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早死反派》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节 ?  《哥哥是早死反派》作者: 眯眼笑笑 文案 穆婵哥哥美的惊天动地,当她穿书到她娘肚子里时,她哥哥已完成了黑化,宠她宠的没有原则。 她两岁正在吃米糊糊时,她哥哥用计进了长公主府,上位成驸马后,宠她宠的更凶猛了,冒天下大不韪地用钱给她买了个县官,还让她尽管借长公主的势。 她能做什么?她都快吓死了,她哥哥是书里满门抄斩的反派,她全家都要死翘翘。 后来,她发现了,她可以把宫斗流扭转成种田流。只要长公主嫂子和她哥哥和和美美,只要草原王少搞事,只要她治下的百姓脱贫致富,她不仅能苟到大结局,还能活的开开心心。 1月18日入v,v后自觉加更。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婵 ┃ 配角:穆月 ┃ 其它:哥哥黑化了 一句话简介:妹妹软软糯糯。 立意:专注自己的事,脚踏实地。 第1章 荒山,枯草。 穆月手脚被绑,嘴巴被堵,拼命挣扎。 刀疤男撕开了他的衣服,胡乱地亲着。 穆七林和兮娘循着血迹找到这里,目眦尽裂。 一番缠斗,刀疤男死了,穆七林的腿断了。 逃荒的路上,断了腿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穆月拿起地上的刀片就要毁掉自己的脸,兮娘紧紧地攥着刀片,血顺着刀片流下,穆月慌乱地松手。 兮娘把刀片用布条缠起来,递给儿子,眼神冰冷,“把这个藏身上,有人再想碰你,杀了他们。” 刀片绑在穆月的腿上,他咬着牙背起爹,一个踉跄,两人全摔在了地上。 穆七林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你们走吧,我在这里能糊弄着活上一段日子。” 兮娘幼时跟着一个走脚郎中做药童,一路上挖药草撑到了现在,她指使着儿子生起火,磨了药草往伤口上抹。 穆七林笑,“兮娘有本事,止了血还能多活两日。” 兮娘气狠了,一手摁在他的伤口上,换来一声声的讨饶。 穆月低着头,抱着膝盖缩在火边,不知在想什么。 兮娘声音冷硬:“我不管你们现在心里都在想什么,都得给我活下来,我不想我闺女一出生就没爹没哥。” 穆七林和穆月呆愣片刻,僵硬地抬起头,满眼震惊。 穆七林沙哑,“什么、什么意思?” 兮娘双眼含恨:“五个月了,本来想瞒着你们,等入了城再说,省着留不住让你们伤心,没想到我小闺女撑下来了,你们却要死要活的。” 穆月怔愣了很久,晦涩的眼神明明灭灭,慢吞吞地站起身去扒拉死人的衣物。 穆七林咬咬牙,眼神里多了一股不认命的犟劲儿,他不能死,他盼了十多年的小闺女不能没有爹。 穆七林想给他小闺女积德,让儿子挖个坑,把尸体给埋了。 一路上,倒下的人不足一天就会成为干干净净的骨头。 回破庙的路上,穆七林用手撑着向前爬。 为了小闺女,就是把两只手磨成骨头,他也要爬到城里。 一家三口浑身泥血地回来,逃荒的人看一眼,又麻木地低下头,看着眼下的三寸地。 在肉味飘过来时,兮娘的手顿了下。 穆七林握住兮娘的手。 穆月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已然麻木。 穆七林:“明早走另一条路。” 兮娘点头。 天不亮,一家三口静悄悄地离开,吃饱喝足的人躺在地上睡的死沉。 逃荒的人,老人先消失,女人和孩子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这些穷凶极恶的人。 破庙里已经没了幼儿,兮娘昨晚看见他们似有若无的觊觎眼神,放了一把草进火里。 这把草会让他们昏睡两日,上山的饿狼会循着味道下来,他们不做人,她便送他们一程。 走了一天,停在溪边歇脚。 穆月七岁时被蛇咬过,逃荒前他看见蛇会浑身僵硬地动弹不得。此时他看着蛇,眼里一片黑沉,捡起石头砸蛇的头,一下又一下,宛若刀疤男的头。 穆七林舍不得吃,紧着兮娘吃。 兮娘狠下心,吃下了整条蛇。 如果是以前,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有可无,经过了前天的事儿,她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活下来。 这个孩子是一家子的柱,这孩子要是没了,孩子爹也撑不下来了。 兮娘吃下整条蛇,又喝了一锅蛇肉汤,早早地躺下来入睡。 穆月抱过来干草给娘取暖,他的手被肚子上的小鼓包轻轻碰了下。 兮娘笑着摸摸肚子,“妹妹在给你打招呼。” 穆月盯着娘的肚子看了一夜,死寂沉沉的眼睛随着清晨的第一束光融进了丝丝缕缕的色彩。 穆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吃的给娘,让妹妹活下来。 这一个念头覆盖了他心底的所有阴霾。 穆月和穆七林用蟑螂、蜘蛛、老鼠、青虫,一点一点地把未出生的婴儿喂大。 婴儿尚未出生,她对这个家的意义已经超过了金银珠宝。 穆七林的手和腿磨出了一层厚茧,他们即将爬下最后一座山。 站在山顶,兮娘看见了山下的奢华马车和井然有序的女仆,从马车的装饰和奴仆的举止,兮娘知晓坐马车里的是有权有势的女眷。 她是女人,她知道女人会对什么同情。 兮娘看向儿子。 穆月满脸血污,从那件事儿后,他一直不曾洗脸。 兮娘欲言又止,“月儿。” 穆月:“娘,只要能让妹妹好好地活下来,我怎样都行。” 兮娘给穆月细细地梳理头发,“那好,你听娘的,你没让他们得逞,就当一路上的磋磨都是一场梦,你要忘掉,全部忘掉。” 穆月:“忘不掉。” 兮娘:“老人说,吃过了各种苦果才能结出善果,你不要怨恨天也不要憎恶人,路上的所有苦都是为了结出娘肚子里的善果,娘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妹妹。” 穆月伸手摸一摸娘的肚子。 兮娘的肚子上鼓起来一块。 兮娘慈爱地摸摸肚子,“妹妹很喜欢你。” 穆月看娘,“不嫌我脏吗?” 兮娘的心被刀刮了一般疼,“不嫌,妹妹最喜欢你,我和你爹摸她,她都不理我们。” 穆月闭眼,缓缓睁眼,一如逃荒前的纯净明澈,动人心弦。 一路上的人性之恶让他知道他心中有一头恶兽,也知道了如何用清纯的眼神和柔美的姿态迷惑对方。 兮娘眼睛酸涩,却已经流不出泪了。 她明白这是儿子的伪装,她儿子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兮娘的手微颤,“像我们这样想要进城的灾民很多,我们进不了城,需要借山脚下女眷的势。” 穆月:“娘,我知道怎么做。” 穆月找到流淌在山缝间的水,仔细洗漱。 干草编织成绳,绑住他过于宽大的衣服。 一家人尽可能地体面,不让人看出他们是灾民。 他们很有可能成功,兮娘的肚子、穆七林的腿、穆月的脸是最好的说明,如果是灾民,他们这样的逃不到这里。 穆七林教导穆月:“不能说谎,只要说谎就会有人发现,你要说真话,但可以避重就轻地让他们误会。很多的人更相信眼睛看到的,适当的沉默和模糊的话会让他们自己说服自己。” 三人不紧不慢地下山,到了山脚,侍卫抽刀,“何人!” 三人慢慢地从暗处走出来,看见他们的样子,侍卫并没有放松。 穆月上前,“我们从安平镇过来的,想要投奔城里的大伯家做些小生意,谁知路上事事不顺,用光了盘缠,成了现在这幅窘迫的样子。” 侍卫一如兮娘所想,没有把他们当成灾民,只以为他们是走脚小商户。 听见这边的说话声,车窗掀开一角,窃窃私语。 “一家子长的周正,特别是说话的小哥,长的俊美,比什么汴都八大公子好看多了。” “是吗?我也看看。” 穆月看向马车,与一双眼睛对上,这一双眼睛弯了弯。 转念间,穆月嫣然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车窗放下,一个娇俏的小丫鬟从车上走下来,拿出一个荷包,“我家小姐念你们一路艰难,赐你们的。” 穆月和兮娘跪谢。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节 小丫鬟叮嘱侍卫,“让他们坐在货车上进城。” 侍卫领命,在货车上腾出一片位置给三人。 穆月坐在车上,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眼神黑沉。 美色,是祸端,亦是利器。 兮娘握住穆月的手,放到肚子上,肚子鼓出一块。 穆月回神,牵强地笑了笑。 借着公主的势,一家三口有惊无险地进城,与侍卫告别,循着穆七林的记忆找到穆月的堂伯,一直尾随的人看见一家人团聚,确认这一家子没有说谎,回去复命。兮娘和穆月等人离开,对视一眼,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兮娘:“这般谨慎的不是普通的官家小姐。” 穆月想到茶楼说书先生说的长公主。 兮娘也想到了这个,对穆月摇了摇头,不可说。 穆大林和穆七林许多年未见,一见面便是这般模样,穆大林看着他的腿,一个大汉子红了眼睛。 穆大林的家不大,三间房和一个小院,以前是荣亲王府的外门奴才住的地方,后来荣亲王犯了事儿,这个院子被柳娘买了下来。 柳娘小时候被家里嫂子卖给了人牙子,转了几手后被卖入青楼,初次迎客就被灌了绝嗣药,攒够了钱,自己赎了自己。穆大林跟着商队走镖时认识了柳娘,他走镖时伤了根,两人正合适,慢慢地走到了一块。 村里嚼舌根的婆子多,两人搬到了这里,活的虽然辛苦,但落个清静。山高水远,本以为一辈子见不到老家的人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 柳娘把家里最亮堂的屋子给兮娘住。 兮娘不肯住,她是借住的客,不能不知分寸。 柳娘:“我就稀罕小娃娃,在咱家,小娃娃是最该宝贝的,更何况你肚子里的小娃娃还是我亲侄女。” 兮娘推辞不过,和穆七林搬了进去,穆月住进另一间房。 穆大林当年走镖没攒下来什么钱,柳娘作为青楼花魁攒下不少钱。这些年省吃俭用,还买了个摊位卖葱花饼,存下不少的家底。家里没小孩,太清静,两人前些日子商量着要不要捡一个孩子回来养,现在穆七林一家子搬了过来,很快就会变的热闹,不再想七想八。 穆大林和穆七林从小玩到大,感情好。