排行第六,小名福宜。” 万岁爷点点头,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老四对这个孩子的期许是好的。 陪着万岁爷的逛了一圈后,四爷适时提出去亭子里歇一歇。 “也好。”万岁爷喘了口气,他年纪大了走了一圈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三阿哥等人陪在左右,万岁爷突发奇想考考几人的学问。三阿哥在礼部待了几年,早就脱离了随机考试的行列。 最后,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被万岁爷抽问了几个问题。 五阿哥在读书方面天赋平平,听完他的回答,四阿哥觉得自己已经十拿九稳。只需等六阿哥回答完,皇阿玛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自己。 有了五阿哥作比较,四阿哥就显得极为突出,四爷看着这个儿子,欣慰他并没有因钮祜禄氏而耽误学业。 到了六阿哥,考虑到他才五岁,万岁爷故意降低了题目难度,没想到六阿哥的回答并不亚于四阿哥,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显然,六阿哥平日里读了许多书。 万岁爷不再掩饰欣赏的目光,“不错。” 四爷揣测了这么多年万岁爷的心思,他老人家一贯奉行的是打十棒子都不一定给一甜枣,自己那些亲儿子都很少夸,如今能从他嘴里吐出来‘不错’,说明六阿哥是真的很得他的意了。 今日圆明园一行,万岁爷心里颇为畅快,当着众人的面准备给六阿哥赐名。 “曜,明也。日出有曜,光明照耀也,便取名弘曜吧。” “谢皇玛法赐名。”六阿哥露出与年纪相符的喜悦之色。 与之对应的是四阿哥眼里瞬时黯淡无光,皇玛法取给六阿哥的字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仿佛无形中被人掐住了脖子,六阿哥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锋芒。 可现在不是在雍亲王府,是在圆明园岁爷跟前,四阿哥调整好心情,露出真心为六阿哥高兴的表情。 临行前,乌雅氏告诫过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眼前的这点锋芒便先让给六弟吧。 第77章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万岁爷决定去京郊南苑打猎,特地命四爷带上府里的六阿哥。 “弘曜会骑马了吧,把他也带上。” 万岁爷对六阿哥印象很好,倒是忽略了这孩子如今才五岁,骑马也是小马驹,怎能和他们打猎的马匹相提并论。 万岁爷上了年纪记性越发差了,近来总爱提起以前的事情,太医院对此也束手无策,四爷思索再三还是应了。 三爷和五爷府上来的都是世子,八爷府上的弘旺病了没来,九爷和十爷带的是长子,只有四爷府上带了一大一小两个阿哥。 三阿哥看着六阿哥站在人堆里比其他人矮了一半,叹了口气,“弘曜,等会儿三哥带着你跟在他们后头,咱们不急。” 来之前,董鄂氏也特地交代了他要多照顾六阿哥。况且,三阿哥如今也是做阿玛的人了,看向幼弟时不自觉代入了阿玛的身份。 六阿哥抬头冲着三阿哥乖巧道:“三哥不必顾及我,跟着他们去前头打猎吧,我身边有阿玛留下的侍卫守着,不会有事的。” 这次来的皇孙少,也是众人在万岁爷跟前展露骑射技术的好机会,三阿哥自知自己文采不行,只能在骑射方面下功夫。 既然有幸来了,谁不想在万岁爷跟前得一句好呢。 跟在弘曜身边的都是阿玛信重的人,三阿哥思索片刻,对六阿哥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几个看好六阿哥,林子深处就不用去了,带着六阿哥在外围转转即可。” “是。” “弘曜,三哥去给你抓几只兔子回来玩。”三阿哥挥了挥鞭子,骑着马跑远了。 目送三阿哥走远后,六阿哥骑着小马驹往回走。 “六阿哥,主子爷吩咐了您若想看他们狩猎,奴才们会护着您进去。”领头的侍卫道。 天子狩猎如此盛大的场景,若是没有亲眼看见,六阿哥回想起来怕是会遗憾。 这些龙子凤孙打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道行指不定比他们都高。眼前这位六阿哥虽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侍卫却万万不敢糊弄他。 狩猎场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危险,这是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过自己的,六阿哥不为所动坚定道:“我要回去。” “是。”领头侍卫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护送六阿哥回看台。 六阿哥主动提出不去,也给他们省了不少功夫。万一进了林子发生什么意外,主子爷那边定不会轻饶他们。 日落西山,林子与马场的交界处尘土飞扬,震耳欲聋地马蹄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六阿哥看见远处一抹明黄,离皇玛法最近的是自己阿玛,接着是三伯和五叔,八叔、九叔和十叔紧跟在万岁爷后面,皇孙们则离得更远。 三哥倒是落在了其他堂兄弟身后,下马后果真送了六阿哥四只兔子,三只通体雪白的,一只灰的。 “别忘了给福嘉,还有弘昼。”三阿哥道。 四阿哥那边他没算上,往常一起打猎的时候,四阿哥不喜别人送他猎物,三阿哥也不惯着他,从此连根兔毛都没给过四阿哥。 “谢谢三哥!”六阿哥欢喜地道了谢,最后兴高采烈地带着几只兔子回府了。 到了东院,六阿哥让人把五阿哥请来后,开始张罗分兔子,“二姐和五哥先挑吧。” 三个人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二格格和五阿哥也没再客套,二格格率先挑了一只灰兔子,五阿哥跟着挑了只白的,剩下两只白的是六阿哥的。 在野外长大的兔子一定比家养的更肥美,年若瑶瞬间想到让人流口水的麻辣兔头。 “这几只你们准备怎么吃?麻辣兔头?”年若瑶坐在酸枝木椅上,托着下巴问道。 “额娘!”二格格听了,急得直跺脚,“这兔子不是吃的,是准备养的。” 六阿哥生怕年若瑶方才那番话吓到小兔子,连忙堵住兔子的耳朵。 年若瑶:…… 养兔子这件事还得请教专业的人,年若瑶能说出兔子的各种做法,却不懂怎么把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养到寿终正寝,张荣昌连忙去后罩房寻小五子。 小五子有多年养猫狗的经验,几只兔子也不在话下,当场就打包票一定把这几只兔子养的白白胖胖,看了眼二格格怀里的灰兔子,他又坚定地加了一句‘灰灰胖胖’。 这次不用年若瑶出手,二格格就已经让身边的丫鬟递给小五子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 小五子喜形于色,侧福晋出手大方,两个小主子手面也大。如果侧福晋再多生几个阿哥就好了,赏的银子加一起估计能把他砸懵。 晚间,四爷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和大黄的狗窝并排多了三个萝卜形状的兔子窝。 “这是三阿哥送给他们的,二格格和六阿哥宝贝得不行,非要养着。”年若瑶在一旁解释,自动跳过了自己提议麻辣兔头的那段。 四爷忍不住笑了,“兔子会刨洞,这样放着也不怕它们跑了。” 这些小五子自然也想到了,年若瑶道:“里面装着笼子,它们插翅难飞。” 这几天四爷里外都顺遂的很,倒是生出几分惬意,和年若瑶絮絮叨叨说起府里孩子的事情。 “弘历和弘昼过了年也十二了,房里也该添置两个人。弘历那边让福晋盯着,耿氏向来与你亲近,弘昼那边你便替我顾着点吧。” 当年,三阿哥弘时因为通房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四阿哥和五阿哥决计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不知道是不是晚膳吃撑了,听了四爷的话,年若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然后脸不红心不跳正色道:“妾身一定会认真帮耿格格掌眼的。” 只是掌眼,不做任何决定。 这牵扯到弘昼的房里事,年若瑶没那个心思把手伸那么长,耿氏和自己交好是处于两人互相尊重的份上,她敢肯定自己要是在这件事上忽悠耿氏,耿氏回过神来一定会和自己断了联系。 四爷笑道:“将来弘曜长大,你看人的眼光也练出来了。” 若依自己的意思,福嘉二十岁嫁人,弘曜二十岁娶亲。可她也知道,四爷会把福嘉留到那时候,但弘曜绝不会拖那么久才娶福晋。 子嗣的数量也算皇室宗亲kpi里的一部分,万岁爷十三岁就当爹了,弘曜怎么也拖不到二十岁。 年若瑶果断跳过这个问题,决定把它留到将来再去想。夜深了,可以和四爷探讨更深刻的问题了。 两人坦诚相见后,四爷的头逐渐下移,嘴巴不止亲吻这一个用处,四爷无师自通地发掘了其他用法,那双修长的手也不停歇,在年若瑶身上探索着,企图不通过斗志昂扬的小四就能把她带上巅峰。 年若瑶沉浸在欢愉中无法自拔,这些年她最满意四爷的就是这方面的生活十分和谐,夜里足足叫了三次水,两人才偃旗息鼓相拥而眠。 -- 十一月初七,宫里传出万岁爷生病的消息,上个月从南郊打猎回来后,万岁爷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对外声称‘偶患风寒’,并决定搬去畅春园养病。 初九,万岁爷命雍亲王去南郊代行冬至祭天大礼,并对外宣布接下来几日所有的奏折暂不处理。 这个消息无疑是告诉众人,万岁爷的身子骨不行了,京城上下人心浮动,敢在万岁爷重病期间上蹿下跳,那都是嫌命长的人。四爷远在京郊斋所斋戒,四福晋干脆把大门紧闭,回避了各路人马的试探。 府里,四福晋免了众人的请安,静静守着雍亲王府等待最终的结果。 十一月十三日,万岁爷于畅春园寝宫紧急召见诚亲王胤祉、淳郡王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二子胤裪和皇十三子胤祥等七位年长的皇子和步军统领隆科多,宣布“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著继朕即皇帝位。” 一时间,八爷等人面如土色。十四胤禵远在西北,本以为是万岁爷对十四独一份的看重,没想到最后真将胤禵当成武将使了。 “把老四叫来吧,让镇国公□□詹代为祭天。”万岁爷费力地说完这句话,已经喘得不成样子。 床榻前,有梁九功等人守着,没有万岁爷传召,众人不敢上前更不敢随意打量。十爷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打量万岁爷的目光。 往旁边一瞅,老九的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急得。十爷使了个眼色,两人对视后急忙把头低下。 四爷得到消息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畅春园,在隆科多的陪同下,面见万岁爷三次。 十三日晚,戍时,康熙帝驾崩,皇四子继位。 四爷先在众人之前回到宫里,再让诚亲王、淳郡王和隆科多等人把先帝遗体送回乾清宫。 苏培盛把消息传到雍亲王府,接了四福晋就往宫里赶,宫里那么多先帝嫔妃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这些人都等着四福晋去安排去处。 进宫的路上,四福晋直接问道:“可是宫里的太妃们不配合?” 先帝留下的那些皇子公主翻不起什么风浪,能折腾起来的只有那些太妃。 苏培盛暗自在心里叫了声苦,不说别人,自家德妃娘娘那边就有的闹呢! 四福晋看苏培盛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能让四爷头疼至此的只有永和宫那位。到了这个时候,德妃都不忘折腾自己的亲儿子,四爷的那声额娘,竟白叫了几十年。 第78章 永和宫,德妃面容肃穆,先帝驾崩,可十四却没回来。若当时十四也在场,结局或许就会不一样。 明明哪个儿子坐上那个位置自己都是太后,给乌雅氏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可她心里不甘心。 胤禵文武双全,还有平定西北的功劳,先帝不可能从未考虑过胤禵。老四继位后不肯下旨召胤禵回来,让德妃更加坚信是老四心虚,怕十四回来会动摇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帝位。 “娘娘,四福晋求见。” 徐珪礼从外面进来,提到四福晋时,面上有些不自然。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3节 如今雍亲王登基,四福晋是嫡福晋,即将被册封为大清的皇后,可是德妃不认同,他们这些奴才也只能跟着,不然早早地就得巴结上去了。 “让她进来吧。”德妃道。 四福晋进来,看到德妃面露哀切道:“皇阿玛驾崩,额娘心中哀痛也要保重身体。万岁爷记挂您的身体,命儿臣来请您早些迁宫颐养天年。” 等四福晋从永和宫一走,再对外宣称太后乌雅氏是因为先帝离世遭受巨大的打击,需要在永和宫静养几日,这样乌雅氏不愿迁宫的事情就不会有人嚼舌根,一道保全了皇家颜面和母子二人的情分。 宫里太后和太妃的旨意已经下来了,然而永和宫那份圣旨被德妃拒之门外。如今虚名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要胤禵尽快回京。 德妃冷着脸,“十四远在西北,如今先帝驾崩,不管身为人臣还是人子,于情于理都应当回京。可你们府上那位四爷却说不让十四回来是先帝的主意。难道我想知道真相,还得亲自到下面去找先帝爷求证吗?” 这话说得就过了。 四福晋垂首,“当时几位王爷都在场,额娘若不信,可传他们的福晋来。” “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让胤禛来永和宫见我一面。”德妃态度强硬。 虽说十四贵为皇子,但是等新帝继位后,一代代传承下去,十四这一脉的子孙后代再想这样尊贵体面就是奢望了。 德妃眼睛一闭,这件事她得再为胤禵争取一次机会,哪怕撼动不了胤禛分毫,他们也要尽力一试。 先帝驾崩的第三天,年若瑶等人就被胤禛接到了宫里,暂时居住在养心殿后殿。太妃们已经迁去寿康宫养老,等宫人们把东西六宫打扫干净,潜邸的女眷就能搬进来了。 因现在离得近了,众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连着几日年若瑶都瞧见乌拉那拉氏在永和宫那边吃了闭门羹后,再满面愁容地回来。 她白天要为先帝哭灵,到了晚上去永和宫劝太后,偶尔还要处理太妃们的吃喝拉撒问题,宫务也要尽快熟悉,几乎是连轴转根本没时间歇息,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到了晚上,皇上来后殿看望二格格和六阿哥,年若瑶见他眉毛紧蹙,显然这段时间被各种事情折腾得不轻。 太后娘娘不愿意迁宫的消息她也略有耳闻,乌拉那拉氏已经分身乏术,太后那边闹腾地愈发厉害,再这样下去,皇上与太后母子不合的消息迟早要传遍整个紫禁城。 后世与野史对雍正继位的消息传得五花八门,篡改遗诏,抢了亲弟弟的皇位等等,估计这里面太后乌雅氏也出了不少力。 “万岁爷,明儿我想去永和宫陪太后娘娘说会儿话。”年若瑶主动提起。 皇上没想到乌雅格格进宫后都对永和宫敬而远之,年氏竟然愿意主动把这差事揽过来。 皇额娘对自己的偏见已经深入骨髓,不管他解释了多少遍,太后都不愿相信自己是先帝爷属意的继承人。 皇上道:“太后近来情绪不佳,胃口也不好,朕派了多少人去劝都没有用,你有什么法子?” 年若瑶笑了笑,“福晋每日就差住在永和宫了都不管用,妾身觉得先礼后兵的这四个字该派上用场了。” 皇上神色微动,“朕晓得你知道分寸,只要不过火……罢了,随你去了。” 次日,从先帝灵前回来后,年若瑶换了身素色衣裳就往永和宫去。 “是你?”太后见到来人,十分诧异。 论身份,不该是年氏来劝说自己,论情分,年氏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太后娘娘。”年若瑶没有兜圈子,“慈宁宫早就收拾好了,妾身这次来是请您迁宫的。” 太后冷哼一声,显然觉得这件事轮不到年氏过问。 被乌雅氏无视,年若瑶并不觉得难堪,似笑非笑看着太后道:“先帝爷已经去了,您不肯接受皇太后的身份,还守着永和宫和德妃的名号要见万岁爷,到时候母子相见要如何行礼,又要怎么称呼彼此?” “您何必把这事搞得如此难堪。”年若瑶叹了口气。 “年氏,你狂悖无礼,在永和宫里我岂会容你放肆!”太后怒喝道。 “来人,把她轰出去!” 太后一声令下,徐珪礼已经带着宫人靠近。 红泥拦在年若瑶身前,对徐珪礼道:“我们主子奉万岁爷的命前来,你们敢对她动手就是对万岁爷不敬。” 徐珪礼片刻都没有犹豫,便要动手。他们跟了太后几十年,一切都以也太后的意思行事。除非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万岁爷本人,不然换了谁都一样。 突然,年若瑶把身旁架子上的山水纹双耳插花瓶捧起来,重重一摔,捡起一块碎瓷片直指离她最近的宫人,“我看你们谁敢!” 宫人们果然不敢再上前一步,年若瑶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 太后瞪圆了眼,颤声道:“主子和奴才都没有礼教规矩可言,老四把你惯得如此无法无天,荒唐,当真是荒唐。” 她在宫里和宜妃等人斗了几十年,就算彼此恨到了骨子里,当着面也是和和气气地互称姐妹。 用惯了绵里藏针的迂回法子,见到年氏真刀真枪的时候,太后反而不知如何应对。 过了半晌,她选择隐忍先退一步,“让胤禛当着文武百官和十四的面,把先帝爷临终前的话再说一遍,他一日做不到,我便一日不搬离永和宫。这件事我绝不会让步,纵使你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 若万岁爷真这样做了,更给了那些人造谣他这皇位来路不正的机会,乌雅氏竟要把自己亲生儿子逼到如此绝境,年若瑶倒吸了口凉气,她都替万岁爷感到心寒。 “太后娘娘这样做,无非仗着自己是万岁爷生母,十四爷是他的同胞兄弟。恕妾身直言,本来母子和兄弟情就不多,娘娘也不怕这一通折腾,把这一点微薄的感情都耗尽了。”年若瑶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永和宫的宫人们听得头皮发麻,在宫里那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偏心幼子,可人人都不敢把这话摊在明面上讲。 “哼,”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对迁到慈宁宫一事还是不肯点头。 太后执意如此的态度彻底让年若瑶失去了耐心,“娘娘这一碗水若是端不平的话,我不介意把碗给砸了。” 年若瑶示意自己带来的几个宫女上前,“娘娘是自己移驾慈宁宫,还是让她们帮把手,先帝爷驾崩,娘娘忧思成疾病倒在寝宫,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你要对我动手,是老四和乌拉那拉氏让你做的?”德妃又惊又怒。 “这件事何必劳烦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罪名我来担,只要将来帝后二人记得我的好,现在被太后娘娘记恨又如何?” 反正,她以后是要在皇上和皇后手底下过日子,坚定地抱好皇上的大腿,比巴结十个太后都靠谱。 这番大实话简直是直戳太后肺管子,她死死地盯着年氏。 “太后娘娘,不止十四爷在四川,妾身的兄长也在。”年若瑶眉眼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今儿是妾身特地找钦天监算过的日子,这慈宁宫您看何时搬为好?” 年若瑶明媚的笑容落在太后眼里格外刺眼,以往是她小瞧了年氏,能在老四府上受宠这么些年,还能把下面那些侍妾格格压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是个软柿子。 若是年羹尧在四川挟制胤禵,自己的坚持都会付诸东流。 内心挣扎良久后,太后语气僵硬道:“搬。” …… 十一月二十日,皇四子胤禛于太和殿即皇帝位,改元雍正。 大行皇帝第八子胤禩、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和隆科多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朝廷诸事和奏折均由几人处理。 有隆科多稳定京中局势,年羹尧牵制十四爷的人监视西北,皇上终于松口召抚远大将军胤禵回京奔丧。 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每日都要进宫哭丧,太后对先帝离世的悲伤远不如幼子回京的喜悦真切,跪在灵堂半天流的泪还不如宜太妃半个时辰多。 太后麻木地看着宜太妃哭得悲痛欲绝,先帝的嫔妃中能真情实意哭出来的,只有恩宠不断的宜妃和那些年轻有宠爱的嫔妃了,自己失去宠爱多年,年轻时对康熙萌生的情思早就断了。 先帝还留下了几个年幼未满十岁的皇子和公主,这些孩子突遭变故,失去了皇阿玛的庇佑,往后余生要靠着几乎不相熟的兄长生活,内心忐忑不安,在先帝灵前也哭得极为悲伤。 而三爷、八爷、九爷等人,心中更为复杂,成王败寇,他们输得一败涂地,新皇会如何对他们这些异己? 即便众人心思各异,这一个月都要老老实实跪完。 年若瑶带着两个孩子连跪带哭一个月,总算熬过来了。她非但没瘦反而还胖了,二格格和六阿哥遭了罪瘦了一圈,海嬷嬷只能想着法子给他们多补补。 十二月,万岁爷封八爷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十三爷为怡亲王,十二爷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囫囵过了个年,后宫嫔妃的位份也定下来了。 二月,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被册封为中宫皇后,赐居景仁宫。 潜邸侧福晋年氏为贵妃,赐居翊坤宫,侧福晋李氏为齐妃,赐居长春宫,钮祜禄格格为熹嫔,赐居永寿宫,耿格格为裕嫔,赐居咸福宫。 乌雅格格为贵人,郭格格为常在,刘格格为答应。 至于宋氏,依旧被关在雍亲王府安居堂里。 自打知道四爷继位后,宋氏总是哭嚎着要见万岁爷,两个嬷嬷严防死守着,生怕宋氏偷偷跑出去。 “格格,您还是体面些吧。”守着宋氏的嬷嬷端着上面赐来的鸩酒道。 这鸩酒自己喝下去还能有几分体面,若是别人强行灌下去,死状就难看了。 这辈子还没看到李氏母子的下场,自己死不瞑目。 “苍天不公啊!这些年四爷只见到我做的事,却不管李氏手上也有人命!”宋氏抱着怀里写了两个小格格名字的纸,泪如雨下。 李氏没了两个阿哥,自己也没了两个小格格。如今李氏靠着不成器的三阿哥得了一个妃位,而自己日复一日守在安居堂里受尽煎熬。 这些年她殚精竭虑,做了那么多荒唐事,皇上不会再把她接进宫,给她的家族带来任何荣宠。 宋氏心如死灰,“长生,永安,额娘来找你们了。” 一杯鸩酒下肚,宋氏永远闭上了眼。自己两个没满月就夭折的女儿,连名字都不配有,她悄悄给她们取了名字,长生和永安,希望来生她们母女还能相见…… 得知宋氏‘病故’在了雍亲王府,齐妃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担心万岁爷一时心软,再把宋氏这个毒妇接进宫来,自己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宋氏。 没了宋氏这个压在心里的石头,还有年氏。同为侧福晋,自己资历比她高,进宫后年氏一跃成了贵妃,自己却低她一头只得了一个妃位。 齐妃正想着,吉嬷嬷轻声提醒道:“娘娘,该去景仁宫请安了。” 到了宫里,就要守着宫里的规矩,自己的长春宫离皇后的景仁宫有一段距离,生怕误了时辰,齐妃立刻动身出发。 路上,碰到了如今已是贵妃的年氏。 齐妃压不下心里的那口气,故意视而不见,远远地把年若瑶甩在身后。 春玉皱眉看着齐妃的身影,“娘娘?” 年若瑶无所谓道:“齐妃心里憋着气呢,由着她去吧。” 对于自己一进宫就是贵妃的位份,多少人羡慕红了眼。就连耿氏,如今的裕嫔提到这件事,都忍不住叹皇上对贵妃的情分非比寻常。 到了景仁宫,仍旧是她们这些老人,但是殿里的椅子却多出了好几把。众人都知道,明年就要选秀了,后宫不可能就她们这几个人,总要有新人进来充盈后宫。 年若瑶坐在左下方第一把椅子上,对面就是齐妃。 熹嫔钮祜禄氏身子不适,只能待在宫里静养,年若瑶旁边坐着裕嫔耿氏,斜对面就是乌雅贵人,而郭常在挨着裕嫔,对面是刘答应挨着乌雅贵人,除了齐妃外这座位几乎泾渭分明的两波阵营。 皇后看着屈指可数的几个宫妃,不禁头痛要不要提前给万岁爷选几个宫女伺候,毕竟到了宫里只会比在宫外更加注重子嗣一事。 有先帝爷生育了几十个皇子公主珠玉在前,万岁爷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年初,已经有人拿着宫里子嗣稀薄的事来说嘴,太后也明里暗里挑着万岁爷子嗣少的毛病。 如今嫔妃里年轻还有机会诞育子嗣的只有贵妃和乌雅贵人,郭常在和刘答应。 乌雅贵人抚养这四阿哥,万岁爷是决计不会再给她一个孩子,以免她对四阿哥生出歹心。郭常在和刘答应根本不会有宠爱,这样算下来能承宠生育皇嗣的只有贵妃一人。 宫女里容貌好的不少,但是能像年贵妃这样貌美的却一个都挑不出来。 皇后的视线瞥到年若瑶的肚子,心里叹道,自己只是想做好一个中宫应尽的事情,让众人为皇上开枝散叶。贵妃在潜邸专宠了十年,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六阿哥读书方面天赋极好,将来的事情真不好说。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4节 若是贵妃能再次有孕就好了,她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责任和贵妃的情分起冲突。 第79章 如今合宫上下只有四位皇子,哪一个万岁爷都重视。 阿哥所里外翻新了一遍不说,苏培盛这样每天在御前伺候的人物,都要时不时走一趟,亲自去看看。 等内务府的人报上来阿哥所翻新好后,皇上亲自去收验,面无表情地挑出几处不满意的地方后,内务府领侍大太监周福兴的脸都吓绿了。 宫里迎来了新主子,但他们这些奴才还是原来的那批。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怕新主子,没有几个月都摸不清他们的喜好和忌讳,摸着石头过河的这段时间里说不定为的哪件小事就丢了差事。 能爬到管事大太监这个位置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还是有的。 当天晚上周福兴就找到了苏培盛的徒弟小云子,先是赔笑,后是哭求着小云子提点他几句。 在罩房里歇息一会儿的苏培盛听到外面的传来说话声,起身到门前,隔着一扇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太监的前途就这几种,一是跟在这些皇子身边,主子爷出头了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二是在宫里熬资历,爬到小管事只是时间问题,能做到满宫里数一数二的领侍位置,拼得就是头脑灵活,别人走一步看三步,那你就得看十步。 苏培盛眼睛一转,周福兴这般年纪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个厉害人物儿,要搁在皇上登基前,自己都入不了人家的眼儿。 如今能拉下架子跑到自己徒弟跟前装傻,也是豁出了老脸。人家把脸面扔到地上做个样子,他们不能真的往上面踩。 这样的人在宫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小云子要是被人家几句话蒙着了,端着架子和这位说话,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坑等着他踩。 苏培盛掀开帘子,笑着道:“周公公,他摊开了还没您一只脚大,这种小崽子哪值得您自降身价儿逗他玩。” 周福兴见到里面的人出来,心中一喜,听到苏培盛的话后摆手摇头道:“苏总管抬举我了,您和这位小兄弟都是御前的人,我们这些干惯了粗活的人哪敢在御前的人跟前摆谱儿。” 苏培盛笑吟吟地瞥了眼周福兴的手,保养地比一些位份低的妃嫔都好,这种人干粗活的日子也就刚出娘胎那几年和进宫后的头几年。 既然周福兴主动送上来,自己也乐得和他结个善缘。苏培盛挑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和他说了,周福兴连连拱手道谢。 “这老小子,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没用的废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也拿来给咱们再说一遍。”回去的路上,周福兴身边的小太监不满道。 周福兴伸手重重地敲了一下小太监的头,“你懂个屁!” “我宁愿他惜字如金少给我吐一点,说多了谁知道里面掺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轻飘飘几个字给咱们挖个坑,若是坑浅一点咱们就掉层皮,若是坑深一点填进去的就是你这条小命!”周福兴压低了声音,在夜晚的紫禁城里显得格外阴冷。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是我大意了。” 周福兴哼了一声,扫了眼小太监道:“以后再跟御前的人打交道,把你那俩眼儿睁大点,脑子也转起来,省得被人绕晕了回头再怪我没提点你。” 小太监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 阿哥所这边前前后后请皇上看了四次,终于得到他点头,“等钦天监挑好日子,阿哥们就可以搬进来了。” 周福兴是看出来了,当今这位是万事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忍受不了一丝敷衍的人,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一句好。 苏培盛这人倒也算实,这份人情自己先记着。 看完阿哥所,皇上马不停蹄地回到养心殿,继续处理奏折。 正月十一日,皇太极之孙,庄亲王博果铎去世,如今丧事已经办完,宗人府上书博果铎有三个女儿,儿子却没有一个,总不能断了庄亲王这一支的香火。 宗室里的事情不便和大臣商讨,皇上叫来怡亲王允祥,两人商议了十来日,终于在兄弟里找出合适的出嗣人选。 二月底,先皇第十六子允禄出嗣庄亲王博果铎,承袭其亲王爵位。 那边,密太嫔得知自己儿子要出嗣庄亲王,在寿康宫里大哭了一场。允禄出嗣后,就是庄亲王和庄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子,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了。 密太嫔王氏是先帝下江南时,路过苏州宠幸的汉人女子,和宫里满蒙汉八旗出身的嫔妃相比,地位低了太多。自己出身低微,是酿成允禄出嗣的重要原因,想到这些密太嫔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密太嫔哭了一阵子便彻底死心了,万岁爷的脾气是谁有能耐谁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允禵至今还是个贝子。以允禄的能力,就算不出嗣,最多也是个贝勒爵位,和亲王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能得一个亲王爵位,是不幸中的万幸。 -- 三月十二是钦天监选好的日子,六阿哥只带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嬷嬷和太监,其他的都由内务府添置。 毓庆宫那里什么都备好了,只等着几位皇子搬过去。 皇上的脾气性格内务府这些天也摸得差不多了,敢在几位阿哥身上糊弄,族谱直接给你清零。 后宫的嫔妃就几位,得宠的只有那一位贵妃,这次六阿哥搬进来,伺候的宫人是领侍太监周福兴亲自掌眼挑的,筛了一批又一批宫人,这才送到六阿哥的住处。 “您看另外两位的呢?”四阿哥和五阿哥那边的宫人还没定下来,小太监上前问道。 周福兴扫了眼旁边的副侍太监,“你们选好了把名单呈给我。” 这就是撂手不管的意思了,宫里那么多主子,若都上赶着巴结,他们连轴转都不够用。 现在宫里出身最尊贵的就是六阿哥,生母年贵妃,外家是显赫的年氏一族。皇上看重年大人,宠爱年贵妃,六阿哥天资聪颖,怎么看都是这位最值得他套近乎。 有人选这个,自然也有人选那个。烧冷灶赌一把的心态谁都有,裕嫔宫里近来收到不少孝敬,送来的瓜果个数不变,大小胖了一圈。料子还是原来的匹数,质地颜色却比以前的都鲜亮。 内务府这些人,想巴结有的是不落人口舌的法子。 五阿哥喜欢吃这些水果,裕嫔挑了一半上好的,让人送到阿哥所。 “这段时间你带着人看仔细点,嫔位份例里的东西收了就收了,不该是咱们的就退回去。”裕嫔嘱咐道。 三阿哥已经成婚生子,皇上指了乾西五所让他住,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三人搬到已经翻新了的阿哥所。 阿哥所选址在先帝朝太子的东宫,毓庆宫,外面流言都在传万岁爷有意在这几位里选一个储君。 这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后宫嫔妃都有所耳闻。 这些宫人的心思,裕嫔心里明白,无非是提前下注给自己搏个前程。 皇上是看重能力又极其务实的人,自己当初的选择和五阿哥的资质注定了与那个位置无缘。自己和五阿哥给不了他们想要的通天大道,早点让他们看清也省得为日后埋下祸根。 五阿哥和六阿哥关系亲厚,裕嫔送去的东西都会分给六阿哥一半。四阿哥出门,正巧看见五阿哥屋子里的太监提着一篮瓜果屁颠屁颠往六阿哥那边去。 四阿哥与两人同住毓庆宫,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日日相见也没能和两个弟弟亲近起来,从毓庆宫到上书房读书的这段距离也是和他们分开走。 雍正元年三月,川陕总督年羹尧入朝觐见,荣封三等公,与隆科多、马齐一同加封太保。 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年羹尧只是个汉军旗,竟能和两位满军旗名门望族出身的重臣一起得到如此殊荣。 这里面,除了年羹尧自身的才能,肯定也少不了年贵妃的枕边风,这更加坚信了有些人家准备明年选秀把女儿送进宫,能让家族更上一层楼的想法。 下了朝,皇上问道:“贵妃如今在做什么?” 自打万岁爷登基以来,与年贵妃的感情比以往更好了,两人比在潜邸还腻歪。翊坤宫那边的动静,苏培盛特地让人留意着。 听到皇上问起,苏培盛咧嘴笑道:“这个时辰贵妃娘娘应该在做点心。” 进府十几年没下过厨的贵妃,进宫后反而开始研究起这些东西来。 一开始,皇上以为她吃不惯宫里的东西,想了法子把在宫外找厨子,没想到是娘娘自己闲着无聊想试着做些吃食。 自打进宫后,什么样的食材只要年若瑶敢想,御膳房的厨子就敢做。宫里新换了一批主子,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青云直上,贵妃娘娘膝下有皇子,还有万岁爷的宠爱,怎么看都是一棵粗壮的大树。 内务府送进翊坤宫的宫人还没露头,有体面的还是原先就跟着贵妃娘娘的那批老人。 御膳房的厨子见到翊坤宫的人别提多亲热了,恨不得拉着张荣昌和春玉、红泥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 翊坤宫里面就有小厨房,年若瑶喜欢在自己宫里捣鼓这些吃食,让红泥去膳房拿一些食材顺便借一个会做点心的小太监回来。 御膳房大师傅从后厨拎出来一个小太监,笑着对红泥道:“小陆子手脚利索,红案白案都会几手,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把他领走吧。” 红泥打量了一眼小太监,见他生得白净人看着也爽利,笑着给大师傅道谢。 小陆子拎着食材,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宫人贵人们闲得无聊,有些喜欢换个口味自制菜谱,他们最怕按照贵人们的指挥做出来狗都不吃的东西,做成了是主子聪明,做不成这锅最后只能他们来背。 这是他头一次伺候那么高位份的主子,这一次做得好回去就能往上升一升,做得不好往后再没机会往上爬了,只能留在膳房一辈子给人打下手。 这次年若瑶想吃的是炸香蕉,自己动手能力基本为零,只能口头指导,膳房的人来实操。 因为清朝没有面包糠,只能把馒头切成片,接着剁碎成丁,捣碎后再放在锅里小火翻炒。 一炷香后,金黄色的简易版面包糠便做好了,香蕉裹上糯米粉,再在面包糠里翻滚一圈立刻下油锅。 不一会儿,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香甜味儿的炸香蕉便出锅了,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只要把握住火候,一个塞一个的色香味俱全。 油炸之物放凉了口感会大打折扣,年若瑶趁热吃了两根,香脆的外皮一口咬下去,年若瑶满足地眯起了眼。 一旁凑热闹的二格格见状,也忍不住尝了一口。没想到香蕉这样简单的东西还能做得这样美味可口,二格格让人把剩下的几个用油纸包起来,自告奋勇要给五阿哥和六阿哥送去。 小陆子一开始还提心吊胆,现在看年贵妃的态度就知道自己今日是撞上大运了。 年若瑶要做的东西都是简单好上手的,接着在她的指导下小陆子一口气又做出来薯条和笑脸薯饼。 皇上到翊坤宫的时候,就见到小厨房里聚了一堆人,估摸着窈窈又在里面折腾。 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 突然见到皇上,年若瑶心里一惊,她嘴里还含着一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薯饼。 “皇上,您也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年若瑶咽下去后,不忘热情给皇上推荐。 小陆子在一旁激动地眼里都要冒光,自己要是得了万岁爷一声夸赞,回到御膳房他都能横着走。 谁知,皇上的嘴还没长开,贵妃就合了眼往后倒去。 在场之人脸色骤变,春玉和红泥下意识要扶住人,张荣昌早在贵妃摇摇晃晃地时候就趴在地上等着当肉垫了。 皇上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年若瑶,见她双眼紧闭,焦急道:“贵妃!贵妃!” 唤了两声也不见人醒来,刹那间,皇上想了许多,难道是有人在宫里给贵妃投毒? 小陆子不抬眼都能感受到万岁爷冰冷能吃人的目光,他的心情从九层云霄直接跌入万丈深渊,整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下自己什么富贵都不用想了,等会儿太医到了,要是诊出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趁早抹干净脖子滚下去投胎吧。 第80章 知道万岁爷对贵妃娘娘的上心程度,苏培盛直接让人请太医院院正。 刘院正听说翊坤宫贵妃晕了,两眼一发黑。当年这位还是潜邸侧福晋的时候,身子骨就不好,因着她一身病把自己师弟庄太医折磨得差点发疯。 到了翊坤宫,刘院正见皇上也在,正要行礼,却见皇上皱眉道:“刘院正不必多礼,眼下给贵妃诊脉才是最要紧的。” 年贵妃躺在床榻上,万岁爷就在跟前守着,当年先帝爷再宠爱哪个嫔妃也没稀罕到这种程度,刘院正不禁在心里咋舌,打起十二分精神给年贵妃诊脉。