当年柳娘嫁给穆大林时,老家的人瞧不起柳娘的出身,谁也不去吃他们的喜酒,只有兮娘和穆七林过来劝俩口子不要在意,也是兮娘在柳娘受婆母磋磨时,出手帮忙,劝俩口子来汴都过日子,兮娘给他们的药包让他们安安全全到达了汴都。 感情深厚,即便住在一起,穆大林和柳娘也没有感到不方便,每天带着穆月出摊卖葱花饼。 兮娘安心地住在这里,临近生产,全家不再出门,整日里围着即将出生的小娃娃转。 这个小娃娃是两家子的心肝,不能出一点差错。 第2章 逃荒路上兮娘身体亏空,生下的小闺女小小一团,还没有穆七林的手掌大。小婴儿手脚蜷缩着,哭声微弱的让人听不真切。 穆月一夜又一夜地看着妹妹到天亮,他怕,怕小鬼偷偷的带走他的妹妹。 兮娘摸着穆月的眼角,他眼睛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血丝,“月儿,娘知道你害怕,可是人不睡觉是不行的。” 穆月看向兮娘,眼神腐朽暗沉。他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他们,看见他们趴在他的身上撕咬,他慢慢地变成一滩滩污浊恶臭的腐肉。 看着妹妹,他才有力气继续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兮娘心神绞痛,双手颤抖着捂住他的眼睛,“忘记他们,不要想,你还有妹妹。” 穆月看向妹妹,腐朽暗沉的眼神渐渐癫狂执拗,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娘的话,“我还有妹妹,我还有妹妹,……” 兮娘缓缓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悲痛都压入心底,等待爆发疯癫的那一天。 病弱的小婴儿积攒了许多天的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大眼睛循着声音转向穆月。 病态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浑浊疯狂的眼神骤然平静,穆月呆呆地看着妹妹,一切都空白了。 小婴儿轻弱的呼吸牵动着他们的呼吸。他们心底黑暗危险的深渊,萌发了一朵娇弱的小白花,散发着温润的荧荧暖光,悠悠地摇晃着,打破了深渊的绝望死寂。 小婴儿白玉扣般的小手抓住了哥哥的手指。这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又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院落寂静,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穆七林扛着斧头和枯树到空旷的街边砍柴。来往行人看到他的半截腿,露出异样的眼光。这些轻蔑的眼神也影响不到他的好心情,他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睁开了眼睛的小闺女。 穆月看着妹妹,直到眼睛干涩疼痛才缓缓地眨一下。他的手指被妹妹攥了一天,他就这般看了妹妹一天。 明月挂枝,穆月的脸苍白憔悴,美如艳鬼。他慢慢地枕到妹妹的小枕头上,贴着妹妹小小的软软的脸,听着妹妹轻轻的慢慢的呼吸声,感受着着妹妹暖暖的温度,几个月积累的困倦袭来,他趴在妹妹的身边昏睡了过去。 兮娘轻轻地亲一下小女儿的脚背,看着小女儿不再青白的脸,眼里无声无息地开出一朵月芽。小女儿在,家在。小女儿不在了,这个家便成了阴暗潮湿的墓穴。 这一夜,穆月混混沌沌地做着重复的梦,他依然是一滩腐臭不堪的血肉,被啃噬,被撕咬。当猩红的血肆意地染红每一寸土地时,一团软软绵绵的小东西闯了进来。他凝视着小东西,模模糊糊地知道这是妹妹。 小婴儿弱弱的哭声惊醒了穆月,穆月猛然睁眼,被白光刺痛,恍惚到他睡了一夜。 穆月眼神木讷浑浊地看向妹妹,对上妹妹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心神慢慢清明,被妹妹填满。 柳娘藏下担忧,嘴角牵出一抹笑,轻柔地放入穆月的怀里,“你抱一会,我去送饭。” 自从兮娘改了葱油饼的酱料,葱油饼的生意渐好,可来来回回吃葱油饼的就那几个人,他们还是午饭点收摊回来。穆大林和穆七林兄弟俩一大早出摊卖葱油饼,已经过了饭点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她得去看一看,汴都达官贵人多,别是遇见了什么事。 柳娘匆匆出门,兮娘追出去给她一包药粉。 来到汴都的这几个月,她不再研究医术,只研究毒术。医术救得了他人,救不了家人。毒术救不了他人,能保护家人。 她若是能早些觉悟该多好。 她老爹行善积德一辈子,救了一个有冤情的流放犯人,被知府迁怒打成重伤。他临死前盯着满墙的医书说,这世道把人逼成疯子,神医救不了疯子。 她在女儿脉搏停滞的那一瞬间,她也疯了,她要让整座城为她女儿陪葬。 兮娘埋下无色无味的药粉,栽上一棵小枣树,慢慢洗手换衣。这些药粉若能永不见天日,是她的福气,也是所有人的福气。 兮娘进屋,看见浑身僵硬的穆月抱着妹妹一动不动,妹妹打着小哈欠,乖乖的,不哭不闹。兮娘浅笑着上前抱起妹妹,低头看她白嫩嫩的小脸蛋,怎么看都看不够。 穆月很快发现妹妹喜欢听他和娘的声音,每次他和娘说话时,妹妹会扑腾她的小手小脚。 兮娘左手抱着小女儿,右手举着医书,慢慢地读药草。她丢弃不用的医书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她手里。 兮娘幼时丧母,被老爹一个人带大,小时候穿男童的衣服跟在老爹身边做小药童,来红后在家熬制药丸,没有学过针线活。柳娘幼时进入青楼,学的都是讨好贵人的琴棋书画,也没有学过针线活。 两人尝试着给未出生的小心肝缝小衣服,小衣服还没有做好,上面全是被针扎出的血点。穆月默默拿起针线给妹妹做小衣服。他心细敏锐,只仔细看了看婶娘年少时买的荷包,就在妹妹的小衣服上绣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兔子。 春日午后的阳光恬静悠长,念书声温柔轻缓,小裙子上的小白兔栩栩如生。 柳娘和兄弟两人回来了,一脸凝重。 汴都乱了起来,疯马闯入闹市,踢死了两个人,坐在马背上的贤王独子摔断了脖子,一命归西。 许多摊位被疯马撞飞,又被来来往往的士兵踩成了污泥。昨日还在卖炸糕的人,一转眼成了冤魂。 人命分贵贱。坐在马背上的世子被摔死,贤王发疯地找凶手,一条条的人命给他儿子陪葬。而死在马脚下的两个贩夫死便是死了,无人为此负责。 两日后,本该闹哄哄的市区寂静无声,贤王的怒气还没有平息,地上的血迹还没有消失,小商小贩不敢出门。 尸体已经在街上躺了两日,无人收尸。兮娘带着穆月帮忙收了尸,送回他们的老家。穆月看着泣不成声的老人和懵懵懂懂的孩子,眼底多了兔死狐悲的苍凉。 夜浓,月明。 穆月坐在小枣树旁,看着皇城的方向。 兮娘抱着熟睡的小女儿,坐到他对面。 兮娘:“你在想什么?” 穆月声音缥缈虚无,“我在想,妹妹的命会不会在以后的某一天也像他们的命一样轻贱?” “不会,无论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儿,娘都会给你们报仇,不管什么皇子皇孙。” “到那时已经晚了。”穆月摸自己的脸,满眼的嫌恶,“它会给妹妹招祸。” 兮娘的心泡在了黄连罐中,酸涩苦楚,低头看着女儿,轻若无声,“你不要动,让娘想一想,娘给你找一个万全的法子。” 十日后,正西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仿佛十日前这里没有冤死的两人。 不到午饭点,穆大林和穆七林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胸口里拿出一块碎银还给兮娘,“官家给了赔款。” 兮娘:“贤王?” 老人摇头,“长公主。” 兮娘凝眉,想起小时候跟着爹去贵人府里看到的嘴脸。长公主怜悯他们,可也打了贤王的脸。丧子之痛可以让人癫狂,什么都不顾。她叮嘱老人道:“您带上孙子马上离开这里,不要让人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老人知晓谁是真正为他们好的人,“我这就走,不回去了,家里儿子做生意租的房子也没值钱的东西。” 穆大林得知他们要去投奔孙子的姑姑,找了一家他护过镖的可信商队,让老人和小孩乔装一番当天跟着商队离开了汴都。 穆大林回来后,柳娘担心地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穆大林解释,他送老人去商队时有人在暗处跟着,他不放心,一直送老人出了汴都,没人跟着老人了才回来。 兮娘看向长公主府的方向,垂眸遮下眼底的幽深,心里已有了决断。 柳娘听了兮娘为月儿做的打算后,心神不宁了一夜。每次他们带月儿出门都胆战心惊,他们能想到的乔装都用上,还会被一些浪荡的贵公子哥盯着看。她带过一次后就不敢再带月儿出门了。大林粗心,他们不放心他带月儿出门。七林腿脚不便,护不住月儿。只有兮娘能带着月儿出门了。月儿是男孩,一直关在家里,躲躲藏藏的,算个什么事呀。 柳娘忧心忡忡,一大早拉兮娘到厨房里说话,“非要这样吗?我们还可以送月儿读书考学。” 兮娘摇头:“他是我启蒙的,认字速度比其他幼童慢。我送他去族学里正经读了两年书,他读的很刻苦也很辛苦,先生劝他回来学些其他营生。”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都太慢了,他已经长开了。” 穆月抱着妹妹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脸色死白。 柳娘出去,关上房门。 兮娘握住他的手,轻声问:“你喜欢长公主吗?” 穆月沉默,冰冷的手慢慢握住妹妹的手,汲取妹妹的温度。 “娘找到办法了。”兮娘取走他贴在手腕的刀片,捧住他的脸,“不要伤害它,这将成为你的依仗。” 穆月抱紧妹妹,低头对上妹妹水灵灵的大眼睛,快要淹没心脏的自厌退潮,留下粗糙丑陋的砂砾和一颗莹白圆润的小珍珠。 第3章 青楼美人如云,美在皮囊。柳娘成为青楼花魁,美在鲜活,年少时一颦一笑都是韵味。