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5节 “回皇上,贵妃娘娘这是喜脉。”反复确认好几遍后刘院正才说出来。 “既是喜脉,贵妃何故会晕倒,可是食物相克之症?”贵妃有孕的喜悦并没有冲昏皇上的头脑,他让人把年若瑶方才吃的东西全都呈上来,让刘院正一一查验。 相克的食物吃多了就会中毒,刘院正不敢耽搁,立刻检查起来。 “回皇上,这些东西无碍。”刘院正没敢看万岁爷的脸色,接着道:“只是贵妃娘娘这一胎脉象不稳,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至于为什么怀相不好,刘院正委婉地提到了先帝驾崩贵妃跪着哭了一个月,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怀了身孕的人。 刘院正写下药方,当着皇上的面说明药性,得到皇上点头后才再药方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拿给御药房的太监去抓药。 原本翊坤宫就是后宫独一份的存在,现在更不用提了。皇上让刘院正全权负责贵妃这一胎,怕他压力太大,还特地让庄太医从旁协助。 几位总理事务大臣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皇上不能再在翊坤宫久待,看着贵妃比以往圆润了一些的面庞,他轻轻用指腹蹭了蹭年若瑶的下巴,“把方才贵妃吃的东西拿来。” 苏培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贵妃说的薯饼给皇上端过来,他记得贵妃晕倒前就在捣鼓这些吃食。 这些吃的早就放凉了,色泽有些发灰,苏培盛想要提醒皇上这些东西已经不新鲜了,但是想到皇上和贵妃的情分,他决定不多这一嘴。 皇上尝了一块后对春玉说道:“等贵妃醒了告诉她,朕觉得很好吃。” 接着,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贵妃,轻柔地给她掖好被角,才带着苏培盛匆匆赶回养心殿。 贵妃娘娘晕倒前说的话,万岁爷都记在心里。翊坤宫的宫人们神色一震,更加坚信贵妃娘娘在万岁爷心里是独一份的存在。 年若瑶醒来后,身边只有春玉他们陪着。 春玉把皇上临走前的吩咐说了,年若瑶笑了笑,“既然皇上喜欢吃,过两日让小云子做好再给皇上送去。” 红泥拿着一个小荷包塞到小云子怀里。 小云子一整天的心情大起大落,听到贵妃想让他给皇上再做一遍这些点心,本应该欢喜谢恩的时候他竟然愣了,还是一旁的张荣昌推了他一把才谢恩退下。 屋子里的人都散去,只留下春玉和红泥两个人贴身伺候。 “福嘉回来了吗?”年若瑶想到皇上来之前,福嘉已经去找五阿哥和六阿哥了,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被自己吓到。 “回主子,二公主去毓庆宫还没回来,方才还让人传来消息,说要留下来和两位阿哥一起用午膳。”春玉答道。 自从弘曜搬去毓庆宫后,福嘉经常念叨他,姐弟俩在一起这些年头一回分开那么久,年若瑶点头,“快到时间了就让人去接她,省得她在宫里乱跑。” 问完两个大的,年若瑶才想起来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前三月见红她还以为是那日子来了,断断续续不规律只当是受了风寒所致。 太医说自己这一胎不稳,不熬过前五个月都不敢保证孩子能不能保住,康熙驾崩之后跪着哭了一个月到底是伤了身子。 幸好这些年自己没断了食补和锻炼,不然以原来的体质,孩子根本留不到现在。有这些年运动锻炼的底子在,这一胎多精心保养,应该问题不大。 年若瑶的心态乐观,但是其他人却不想这样想。 春玉和红泥轮换守夜后特地找了海嬷嬷,担忧道:“嬷嬷,您是有经验的,贵妃娘娘这一胎……” 海嬷嬷如今在偏殿伺候二公主,也注意到了春玉和红泥担心一整天都少露笑脸儿,趁着人少额时候叮嘱道:“贵妃娘娘肚子里是皇上登基后的头一胎,前朝后宫有多少人盯着呢,娘娘表面上心大,内心却细腻敏感,你们二人总是苦着脸,娘娘看到了心里担子只会更重。” “你们二人跟在贵妃身边的时间比我长,该如何做就不必我多说了。” 春玉和红泥惭愧地点头,“多谢嬷嬷提醒,是我们两个糊涂了。” 海嬷嬷慈爱地看着她们,“你们也是一心为了贵妃娘娘。” 当天晚上,贵妃有孕的消息传遍六宫。 -- 景仁宫。 “贵妃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好。”皇后舒了口气道。 宫里的孩子不多,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极为尊贵的。 福嬷嬷忍不住叹道:“贵妃娘娘好算计,直接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福嬷嬷话音刚落,皇后脸上的笑意便浅了,“最近宫里传得那些风言风语,本宫略有耳闻,这件事就交给嬷嬷了,把那些嘴碎犯到主子跟前的宫人一律送去慎刑司。” 采薇在一旁沉默不语,福嬷嬷年纪大了,总是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说一些不知轻重的话。最近宫里传闻先帝驾崩,龙气跑到了贵妃肚子里,看来这些风言风语被福嬷嬷听进去不少。 在潜邸贵妃还是侧福晋的时候,福晋都没有故意刁难过她,现在到了宫里,今夕不同往日,皇后娘娘更不会因为子虚乌有的事为难贵妃。 皇后娘娘这一番话说出来,福嬷嬷往后就没那么容易再进景仁宫内殿了。 福嬷嬷面容僵硬,看了眼皇后平静的表情,扑通一声跪下告罪。 这次,皇后没有让人把她扶起来,语气淡淡道:“嬷嬷年纪大了,以后就在后殿安心荣养,景仁宫的事务交由采薇这几个年轻的丫头吧。” “奴才谢皇后恩典。”福嬷嬷对着皇后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才告退。 主子赏是赏,罚也是赏,做奴才的只能跪下谢恩。 在宫里,主子尊贵,跟着伺候的宫人也体面,到哪儿都有人招呼着。 景仁宫是中宫皇后住的地方,无数宫人削尖脑袋都想挤进来,一个福嬷嬷下去了,还有几十几百个‘福嬷嬷’等着上来。 等福嬷嬷退下后,皇后立刻把人安排上。 有人想借力打力对翊坤宫施压,贵妃这一胎怀的艰难,再受到那么大刺激和压力,孩子就难保了。 皇上这样宠爱年贵妃,却任由这个流言传了那么多天,说明背后这人,皇上也暂且动不得。 既然皇上不准备动手,她这个皇后也只能静观其变。 “采薇,把上次看了一半的册子拿来。” 如今宫里还有那么多位太妃,要以什么样的标准和规格赡养这些太妃,她都得了解清楚。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框架摆在这里,实际上的出入只能一点一点翻往年的册子去寻。 宜太妃那里总说内务府少了她屋子里的东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把这些当差的宫人训个遍。 宜太妃当年是先帝宠妃,吃穿用度已经超过了妃位的标准,送到她哪儿的东西都是最拔尖儿的,如今和其他几位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太妃用一样的东西,总觉得皇帝和皇后在借机羞辱她。 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宜太妃三天两头地这儿疼那儿痒,恒亲王允祺听到宜太妃身子不好急得团团转,幸好他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皇上大手一挥让人好生给宜太妃看一看。 结果前去诊脉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宜太妃仍不见好转,这下恒亲王也不敢吭声了。 按礼法来说宜太妃是皇上的庶母,需要敬着,皇后那儿也是按照太妃的标准让人送的东西,自家额娘在宫里受不了什么苦。 额娘闹起来的原因恒亲王心知肚明,刚过完年,九弟允禟就被皇上派去驻扎西宁。说是驻扎,实际上和流放没什么区别。 老九得到这个结果归根结底就是当今圣上没登基前,他跟着老八他们闹腾地太厉害了,下手也黑,根本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皇上对自己颇为宽厚,那是因为自己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太后养大的皇子,将来和蒙古打交道的时候还能用得上自己。 见恒亲王面露犹豫,怕他再念着兄弟情出手帮九爷一把,恒亲王福晋含着泪劝道:“爷就别再掺和这件事了,咱们一大家子的命也是命啊。” 现如今大局已定,老八他们肯定会有被皇上清算的那一天,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良久后,恒亲王低下头,这个时候保全自己尚且都难,其他人他实在是顾不上了。 第81章 众人再一次来景仁宫给皇后请安,就发现贵妃位子是空的。 “贵妃娘娘莫不是睡过了时辰?”刘答应捂着嘴笑道。 贵妃来景仁宫请安向来没迟过,这次难道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龙气的皇嗣? 刘答应这话一出口,齐妃立刻接过来道:“贵妃娘娘是个大忙人,哪儿跟咱们一样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无事可做了呢。” 进了宫,以为皇上会想起她们这些潜邸老人,没想到皇上仍然只守着年贵妃一个人。她们日常除了来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聚在一起偶尔斗个嘴,再也没有别的消遣。 裕嫔和郭答应坐在一起,两人仿佛没听见齐妃和刘答应话里的阴阳怪气。 现如今到了宫里,三宫六院那么大的地方,回到自己宫殿就是两眼一抹黑,外面的消息不刻意打听根本不知道。 比如贵妃肚子里有龙气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开了,具体是从哪儿开始传的,大家都不清楚。 齐妃和刘答应平日见面说不了几句话的人,这次心有灵犀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贵妃来,明晃晃地就差给贵妃肚子贴上‘龙气’的标签。 就算现在贵妃本人不在这儿也无妨,这些话兜兜转转总能传到贵妃耳朵里。 齐妃自从进宫后,觉得日子过得越发不如意,皇上只有三阿哥这一个成年的皇子,连个贝子的爵位都没给弘时。 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这几个小的住进了象征着太子东宫的毓庆宫,只剩下三阿哥两头都没捞到好处。 在听到贵妃有孕的消息,齐妃觉得自己呼吸都不顺畅,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听说最近熹嫔妹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四阿哥是个孝顺孩子,要是知道他额娘的病要好了,肯定很高兴。” 齐妃突然提到了熹嫔钮祜禄氏,众人都朝乌雅贵人望去。 乌雅贵人抿嘴一笑,眸光带着星星点点的喜意道:“这可是件大喜事,等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完安,我就去永寿宫看望熹嫔姐姐。” 关于四阿哥不是乌雅贵人亲生这件事,齐妃明里暗里挤兑过好多回,每一回乌雅贵人都是含笑应对。 齐妃狗咬兔子一嘴毛,冷冷地瞥了乌雅贵人一眼。四阿哥背后没有了乌雅氏一族,在诸阿哥里的出身就是最差的了。 即便是学业上远超其他阿哥一大截,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和妻族支持,将来也难以走远。 偏偏乌雅贵人和四阿哥互为救命稻草,都死死抓住对方不放,齐妃想了许多法子都无济于事,只能偶尔拿出熹嫔来说事,时不时恶心一把乌雅贵人。 等皇后出来,众人才知道贵妃那边早就得了皇后的恩典,如今正在翊坤宫安心养胎。 齐妃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皇后的恩典,分明是皇上心疼贵妃。贵妃被皇上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皇后竟然还愿意忍着? 齐妃打量着皇后的神色,提到贵妃这一胎有些不稳时皇后语气隐含着担忧,哪里像是和贵妃起了龃龉。 贵妃这些年即便是盛宠,也从未做过逾越本分的事情,这样懂进退的人如今进宫成了贵妃,也只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没有仗着家世和宠爱和自己这个皇后叫板。 皇后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愿意帮着贵妃说几句话,也会在后宫嫔妃面前维护贵妃。 皇上登基的第一年,前朝政务繁忙,后宫的宫务也不少。坐了一会儿后,皇后就叫散了。 按照位份,贵妃不在,嫔妃中就属齐妃最高。齐妃第一个跨出景仁宫大门,剩下的嫔位、贵人和常在打赢才鱼贯而出。 乌雅贵人和刘答应一道往回走,低位嫔妃要想给皇后和太后等人请安,只能靠着两只脚走路。 “贵妃这样的好命,咱们可没有。”刘答应的语气不自觉带了酸味。 这些年贵妃独宠,众人习惯了却并不代表能想得开。 乌雅贵人道:“哪有什么好不好命,贵妃若是没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待遇和齐妃也大差不差。” 齐妃当年可是为皇上生过三子一女的人,进府的时间比年贵妃早了十几年,在潜邸同为侧福晋,进了宫后一个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贵妃,另一个是不上不下的妃位。 明年选秀宫里要进新人,皇上和皇后肯定不会让新入宫的秀女压了潜邸的老人一头,肯定要给她们这些人升一升位份。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6节 后宫嫔妃的家世决定了初封位份的高低,齐妃是没有往上挪一步的可能了,熹嫔和裕嫔说不定能升个妃位。 只要熹嫔和裕嫔能封妃,自己也能得个嫔位。一宫主位就能住在正殿,还有召见内命妇的权力。 宫里的高位,贵妃向来顺着皇后,皇后又格外给贵妃体面,妃位上的齐妃李氏,至死都不会和她们一个阵营,裕嫔和郭常在早在潜邸就跟着贵妃了。 自己和四阿哥想要有个好前程,只能靠自己。晋封为嫔后,自己才能有机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和那些内命妇说上话。 从小到大,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落空…… -- 四月,皇上命怡亲王允祥总理户部,皇七弟淳郡王为淳亲王,皇十七弟允礼为果郡王。 这次皇上手里放出去两个爵位,一母同胞的十四弟允禵却什么都没捞到。 慈宁宫,太后大怒。 “皇上这样是故意给哀家和允禵难堪吗?同胞弟弟的爵位反而在那些人之下,十三已经是亲王爵,十四还是个贝勒。” “老七和十三也就罢了,十七允礼比允禵小了那么多岁,他的爵位都在允禵之上,允禵这个大将军王岂不是成了笑话!”皇上惯会做人情,这次应该也是能用得到十七,即便是这样,太后依旧气得胸口痛。 “郭络罗氏那边呢,听说最近她闹得厉害。”太后对宜太妃的称呼还停留在从前,见太后问起,徐珪礼把宜太妃那边的消息说了。 “病了?呵,哀家看她那个身子骨瞧着比谁都硬朗,年轻的时候可是缠着先帝爷要过三四回的人。”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太后脸上只留下气愤。 郭络罗氏当年没少从自己这儿截胡皇上,那些狐媚子功夫全使在床榻上了。 原先年轻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现在自己已经是太后了,还要小心翼翼瞧那些太妃的脸色不成。 五月十三日,是皇后的千秋诞辰。 寿宴上,一贯闭门不出的太后竟然来了,当着后宫嫔妃的面点了一首古曲,当千娇百媚的舞姬出来后,嫔妃们心知肚明,这哪儿是给皇后准备的,分明是冲着皇上来的。 众人头一回那么希望贵妃在场,有贵妃国色天香的容貌在,哪个妖精敢在皇上跟前放肆。 郭常在和裕嫔坐在一起,笑着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能让太后挑中,除了美貌不可能一无是处,这样的人进到后宫,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皇上淡淡瞥了眼那个容貌艳丽的舞姬,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太后能赶在选秀前挑到这个女子,也是煞费苦心了。 “姓什么?”皇上问。 “回皇上,奴才姓安。”大殿中央的舞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微微抬首道。 皇上问完她的姓氏后,随意封了一个安答应,拨到永寿宫偏殿。 安答应欢喜地跪下谢恩,太后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明明是皇后的寿宴,自从太后出场后,皇后仿佛变成了隐形人,乌拉那拉氏端庄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皇上和太后一来一往地客套。 太后想对皇上低头,但是又不愿意好好说和,只能用这样别扭的方式来服软。幸而,皇上现在根基不稳,得为天下臣民做表率,对太后这个皇额娘,还是要敬着的。 如今,一个出身低贱的舞姬都能得到答应的位份,与自己平起平坐,其他人都在看热闹,只有刘答应的脸是真的绿了。 皇后的千秋寿辰,皇上自然留在景仁宫陪着皇后。 晚上,宫人服侍着帝后洗漱完毕,轻轻掩上门。 采薇守在殿外,匆匆看了眼殿内微弱的灯光,贵妃有了身孕,皇后娘娘的心思比以前更难猜了。 “前几日臣妾问过刘院正,贵妃这一胎保养起来尤为不易。明年大选,秀女中不乏家世好的,初封的位份不会太低,臣妾想着提前把潜邸老人的位份提上来,一来这是早晚的事情,二来借着喜气给贵妃讨个吉祥。” 屋子里,帝后二人正对坐着,皇后先开口提到大封六宫的事。 “这件事便依皇后所言,顺便把弘时和福嘉也添进去吧。” 三阿哥到了二十而立的年纪,明明已经入朝身份上却和几个弟弟一样,还是个光头阿哥,这样下去难免会遭人非议。 皇上思虑道:“弘时封为固山贝子,福嘉便封为固伦靖慧公主。”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皇上登基后,追封大公主为和硕怀恪公主,到了二公主这儿竟然变成了固伦公主。 宫里的规矩,皇后还在时不会有皇贵妃的出现,年氏已经是贵妃,这次大封六宫她只能得到赏赐,却没有实际上的好处。 没想到,皇上把贵妃漏下来的这份儿直接移到了二公主身上。 今日宴会上,皇上碍于孝道和太后的颜面,被迫收下了那名女子。可皇上心里还记得慈宁宫传出来的‘龙气’一事,所以才迫不及待抬举贵妃,表面上全了太后面子,实际却是贵妃得了皇上的怜惜和补偿。 太后若是想为小儿子争取爵位,就得让皇上看到她的诚意。 过了一段时日,皇后终于把宫里龙气的传闻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慎刑司抓了几个带头乱传话的主谋后,这件子虚乌有的传闻终于破了。 “那些人是怎么处置的?” 福嬷嬷刚从慎刑司回来,恭敬回道:“送来的时候舌头就是剪了的,现在那几个人已经被杖毙了。” 皇后叹了口气,挥手让福嬷嬷退下。几条人命瞬息就埋没在了深宫中,而这些人甚至不清楚自己因什么而死。 为了平息这件事,太后主动拔了几个安插在各处的钉子抹平了这件事,此举颇有诚意,皇上也终于松口。 五月底,皇上封皇十四弟允禵为恂郡王,三阿哥为固山贝子,二公主为固伦靖慧公主。后宫,乌雅贵人晋封为静嫔,郭常在为郭贵人,刘答应为刘常在,借此喜气给贵妃的龙胎添福。 原本年底就能按宫里旧例大封六宫升上去的几人,硬生生变成了因为贵妃才升的位份。 一向稳重沉得住气的静嫔乌雅氏,忍不住摔了几套茶具。 本来凭借资历升上来,她在那些内命妇面前说话就有十足的底气,现在像是沾了贵妃的光,自己就算得了妃位,外人也会觉得那是年贵妃的本事。 静嫔背地里气得咬牙切齿,如今翊坤宫是越看越碍眼了。 第82章 翊坤宫,年若瑶连着喝了两个月的补药,终于得到太医点头能下地走路了。 “娘娘小心些。”见年若瑶起身,春玉撂下手里的活计,和红泥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年若瑶。 年若瑶瞥见她丢下的帕子,湛蓝色地双面绣了一条黄狗和几只兔子,轻笑出声,“这是六阿哥要的东西吧。” 春玉笑着回道:“娘娘一猜就准,这是前几日六阿哥吩咐奴才做的。” 按照六阿哥的意思,他是去毓庆宫读书学习的,不是去玩乐享受的,所以就拒绝了年若瑶带走两只小兔子的提议。但是分开久了,总是想念大黄和小兔子,这才想了这个法子。 弘曜这孩子的自制力强的离谱,和皇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她并不准备插手这件事,六阿哥生在皇家,将来他们要肩负着万民,读书时间原就应该比普通人紧凑。 听说最近教授皇子学业的是位大儒,有些文人风骨的他极少夸赞人,这几日当着皇上的面把六阿哥一顿夸,要不是皇上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还以为这位大儒是想攀附皇家的权势和富贵。 能被皇上请来京城教习皇子的大儒,笔下甩出一点墨水都能把自己砸晕,年若瑶没急着高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六阿哥,对红泥吩咐道:“让小厨房煲了山药鸽子汤,给六阿哥送去。” 六岁的孩子天天这样高强度的学习,就算这汤不能补脑子,趁着喝汤的功夫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送去毓庆宫的东西,五阿哥可能也会跟着六阿哥吃一些,吃食方面尽管宫里管得严格,年若瑶还是不放心,让海嬷嬷去厨房盯着。 当摆在后宫嫔妃面前的饼足够大时,人很难能抵制住内心的欲望不去尝试一次,谁都有可能为了前路对她和六阿哥下手,她不得不防。 想到自打皇上登基后,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回来翊坤宫的时候,大黄都在梦里了,年若瑶又让小厨房给皇上那边也准备一份,厨房做好了就让春玉送去养心殿。 朝中,紧跟着皇上的脚步疯狂加班的只有怡亲王和张廷玉,年若瑶听说前阵子张大人生了一场病,显然是这些天熬夜熬得撑不住了,皇上见此恩准张廷玉回去休息。 结果,看皇上和怡亲王关心了自己几句就头也不抬地投入到工作中,张廷玉一咬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跟着卷起来了。 卷人者,人恒卷之,以皇上现在的工作时常和加班强度,继续熬下去身子早晚会累垮。自己现在的富贵闲人日子是皇上给的,如果他不在了自己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处境也会危险重重。 指望着四阿哥弘历那个孩子继位后善待福嘉和弘曜,除非她有本事把乐山大佛请下来自己坐上去,把弘历逗乐了说不定才有可能恩准他们母子过上安稳的生活。 虽说自己在读书方面资质平平,但是福嘉和弘曜的学习天赋倒是拉满了。凭弘曜的天资,弘历可以的他也一定行。 这时,张荣昌从外面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主子,皇上又让人送了些东西,奴才已经吩咐小太监们收进库房里了。” 接着,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呈上来一封信,“娘娘,这封信是皇上亲笔所写,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让奴才亲自交到您手里。” 自打年若瑶有了身孕后,皇上的赏赐更加频繁,以前都是吃的用的,现在换成了皇上亲笔写的信。 说是信也不是信,其实纸上是皇上誊抄下来的奇闻异事。 年若瑶在翊坤宫养胎无聊的紧,闲来无事就想看一些有意思的书。皇上担心由着贵妃的性子会让她沉浸于怪力乱神的故事,到时候伤神伤心,对她自身和肚子里的皇嗣都不好,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每天抄写一个奇闻异事送到翊坤宫,这样既给她解了闷,又能让苏培盛亲自问一问贵妃的情况回来禀明自己。 皇上的字笔笔苍劲,厚重大气,年若瑶看故事的时候颇为赏心悦目。看完后,她仔细折叠好收在枕头边的上了锁的匣子里,看着里面已经有厚厚一摞纸,年若瑶心里格外踏实。 这些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得来的,每张纸都写满了皇上对自己的情意,没有自己之前的努力,就没有现在吃了上顿就开始惦记下顿的好日子。 主子得宠,下人也跟着水涨船高,翊坤宫的宫人在哪儿都是昂首挺胸的,不用上赶着巴结别人,到哪儿办事别人都陪着笑脸。 宫里太监都是汉人出身,没根基和门路的就只能一直干那些最脏最累的活。在宫里时间长了,自然有人开始动歪心思。 太监里不乏模样清秀的,凭借容貌也能在宫女跟前讨个好,借个银钱帮个小忙,再说几句软和话哄着,自有蠢的笨的人主动往他们兜里塞钱。 慢慢地,有人开始求到翊坤宫宫人这边。日子久了,总有人被迷了眼,偷偷认了这种清秀模样的小太监做干弟弟。 主子们身边要一直有人伺候,离不得人,翊坤宫的宫人是分成两批用膳。这天,海嬷嬷照常去宫人休息的后罩房转一圈,膳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盘子里应该是十二个的酥饼却少了一个。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各处当差的时间紧,轮换不过来,也有人会提前塞两口饼子填肚子。 一连几日,海嬷嬷都注意到了宫人门还没用膳前,膳桌上少了些东西,有时候是一块饼,有时候是几个干果,全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 偶尔一次可以解释的清,这连着几日就是出了贼。 海嬷嬷心里一沉,当即叫来张荣昌,三言两语把这段时间的奇怪事和心里的担忧说了,张荣昌的眉头越拧越皱。 “嬷嬷,这事暂且只有你我知道,便先瞒着大家等查清楚了再报给贵妃娘娘吧。”张荣昌整日在外面行走,知道的一些污遭事儿不比海嬷嬷这等上了年纪的嬷嬷少。 海嬷嬷注意到他神色不自然,心里也猜到了几分,点头道:“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先压着,万不能因为这些惊扰了娘娘。” 张荣昌眼里露出厉色,贵妃娘娘保胎的时候宫里除了这档子事,不管是故意为之还是有人倒霉犯到他手里了,他都不会饶过。 春玉和红泥日日跟在贵妃身边,这两个丫头到底年轻,贵妃这胎怀相不好的事情就压得她们俩不得喘息,再把这件云里雾里的事说出来她俩非得崩溃不可。 这件事,还是得他亲自来。 张荣昌这几日守在玉坤宫门口,两只眼睛都要盯瞎了,终于在外面的小道上瞅到了一个神色可疑的小太监。顺着这个小太监,再查翊坤宫的人就容易多了。 原来是翊坤宫的洒扫宫女春菊在外面认的干弟弟,小太监今年才十四,净了身子入宫没几年,内务府的七司三院争破了脑袋也进不去,只能把主意打到后宫。 东西六宫除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就属贵妃娘娘的翊坤宫最体面尊贵,小太监故意在路上偶遇了春菊,几次三番后两人就认了干姐弟。 只是没等他们姐姐弟弟热络起来,张荣昌就一棒子敲散了他们。搜了两人的身,翻了春菊的床铺,找到了一盒劣质香粉。 “说。”张荣昌眯着眼,看着二人道。 这盒香粉被翻出来的时候,春菊神色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僵硬地解释道:“这是奴才的干弟弟孝敬奴才的。”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7节 张荣昌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跪在地上哭的小太监挨了几个嘴巴子后什么都吐出来了,“这是奴才攒了几个月的银钱买的,那日春菊姐姐脱了衣裳,奴才——” “奴才只是动了手,别的什么都没干啊!”小太监白净的脸上满是泪痕,看着竟有几分楚楚可怜,跪在地上望向张荣昌的眼神散着妖异的光。 张荣昌在心里冷笑,竟还是个男女通吃的狗东西,啐这样的人一口他都嫌脏了自己的嘴。 春菊能收了香粉,自然也能收下别的东西。若这小太监道行再高一些,甚至能唬得春菊做出给谋害主子的事情。 这种耳根子软又眼皮浅的奴才,留在翊坤宫也是个祸害。至于两人之间有没有别的肮脏事儿,他已经不想查了,张荣昌对旁边几个小太监挥了一下手,直接让人把他俩捆了送去慎刑司。 事情有了着落后,海嬷嬷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年若瑶。 “娘娘可要告知万岁爷?”海嬷嬷问道。 年若瑶摇了摇头,这是有人给这小太监指了条明路,让他们慢慢渗透翊坤宫。而且她敢肯定,这次没了一个人对背后之人造不成多大影响。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这次失败了没关系,总有一日谋划这件事的人会撕破翊坤宫的口子,慢慢把爪牙伸到自己身边。 霎时间,年若瑶脑海中划过某个人的影子。 -- 怡亲王从宫里回来,到了正院见福晋屋里的灯还亮着,便停住了往后院去的脚,准备今夜歇在此处。 “爷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怎么?”怡亲王福晋兆佳氏见到他既惊讶又高兴,帮怡亲王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后问道。 “宫里贵妃的身子有些不好,皇上就没留我们几个过夜,趁着宫门落锁前让我们回来了。”怡亲王道。 贵妃的身孕已经有四个月了,前朝后宫的人都在盯着,贵妃若是能平安诞下龙嗣,地位更加不可撼动,将来的储君之位六阿哥就占了优势,前朝那些老狐狸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站队了。 “二公主如今十岁,再过几年就能挑选额驸了,我看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把二公主留在京城,将来嫁人后也能时常进宫陪伴他和贵妃。”怡亲王话音一转,和福晋说起这件事。 前些日子蒙古已经派人来请皇上赐婚了,求的自然是皇上亲生女儿,为了唯一一个固伦公主抢破了脑袋,皇上却直言二公主的婚事不急。 贵妃这一胎尚且不知男女,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以皇上对贵妃的看重,二公主都是要留在京城的。 年家前朝有年羹尧,后宫有年贵妃,还有年家血统的二公主和六阿哥,只要这两人平安长大,至少可以保住年家百年富贵。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感叹道:“贵妃还在潜邸为侧福晋的时候,我以为她只会得宠一阵子,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贵妃的位置越发稳固,外头年家也能出得上力,竟是谁也不拖谁的后腿。” 怡亲王点头,“单单一个人是撑不起来的,也是贵妃和年羹尧兄妹两人都争气。” 顿了顿,兆佳氏明白了为何允祥会和自己说那么多。朝野上下都知道怡亲王是皇上最倚赖信重的弟弟,二公主不抚蒙,那就要从宗室中选出合适的人和亲蒙古。 至于合适的人选,兆佳氏忍不住心里的苦意,自然是怡亲王府的格格首当其冲。 “爷,妾身明白了。”兆佳氏深吸一口气,十分冷静道。 虽说早就猜到了自己女儿将来也要嫁去蒙古,但是一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兆佳氏还是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先帝生了那么多儿女,皇子在他眼里都不值钱,更何况是公主,所以才一个个地都嫁去了蒙古。但是当今圣上不一样,只有四子一女,膝下空虚,如今就二公主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可能再远嫁? 这下,急得就是几位王爷了,纷纷想到了自己府上待嫁的格格,猜测皇上会施恩把各家的格格收作养女,以公主的名义接进宫抚养。 果然,过了一段时日,各府就收到了旨意。 皇上这边确实从登基后就开始物色和福嘉年纪相符的侄女,如今早已定下了人选。事先通知了皇后,让她收拾出来几座宫殿,等各家格格进宫后再安排住处。 “皇上可想好接哪几家的格格进宫?”皇后问道。 这倒不算打听前朝的事情,毕竟这些格格是要住在后宫,皇后提前知道也无妨。 皇上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理密亲王第六女,庄恪亲王长女,怡亲王第四女,朕准备下个月把这几个格格接进宫来收为养女。” 理密亲王府上的格格是侧福晋所出,庄恪亲王和怡亲王府上的格格都是嫡福晋所出,论身份理密亲王曾是先帝朝太子,他府上侧福晋所出的六格格与另外两家府上嫡出的格格也差不了多少,同样尊贵。 这几位亲王府的格格能进宫,是因为她们本身的身份就够尊贵,被皇上收作养女更是锦上添花。 大清宗室本就多与蒙古联姻,先帝朝时,多少皇子府上的格格抚蒙,身份只是和硕格格、多罗格格,有些甚至是固山格格。 她们的命运是早就注定的,进宫能得和硕公主封号,将来嫁人后还有皇上和皇后的庇护,比在亲王府出嫁更加尊贵体面。 六月初,皇上封理密亲王第六女为和硕淑慎公主,庄恪亲王长女为和硕端柔公主,怡亲王第四女为和硕和惠公主,几位公主被接到宫中,一切吃穿用度与二公主福嘉无异。 这些养女出身尊贵,只能暂时由皇后教养。几位公主年纪相仿、处境相同又同住一宫,渐渐地也亲近了起来。 第83章 太医院,刘院正除了要负责保住年若瑶这一胎,还要兼顾皇上、皇后和太后这几位的平安脉。过了晌午,便是庄太医来翊坤宫给年若瑶诊脉。 出了春菊这档子事,怕影响了贵妃娘娘的心情和肚子里的龙胎。这一次,还没到时辰,张荣昌就急匆匆地跑到太医院把人请来了。 “贵妃娘娘心火旺盛,屋子里的安神香可以适时地点一些。”庄太医看了看贵妃的肚子,越来越肯定这就是双胎。 “娘娘如今怀着双胎,更要注意作息。” 年若瑶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上个月庄太医就提起过这个,海嬷嬷等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也都猜测这一胎是双生子,现在自己肚子的大小形状更加证实了几个人的专业程度。 自己这肚子确实比寻常孕妇都要大,隔着衣裳她伸手放在上面,静心凝神地感受里面是不是真有两个小家伙。 半晌后,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她泄了气,两个就两个吧,她会在能保得住自己命的情况下努力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 这段时间她确实因为春菊的事情影响到了心情,自己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孕,后宫还有人打自己的主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后,年若瑶几乎可以肯定勾搭春菊的小太监是静嫔派来的。 宫里的几个主位娘娘,裕嫔和自己的关系,虽说没有像潜邸时那样亲密了,但是交情犹在,五阿哥弘昼在几位皇子里几乎没有优势,就算裕嫔有野心也不敢在没有任何胜算的时候显露出来。 齐妃自从和皇上、皇后的关系愈来愈僵后,开始把重心转移到三阿哥弘时和董鄂氏夫妇身上。 皇子里成婚的只有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最快也要再过四年才能成婚,这几年时间足够弘时和董鄂氏生一堆可以让万岁爷满意的皇孙,来巩固他们一家皇长子和皇长孙的位置。 熹嫔那边的动静几乎是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连永寿宫每日倒掉几两药渣都清清楚楚,唯一有能耐且有动机对自己动手的只有静嫔。 静嫔上一次招惹自己是当年她刚刚进府的时候,这一次动手时隔多年,这个女人挑选的时机向来微妙,能在潜邸隐忍十年的人,野心和欲望是难以想象的,年若瑶从未小瞧过她。 既然她这样不安生,自己也不会忍让,思来想去正好借此机会回送给静嫔一份大礼。 “熹嫔的身体如何?”年若瑶漫不经心地问道。 庄太医微垂着头,仔细斟酌一番回复道:“熹嫔娘娘的身体较往常已经好了许多,白天至少三四个时辰是清醒的,发病的时候大多是在夜里。” “往年熹嫔身体好的时候很是闹腾,加上她脾气古怪,说起话来横冲直撞,是个不好相与的,现在病了一场反而安静得不吭声了,我倒是有些怀念她以前的样子。” “若是她的脾气比之从前能收敛几分,不说皇上和皇后欣慰,我也会替她高兴。”年若瑶含笑道,仿佛真的很怀念曾经健康的熹嫔。 庄太医的脑子飞速转着,曾经雍亲王府脾气最古怪难伺候的就是眼前这位贵妃,如今骄纵的贵妃也能说出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话来了。 自己在潜邸就给贵妃看过病,在宫里还被点名过来保着贵妃这一胎平安,他不是一根筋的老迂腐,不管是天命还是人为,都在把他往贵妃的阵营送。 贵妃从未让他手上沾血,更没有用过什么阴毒手段,在后宫能跟着这样宽和的主子,庄太医心里已经极为满意。 这一次,不过是让他稍微控制一下熹嫔的病情,这些他还是能做到的。 “微臣明白。”庄太医道。 熹嫔这个人在潜邸就没少生事,若是病好了必会作妖,她的疯病似好非好的才能拿捏住四阿哥,让他在生母和养母之间犹豫不决,更让静嫔陷入僵局。 翊坤宫贵妃的消息,太医院丝毫不敢瞒着皇上,当天下午皇上就知道了贵妃怀了双胎的消息。 自古以来双生子罕有,窈窈前这半年来过得如此辛苦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本堆了一桌子的奏章,皇上努力压缩了时间,终于赶在日落前批完让人分发下去。 “摆驾翊坤宫。”原本贵妃这一胎让他又喜又忧,听闻是双生子后,心里的担忧大过了喜悦,他只想尽快地陪在贵妃身边,哪怕是握着她的手不说话都好,也会让他安心许多。 “苏培盛,明日让人出宫去接年夫人。” 皇上口中的年夫人,自然是贵妃娘娘的额娘,苏培盛不敢耽误,立刻让人把这话给传下去,好让年家早点做好进宫的准备。 贵妃娘娘肚子里怀了双胎,年夫人提前两个月进来陪产的消息,明天传出去后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风雨。 苏培盛看着皇上脚下生风似得往翊坤宫赶,就知道这福气是年贵妃独一份的,别人羡慕不来,就是削尖了脑袋凑上来也会被皇上一脚踹飞。 -- 永寿宫,熹嫔的身体比以往好了许多,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素荷惊喜道:“娘娘,到了宫里,太医果然比在潜邸的时候更尽心。” 宫里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只因熹嫔是四阿哥的生母,且身体不好久居永寿宫闭门不出都能得一个嫔位,宫人对他们更不敢怠慢。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是傻子,诊治熹嫔的时候更是尽心尽力。 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定外面无人后,素荷贴近了熹嫔道:“如今咱们永寿宫的一些宫人都是四阿哥想法子给娘娘挑的,这些时日都很尽心。” 熹嫔死气沉沉的眸光在听到四阿哥的那一刻突然有了色彩,“弘……弘历。” “乌雅氏待他好吗?” 素荷咽了口唾沫,照着心底的声音说出来,“娘娘,养母哪有生母亲,静嫔娘娘就是再为着四阿哥好,也比不过您半颗真心。” 熹嫔灰败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语气急促道:“再等等,我看看她到底能为弘历谋划到什么。” 自己当初为了弘历的将来才同意让静嫔养着他,若是静嫔不能帮弘历得到他想要的,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外头有个宫人站在窗台边问道:“素荷姑姑,熹嫔娘娘身体如何?” 素荷擦掉眼角的泪,镇定回道:“熹嫔娘娘一切都好。” 得了这句话,外头的宫人才离去。 自从熹嫔闭门不出在永寿宫养病后,皇后那边每日都会派人来问一问,素荷早就习以为常却也不敢小心怠慢。 这段时间熹嫔的身体比起之前好了许多,素荷在她身上看到了微弱的希望。 四阿哥是诸多皇子里最优秀的那个,只要熹嫔能健健康康走出这永寿宫,往后的造化不可估量。 -- 静嫔住在延禧宫,刘常在住在长春宫,东西六宫隔着那么远,也不能像在潜邸那样能时常走动。 每次都是刘常在从景仁宫请安回来,再眼巴巴地跟上静嫔,两人才有机会说一会儿闲话。 乌雅氏从贵人晋封为静嫔后,就搬到了延禧宫主殿,刘常在上次来的时候两人还是在偏殿说话,见到延禧宫这样气派,刘常在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乌雅姐姐如今是一宫主位,可算熬出头了。” 静嫔抿着嘴笑了笑,倒也没有谦虚。嫔位是一宫主位,和以前贵人的待遇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主子,给四阿哥熬的汤的好了。”如意掀开帘子进来道。 刘常在看见如意眉眼带笑地进来,眉毛一挑,指着她手里的食盒惊讶道:“如意是延禧宫一等大宫女,这种活儿还要她去做?” 静嫔看了眼如意,如意对刘常在福了身,解释道:“是娘娘担心宫人对四阿哥不够尽心,这才让奴才负责四阿哥的吃食。” 宫里就这几个皇子,谁敢轻易怠慢了他们。偏偏静嫔拿四阿哥当个宝,日日哄着惯着,什么都问着,没记在她名下的皇子都能那么上心,要让她选,宁愿把这份心意用在太后娘娘身上,都比在四阿哥身上强。 刘常在忍不住道:“乌雅姐姐对四阿哥一片慈母心肠,不知道他能领受几分?” 静嫔含笑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如意见状忍不住小声道:“上次奴才去给四阿哥送汤的时候他不在,听说是去永寿宫看望熹嫔娘娘了。奴才在毓庆宫等了半天,四阿哥回来的时候汤都凉透了……”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8节 如意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静嫔一眼,一脸为主子委屈的模样。 刘常在心疼道:“乌雅姐姐,你很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四阿哥毕竟不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血缘大过一切,你还指望着他能真心对你不成?” 静嫔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他们才是亲母子,只要熹嫔活着的一天,我在四阿哥心里永远越不过熹嫔一步。” “那你怎么还犯傻,替四阿哥谋划。”按照刘常在的意思,有养母和养子的名义在,皇上是万万不会亏待静嫔的,只要守着这些过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静嫔在宫里熬个十年八年的位份就上去了。 静嫔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是弘历现在是养在我身边的,这孩子出身一般,生母又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我再不心疼他,谁疼他?” 屋子里只有两人和静嫔的心腹宫女,说的话也不怕被传出去,刘常在咬牙道:“在宫里疯子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既如此,我便想法子助你把熹嫔除掉,旧恨新仇一起报!” 静嫔猛地吓一跳,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这件事绝对不行。” 接着,她‘生硬’地把转移了话题,刘常在看她面色惨白,不忍心继续叨扰,立刻起身告辞。 等刘常在走后,静嫔黯然落泪,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总不好看到主子难堪的样子,如意低声对屋子里的几个宫女道:“你们都出去吧。” 宫人都下去后,静嫔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 “方才她们几个都听见了吧。”她要确保自己和刘常在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四阿哥耳朵里。 如意露出一个略带凉意的笑容,“那个丫头离得近,站在外间也支着耳朵呢。” 两人说的,是寝殿外面站着的几个二等宫女。 四阿哥十二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能力算计自己。既然人都悄悄送到自己跟前了,静嫔便佯装不知自己身边混进来一个钉子。 弘历不是想探清楚自己这个养母对他有多少真心吗,他想要几分,自己便让他听到几分。甚至,设计让他听到了刘常在想对熹嫔动手的计划。往后,熹嫔若是真的没了,四阿哥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原本想着熹嫔已经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了,留着一个疯子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现在看来一旦熹嫔有一丝好转,四阿哥都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这个养母。 既然熹嫔对四阿哥的影响那么大,自己万万不会心软留她一条命。 四阿哥没有记在自己名下,去探望熹嫔也是情理之中,就算皇上和皇后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她得尽快想办法,让四阿哥彻底变成自己名下的皇子。 当年在潜邸没有宠爱一日复一日煎熬的时候,她没有求助太后和母族,今日自己到了宫里,从贵人晋封为静嫔,也没有求过他们一句。 自己虽然顶着乌雅氏这个姓氏,实际上却没有得到这个姓氏带来的任何荣耀。 这是她的保命符,她不能那么快用掉,静嫔一直谨记这一点,她在斟酌考虑自己现在的境况,值不值得用掉这次机会,让太后出手把四阿哥记在自己名下。 弘历是自己唯一的筹码和指望,没了弘历自己这辈子就再也熬不出头了。 第84章 这些天,静嫔让人去毓庆宫请四阿哥,两次都被四阿哥却找了理由回绝了。 “娘娘,咱们该怎么做?”如意有些焦急。 眼见着四阿哥慢慢和延禧宫划清界限,静嫔和如意心里都很焦急。 四阿哥听到了那天自己和刘常在的对话,一定对刘常在有所防备。那个蠢货还没有动静,就凭她那个脑子想杀熹嫔,把自己的命赔进去都不一定有可能。 自己只是想利用她给四阿哥造成恐慌罢了。 熹嫔这段时间的身体情况,只有那些太医和皇上皇后才知道,皇上和皇后那边是断然不能去打听的,太医院里面暂时也没有自己的人。 静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太医院附近的宫人是最容易接触到那些太医的人,去找那些人探探消息,熹嫔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 等了几日,果真如她们一开始打听到的那样,太医院里某个太医说熹嫔再过一年半载就能完全神智清明。 这下,静嫔坐不住了。 自己当初就是钻了熹嫔疯癫的空子才抚养了四阿哥,若是熹嫔病好,四阿哥肯定要回到亲额娘身边,到头来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给熹嫔母子铺路。 她自小心气高,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尤其是不如自己的人,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坐在椅子上挣扎良久后,静嫔的声音恍若隔着千万重山传来,“去慈宁宫找太后帮忙。” 慈宁宫,外面的嬷嬷进来禀报静嫔求见。 太后的眉心紧蹙,乌雅氏远房的一个丫头,进宫后没来拜见过自己,现在巴巴地跑过来必定是有求于人。 太后抬手挥了一下,那个嬷嬷便明白这是要把静嫔打发走的意思。 这个静嫔是个心气儿高的,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慈宁宫,也不怪太后娘娘不愿意给她脸面。 静嫔站在门口,听嬷嬷说太后睡下了,心里明白自己不拿出点诚意,太后是不会见自己的。 “等太后娘娘睡醒后,劳烦嬷嬷帮我带一句话。四阿哥的年纪渐长,再过两年就能成婚了,我年轻不懂这些,盼望着太后娘娘能指点一二。”静嫔语气态度都十分恭敬。 能在宫里混到一宫主位的,没有谁是简单的,嬷嬷也不愿意得罪一个皇子养母,回道:“静嫔娘娘请回吧,这话奴才一定给您带到。” 只是带到后,太后娘娘愿不愿意见,就不是她们要操心的事儿了。 半个月后,太后终于同意让静嫔进慈宁宫请安。 静嫔没有兜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四阿哥最近越来越亲近生母熹嫔,臣妾怕乌雅氏一族失去将来唯一可以倚仗的皇子。” “是乌雅氏的皇子,还是你静嫔的皇子?”太后的声音冷若冰霜。 静嫔知道太后对自己入宫后的行为多有不满,尤其是自己进宫后没有及时去拜见她这件事。 但是这件事,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一进宫就和太后绑在一起,皇上肯定会觉得她野心不小。 “自然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儿,乌雅氏的皇子。”静嫔垂首道。 太后瞥了眼静嫔,皇上和先帝都不是一个性格的人,先帝重视子嗣,宫里遍布各色美人,而当今只守着贵妃一个人,宫里的孩子一只手都数得清。 在后宫里,天子的宠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生下皇嗣才是古往今来的嫔妃们最稳妥的路。这个远房的乌雅氏,没有皇帝的宠爱也能得到一个皇子,倒是有几分聪慧,幸好没有昏了头想复刻自己当年的路子。 “熹嫔的病如何了?”能让静嫔这样急切地来找自己,一定是熹嫔那边出了岔子,不然四阿哥也不会孤注一掷地投向生母那边。 静嫔脸上淡然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熹嫔姐姐的身子就快好了。” 太后眼里划过一丝厉色,四阿哥自幼在潜邸跟着熹嫔钮祜禄氏长大,和静嫔乌雅氏的情分也就近几年才养起来,一旦熹嫔病好,四阿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熹嫔母家钮祜禄氏。 这一朝是因为有自己在,乌雅氏才有如此荣耀,等自己百年后呢?谁又能保证皇上和将来的储君会善待乌雅氏。 看当今圣上,比起乌雅氏,皇上更看重养母孝懿仁皇后的佟佳氏。 自己这个生母都要排在养母后面,四阿哥弘历跟了乌雅氏,将来若能继承大统,乌雅氏的影响不会比钮祜禄氏小。 静嫔要走的这一步是对的,熹嫔绝不能再留。 “人会如此反复,那是因为他有别的路可选,若是弘历没了选择就只能依附你。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还跑来慈宁宫,是自己没那个本事除掉熹嫔吗?”太后轻蔑地看着静嫔,冷哼了一声。 同为乌雅氏,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静嫔对自己有所防备,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自己做她手里的刀,她再清清白白的和弘历做母子,真当自己在后宫这些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太后娘娘。”静嫔突然抬头,眼眸里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伸手指着东北方向,“臣妾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太后娘娘得偿所愿。” 慈宁宫的东北方向,是翊坤宫。 -- 翊坤宫。 年若瑶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庄太医说她现在随时有羊水破了的可能,春玉和红泥片刻都不敢离开她身边。 两人紧张的样子并没有影响到年若瑶,她照样吃吃喝喝,饭后还要在翊坤宫里走一圈。 到了宫里,有御膳房,能吃能喝的比在潜邸更多,再加上皇上格外重视她的身体,内务府和御膳房的好东西几乎全流进翊坤宫了。 过了晌午,御膳房那边就来人了,张荣昌打眼一瞧,这次居然是御膳房的总管亲自来的,一把扯过身边的小太监,亲自迎上去。 新的主子贵人们进宫,膳房的总管陈德宝早就想来拜山头了。 早就听闻贵妃在潜邸时就盛宠不衰,今日见到贵妃的容貌果真是惊为天人,上一个让他这样惊叹的还是先帝爷的宜妃。 这般容貌放在那个朝代都是数一数二的宠妃,再配上不俗的家世,当真是后宫第一人。 “奴才御膳房陈德宝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陈德宝跪在地上,语气十分讨喜。 这些有头有脸的管事太监就是在景仁宫皇后面前也有几分体面,这段时间翊坤宫没少收御膳房孝敬的好东西,年若瑶和气地把陈德宝叫起来,又赏了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知道贵妃肚子里的龙嗣已经八个月了,陈德宝不敢扰了她休息,给贵妃磕完头就退下了。 张荣昌把他送到门外,热乎道:“陈总管慢走。” 陈德宝赶忙对张荣昌摆手,笑呵呵道:“张兄弟客气了,往后贵妃娘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发小太监来和我说。” 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就是贵妃,谁不想趁机巴结上这棵大树,张荣昌对陈德宝微微躬身,“多谢陈总管的好意。” 从翊坤宫走后,陈德宝终于松了口气,总算在贵妃这一胎落地前和她搭上了几句话。 今儿天气好,年若瑶喝完汤,索性开始清点自己的库房。这些年她攒了不少好东西,从雍亲王府带来的箱子足有四十抬。 再加上晋封贵妃后皇上赏赐的东西也不少,以后只会越攒越多,趁着这次机会登记造册,把潜邸的和宫里的分开来。 这些都是自己给二公主准备嫁妆,还有六阿哥将来的聘礼。 福嘉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能给她在京城里物色夫婿人选。自己和皇上在宫里,不如外面的人看得清楚,她进宫前就已经让阿玛和额娘在外面提前留意那些适龄的人家。 只是她记得历史上雍正帝并不是长寿的人,他是否能撑到福嘉和弘曜长大成人? 主少国疑,历经孝庄太后所在的顺治和康熙两朝,大清不可能再有年幼的天子。 想到这儿,她清点资产的一腔热情全部化为泡影,整个人开始萎靡不振。 海嬷嬷见状,以为年若瑶是舍不得二公主将来嫁人,“娘娘不是说要把二公主留到二十岁再嫁吗,还有十来年呢,娘娘不必担忧。” “福嘉呢?” “二公主去景仁宫找几位公主玩去了。”海嬷嬷回道。 宫里只有福嘉一个女孩儿,连个同龄的玩伴都没有,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五阿哥和六阿哥。 知道他们到了宫里不比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自在,身份也从王府阿哥变成了皇子,五阿哥和六阿哥的学业只会比以前更重,福嘉去毓庆宫的次数也变少了。 幸好,宫里又多了几位公主,福嘉生性活泼开朗,很快和几个小姑娘混熟了,几乎日日都会去找几个人玩。 “罢了,难得宫里能多几个孩子一起玩,有皇后娘娘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话虽这样说,年若瑶还是有些担忧。 那边,福嘉她们刚从景仁宫出来,就碰上了齐妃。 几个小姑娘立刻停下来问安。 先前这几位公主进宫的时候先去了景仁宫拜见皇后,接着去了翊坤宫见过贵妃。齐妃眼巴巴等着几位公主来长春宫拜见自己,礼都备好了,结果公主们从翊坤宫出来,便被人送回住处了。 齐妃大怒,这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猜不透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贵妃的意思,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把这口气又憋回肚子里。 如今见到几位公主,齐妃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就算是皇上没让她们几个来拜见自己,她们这些小辈就没想过自己是宫里唯一的妃位,又是皇长子生母,地位远在其他嫔妃之上。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69节 凭着这件事,齐妃对淑慎等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瞥了福嘉一眼,噙着笑道:“二公主金枝玉叶,是皇室宗族贵女的表率,在外可不能失了体统。” 几位公主里,淑慎公主最年长,今年十五岁,端柔与和惠公主两人比福嘉还小一岁,今年才九岁。 听了齐妃的话,淑慎表情未变,和惠和端柔脸上却浮现了难堪之色,她们本就是皇上接进宫的养女,齐妃还用公主宗室女这种字眼来挤兑她们。 福嘉眼睛一眯,“齐娘娘既然有心教导我们几个小辈,不如就近去皇额娘的景仁宫坐坐吧,也省了皇额娘每日辛苦处理宫务后还要抽出时间来教导我们。” 她们现在离景仁宫只隔了一条宫巷,这边动静再大一点,景仁宫那边就会让宫人来查看了。况且,这几个养女已经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公主,齐妃哪儿敢在皇后面前说几位公主是宗室女,方才不过是为了逞口舌之快罢了。 齐妃缓缓吸了口气,笑容有些僵硬,“本宫还有事,就不叨扰皇后娘娘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带着宫人走了。 等她走后,淑慎扯了扯福嘉的袖子,“二公主,齐娘娘她……” 福嘉望着齐妃的背影,轻声安抚几人,“齐娘娘就是这个脾气,再者说了,三哥和三嫂对咱们都颇为亲厚,你们不必担忧。” 如今她们住在皇后宫里,平日里避着点齐妃就行,只是淑慎想得更多,她担心因为和齐妃的不愉快而坏了和三阿哥的关系。 “不说这些了,咱们去翊坤宫吧。”福嘉重新展露笑颜。 见皇额娘每日因为宫务忙得脱不开身,还要分出心神照顾她们,几个小姑娘自觉给皇后添了麻烦,福嘉这才提议今日去翊坤宫。 知道贵妃在翊坤宫养胎,到了地方淑慎和端柔等人不敢叨扰贵妃,对着翊坤宫主殿遥遥行了一礼,才跟着福嘉去了东偏殿。 “你们爱吃什么?让小厨房的师傅给咱们做,翊坤宫师傅手艺的手艺不比御膳房的差。”除了舅舅家的年真,福嘉还没有其他相熟的同龄女孩子,于是格外热情地招呼着。 淑慎公主柔声道:“二公主喜欢吃的一定是小厨房师傅的拿手菜,咱们就尝尝那个吧。” 福嘉的固伦公主是实打实的,而自己这个和硕公主却是承了皇恩才封的,在没摸清楚福嘉的脾气性格前,淑慎对福嘉的态度依旧有些敬畏。 她是几人里最年长的那个,亲生阿玛被废后,她们的日子一落千丈,见惯了人情冷暖,小心翼翼地随着阿玛额娘长到了十五岁,如今能被皇上认作养女接进宫,她心里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只要她有用,皇上就能善待理密亲王府的人,难过的是要和亲生父母分别。将来嫁去蒙古,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与亲人再见几次。 端柔与和惠乖巧地点头,她们两人的想法和淑慎姐姐一样,初来乍到她们也怕福嘉嫌她们烦。 谁在家里不是阿玛额娘捧在手心上的宝,只是现在到了宫里,她们才这样拘谨。福嘉心里略有些沉重,仔细想了淑慎、端柔、和惠平时的口味,让小厨房的师傅做了几道她们可能会喜欢的菜。 把淑慎、端慧几人送走后,福嘉立刻去正殿找年若瑶。 她不小心听到了那天淑慎姐姐和宫人的对话,和惠进宫后,总是在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面哭。 “额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帮她?”福嘉有些焦急,女孩子的心思本就细腻,她设身处地想了一下,换成自己离开额娘身边,也会忍不住哭出来。 几人里和惠年纪最小,却要经历这些,福嘉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让两个妹妹开心点。 年若瑶摸了摸福嘉的脑袋,办法倒是有,但是现在她用不得。 和惠是怡亲王夫妇的女儿,她以贵妃的身份,倒是可以传内命妇进宫说话,但皇后那边都没有动静,自己贸然把怡亲王福晋请来翊坤宫,就是踩着景仁宫做好人。 只能等皇后那边有了表示,自己再行动。 福嘉年纪渐长,已经明白额娘身居贵妃之位,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皇额娘那边的平衡。陪在年若瑶身边说了一会儿话,便回自己屋里练字去了。 这是皇阿玛教她的,心神不宁的时候可以靠练字来静心。 晚上,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今夜要在养心殿批奏章,让贵妃先睡下。 年若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让人去养心殿送了滋补肝肾的猪肉枸杞汤,等宫人传话回来说皇上全都喝下了,她才睡下。 到了后半夜,年若瑶猛然惊醒,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下的被褥是湿的。 这次身体上的痛苦比前两次来得都要猛烈,她浑身被汗水浸湿,几乎是咬着牙喊了一声“来人。” 被宫人抬进产房的那一刻,年若瑶脑子里灵光乍现,自己怎么忘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满月,怡亲王福晋就有机会进宫。 现在想到这些已经无用,她得把今夜平安挺过去才行。 第85章 这一次,年若瑶痛得快要昏过去,也才开了两指。 努力深呼吸后,年若瑶为了保存体力,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海嬷嬷心领神会,“娘娘放心,二公主那儿有红泥陪着呢。” 年若瑶点头,几个接生嬷嬷的表情还算镇定,尤其是海嬷嬷,十分平静地陪在年若瑶说话。多半是海嬷嬷在说,年若瑶在听。 最近两个月,海嬷嬷每天都会仔细检查她的身体,摸她的肚子,私底下结合庄太医的诊断也说过,应当是七月初生产才是,可现在才六月底。 想到这儿,年若瑶眼里一片冰凉,她几乎可以断定翊坤宫里有人搞鬼。 她的吃穿有庄太医和海嬷嬷两人严格把关,日常能碰到的东西也被春玉和红泥检查了无数遍。 有了前两胎的经验,这次的准备比以前更充分,自己到底忽视了什么? 很快,身体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这些,不知过了多久,春玉送进来一碗补汤和几样好消化的点心,半跪在床头伺候年若瑶吃下。 “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春玉道。 和以往一样,皇后一直恪尽职守,默默地在外面等着好消息。年若瑶却沉默了,如果此时来的不是乌拉那拉氏,她的内心都不会那么纠结。 来的不应该是皇后,或者说不止是皇后。 “告诉张荣昌,今夜翊坤宫上下人和物件都要仔细盯好,务必保证一只蚂蚁都爬不出去。”年若瑶费劲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胸膛剧烈的起伏。 春玉心里咯噔一跳,“奴才明白……” 慈宁宫,贵妃发动的消息很快传来。 “听闻盛夏的时候,翊坤宫都不敢用冰,只在屋子角落放了几块,等化了再拿出去。”太后道。 太后身边的嬷嬷回道:“贵妃肚子里是双胎,平日养得也仔细,这些寒凉的东西是鲜少碰的。” 太后幽幽道:“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年氏就经常生病,后来倒是把身子养好了些,现在凑巧碰上这一胎,也不知是福是祸。” 为先帝哭灵的那个月正值冬天,贵妃寒气入体才导致这一胎胎像不稳,隐隐有流产的迹象。现在又查出来是双胎,本来女子生产就要到鬼门关门口走一遭,她倒要看看,这次双生子的福气年氏是否有那运气接住。 “走,去翊坤宫看看。” 翊坤宫,皇后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到慈宁宫的软轿,微微有些惊诧,随即迎上去道:“夜里寒凉,皇额娘怎么来了?” 眼角的沟壑也遮掩不了太后眸子中的精明,她看了皇后一眼,语气平静道:“贵妃肚子里可是皇上登基后的头一胎,听闻她发动了,这才特地来看看。” 皇后站在太后身侧,跟在她身后半步进了殿内。贵妃才这一胎才八个月,按照太医院的说法,最早也要等十来天才会生产,这次不知何故会提前发动。 她略带担忧地看着产房的方向,隔着一扇门她都能听见贵妃在里面努力压抑住的痛呼,这次双胎要承受的苦痛显然要比前两次更多。 太后只有进来的时候往产房那边看了一眼,现在坐在主位上喝着茶,与翊坤宫上下现在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更像是来看戏的一样。 “贵妃怎么样了?”太后叫住一个从产房出来端热水的宫女。 小宫女哪儿敢在里面里打量正在生产的贵妃,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太后眉心紧蹙,便让她退下了。 谁知,这个宫人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台阶上的花盆,整盆热水泼在地上,来往路过的宫人迅速躲避,好些人还是被水溅到。 太后怒喝,“你是怎么伺候的?” “罢了罢了,叫人把外面台阶上碍事的花花草草都挪走吧。” 太后既然说了,就要有人开始动手。 翊坤宫的人手基本都在贵妃的产房那儿,太后和皇后来的匆忙,身边根本没带几个人,一搬一挪的要用到不少人手,张荣昌在外间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心越来越沉。 太后一个眼神扫过来,皇后身边的几个宫人也开始帮忙。 皇后的眼眸清凉如水,略微转过头问采薇,“皇上到哪儿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到,果然太后端着茶盏的手一滞,不咸不淡地扫了皇后一眼。 入夜,翊坤宫主殿灯火通明。 宫人路过东偏殿的时候极为小心,生怕吵醒二公主,自从贵妃娘娘发动后,红泥就赶来了偏殿守着,原本安睡在床榻上的小姑娘突然睁开眼,看清旁边的是谁后,声音略带嘶哑道:“红泥姑姑,额娘要生了吗?” 红泥看着她笑道:“二公主继续睡吧,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小阿哥了。” 时不时有宫人从自己窗台前经过,急匆匆地脚步声扰得福嘉心神不宁,她起身说道:“我去看看额娘。” 红泥立刻拦在她身前,“娘娘嘱咐奴才看好二公主,现在外面混乱,公主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福嘉看着外面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担忧,站在那儿半天没动作。红泥刚想着怎么把人劝回床榻上睡觉,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要找她。 来人正是张荣昌身边的小太监,听了小太监的话,红泥脸色顿时一变,“我知道了,东偏殿有我看着,你快回去帮他。” 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走了。 福嘉看出红泥脸上的笑容较之刚才有些勉强,心里说不上来的急躁,急忙问道:“姑姑,是不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娘娘来了。”红泥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往外面看。 福嘉听闻沉默片刻,缓了缓终于开口,“额娘最快也要十来天才生产,除了中宫皇后,后宫嫔妃还有谁能在半夜发动的时候引来太后娘娘?” 红泥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太后和皇后一来,翊坤宫里又多出来十几口子人,仅凭张荣昌和几个小太监盯着,难保不出差错。 这一刻,福嘉的表情极其镇定,“红泥姑姑,现在额娘比我更需要你。” 红泥望着福嘉坚定的小脸,挣扎片刻终于跑向主殿。 等红泥走后,福嘉立刻把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叫来,“绒花,外面乱起来了吗?” 方才红泥在屋里,绒花一直守在外面,把翊坤宫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翊坤宫上下从没这样慌张过,产房里的贵妃生产不顺利,外面的太后还要挑三拣四地指挥人。 稍微机灵一些的宫人都能看出来太后是在借着这些东西挑贵妃的刺。 “皇玛嬷让人把翊坤宫的花草盆栽都搬走?”福嘉面露困惑之色,因担心额娘的安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绒花见主子这样焦急,小声道:“难道是盆栽出了问题?” 不然为什么要急着把这些东西移走,等这些东西搬出了翊坤宫,再想把原模原样的东西找回来就难了。 万一花草里混杂了一些对贵妃不利的东西呢? 福嘉的立刻回想那些平日里根本引不起她注意力的盆栽,忙吩咐道:“绒花,把离正殿最近的那几盆截下来。” 绒花郑重地点头,“奴才拼死都会把这些花留在翊坤宫。” 等绒花的一只脚已经踏过门槛的时候,福嘉拔高了声音叫住她,“等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大张旗鼓地搬花草,既影响了正在艰难生产的额娘,又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这些盆栽上。 翊坤宫的盆栽大大小小不少于三十盆,皇玛嬷又让人尽快搬走,这样算下来,得有六七个宫人去搬。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0节 “绒花,你去找张荣昌,把搬花的宫人里看着眼熟的抓起来!不要带到皇玛嬷和皇额娘跟前,也不要送去慎刑司。”福嘉睫毛轻颤,眸子里也浮现出寒意,“趁人不注意绑了送到我这里。” 绒花一时没琢磨透这话里的深意,但是现在不是求公主解答的好时候,她立刻冲出去找张荣昌,他一定能懂公主的意思! 张荣昌此时分身乏术,恨不能把一只眼睛扣下来盯着那些搬花的宫人,另一只眼睛再去看着太后与皇后。 离得很远,见一个胖胖的宫女跑过来,认出她是二公主身边的绒花,张荣昌脸色微变,还没等他问二公主那边有什么事儿,绒花就已经快速地把二公主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这些去搬花的七个宫人里,除了太后和皇后身边跟来的,还有两个宫女是翊坤宫的。张荣昌记性好,记得有一个小宫女得到消息后立刻撇了手里的活计,巴巴地跑过来帮忙。 趁着夜色,张荣昌快步走到那个小宫女身后,凑近了,他才发现小宫女要搬的这个花盆下面藏着一张黄纸,小宫女顺手拿起来,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还有两行红色的字。 张荣昌能成为大太监,字还是认得几个的。 皇四子弘历…… 巫蛊之术! 看清这几个字的那瞬间,张荣昌目眦欲裂,同一时间身旁的小宫女响起了声音,“这是什么?” 张荣昌飞快夺过这张纸塞到嘴里咽下去,接着地捂住她的嘴,使劲一掌把人劈晕。 小宫女的声音不小,很快引来了附近宫人的注意。 为了不影响二公主休息,偏殿附近都没点灯,绒花身形胖,方才就一前一后地跟在张荣昌后面,现在挡在两人身后,把晕倒靠在张荣昌身边的宫女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影子都漏不出来。 “张公公,这是什么?” 绒花的声线和这个小宫女几乎完全一样,张荣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略带责备道:“大惊小怪什么,一只虫子罢了,还不快点干活儿!” 第86章 张荣昌和绒花的配合让那些人转移了注意力,因为离主殿远,太后和皇后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正当两个人小心往东侧殿挪动的时候,瞥见二公主早已经开了半扇门等着他们。三人相距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二公主狐疑的眼神。 绒花大惊失色,难道他们找错人了? “张公公。”绒花不安地轻声道。 张荣昌咬着牙,“快把她拖去二公主那儿,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要么她还有同伙,要么就是她一人所为,咱们不可能出错。” 翊坤宫大门有信得过的宫人守着,张荣昌把人送到二公主这儿后,立刻折回去。他是翊坤宫的大太监,长时间消失不见,肯定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产房里,年若瑶在朦胧中看到红泥的身影,昏沉的脑袋像针扎的一样疼,刺激得她忍不住流泪,“福嘉呢?” 红泥贴在她耳边把事情说了,年若瑶垂下眼睑,福嘉已经算半个大人了,有理由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况且,外面的情况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现在无暇顾及,年若瑶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如果是一个孩子还能拖着,双胎这样拖下去,最后那个生出来的大概率会在母体内窒息而死。 接生嬷嬷们有的是经验,但是也要有人发话是怎么个生法,重点是大人还是孩子? 几人不由地看向海嬷嬷,她是贵妃娘娘的心腹嬷嬷,只要海嬷嬷下了决定,她们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海嬷嬷面容十分平静,贵妃现在只是看着凶险,还没到九死一生的时候。只是太后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还不离开,越发古怪了。 在外面等的时间长了,太后也急躁起来,“怎么还没动静?” 贵妃生二公主和六阿哥时也慢,这次又是双胎,皇后早就打定主意静着心等着,现在倒也稳得住。 方才太后身边的人出去两个还没回来,她一直盯着也不见踪影,这是在翊坤宫,又不好大张旗鼓让人去搜,只能让人继续去请皇上,自己想法子把太后给劝走。 “皇额娘您早点回去歇息吧,臣妾会替您在这儿守着。” 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变,似乎对皇后的劝告很不耐烦。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太后对皇后的话置之不理,甚至还转过头问自己身边的宫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样明晃晃地不给皇后面子,宫人们紧张地大气儿都不敢喘,其实天家婆媳的关系也和世间大多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皇后面上僵了一瞬,转而挂上更温和的笑意,太后这样犟在这里,她真的好奇万岁爷会在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额娘以及情深似海的贵妃之间选哪个。 正说着,明黄色的身影离她们越来越近,皇后看到来人,终于松了口气。 皇上见到太后在翊坤宫守着,神色如常地行了礼。 “皇额娘那么晚过来,贵妃知道了肯定会担忧您的身体,不如早点回去等翊坤宫的好消息。” 慈宁宫那边有孝道压着,皇上的话带着几分客气,“等贵妃生了,朕就让人去给皇额娘报喜。” 太后乌黑的眼眸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看皇上,语气冷冽道:“不用皇上操心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皇额娘,万一您熬坏了身体,十四弟也会担忧的。”皇上特意提到了恂郡王。 母子俩的语气一个赛一个地冷淡,皇后在一旁浑然不觉般,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 太后沉默了,用允禵威胁自己,这个法子确实很好用。时间长了,竟然变成了胤禛对付她的利刃。 出了门,太后回头看了眼身后宫人的人数和来时一样,她皱起眉头,既然没本事跟出来,那就是她的命。 折了就折了吧。 -- 贵妃生产,后宫比贵妃位份低的嫔妃靠不上边,打探消息的门路也没有,太后回慈宁宫后,静嫔立刻让人去探了口风。 “主子,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说,最近夜里风寒露重,请您多注意自个儿。” 静嫔张了张口,好些话压在嗓子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这一步走的凶险,本来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事,静嫔重新整理好思绪,心中的失落却是真实的。 如果今天这一步成功了,她就不用再费尽心思算计,只要稳稳靠着乌雅氏一族,将来她能得到的比太后都多…… “歇下吧,明日就能知道结果如何了。” 次日一早,众人都得知贵妃熬了一夜的时间终于生下两个皇嗣,七皇子和八皇子。 两个孩子生下来看上去有些羸弱,皇上当即给他们取了小名,七皇子福惠,八皇子福沛,并大赦天下。 翊坤宫上下多赏一年月银,几位接生嬷嬷各赏了一百两银票,还有近身伺候贵妃的几个大宫女和太监,每人都得了丰厚的奖赏。 为皇子积福而大赦天下,这件事自满人入关以来只有三位。分别是清太宗第八子,顺治帝的第一子,先帝康熙爷的太子。 皇上登基第一年得了两个皇子,还是最心爱的贵妃生的,又是赏赐又是大赦天下,要说后宫嫔妃一开始还觉得和翊坤宫的差距是虾米和小鱼,那么现在就涓涓细流的小溪和无边无际的海域。 