老鸨说她这般的美人即便成了半老徐娘,也会有恩客上门。 柳娘抱着婵婵,轻柔摇晃着,眼前似乎还能看见老鸨的惨死和青楼的大火。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节 兮娘让她教给月儿的便是这一颦一笑的灵动素雅。月儿已有美人皮和美人骨,只缺眉眼间的情态和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的气韵。从刻意的模仿到自然的流露需要时间去一点点雕琢。她在楼里被棍棒打磨了十年,兮娘只给了月儿两年的时间。 四目相对,柳娘看到了穆月寂若死灰的眼神,眼前逐渐迷蒙。她想起了那个霉迹斑斑的青楼地下笼,每一个这般眼神的姑娘都没有走出地下笼。 柳娘手脚冷颤,抖着手拨弄领口。 小婴儿嘤嘤咿咿,柳娘一个激灵,松开被她揉搓的领口,低头看婵婵。婵婵看着石磨,水亮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全是惊讶。 柳娘看向石磨,石磨上摆放着一盆灵芝。灵芝是大林在熊洞里发现的,堵住洞口养了十二年,早晨挖出来给兮娘做安神胶。兮娘和七林一块出摊卖葱油饼,还没有回来,这盆灵芝就暂时放到了这里。 穆月看了一眼灵芝,回头盯着妹妹看。这是妹妹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不眨眼地看着,牢牢地刻在心里。 柳娘和穆月看着婵婵,婵婵看着灵芝,还和灵芝咿咿呀呀地说话。 穆月抱起妹妹走到灵芝前。婵婵一手抓着哥哥的头发,一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地碰一下立刻收回来。 小婴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乌溜溜的灵芝,攒了好多天的力气快速流失,眼睛慢慢地无神,枕着哥哥的肩膀不知不觉睡着。 兮娘回来,柳娘笑着说婵婵对灵芝的喜欢,“咿呀呀的,和灵芝对话似的,可爱极了。” 兮娘恍惚,想起了很久以前她爹还满腔壮志时给她讲的祖宗起家故事。她那时已经跟着爹见到了很多大门大户家中的污垢,早已失了天真,不信爹铁板钉钉的话。现在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爹的话。 柳娘没有察觉到兮娘的恍惚,笑道:“婵婵喜欢,留下吧。我下午去药房买些灵芝粉。” 兮娘迟钝地点了下头,去房间里看穆月特意搬到妹妹身侧的灵芝。她在县夫人给女儿置办的陪嫁庄子里见过百年灵芝,从这盆灵芝的色泽和纹路能看出它远超百年。 她幼时跟着爹去山上采药时,爹遇见年岁长的植物不会采摘,还会为它们掩护一二。老爹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年岁长的植物有灵性,不能伤害。 若是…… 兮娘自嘲笑了笑,按压头上的穴位,让昏沉的头恢复清明。她疯了吗?小女儿只是对家里新出现的东西好奇罢了。 穆大林扛着面粉从外面回来,放到厨房,看见柳娘褶皱的领口,握住她的手。柳娘笑了笑,摇摇头。 吃饭时,穆大林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地看向柳娘的领口。柳娘没有办法,简单地吃了两口,回屋换衣服。 衣服从她的肩膀滑下来,露出森森刀疤,一条从脖颈到肚脐,一条贯穿后背。 柳娘低头,缓缓抚摸着胸口上刀疤,爱笑的眼睛一片幽冷。 该报的仇她已报,她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不想与他们鱼死网破,他们最好不要惹到她最在意的人。 柳娘摩挲荷包上的小白兔,褪去眼底的幽冷,浮出融融暖意。 柳娘换衣回来,特意在腰上缠了月儿送她的小白兔荷包。出门时,她心尖尖上的小白兔已经睡醒了,喝着水还盯着灵芝看。 穆月坐在妹妹旁边,妹妹睡觉时把小脚搭在了他的腿上,他便以这个姿势坐了一个时辰。妹妹醒了,他这才起身,拿来针线后继续坐在妹妹旁边。 红色的襁褓上慢慢出现一只抱着大灵芝的小白兔。 兮娘进屋,拿着穆七林的外衣缝补,耳边犹存他的话,“儿子给妹妹拿针线就够了。” 心里酸胀难受,兮娘放下了针,看向暖阳下的小女儿,看了好一会,小女儿恬静的睡颜拂去了心底的烦忧。 柳娘回来,给兮娘带了灵芝粉,给穆月带了悦女琴。 针扎到手指,穆月看向悦女琴,看了许久,手指血迹染红了小白兔的眼睛。 兮娘缓缓闭眼,埋下所有她曾经教他的铮铮傲骨,每一个字都刺疼她的脏腑,“事不宜迟,从明天开始,每天学四个时辰。” 夏夜的大雨砸在屋顶,房间漆黑,穆七林盯着屋顶,任由渗透的雨滴落在他的脸上,这般就分不清枕头上的水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了。 他的腿断了,他没怕死。来到这里拖着半条腿卖葱油饼,他没怕旁人的奚落嘲讽。现在他怕了,怕他儿子没了脊梁骨。他不懂琴,可他在茶楼里听过悦女琴。那悦女琴是宫里的侍寝太监取悦太后发明的二十四弦琴,是南风楼里男宠学的靡靡之音。谁家正经孩子学这些? 兮娘闭着眼睛,声音沙哑道:“悦女琴音色清越灵动,不比任何一个乐器差。” 穆七林抹一把脸上的水,“漏雨了。” 嘤嘤的婴儿哭声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穆月又一次从重复循环的噩梦了惊醒,怔怔地看着想要吸走所有神智的黑夜。婴儿的哭声让他浑浊癫乱的眼睛动了动,行尸走肉般起身走到妹妹面前。 兮娘把小女儿塞到儿子怀里。妹妹的气息让他一个激灵,癫乱的眼睛倏然清醒。 兮娘按压下看到穆月真实病态后的惊惧,轻声:“房间漏雨,你带着妹妹睡觉。” 穆月离开,兮娘无声流泪。 穆七林握住她的手。 兮娘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我们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穆七林鼻子涩胀,搂住她,轻轻地拍她的背,“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你们。” 兮娘声音里全是无能为力的恐惧:“我不懂巫,我治不了。” “爹说过,巫都是骗人的。儿子只是睡迷瘴了,他抱到妹妹就好了。” 漫长的寂静中,急促失序的呼吸渐渐平缓,兮娘看着油灯下的小白兔襁褓慢慢平静。月儿还有妹妹,他会好的,一定。 “我们儿子不会变成不男不女的玩物。”兮娘幽深的眼睛带着狠,“我们儿子将凌驾性别之上。” 被雨水泡湿的小白兔布偶无辜地躺在桌子上,小婴儿抱着哥哥的手睡得酣甜。 没有月光的夜,什么都看不见。穆月的神智没有被漫无边际的黑夜夺走,他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妹妹,不知不觉地睡着。梦魇中,他仍在看着妹妹,猩红腐臭中的白团团。 穆月被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声吵醒,第一眼看向妹妹。 小婴儿被女蜗娘娘一天一天地精雕细琢,越来越漂亮,雾蒙蒙的眼睛里今日揉入了光,亮晶晶地看着哥哥。 小婴儿亮晶晶的眼睛落入穆月的眼中,让他暗黑腐朽的眼睛中有了微光。 昨夜大雨清洗了大地的污浊,处处鲜亮。 院落里,穆七林正用砂石打磨琴桌上的木刺。他一大早起来没有修屋顶,先做了琴桌。他听兮娘的话,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琴桌,穆月可以抱着妹妹抚琴,也可以把妹妹放在琴桌上。琴桌旁放着一高一低两个琴凳,高的琴凳是给妹妹做的,可以卡在琴桌上。 空荡荡的房间有了琴桌和琴凳,穆月坐在琴凳上,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手,没有焦距的眼睛宛若深渊前的死魂。 穆七林和兮娘进屋,兮娘走在前,抱着小女儿,穆七林走在后面,抱着悦女琴。 “爹出去卖葱油饼发现越是学问高的,眼神越是包容和善。那些碎言碎语的人都是没学问的。咱不去在意,咱问心无愧就是堂堂正正的人。”穆七林放下悦女琴,揉一揉儿子的头,眼中没有一丝阴霾,“人有千般活法,只要能带着妹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是好活法,就是爹骄傲的儿子。” “我们婵婵先来。”兮娘握着小女儿的手,放在琴弦上,弹出第一个音。 柳娘拿着琴谱进来,兮娘把小女儿塞穆月怀里。 妹妹在睡觉,穆月想要快些结束教学,抱着妹妹用力记住所有的细节。他的细心和敏锐让他跳过了初期的杂乱噪音,直接弹出了舒畅柔和的曲调。 柳娘抱着婵婵走出房间,兮娘接过小女儿,给柳娘一杯润喉茶,“学的怎么样?” “学得非常快,他对声音的变化极其敏锐。”柳娘在楼里见过的乐师都没有月儿的这份敏锐,“他很想快些学会,我会的都教给他了。” 夜晚,穆月面无表情地看着琴弦,手指机械地弹着,红肿的手指染红了琴弦,他依然无知无觉地弹着。 柳娘听着重复了许久的琴音,忧心地看向穆月的房间,实在放心不下,穿上衣服走出房门,看见兮娘抱着婵婵推开了月儿的房门。 柳娘想到兮娘傍晚出门买的童谣曲谱,含忧的眼神被柔笑取代,放心地回屋睡觉。月儿心里没有自己,有妹妹。 第4章 兮娘递过去童谣琴谱,“你妹妹喜欢新奇的声音,你试着弹一弹。” 被血迹侵染的红色琴弦上跳跃出一个个欢快的音符。 小婴儿困倦的眼睛亮了,小短腿竟然随着音符用力蹬。 兮娘眉眼弯弯,抱婵婵到琴桌上给哥哥看。 琴弦的波动让琴桌微微颤动,只穿了一个小肚兜的婵婵躺在微颤的琴桌上更开心了,小胳膊也加入了小短腿的摇摆中。 穆月灰蒙呆板的眼睛有了小小的月光,他的视线早已从童谣曲谱移向了妹妹,弹出他写给妹妹的童谣,温柔的,欢悦的。 兮娘眼睛红了,闭眼片刻,浅笑着轻轻握住婵婵的手,哼唱她幼时喜欢的小曲。 小婴儿四肢停了下来,看向兮娘,整个人就像遭遇了狂风骤雨的小菜苗,萎靡了。 兮娘大笑,幼时她想让她爹给她糖吃时就唱歌,爹最多能忍半刻钟,她始终能够得逞。 兮娘捏住女儿的小脚丫,“嫌娘唱的不好听?娘还没嫌你尿床呢。不想听娘唱,娘偏要唱。” 穆月无奈地看向娘,“妹妹还小。” 兮娘笑着松开女儿小脚,“行,娘不唱了,你来唱。” 穆月会唱歌,村里一同长大的小伙伴教的。村子缺水,家家户户过窘迫,娘给他们看病只收草药费,若是一时拿不出来也可以以后慢慢还。娘在村里的名声好,他也受小伙伴欢迎。他们去山脚下摘野果时会把最大嘴甜的留给他。他去县里里陪娘治病被富商儿子逼着钻□□,小伙伴们悄悄进城偷偷地揍了一顿。小伙伴说他力气小,以后娶个力气大的媳妇帮忙种地,然后跟他们当邻居,他被媳妇欺负的时候,他们能带着自个媳妇翻墙拦偏架。 后来…… 他们都是怎么消失了? 想起来,他们死了,被吃了,只剩下锅里一根根的骨头,全是血,满地的血。 他为什么没有死? 快点想起来,快点,快点。 穆月又陷入了空茫茫的循环中,眼睛呆滞。 没有了欢快的声音,婵婵打了一个哈欠,抱住哥哥的手。 想起来。 小伙伴说他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一定是村里最美的小姑娘。 他有妹妹了。 他不能死。 他还有妹妹。 穆月倏然清醒,用一只手弹琴,跟着琴声轻声哼唱。 打了两个哈欠,婵婵的眼睛快要闭上了,又猛地睁开了。 兮娘勾一下小女儿的脸蛋,“你唱出来,婵婵喜欢你的声音。” 穆月看着妹妹,被妹妹眼睛里的开心打开了血腥堵塞的嗓子。小伙伴都猜对了,他的妹妹是最漂亮的小娃娃。如果他们在这里,一定会给妹妹唱歌,唱很多的歌。小梅花没有妹妹,每天都跑到他的家里催他娘给她生一个全天下最漂亮的妹妹。小梅花唱歌最好听了。 小梅花的空灵欢喜和少年沙哑低沉揉成了独特的音色,悠悠地唱着他们每天爬在村头歪脖子树上唱的药草纲目。 小婴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眼睛越来越亮,猛然爆发出巨大的热情,嗷呜嗷呜地哼唱。 穆月已碎裂浸血的眼神落在妹妹的眼睛里,全是无忧的温柔。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节 兮娘关门,站在门口,看着月亮,心脏疼得感受不到被指甲掐破手心的伤口。 兮娘伸手摸脸,她的脸上没有泪,似乎越痛越无处宣泄。 盈盈月光下,她无声无息地站了许久,直到童谣息声。 这一夜,兮娘知道了儿子为何彻夜难免,她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一个个黑黝黝的小猴子捧着花花草草跑过来送给她。他们都是她接生的,他们还在娘的肚子里时,她就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了。 “你给我说实话,我受得住。”兮娘满眼血丝地问穆七林,“小猴子们是不是都死了?” 穆七林感觉自己的腿又在疼了。 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兮娘颤抖失声,用了很久才沙哑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怎么死的?” 他的疼痛似乎从腿迅速蔓延了全身,五脏六腑都被巨石锤砸。 外面的小鸟在鸣叫,屋内是空气凝滞的死寂。 穆七林眼睛里的滔天恨意让兮娘知道这个答案她承受不住。 欢快喜乐的琴声飘进来,带着小婴儿的咯咯笑声,打破了这份无法呼吸的窒息。 兮娘大口喘气,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胸口,想着女儿,才把那股撕扯心脏的绝望压下。 穆七林用力揉脸,又是一张憨厚淳朴的脸。他没有控制好心里翻涌的恨,让兮娘看出了端倪,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兮娘和穆七林走出房门时,眼神和表情都和昨日一样。从小察言观色的柳娘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 这个家千疮百孔,可肆意蔓延的黑影有了想要守护的小白兔,慢慢后退蛰伏,留出暖暖阳光和轻轻小草,安静地陪着小白兔长大。 穆月给妹妹换了一个小肚兜,小肚兜上绣着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对着月亮大声地嗷呜。 嗷呜很费力气的,婵婵喝了平时两倍的糖水。 柳娘没养过孩子,为了不触景生情,也从不看别人养孩子,在兮娘生产前,她特意问了接生婆一些养孩子的事情,却不适合她家的婵婵。婵婵生下来比其他孩子小,出生第七天浑身青白,甚至没了呼吸和脉搏,眼见着全家都要疯了时,有了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这般吊着全家的脖子一个月,才算熬过了鬼门关。出生时小小的一团,现在也是小小的一团,比其他同月份的小娃娃小太多。其他同月份的小娃娃都开始喝米油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糖水换成米油。 太在意了,柳娘做不了决定,一大早熬了糖水也熬了米油,让兮娘决定。 兮娘喂了糖水,又慢慢地试着喂了一小口米油,提着心盯了一天,婵婵没有不适,再接着喂两口米油。 婵婵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哥哥的衣服,让哥哥抱她,指着哥哥的琴嗷呜。 柳娘满脸笑。这把琴不是什么悦女琴了,成悦妹琴了。当哥哥的因为妹妹喜欢,他也喜欢了。 真好,家里有个小太阳,他们就不会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了。 外面突然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兮娘和柳娘对视一眼,立刻带上穆月和婵婵进入地下室。地下室直通城外。这便是穆大林当初舍弃临街院子买下这处院子的原因。 柳娘收拾了一包银钱,兮娘收拾了一包药粉,穆月只带了妹妹最喜欢的灵芝和兔子布偶。 穆大林和穆七林推着葱油饼车匆匆地回来,掀开笼布,出来一个满身血的姑娘和一个死死咬着嘴唇的小孩。 “长公主?” 第5章 好看的人只需要一眼便能记住,长公主看见穆月,想起了穆七林说的救命之恩,心神放松,晕了过去。 逃到城外的熊洞里,兮娘解开长公主的衣服才发现长公主肚子上的断箭。 汴都戒严,城门死死地关着,成了一个关押五只山虎的生死笼,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声,血腥伴着浓烟弥漫汴都每一个角落,城外的人不敢进去,城里的人出不去,只有城门被一层层的血染成了黑色。 断箭几乎穿透了长公主的肚子,她的腿上也有刀伤,就像被简单折断的箭,刀伤也只是被潦草地包扎了一下,撑着她逃出公主府。 城内城外都驻扎着军队搜索,草药房都被重兵把守,甚至乡间郎中也被看押了。 长公主的伤和烧到浑身滚烫也不肯闭眼的小男孩若是不能及时医治,或者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或者被捉走成为人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没有治伤的药草,兮娘也无能为力。 兮娘打开药包,不疾不徐地给小男孩去热,又给长公主拔箭止血。她匆忙间只装了有毒的药粉,尚未走出门,想起了病弱的女儿,把往日里给女儿备的药粉一股脑地装入药包中。她怕女儿生病时心慌迷智开不了药,准备了万全的药粉,自然也有止血的。 到处都是士兵,一动不如一静,一家人直接落居在熊洞里,况且他们心里唯一在意的小心尖就在他们怀里,小心尖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根,若是小心尖喜欢这里,他们以后也可以一直住在熊洞里。 长公主昏迷两日后醒来,肚子和腿上的伤口让她动弹不得。她和小侄子一同躺在干草编织的草窝里,静静地观察这一家人。外面兵荒马乱,这里却像世外桃源。 她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一家围着小婴儿转,不是因为小婴儿身上的布料和吃食是全家最好的,而是他们看小婴儿的眼神。她也是被母妃和哥哥放在手心里捧大,她能认出来。 认出来这一点后,长公主更加安心了,甚至喜欢上了这个她还很陌生的一家子。 皇宫里没有像母妃和哥哥这样宠她的女孩,宫外也没有。在这里看见他们这样宠女儿,熟悉感生出了亲切,被她划分成同类人。 她被母妃和哥哥护着长大,母妃位份高,哥哥争气厉害,她遇不到需要她受委屈的事情,养出了单纯善良的性子。这一次受伤是她受过的最大委屈了。 当时情况太突然了,三根箭同时射向哥哥,她来不及想就冲过去挡住了哥哥背后的箭和刀。如果给她一些时间去思考,她可能就要犹豫一下了,毕竟她怕疼,哥哥不怕疼。 现在肚子疼腿也疼,她是有一点点后悔的。不过她不说,小侄子在这里呢,她要让哥哥知道她特别特别好,其他人不会为他挡箭,她会,以后必须对她加倍好! 熊洞在一个四面环山的隐蔽处,灵芝藏着熊洞里十多年没被发现,让长公主彻底放心。她完全不担心她哥,她和小侄子是她哥最大的把柄,她和小侄子藏严实就是对她哥最大的贡献。如果她和小侄子能吃饱睡好,她哥更要夸她有本事了。 她就是这么的有本事,现在吃得好住得好,还把伤给养好了,骄傲! 躲过了汴都初乱,穆大林和兮娘谨慎地走地下通道回去了一趟。家具东倒西歪,被士兵搜查过了。柳娘离开前多了个心眼,打开穆月房间的窗户,露出悦女琴。悦女琴上长时间使用的痕迹显然让士兵误以为这里是暗养男宠的地方,心里鄙夷和轻视,只应付上级命令地看了两眼就离开了。房间里的被褥和衣服都还在原位。 兮娘没有动明面上的物品,只带走了箱子里厚衣和布料。穆七林从炉灶背后取走他走镖时的重刀,回到熊洞,擦干净刀上的黑尘,露出它原本的森森冷光。 长公主天真单纯,什么都不太懂,天生的直觉让她知道跟着谁最安全。母妃去世后,她不顾父皇的挽留执意跟着哥哥出皇宫住公主府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现在了,她谁也不黏,就黏着小娃娃。 黏上了小娃娃后,她才知道全天下最宠妹妹的哥哥不是她哥哥,是小娃娃的哥哥。 长公主:“我哥哥被比下去了。” 