年若瑶昏昏沉沉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两个孩子名字都取好了。 裕嫔来看望她的时候,眼里的艳羡十分明显。 皇上在翊坤宫守到半夜,快天亮才匆匆赶回养心殿准备上朝。 这样独一份的看重,谁能和贵妃比! 从潜邸进宫到现在半年多,裕嫔才适应王府格格到宫里嫔妃的身份转变。 自己入宫后想走耿家门路的官员虽然比不上年氏和钮祜禄氏,但是人数也不少,让她坚如磐石的心一点点开始动摇,既然决心想要挣,就不能再依附贵妃。 后来,她鲜少和贵妃走动,原以为贵妃会生气自己的‘叛变’,借机刁难自己,没想到再次相处,贵妃对自己一如既往地平和。 自己和贵妃的结盟本就是互惠互利,现在自己是两头好处都想占,贵妃也不曾说什么,裕嫔心里的愧疚之意越发浓重。 “娘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吩咐。慎刑司里有我相熟的人,那些宫人的老底儿都能揭出来。” 年若瑶一挑眉,裕嫔这是把自己的王牌亮出来了。 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得小心对付着太后和静嫔,没精力再防着裕嫔。她今日的示好,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收下。 年若瑶让她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裕嫔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般,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不少,又聊了一会儿才安心离去。 七阿哥和八阿哥生下来体质就不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还有关在福嘉那儿的小宫女,以及吃进张荣昌肚子里的那张纸,她还没查清楚。 接下来的时日有自己忙的时候了,年若瑶重重叹了口气。 到了宫里,人的欲望会被无限放大,原本在潜邸能沉得住气的人,到了宫里就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 知道昨日太后对自己来者不善,但是年若瑶并不准备把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 皇上继位初期,需要厚待乌雅氏一族来彰显他对生母的恭顺和孝心。只要一日用得上乌雅氏,皇上就一日不会处置那个人,等到皇上不再需要乌雅氏的时候自然会为自己做主,但是年若瑶不想等。 这件事到底是静嫔主导还是太后主导,两人在这件事里各占了几分,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接下来自己一定会把那些算计翊坤宫的人全处置了。 一想到若是自己昨日倒在了产房里,或者被人用巫蛊之术栽赃陷害,往后福嘉和弘晖再也无人护着,年若瑶恨不得现在就把背后那人给撕碎。 -- 养心殿,皇上盯着手里的折子半晌了还不放下。 皇上正为贵妃的事情心里不舒坦,现在还有人上赶着让皇上踹一脚撒气,苏培盛忍不住为某位不知名的大人捏了把汗。 一炷香后,这本奏章终于被扔到地上,皇上额头的青筋暴起,“胡闹!” 先帝晚期留下的社会积弊甚多,官员贪赃枉法,国库空虚,因储位形成的党朋之争,政局不稳。 自己登基后,想要的是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什么都不作为来粉饰太平。想要升官,想要好名声,那就干实事,用政绩来说话,别搞那些没用的假把式。 许多人不信那个邪,奏折上和请安折子大半篇幅是相同的,用一些溜须拍马的话来巴结自己。皇阿玛为政宽仁,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这些人就以为也可以这样糊弄自己。 皇上冷笑一声,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通篇废话’,写完之后还是气不过。 既然这些人敢胡乱来,那就该打打该罚罚,弄虚作假的一次警告,两次降级,三次革职查办,严重的直接下去投胎重新来过。 处理完公务后,皇上抬头扫了一眼苏培盛,“翊坤宫如何了?” 皇上简短一句话,苏培盛便把半肚子的话都掏出来说了。 贵妃身体如何,两位小阿哥的身体又如何,顺带着还提了一嘴二公主和六阿哥。 “还有吗?”皇上眉头紧蹙,显然对苏培盛的回答并不满意,这些还远远不够。 “还有,太医说熹嫔娘娘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苏培盛飞快地扫了眼皇上的神色,果然看到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熹嫔的身体好了后,总不能一直关在永寿宫里。 原本钮祜禄氏和乌雅氏都能为四阿哥所用,只要熹嫔解禁,她和静嫔一定会争夺四阿哥的抚养权,一旦双方起了冲突,受损的就是四阿哥…… 苏培盛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嘴瓢了,才会突然提到熹嫔,这不是把翊坤宫的事儿往四阿哥身上引吗? 万一皇上以为自己是在故意挑拨四阿哥生母和养母的关系,自己就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 四阿哥和六阿哥各具优势,皇上对两人的期望都很高,他可不想那么快就掺和到四阿哥和六阿哥两兄弟的储位之争里。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1节 第87章 那个孤零零被抛弃在翊坤宫的小宫女,经历过张荣昌几次审讯后,终究没有抵住内心的恐惧,把所有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是稀里糊涂被人塞到翊坤宫的,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能伺候贵妃娘娘这样的宠妃,后来有人找上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挑中给贵妃使绊子的。 和她接头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太监,只要按照那个太监说的做,她就能拿到五十两银子。 最初她也不敢,把那人的银子撂地上就吓跑了。回到翊坤宫她也不敢和别人说,自己能进来全靠着那人的关系,一旦把这件事捅出去,她就会被打发回内务府,继续干那些又脏又累的差事。 贵妃娘娘身边的春玉姑姑、红泥姑姑人都很好,她是打定了主意在翊坤宫好好干活,说不定会那天就能被两位姑姑看重调到殿内伺候。 后来不知怎的,那人又联系上自己,自己家里的情况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还知道了自己额娘原是阿玛亲弟弟的遗孀,这件他们家里极力掩盖的丑事。 她惊慌失措地赴约,以为那个太监会让自己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那人只是让她挪动一盆月季的位置。 只要轻微地挪动一个花盆的位置,自己就能得到五十两银子……她从来没想过银子竟然那么容易赚,只犹豫了一个晚上,她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次,那个太监的要求依旧很简单,让她摆了两块石子儿在老槐树下,用泥在墙角堆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包,偷抹与自己同住一屋的宫女的发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攒了三四百两银子,有了这笔钱,到了年纪出宫后她还能买一个铺面养活自己。对银子的渴望已经战胜了心里的恐惧,她做事越发得心应手肆无忌惮。 直到上一次,太监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把这个放在你第一次挪动的花盆底下,事成后,我再给你一百两。” 她急匆匆回到后罩房,当看清楚那人强硬塞给自己的东西后,颤栗不已。 自己已经一步步陷入了别人挖好的深渊,她和那个太监已经牵扯不清了,一开始的五十两挪的不是花盆,是她脖子上的脑袋。 再想回头却为时已晚,这么长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给谁效命。 宫女跪在地上哀求张荣昌,“张公公,我罪该万死,求您给我一次恕罪的机会,我会配合贵妃娘娘把后面的人吊出来。” 张荣昌冷眼看着她,“既然那人能查到你家里,翊坤宫更是能把你祖宗八代扒得裤底儿都不剩。既然你一开始选的就是阎王爷那条道,就莫怪别人不给你留生路。” “张公公,我……”宫女绞尽脑汁地回忆那个太监,企图从自己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你的命能留那么久,已经是看在两位小阿哥的面子上。”张荣昌转身,“下辈子若还能投胎为人,记得做事前先想想自己的家人。” 那个宫女面如死灰,悔恨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脸上肆意滑落,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了,要么自己悄无声息地没了,要么就让全家人一起来陪自己上路…… 四十岁上下的太监,宫里有不少。这个年纪的太监,要么坐上了管事的位置,风光又体面,要么大半辈子庸庸碌碌,只能待在紫禁城一角混日子。 能混到管事的太监,没必要堵上自己的性命来涉险。 想到裕嫔说过的话,年若瑶让她帮忙在各处偏僻地方查符合那个宫女描述的体貌特征的太监。 裕嫔那边速度很快,几天后就把范围缩小到了十个太监当中。接下来,不用裕嫔帮忙,张荣昌从里面挑出了那个人,西六宫倒夜壶的一个太监。 看着手里写了刘常在名字的那张纸,年若瑶嗤笑道:“这次又是给人挡了刀呢。” 刘常在的意思,就是静嫔的意思,静嫔这样有恃无恐,无非是背后站着太后。 庄太医每天都会来翊坤宫给年若瑶请平安脉,贵妃生产那日,翊坤宫发现了用朱砂写了四阿哥生辰八字的纸,不久后就能传到熹嫔耳朵里。 除了生母和养母,谁会这样清楚的知道四阿哥的生辰八字,就算自己能打听到,也要费不少功夫。 她这次要睁大了眼睛瞧瞧,熹嫔为了四阿哥,能和静嫔拼命到什么程度。 -- 这次生产完后,年若瑶的身体比之前两回都要虚弱,日常饮食吃的也是温补的东西。 七阿哥和八阿哥由各自的奶嬷嬷照看着,对这两个孩子,年若瑶更不敢掉以轻心。在隔壁东次间给吊了两个悠车,与她的床榻就隔了一扇门。 经历过那天的凶险,春玉、红泥、张荣昌几人越发细心。 福嘉自从那天发生的事情后,沉寂了一段时间,还是淑慎几个小姑娘前来找她,才重新露出笑容。 听闻,皇上已经在给淑慎物色额驸了,几个小姐妹聚在一起,说起了闺阁女儿家的悄悄话。 和惠再见到福嘉,忍不住红了眼眶,承了贵妃娘娘的情,前些日子她见到了怡亲王福晋。 贵妃甚至贴心地让她们这对昔日的母女单独在偏殿待了一炷香的时间说话。 和惠知道这是贵妃娘娘怜惜自己,尽管心里十分不舍得怡亲王福晋,她还是很快从偏殿离开了。 贵妃娘娘膝下有三子一女,都能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不佳,和惠心里对翊坤宫越发亲近。 七月二十八,七阿哥和八阿哥满月当日,皇上下令把贵妃所在的年氏一族一百七十余人,从汉军镶白旗抬到了镶黄旗。 不仅如此,还把年氏和其他抬旗人合编为新的佐领,作为年氏为世管佐领。 消息一出,六宫震惊! 抬旗,这是何等的荣耀,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全都发生在贵妃身上。 后宫嫔妃争宠谁不是为了自己和家族,贵妃不仅自己过得好还带着整个年家起飞,飞到了她们根本碰不到的高度。 两位阿哥的满月酒,太后身体不适就没来,只让人给两个孙儿送了礼。 七阿哥和八阿哥被翊坤宫捂得紧,除了和贵妃交好的几个嫔妃其他人都没机会见过。刘常在伸长了脖子,终于看到了传闻中给年家带来好运的两个阿哥长什么样。 “比寻常孩子小了一圈,跟猫儿似的。”刘常在贴着静嫔耳边道。 贵妃的福气,后宫哪个嫔妃不想要。刘常在的语气说不上好坏,她对贵妃的态度早就从以前的敌意变成现在的羡慕。 静嫔突然有些庆幸太后今日没来,不然看到皇上赏赐给年家那么多恩典,对自己母家乌雅氏却挑挑拣拣,好处只挑小的给,非得气出毛病来不可。 “太后娘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刘常在记得太后这几日卧病在床,不知道是真的生病了还是生气不想看到贵妃出风头。 她到底是从永和宫出来的宫女,对太后这个原主子还是有些敬畏和关心。 “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太医说都是小症状,仔细养着便好了。”静嫔去慈宁宫看望过两次,太后只是脸色比以前差了些,下地走路是不成问题的。太医只让在饮食方面忌口,连药方都没开。 刘常在重重叹了口气,太后是静嫔的倚靠,她也希望太后康健,能一直护着静嫔和四阿哥。 隔壁的郭贵人已经和裕嫔一起聊起了熹嫔,话音时不时传到静嫔耳朵里,静嫔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最近永寿宫那边动静不小,熹嫔虽说在禁足,这些日子却托着人给皇后娘娘送了不少东西,甚至还往自己这个四阿哥养母这里送了好几匹布料。 表面上和自己和和气气,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静嫔多少也猜到了,熹嫔想从永寿宫出来。 一旦她和熹嫔为了争夺四阿哥斗起来,看得最开心的就是翊坤宫。 六阿哥比四阿哥小了六岁,等她们缠斗几年,翊坤宫的几位阿哥也长大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贵妃开始反击了。 第88章 永寿宫,熹嫔焦急地等着外面的消息。 静嫔竟然敢用四阿哥的寿数和气运来陷害贵妃,果真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了达到目的,四阿哥也能变成她趁手的武器。 “娘娘,奴才已经让人去太医院打听消息了。”素荷也十分着急,若是她们娘娘,一定不会利用四阿哥来对付贵妃。 自打进宫后,永寿宫里接触最多的不是皇上皇后,也不是后宫嫔妃,而是太医院。 为了让那些太医尽心医治自己,熹嫔打点了不少银子,太医院的人也乐意看在银子的份上做一回永寿宫的眼睛。 但是眼睛能看见多少东西,得翊坤宫说了算。 张荣昌把永寿宫打听的事情一字不落的传到年若瑶耳朵里。 熹嫔当年是看重了静嫔再也无法生育,才愿意把四阿哥交给静嫔,认为她需要子嗣必然会好好对待四阿哥,没想到静嫔为了对付自己,愿意用四阿哥来布局。 这个时代的人多少都会迷信鬼神之说,这些消息足够刺激熹嫔的神经,让她为了弘历不顾一切地和静嫔拼命。 “全都告诉她。”年若瑶声音十分平静。 熹嫔担心的是四阿哥和众人对她解了禁足的态度,四阿哥对生母的感情不必多说,后宫嫔妃没有子嗣的,熹嫔禁足与否对她们毫无影响,放出来兴许还能看个热闹。 几个有子嗣的嫔妃,齐妃和裕嫔,与熹嫔没什么情分可言,甚至是交恶的。如今能帮着熹嫔出宫,且能使上力的只有皇后和四阿哥。 这段时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永寿宫想跟着景仁宫,熹嫔若是能劝动皇后帮她,也算是有长进。 如果熹嫔连出永寿宫的法子都想不出来,就算自己把她放出来也斗不过静嫔。 幸好如今太后的身子不大好,上了年纪又生了病,再没有精力帮着静嫔,等熹嫔出来后,两人也算是势均力敌。 这一切在她脑海里已经演示过无数遍。 孩子的啼哭声扰乱了年若瑶的思绪,七阿哥哭了两声,八阿哥立刻接上,几个奶嬷嬷闻声立刻从隔壁赶过来给七阿哥和八阿哥喂奶。 吃饱后,两个小家伙并排躺在一起,年若瑶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满月之后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身体,自己和奶嬷嬷们这一个月的小心谨慎终于得到了回报。 双生子生下来就比寻常孩子瘦小体弱,只是过了头一个月年若瑶还是不放心,得亲眼看着福惠和福沛满周岁,她悬着的心才能真正放下。 -- 到了傍晚,熹嫔终于得到了外面的消息。四阿哥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比平常更加努力的读书,眼睛下面熬得乌青, 听到这句话,熹嫔的心都在滴血。 一开始是她想错了,自己不该把弘历托付给别人,只有亲额娘才会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静嫔和太后只是想利用弘历来保住乌雅氏的富贵。 两个阿哥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大婚的年纪,皇后在皇上的授意下开始给弘历和弘昼挑选初次侍奉房事的宫女。 众人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皇后便点了静嫔和裕嫔。 “真是恭喜静嫔姐姐和裕嫔姐姐,再过几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刘常在笑容明媚,裕嫔听了她的话,头一回觉得刘氏这样顺眼。 静嫔抿着唇笑了笑,似乎对抱孙子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一想到弘历和弘昼才十三岁,众人就开始议论起来成婚生子这件事,年若瑶眼皮一跳,干脆过滤掉她们的虎狼之言。 嫔妃里,只有齐妃是真正抱上孙子孙女的人,看着裕嫔和静嫔两人期待的模样,齐妃不禁冷笑。 弘历和弘昼成婚了又如何,弘时的嫡子已经两岁了,齐妃看向静嫔和熹嫔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自从齐妃把目光移向三福晋董鄂氏的肚子后就鲜少惹事了,再加上众人都明白皇上并不属意三阿哥,他将来很可能和皇位无缘,裕嫔和静嫔也懒得和齐妃计较。 年若瑶随手端起身边的茶猛地灌了一口,这两天福惠和福沛夜里闹得厉害,她跟着奶嬷嬷一起都没睡个安稳觉。 皇后坐在最上方,底下嫔妃的表情和举动都尽收眼底,这些人心思她就算一眼看不透也能猜出大概来。 明年三月的选秀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后宫会比现在更热闹。 那些高门出身的秀女被家族送进宫,肯定会牟足了劲儿争宠为家族带来助益,可依照皇上现在独宠贵妃的架势,这些秀女进宫也只是个摆件。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2节 自己身为中宫,肯定要劝皇上雨露均沾开枝散叶。 贵妃生了三子一女,现如今皇上的六个皇子有一半都是她所出,从子嗣方面看贵妃是无可挑剔的,皇上……自己也挑剔不了。 想到这儿,皇后心里隐隐生出一股烦躁之意。 众人坐了一会儿,皇后便让散了。 从景仁宫出来,裕嫔咧开的嘴角还没合上,“贵妃娘娘,到时候您要不要来景仁宫看看?” 年若瑶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些东西我不懂,去了也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裕嫔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她头一回给弘昼挑选侍寝宫女,心里也没底。 以皇后娘娘的为人和眼光,挑的宫女肯定是不错的,年若瑶安抚了裕嫔两句,到了翊坤宫门口,两人便分开了。 这次挑选宫女,皇后十分慎重,让嬷嬷筛选出来二十个宫女后才让人去请裕嫔和静嫔。 静嫔和裕嫔得了消息,飞速赶来景仁宫,陪着皇后一起给四阿哥、五阿哥挑选宫女。 这些宫女年纪在十六岁至十八岁之间,比阿哥们年长几岁,为的就是身子骨长成了侍奉的时候不容易伤着。 长相出众的比普通人心气更高,几个样貌最出挑的被静嫔和裕嫔直接忽略,两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容貌一般看着稳重的宫女。 “你们二人各选两个吧。” 皇后话音刚落,静嫔和裕嫔争先恐后地选了起来,谁知挑到第二个宫女的时候,两人竟看中了同一个人,并且谁也不愿意让谁。 裕嫔含笑指着那个宫女,“真是凑巧。” 静嫔目光冰冷地看着裕嫔,裕嫔分明是看到自己的目光在这个宫女身上停留的时间长,才出声和自己抢人。 最后还是皇后出面,让采薇把那个宫女带下去,静嫔和裕嫔才没红了脸。 回到延禧宫,静嫔挥手让如意把这两个宫女安顿下去,家里费尽心思才塞进来一个侍寝宫女,没想到裕嫔的眼那么毒,非要和她抢。 自己现在还是四阿哥的养母,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皇后这才叫自己去给四阿哥挑宫女。 中宫要制衡嫔妃,平定各方势力,给了自己脸面的同时又让人把自己选中的宫女带下去,算是敲打了自己。 皇后,任何时候都凌驾于嫔妃之上,就是诞下三子一女的贵妃,在景仁宫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 选好了日子,那几个宫女就被送到了毓庆宫。 四阿哥和五阿哥早被叮嘱过这件事,从上书房回来时碰见了那几个身量窈窕的宫女,五阿哥不知所措地涨红了脸,用午膳的时候时不时偷看外面,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五哥。”六阿哥疑惑不已,“你今日怎么回事?” 兄弟三人的午膳是聚在一起用的,听了六阿哥的话,四阿哥忍不住偷瞥五阿哥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五阿哥没有回答六阿哥的话,转而凑近四阿哥,小声问道:“四哥,你不慌吗?” 说完,五阿哥的脸憋得通红,四哥向来一板一眼,自己这样问他肯定要挨说。 果然,下一秒四阿哥疾言厉色道:“看来今日先生留下的课业还是不够多,你才有精力想这些。五弟,风花雪月只会误了学业,读书上进才是正道。” 说完,四阿哥便起身回自己屋子看书写文章。 五阿哥看着四阿哥的背影撇了撇嘴,自己就是好奇问一嘴,四哥他急什么。况且,今日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几个宫女,他瞧见四哥的视线也落在她们身上好一会儿呢。 早在五阿哥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前,六阿哥就抱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五阿哥回过神,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弘曜,把书放一放,小心熬坏了眼睛。” 六阿哥急得伸手要去夺,“五哥,我心里有数。” “我跟你那么大年纪的时候,天天和福嘉疯玩。你倒好,就差天天和这些书同吃同睡了。” 想起来上次发现弘曜抱着书睡着了,五阿哥皱起眉头,板着脸道:“贵娘娘若是知道你熬夜看书,肯定要心疼,你小小年纪用功也不急于这一时。” 六阿哥望着五阿哥手里的书沉默不语。 五阿哥想起来自从贵妃产子后,四阿哥也比之前更加用功,心里明白俩人这是较着劲儿上进。 弘曜才七岁,就要被拉出来和大他六岁的弘历比较,以后两人间的竞争只会愈演愈烈,所以弘曜才更加努力读书来缩小年龄带给两人的差距。 七阿哥和八阿哥是双生皇子,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有能力争夺储位的只有四哥和六弟。有贵妃这样的生母和年家这样得力的外家,六阿哥争与不争最后都会被卷进去,这条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不上进就罢了,万万不能阻止弘曜上进。 在这宫里,谁都不容易,就连额娘和自己这种断了念想的人都要小心翼翼过日子。 五阿哥摸了摸六阿哥的脑袋,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还给六阿哥,轻声道:“你那么聪明,五哥相信你。” 第89章 九月,皇上下令封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接手西北军务掌管西安八旗驻防军的指挥权,并将川、陕、甘、云四省的事务也一同交给年羹尧办理。 到了月底,年羹尧就要去西北平定叛乱,他年过四十,正是经验丰富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而且还是贵妃的同胞兄长,皇上显然十分信得过才放了那么多权力。 此次战事凶险,随时都能掉脑袋,为了不让贵妃担心,傍晚的时候皇上特地让人去请贵妃来养心殿,让他们兄妹俩见一面。 “避着点人,让贵妃乘轿子来。”皇上特意嘱咐了苏培盛一句。 养心殿是接见亲信大臣的地方,臣子和妃子在养心殿碰面,即便是皇上在场也是不合规矩的,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肯定会对贵妃不利。 想着给贵妃娘娘省点麻烦,苏培盛特地让轿子在宫里绕了一圈远路。 兄妹俩再次相见,年羹尧说了些宽慰年若瑶的话,皇上眼尖的看到贵妃眼眶一红,随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问起家里的双亲。 二哥临行前,皇上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他。又嘱咐了几句好好照顾身体后,年若瑶适时地提出退下。 皇上温言道:“今日晚膳有你最近爱吃的香酥醋鱼和燕窝芙蓉鸭子,你先别走,到后殿等着朕一起用膳吧。” 后宫嫔妃金银细软、绫罗绸缎再多,都不如皇上的一分惦念。听到皇上还能记得贵妃素日爱吃什么,年羹尧的眼睛一亮。 年若瑶笑容明媚,“那臣妾去后面等着。” 苏培盛在旁边一听,皇上这俩菜明显是为了留住贵妃现加上去的,赶紧给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让御膳房的师傅麻溜点,赶在皇上和贵妃用膳前,把这两道菜做出来。 到了后殿,宫人伺候好茶水后,年若瑶便让她们退下了。 这次情况特殊,出门的时候没能带上春玉或者红泥,这些年都是她们二人陪在自己左右,一时换了别人年若瑶有些不习惯。 皇上对年家的信任和对年羹尧的宠信已经达到了巅峰,全族抬旗、父兄加官进爵、贵妃之位、三子一女,年若瑶第一次如此直观又强烈的感受到烈火亨油这四个字。 皇上的脾气就是如此,当他真心信任某个人的时候,那人在他眼里就只有优点,甚至会不顾一切劝阻地重用他。相反,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算身边人为那个人说尽好话,皇上也不会任用他。 这一点,廉亲王允禩和现在的年家肯定深有体会。 年若瑶在后殿等了半个时辰,脑袋里走马观花般想了许多事情,终于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窈窈。”皇上出现在年若瑶的视线里,稳稳地牵着她的手走到膳桌前坐下。 用完膳,皇上说起公主们的婚事。 钦天监已经定了日子,和硕淑慎公主于明年十二月成婚,嫁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 淑慎进宫后,对皇后和自己都极为恭敬,平日待几个妹妹也很温柔照顾。年若瑶记得淑慎是康熙四十七年生,到了明年也才十六岁。 按照她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没发育好呢,这样嫁出去,往后怀孕生产肯定要受尽苦头。 皇上见年若瑶听到淑慎要嫁人的消息,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宽慰道:“你放心,咱们福嘉肯定是要多留几年的,非但如此,端柔与和惠,朕也准备让她们晚几年再嫁。” “臣妾是想着,淑慎、端柔与和惠几个进宫时间短,姐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未见得感情有多深厚。将来她们都要嫁到蒙古,关系好了才能互相有个照应。能不能把淑慎也多留两年,好歹让她们姐妹再培养培养感情。” 到了宫里,关于福嘉和弘曜的事情,窈窈都不曾和自己开口求过什么,这次竟然为了淑慎破了例。 皇上讶然道:“是不是……” 年若瑶摇头,“是臣妾自己的想法。” 淑慎是先帝朝太子,理密亲王之女,少时受到废太子一事牵连,跟着吃了不少苦。想到这个养女的身世,皇上心里也颇为感叹。 他沉思了片刻,“那就再留淑慎两年吧。” 接着,皇上就看到贵妃碧波般清澈的眸子里映出点点微光,似乎是极为欢喜的缘故,两个梨涡比以往更深邃。 两人的独处时光很快被苏培盛打破,怡亲王在养心殿外求见皇上,苏培盛已经把人领进来坐着了。 年若瑶想到自己二哥进来的时候,先是苏培盛通报,皇上应允了才能进来,而怡亲王,苏培盛不用禀告就能直接做决定请进来坐着。 恐怕满朝文武里最得皇上信任的就是这个弟弟,时常挂在嘴边夸,丝毫不介意别人的想法,把怡亲王夸的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甚至都有点神话了。 这样得皇上信重,不愧是雍正朝的副皇帝! 皇上和怡亲王见面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年若瑶这才退下,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又多绕了一圈。 -- 贵妃和年家是相辅相成的,年家得势,贵妃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各宫各处的人想着法子孝敬贵妃,张荣昌和红泥每日都得费劲挑出来不合礼制的东西退回去。 有两个小皇子在,翊坤宫吃的喝的自然金贵,偶尔越矩也是人之常情,放在其他宫里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穿的用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要严格按照贵妃的礼制来。 年若瑶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占便宜,不然被有心人抓到错处,来日是要吃大亏的。 再次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看向年若瑶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温和变成了隐隐露出的戒备。 如今宫里这几个阿哥没有一个是自己亲生的,谁继位她都是母后皇太后。 可是,阿哥们的生母却千差万别。 齐妃目光短浅,静嫔心思深沉且手段阴毒,熹嫔又蠢又坏。贵妃的心性不错,可是年家太过于强势。若真是六阿哥继位,年家会让自己安安稳稳做比圣母皇太后还尊贵的母后皇太后吗? 只怕到时候就算贵妃愿意,年家也不会答应。 有这样荣宠和家世都到了极致的贵妃,换成谁是皇后都不会过得安稳。 众人都嗅到了不对劲,往日和和气气的皇后和贵妃,如今半天都搭不上一句话。 静嫔扫了眼众人的神色,就明白原先不止自己一个人忌惮皇后和贵妃的联盟。 皇后母族乌拉那拉氏的男儿在朝中没有得力的,就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年羹尧的半根手指头。就算贵妃再知礼也无用,年家在前朝的势力已经狠狠压制住了乌拉那拉氏。 前朝与后宫之前千丝万缕的关系,斩不断理还乱,年家势大很可能影响到皇上在后宫的决断。 皇后原本还能在身份上稳稳压住贵妃一头,现在有年大将军在,贵妃在后宫几乎可以横着走。 如今,皇上越发重用年家,皇后和贵妃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年若瑶比众人更早意识到这件事,可是后宫不得参政,她和皇后都改变不了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3节 从皇后宫里回来后,年若瑶让海嬷嬷给她盛一碗粥,嘴里念叨着,“福嘉和弘曜不在我身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也是难受。” 年若瑶诞下两个小阿哥后,福嘉提出和几个淑慎、端柔、和惠等人同住,皇后便把几位公主安顿在南三所。 海嬷嬷笑得慈和,“娘娘身为贵妃,理应住在这种地方。二公主临走时说了,等和硕淑慎公主出嫁后再回来陪您。” 年若瑶喟叹,“淑慎才十五,过两年就要嫁人了。” 海嬷嬷愣了神,很快反应过来,轻摇着手里的竹扇。 贵妃娘娘想留二公主到二十岁再出嫁的消息,宫里很多人都知道。 外面那些有门路的富贵人家甚至特意留一个儿子晚婚,盼着将来能有幸娶到二公主。 二公主是皇上和贵妃心尖尖上的女儿,换成别的公主,哪有机会在闺中多待几年。 正这样说着,见红泥脚步匆匆赶过来,附在年若瑶耳边道:“娘娘,熹嫔娘娘中毒了。” 熹嫔中毒,太医院肯定会派人去诊治和验毒,这个时候没法和庄太医联系,所以现在翊坤宫也不知道熹嫔中毒的情况如何。 年若瑶一惊,她想过有人会对熹嫔动手,但不是现在。 -- 永寿宫。 熹嫔口吐鲜血,铜盆里的血水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素荷颤着手服侍熹嫔,“娘娘,太医马上就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熹嫔嘴角竟然扬起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血红的嘴唇和沾了血的牙齿一张一合,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很快,太医赶来保住了熹嫔的性命,熹嫔也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四阿哥得知生母中毒,在毓庆宫焦急地等着消息。当时贵妃难产,六阿哥都没有回翊坤宫,如今自己额娘病了,皇阿玛肯定也不会准许自己随随便便出入东西六宫。 等了半日,倒是等来了静嫔身边的如意。 “如意姑姑。”再次见到如意,四阿哥心里是说不出的古怪。尤其是看到如意和静额娘有五六分相像的温柔笑容后,四阿哥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额娘与静额娘都想抚养自己,他还未曾得知这次额娘中毒和延禧宫有没有关系。 “四阿哥,娘娘让奴才来请您过去,她要带您去看望熹嫔娘娘。”如意道。 四阿哥张了张口,没想到静额娘是这样的意思。 “好。”急切想见到额娘的心情让四阿哥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跟着如意匆匆往永寿宫去。 -- 到了晚上,年若瑶得知皇上下令解了熹嫔的禁足,至于其他的消息却一概不知。 “娘娘,永寿宫那儿被人看得跟铁桶似的,都是御前侍奉的那些人,奴才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探消息。”张荣昌解释道。 能得到熹嫔被放出来的消息已是难得,估计后宫嫔妃里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人,只能等到下次众人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见到熹嫔本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娘娘,方才景仁宫的小太监求见,让奴才带句话给您。”红泥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景仁宫? 年若瑶难得皱起了眉头,“他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说,今儿她和皇上赶去永寿宫的时候,有宫人说是前一段时间,她在去膳房的路上看到了您,您乘坐着轿子行动鬼祟,还在永寿宫附近绕了一圈路。” 近身伺候年若瑶的几人是知道那天实情的,没想到落到别人嘴里就把贵妃描述成了这个样子。 年若瑶沉默了。 皇后来提醒自己,看似好心提醒自己提前做好准备,实则已经把自己列入怀疑对象。 她在永寿宫,与皇上待在一起的时候让人给自己递消息,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甚至,这也可以成为自己给熹嫔下毒的证据。 不然为什么,皇后不给别人传消息,却让人巴巴地跑来把永寿宫的情况传到贵妃耳朵里。 “娘娘。”春玉唤了一声,她不是担心,是心里气不过。若不是当日娘娘和皇上待在一起,这次被人诬陷,是怎么都解释不清的。 “没事,等着吧。”年若瑶气定神闲地坐下喝了杯茶,她有预感,很快就有人来翊坤宫请自己了。 果然,她这杯茶刚下肚,苏培盛就到了。 “贵妃娘娘。”苏培盛语气十分恭敬,“皇上请您去永寿宫。” 苏培盛扫了一眼桌子,看着上面摆了一盘还没动过的点心,猜测贵妃还没用晚膳,笑着道:“皇上说了,不耽误多少功夫,等从永寿宫回来了,再和您一起回翊坤宫用膳。” 有了皇上这句话,年若瑶底气更足。 再看苏培盛脸上的笑容,分明是请自己去永寿宫看热闹的。 -- 永寿宫。 熹嫔虚弱地躺在床上,四阿哥跪在地上伺候她喝药。 皇上和皇后坐在主位上,地上跪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宫女,是永寿宫负责跑腿的二等宫女。 年若瑶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静嫔和四阿哥也在。 “贵妃。”皇上见她愣神,唤了一声。 虽是警告的语气,但是在场众人都能听到了里面含有一丝无奈地宠溺。 回过神来的年若瑶立刻给皇上和皇后行礼,静嫔等人又向年若瑶行礼。 “清云,你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再当着贵妃的面说一遍。”皇后语气威严。 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瑟缩着身子看了一眼年若瑶,忙转过头开始道:“那天奴才去膳房给熹嫔娘娘提膳,路上碰见一个四人抬的银顶轿子,几人行动鬼祟,专挑往没人的小道走。奴才心里觉得奇怪,就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落,发现他们也是往膳房去的。” “那时天已经黑了,奴才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好像是贵妃娘娘,就不敢跟了,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回头,隐约看到贵妃娘娘掀开帘子和人说话……” 年若瑶在一旁认真听着,这次编台词的人倒是有长进,重要情节全都讲得很模糊,什么‘隐约’‘好像’,若是被人拆穿了某处细节,也可以推脱自己天黑没看清楚,少担一些责。 那个叫清云的小宫女说完,便低着头不再言语,仿佛十分害怕贵妃胁迫自己改口似的。 众人的视线都移到年若瑶身上,皇后没说话,但是探寻的目光却明明白白说明了,她也在等贵妃的解释。 这次,若是下毒的人成功毒死熹嫔,得益最大的就是贵妃和静嫔。 可现在‘人证’只提到了贵妃,丝毫没说静嫔。 四阿哥背对着众人给熹嫔喂药,清云话音落后,他僵直了身子,强忍住自己不回头看想要杀害自己额娘的仇人。 皇上来到永寿宫后,只问了太医熹嫔的身体如何,还有吩咐苏培盛去请贵妃,其他时候再也没开过口。 “贵妃,这个宫女说的话是真的吗?”众人沉默了很久,皇后率先打破了这个局面。 年若瑶定定地看着那个宫女,“那天我做了轿子,也经过了膳房,但是没有停留。” 这是承认了自己那天坐了轿子是事实。 皇后心一沉,难道真是贵妃所为? 躺在床上的熹嫔声泪俱下道:“贵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害我性命?” 没想到,竟然是两宫联手给自己设的局。 “呵!”年若瑶忍不住笑出声,这次真是巧了,她倒要看看谁还准备往枪口上撞。 给人下毒还如此嚣张,四阿哥忍不住想要站出来质问这位素来得意的贵妃,当着皇阿玛和皇额娘的面,她怎么敢? 熹嫔被子下的手抓住四阿哥的袖口,微微合上眼眸,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 四阿哥语气十分焦急,“额娘!” 皇后用余光打量了皇上一眼,见他目光深沉,紧紧抿着的唇却暴露了他现在的情绪波动。 皇上,动怒了! 这时,安静了半天的静嫔开口了,看了眼熹嫔又瞅了一眼年若瑶道:“也许这一切都是误会,劳烦皇后娘娘把这件事查清楚,给熹嫔姐姐一个交代,也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 静嫔话音刚落,那个叫清云的小宫女竟然抱着宁死不屈的态度道:“奴才没有撒谎,所说的句句属实,贵妃那日确实与人私会密谋了什么事。” 弦外之音,贵妃说的话句句为假。 “贵妃,你可有人证?”皇后决心按照自己的处理方式来办,两方各执一词,那就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眼见着贵妃落入下风,熹嫔和静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们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皇阿玛。”四阿哥突然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上,含着热泪道:“弘历求皇阿玛给额娘主持公道。” 四阿哥自从懂事后,再也没在人前掉过泪,皇上看到他落泪,“弘历,你退下吧。” 四阿哥不解,迷惑地看着皇上。 难道事已至此,皇阿玛还想着包庇贵妃? 年若瑶感受到来自四阿哥那个方向不善的眼神,不免心惊肉跳。 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怨恨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 皇上站起身,俯视四阿哥,“弘历,你不退下吗?” 帝王的威压让四阿哥犹豫了片刻,想到躺在床榻上中毒的额娘,还有犯了错仍不可一世的贵妃,他挺直了脊背,“弘历要等着皇阿玛的决断。” “那一日,朕让人接贵妃去了养心殿,那些抬轿子的太监也是朕的人。” 皇上说完,永寿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四阿哥更是呆滞在原地。 熹嫔和静嫔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清云宁死不屈的倔强,熹嫔声泪俱下的控诉,静嫔看似好心的提醒,皇后举棋不定的摇摆。 这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如果她们没算上皇上的话。 “皇上……”静嫔看着皇上,有些不甘心,皇上是不是为了包庇贵妃才这样说。 四阿哥同样震惊地看着皇上,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视作为天的皇阿玛,有朝一日会为了女色而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那日抚远大将军和怡亲王也在,贵妃与朕一起用了晚膳。”皇上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静嫔和卧在床榻上的熹嫔,“既有本事诬陷贵妃,那么找人打听怡亲王和抚远大将军是否来了养心殿,也不算难事吧?” 皇上这话,一锤定音,贵妃是被人诬陷的。九五之尊的天子没必要和她们在这儿陪她们兜圈子,皇后霎时间就明白了,熹嫔和静嫔联合起来陷害贵妃的计策,失败的一塌涂地。 皇上话语里的寒意逼得清云瘫软在地上,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在场各位贵人,自己也没想到,贵妃那日私会的人居然是皇上。 打从皇上接过这件事的话语权后,这件事早就偏离了她们的预期。 年若瑶几乎没动嘴皮子,就看了一场大戏。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4节 “这还真是凑巧,本宫的人证就在这儿。”年若瑶笑容愈发明艳。 “那日天黑,奴才没敢凑近了看,只记得贵妃娘娘身边带着的都不是翊坤宫的宫人,眼生的很。”清云突然开始极力为自己解释,仿佛这样就能重新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皇后,这样诬陷主子的宫人,该怎么处置?” “皇后,这样放任奴才诬陷贵妃的主子,又该怎么处置?” “皇后,都处置了吧。” 皇上三连问后,起身经过年若瑶身边,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静嫔和熹嫔二人惶恐地看着面带愠色的皇后。 当天晚上,熹嫔和静嫔被褫夺封号,贬为钮祜禄贵人和乌雅贵人,清云则依照宫规被杖毙。 而四阿哥,被皇后训斥一顿后回到毓庆宫颓废了好几日都缓不过神来。 -- 得知静嫔被降为乌雅贵人后,太后便病倒了,一连好几日卧在床榻上,皇后想去慈宁宫侍疾,却被太后拒了。 “让贵妃来侍疾吧,她平安诞下两个阿哥,是个有福之人,来慈宁宫也能让哀家沾沾她的福气。”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 离得近了,皇后甚至能感受到太后周身散发出来的对贵妃的寒意。 当初太后愿意从永和宫搬到慈宁宫,贵妃是代替自己出了力的。皇后沉默了片刻,婉言拒绝道:“回皇额娘,贵妃身子还未调理好,还是臣妾来侍奉皇额娘吧。” 贵妃出了月子后,除了来景仁宫请安,别的地方再没去过。太医也说贵妃这一胎伤了根基,需要悉心调养。 “在哀家面前,皇后也如此端庄大度,可见平日在皇上面前的贤良模样都是真的。”太后的声音依旧冷淡。 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皇后微微躬着身子,对太后的话不做任何表态。 “既然皇后这样护着贵妃,哀家便不与你争论了,中宫事务繁忙,慈宁宫这儿也用不到你,就让几个阿哥和公主来侍奉吧。” 太后身体有疾,子孙前来侍奉是人之常情,太后的话无法回绝,皇后道:“臣妾遵命。” 听到皇后的回答,太后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嘴角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恍惚间,太后眼角的细纹更深了。 养心殿。 皇上照例向太医问起太后的身体,接着又召见了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徐珪礼,询问太后最近心情如何。 “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很是想念家人,想求皇上恩典,挑选几个乌雅氏的孩子进宫陪陪她。” 太后要选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和淑慎一般年纪,最小的也有福嘉这般大,几乎全是与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相当的姑娘。 现如今,几位阿哥和公主日日要去慈宁宫给太后侍疾,免不了和这些乌雅氏小姑娘接触。 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皇上眼角眉梢的冷意越来越明显,太后是想插手几位皇子的婚事。 “就按照皇额娘说的,把乌雅氏的几个族孙接进宫来吧。朕要忙于朝政,这几日就不去慈宁宫叨扰太后了。” 这一次,连一句皇额娘都没称呼。 徐珪礼愣了愣,这次不管皇上怎么想,太后的目的是达成了。 宫里两个嫔位被降为贵人的事情众人还没消化完,毓庆宫就传出来六阿哥上吐下泻的消息。 翊坤宫,得到消息得那瞬间,年若瑶呼吸一窒。 一想到弘曜不在自己身边,要独自面对宫里的风风雨雨,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抓着一样生疼。 这个时候,向来爱哭闹的七阿哥和八阿哥竟然乖巧地睡在悠车里,把海嬷嬷安排在主殿看好两个孩子,年若瑶带着红泥和张荣昌飞快赶去毓庆宫。 她的弘曜,还在等着她这个额娘。 “快,去毓庆宫!” 年若瑶走路都颤颤巍巍,红泥紧张地跟在她身边,“娘娘,六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到了毓庆宫,见弘曜小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年若瑶顿时心疼得无法呼吸。 “福宜……”年若瑶声音都在颤抖,唤着六阿哥的小名。 六阿哥睁开眼,见到眼前的人欣喜地喊了声额娘。 知道他现在身子虚弱,年若瑶没有抱住他,而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手勾勒六阿哥脸上的轮廓,“告诉额娘,你哪里难受?” 来的路上庄太医就已经让人把六阿哥的症状告知给年若瑶,知道他是吃坏了肚子,年若瑶还是不放心,她怕太医忽略了细节,万一有什么别的症状没有及时发现……、 六阿哥握住年若瑶的手,小脸通红地解释道:“额娘,那些人也不敢给我下太重的剂量。您放心,过几天儿子就能活蹦乱跳了。” 又怕年若瑶不信,六阿哥伸手比划着,“那个糕点我就吃了一小口,不,是一小口的一小口。太医来之前,我已经把东西吐出来了。” 四阿哥和熹嫔、静嫔是子强母弱,自己和六阿哥是母强子弱。 自己是盛宠傍身的贵妃,弘曜是聪敏好学的皇子,这两个拆分开来倒是没什么,合在一起定会惹天子忌惮。 在皇上没有定好继承人之前,是不允许一个皇子和后妃的势力如此强盛,弘曜要一直在皇上心里维持一个弱小需要保护的模样,既如此,他的成长过程就得跌跌撞撞。 弘曜这孩子从小就心路有数,知晓轻重。年若瑶没想过,他会那么早就吃了苦头。 “弘曜,额娘不希望你以身涉险,你是我的孩子,应当是我这个额娘护着你,而不是你舍身保护我。”年若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生怕眼眶里滚烫的泪水落下。 六阿哥垂着脑袋,半晌后才开口,“额娘,我是兄长,理应保护福惠和福沛。” 那天额娘生两个弟弟时的情形,仅凭二姐描述他都能想象到有多凶险,福惠和福沛是双生子,古往今来根本没有双生皇子继承皇位的先例,那些人真正想除掉的是自己和额娘。 他不出手,额娘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 “不。”年若瑶坚定地看着弘曜,无比郑重道:“弘曜,额娘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如今你要保护的只有你自己。” “等你长大了,就能游刃有余地处理现在的情况,说不定到时候连额娘都需要沾咱们弘曜的光。”年若瑶的话说得委婉又直接。 六阿哥喃喃道:“等我长大了就好了吗?” 皇上继位后严刑峻法处置朝中贪官污吏,以雷霆之速把康熙末年的那些烂摊子全处置了。他身上肩负着大清的江山,以皇上凡事都凭本事说话的作风,是不会因自己个人的喜好来选继承人的。 在这方面,弘历与弘曜的竞争很公平。 “弘曜,万事万物盛极必衰,接下来年家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下坡路。”临走前,年若瑶轻轻拍了拍六阿哥的床榻,最后叮嘱一句,“对额娘和翊坤宫而言,最重要的是你能平平安安。” 年若瑶走后,就听人说皇上把毓庆宫负责照看六阿哥的宫人全都换了一遍,甚至还把自己身边信得过的太监调到六阿哥身边伺候,俨然是一个阿玛保护自己年幼孩子的心态。 从今往后,弘曜不再是盛宠之下的贵妃之子,而是一个需要阿玛保护的儿子。 -- 六阿哥在床上躺着养病的这几天,五阿哥日日来看他。 自己和他一般大的时候,遭受过最恶毒的事就是底下奴才区别对待自己和四阿哥,弘曜这次却差点丧命。 “弘曜,你小子要给我好好的,赶紧养好身体起来读书,不然先生总是惦记你,惦记你就罢了,总是点我名字算什么,那些问题我又回答不上来!”五阿哥进屋后,对着六阿哥哼了一声,一双眼睛还是诚实地在六阿哥身上打转,观察他身体恢复的如何。 六阿哥听闻,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咧着嘴笑。 “五哥再等一等,过两天我就能下地了。” “就是有什么事儿,也有五哥在前头给你顶着。”五阿哥的声音有些喑哑,“弘曜,你只要平安长大,皇阿玛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贵妃,福嘉,七阿哥和八阿哥将来都指望着弘曜,兄弟俩相伴多年,有些话不必明说。 那个位置,弘曜不能让,自己拼了命也得把弘曜推上去。 这一次,六阿哥眼里的光彩异常夺目绚烂。 “五哥,我也相信你。” 第90章 景仁宫。 皇后这两日处理完乌雅贵人和钮祜禄贵人身心俱疲,每日都要喝点浓茶提神。 这样一来,就要到后半夜才能睡着。 “娘娘,天都黑了,您还是早些歇下吧。”看着皇后眼都不眨地一口气灌下茶水,采薇担忧不已。 以往皇后娘娘处理完宫务,很早就会歇下。这些天休息不好,脸色都差了许多,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都说要注意身体。 伏在案前的皇后愣了会儿神,终于抬起头来看窗外的月色。 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宫一年了。 这些年,她自认还算眼明心亮,没有办过什么糊涂事,对待潜邸后院的老人也和和气气。 唯一的一次针锋相对,是因为大公主跟李氏急了眼。如今李氏和三阿哥的前程一眼可见,她也没必要再脏了自己手。 中宫之位,原本固若金汤。偏偏贵妃的出现,让一向冷静沉着的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皇上因为对贵妃的喜爱,影响了在后宫的判断,自己在后宫绝对的话语权受到了掣肘。明年新人入宫,有这样有宠有势的贵妃,谁会认自己这个皇后。 景仁宫皇后的威严何在? 采薇帮着收拾完案上的卷宗,再次准备开口劝皇后歇息的时候,听见门外的小太监的高声道:“皇上驾到。” 殿内宫人们的眼里都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就连最为稳重的采薇都呼吸一顿。 皇上从未在景仁宫过夜,景仁宫的宫人们也养成了不用等皇上来不来就伺候皇后娘娘休息的习惯。 皇后立刻起身,迅速地整理了自己鬓角散落的发丝,赶在皇上进来前出来等候。 皇后难得瞥了眼西洋钟上的时辰,这个点皇上要么在养心殿处理政务,要么在翊坤宫陪伴贵妃,如今却跑到自己这儿,大概是为了那天的事。 帝后二人再次在景仁宫相见,彼此脸色的表情谈不上多好,采薇心里咯噔一跳。 瞧着一向端庄的皇后此刻颇为憔悴,皇上语气缓了缓,“朕瞧着你气色不好,明日让苏培盛把藩国进贡的人参给你送来。没事的时候也多出去走一走,总待在这景仁宫闷着,对身子也不好。”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缓过神来后侧首看了眼大门,采薇带着宫人悉数退下。 “臣妾知错。” 两人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皇后行了大礼。 “臣妾身为中宫,却没有恪守中宫管理约束嫔妃的职责,在处理贵妃之事上意志不坚,掺杂了私心。是臣妾失职,辜负了皇上的信任。”皇后脸色苍白,她前半生的努力都被自己这番话给否决了。 她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她能有今日全靠着自己公允地对待后宫每一个嫔妃,尽心尽力照顾每一个皇嗣。 她是贤惠端庄的皇后,不能有自己的私心。可是见贵妃和年羹尧的势头渐盛,她头一回生出了不能放任贵妃这样顺风顺水,怡然自得过日子的想法。 所以,她才在乌雅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对贵妃的设计中恍了神。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5节 皇上看着皇后沉默了良久,想到这些年乌拉那拉氏不管是作为福晋还是皇后,都是称职的,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再继续深究此事。 可窈窈……那个人是窈窈。 他登基时日短,前朝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不能时时刻刻注意到后宫的动静,万一一时不察让想害翊坤宫的人得了手…… 皇上目光微沉,“朕抬举贵妃,却薄了你的体面,这一年来,是朕没有平衡好景仁宫与翊坤宫的关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是朕之过,与你无关。” 皇后怔愣了片刻,她与皇上结发二十多年,知晓皇上向来严以律己。自己身为皇后却生出了偏颇之心,本以为皇上会对她十分失望,然后指责出她的不公,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皇上……”皇后犹豫地张开口,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皇后。”皇上打断了她的犹豫,“朕与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礼法上朕不会让任何人越过你,也会把后宫的权利尽数交予你。” 他曾经想过,皇后如果是男儿身,一定会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替乌拉那拉氏争光。可惜,潜邸后院和皇宫困住了她。 皇上目光灼灼,两人对视,皇后深深福了一礼,“臣妾领训。” 再次挺直了的脊背让她觉得自己和皇上何止是夫妻,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更像是官场上的同僚。 自己与贵妃的职责各不相同,要走的路也不一样,她不是看不惯贵妃,而是忌惮前朝和帝王宠爱赋予贵妃的权力。 既然皇上已经做出了承诺,那自己也不会再因为贵妃和年家权势极盛而患得患失。 往后,他有作为,她也不会比他差。 从景仁宫出来,已是月上梢头,苏培盛提着灯,走在皇上身侧。 “六阿哥今日在课上可有什么不适?” 六阿哥上吐下泻的厉害,养了半个月才好,皇上硬是拖着让六阿哥躺在床上多待了半个月。 皇上这边刚松口,六阿哥就迫不及待地回乾清门的上书房读书了。 “回皇上,锦绣姑姑说,六阿哥一切都好,今日午膳比前几日多吃了小半碗菜。”苏培盛回道。 锦绣自皇上七岁时就在身边伺候了,在宫人里颇有威望,是实打实的心腹。 有锦绣在六阿哥身边照顾,皇上也能松口气。 皇上来景仁宫时,养心殿的折子已经批完了,苏培盛下意识带着皇上往翊坤宫走。没想到皇上却在岔路口顿住脚步,“回养心殿。” 夜里,前脚去了皇后那儿后脚再在贵妃宫里过夜,肯定会让旁人以为皇上对皇后不满。毕竟,皇上才说过要给皇后尊贵体面。 苏培盛绕过这个弯,加速了步伐。一整个白天加晚上,皇上忙个不停,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样来回折腾。 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们回到养心殿,就能在桌子上看到贵妃送来的汤了。 -- 这一个月来,皇上再也没有踏足慈宁宫一步,太后的病养着养着也快好了。 太后没宣布自己病愈,几位阿哥和公主就要继续去慈宁宫侍疾。几个乌雅氏的小姑娘已经住在了慈宁宫,也要跟阿哥公主一样,日日去给太后请安。 今日,轮到四阿哥去侍奉。 到了慈宁宫,远远便看见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小姑娘站在里面,四阿哥压下心底的不耐烦,挂着温和的笑容给太后请了安。 “弘历,这是哀家的族孙女,叫桢宁,和你一个辈分的。”太后指着那个秀丽的姑娘笑着道。 知道今日太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和乌雅氏认识,四阿哥便落落大方地开口道:“桢宁格格。” 乌雅桢宁红了耳尖,不敢与他对视,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四阿哥万安。” 两人简单的认识后,太后十分满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乌雅桢宁的模样标志,时间长了两人定能生出几分好感。 等四阿哥走后,太后把桢宁叫到身边来,和蔼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你进宫前,父母都和你交代过了吧,你将来会和哀家一样住在宫里。” 乌雅桢宁认真地听着太后的话,点点头。 乌雅氏的姑娘,从小就被教导要向宫里的太后看齐,那是他们乌雅氏的骄傲,谁不想像太后娘娘那样尊贵呢。 太后怜爱地摸了摸桢宁的脑袋,光是乖巧可不够,宫里的女子还要有野心。 次日,五阿哥再来侍疾时,遇见了另外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眉眼弯弯,还未开口就带了三分笑意。 他与四阿哥都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知道太后是想撮合他们和乌雅氏的女儿共结连理。虽说自己对皇位没有兴趣,但是这也不能代表他愿意娶乌雅氏这样徒有虚名,内里却没有实权家族出身的福晋。 这里是慈宁宫又如何,龙椅上坐的是他皇阿玛,他的婚事只听从皇阿玛的安排。对这个小姑娘,五阿哥点了点头便过了。 过了几日,五阿哥竟然在上书房晕倒了。 皇上听闻这个消息,让五阿哥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在毓庆宫休息,莫要再去慈宁宫给太后过了病气。 咸福宫,裕嫔听闻这个消息,露出担忧之色。 皇上和太后因为六阿哥生病的事情打擂台呢,弘昼非要掺一脚进去。 “这孩子重情重义,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裕嫔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皇后突然赏了裕嫔十匹蜀锦,裕嫔收到后反而不愁了。 皇后明显是赞同弘昼的做法,但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肯定弘昼,这才把赏赐送到了自己宫里。 一向夹在皇上和太后之间打圆场的皇后都做出这样戳太后肺管子的行为,自己和弘昼母子俩倒也不显眼了。 而贵妃早在进宫的时候就把太后得罪狠了,如今放眼望去,整个宫里能和太后扯上关系的只有乌雅贵人。 日子就这样一晃儿过了年。 众人在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知道了今年选秀定在三月。 皇后环视一圈,含笑道:“新人马上就要进宫了,到时候内务府和造办处都要忙上一阵子,你们宫里有什么缺的漏的可提前与本宫说清楚。” 如今宫里就这几位主子,皇后又向来公允,内务府哪里敢缺了少了她们的东西。 这不过表示皇后重视她们这些潜邸老人的客气话,谁都没有当真。 三月,秀女进宫。 这一次,皇上因为忙着青海那边的战后的处理事宜,便让皇后和太后一起做主留下了几个人。 只等皇后这边拟好了位份呈给皇上,再由皇上批准后就可定下来这一批新人的高低了。 第91章 这次选秀进宫六个新人,最高的位份是贵人,最低的是答应,皇后对着名单看了一遍,确定一切都妥帖后才让人把单子送去给皇上过目。 养心殿那边也很快传话回来,说一切按照皇后的意思来办。 皇后微微一笑,自从和皇上把话说开后,处理宫务确实让她省心不少。 圣旨下来确定了位份后,年若瑶知道了这批新人里位份最高的瓜尔佳贵人,就住在自己隔壁长春宫。 瓜尔佳氏的父亲是从一品大员,瓜尔佳又是正经满洲大姓,枝繁叶茂,族里有出息的子弟不少。这次六个新人里,一个贵人,两个常在,三个答应,她是今年选秀里当之无愧的头名。 按理来说,新人定了位份,算是在宫里有了正儿八经的身份,第二天就可以去给皇后请安了。 年若瑶让春玉按照她们的位份去库房挑了几样东西,预备着送给她们。六个人不算多,这些年她攒下来的好东西,就是敞开了送三天三夜也送不完。 “再挑一些首饰给郭贵人送去吧。”听闻新入宫的这几个嫔妃家境都不错,郭贵人好歹是潜邸的老人,被新人比下去,她脸上也挂不住。 次日,年若瑶在景仁宫看到了这几位新入宫的嫔妃,十几岁是不施粉黛都好看的年纪,年若瑶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些新人的模样都不错。 贵妃的容貌,即便是荆钗布裙也难掩绝色。现在一身华贵的装扮,更是艳压群芳。 新人们见到贵妃的第一眼,就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了。有这样一张脸在,哪里还要像她们这样费尽心思打扮。 瓜尔佳氏细细地打量完年若瑶后,暗自安慰自己,她比贵妃年轻得多,年轻是她们最大的优势。 贵妃是容貌极盛,却不像她们正值芳华妙龄。 六个人先给皇后请了安,接着是贵妃、齐妃、裕嫔和几位贵人。 都坐下来后,众人才看清楚几人中李常在的容貌最好,瓜尔佳贵人的家世最好,听说剩下几位家里也有点军功。 裕嫔打量了一圈,突然庆幸自己服侍皇上的时间早,自己的家世可比不上眼前这几位新人。 钮祜禄贵人阴恻恻看着她们,自己从嫔位跌落到贵人,早进府二十年的人还育有皇子,如今竟然沦落到和选秀的新人同为贵人。 乌雅贵人的脸色没比钮祜禄贵人好多少,自从和钮祜禄氏一起陷害贵妃未成后,自己俨然成了太后眼里的弃子,再也靠不上慈宁宫的边。 现在新人进宫,太后要是还想有些作为,少不了要从里面挑选出来一个合适的,帮她在皇上跟前吹枕边风。 瓜尔佳氏自觉是新入宫嫔妃里的领头羊,率先和裕嫔等人攀谈起来。裕嫔说话和气,一番客套话说下来,一开始带着傲气的瓜尔佳贵人语气也开始软和下来。 郭氏在去年年底升了贵人,如今算是瓜尔佳氏,宫里有了四位贵人。其中两位是嫔位上掉下来的,瓜尔佳贵人并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倒是郭贵人入了她的眼。 郭贵人家世低微,却能进宫一年就升到了贵人。她进宫前家里都打听过宫里这些娘娘,郭贵人是走了翊坤宫的路子。 郭贵人与瓜尔佳贵人对视,前者笑着微微点头,后者瓜尔佳氏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在郭贵人身上打量。 这通身穿戴的东西,以郭氏的受宠程度,可碰不到这些。背靠贵妃这棵大树,果然比别人都容易,瓜尔佳氏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年若瑶瞥了眼瓜尔佳贵人,如今皇上也有意效仿先帝,按照先帝爷后宫的晋升速度,瓜尔佳氏再熬个十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升到嫔位。 互相认识后,皇后便让众人退下了。 回到翊坤宫,海嬷嬷和奶嬷嬷抱着七阿哥和八阿哥出来迎接。 这两个孩子半岁后开始认人了,明明每日和嬷嬷们待一起的时间更多,却偏偏缠着年若瑶不放。 “福惠,福沛。”年若瑶笑着喊了他们的名字,两个孩子更加急切地晃动着短短胖胖的手臂。 年若瑶接过其中一个抱在怀里掂了掂,“比前几天又胖了些。” 听到贵妃娘娘这样说,奶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七阿哥和八阿哥是双生,从小生下来就比寻常孩子瘦弱,也就是在皇家,才能阔气地用金山银山堆着,把两个孩子养到现在那么壮实。 今儿午膳,福嘉竟然回来了,年若瑶欢喜地让小厨房多加了一道福嘉最喜欢的鱼羹。 小姑娘见到两个弟弟,陪着玩了一会儿,接着就坐在院子里看着大黄出身。 红泥走到绒花跟前,悄声询问,“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 绒花仔细想了想,“前段时间,二公主和淑慎公主她们一起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就这样了。” 红泥纳闷不已,皇后娘娘待二公主亲厚,二公主也时常往景仁宫走动,按理来说不该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还有吗?”红泥问。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6节 绒花摇了摇头,二公主进了内殿后,除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其他人是进不去的,自己也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年若瑶和海嬷嬷一起把七阿哥、八阿哥兄弟俩哄睡着后,往红泥那儿看了一眼。 红泥轻轻摇头,绒花一脸无辜地站在她身边。 年若瑶把福嘉叫到跟前,温声询问她午膳只草草吃了几口,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福嘉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额娘怎么这样问,我就是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疲乏胃口不好罢了。” 顿了顿,年若瑶试探道:“福嘉,你是觉得端柔与和惠她们是因为你才进宫吗?” 福嘉懵在原地,半晌后眼圈红了,“额娘,皇阿玛为了留住我才让她们进宫,封她们为和硕公主的是吗?” 原来,前几日她们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提到了淑慎公主的嫁妆,理密亲王府上也给淑慎公主备了一份,淑慎听到后红了眼眶,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哭了。 她这一哭,比她小几岁的端柔、和惠也忍不住了,回到住的地方,姐妹几个人躲在屋子里无声地哭了一场。 事后,擦干眼泪的几人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只有福嘉,全程目睹后反而给自己留下了心结,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她已经十一岁了,早已经知晓皇阿玛和额娘有意把自己留在京城。因为这个,她最近不敢和几个姐妹说话,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们。 在抚蒙这件事上,年若瑶并不想瞒着她,郑重道:“是,也不是。” 福嘉疑惑地看着年若瑶。 “大清历朝历代的公主几乎都是要送去蒙古联姻的,就算没有你,你皇阿玛也会收端柔和和惠为养女。在与蒙古联姻这件事上,宗室女和公主是一样的。” “福嘉。”年若瑶的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看向福嘉的目光怜爱又不舍,“如果当年不是你皇阿玛继位,而是换成你其他叔伯,如今要送去蒙古联姻的就是你。” 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见到了贵妃的模样后,这些新入宫的嫔妃们多少受到了打击,在各自宫里萎靡不振了半个月后,终于想到了争宠这件事。 率先出击的是与瓜尔佳氏同住一宫的李常在。 李常在家世普通,但是胜在读书多,知情识趣,可以为皇上红袖添香。知道宫里有个盛宠的年贵妃,李家对李常在也没抱多大希望,不要求混成宠妃,只要宫里宫外能叫得上名字就行。 李常在一开始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进宫后中规中矩,万事别出头,往后凭着自己是雍正年间第一批选秀进宫的身份,安分守己混着资历,可分完宫室后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和瓜尔佳贵人一起分到了长春宫偏殿。 后宫嫔妃晋为嫔位后,可以挪去一宫主殿,若是自己和瓜尔佳氏一起干等着熬资历,这个嫔位肯定要先落到瓜尔佳氏头上。 自己一开始被分配到这儿就已经明白了,长春宫不可能有两个主位,她和瓜尔佳贵人只有一个能混出头。 为了不辜负家人金尊玉贵地养了自己十几年,李常在挑了个月黑风高夜,在皇上去养心殿的必经之路上,对着天上的明月吟了首诗。 婉转的声音,绰约的身影,笑靥如花的模样,通通被皇上给忽视了,一句天冷了,彻底打破了这旖旎的意境。 李常在就这样被宫人给‘请’走了。 次日,这件事便传开了。 众人抱着吃瓜的心情再次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就听皇后说李常在病了,最近都没法出门。 尽管皇后的语气十分平静自然,嫔妃们还是按捺不住内心八卦的欲望,这可苦了和李常在同住一宫的瓜尔佳贵人,被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长春宫的事。 “估计李常在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吧,不然也不会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去偶遇皇上,你说是吧,瓜尔佳妹妹。”钮祜禄贵人笑吟吟地看着瓜尔佳贵人。 李常在是这几个新人中容貌最盛的,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她们几人长得更丑,瓜尔佳氏瞬间便黑了脸。 其余几人是碍着钮祜禄贵人的身份还有她背后的四阿哥,要么讪笑几声,要么就闭嘴不说话了。 “我与李常在实在是不熟,钮祜禄贵人那么担心李常在,不妨给皇后娘娘请完安后去看看她。我想,李常在若是知道钮祜禄贵人的心意,肯定不会闭门不见的。”被问得不耐烦了,瓜尔佳贵人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钮祜禄贵人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和瓜尔佳贵人攀扯了。 再说下去,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有钮祜禄贵人这一茬,众人也不再打听李常在的事儿了。 皇后今日有意让这些新人明白后宫的规矩,用李常在敲打敲打她们。见贵妃趁着人不注意,用帕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才叫散了。 瓜尔佳贵人回到长春宫,野心勃勃地看了眼主殿的位置,李常在的容貌比自己好又如何,在宫里家世才是最重要的。 她自然明白李常在这样急着争宠的目的,自己家世比她们高一大截,对嫔位是势在必得。 想着自己进宫后靠着年轻貌美分走贵妃一两分宠爱,若是能生下皇子,将来一个嫔位是跑不了的,父兄族人在朝堂上又得力,到时候宫里和宫外配合,自己也能得个妃位。 这些只是第一步的计划,往后还有自己的族人,到了年纪也可以进宫,或是许配给皇子宗亲。 她们瓜尔佳氏的将来一定会比汉人出身的年家要好。 第92章 七阿哥和八阿哥被奶嬷嬷扶着站在悠车里,大黄就在下面围着他们俩转。 皇上来的时候福惠和福沛跟着年若瑶学说话。 “大黄,大——黄,大——黄。” 年若瑶喊一声,大黄飞快地对他们摇着尾巴,七阿哥和八阿哥更兴奋了,对着大黄咿咿啊啊,兄弟俩一声高过一声。 年若瑶笑了笑,不厌其烦地教着。 见年若瑶认真地指着大黄教他们念,皇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孩子张口说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阿玛和额娘吗? “皇上来怎么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看到皇上的那一刻,年若瑶嘴角不自觉上扬。 知道贵妃在皇上来的时候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宫人们陆续退下,只留春玉和红泥隔着屏风在外面候着。 “顺路走过来看看你,就没让下人通报。” 七阿哥和八阿哥兄弟俩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皇阿玛。 随着年龄增长,两人模样长开后可以发现,七阿哥长得像年若瑶,八阿哥长得像皇上。两人也不用像其他双生子一样,穿不同颜色的衣裳好让人分辨。 为了省事,也为了好玩,年若瑶给两个小家伙穿的衣裳几乎一模一样。 皇上伸手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笑着道:“弘时家的小子和咱们福沛长得挺像。” 三阿哥弘时和董鄂氏的嫡长子永珅已经两岁了,见过的人都感叹这个孩子生得好,比起亲生阿玛弘时长得更像皇上。 董鄂氏经常带着孩子去景仁宫请安,偶尔也会来翊坤宫坐一坐,年若瑶见过他们的长子永珅,安安静静的,和自家皮猴儿完全不一样。 皇上对吉英和永珅姐弟俩的喜爱程度,远远超过了三阿哥这个亲儿子,年若瑶笑着说道:“永珅的性格和他姐姐一样,难怪皇上喜欢。” 皇上凉凉开口,“两个孩子是好的,齐妃却拎不清。” 自从进宫后,年若瑶还真没怎么注意过齐妃,现在听皇上这样说,就知道齐妃肯定戳他肺管子了。 春玉和红泥注意到年若瑶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地把七阿哥和八阿哥抱去偏殿。 这些年看齐妃的行事,只要是沾了三阿哥,她的脑子一定不在线。果然,下一秒皇上开口说的话印证了年若瑶的想法。 “齐妃那日去景仁宫请安后又单独求见了皇后,说想给弘时纳侍妾格格。” 宫里阿哥们的事皇后向来不过问也不插手,便如实禀报给皇上,让他来处理。 皇上面色一冷,“得了董鄂氏这样的儿媳还不知足,朕不知道她脑子里一天天地在想些什么!” 皇上看三福晋这个儿媳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下一次选秀在三年后,齐妃却等不及背着皇上暗戳戳地开始物色侍妾人选。 若是他们夫妇二人这些年并无所出也就罢了,关键是三福晋接二连三的生了几个孩子,听说最近好像又怀上了。 齐妃有这样的想法,年若瑶并不感到意外。 在潜邸的时候,齐妃看三阿哥就有滤镜,原本还觉得三福晋董鄂氏是良配,现在进宫一跃成为皇子了,以至于齐妃看谁都差点意思。 以皇上的性格,既然能把问题说出来,那就说明他已经想好法子了。 齐妃是潜邸侍奉皇上多年的老人,还是皇长子生母,看在这两年还算老实能干的三阿哥面子上,皇上不好在皇后面前说齐妃的不是,只能跑来翊坤宫和自己吐槽。 年若瑶都能脑补出来他憋着气来到自己这儿的场景,她伸出手揽住皇上的胳膊,忍着笑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 皇上假装没看到年若瑶眼角眉梢的笑意,正了神色道:“朕已经让皇后回绝了齐妃,至于弘时的侧福晋人选,是朕和皇后应该考虑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插手。” 让齐妃想抱一堆孙子的愿望破灭后,皇上的脸色终于不那么冷了,紧紧攥住年若瑶的手道:“朕记得之前福嘉和你娘家侄女关系不错,过一段是时间你二哥就要回京了,不如把她召进宫来住一段时间,陪你和福嘉说说话吧。” 