小皇孙:“我父王被比下去了。” 长公主:“我哥哥没给我做过衣服做过饭。” 小皇孙:“我父王也没有给姑姑扎过小辫唱过歌。” 长公主:“我想换哥哥。” 小皇孙:“姑姑不想当全天下最尊贵的长公主了吗?” 长公主的立场能随机应变,“那不换了。” 两人都有点怕怕虎背熊腰的穆大林,也有点敬仰徒手抓蛇的兮娘,在两人面前乖巧又安静。穆大林和兮娘在时,两人像两个木盘里的金元宝,安安静静地闪闪发光。穆大林和兮娘不在,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地挤在穆月身边,捧着脸看小娃娃。 长公主斩钉截铁:“妹妹今天比昨天可爱。” 小皇孙反驳:“妹妹今天和昨天一样可爱。” 长公主感慨:“妹妹为什么这么可爱呢?比最漂亮的贵妃娘娘生的十一妹妹更可爱。” 小皇孙:“大概是皇爷爷拖了后腿,我就是被父王拖累的。” 柳娘噗嗤一声笑出声。 长公主问穆月:“你可以把妹妹分给我当妹妹吗?当我的妹妹可以成为小公主。” 小皇孙第一个不同意:“当姑姑的妹妹就成我的姑姑了,当我的妹妹也是小公主。” 长公主:“当你妹妹的话,月弟弟就成我小侄子了。” 两人抱胳膊,异口同声:“都怪哥哥/父王!” 每次两人在辈分和称呼上找不到解决办法时,都是无辜的武王一个人受伤。被放在心尖上的人就是这般无理取闹有恃无恐。 除了长公主和小皇孙是闲人,其他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就连小娃娃都忙着睡觉长身体。 小皇孙:“我们现在的处境算是寄人篱下吧。” 长公主:“不知道。” 小皇孙:“姑姑给钱了吗?” 长公主:“哥哥把我们寄在这里,不是应该哥哥给钱吗?” 小皇孙:“那就是寄人篱下了,我们得做点什么融入这里。” 长公主跃跃欲试,“我可以帮忙抱娃娃!” 小婴儿躺在长公主的怀里,两双纯粹清澈的眼睛对视了整整半个时辰。小皇孙苦恼地判断谁脑子傻了时,两双眼睛同时笑了。 确定过眼神,是喜欢的人! 小皇孙用一天发现,用两天验证,用三天确定,他失宠了,他不是姑姑最喜欢的崽了。 长公主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小侄子正在遭受晴天霹雳,还在自豪地向柳娘炫耀,“婵婵喜欢我,月弟弟喂婵婵米糊糊,婵婵只吃十小口,我喂婵婵吃饭,婵婵吃了整整半碗。” 柳娘笑着点头,“婵婵最喜欢公主。”长公主喂饭时又是唱歌又是背书,都是婵婵喜欢的。 婵婵的半碗米糊糊让长公主膨胀了,她竟敢肖想婵婵心中第一人的地位了。 “等婵婵会爬了,咱们两个站在两边,看婵婵爬向谁。”长公主向穆月下战书。 小皇孙叹气摇头,这不就是父王总是问的喜欢母妃还是父王吗?何必为难一个全天下最可爱最漂亮的妹妹呢。妹妹肯定最喜欢他呀。其他人都不会做鬼脸,只有他会。他做鬼脸时妹妹笑的最开心。 小婴儿用力翻身,憋红了脸,还是没有翻过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用的力气太多了,晚上发烧,白嫩嫩的脸蛋都烧红了,嘤嘤的哭声有气无力。 全家都彻夜守着,小皇孙也用小手绢给妹妹擦手心降温,时不时地看姑姑一眼,他生病时姑姑还跟他抢蜜糖,妹妹生病姑姑一直陪着妹妹哭。果然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了更可爱的崽崽,他就成了过去的黄花崽。 兮娘的药包是为女儿准备的,婵婵烧成了红润的小团子,不是青白色,兮娘没有慌,有条有序地给婵婵治病。 一群人操心一夜,第二天都没有精神气,小婴儿烧的迷迷糊糊,睡的也是香香甜甜,醒来时又是一个喜欢咯咯笑喜欢韵律声的白团团。 看到小婴儿亮晶晶的眼睛,他们的精神气一瞬间回来了。 小娃娃昨晚的一场病吓到长公主了,昨天一直是她抱着婵婵,是她没照顾好才让婵婵生病的。她不敢再一个人照顾婵婵了,红着眼睛把婵婵还给婵婵哥哥,坐到他旁边,给婵婵背书。 她小时候和哥哥一块在皇子所读书,背一本书能让哥哥奖励一个小愿望,她背了很多书,愿望一点一点地用,到现在她只用了三个愿望,哥哥还欠了她好多个,她每年都会提醒一下哥哥。 这些书,背是背下来了,就是不懂。哥哥不抛弃不放弃地给她讲了半本书后不强求了。母妃说她生下来就是为了磨平哥哥性子的。 不知道哥哥现在有没有抢到皇位。 哥哥要是没有抢到,她带着小侄子继续黏着婵婵。哥哥要是抢到了,她给哥哥看婵婵哥哥有多疼婵婵,哥哥是时候补上针线活了。 第6章 汴都守城将领换了,山匪组成的杂乱军成了城门下的死魂,正规军接管汴都,城门依然紧闭。 穆大林在城门不远处守了一日,城门自始至终没有打开的迹象,他踩着月色回到山洞,告知长公主汴都城门守将的变化。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节 他能从这些细微变化里知晓皇位之争暂时结束,登上皇位的皇子有武将支持,皇位稳固,现在正在清算汴都站错位的世家百官。长公主什么都听不出来,只问一个问题,守城的将领刀上有没有红绳? 长公主的眼睫毛和瞳孔都因为紧张和害怕在不停地颤抖,等到穆七林点头,她的眼睛倏然灿烂,兴奋地猛亲婵婵。 小皇孙背着手,一身的稳重,“我早知道父王只在家笨,出了家门还是很厉害的。” 长公主连连点头。她给哥哥挡箭是没过脑子的事情,不算冒险。从公主府跑出来跟着穆伯伯走才是她第一次冒险,也是唯一的一次了。她惜命,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她不去为难自己。母妃说像她这样身处高位被偏宠又不喜欢想事情的人,简简单单地活着才是好事。 母妃去世前教了她很多长寿久安的明谋,现在她的情况是母妃说的“万一你哥哥当了皇帝,而你又傻人傻福地没有死在皇位争夺中”,她不用管什么阳谋和阴谋,只要抱紧哥哥的大腿,怎么开心怎么来。 小皇孙:“我们去找父王吧。” 长公主坚定地摇头,“不,哥哥刚抢到皇位,事儿多,危险多,我们等哥哥忙完了事情来接我们。” 小皇孙也不想走,昨天婵婵会翻身了,他的功劳,今天他能一个人吃一整只烤鸡腿。他还计划着教婵婵爬,他和婵婵爹说好了,他教会婵婵爬,婵婵爹也给他做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板凳。 父王的手只会写字,干啥啥不行,别说虎头板凳了,父王连砍树都不会。每次看见婵婵爹干活,他都担心父王落魄后怎么养活家。现在父王当了皇帝,有个正事干,他可以少操一份心了。 小皇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家里一窝笨瓜瓜,只有一个聪明蛋,他的压力很大。 汴都压抑的死寂在第三日被惨叫哭嚎声打破,武皇十年前从母妃手里接管的黑锦卫蒙面提刀走出了皇宫,他们拿着武皇颁发的二十道弑杀命令,以血清洗汴都的污泥。 血腥气被关在汴都内,城门紧紧地关着,外面无从知晓朝廷翻天动地的巨变。有许多的世家豪族以商队做掩护来探听汴都的形势,被守城将士刀上滴滴落地的血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兮娘远远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这些世家豪族读尽了圣贤书,披着一层伪善的虱子袈裟,做着世上最残忍冷血的事情。以耕读治世立身的仁善世家早已被他们蚕食殆尽。 柳娘拍拍兮娘的手背,兮娘擦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每次看见这些装模作样的世家子弟,被她刻意压下来的疼就会浮出来。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大火,她老爹只救出了她,整个李家都惨死在南营三大世家的觊觎下。 南营三大世家也来了,他们穿着其他世家的衣服,自以为瞒天过海。她认得他们每一张脸,化成灰也忘不掉,这是舅舅抱着她一张一张记下来的,每一张都是李家上上下下两百七十二条命的仇恨。 老爹让她忘记,蚍蜉难撼大树,无声无息消失的商队和小家小户太多了,李家只是其中一个,她还小,不能找死。 她现在不是小姑娘了,她仍不会贸然出手,她还有小女儿。家里的人都活够了,命里爬满了毒虫,死就死了,死前大仇得报也是痛快。她的小女儿是干净的,笑起来是甜的。全家的小命脉,她要好好地守住,不能有一点不好。 心里装满了女儿,眼神里的仇恨被压下,重归清亮坚韧。兮娘低头看手上的悦女琴,猛然抽出刀,劈断无用的琴板和雕饰。悦女琴已没有了最初的模样。 柳娘笑道:“这样也好,以后这把琴就是咱们婵婵的琴了。”长公主和小皇孙的救命之恩,足够月儿起步。 穆月静静地看着娘怀里的悦女琴,眼中空白无波。除了妹妹,已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心绪的波动。 兮娘已经见过了儿子疯癫狂乱的眼神,她知道这般寂静无物的眼神是儿子压抑自己后的伪装。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阴暗的毒虫再次退回巢穴。兮娘低头抱起小女儿,轻轻拨弄一下悦女琴,再把琴和小女儿一同放他怀里, “加了三根弦,下午再让你爹雕刻上咱们婵婵最喜欢的小白兔和灵芝,这把琴是咱们婵婵的琴。” 趴在哥哥怀里的小婴儿看见琴,兴奋地踢着小胖脚嗷呜。 婵婵兴奋的嗷呜声把长公主和小皇孙引了过来,好奇地看着穆月怀里的琴。 穆七林也走了过来,取走琴,修整柳娘为了区别悦女琴而临时添加的三根琴弦,又刻上七只抱着灵芝玩耍的小白兔。 穆月随手拨弹,音色已让人无法联想到悦女琴。 阳光暖烘烘,柔软的草席从熊洞一直延伸至千年老树下,小皇孙一身凉爽的短袖短裤,凝着小眉头,严肃认真地教小婴儿学爬,他重复操作了上千回,满身的汗,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他是读过书的聪明崽,他能看得出来,婵婵总是爬不动不是父王那样的,父王是天生的笨瓜瓜,婵婵是身体不好力气不够。 小皇孙擦擦汗,歇一歇,给婵婵喂一口水,自己喝一口水,抬头找姑姑和婵婵哥哥。 穆月踩着乱石,轻巧地攀到了树上,摘下熟透的果实,轻盈无声地落地,笑着送给长公主。 长公主直溜溜地看着他,脸蛋红扑扑,心跳乱了。