之前福嘉因为淑慎等人要抚蒙而难过的消息,年若瑶并没有瞒着皇上,找了个恰当的时机和他说了。 福嘉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她的一举一动也牵扯着皇上身为慈父的心,孩子嘛,多些人陪着心情就会好了,于是想到让她幼时的玩伴进宫陪陪她。 “真真吗?” 年若瑶有些惊愕,年真比福嘉只小了一岁,如今也是十一岁的姑娘了。要是进宫小住,碰到了四阿哥和五阿哥,会让别人误会自己和太后是一样的想法。 太后可是召了乌雅氏好几个小姑娘进宫陪着她说话,大有不和皇子们喜结良缘就不罢休的架势,以至于那些姑娘到现在都没放出去。 皇上哪里不明白她的想法,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与你和福嘉作伴,顺便还能结识和惠她们,你不要多想。” 顿了顿,皇上又添了几句,“和惠是十三弟的亲生女儿,年真能与和惠处好关系,两人的阿玛也能更近一些。” 年羹尧和怡亲王,都是他信赖倚重的臣子,两人作为天子近臣,皇上肯定是希望他们能团结一心,为自己为大清出力。 清朝皇帝向来不准许后宫嫔妃干涉朝堂,皇上这样主动讲出来,是希望自己能在后宫帮衬他的意思? 年若瑶呼吸有些急促,之前她一直不确定这些年和胤禛的相处,有没有成功让他把自己列为最值得信任的那批人。 如今听到这番话,显然自己已经得到了他的信任。不论什么感情,要互相信任才能走得长久。 不光是为了自己,为了她还未长成的儿女们,她都会努力维系与皇上的感情,为翊坤宫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年家特地挑了个好日子把年真送进宫。 福嘉一早就带着绒花跑出去迎接,年若瑶让海嬷嬷和春玉跟上,以免年真头一回进宫出了岔子。 时隔四年姑侄两人再次相见,年真规规矩矩对年若瑶行了礼,才亲昵地叫了声姑母。 年若瑶脸上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先是问了自家二哥和二嫂身体如何,接着又把年真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年真个子拔高了,已经能看出少女的窈窕身姿,站在福嘉身边,姐妹二人不相上下。 年若瑶起身把年真搂在怀里,发现小丫头的头顶已经到自己下巴,“真真的个子长得真快。” 福嘉嘟囔道:“难不成是外头有什么能让人长高的好东西?” 年真咧嘴笑道:“我在四川的时候,阿玛经常带着我出门骑马,平日里还跟着哥哥他们练一些拳脚功夫,每天上蹿下跳的,这才长高了吧。” 闻言,福嘉盯着她仔细瞧,年真比之前黑了也瘦了,小时候肉乎乎的脸变成了现在的瓜子脸,总归是越长越好看。 “福嘉,你带着真真去玩儿吧。”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7节 年真一进门,福嘉和她暗戳戳的眼神就没停过,知道俩姐妹有自己的悄悄话要说,年若瑶又叮嘱了两人几句,放她们出去了。 福嘉带着年真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跑,海嬷嬷担忧地看了眼两个小姑娘的背影。 出了门,福嘉带着年真去看了七阿哥和八阿哥,年真惊呼,“果真和玛嬷说的一样,两个阿哥的长得不像是双生。” 在宫里,双生子模样不一样是件好事,福嘉也露出笑容道:“七弟和八弟除了模样不一样,脾气性格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急性子。” 福嘉话音刚落,七阿哥伸手就要她抱,另一边的八阿哥也跟着伸手,两人咿咿呀呀喊着,没一会儿就急得出了汗,奶嬷嬷在一旁赔笑道:“阿哥们是想亲近二公主呢。” 哄好了两个小家伙,福嘉想到下午还约了端柔与和惠一起挑七夕衣裳的花样子,正巧年真也来了,福嘉便带着她去认识自己那几个姐妹。 两人走后年若瑶也没闲着,让红泥把皇上昨儿送来的茶饼泡了,关起门来带着春玉和红泥她们一起品尝,顺便问了小厨房的师傅用这个茶叶做的奶茶会不会压住牛乳的味儿。 这可是价值千金的茶叶啊,也就贵妃有这个心思用来捣腾吃喝,陈太监心疼地看了眼桌上的茶饼,还是如实回答了,“茶饼经过长时间的陈化,做出来的口感应该会比之前那种更醇厚。” 年若瑶面上一喜,让陈太监尽快做,吩咐春玉和红泥到时候给五阿哥、六阿哥,还有几个公主那儿都送去。 又想到皇上这几天赏赐不断,来的也勤快,年若瑶道:“再给皇上送一碗,皇后那边也别落下了。” 反正这个茶饼够大,不差那一碗两碗。 价值千金的茶饼就这样被年若瑶用完了,陈太监看着案上剩下的那点碎末子,疼得心肝肉儿都在颤。 -- 养心殿,苏培盛喜气洋洋地把奶茶呈上来,肯定是贵妃娘娘知道这段时间皇上操心国事,这才特地给皇上准备的。 翊坤宫送吃食的膳盒,皇上早就眼熟了,不用看苏培盛的表情就知道,语气不自觉软下来,“贵妃送来的吧,放在这儿吧。” 苏培盛特地把东西放到皇上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撤到一旁候着。贵妃宫里的红泥说了,翊坤宫小厨房做的奶茶要趁早喝下去才有滋味,苏培盛盘算着过一炷香时间再提醒皇上一声。 满宫里也就只有贵妃的东西能离皇上那么近,就算自己多一嘴,皇上也不会怪罪他。 宫里进了一批新人,皇上对这批新人并不感兴趣,但是新入宫的女子总是牟足了劲儿觉得自己一定能行。 皇上这边的折子刚批完,喝着年若瑶送来的和以往口味都有区别的奶茶,这边外面就有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瓜尔佳贵人求见。 “她有何事?”皇上问。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瓜尔佳贵人给皇上炖了一盅汤。” 皇上皱起眉头,“那送进来吧。” 谁知,那小太监慌张道:“瓜尔佳贵人在门口,她说要亲自给皇上送进来。” 此话一出,皇上沉默了。 先帝朝的嫔妃送吃送喝,运气好了就能被康熙爷留下来伺候笔墨,自己不少兄弟姐妹就是这样来的。 自己登基后,虽说没有对这一行为明令禁止,但也是六宫心知肚明的规矩。养心殿是先是让身边宫人递了话,得了皇上同意后才能来的地方。 不然,后宫嫔妃为了偶遇皇上,肯定会把养心殿周围当成菜园子一样逛。 想到这次选秀的嫔妃刚进宫,许是还不太懂宫里的规矩,皇上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瓜尔佳贵人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进来了。 “臣妾亲手给皇上炖了一盅参汤,还望皇上赏脸品尝一口。” 皇上象征性地尝了一口,就准备让苏培盛拿下去,谁料,瓜尔佳贵人却追问道:“是这汤不合皇上胃口吗?” “皇上再尝尝吧。”瓜尔佳贵人期待地看着皇上。 皇上刚喝了翊坤宫送来的奶茶,现在对这个参汤属实没胃口,再灌一肚子的水儿也是难受。 “先放那儿吧,朕过一会儿再喝。” 瓜尔佳贵人却准备剑走偏锋,指着皇上案上还散发着奶香味的东西,笑盈盈道:“听闻今儿下午贵妃娘娘给好些人都送了奶茶,臣妾见皇上这儿也有一碗,想来定是贵妃娘娘用了心思做的,味道一定比别处的更好。” 贵妃娘娘的奶茶送给了很多人,自己亲手做给皇上的参汤却是独一份的,瓜尔佳贵人在心里暗自得意。之前她还在愁怎么能踩一脚盛宠的贵妃,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给她送来了。 幸好今儿自己壮着胆子来了养心殿,不然白白错过了。 皇上眼底已经在酝酿着狂风暴雨,对瓜尔佳贵人道:“汤已经送来了,你退下吧。” 瓜尔佳贵人出身安图瓜尔佳氏,虽说不如理密亲王福晋的苏完瓜尔佳氏显赫,但在朝堂上也颇有声望。 先帝爷时期的前太子妃,十五福晋和裕亲王福全之子保泰的福晋三人是同父姐妹,且恂郡王长子弘春的嫡福晋瓜尔佳氏是前头那几位瓜尔佳氏的侄女,姑侄四人同出自苏完瓜尔佳氏。 到了自己这一朝,是万万不会再重用这一支的人,所以才抬举安图瓜尔佳氏,没想到这个瓜尔佳贵人行事却这般鲁莽。 瓜尔佳贵人是铁了心趁着这次机会在皇上面前多刷刷脸,望着皇上情意绵绵道:“皇上,近来夜深露重,许是长春宫地势偏僻太过阴凉,臣妾每日醒来都觉得头痛难忍,皇上每日如此繁忙,一定要多注意身体……” 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让皇上抬手打断了,不用等夜深露重,继续听瓜尔佳氏说下去,他就真的头痛难忍了。 养心殿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方,瓜尔佳贵人先是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就堵在门口,接着又在皇上跟前挑拨贵妃的不是,现在又提起长春宫地势偏僻。 苏培盛都惊了,怎么长春宫出来的嫔妃,出门的时候都把脑子落宫里了吗? 先是齐妃,接着是李常在,然后现在轮到了瓜尔佳贵人。 难道是长春宫的风水有问题? 巧了,皇上也是这样想的,对瓜尔佳贵人道:“过些日子朕会找人给长春宫看看风水。” 瓜尔佳贵人有些迷惑,自己只是向皇上提起长春宫离养心殿距离较远,关风水什么事?难道皇上是以为长春宫的位置和自己八字不合? 明白皇上是在关心自己,瓜尔佳贵人立刻做出一副娇羞的姿态,“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 瓜尔佳贵人昂首挺胸地从养心殿出来,那姿态仿佛自己已经预定了下一届宠妃的位置,因为回去的路上太张扬高调,甚至踩着贵妃来抬举自己,东西六宫都知道了瓜尔佳贵人在养心殿足足待了两刻钟才出来。 没想到有年贵妃在,还有人能分走一杯羹,众人震惊不已。 众人都在猜测,皇上是不是因为瓜尔佳氏出身好要抬举她,没想到隔天皇上的一道口谕直接戳破了瓜尔佳贵人做‘宠妃’的梦。 瓜尔佳贵人,从离皇上较远的长春宫搬到了离皇上最远的景阳宫,一个嫔妃们日常散步都不会经过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皇上日日召贵妃去养心殿伺候笔墨,这几乎是在明晃晃打瓜尔佳贵人的脸,也让众人看够了热闹之余感叹皇上和贵妃的感情是一如既往地好。 原本她们还猜想贵妃盛宠的原因多半是来自她的家世,现在看来,出身和贵妃不相上下的瓜尔佳贵人在皇上面前都捞不到一点好,更加证明了皇上待贵妃的真心。 长春宫的李常在得知瓜尔佳贵人勇闯养心殿,激动地热泪盈眶,就差在瓜尔佳贵人脑门上写上‘好人’两个字。 再次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借口说身体不舒服托病不来的变成了瓜尔佳贵人,嫔妃们显然对自己当初的事迹不感兴趣了。 只要有翊坤宫贵妃在的一日,皇上的眼睛和心里哪能容得下别人。如今的这些老人看这些新入宫的嫔妃各显神通就为了得到万岁爷一个眼神,不禁想到当年的自己,落在别人眼里也是这样班门弄斧吧。 第93章 眨眼间又到了年节下,比起去年先帝的丧礼,这次紫禁城过年的氛围终于热闹了许多。 翊坤宫早就开始张灯挂彩,宫人进进出出都喜气洋洋,宫女们按照以往习俗可以佩戴绒花,在深宫中熬了一年又一年,终于能在这个特殊的时节给自己添几分色彩。 年若瑶照例赏了翊坤宫的宫人们,连御膳房和内务府、造办处这几处经常碰到面的管事太监也得了二十两的赏赐。 因翊坤宫出手大方,贵妃又貌若天仙,宫人们私底下都称一句散财仙女。这话传到年若瑶耳朵里的时候,她正陪着皇上用午膳。 早在年底的时候,皇上就提前透露给年若瑶说自己今年给她准备了不一样的过节礼,压岁钱从皇上和皇后那儿各领一份后,年若瑶就开始翘首以盼这次会收到什么东西。 日子总要有点期待才过得有盼头,吃午膳的时候,年若瑶忍不住旁敲侧击,还是没从皇上嘴里得到一句相关的提示,只好泄了气道:“那臣妾先把东西拿出来给皇上瞧瞧。” 春玉抿着嘴憋着笑帮年若瑶从柜子里翻出来一身深蓝色的常服,皇上打眼儿一看,眼睛骤然一亮,和贵妃身上的料子是同色的。 “陪朕去后面换上吧。”皇上起身向年若瑶走去,春玉和苏培盛识趣的退下。 绕到屏风后,年若瑶帮着他换上这身和自己一样的情侣装,皇上穿的是用金线绣了的松柏图样,而自己这身是银线在腰身和裙摆处布满了大片的祥云,仔细看二人的衣摆处还有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狗,正是大黄。 年若瑶指着简单勾勒出的大黄,略带骄傲地说道:“这只是看着简单,仔细看就能瞧出大黄的神韵,里面都是细节。” 皇上对着铜镜仔细打量着身上的衣裳,摩挲着袖口的料子,松柏,祥云,都是好兆头。 她是刻意避开了龙凤图样,只为了能和自己穿上同款同色的衣裳。 一想到她用了那么多小心思,亲手给自己做了这件衣裳,皇上心里一阵滚烫。 还在暗自欣赏自己杰作的年若瑶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锁定自己,猛地抬头对上皇上还来不及收回的深情目光。 四目相对,目光交织在一起,再次滚烫起来的是两人覆盖在一起的身体。 皇上的手不停地攻城略地,那么多年过去了,年若瑶还是会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 情到浓时,皇上把她揽在怀里,“窈窈,朕愿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理智回笼,极致的欢愉消失不见,年若瑶的内心泪流满面,皇上这加起班来不要命的样子,要想长寿可够呛。 帝王深情款款的表白总要得到回应,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皇上的侧脸,年若瑶笑容潋滟,唇角微扬道:“这话题不如咱们先放一放。” 说罢,两人再次专心投入到先前的事里。 到了傍晚,皇上才神采奕奕地从翊坤宫出去。 晚上,年若瑶收到了皇上给自己准备的那份新年礼。 是一幅画,看墨迹应该是半个月前就画好的,落款处写了四个字,胤禛窈窈。 年若瑶心头一颤,震惊良久后才注意到画上的内容。 屋子里,男子在帮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梳头,两人从窗台处可以望见在园内玩耍的孩子,两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在逗狗,另外一个稍长几岁的男孩携着一卷书,女孩儿则含笑荡着秋千。 画里正是皇上,自己和孩子们。 他们一同入了画,就像天底下寻常夫妻孩子一般其乐融融。 她和皇上互相给对方准备礼物的心意,竟然出奇地一致。 只是,皇上的这幅画更缱绻情深,自己则是借着衣裳偷偷摸摸展示了自己的情意。年若瑶快步走到书桌前,蘸着墨水在两人名字处添了一行字。 结发为夫妻。 年若瑶写完后捧在手里等字迹干透,这才收起来。 这幅画,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看见。年若瑶小心地把它收在了自己陪嫁多年的箱子里,那里面有自己小时候用过的喜欢的东西,是当初嫁到雍亲王府的时候,额娘特意给自己收起来的。 这些东西,等到将来自己老去可以留给儿女做念想,这幅画……也能记载几分皇上对自己的情意。 -- 四月,户部尚书张廷玉精神抖擞的上报,国库从康熙末年的八百万两增至现在的四千万两,从雍正元年确定的三年清补期限还未到,国库的银子就激增了数倍不止,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各地需要钱粮,户部抠抠搜搜卡着拖着不肯批,恨不得一个铜钱当成一两银子花的事儿了。 国库充盈是好事儿,天天在后宫揣摩皇上心意的嫔妃们几乎和朝臣们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段时间皇上的心情不错。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8节 裕嫔也趁着这次机会,满面春风地来到翊坤宫。 四阿哥和五阿哥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前朝和后宫都明白,明年的选秀就是给这两个阿哥准备的。裕嫔早就托了娘家在外面打听了到了年纪可以参选的那些人家,今儿来找年若瑶,就是想找个人和自己分享这个喜悦。 明年弘昼大婚,最快后年,她就能抱上孙子啦! 后宫嫔妃过了生孩子的年纪,就开始对抱孙子这件事十分执着。裕嫔甚至兴奋到对年若瑶夸下海口,等将来弘昼的嫡子出生了,会经常抱来翊坤宫玩。 “你就不想提前打听一下,皇上给弘昼选了什么人家?”年若瑶问。 自己和弘昼老老实实那么多年,皇上应该也会看在他们母子本分的份上,给弘昼选一门不错的婚事。 裕嫔连连摇头摆手,“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了,只要是脾气性格好的姑娘,家世低一点也没什么。” “我觉得三福晋就挺好。”年若瑶一边吃着果脯一边感叹。 提到三福晋董鄂氏,就没有一个不对她满意的,裕嫔也跟着夸。 齐妃时运好,能在当初那个情形下都能得董鄂氏这样的好儿媳,裕嫔心里羡慕不已,“听说,齐妃最近眼巴巴等着明年选秀的时候给三阿哥迎娶两个家世好的侧福晋呢。” 年前,董鄂氏又给三阿哥添了一个小阿哥,如今有两子一女傍身,她的地位稳若泰山。再加上家世好,阿玛也有能力,皇上是断不会给三阿哥指出身好的侧福晋给董鄂氏添堵的。 明年的选秀顶多给三阿哥挑两个出身一般的格格,一进门就会被董鄂氏轻松拿捏,扑腾不起来的那种,到三阿哥后院充个人数罢了。 可惜,齐妃还在长春宫做着她的春秋大梦,绕不过弯。 永寿宫。 这几天,钮祜禄贵人听宫人说裕嫔经常去翊坤宫找贵妃说话,难不成是想借着贵妃的口向皇上求情,给五阿哥定个出身更好的嫡福晋? 这些年弘历聪敏好学,样样出色,比同龄的弘昼更得皇上倚重。两兄弟的婚事八成就在明年定了,弘历的嫡福晋按理应该比弘昼的嫡福晋出身更好才是。 钮祜禄贵人气不过,碍于贵妃得宠又有年家撑腰,她没有任何办法。自从她在潜邸失宠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在皇上跟前也说不上话,这些年帮不上弘历不说,时好时坏的病还污了他的名声。 有这样一个得疯病的额娘,谁知道儿子是不是正常的。 四阿哥弘历同样焦急地等着外面的回话。 太后单方面做主,给他定了乌雅桢宁做他的侧福晋。凭心而论,桢宁的容貌出众,家世却一般。 乌雅氏现在看着煊赫,不过是借了太后的光,等将来太后薨逝,乌雅氏就会重新跌到与家族实力相匹配的位置。 而自己真正的外家钮祜禄氏式微,却帮衬不了自己多少。皇阿玛经历过如此腥风血雨的夺嫡之路,再不愿让朝臣那么早的接触到皇子们。 如今自己想和外界取得联系,只能通过太后。 桢宁和她背后的乌雅氏,对自己现在有利,将来却无益。 四阿哥心绪正乱的时候,小太监进来说,皇上召见几位阿哥。 苏州织造李煦亏空银两三十八万,皇上本欲将其抄家,来填补这个巨额亏空,没曾想李煦仗着自己额娘文氏是照顾过康熙爷的奶嬷嬷,想借着先帝爷的脸面求情。 这些都是他去慈宁宫请安时,太后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他听的。 皇阿玛这个时候召见他们,难道是地方上查清亏空的事? 四阿哥灌了几口凉茶压下心底的烦躁,这才起身整理好衣袍前去养心殿。 -- 养心殿,三阿哥领头,带着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给皇上行了礼。 “都起来吧。”皇上看着几个儿子,语气颇为平静地把最近朝堂上的事情说了。 这是皇上第一次和几个儿子一起讨论政事,除了三阿哥外,其他几位阿哥眼里隐隐浮现出兴奋之意。 “地方清查追索赃款的事情,你们怎么看?”话一说出口,皇上率先看向了三阿哥。 弘时是诸阿哥里最年长的,理应他先开头。 三阿哥身在朝堂,皇上说的那些他都知道,想起董鄂氏每天耳提面命告诫自己的话,三阿哥捋了捋思路,谨慎开口道:“儿臣以为,应该照着现在的法子继续推行下去。” 至于为什么继续,三阿哥想当然认为,天子一言九鼎,还能临时反悔不成? 况且,敦郡王允誐是康熙爷第十子,他补上的银两不够,皇上都按照定下的规矩查抄了他部分家产,皇亲国戚面前都不手软,他李煦是个什么东西,本来就有错在先的人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让皇上饶过他这次,甚至提到了先帝爷。 要是先帝爷的面子在皇阿玛面前有用,敦郡王这种先帝的亲儿子还会被查抄家产? 此时,四阿哥却站出来,反驳了三阿哥的观点,“儿臣以为,那些世代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应当适当地以功劳抵消一部分欠款,以此来安抚老臣的心。” 可以严政,但是也要为那些亲信大臣开一点口子,通融通融。这些人,自然包括了曾经伺候过康熙爷的奶嬷嬷们的子孙后代。 康熙爷晚年施行仁政,对那些老臣旧部多有宽容,皇上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弘历,很快又垂眸掩盖住方才的诧异。 “皇阿玛,儿臣认为以雷霆手段清除弊窦,才能扭转国库空虚的局面。”六阿哥的声音略带稚气,却异常坚定。 “六弟的意思是政令应该继续这样严猛下去?”四阿哥眼睛一眯,被小了自己六岁的弟弟这样反驳,他心里颇为不悦。 六阿哥神色坦然,“当宽则宽,当严则严,要根据当下的实际情况来决定。” 四阿哥和六阿哥又辩论了几个回合,根本轮不到五阿哥插嘴,他努力半天才凑出来的几句见解,就这样重新憋回肚子里。 皇上坐在上首,把几个儿子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到最后,他也没说谁的见解更好。 等阿哥们从养心殿退下后,皇上把案上写了富察氏名字的那张纸,压在了最下面。 第94章 雍正四年,选秀特地定在了七月初。 皇上早就表明了意思,今年的选秀是给两位阿哥和宗室里的未婚子弟准备的,所以好些人家送女儿过来只是走个过场,只待选秀结束就放回家成婚。 那种家世门第皆够得上皇室的秀女,牟足了劲儿准备这次的选秀。 选秀时,秀女们五人一排,除了她们自身携带的标明身份的牌子,皇上和皇后面前的御案上也有一块更为详细的牌子,上面记载了秀女的出身,以及祖上三代的姓名和官职,若是有一门显赫的亲戚,那也要写上去。 至于结果是留牌子还是撂牌子,就看秀女们见到帝后时的谈吐表现,以及家世的加成。秀女们的容貌不是最重要的,德行和门第才是。 半天下来,已经有三位秀女被指婚给宗室,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嫡福晋还没定下来。 -- 裕嫔一大早就穿戴工整,在自己宫里等着消息。 皇后这些年和自己相处的不错,想必也是愿意在选秀结束后告诉她们今年这些秀女的模样和才情。 外面太阳正烈,裕嫔等的越发心焦,起身准备去翊坤宫贵妃那儿坐坐,贵妃爱说笑,有这样的人陪着解闷,自己心里也能畅快一点。 这边裕嫔还没出咸福宫的大门,就遇见了皇后身边的采薇。 “奴才见过裕嫔娘娘。” 裕嫔眼前一亮。 采薇道:“皇后娘娘知道裕嫔娘娘等得急,让奴才先回来传个话,皇上给五阿哥指了镶红旗副都统五什图的女儿吴扎库氏做嫡福晋。” “皇后娘娘还说,见到吴扎库氏的第一眼,感觉像是看到了三福晋的影子。” 裕嫔听闻,连连称好。知道皇后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裕嫔笑着让采薇代为转达自己对皇后娘娘的谢意。 “皇上给四阿哥指婚了瓜尔佳氏做嫡福晋,太后娘娘母家的乌雅格格赐给四阿哥做侧福晋了,听说比嫡福晋晚三天进门。” 下午,再去翊坤宫串门的时候,裕嫔抓着一把瓜子就和年若瑶聊了起来自己得到的消息。 吴扎库氏的出身裕嫔十分满意,放在众位阿哥福晋里不算特别出挑,但是中规中矩也不会给弘昼丢份儿,符合他们母子俩这些年的一贯作风。 了却了一桩心事后的裕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着爽利又精神。 “皇上这么快就给四阿哥定了侧福晋,我还以为会和弘昼一样晚上一两年呢。”裕嫔道。 “大约是太后娘娘那边催得紧吧。”年若瑶笑了笑。 乌雅氏的几个格格在宫里待了几个月,要是没什么说法就被放出宫去,保不齐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皇上大约也不愿在这件事上让乌雅氏难堪,才给了太后这个面子。 说到太后,裕嫔便皱起了眉头,“前几日我在御花园里见到了太后她老人家,气色看着不太好。” 这话,年若瑶没有接,知道裕嫔今日为了弘昼的婚事高兴,兴奋劲儿还没过,肯定不会那么快走,转头问裕嫔晚膳想吃什么,这样自然而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 七月刚过,太后就病了。她老人家快七十的年纪,有些小病小痛很正常,一开始都没当回事,没想到后面病情却愈发凶猛。 幸好太医院院正带着庄太医等人及时把昏迷的太后给抢救过来了,不然今年宫里又得办一回丧礼。 太后每日药不离口,原本圆润的面庞瘦成了尖下巴,凹眼眶,整个人看着沧桑了不少。 “把皇上叫来,哀家要见他。” 皇上匆匆赶到慈宁宫,太后靠在软枕上,掀起眼皮看了眼额间渗出汗珠的皇上。 年纪大的人最怕冷,如今屋子里唯一的凉气儿都在太后身边的嬷嬷那儿,她不紧不慢地给太后扇着扇子,见到皇上福了身后继续伺候在太后身边,木着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自己幼时见过这个嬷嬷笑容和蔼地哄着允禵用膳,亦或是别的弟弟妹妹,唯独面对自己时,客气又疏离。 皇上静了静神,大步走到太后床榻前,“皇额娘近日身子可好?” 太后咳了一声,“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如今病了想来也没有多久的日子可活,便和皇上直说了吧。” “皇室宗亲里的喜事尽量在今年办了吧,再拖下去难免会撞上白事。”太后道。 天底下只有帝后和太后的丧礼才会耽误皇亲国戚婚嫁,太后说的是她自己的身后事。皇上眼神一黯,默不作声。 太医已经告诉过他,太后的身子估计很难撑过今年冬天。 皇上一言不发。 自从皇上登基后,母子两人很少这样心平气和的相处过,太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儿子,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般,语气也轻了几分,“老八老九已经被你发落了,十四再没机会与他们为伍,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十四是皇上亲弟弟,等哀家死后,皇上把他的爵位升一升吧。” 十四到现在还是个郡王,其他和皇上亲近的弟弟已经是亲王爵位了,甚至一开始的老八也是亲王爵位。 皇上对十四,竟然连虚假的面子都不愿给。想到这儿,太后的胸口便堵得难受。 “大清的爵位向来是能者居之,若是将来十四为朝廷效力立了功,朕自然会优待他。”皇上道。 太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面前正值鼎盛的帝王,允禵脾气倔强,若是知道升爵的条件是心甘情愿俯首称臣,那他一定不会答应。与其苦口婆心地劝小儿子,不如用几句温情的话来说动皇上。 “皇上,允禵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等哀家走了后,他能依靠的只有你这个长兄,就是对他宽厚几分,前朝和后宫也无人敢说什么。” 是长兄,不是四哥,太后特意强调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太后眼神称得上是温和,让一贯被冷漠对待的皇上有几分恍惚。 “还有平郡王府过继的事情,平郡王是和硕礼烈亲王一脉的直系,又是大清的铁帽子王之一。贵妃膝下有三子,七阿哥和八阿哥又是双生,不如过继他们其中一个,也好给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一个交代。”太后年纪大了,脾气也上来了。这几年养尊处优不用担心帝王恩宠和后宫算计的日子,让她更加说一不二。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79节 很快,皇上就缓过神来,天子气势尽显,“后宫不得干涉朝政,皇额娘也是从先帝时期熬过来的老人了,当初的规矩都忘了吗!” “你!” 太后气得发抖,身边的嬷嬷颇为幽怨地看了眼皇上。太医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后的身子骨罕见地时日无多了。皇上不仅不顺从,还这般气太后娘娘。 “他是你亲弟弟!比允祥还亲的弟弟!”太后面上的温婉消失不见,又怒又怨地看着皇上,“允祥是怡亲王,你亲弟弟却还是个郡王爷,难道哀家的要求很过分吗?” “还有贵妃,她膝下有三子,其中两个幼子还是双生,熹嫔和裕嫔可只有一个儿子,平郡王府过继的事情,只有贵妃的儿子才是最合适的。”太后冷笑道:“皇上,就算哀家不提,宗人府会不提吗?” 他们母子二人只要碰到一起,从未心平气和过,永远要逼着一方红了脸。 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 翊坤宫。 张荣昌是翊坤宫的大太监,宫里各处的消息就算他不主动打听,也有的是想巴结的人往他耳朵里送。 太医每日进进出出慈宁宫那么多次,众人心里都清楚对太后而言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如今太后娘娘的身子骨,恐怕没两年福气可享了,只是这还不够。 年若瑶听着他们从各处搜集来的消息,略微思索片刻,皇上和皇后在太后病了后已经探望过了,自己身居高位,总要去一趟才是。 “都去准备一下,咱们去慈宁宫。” 张荣昌和红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之意。 慈宁宫,太医正准备给太后请平安脉。 年若瑶看了眼在门口候着的太医,是刘院正手下姓张的太医,今年三十多岁,才入太医院没几年。 如今给太后请平安脉的事情落到他头上,张太医难免有些紧张。对着年若瑶行了一礼后,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太后看到贵妃来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侍立在太后身边的董嬷嬷料想是外面的宫人玩忽职守,眯着眼看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却发现那个太监并没有抬起头,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让有些老眼昏花的董嬷嬷看不清他的神色。 张太医给太后把完脉后就退下了,年若瑶目送着他离开,才转身对太后道:“太后娘娘病了这些时日,臣妾担心您日日躺在榻上无趣,想着来慈宁宫陪您说说话。还有这些药材,都是臣妾孝敬您的。” 年若瑶笑意盈盈地指着身后太监抬进来的小箱子。 二人明明已经撕破脸了,年氏每回上门都能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太后哼笑一声,“皇帝不在这儿,你矫揉做作给谁看?” 年若瑶根本不理会太后的讽刺,“噢,对了,太后娘娘还不知道吧,半个月前,宜太妃已经被恒亲王接去府上荣养了。听说宜太妃到了恒亲王府,含饴弄孙,侍弄花草,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臣妾想着太后娘娘和宜太妃几十年的交情,知道宜太妃有恒亲王这样孝顺的儿子,一定很为宜太妃高兴。”年若瑶自顾自说着,太后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自己病了的这些时日,竟然有人把郭络罗氏给放出去了! 自己和宜妃斗了几十年,原本想拘着宜妃在宫里过一辈子,看着她慢慢熬死在宫里,没想到先病倒的是自己,享了子孙福的却是宜妃。 “年氏,你今日来慈宁宫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年若瑶冷眼看着她道:“非要说什么目的,大概是落井下石吧。” “能看到乌雅氏前朝后宫唯一的骄傲,当今太后晚景这般凄凉,臣妾心里十分痛快。” 自从皇上那日和太后不欢而散后,再也没有踏足过慈宁宫一步,就算太后再派人去请,话也传不到养心殿里面。 皇上,是拒绝再见太后了。 “哀家晚景凄凉?”太后冷笑,“即便是如此,那哀家也是太后。年氏,将来你老了后会是什么,第二个被太后囚禁在寿康宫的宜妃吗?” 太后唇枪舌剑,丝毫不肯让步,“除却三阿哥,四阿哥是诸皇子里最年长的那个,自幼聪明有才干,朝臣们是会支持一个母家式微的阿哥,还是会选择一个母家手握兵权且强势的阿哥?” “那些老滑头,想站队都要掂量几分,有年家在,他们跟着六阿哥能捞到什么好处?恐怕大头都要被年家的亲朋党羽给占了,小头又不够他们分。先帝时期被诸位阿哥们养大的胃口,一时半会儿缩不回来的。” “年氏,你敢笃定下一个住在慈宁宫的一定是你吗?”说完这句话,太后心里是说不出的畅意。 不论如何,先帝朝的后宫赢家是自己,而年氏的将来还没下文呢。 “日后若是乌雅氏支持的四阿哥登基,我们母子四人还有年家就没有活路了。这些太后娘娘能想到,臣妾能想到,皇上就想不到吗?”年若瑶反问。 年若瑶转身从药材箱子里拿出来那副画,在太后面前徐徐展开,“这是皇上赠予我的,四阿哥一条人命,和我们母子四人的命,皇上更想保住谁?”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画上熟悉又陌生的落款字迹,心里震惊胤禛竟然对年氏情深至此! 大清不是没出过情深的帝王,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生出来的儿子也会如此。有前几位痴情皇帝的先例在,皇上过分宠爱年氏的原因便站得住脚了。 年若瑶小心地把画收起来,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都是皇上的亲骨肉,怎么舍得看着他们兄弟自相残杀,有一个法子倒是避免了两败俱伤,说起来这还是太后娘娘指出来的明路呢。” 年若瑶含笑道:“过继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非要让皇上选,是过继一个儿子,还是要过继三个儿子? 答案不言而喻。 “你在哀家的慈宁宫插了人。”太后极其肯定道。 “年氏,哀家与你,好像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臣妾两个没有足月出生的孩子,种痘风险比其他孩子都高。只因这一桩事,你我之间就结下了死仇。” 年若瑶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平静的腔调却让人愈发窒息,“我不会放过任何想要我孩子命的人,等过了这个冬天,太后娘娘就安心上路吧。” “害哀家大病一场的人是你?”太后望着年若瑶,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后妃敢对当朝太后下毒手,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早两年自己虽然时不时也会生病,但决计不会像现在这般症状严重。 “哀家是太后,纵然和皇上关系不好,我们也是亲母子。你敢杀当朝太后,就不怕年家受到牵连,被诛九族吗!”太后的声音猛然拔高,虽然她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但是面对死亡,内心的恐惧却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一分一毫。 她想正常的老去,而不是被人暗害用病痛折磨致死。 年若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嘲讽道:“太后娘娘高看臣妾的本事了,给太后娘娘看病的是您自己的亲信,臣妾怎么调遣的动他们。” 太后猛然惊觉,今日给自己诊脉的是和贵妃一同前来的张太医。 刘院正呢? 若刘院正都是贵妃的人,那自己耗费了几十年在后宫筑成的铜墙铁壁,早已被翊坤宫渗透成筛子了。 不,就像年氏说的那样,她没有那么大本事调动太医院,那是谁? 皇上么…… 如果没有皇上给年氏撑腰,区区一个贵妃怎么敢对自己下手。 太后胸腔里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的痛苦,她伸手捂住胸口,头眼昏花,强撑着自己不在年氏面前倒下去。 见太后脸上隐隐露出痛苦之意,董嬷嬷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厉声对年若瑶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贵妃请回吧。” “等等!”太后突然叫住年若瑶。 “你今日和哀家说了那么多话,太医的事情就罢了,方才长篇大论议论的储君之位呢?慈宁宫上下那么多宫人,你就不怕哀家把这些话传出去吗?” 今日张太医的到来是人为的偶然,被庄太医临时叫住研究太后病情药方的刘院正无法前来,自然换成了自己信得过的徒弟张太医。 刘院正信得过庄太医,太后被自己一番话误导,可不一定信得过。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人就会自动猜想许多以往从未在意过的细节。 来之前年若瑶询问过庄太医了,如今太后的身体,最忌讳思虑过度。 “九月是臣妾的生辰,到时候您自然会明白,臣妾今时今日的底气是什么。”年若瑶说完,甚至没对太后行礼便退下了。 人内心的阴暗不能试探,不然倾泻出来的恶意足以把人侵蚀成白骨。太后死死盯着年氏的背影,心脏一紧,她突然有些后悔几次三番地对翊坤宫出手了。 第95章 八月,四阿哥和五阿哥陆续成婚,裕嫔赶在儿子大婚前晋封为妃,钮祜禄贵人晋封为嫔,可谓是双喜临门。 宫里成婚的第二天,新进门的福晋要来宫里各处拜见长辈,除了嫡母和生母那儿,她们这些晚辈也要拜见宫里的高位嫔妃。 年若瑶在半个月前就见过了四福晋瓜尔佳氏和五福晋吴扎库氏。 四福晋瓜尔佳氏的容貌秀丽,虽说姿容比不过四阿哥后院的侧福晋乌雅氏,但是举手投足间的端庄贵气是稳稳压了乌雅氏一头。 宫里的瓜尔佳贵人是她的姑姑,眼见着瓜尔佳贵人是没有得宠的可能了,她是家里精心培养出来与皇家联姻的嫡长女,承载了安图瓜尔佳氏一族的希望。 五福晋吴扎库氏是个面容娇俏的姑娘,看着和五阿哥很是般配,经常去咸福宫陪着裕妃。 有了这样一个活泼机灵的儿媳相伴,裕妃倒是很少再来翊坤宫。 三福晋董鄂氏对这两个弟媳很是照顾,妯娌三个经常小聚。 如今宫里的几位阿哥爷,三阿哥事事听从三福晋的话,后院也是出了名的和谐。新抬举上来的庶福晋是在潜邸就跟着三福晋一条心的,平日里见着三阿哥就躲。 再加上嫡子和嫡长女都立住了,在子嗣方面,三福晋董鄂氏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平日最大的心思就是管好三阿哥说话不过脑子的臭毛病。 五阿哥和五福晋新婚燕尔,举案齐眉,两口子干什么都有商有量的来,五福晋吴扎库氏嘴甜会说话来事儿,又碰上裕妃明事理脾气又好的婆婆,日子过得极为称心。 想到四阿哥,瓜尔佳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四阿哥刚入朝堂不久,一心扑在前朝政事上。 满腔热血与抱负想要施展,对儿女之情看得浅淡。 自己与他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不管是院内的事务还是外面的人情往来,都是尽了心的,可四阿哥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是很平淡,与自己最多称得上相敬如宾。 当一个男人太恪守夫妻之间的情分时,说明他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只是想平衡后院妻妾的关系。 几位阿哥里,只有四阿哥的后院有侧福晋,三阿哥那里只有两个格格充数,算不上正儿八经的主子。 