以前的穆月美则美,却像父皇摆放在库房里的稀世贡品,她不讨厌亦不喜欢。现在穆月的美突然变了,变成了母妃送给她的花种,一夜间萌芽盛开,她喜欢到了心坎上。 长公主背手,袖笼里的手指扭缠。 穆月眨下眼睛,凑近她的脸蛋,粲然一笑,“你不要吗?” 长公主哪里还有脑子去回答,她被美色迷晕乎了,傻呆呆地看着穆月。 穆月晃一晃手,歪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皇孙背着手,满心沧桑地走过来。他姑姑还能怎样,女大不中留了呗。熟练地捂住姑姑的眼睛,再拍拍姑姑的背,清清嗓子,大声:“回魂了。” 长公主缓缓眨下眼睛,绞着袖口扭捏了一下,声音又娇又软地问穆月:“你可以送给我一个小兔子荷包吗?” 穆月慢悠悠地摇了下头,“我只给妹妹绣小兔子。” ka —— bong—— 长公主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眼睛迅速布满水花。 自己的姑姑自己心疼,小皇孙急慌慌地拽穆月的袖子,“所有的小兔子荷包都是婵婵的,我姑姑通情达理,不抢。你可以给我姑姑绣一个小老虎荷包,我姑姑属虎。你快答应下来啊。” 穆月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妹妹,从妹妹的小肚兜里掏出小手绢给长公主,“公主可知荷包不可以随便送人?” 长公主哽咽:“我知道,我只要你送的。” 穆月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以后可不能后悔了。” 长公主想了想,坚定地摇头:“不后悔。” 穆月眉开眼笑,轻轻揉下她的头。 毒蛇悄悄爬入了花丛,盘在了最娇贵的牡丹下,伺机而动。 汴都的血腥气弥漫了五个月,武皇御驾亲征边疆,士气大振,短短两个月边疆大捷。班师回朝途中,武皇一路砍头,一路提拔,快刀斩乱麻的盛世雏态初现。 长达十个月没有见妹妹和儿子,武皇循着妹妹留下的标记找过来,坐在膘肥体壮的大马上揉了一下眼睛,又揉了一下眼睛。 前面那个大红脸、兽皮衣、狂野爬树的姑娘是他娇滴滴的妹妹? 那个蹲在树下抱着比他个头还大的大羊腿啃的小胖墩是他那虚弱的儿子? 不是!一定不是!他们除了脸有一点点像,哪里都不像! 武皇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继续带队向前。 “哥哥!” “父王!” 一个野人和一个胖墩冲向了他,武皇的眼神里全是对现实的拒绝。他刚经受了近卫是叛徒的打击,不想再受其他的打击了。 长公主挂到了哥哥的背上,小胖墩扑到了父王的腿上,又灵活地爬到父王的怀里,搂着父王的脖子亲昵蹭脸。 武皇:身心沉重。 第7章 刚出笼的大白馒头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晾在光润的巨石上。比白馒头还热乎白软的小婴儿被兮娘放进了蒸锅里泡澡,后面还有一个等着排队泡澡的小皇孙。 武皇行军打仗时只见过厨子用蒸馒头后的热水烫野物的毛皮,头一次见烫娃,拦都拦不住,他儿子把皂角和毛巾都准备好了,还说这是小孩子的特权,大铁锅装不下大人。 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进锅,一个红彤彤的儿子出锅,浑身上下冒的热气比旁边的大馒头还激烈,他一度担心儿子被烫出个好歹来。 “父王不懂就不要添乱,这样才暖和,咱家那样的不热乎。” 小皇孙迅速擦头发,再站到柳娘面前排队擦香香。擦香香是比洗澡还重要的流程,要先抹一层保护皮肤水润有光泽的油膏,再抹一层清香的香膏,最后抹一层防虫的药膏。 小皇孙一边细心地抹一边给父王讲解,“搓热了再抹才能最大地发挥药效,不要害羞,小弟弟也要抹上。我第一次抹药膏时马虎了,小弟弟被虫子咬了,肿了三天,可痒了。我刚来这里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自己给自己吃了三天苦头。实在忍不住痒告诉婵婵娘后,一炷香就好了。父王不要学我,身体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婵婵娘很厉害的。” 看到这里,武皇也明白了这一家子的命脉,这一家子围着一个小婴儿转,他们的眼神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小婴儿,他儿子和妹妹是黏着小婴儿沾光。 小婴儿被哥哥抱在怀里,黑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水缸里的倒影。 武皇小声问儿子:“她在干什么?” 小皇孙:“在看自己。” 武皇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小皇孙:“沉迷在自己的美貌中。” “……”武皇感觉自己落伍了,跟不上年轻人的世界了,“一岁半的小娃娃已经懂美丑了?” 小皇孙瞥一眼父王,心里幽幽地叹气。一段时间不见,父王更笨了。小皇孙语重心长:“我们婵婵什么都懂,父王不懂的,婵婵也懂。” 婵婵看着水里的小娃娃,满脸都是“哇哦”。 水里的漂亮宝宝是谁呀? 这么漂亮的宝宝是谁家的? 武皇不急着回宫,这里的每个人似乎没什么事情做,又似乎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越是没人理会他,他越要赖在这里。他儿子黏着小娃娃,他黏着儿子。 他这三天赖下来,收获颇丰。小娃娃是所有人里最忙的,一睁眼就要使出浑身的力气吃饭,吃完饭跟着他儿子学爬,太阳出来了要晒晒背晒晒肚子,晒了一圈后跟着琴声嗷嗷呜呜地唱歌,睡一觉醒来又一群人围着她背书,再被每个人抱着亲热。沉迷在自己美貌里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小娃娃又从百忙中挤出了独处的时间,这一次没有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惊叹自己的无敌可爱,正抱着一个他都眼馋的紫黑灵芝咿咿呀呀。 武皇一把抓住又想溜走的儿子,掐住儿子的小脸蛋,扭向小娃娃,“解释完再去偷鸟蛋。” 小皇孙不挣扎,把全身的重量压到父王的胳膊上,“我不是偷鸟蛋,是让它们帮我孵蛋,蛋是我用自己的铜钱买的。” “你的铜钱从哪里来的?” “我教会婵婵翻身的学费,很快我就有另外一笔学费了,婵婵快学会爬了。” 武皇从儿子口袋里拿走一半的铜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打仗穷三代,他穷得不想回宫,一想到上朝后大臣哭穷,他就想早点退位当太上皇。 “父王,你穷到抢儿子铜钱了吗?” 武皇苦着脸点头。 小皇孙认识到了父王的危机,翻身坐到父王膝盖上,和父王面对面,严肃:“咱们那么大一屋子的金元宝呢?” 武皇:“买了粮草。” 小皇孙:“姑姑给父王的那么厚一摞银票呢? ” 武皇:“赈灾了。” 小皇孙捂心口,心痛:“谁当皇帝谁穷吗?” 武皇重重地点了下头。 小皇孙:“我记得咱们隔壁的孝国公挺有钱的。” 武皇:“抄家了。” 小皇孙:“父王的敲诈名单都抄了?” 武皇点头。 一大一小,齐声叹气。 不当皇帝会被当皇帝的暗杀,当了皇帝倾家荡产。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节 武皇血洗汴都,长公主比武皇还狠,“没钱还是抄家太少了,一个汴都不够。其他地方的世家豪族积累几代财富,有钱。哥哥带上军队,看谁不顺眼就找个错给抄了,他们要是闹,就让他们花钱买平安,人家山匪还收保护费和过路费呢。哥哥的军队要是还没有人家山匪过的滋润,像话吗?” 武皇看向自己身后的军师,“我妹妹说的极有道理。” 在边疆军师天天被武皇气,回到了汴都被兄妹俩一块气。他不想说话! 小婴儿的脸蛋埋入哥哥的怀里。 婵婵终于知道全书反派为什么由她哥哥这个笨蛋美人承担了,一山更比一山矮。 小皇孙训斥父王:“姑姑不懂,父王也不懂吗?” 军师欣慰,这个国家还有救。 武皇再一次看向紫黑灵芝,这么大,这么正,肯定值不老少的钱。 小皇孙立刻抱走灵芝,长公主横武皇一眼,“这是婵婵的小伙伴,不能卖钱!” 军师心里骂了一千句脏话,微笑:“君不与民争财。” 长公主问哥哥:“我没听过这句话,哪本书里的话?” 武皇小声:“我也没听过,应该是他编的。” 军师闭眼深呼吸,他现在还不能走!这个国家需要他! 好在武皇只在儿子和妹妹面前没有皇帝的样子,走出这片森林,戴上了黑色铁质面具,一身肃杀,又还是人人惧怕的武皇。 大将军一直守在森林外,只有军师跟着武皇进入森林。大将军跟在武皇身后,用眼神询问军师。军师笑着点了点头,大将军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皇位争夺不在武王的计划中,武王无意皇位,只想保全王府和长公主府。可皇权争夺中多的是身不由己,在胜负未分时是一场场的暗杀,当胜负已定时他们就会面对明杀。这一场争夺,武王杀空了皇宫。紧接着血洗汴都。他们时刻担心武王杀人太多,迷了心。幸亏长公主和小皇孙都好好的,武皇有一个能放松的地方。 大将军:“李先生还走吗?” 军师:“不走了。” 大将军大笑 :“太好了。” 军师笑得高深莫测。李先生是他们从深山里绑出来的,一直不肯出世,说武皇暴虐成性不堪为主,他就是从马车上跳下去、从悬崖上跳下去、一头撞到石柱上,他也不会认这样的人做主子。现在,认了。 也没多费心劝,他就带李先生去看了一眼武皇在长公主和小皇孙面前的样子,李先生不走了。武皇为了证明自己是不输给天下任何人的好哥哥,捏着绣花针给长公主和小皇孙绣花,捏断了十根绣花针后,武皇能屈能伸地承认自己只是天下第二好哥哥。这一承认,李先生摸着胡子笑了。 武皇前脚回汴都,婵婵一家人后脚回汴都。穆大林领了西城街道巡逻衙役的差事,穆七林领了看守西城监狱的差事。这两个差事算不得肥差,里面却有许多的门道,一家子考虑了一夜,拒绝了武皇的千金赏赐和更高品阶的虚名,讨了这两个实差。其他人不懂两人的选择,李先生大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说以后会经常来家里吃饭,做个酒肉朋友。 