还有宫里,熹妃是生母,乌雅贵人算养母,两位长辈再加上乌雅氏出身的太后,四福晋瓜尔佳氏夹在中间十分难做。 侧福晋乌雅氏经常半道把四阿哥截走,上头顶着两位乌雅氏的长辈,瓜尔佳氏也不敢说什么,她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做好正妻,嫡母,这个身份框着她不能像妾室一样争宠,只盼着四阿哥能瞧见她这个嫡福晋行的端做得正的份上多抬举自己一些。 进宫前,阿玛和额娘就把几位皇子的情况和自己分析过了,她家阿哥爷是奔着储君之位去的,自己和侧福晋乌雅氏都要全力以赴相助他。 在外面的事情没有定论前,自己和乌雅氏是不能因为那几分宠爱闹起来的,相反,她们得像三福晋和他们院里的庶福晋那般和睦。 -- 九月,贵妃的生辰。 今年依旧按照以往的习惯,年若瑶和皇上还有几个孩子们一起,热闹又温馨地用了午膳,福嘉、弘曜还有福惠、福沛各自给额娘准备了生辰礼。 “皇阿玛,您今年要送额娘什么?”福嘉歪着头往皇上身后看,看没有东西又开始瞥苏培盛。 苏培盛对着二公主笑得实诚,“二公主,奴才手里什么都没有。” 说着,还把手拿出来摊开给众人看。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0节 福惠和福沛兄弟俩跳下椅子,围着苏培盛转了一圈才肯作罢。 皇上故作高深地摇摇头,“这是朕与你们额娘之间的秘密。” 几个孩子的目光瞬间望向年若瑶,尤其是福嘉,两眼直放光。 之前皇阿玛给额娘准备的生辰礼,要么是西洋那边送来的从没见过的稀罕东西,要么是亲手绘制让造办处做出来的东西。 今儿额娘戴的这套头面,就是去年皇阿玛设计的,上面镶嵌了十八颗蓝宝石,还有乳白色的珠花做陪衬,福嘉眼馋了很久。 后来,皇上又特意让人按照额娘头面的配色,给她打造了一副项圈。只要额娘戴那套头面,她都会戴上同色的项圈。 这次,饶是福嘉和弘曜姐弟二人都开口询问了,皇上和年若瑶都没松口说出来一个字。 本来贵妃生辰是个开心的日子,结果下午的时候宫外传来消息,年大将军操练兵马的时候不慎摔伤大腿,躺在床上十来天了还不见好,这才把消息传到京城。 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贵妃生辰。 苏培盛见皇上打开那封从西北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眉心拧出个川字,暗道大事不妙。 原本下午皇上还要在养心殿召见户部官员,继续讨论各地追缴欠款的进度,现在因为这封信全给推了,并命太医院最擅跌打损伤的两位太医即刻赶去西北,并单独给年羹尧带了封密信。 晚上,皇上照例在翊坤宫歇下。 两人躺在床榻上,皇上也没有了白天的顾虑,“这些年你二哥劳苦功高,朕都看在眼里。等太医从西北回来,无论如何朕都会给你兄妹二人一个交代。” 年若瑶动了动身子往皇上身边靠近,“二哥镇守边疆为大清效力,是他为人臣子的本分,皇上言重了。再者说,张太医和钟太医这两位都被皇上送去西北了,二哥的腿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黑暗中,皇上半晌没说话,看来窈窈是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认为,年羹尧摔断的那条腿可能另有隐情。 皇子生母里,她的位份最高,家里的兄长又是朝中权臣。弘曜过了年就十岁了,福嘉也十四了。 若是在六阿哥还未成年之际,年羹尧因腿伤被迫从抚远大将军的位子上退下来,这将是几方得利的好消息。 对不是翊坤宫所出的几位阿哥有利,对明里暗里惦记着西北军权的朝臣更有利。 罢了,给她说明白反而让她担忧。 皇上把年若瑶搂在怀里,嗅着她头发里的淡淡又好闻的香气,想起来这是她前一段时间带着福嘉和淑慎几个小姑娘捣鼓出来的东西。 “这是桃子味的发油?” 年若瑶猛地抬起头,惊喜道:“皇上也喜欢?” 尽管寝殿一片漆黑,皇上也能感受到贵妃现在提到喜欢的东西时,亮晶晶的眼眸。 “朕很喜欢,你身上的所有味道,朕都喜欢。”皇上把年若瑶紧紧搂在怀里,白天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只是介于几个孩子都在,没法开口。 这些话只能两个人私底下说。 比如现在,年若瑶因为皇上这句单纯又不单纯的话,瞬间涨红了脸。 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对那事的热情一丝都没有减少,即便不‘舞枪弄棍’,皇上也能手口并用地让她得到极致的欢愉。 -- 雍正四年十一月,皇上授封年羹尧嫡次子一等男世职,第三子年斌授封一子爵,而年羹尧本人的一等公爵位,由和发妻所出的嫡长子年熙承袭。 一等公是大清异姓功臣的最高爵位,年家有贵妃阿玛和二哥这两个一等公就罢了,如今年家这些后辈也冒出头了。 对六阿哥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除却这一个令朝野震惊的消息,还有一个更是在前朝和后宫都激起了千层浪。 皇上降恂郡王允禵为固山贝子,令其留守景陵,不得返回京师,并命总兵范时绎监视允禵的一切行动。 慈宁宫,太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立刻晕厥了过去。 等她悠悠转醒的时候,身边只有自己的亲信宫人。 “哀家晕倒的这些时候,皇上没来过吗?”太后不死心的问。 董嬷嬷大气儿都不敢喘,对着太后摇了摇头。 “从前没看清她的本事,是哀家眼拙。”太后的声音渐低,一字一句透露出对年若瑶的无限怨恨。 如果皇上的心都是向着她的,自己有何胜算能在皇上面前用孝道替允禵讨一个说法? “把镜子拿来。”太欧突然道。 “不要铜镜,拿西洋镜。” 太后不太喜欢西洋的东西,慈宁宫大殿里的座钟一直是个摆设,上到主子下到宫人平日都不会多看它一眼。 董嬷嬷心底诧异,还是听话拿来。 太后接过那面精致小巧的西洋镜,举于自己面前。镜子里的老夫人面露灰白之色,只有一双眼睛还带着一丝活气儿,能看出来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喝再多补药也于事无补。 这,大概就是命吧。 皇上和年氏安排给自己的命运。 太后颓然闭上双眼,伸手把镜子递给董嬷嬷,“把它拿出去砸了。” 董嬷嬷只当是西洋的镜子太清晰,能清楚地照见太后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沟壑,才令她这般不喜。 等她从外面回来后,煎了几个时辰的汤药孩砸原地,太后一滴都没碰。 董嬷嬷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 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好,时常召乌雅贵人和四阿哥的侧福晋乌雅氏来慈宁宫陪自己说话。 乌雅贵人见到太后形容枯槁,面色蜡黄,就知道太后时日无多了。侧福晋乌雅氏跟在乌雅贵人身后,心中惶恐更甚。 自己能和四福晋瓜尔佳氏平分秋色,无非是仗着四阿哥对皇玛嬷很是敬重,自己有太后撑腰。 乌雅氏的男儿不争气,自己的阿玛和兄弟们都指望着自己将来能有一番作为。可现如今自己在四阿哥后院还没站稳脚跟,最大的靠山太后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将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她和乌雅贵人四目相对,深深地感受到了唇亡齿寒的悲凉。 雍正四年,十二月,太后病重垂危,和硕淑慎公主同月嫁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 年底,仁寿皇太后乌雅氏崩逝于慈宁宫,次年五月,随先帝附葬景陵。 第96章 按照大清律例,年满十五岁即可授封爵位。四阿哥等了又等,皇太后的孝期过了,也不见皇阿玛有封自己和弘昼的意思。 皇上对朝事看得紧,自然对三个已经入朝参与政事的儿子要求极高,若是明日早朝,露出疲态,难免会被人非议。 “爷,夜深了,早些歇下吧。”瓜尔佳氏劝道。 四阿哥坐在书桌前,不为所动。 他回想皇阿玛在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是贝勒爷了,如今自己还是个光杆阿哥。皇阿玛的心思,他这些年也猜出来了几分。 这样拖着自己和弘昼的爵位,无非是要等着六阿哥成年,弘曜今年十四了,明年的选秀就是为他挑选嫡福晋准备的。 “呵!” 四阿哥这声冷笑让瓜尔佳氏噤口不言,再也没有勇气说出让四阿哥早些歇息的话。 上个月,侧福晋乌雅氏诊出了喜脉,这是四阿哥成婚几年来后院传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瓜尔佳氏的心情自然是复杂的,她知道爷的心思,极想要一个子嗣来稳住现如今的地位,不光是宫里熹嫔明里暗里的提醒,她的娘家也在催促她早些为四阿哥开枝散叶。 这是她不想吗? 两人成婚没多久就遇上了太后驾崩,孝期内后院所有人的肚子都不能有动静,她也乖乖喝着避子汤。 没想到,太后孝期刚过,乌雅氏便怀上了。 原本四阿哥对后院雨露均沾,谁知太后她老人家撒手人寰后,乌雅氏就变了路数,曾经还端着几分骄傲矜持,如今变得格外柔顺依人。 从前,四阿哥还顾忌着她身后有太后撑腰,现在对没了倚仗的乌雅氏倒是放心大胆地宠爱起来。 而自己背后有瓜尔佳一族,四阿哥对自己是敬重居多,爱意却不显。仅靠着夫妻情分一天到晚和四阿哥也说不上几句话,倒不如乌雅氏娇滴滴一句肚子不舒服更能吸引四阿哥的注意力。 自己没有子嗣,在四阿哥心里就薄了几分。 -- 雍正十年,九月十二日,六阿哥弘曜成婚,嫡福晋出身沙济富察氏。 六福晋出身沙济富察氏,说起这一支富察氏,不管前朝还是后宫,认真数起来能圈出来一堆人。 清太祖的第二任大妃富察衮代,履亲王允裪的嫡福晋是六福晋的堂姐,还有皇上的兄弟们,后院都有富察氏的身影。 皇上给弘曜定了这样一位嫡福晋,几乎是认定了他为自己的继承人。 次日一早,年若瑶早早的起来洗漱,坐在正殿等着六福晋富察氏的到来。 六福晋先是到景仁宫给皇后请了安,接着一刻也不敢停地赶往翊坤宫。皇后是六阿哥的嫡母,贵妃是六阿哥的生母,哪一个都不能怠慢。 见到贵妃的那一刻,六福晋忍住心里对贵妃容貌的惊艳,恭恭敬敬地给年若瑶行了礼。 “快起来。”年若瑶话音刚落,春玉和红泥就一左一右地把六福晋搀扶起来。 看到六福晋白净稚嫩的面庞,年若瑶忍不住心生怜爱,语气温软地问了她在宫里可住得习惯,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可以想法子给她弄进宫来。 六福晋见贵妃话音刚落,就有人呈上来一碟子绿豆糕放在自己身旁。 “你进宫前,我曾让人打听过,你喜欢吃的东西,尝尝这个可合你胃口?”年若瑶含笑道。 自从六福晋进门后,她用的都是你我,而不是本宫。 六福晋愣了愣,没想到外面传闻盛宠多年的贵妃,私底下竟然是这样好相与的脾气。 昨夜,新婚夫妇亲密后说了不少话,六阿哥说贵妃性情好,她还当这是场面话,没想到今日就碰上了六阿哥描述的那般温柔有趣的贵妃。 发觉额娘已经看出来自己方才走神,六福晋情不自禁红了脸,拿起一块绿豆糕就小口吃起来。 这是长辈的心意,不能推拒。 “额娘,这……”六福晋瞪着圆溜溜地眼睛,这糕点的味道和她家里的厨子做的一模一样,只可惜,他们家那个师傅在她成婚的前一个月,回老家伺候长辈去了。 宫里的东西都是膳房师傅做的,自己家怎能和皇宫相提并论。六福晋压住心里的想法,时刻提醒自己不能逾越,冲撞了宫里的规矩。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1节 她神色自然地吃了两块后,便乖乖坐在那儿等着年若瑶发话。 “味道如何?”年若瑶笑问。 六福晋不敢怠慢,认真地评价了这道绿豆糕。 “既然你喜欢,就把做这道点心的师傅带走吧。” 没想到自己头一回给贵妃请安,对方就让自己把翊坤宫小厨房的师傅带走。六福晋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当她见到那个师傅的那一刻,眼里的错愕变成了惊愕。 翊坤宫的点心师傅,竟然是自家之前的那个厨子! 六福晋起身,郑重地道了谢。 她心思通透,明白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都是人为罢了。 这个厨子,确是出自富察氏。 富察氏嫁给六阿哥,只能带几个陪嫁丫头和嬷嬷,年若瑶心疼她年纪那么小进宫,特地想了法子把富察氏家里的厨子接进宫来。 福嘉是自己和皇上的心头肉,六福晋在母家何尝不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 年若瑶想到富察氏将来要走的路,就忍不住在她承担起那么重的担子之前,让她痛快几年。 “额娘之前还觉得你以后是一生荣华半生苦,没想到你这个丫头时运不错。” 富察氏想到自己出嫁的前一天,额娘在自己面前念叨的那句话。原本她还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如今细细琢磨起来,便明白了额娘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贵妃为自己操心的这些事。 贵妃出身和模样性情皆是上品,按例来说应该有几分难以亲近的傲气,没想到却十分和善,对自己这个儿媳也很是照顾。女子嫁人后,最怕长辈的刁难,六福晋心知自己这样顺心的日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从翊坤宫回去的路上,六福晋碰到了匆匆朝自己这个方向赶来的六阿哥。 “爷是有急事见额娘吗?”六福晋问。 一向稳重地六阿哥破天荒地眼神闪烁道:“我下了朝,顺路就来看看你。” 今儿一早自己要去上朝,富察氏要来后宫请安,虽说她表现的很镇定,六阿哥还是从她的举动里看出了蛛丝马迹。 自己与富察氏结为夫妻,自然要夫妇一体,从今往后,宫里宫外,自己都会护着她。 翊坤宫和西三所是相反的方向,怎么会顺路? 六阿哥也猛然惊觉自己话里的漏洞,不自然地瞥向前方,身子却忍不住靠近富察氏,两人并肩往自己的住处走。 六福晋微微低头,嘴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正如额娘所说,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 -- 在宫里又过了几个春秋,年若瑶猛然发现,从小就上蹿下跳闲不住的七阿哥和八阿哥兄弟俩也八岁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 景仁宫给二公主准备的嫁妆一箱一箱抬进来,年若瑶脸上的笑容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明年六月,福嘉便要出嫁了。 “额娘……”福嘉一声呼唤,让年若瑶如梦初醒。 年初,福嘉便搬到翊坤宫与年若瑶一起住,现在她每日都会陪着额娘说说话,母女二人不拘泥于什么话题,就连一些夫妻间的事情,年若瑶都以十分专业的态度和福嘉说了。 “不要觉得羞耻,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像从小额娘教你的那样,福嘉是最聪明勇敢的孩子。” 福嘉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被年若瑶三言两语抚平了。 她从小就是在额娘的夸赞里长大的孩子,额娘真的给予了她独自面对新生活的勇气和力量。 况且,皇阿玛给她选的是叶赫那拉氏在这一朝最出色的子弟,人品和能力都极为出众,是个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相信,他们二人会把日子过得很好。 雍正十一年,六月,固伦靖慧公主下嫁叶赫那拉重钦。 七月,皇上封三阿哥为令郡王,四阿哥为宝亲王,五阿哥弘昼为和郡王,六阿哥弘曜为英亲王,并下令让四位皇子于明年初,出宫建府。 第97章 翊坤宫。 与先帝爷喜欢巡行游猎的帝王生活不同,历史上的雍正常年待在京城,圣驾移动的最大距离就是从紫禁城挪到圆明园。 当年若瑶听到皇上和她说七月份准备去木兰围场的时候,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 这是哪路神仙显灵把皇上的打猎技能给点亮了? “皇上这么些年,还记得马怎么骑吗?等到了草原上,臣妾教您。” 皇上看着她略显促狭的眼神,那么多年过去了,窈窈依然保留了几分恣意心性,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笑意,“好。” 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继位多年,前朝已然稳固,他终于可以分出心神,带着窈窈去看看大清的江山,就像她一直爱看的话本子里的人物一样,换个地方体验不同的生活。 圣驾要出京城,内务府一早就开始准备起来。这两年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宫务也分出去一些。 宫里高位嫔妃就这几个,贵妃、齐妃、裕妃还有一个熹嫔,其他的根本排不上名号。 熹嫔没坐上妃位,在几人面前难免气短。最终内务府分配的差事落到年若瑶头上,由齐妃和裕妃从旁协助。 齐妃说是协助,根本插不上手。两人在潜邸同为侧福晋,自己比年氏早进府那么多年,结果进宫后,年氏为贵妃,自己却只得了一个妃位。 身为皇长子的生母,本应有极大的体面才是,结果她在皇上和皇后跟前都不得脸,还不如裕妃这个后来居上的妃位。 四阿哥和六阿哥获封亲王,三阿哥和五阿哥的郡王爵算怎么一回事。五阿哥也就罢了,三阿哥可是长子,被两个弟弟压着,这让朝臣们怎么看。 齐妃从翊坤宫出来后,越想心里越不如意,索性回到长春宫让人去请三福晋。 三福晋董鄂氏正陪着几个孩子念书。 自从进宫后,她每隔半个月就会去长春宫给齐妃请安,为的就是不让三阿哥落人口舌。 齐妃再怎么糊涂也是长辈,三阿哥的生母,她不能失了礼数。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额娘。”三福晋起身,笑着对齐妃派来的嬷嬷说道。 说完,掸了掸衣裳,从容地跟着长春宫的嬷嬷走了。 到了长春宫,齐妃果然隐晦的提到了宫务一事,三福晋在一旁笑着听着,齐妃看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就不悦。 三阿哥院里的两个格格,一个田氏,一个钟氏,模样都不错,就是性子太软和。 齐妃也知道这是皇上的主意,故意给弘时两个胆小的妾室,只要见过三阿哥本人在福晋董鄂氏跟前的怂样,她们二人哪还敢冒着得罪福晋的风险去争三阿哥的宠爱。 如今,二人乖乖待在后院,有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下人伺候着。不用费尽心思求三爷宠爱,也不用日夜提防别人算计自己,平日里只要在三福晋跟前露露脸请个安,就能回自己屋子安心过日子。 如今宫里的形势已经很明朗,皇上在四阿哥和六阿哥之间举棋不定了几年后,终于决定了人选。 将来新皇登基,或者再过几年储君地位更稳固后,三爷的亲王爵位是少不了的,她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最近,我在长春宫收拾出来一个小佛堂,弘时后院的田氏和钟氏,进门几年了肚子还没动静,不如让她们俩跟着我在长春宫礼佛,说不定在佛祖跟前就心诚则灵了。”齐妃提议道。 先帝时期后宫嫔妃多得能穿串儿,得宠的嫔妃还好,不得宠的那些人日子无趣,碍于宫里规矩大过天,只能靠礼佛诵经来排遣寂寞,顺带着还能得一个心善的名声。 宫里娘娘谁手腕上没戴过佛珠手串,齐妃觉得自己也到了礼佛彰显菩萨心肠的年纪。可菩萨身边也是要有人伺候的,既然钟氏和田氏这般不争气,那就拎出来陪自己还有佛祖吧。 不管是礼佛,还是带着两个格格祈福,都是挑不出错的。齐妃的提议,三福晋尽管为难却无法开口拒绝。最后只能同意让钟氏和田氏二人来长春宫陪齐妃礼佛,每五日便可回去休息一天。 齐妃终于在董鄂氏面前扳回来一局,眼神里露出来几分得意。目的达到了,她也不想和董鄂氏多交谈,借口自己累了便让人退下。 三福晋心知,齐妃哪是带着钟氏和田氏礼佛,而是想动她们俩,来打自己的脸。 三爷后院的两个格格,比起主子爷更听从自己这个福晋的话,人家选择投靠福晋,自己却护不住她们俩,日后自己在她们跟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可今天这情形,就算齐妃点名让自己陪她礼佛,这事儿都不能拒绝。 三福晋把二人叫来,亲自叮嘱了一遍,好生伺候齐妃娘娘,过几日便可回来了。 钟氏和田氏听到的时候人都吓傻了。 田格格泪眼婆娑地看着三福晋,“妾身不想离开福晋……” 这话一出,三阿哥都听乐了,这是把主母当成亲娘了。 听到三阿哥的笑声,田格格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对着三爷和三福晋行了礼,跟着钟格格一起退下。 “席敏,她们俩你准备怎么从额娘那儿接回来?” 这些年,三阿哥和齐妃的母子关系很一般,不想因这两个妾室再和齐妃打交道。齐妃整日待在后宫,不知道前朝的那些利害关系,每回见到三阿哥都说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上一次竟然想让三阿哥求娶富察氏的堂妹做侧福晋。 皇阿玛许给沙济富察氏的是皇子嫡福晋,还有将来的皇后之位。 自己求娶富察氏的嫡女为侧福晋,亏额娘想得出来。 这话他都不敢和席敏说,怕她听了生气抽自己。 “七月,皇阿玛要去木兰围场,额娘应该会随着圣驾一起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把钟氏和田氏接回来。” 三阿哥点点头,席敏的法子若是不成,到时候自己就去长春宫强行把人要回来,省得席敏再动脑子和额娘斗智斗勇。 -- 到了七月,翊坤宫早就把出门的大包小包准备妥当,海嬷嬷带着春玉又把东西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到了草原,你和红泥要好生照顾娘娘,那边的饮食和紫禁城不一样,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多检查几遍。”海嬷嬷上了年纪,这一次贵妃的行程由春玉和红泥跟着,她则留下来守家。 春玉点头,“嬷嬷放心,我明白。” 春玉和红泥二人父母已经亡故,是打定了主意不出宫也不愿嫁人的,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两人往家里送了几百两银子,往后,就一门心思跟着贵妃了。 两人再能干,也扛不起贵妃身边的所有事儿,尤其是海嬷嬷上了年纪后,春玉和红泥耿氏分身乏术。 张荣昌看到二人都忍不住叹,“以前年轻的时候是怕别人把咱们顶下去,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这么多年风里雨里都过来了,说句托大的话,咱们和主子谁都离不开谁了。只要不犯错,凭谁再大的本事能把咱们挤下去,有些事儿也该松松手让下面的人干了。” “你们二人是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怎么这个时候比我还糊涂。” 春玉和红泥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伺候贵妃三十多年了。 七阿哥和八阿哥满了五岁就搬到毓庆宫住了,海嬷嬷的日子越发空闲,索性趁着这次着手培养可以接班的宫女。 钦天监算好了圣驾出行的日子和时辰,众人终于出发了。 三阿哥被皇上留在京城随着怡亲王一起监国,三福晋自然也带着孩子们留在了京城。 四阿哥、五阿哥还有六阿哥等人骑马跟在圣驾左右,七阿哥和八阿哥头一回出远门兴奋的不得了,央求到皇上跟前,也要跟着几个兄长一起骑马。 六阿哥不放心他们两个,点了几个侍卫让他们跟在二人左右,省得路上惊了马伤到人。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2节 妥善安排好两个弟弟后,六阿哥又让人去额娘那边禀报一声,免得她担心这两个皮猴。 “皇上没有骑马吗?”后宫嫔妃的马车在整个队伍的中段,远远地只能看到皇上那边的影儿,年若瑶掀开帘子,探着头问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回道:“一开始的时候皇上和几位爷一起骑马,后来就上了马车喝茶,让几位爷在旁边跟着就行。” 临行前,皇上染了风寒头有些痛,这些没有外传,也没有必要让几个皇子知道,六阿哥那边她也没说。年若瑶神色自然地放下掀开帘子的手,坐在马车上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慢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去木兰围场路途遥远,中途这些贵人主子们也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宫人早就提前在周边搭好了帐篷,年若瑶在红泥的搀扶下出去透个气。 这次后宫随行人员众多,除了皇后自请留在宫里,几乎所有嫔妃都来了,连一直安静待在永寿宫的熹嫔都有机会出来露个面。 难得这次人到的那么齐全,齐妃听到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敲锣打鼓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弘时监国啦! 熹嫔听到只是咧了咧嘴,没有说什么。 对于将来的储君,众人眼明心亮,只有齐妃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随行嫔妃里年若瑶的位份最高,那些位份低的不敢主动凑上来招惹贵妃,可齐妃不一样,她仗着自己资历高,甚至带了几分屈尊降贵的意味来找贵妃说话。 她倒是没有在贵妃面前提起三阿哥监国的事情,反而把皇后分配宫务让二人一同管着内务府的事给说出来了。 皇后说让自己和裕妃从旁协助,自己都协助到回长春宫抠脚去了,当着众人的面表达贵妃一脚踹开自己的不满。 这事儿没轮到年若瑶开口,裕妃主动把话儿接上了。 “今年运气好,荔枝比往年都多了四五十颗,这些若还按照去年的分法,位份低的嫔妃连荔枝长什么样都见不着。齐妃姐姐非要遵循旧例,那多出来的这些是要送到哪儿?” “全送到皇子公主那儿吗?我可替弘昼夫妇俩说好了,那么多我们可吃不完。”裕妃笑得开怀,三言两语就把今年内务府分荔枝的事儿给说了。 众人也听明白了若按照齐妃的意思,她们这些低位嫔妃连一颗荔枝都捞不到。 一时间,嫔妃们看向齐妃的眼神变得不客气起来。 宫里生育了皇嗣的妃嫔屈指可数,贵妃都没说把剩下的截胡给自家的孩子吃,齐妃得了点权力就开始给三阿哥塞好东西。 分发东西这些章程都是有旧例可循的,可荔枝这样的东西每年没个准数,齐妃想钻这个空子从中操作一番,只是没想到贵妃和裕妃二人竟然宁愿做‘假好人’,也不愿给自家孩子。 齐妃这次那么狂,无外乎是因为令郡王监国了,可是她也不动脑子想想,有怡亲王这个皇上最信重的弟弟在,那些重要的事儿令郡王估计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众人从帐子里休息好出来后,便见到苏培盛在外面等着,嫔妃们看到苏培盛吃了一惊,下意识把目光转向贵妃。 皇上让苏公公来,不是找贵妃还能是找谁? “奴才在此恭候多时了,皇上让奴才来请贵妃娘娘过去。”苏培盛笑道。 一般苏培盛来请人,不会加上前面那句话,这话一说出口,直接让齐妃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嫔妃们幸灾乐祸地看着齐妃,苏培盛在外面等了那么久肯定听到了什么。他在外行走,不就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吗,谁敢在他面前多嘴。 年若瑶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走到半路上了皇上突然召见自己,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第98章 年若瑶跟这苏培盛见到皇上的时候,他正在马车上小憩。 “你来了。”皇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眸子里的平静似乎能把任何事物看透。 年若瑶温声询问,“皇上可是身体不舒服?” 皇上摇摇头,“朕想让你过来陪陪我。” 最近这段时间,皇上好像有点黏人,年若瑶含笑坐下来,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方才我看见弘昼满头大汗的,让几个孩子回去歇一会儿吧。” 皇上目光沉了下来,“再等等。” 年若瑶表情未变,手上的动作依旧轻缓。 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声音道:“皇阿玛,再往前走十里就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这是四阿哥的声音。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外面的人都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突然,皇上用略微高昂的声音道:“朕知道了,那就停下来休整半个时辰。” 说完,他捏了捏年若瑶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年若瑶福至心灵,略带担忧地问了句,“皇上?” 外面,隐约听到贵妃声音的四阿哥顿了顿道:“皇阿玛,儿臣从府里带来一个厨子,惯会做江南的菜式,等到了木兰围场,儿臣把他送过来伺候皇阿玛。” 五阿哥的声音也接着响起,似乎是有些兴奋,“皇阿玛,儿臣也想沾沾光。” 皇上没再回答,五阿哥挠了挠头,看着四阿哥小声道:“四哥,别忘了我啊。” 四阿哥眉宇凝重,胡乱点了点头,对五阿哥的话并没往心里去,他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六阿哥。 弘曜是真不清楚,还是掩饰地太好了? 众人再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皇上和贵妃携手从马车上下来。 身后,五阿哥对六阿哥羡慕不已道:“皇阿玛和年额娘的感情真好。” 俩人的小声嘀咕被四阿哥听的一清二楚,他沉着脸走到五阿哥身边,“皇阿玛免了咱们随侍,快回去歇着吧。” 营帐内,听到外面没了动静,皇上才开口,“你不好奇吗?” 年若瑶无奈地笑了,“臣妾只盼着,您别吓着几个孩子。” 皇上竟然现在就开始试探皇子们对他身体情况有多关注,年若瑶垂眸,幸好来之前皇上的身体状况,自己一句都没有透露给六阿哥,不然真是害了他。 “你这两天就陪着朕吧。”皇上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年若瑶是明白局势的人,放自己出去,对除六阿哥之外的皇子并不公平。 “好。”她回答地轻巧。 皇上显然也没把这当回事,两人在营帐内的几句对话都够外面的人绞尽脑汁猜几圈。 自己要为储君扫除前方的障碍,不会再让他像自己这般颤颤巍巍摸着石头过河。 -- 到了木兰围场,皇上召见了蒙古各部王公,四阿哥和五阿哥、六阿哥自然要随着一起招待。 席间,皇上喝得酒并不多,行动上不热情,言语上却十分热络,和蒙古这边相谈甚欢。 四阿哥今日倒是没多注意皇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苏培盛。作为皇阿玛的心腹大太监,皇阿玛的近况没人比他更清楚,只要从他脸上能扒出来一丝蛛丝马迹,那都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可惜,到最后皇上起身离开,苏培盛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都没变过。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不安压过了喜悦,四阿哥攥紧了手里的拳头,呼吸越发急促。 朝野上下都知道皇阿玛更偏爱贵妃所出的小儿子又如何,只要储君一日不定,他便一日不甘心。 万一到最后,皇阿玛说出的是自己名字呢。 召见完蒙古王公的当天晚上,年若瑶和皇上一起骑着马去草原上溜了一圈。 出宫前,她就让人做好了三套骑装,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你不是要教朕骑马吗?”皇上翻身下马,把自己骑来的那匹丢在原地,走向年若瑶。 “这……”年若瑶有些犹豫,往身后看了一眼。 苏培盛带着几个会功夫的太监不远不近跟着,更远处还有侍卫把守着,圣驾出行,表面上是几个人,背地里要调动上百人保护皇上安全。 让那么多人看见自己和皇上行为亲密,是不是不太好?尤其是这儿还是在草原上。 皇上就没那么多顾虑,站在马下对年若瑶伸手,“拉朕一把。” 年若瑶看着近在咫尺就差戳到自己胳膊上的手,沉默了几秒,认命地把他拉上来。 看来皇上今天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继续维持这个‘娇弱’的形象。 星空下的草原,天黑之后依然可以望见很远。 侍卫里一个青年小伙子望着远处的背影小声嘟囔道:“皇上怎么靠在贵妃肩膀上,是不是身体不适?” “闭嘴!” 其他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小子要是说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会连累他们一起跟着受罚。 开口的那个侍卫被一顿眼神恐吓后,吓得缩了缩脑袋。 皇上和贵妃同乘一匹马的消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有心人耳朵里。 四阿哥听到外面的动静,思虑片刻道:“你再出去一趟,务必让这些话传到五阿哥和六阿哥那里。” 就算是诈,也得他们兄弟三人一起跳下去。 -- 后宫嫔妃们的帐子聚在一起,中间最醒目最大的那顶一直都没人,齐妃老早就看出了不对劲。 “贵妃一直在皇上那儿没回来?”齐妃诧异道。 旁边的宫女点点头,“应当是的,奴才这两日都没看到贵妃娘娘的身影。” 齐妃撇撇嘴,弘时这次没来,自己只能老实待在住处,不然还能有他在前头给自己打听消息,何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 熹嫔那儿也没有比齐妃知道的消息多多少,只隐约听说皇上最近召贵妃相伴左右,两人一直都没分开。 “离开京城,贵妃越发得皇上心意了。”熹嫔咬牙切齿,“这么如胶似漆黏在一起,是想再给皇上生个皇嗣吗!” 熹嫔的话,素荷听着都觉得心颤。她们家娘娘还是接着四阿哥成婚的机会,重新回到一宫主位。 如今宫里宫外那么多人,只知道皇后的威严,贵妃的盛宠,妃位上有齐妃、裕妃,还有后来因为家世追赶上来的宁妃等人,哪里能注意到宝亲王的生母是个嫔位。 这次嫔妃们跟随圣驾来到木兰围场,蒙古这边早就备好了礼,送到熹嫔这儿的比起齐妃等几个妃位足足差了八样东西,齐妃没少借机羞辱熹嫔。 弘历那么争气,自己反而被蠢货三阿哥的生母压一头,熹嫔这几日见到齐妃就上火。偏偏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是万不能主动惹事的,就算别人招惹她,也得主动避让。 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一把好手,熹嫔这几年没少受气。 弘历要时时刻刻注意着前朝的动静,哪有时间再看着后宫的动向。交代四福晋瓜尔佳氏平日里多往永寿宫走动后,就一门心思扎在前朝了。 这次,瓜尔佳氏没跟过来,侧福晋乌雅氏快要临盆了,从后院挑了一个老实懂分寸的格格给四阿哥带上,让她这些天贴身伺候着四阿哥。 乌雅氏就算眼红也没办法,自己临盆在即,不能再和格格们计较这些宠爱。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3节 在草原上的这几日,皇上分批召见了蒙古亲王,没有让任何皇子陪同。四阿哥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皇上了,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四福晋瓜尔佳氏在信上说,侧福晋乌雅氏顺利产下一子,孩子足有七斤二两。 自己成婚多年,终于有了子嗣,还是个小阿哥。 四阿哥原本犹豫不决的心彻底稳住,乌雅氏母子平安的好兆头应当是老天爷给他的提示。 他喜极而泣,眼眶有些湿润地把信塞在怀里,起身道:“走,去给皇阿玛请安。” 隔着屏风,四阿哥喜悦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到皇上耳朵里。 皇上语气也带着几分轻快道:“你如今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日后要好好办差,更加稳重才是。” 说完,皇上当即就给这个长子赐了名字。 四阿哥得了长子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蒙古王公那边也趁机来给皇上贺喜。 皇上应付完这些人,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反而因劳累脸色有些苍白。 “皇上,您不愿意喝药,那就喝点汤吧。”年若瑶端来一碗汤站在皇上面前,大有他不愿意和自己就硬灌下去的气势。 看着年若瑶担忧紧张自己的模样,皇上噗嗤一声笑了,正要把汤接过来喝掉,就听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隆科多求见。 年若瑶右眼皮连跳三下,动作十分利索地把碗放在皇上面前的书案上,转身绕到屏风后面,从小门出去了。 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年若瑶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皇上一声怒喝,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皇上大帐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苏培盛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了,他都极少见到皇上发那么大的火。 那么大的动静还是隆科多大人弄出来的,苏培盛简直不敢想皇上现在的脸色。 年若瑶的眼神一暗,皇上要等的是今日吧。 许是周围的环境太过逼仄,令人难以喘息,红泥悄声问:“娘娘,咱们要先回去吗?” 年若瑶摇头,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营帐的方向。 突然,一道略显尖锐的男声把年若瑶从茫然中唤醒,“贵妃娘娘。” 年若瑶认出这是苏培盛经常带在身边的徒弟,“可是皇上有什么事吩咐?” 小太监的笑容几乎是和苏培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标准,但是面对贵妃的笑容又隐含了一丝殷勤真切,“皇上命奴才把这个还给贵妃娘娘。” 年若瑶低头,见太监手上捧着的是自己亲手端给皇上的那碗燕窝攒丝脊髓汤。 那碗空空如也的汤,好像在无声地宣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 年若瑶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眸光似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受宠若惊地躬身告退。 贵妃娘娘的表情与之刚才几乎未变,红泥却敏锐地察觉到娘娘现在心情很好。 -- 营帐内,皇上面无表情。 