西城监狱里关押的人,不好处置。在五个王爷争夺皇位时,他们站在其他皇子身后,给武皇下了不少绊子。放了他们,武皇心不甘,他妹妹以后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他们害的。杀了他们,武皇又有些不舍。除了争夺皇位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是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好官。怪只能怪父皇老糊涂,养蛊似地养儿子,明知道他无意皇位,还非要拉他入局,把最重要的军权塞他手里。自古都是谁掌握了军权谁是皇,他必须第一个死。 穆七林第一天去西城监狱,小皇孙从宫里出来,跟了上去。兮娘思忖片刻,把婵婵塞到他的怀里带上。住在熊洞里的这些日子,兮娘已经确定了她的猜测。她女儿有这般的神通,她不想女儿庸庸碌碌一辈子。趁着女儿还小,让女儿尽可能的多看多听。等女儿再大一些就能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平静也好,轰轰烈烈也好,凡是女儿想要的,她总会想尽办法帮女儿实现。 监狱阴暗潮湿,穆七林抱着女儿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他把女儿交给小皇孙,他带着工具修整监狱。他的小闺女喜欢阳光,监狱的窗户得大一点。地上的土会让他的小闺女打喷嚏,得夯实后找石块铺一铺。监狱里的味道会呛到他的小闺女,发霉的草垫都换成新的。监狱里的人也要全部洗个澡,有个干净的样子。 穆七林不想闹事,做的事情都是监狱规矩内的事情,西城监狱仍在悄悄地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先修整好的一号狱房里单独关押着一个白须老头,小皇孙来这里第一天就抱着婵婵坐到白须老头旁边看他写字。 白须老头不搭理小皇孙,却一手托着婵婵的腿一手握着婵婵的手练字。李先生和军师趴在墙缝上看到这一幕,双双低头看自己的手。 被握住的若是他们的手…… 此生无憾了。 他们的传奇人生里第一次品尝到嫉妒的滋味,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 第8章 武皇穷,武国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穷。五王逼宫破坏的宫门还没修补呢,武皇不可能给西城监狱批钱。穆七林拖来木头,找一块空地,自己琢磨着修监狱房门。 开国皇帝定下犯人刺面的刑罚,武皇这一次回朝时本该执行刑罚,想到长公主说的花钱买平安,把这个刑罚押后,看看还能不能再压榨出点油水。他不信几代的积累就抄出这点家底,肯定还在其他地方藏着。 武皇暗戳戳的财迷心思不能拿出来说,让儿子悄悄地透漏给这些人。刚荣升的小太子天天来这里,明面上是向前太傅学字,暗地里是给犯人们套近乎的机会。可惜他年龄似乎太小了,犯人只冷冷地看着,没有行动。 长公主:“我来?” 长公主去了,不管用,没有一个正眼瞧她的犯人。开国才七十八年,开国前他们是铁打的世家,长公主的祖父是幸运上位的泥腿子。长公主父王在位期间就处处受辖制,最后破罐子破摔。这些世家打心底瞧不起没有底蕴的皇室。他们甚至认为,只要他们想,他们能换了天子。以前也的确如此,谁知中途冒出来个不按理出牌的武皇,直接釜底抽薪,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长公主被气哭,跺着脚去找兮娘。住在熊洞里时,兮娘无所不能的形象在长公主心里太深刻了,她被气哭时第一想法是去找哥哥告状,这个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她哥哥只会打仗,还没有她聪明,她的第二想法就是去找兮娘告状。 兮娘给长公主擦擦泪,再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去找婵婵玩,我和七林想想办法。” 有了这句话,长公主一身轻松地去找婵婵玩。婵婵在哥哥怀里睡觉,她去找婵婵就是去找穆月。不知道穆月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她小小地亲一口。 翌日,婵婵窝在爹的怀里,一只爪爪是红色的染料,一只爪爪是绿色的染料,在狱房门上按手印。 犯人:“这是什么意思?” 穆七林老实回答:“绿色的继续在这里闭门思过,红色的流放。” “流放到哪里?”武国地形狭窄,宛若一条丝带,汴都为丝带最狭窄的一处。若流放西疆,行进五日可到。若流放北疆,需行进半年。流放北疆千人,只有十人能在严寒下走到北疆。 “北疆。” 端着架子保持体面的牢房里终于出现了抽泣声。 武皇愿意给好官体面,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人身上,兮娘向李先生提出了流放,武皇当天采纳下旨,没有给前朝大臣一点偏袒的机会。什么是让世家自豪的底蕴,就是前朝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世家铺成了一张大网,伸向朝廷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上位的皇帝都能察觉到来自世家的威胁,武皇不例外。武皇和他老子不一样的是,他从小没学什么仁君之道,不让他心里舒坦,那就死吧。 押送流放犯人的队伍里有穆大林和穆七林,两人去北疆,一来一回就得一年多。 兮娘年幼跟着老爹走南走北,她清楚自己和其他后宅妇人的不同,她没有犹豫,立刻决定带着女儿跟去北疆。柳娘舍不得婵婵,她也跟着去,最后剩下了穆月。穆月这张脸不适合跟着他们,可让穆月一个人在家,全家更不放心。 穆月抱着妹妹,黑沉晦暗的眼睛看着妹妹鞋面上的小白兔,温柔地捏一捏妹妹的手,“我去公主府。” 长久的沉默,兮娘缓缓点了点头。 押送犯人去北疆,全家都可以吃苦,唯独不想他们的婵婵吃苦。家里钱不多,柳娘只留下一个她给婵婵打的长命锁,把其他金饰全拿出来交给穆大林去换一辆骡子车。走长路,速度不是最紧要的,耐力才最重要。柳娘问过了兮娘,用只够买一辆马车的金钱买了两辆骡子车。 临走,兮娘把婵婵每天都抱着入睡的小白兔玩偶给穆月,“睡不着觉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想一想妹妹。” 穆月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小白兔,因为这是妹妹的小白兔,他看小白兔的眼神里都是极致的温柔。 兮娘看小白兔的眼神是同样的温情,他们这样已经破败不堪的人,只能通过喜欢的人去汲取活着的力气,“娘不怕你走歪路,娘和爹这辈子就这样了,活着还不如死了舒服。你不要怕,无论你走那条路,娘和爹都陪着你走。” 穆月慢吞吞地捏了下小白兔的耳朵,“我还有妹妹。” 他不能把路走绝,他要让妹妹肆无忌惮地快乐着,活成所有人希望的明媚模样。 骡子车里装满了婵婵的小物品,哥哥绣了小兔子的被子和衣服全打包带上了,婵婵吃饭用的小白兔勺子和小木碗也带着,婵婵喜欢吃的米糊糊都足够婵婵喝一年了。北疆一个来回,穆大林和穆七林抓大,兮娘和柳娘抓小,把每一个可能遇见的意外都考虑到。 婵婵不懂这个时代流放的危险,拽着哥哥的袖子不撒手,她舍不得哥哥,还担心哥哥没有她陪着不睡觉,想让哥哥跟着全家一块去。 长公主和小太子担心不已,两人都来劝兮娘。 小太子:“我可以劝父皇给你们换一个职位。” 长公主:“我问了李先生,一路上遇见的危险太多了,可能会遇见天灾,还可能遇见人祸。” 小太子:“你们一定要去的话,把婵婵留给我,我带进宫里做小公主。” 兮娘笑容洒脱地拍拍长公主和小太子的头,“你们过得太好了,不懂我们这样的人是怎么熬过来。” 小太子阻止不了兮娘的决定,抿着嘴目送他们离开,“姑姑,好多次他们明明在笑,我却想哭。” 红了一路眼睛的长公主终于忍不住眼泪了,“我吃不到大锅鸡了。” 小太子心里的离别情一下子没了,叹气:“婵婵哥哥做的大锅鸡更好吃。” 长公主瞬间止泪,她差点忘了婵婵把哥哥留给她照顾了,以后她有吃不完的美食了! 长公主抱着灵芝蹦蹦跳跳地回公主府。坐在正厅喝茶的武皇盯着她怀里的灵芝目不转睛。 长公主抱紧:“婵婵送给我的,婵婵哥哥在公主府的借宿费。” 武皇:“皇宫更大。” 长公主:“婵婵哥哥在公主府更自在,公主府除了我最大就他最大。” 武皇:“我天天批奏章熬夜,你看我憔悴的脸,再看看我的白头发。” 武皇在妹妹和儿子面前一直都是虚弱的小娇娇,磕到了手还会让妹妹和儿子吹吹的那种。他不给儿子和妹妹看他身上差点要了命的伤,给妹妹和儿子看他鬓角的一根白头发。 军师翻了个白眼,李先生举着扇子闷笑。 自己的哥哥自己心疼,长公主拔了十根黑头发才拔掉这根白头发。拔掉了白头发,灵芝还是长公主自己的。 武皇从袖口里拿出两个丑兮兮的小老虎:“我亲手雕了,你们看我的手。”为了卖可怜,他还故意在手指上留下了血口。 长公主有兮娘给的伤药,依依不舍地分哥哥十分之一。 武皇:“我打仗的时候,风太大,吹到头了,每天晚上偏头痛。” 长公主能听出哥哥有没有撒谎,她皱着眉看向军师,军师点头。 长公主把灵芝给哥哥,“头有多疼?” 武皇:“不太疼。” 哥哥越说得轻巧越是严重,长公主从小老虎荷包里拿出一瓶药,“哥哥疼得睡不着时吃一个。等婵婵娘回来了,给哥哥看一看。” 武皇:“不要紧。” 长公主捶哥哥一拳,严肃:“要紧!” 穆月躺在公主府马棚旁的麦草垛上,手里举着小白兔玩偶,笑着捏捏耳朵捏捏尾巴。 妹妹离开时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是哥哥。 第9章 婵婵戴着哥哥做的小白兔帽子,毛绒绒的白色兔毛在身上围了一圈,远远看去,这里有一只悄悄路过人间的小白兔精。 兮娘用额头贴一下小女儿的脸蛋,凉丝丝的。她没有放下窗帘,而是用婵婵刚出生时的小襁褓裹住脸蛋,让小女儿慢慢地看路边的景色。 无论是凄惨的路边骨,还是漫天的枯草黄沙,兮娘都抱着女儿静静地看着。