方才隆科多进来,跪下进言请立皇四子宝亲王为太子。 自己等了这些天,终于知道了哪个儿子最‘关心’自己的身体。 五阿哥和六阿哥只是一早一晚过来请安,自己不愿见,便对着营帐行礼。虽说四阿哥只来了一趟,但他对自己的监视可不止这一次。 弘历先是在那天晚上自己和贵妃骑马时,探听到他虚弱靠在贵妃身上的风言风语,接着又以呈上长子诞生的喜事,来亲自探查得到的消息是否属实。 现如今,步军统领隆科代多位朝臣来当说客,劝自己立弘历为太子。 即便是位极人臣,隆科多也想让佟佳氏继续荣耀下去,延续三朝。 佟佳氏一族在康熙朝是天子母家的富贵,到了当今万岁爷这一朝,沾了养母孝懿仁皇后的光,算半个天子母家。 将来若是年家支持的六阿哥继位,新帝登基必然会大肆封赏母家,佟佳氏煊赫不在,顺势而为一人一脚就被踩下去了。 再想爬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才想跟着四阿哥搏一搏。 只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步他们没得选择。 皇上原本在心里只是微微偏向六阿哥,如今四阿哥主动出击,直接绝了自己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尤其是窥视帝踪,这一条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今日,皇上终究是对儿子的失望之意大过了权臣的背叛之怒,所以才让自己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了。 隆科多闭上眼,这次回京后他会迎来皇上对自己的清算。而年家和六阿哥分毫未动,却赢得彻底。 第99章 这次出行计划是一个月,皇上光是折腾试探几个儿子就过了十来天。 年若瑶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只剩下大小场合的宴席,还有满蒙打猎友谊赛这几项活动了。 老祖宗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大清这边的宗亲武将,谁也不愿意在蒙古人面前跌份,就连七阿哥和八阿哥这两个小的,都要跟哥哥们一起去打猎。 年若瑶眉头一蹙,两个小家伙就乖乖垂了脑袋,自己安慰自己道:“额娘,我们就不去了,在这儿陪着您等着五哥六哥回来。” 大帐附近支了架子正在烤肉,七阿哥和八阿哥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都是新鲜刚猎回来的兔子和鹿,两人蹲在那儿看蒙古厨子烤肉。 七阿哥笑嘻嘻地和对方攀谈起来,趁机上手烤了一会儿。 “等皇阿玛回来,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听到七阿哥这样说,谁还敢拦着阿哥爷孝敬自家老子,厨子连忙把位置腾出来,让七阿哥好好发挥。 年若瑶让春玉守在二人身边,叮嘱道:“别让他们玩过火。” 毕竟是在草原地界儿,又发生了四阿哥和隆科多那件事,自己是位份最高的后妃,年若瑶担心这几个孩子太惹眼。 回去前,年若瑶又回眸看了一眼眼睛都笑成一条缝的七阿哥,她不禁想起来福嘉和弘曜小时候,帮自己烤肉的画面。 她与福嘉,竟三个月未见了。 红泥陪着年若瑶回去,见她眉宇间笼着一抹哀愁,不免吃惊。主子这些年事事如意,性子豁达得很,怎么今天这般反常? 八阿哥看着额娘临走时的模样,戳了戳七阿哥的胳膊,“七哥,额娘不高兴了。” 七阿哥猛地回头,语气有些凶狠道:“谁惹额娘不高兴了?” 原本嘻嘻哈哈的小阿哥突然转变了语气,那架势把厨子吓了一跳,抖着身上接近两百斤的肉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七阿哥身边的小太监却见怪不怪。 他们家阿哥爷气势不一般,将来肯定能成为大清的巴图鲁,大将军王。 “春玉姑姑,额娘这是怎么了?”春玉姑姑是侍奉额娘多年的老人,一定知道额娘方才怎么回事。 再和春玉说话的时候,七阿哥和八阿哥都客客气气的。 不管是出于对额娘身边宫人的尊重,还是看在她们守着他们姐弟几个长大的情义,翊坤宫的阿哥和公主对她们都有几分敬意。 春玉心思细腻,想到如今几个阿哥都在贵妃娘娘身边,唯有长女固伦靖慧公主嫁人两年了。 二公主出嫁后,不能像往常那样日日和贵妃娘娘见面。如今见到两个幼子欢闹,心里难免会想到二公主小时候。 春玉嘴角忍不住上扬,二公主小时候也很闹腾,只是那时候皇上和贵妃娘娘膝下只有这一女,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贵妃娘娘大约是想二公主了。”春玉小声地提点了七阿哥和八阿哥一句。 两个小家伙瞬间蔫头巴脑,二姐远在京城,额娘今日想见也见不到啊。 没过多久一队人马来了,八阿哥眯眼一看来人身穿蟒袍,不禁惊呼,“舅舅!” 来人正是年羹尧。 年羹尧先按照君臣之礼行了礼,才躬身对二人道:“七阿哥,八阿哥。” “舅舅怎么来了?” 几年前年羹尧就因腿脚不便回到京城,舅甥几人见过的面真不少,言语间颇为亲密随意。七阿哥和八阿哥天然地对年家感到亲近,对年羹尧这个军功累累的舅舅更是近乎崇拜。 年羹尧这才笑道:“来给贵妃娘娘传个好消息,二公主有喜了!” 八阿哥眨了眨眼,给额娘传消息,那意味着皇阿玛已经知道二姐遇喜的好消息了。 单单就这一个消息,皇阿玛都可以亲口告诉额娘,二舅大老远跑这一趟,皇阿玛这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他? 八阿哥想起来刚来草原的那几天,额娘日日都陪在皇阿玛身边,几个兄长神色间的异常,尤其是四哥的举动让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真切却失了几分稚气,而七阿哥的表情都摆在脸上,当即兴奋道:“额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年羹尧对两个阿哥笑道:“贵妃娘娘自然是要高兴的。” 语气是谨慎多年后终于缓了一口气的松快。 当天晚上,皇上下令让皇四子弘历和步军统领隆科多即刻随着年羹尧返回京城。 此事突然,除了几个亲信大臣,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临行前,年若瑶匆匆见了二哥一面,兄妹二人谨慎地在营帐里说了会儿家常话,丝毫没提及朝堂上的事情。 “二哥的腿怎么样了?”年若瑶眼睛紧紧盯着年羹尧的腿。 年羹尧一愣,拍了拍腿道:“承蒙皇上和贵妃娘娘的恩情,太医日日给我扎针敷药,已经能上马了。” 是上马,不是骑马,这次来木兰围场,是乘坐马车来的。 他这辈子都不能驰骋沙场了。 说完,兄妹二人对视良久。 年羹尧在前朝位极人臣,深得皇上信重,年家作为外戚的势力已经足够。年家再进一步,六阿哥与之相反地就要退一步。 这些年积累的权势与富贵全在天子一念之间,他们不能也不敢去赌皇上对储君的底线在哪儿。 总归,年家越谨慎规矩对六阿哥越有利。 一炷香的时间一过,年羹尧便起身行礼告辞。 “二哥!”年若瑶叫住他,年羹尧脚步一顿。 红泥适时地带着宫人们退出去。 虽说贵妃娘娘和年大人兄妹二人见面要有宫人在场,但单独说几句话的功夫还是能留出来的。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4节 “二哥,是我对不住你。”等人都退下后,年若瑶的声音嘶哑,泪盈于睫。 “当时为了六阿哥,为了年家,顺势而为罢了,你何须自责?” 年羹尧看到妹妹哭,揪心道:“这条腿能换来年家数十年的安稳,就算没有六阿哥,我也会这样做。” 大哥无心仕途,自己才是年家真正的掌舵人。 那天,恂郡王的人在马蹄上动了手脚,设计让自己摔下马,众人都以为他被误伤,其实他是自愿的。 幼妹一个人在王府和后宫胆战心惊熬了那么多年,年家人在外面却帮不到分毫,如今有了机会他这个哥哥愿意舍弃一些权势来让她如愿…… -- 熹嫔这儿不知道儿子怎么就惹怒了皇上,可惜她连面都没见到,宝亲王就被年羹尧请走了。 她借口身体不适叫来了随行的太医,隐晦问起四阿哥可否是身体不适,结果太医摇头一问三不知。 最后被熹嫔逼问得紧了,才吐出来一个消息,二公主有三个月身孕了。 呵!二公主关自己什么事,熹嫔忍着心里的不痛快送走太医,在榻上躺了三天才出门。 四阿哥从小争强好胜,事事都想压三阿哥这个皇长子一头,齐妃早就在心里记恨上了。 齐妃整日在熹嫔住处附近溜达,恨不得冲进去把熹嫔从床榻上拽起来摇几圈,当着熹嫔的面问她四阿哥不是争气吗,这次怎么被皇上提前送回去了呢? 皇上那儿并没有任何处置四阿哥的消息传来,熹嫔不敢去皇上面前触霉头,只能忍着。 她总觉得这次来木兰围场,皇上跟被贵妃迷了心窍似的,这次四阿哥回京说不定也是贵妃撺掇的,为了给她儿子让路。 熹嫔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只有回到京城才能让皇上理智回笼。当初来的时候有多期盼这次草原之行,现在就多想回宫。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熹嫔都消瘦了一圈,圣驾终于启程返京。 回到京城,没等熹嫔想法子给弘历求情,皇上的旨意就先她一步下来了。 雍正十三年,八月,皇四子弘历被出继给先帝朝皇八子允禩,熹嫔得到消息在永寿宫里哭晕了三回,醒来后求见皇上,却被拒了。 皇上膝下子嗣少的可怜,还把颇有才能的皇四子踹出去给别人当儿子,一开始朝堂上有不少人隐隐表示反对,直到同月,步军统领隆科多被革职查办,削去太保衔及一等公世职,由年羹尧接替他的职务。 众人这下明白了,这俩人是勾搭在一起把皇上给惹毛了。 十二月,朝臣上奏列出隆科多四十一条大罪,请求将隆科多斩首。皇上念在多年的君臣情分,以及隆科多是先帝爷驾崩时唯一在场接受遗诏的大臣,下令永远圈禁。 雍正十四年,六月,隆科多死于家中。 同年冬至,皇上下令让皇六子英亲王弘曜代为祭天。月底,皇六子弘曜被册封为太子。翊坤宫贵妃,也成了皇贵妃。 第100章 景仁宫。 皇后的身子已经病了几个月了还不见好,皇上命人在全国各地巡遍名医也无济于事。到了后面,皇后直接拒绝吃药。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到了这个份上,喝药与喝茶已经没什么区别,何必再灌这些苦汁。” 采薇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把药换成了皇后最喜欢的茶。 皇后虚弱地躺在榻上,身旁还放着皇上追封弘晖为端亲王的诏书,时不时拿在手里,攥一会儿累了再放下。 自从她病了后,宫务都是贵妃代为料理,如今贵妃跟着皇上去了木兰围场,宫务又重新回到了她手上,松快了半年多突然开始不习惯这样忙碌的日子,皇后笑吟吟道:“人啊,总是想两样都占着。” 皇上回京的当天,皇后就命人去请。 临行前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皇上,归来的时候眉宇间却尽是阴郁。夫妻几十载,从皇帝的只言片语中皇后拼凑出了这次木兰围场的最终结果。 皇四子弘历,废了。 二人见面,皇后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是惊天巨雷。 “臣妾请皇上晋封贵妃为皇贵妃。”皇后道。 皇上沉默片刻,缓了缓才开口道:“大清惯例……” “大清惯例,中宫健在且无大错的时候不立皇贵妃。”皇后接上了皇上未说完的话,她无奈地笑了,对皇上道:“可臣妾已经没多少时日了,就让臣妾私心这一回送贵妃一个人情吧。” 皇后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愿意在人生快结束的时候把内心剖出来给皇上看,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端庄贤淑但也有私心的皇后。 天底下哪有尽善尽美的人,不过是看那个人愿意套着这个壳子过多久罢了。 自己几十年如一日地恪守皇家对嫡福晋和中宫的要求,她相信皇上最终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乌拉那拉氏除了皇后,在朝堂上并无能人。皇后求得是贵妃和太子能念着她的好,对乌拉那拉氏照拂一二。 原就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但是皇后这番话让皇上心里颇为难受。 沉默到最后,皇上点了点头。 -- 皇后的身体拖了到来年二月,太医诊断皇后就这几日了,皇上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是下令把阿哥公主们都召来景仁宫。 自皇贵妃以下,贵人以上的妃嫔,自去年开始就年每日轮流来侍奉皇后。 这次,是年若瑶。 说是侍奉,其实就是在景仁宫陪着皇后发呆,大多数时候只要待两个时辰,皇后就让她们退下了。但是今天,皇后却没有让她走。 到了傍晚,宫人在寝殿内点好烛火后,温和的灯光终于把皇后唤醒。 年若瑶上前两步,正对上皇后比以往都清明的目光。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到今日来的是皇贵妃,皇后挤出一丝笑容,她今天这一觉睡了太沉,竟然没发觉皇贵妃在这儿等了那么久。 这是,听见外面的动静,皇后先是一愣,接着释然地笑道:“福嘉来了吗?” 年若瑶点头,“阿哥公主们都在外面。” 太医说皇后就这几日了,皇上索性下令让几个子女都住在宫里,省得宫里宫外来回折腾耽误时间。 “让福嘉进来,我想看看她。”比起前几日的虚弱,皇后此时的声音越发稳了。 年若瑶没敢耽搁,立刻出去把人叫进来。 众人听到有人从里面出来,齐刷刷的视线全都看向皇贵妃。 弘曜作为太子自然跪在最前面,福嘉则跪在几个兄弟后面。 “福嘉,皇后娘娘召你进去。”年若瑶走到女儿跟前,轻声道。 福嘉看着额娘沉重的神色,心情复杂地进去了,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皇额娘了。 “你速去把皇上请来。”等福嘉进去后,年若瑶又嘱咐景仁宫的大太监。 那太监红了眼眶,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加快了脚步去养心殿请人来见皇后最后一面。 想到皇后一直抱在手里的诏书,年若瑶跪下前环视了一圈,这下面跪着的子女没有一个是和皇后有血缘关系的,皇后唯一的孩子已经早她几十年长眠了。 等到皇上匆匆赶来进去和皇后说了一番话后,景仁宫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让人张嘴喘息都困难。 福嘉眼眶通红,是宫人搀扶着出来的,年若瑶没有和她多言,跪在地上神色十分疲惫。皇后大约是不愿在人生最后时刻见到诸位阿哥的,只唤了二公主进去说话,另外还有太子妃富察氏。 终于,殿内宫人们的哭声骤起,皇后去了。 外面的人才敢放声大哭。 年若瑶伸手摸了摸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再次感受到了生与死,离自己并不遥远。 雍正十五年,二月,皇后乌拉那拉氏薨逝。 孝敬皇后的丧仪刚过,皇上就大病了一场。 这次病来得汹涌,前朝和后宫都始料未及。幸好国本已立,不少人已经暗戳戳开始期待新皇登基。 然而太子却让怡亲王、令郡王弘时、和郡王弘昼几人各司其职,自己抛下政务跪在养心殿衣不解带地侍奉君父。 皇上的病从何而起,众人心照不宣。这些年,皇上在朝政上投入了太多时间,以至于没有好好的休息,连轴转了十几年。 年若瑶不是没劝过,只是皇上不肯听。 病就这样拖了十来日,终于见好,年若瑶和弘曜都松了口气。 皇上养好身体能下床的时候,执意要带年若瑶出宫去圆明园住些时日,默认让太子监国。 圣驾出了宫门,却没有往圆明园的方向去,看到越来越熟悉的街道,年若瑶情不自禁道:“皇上是想回潜邸看看吗?” 谁知,马车却停在了街道拐角处。 皇上掀开帘子,伸手指着道:“这里,是你我初见的地方。” 年若瑶怔住。 脑海里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倒流,最终定格在那天下午,她乘着年家的青帷马车,停在雍亲王府对面的那条街,小心翼翼掀开帘子,满怀热切地抬眸…… 那时得知自己要嫁到雍亲王府做侧福晋,年氏偷偷跑来看一眼,希望能看到自己要嫁的那个人,是否像兄长描述的那般俊逸。 都是小女儿家的心态,没想到让皇上记了那么久。 “那是朕第一次见到你。”皇上轻笑,眼里仿佛轮回了整个沧海桑田,“长得真好看。” 年若瑶唇边漾起一抹笑,眼底也跟着浮起雾气道:“原来皇上一直都记得。” 回顾自己这一生,整顿吏治,平定了西北叛乱,设立了军机处,数十年如一日的勤政为民,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祖宗,更对得起自己的野心与抱负。 皇上满足道:“与你结为夫妻二十多载,朕此生了无遗憾了,你呢?” 十指相扣,皇上不合时宜的感叹,让年若瑶的心也跟着紧绷起来。 遗憾吗?是遗憾的吧。 莫名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与自己现代的思想相碰撞,比起身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无所适从。 顺从这个规矩大过人命的时代赋予女性的枷锁,才能活下去,她已经这样战战兢兢过了几十年,内心对回到现代的渴望一丝都没消退过。 年若瑶想把内心的遗憾尽数倾诉出来,猛然惊觉自己面前是掌握了无数人生死的大清皇帝,而她的儿子如今还只是个储君。 人总是没什么才想什么,皇上现在要探究地是她的心。 “所以这辈子,还是我爱你更多一点。”良久没等来年若瑶的回答,皇上语气有些黯然。 年若瑶迎上皇上注视的目光,只需对视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她眉眼里深情与眷恋,轻声问道:“你怎知我不爱你?”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5节 话音刚落,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彼此都有些颤抖。 他从年少时就得不到的真心,在遇见窈窈后终于得到了。 皇上眼里突然出现一丝亮光,如天光乍破般,“既如此,那便圆满了。” …… 第101章 番外一 胤禛冷眼看着这一切,会移动的铁盒子,从未见过的建筑,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一切都是这样新奇。 这是他的梦吗? “嗨,同学!”突然,一个女子冲他摆了摆手,热情笑道:“你是大一新生吗?” “看着你好眼生,之前在学校里一次都没见过,你是哪个系的呀?” 这女子竟如此大胆,这样贸然冲上来与自己攀谈。看穿着也不知道她是否嫁人,胤禛漠然道:“你是谁?” 那女子仍笑嘻嘻凑上来,报上了名字,手里拿着一个小小方方的东西,上面还有她的画像,“方便加个vx吗?” 胤禛扫了一眼,震惊于她的画像竟然和本人的相似程度,这里的画师技术竟然和西洋人的镜子一样,把人画的栩栩如生。 “同学你有女朋友吗?”女子大着胆子凑得更近了一点,脸上的笑容十分甜美。 对于她这些举动,胤禛忍无可忍,语气冷淡道:“离朕远点。” “朕?”那女子尴尬一笑,“帅哥你话剧社的吗?入戏挺深啊。” 说完,奇怪地打量了胤禛几眼,快步走开了,奔向在不远处等着她的几个同伴。 隐约间,胤禛好像听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人好像有什么大病。” 他瞬间黑了脸。 这里的人,竟如此大胆,非但不对自己行礼问安,还说出这样冒犯的话。 这里,到底是哪儿? 他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络绎不绝的人不禁疑惑,什么梦会这样真实? 胤禛跟着人群往某个方向走,这里奇怪而高大的建筑让他十分紧张。 终于,他跟着人群挤进了一间屋子,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后,他吃惊地看着这里的桌椅,很长,人们并排坐在一起,还拿着各种颜色的书,只是上面的文字排列顺序很奇怪。 胤禛默不作声,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古怪,就连人也难以交流。 周围的人还在放肆地交谈,“中午去吃什么?” “上完课再说吧,食堂人挤人,不如出去吃?” “嘘!嘘嘘!别说了,老师来了!” “这是哪门大课的老师来着?” “清代人物研究,蠢货!” 胤禛还想仔细听他们都说了什么,结果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后,周围说话的声音骤然变小。 “同学们,上课了。”带着金丝镜框的女老师微微一笑,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好,这节课咱们继续讲雍正帝。” 雍正! 胤禛的心猛地一紧,他想斥责这个人不知礼数,但总觉得接下来从她的嘴里能听到让自己极为震惊的秘密。 “康乾盛世中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就是雍正帝,因为他在位时间比起自己父亲和儿子实在是太短了,子嗣方面和康熙和乾隆这两位相比也是十分少的。尤其是早期未登基前夭折了许多孩子,与潜邸的侧福晋李氏和年氏,分别夭折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儿子,这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接下来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那一句话。 “年氏的三个儿子也夭折了?”胤禛猛地站起来,忍不住问道。 讲台上的老师疑惑地看着这个和自己互动的学生,上课稍微听一点都知道这段历史,但她还是耐心讲解道:“对,年氏一生共孕育了三子一女,可惜的是几个孩子都没长大成人。” 都没长大成人…… 竟然有人这样编排他和窈窈的孩子,要是窈窈听见了有多难过。 胤禛额头青筋暴起,怒斥道:“一派胡言,荒唐!” 坐在他旁边的同学使劲拉着他的袖子,不可置信道:“上课和老师顶嘴,你疯了!” 要是占理也就罢了,主要是老师讲的都对,他搁那儿叫什么。 “我没疯。”胤禛挣脱他,对着讲台上的人道:“雍正之后的继承人是皇六子弘曜,而不是皇四子弘历。” 女老师心里蹭蹭冒火,看向他,“这位同学,我上节课讲的内容,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完了,完了,你要挂科了兄弟。”身旁的人忍不住替他哀嚎。 胤禛瞳孔闪烁,这个地方让他觉得真实又虚幻,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听这个女人继续说下去了。 他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往外走去。 这里绝对不是大清,他要回去。 出了门,外面十分冷清。 胤禛路过一间间屋子,往里面看去,坐满了年轻的男女。和方才自己所在的那间屋子一样,里面有先生正在讲课。 这里,女子竟然能和男子一起读书,甚至还是女先生讲课。他站在外面愣了一会儿神,缓过来后快步往宽阔处走去。 …… “年若瑶,赶紧起来去上课,咱俩睡过头了!” “年若瑶!年若瑶!” 年若瑶从梦境里惊醒,听到室友蒋欢的话,猛地从床上扑腾起来,套好衣裳后,两人飞快地往外面冲。 路上,蒋欢还不落下和她胡扯。 “姐妹,和我讲讲呗,昨个儿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昨天,她们寝室按照惯例上完早课回来补觉,结果这丫头一睡醒就在那边哇哇哭。问她怎么了也不说,把其他人急得不行。 四人寝里,蒋欢和年若瑶关系最好,想趁着现在这个机会问问清楚。 年若瑶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时间跨越了几十年,她梦见自己在清朝嫁人生子,甚至抱上了孙子。 醒来的那一刻,她又哭又笑,擦干眼泪就给父母亲人打了视频电话,甚至一向独立的她还撒娇说想家了,把视频那头的年父年母整蒙了,问她是不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 缠着父母打了半天视频的年若瑶终于缓了过来,可是压在她心头的那块石头却没有移开分毫。梦里的她渴望醒来,醒来生活步入正轨后又开始思念梦里的人。 她发疯了一样查阅史料,历史上的雍正和年氏,以及他们的几个孩子是什么结果。 福嘉,弘曜他们一定平安长大了对不对? 可换了无数网站查到的资料都是一样的,年氏的三子一女都夭折了。 年若瑶沉默了,她真的参与过这段历史吗,还是她做的一个漫长的梦。 生产的痛苦和见到孩子的喜悦,时机未成熟之前的隐忍和到了草原上愈发渴望自由的心情,这些年桩桩件件的事情在她脑海里一幕幕放映,仿佛是她亲身经历的那样真实。 她不敢说这些都是虚无的,也无法证明这些真实存在过。 这些事情告诉身边人,她们肯定会认为自己疯了,甚至是看穿越剧看傻了,对于身边人的关心,她缄口不言。 看到年若瑶的表情不太好,蒋欢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不对,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了!”说好的大学四年一起做快乐的单身狗,结果好姐妹转头就谈起了恋爱。蒋欢的困劲儿烟消云散,脸上写满了‘叛徒’这两个字。 “还不如实招来。” 年若瑶掏出手机,指了指屏幕上一连串催促的信息,和另外两个室友打来的未接电话,“这节课迟到三次就算挂科,这是咱俩最后一次机会!” 两人都是典型的不熬到凌晨不睡觉的夜猫子,早起的痛苦比起别人是加量不加价的。 蒋欢瞥了眼时间,开始尖叫,“八点五十九了,冲!” 九点的课,使出吃奶的劲儿跑说不定还来得及。 生死时速,拼的就是速度,年若瑶脚下生风般往前冲,拐弯时迎面一个高大的人影,年若瑶来不及停下,狠狠撞在那个人怀里。 “哎呦!”这一撞,她怀里抱着的书摔在地上,人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蒋欢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丢人。 被自己撞到的倒霉蛋也没好到哪儿去,年若瑶用余光瞥见对方也往后退了两步。 毕竟是自己跑得太快撞到了人,年若瑶赶在对方说话前主动开口道:“同学,真是对不起,我赶着时间去上课这才撞到了你……” 年若瑶抬头,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面前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生,面容清俊儒雅,那双眼睛却深沉的可怕,与整体气质相比显得格外突兀。 听到她的话,对方的眼神直勾勾看过来。 与梦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年轻了好多岁,二十岁的胤禛,应该是这样的容貌吧。 年若瑶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又一眼,自己这几天真是遇到邪了。先是做了那样真实的梦,接着又在现实见到了和梦里高度相像的那个人。 胤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孩,栗色微卷的头发披散到胸前,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蓝色裙子衬得她格外温婉。 虽然只有六七分相像的容貌,但他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窈窈。 道歉也道了,蒋欢伸手想拉着年若瑶走,结果发现这两人竟然看对眼了! 一个帅哥,一个美女,倒是般配。 反正这样一耽误迟到是肯定的了,蒋欢心里想着,如果把现场的八卦直播给远在教室等着上课的室友,让她们和自己一起分析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好了。 这是早就认识,还是一见钟情? 第102章 番外二 年若瑶回到宿舍,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打开手机的那瞬间弹出来好多,是蒋欢给自己发了一堆消息。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6节 回复完消息,告诉蒋欢自己没疯后,年若瑶瘫倒在床上。 她好像真的疯了,见到李禛的那一刻,以为他是胤禛。 大清朝的雍正皇帝怎么可能会来到现代,年若瑶苦笑一声,她翻身抱住床上的条形长枕,闭上眼开始回忆那个梦。 再次叫醒她的,是vx消息的提示音,蒋欢问她中午吃什么,给她带饭。 干锅鸡,酸辣土豆丝,抹茶泡芙还有大杯去冰奶绿! 算好钱后提亲转给蒋欢,并发了一个娇羞亲亲的表情包,得到蒋欢‘滚开’的回复后,年若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圈,她闲来无事点开朋友圈,看到了李禛的最新动态,一个小时前他正在医院拍片子。 她缓了缓,再次重启自己转迷糊的大脑,自己把人家胳膊撞骨折了! 年若瑶心里的一点愧疚被无限放大,立刻私聊他,“你好,这周六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顿饭吧。” 过了两分钟,对方回复道:“好。” 年若瑶回了一个表情包后才松了口气。 中午,在蒋欢的逼问下,年若瑶说出上午的情况。 “没了,这就没了?所以,你早上撒丫子跑那么快,就是把人家帅哥带到校外说抱歉去了!”蒋欢恨不得把年若瑶的脑瓜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另外两个室友也投来震惊的眼神,“真不知道该夸你勇还是骂你怂。” 蒋欢啧啧啧了几声,“我今天见他总觉得眼熟,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位帅哥是咱们学校万能墙的常客,几乎天天被挂出来表白。年年,把握好这次机会,你有福了。” 年若瑶耸了耸肩,“你们不要多想,就是单纯请顿饭赔礼道歉。” 蒋欢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姐妹情深,非要陪着咱几个一起孤寡是吧。” 到了周六,李禛如约来到年若瑶选好的火锅店,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随便买了两杯。”李禛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头一次和女生一起单独吃饭。 年若瑶简单穿了件白色宽松短袖,下面一条灰色休闲裤,对比李禛整个人从头到脚认真的穿搭,她像是出来压马路散步那样随意。 “你这么喜欢吃火锅?”李禛问。 年若瑶点头,夏天吃火锅也很绝,她梦醒后总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吃过火锅一样。年若瑶接过菜单,先递给李禛,接着她又点了虾滑、肥牛卷、肥羊卷、油条、年糕、猪脑、毛肚、响铃卷、油豆皮…… 今天她要吃个够,反正是自己花钱,不怕李禛觉得自己吃得多。 李禛动手给她夹了几筷子肥牛卷还有虾滑,油条和猪脑,年若瑶吃得酣畅淋漓,嘟囔了一句,“谢谢。” 他这样的动作总让她想起来梦里的胤禛,也是这样自然而然随意的给自己夹菜。自己和他见面的第二回,就像认识了几十年一样亲近,一点都没有距离感。 年若瑶恶狠狠咬了一口油条,一个梦而已,自己太沉浸了吧! 李禛笑着问,“你还想吃什么吗?咱们再点。” 他几乎没有动筷子,全程用一种近乎老父亲的目光盯着自己吃饭,年若瑶疑惑,“你不喜欢吃火锅?” 李禛道:“还好。” 年若瑶起身去结账,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买过单了。她回头,看到李禛坐在座位上朝她笑。 明明说好的自己请客,对方却偷偷结了账,总不能刚吃完饭再请一顿吃回来,出了门,年若瑶问道:“你星期天有时间吗?我回请你看电影吧。” 还没等李禛回答,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哥哥,你给姐姐买束花吧。”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两人面前挡着路,把花递到李禛面前,抬头用期待地目光看着他。 呵,这老掉牙的坑人方式,只有傻子才会被宰。 年若瑶正准备拒绝,没想到李禛十分迅速地从小女孩手里接过了花,扫码支付的动作一气呵成,自己想拦都来不及。 “谢谢哥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自己每天在商场周边转悠半天都不一定能碰见颜值这样高的情侣,小女孩的笑容又甜了几分,最后多加了一句,“祝哥哥姐姐长长久久噢。” “你知不知道你被宰了,去花店买比在这儿便宜一半。”年若瑶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提醒他。 “退掉吧,我带你去找她。”说完,年若瑶拉着李禛就要回去找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读懂了年若瑶眼里的愤怒,快步跑开了。 李禛立刻把人拽回来,力气有点大,年若瑶差点撞到他身上。 极近的距离让年若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桃子香味,她鼻子拱了拱,忍不住多嗅了几下,没想到李禛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 虽然年若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的沉默振聋发聩。 李禛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不好意思与年若瑶对视,慌忙解释道:“是xx牌子水蜜桃味的沐浴露,我没有喷香水。” “哎嘿,咱俩同款哎。”年若瑶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有多尴尬,李禛的耳尖都是红的。 “这花给你。”李禛把手里的花递给年若瑶。 年若瑶有些懵地接过来,“好的,谢谢。” vx提示音不断响起,年若瑶拿出手机,看到蒋欢给自己发信息,‘姐妹,约会进行的怎么样?’ 年若瑶纠结再三,给蒋欢简短回复了一句,‘我怀疑这小子想撩我!’ 接着,她手疾眼快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果然,蒋欢开启了信息轰炸! 年若瑶挑重点说了,接着回了句,‘回去和你细说。’ 再转头,发现李禛停在了不远处的娃娃机前打量着,似乎十分感兴趣,见年若瑶看过来,他脸上笑意更盛,“……,要抓娃娃吗?” 前一句话年若瑶没听见,看他的口型应该是在喊自己名字。 “好啊。” 这一次是年若瑶抢先买了一百块钱的币,两人胸有成竹地站在娃娃机前,年若瑶指着最大的娃娃发号施令,“就是它了!” “好!”李禛答应的爽快。 结果,年若瑶是个半吊子,李禛之前压根没抓过娃娃,两人折腾了一个小时,终于抓出来一只粉色的小狐狸。 玩到现在天已经黑了,两人开始往回赶,回去的路上年若瑶有些心神恍惚。 明明这里是现代,可遇到李禛后,她越发觉得梦里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李禛把年若瑶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分别前挥手道:“咱们下一次见。” 年若瑶想起来自己之前说星期天回请他看电影,笑着道:“明天见。” -- “窈窈,要抓娃娃吗?” 窈窈…… 本来沉浸在美梦里的年若瑶猛然惊醒,白天的场景不断在脑海里浮现,李禛一时穿着清朝的衣裳,一时穿着现代的衣裳。 他到底是谁? 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小名? 年若瑶揉了揉脑袋,自己的梦越做越离谱了。 难得有一回不需要闹钟就能起来的日子,年若瑶从床上下来,简单洗漱后准备化妆。 她们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寝室传统是周末十二点前绝不起床。年若瑶把化妆品搬到阳台,把门小心关上后才开始动手。 年若瑶买的是下午四点的电影,看完正好是六点十七,这个点还能请他吃顿饭,把昨天的补回来。 李禛早就到了电影院门口,这次他穿着黑色短袖,下面穿着灰色运动裤,和年若瑶昨天的穿衣风格很像。而年若瑶打扮的却很精致,和昨天的李禛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错开视线,说不出的情愫在心底悄悄蔓延。 “你去取票,我去买两杯奶茶。”年若瑶开口。 “我去买奶茶,你取票吧。”李禛身体有些僵硬,掏出钱包慌忙往隔壁奶茶店走去。 李禛这个人出门极少玩手机,除了看时间,年若瑶几乎没有看到他刷视频哪怕是回朋友一条消息,年若瑶笑着吐槽了一句老干部,转身去扫码取票。 最近影院上映的科幻片和爱情片,年若瑶果断选择了科幻,花钱享受顶尖特效带来酷炫的视觉效果不比那些爱恨纠葛来得爽快! 两个多小时后,两人从电影院出来,李禛却沉默了。 “电影很好看。”电影结束后,他只憋出来这一句话。 “确实,特效很不错。”年若瑶还准备细细和他描述观后感,却发现他情绪很低落。 年若瑶没由来地有些心慌,“李禛……你怎么了?” 李禛眼里似是有解不开化不尽的哀愁和不舍,“这里很好,比大清好太多。” 年若瑶怔怔地看着他,为何会突然提到大清? “额娘,额娘您醒醒……” “年年,你快醒醒……” 年若瑶听见有人在自己旁边啜泣。 好像是福嘉的声音,又好像是蒋欢的声音。 年若瑶震惊,为什么在现代会听到福嘉的声音,到底哪儿才是自己的梦? 下一秒,商场的场景瞬间变得模糊,方才还在他们说说笑笑的人们不见了,周围涌出一股浓厚的白雾,年若瑶的视线里只有李禛一个人。 这时,李禛轻声道:“窈窈,你该回去了。” 年若瑶瞳孔一缩,胸口憋闷地喘不过气来,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回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他们都在等你。”李禛的声音越来越缥缈。 “窈窈,以李禛的身份陪了你三天,我很开心,原来你之前过得是这样自由的生活,难怪……” 难怪之前我问你有什么遗憾的时候你眼里一闪而过的哀伤,接受过这种思想教育的你,怎么会和几百年前封建的我产生共鸣并相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呆呆地注视着李禛,瞬间记忆疯狂地涌上心头,自己在胤禛驾崩后晕厥过去了,她心心念念回到的现代是一场昏迷了三天的梦。 他当初手忙脚乱拿出手机加自己微信的样子,是因为他还没适应现代生活,后来顺势一起吃饭、抓娃娃、看电影,是因为他想感受自己曾经过的生活。 在清朝,他为她们母子铺好了后路。在现代,他在最后一刻成全了自己。 清穿之侧福晋年氏 第87节 李禛,他一直都是胤禛…… 这是自己与胤禛的最后一个梦。 胤禛曾问过她这辈子可曾有什么遗憾,她现在就想冲到他面前,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方的身影逐渐消散,年若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看着快要融入到白雾的人,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大声重复道:“胤禛,我此生无憾了。” 胤禛,你听到了吗,我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