女儿若是没有与植物沟通的神通,她给女儿造一个不受风吹雨打的小金屋,让女儿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辈子。女儿得了老祖宗的偏爱,她便带女儿看尽这大江大河和人世间的挣扎苦楚。老祖宗被人所害,心有遗憾,死不瞑目。她希望她的小女儿带着神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留遗憾。她的命是女儿的,她活一日,女儿便多一条命。 “娘的婵婵。”兮娘亲一亲小女儿的额头,搂紧小女儿,用身体挡住冷风。 婵婵用额头拱一拱娘的脖子。 这里不好,夏天没有西瓜空调,冬天没有暖气火锅,还到处都是死人,侥幸不死的,两眼像冬天雪地里觅食的枯瘦野兽。 可是这里有家人,她喜欢有家人的地方。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节 这一趟流放之行,犯人都是一副死相,他们似乎认定了他们会死在路上。这不是穆大林和穆七林想看见的。北疆缺人,每次派流放之人去北疆时,镇守北疆的大将军都亲自出来点人头。人头越多,押送犯人的衙役得到的赏钱越多。穆七林带着兮娘和儿子逃过荒,凡是逃出来的都是有一股精神气撑着的,没有一股精神气撑着的都死在了看不见头的黄泉路上。 去北疆流放的人和去西疆流放的人在四通八达的驿站相遇,去西疆流放的犯人被衙役打的遍体鳞伤,穆大林和穆七林押送的犯人对视一眼,总终于知好歹了。 一个宗族的族长站出来,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穆七林提出买御寒衣物。穆七林点头同意,不止御寒衣物,他还买了骡子车让孩子和小脚女人赶路用,价格自然是原价的数倍。 这一趟北疆,武皇的目的从来不是让他们死,只要他们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去找衙役,这一局武皇就赢了。一瓶取暖的酒在外面三百个铜钱,从穆七林到宗族族长手里就需要三个金元宝了。 族长苦笑,还是让偷偷在队伍后面的死士现身,用十张银票换了一辆骡子车。 族长儿子问穆七林:“你不怕我们的人半路劫囚?” 穆七林摇头:“我带上了家人,要死也是死一块,挺好。” 族长儿子皱眉不解:“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想的。” 柳娘给穆七林一碗菜汤,对着族长儿子笑道:“因为你们这些人,我们已经不是人了,都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厉鬼,找你们索命。什么时候你们这样的人死绝了,我们就可以安息了。” 族长儿子被柳娘的笑吓到,不知不觉退后了一步。 族长看到儿子窝囊的样子,闭眼叹气。 柳娘捂嘴笑得花枝招展,猛然收敛了笑容,眼里全是狠毒,“再让我听见一次贱民,就当一辈子的哑巴吧。” “贱——啊——” 舌头落在地上,被柳娘一点点碾成肉泥。 看了一出好戏的西疆衙役大笑着喝一口酒,“我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都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这些读过书一个个成了阶下囚还端着架子当主子。” 西疆衙役拍拍穆大林的肩膀:“他们就是缺打,拿鞭子让他们清醒一下就知道乖了,你要是头一次押送犯人打不下去,我来替你。当初也是老衙役替我打,我心不够恨,没让打。你看我这只眼睛,就是我没舍得打的犯人挖走的。你对别人不够狠,就是对自己狠。这路上走走停停的,早人不人鬼不鬼了。” 穆大林摇了摇头,“我们家婵婵快回来了。” 西疆衙役愣了愣,又喝了一口酒,“我以前也有个小闺女。” 兮娘抱着婵婵回来,她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有刚采摘的蒲公英。婵婵捧着一束蒲公英,窝在兮娘怀里睡得脸蛋粉红。 西疆衙役凑近,食指弯曲轻轻勾一勾小娃娃的鼻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眼里闪动着温情。 西疆犯人需要赶路,只在驿站休息了三个时辰,天还没有全亮,已经离开了。婵婵捧在怀里的蒲公英变成了一个草编小黄牛。这是西疆衙役最擅长的小玩意,以前还有可以送的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只有酒陪着了。活一天,醉一天。什么时候喝醉后一觉睡过去,他就能和妻女团聚了。 婵婵看着手里的小黄牛,让娘收起来给哥哥。 兮娘把婵婵昨日捡的漂亮叶子和小黄牛用药草浸泡再晒干后通过驿站送入公主府。 夜里的公主府只有巡逻队伍的走路声,穆月闭着眼睛摸一摸小白兔玩偶,放缓呼吸和心跳。他需要休息,一直不休息会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不能死。 公主府的大门吱吱扭扭地打开,穆月起床,揉揉疲倦的脸,眼睛里全是期待。他走到门口,从门房手里接过一个黑色包裹。包裹里有妹妹的手印,还有妹妹送给他的一路景色。 穆月小心翼翼地把婶娘画的妹妹放入床头的木匣中。他的木匣中已有数百张妹妹的画,只有一小半是兮娘和柳娘托人送过来的,剩下的都是他睡不着时慢慢画的。 总要做一些和妹妹有关的事情,他才能从不断重复的梦魇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走了才十日,每天还有吃食,北疆犯人已经叫苦连天,求族长拿出更多的银钱去换骡子车。 柳娘嗤笑一声,抱着婵婵快步走在前面。 自从族长儿子说出贱民而无族人训斥他时,穆大林和穆七林知道这些人无论沦落到什么境地都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同样的人。当两人想明白了,他们被婵婵暖出来的心软顷刻消失。 穆大林和穆七林的心没有了柔软,当初可以买来一辆骡子车的银票翻了十倍。这样的价格在外面可以买上几十辆马车。也许穆大林和穆七林给他们的印象太无害,当价格让他们愤怒时,他们豢养的死士出来闹事了。 兮娘和柳娘不慌不忙走出来,兮娘抱着婵婵,柳娘端着米糊糊,只淡淡地扫一眼紧张的人群,慢悠悠地喂婵婵吃米糊糊。 犯人中悄悄靠近兮娘和柳娘,柳娘缓缓道:“婵婵还没有吃饱,我劝你停下来,不要惹我生气。” 犯人暴起,举起藏在身后的石头砸向婵婵。 兮娘抱着小女儿闪身躲过石头,给小女儿戴上小白兔帽子,捂住女儿的眼睛,对柳娘点点头。 柳娘抽出腰上的砍刀,自上而下,一刀砍下。 犯人轰然倒下,一分为二。 死寂……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打破了此刻窒息的恐惧。 犯人们此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敢带着孩子去北疆不是因为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见血的刀,一条人命不够。柳娘托着刀慢慢靠近,脸上带着妖媚的笑,“我警告过你们,不要动我们的婵婵,你们似乎没有听懂,把婵婵当成了我们的软肋,你们说怎么办呢?” 第10章 这些自称书香门第的世族面对柳娘嗜血的笑容,竟推出了三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柳娘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冰冷地举起砍刀。 推搡三个孩子的族人轰然倒下,眼里残留着惊恐。 血液顺着刀尖滴落,沾湿了她的绣花鞋,宛若刚刚走出地狱的血魔。 族长儿子战战兢兢地缩在人群后面,不肯脱下的华服下失禁。 柳娘慢慢地擦脸上溅到的人血,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族长儿子疯一般嘶吼着抢走周围族人藏在身上银票,用钱买命。 柳娘笑:“这便是汴都八大公子之一?我以为会有些骨气,还不如一个仆人的儿子,可笑,可悲。” 族长老泪纵横,也不知是为眼前已死的族人,还是为这场灾难。 柳娘放下刀,坐到老族长旁边,笑道:“你还记得牙子村吗?你应该记得,毕竟叫牙子村的不多,只一个,整个村子都是牙子养的人畜,孩子刚生下来就有了归处,漂亮的娃娃去青楼和南风馆,丑娃娃去做家奴,我记得你们还有一道鲜嫩的娃娃烤肉。” 已有人掩耳盗铃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这些恐怖的事情。 “你哭什么?”柳娘慢慢地把刀柄放到族长手边,“你的族人也养了,还吃了不少。” 族长眼睛赤红,慢吞吞地握住刀,颤抖着站起身,转身对着族人,盯着他们无声看了许久,沙哑开口:“谁?站出来!” 柳娘笑看向族长儿子,族长儿子疯狂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族长想起儿子在外面的挥霍,看向儿媳,一个穿着粗布单衣冻得双手双脚肿胀的妇人。她木讷僵直的双眼空洞洞地与族长对视,嘴角缓缓扬起,笑声渐渐疯癫。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刀,砍向侮辱过她的所有人。 血液已经无法渗入土中,缓缓流出房间。兮娘抱着小女儿,看着艳红的夕阳。 驿站衙役愁眉苦脸地蹲在门口,当血液慢慢流过来时,他仿佛身后有了眼睛,向前挪半步,血液恰好停在他的脚后跟,再渐渐渗入土中。 驿站衙役长长地叹口气,问兮娘:“你们是从汴都来了,消息灵通,你们说咱们这一位武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 兮娘笑而不语。 驿站衙役也没想要答案,自从武皇登基后,驿站就没闲过了,他每天都要埋尸,少的时候一两个,多的时候上百个。前天还耀武扬威的人,说没就没了,人死得他心慌。他前段时间回了一趟老家,他记得小时候热热闹闹的县镇,快成一座空城了,周围的村子也是十室九空。 “人都死没了,地荒着,谁种?”驿站衙役想不来更深远的东西,他就担心良田荒废。 兮娘换一个姿势,让小女儿睡得更舒服一些,轻声:“屋里的那群人在卷宗里只有六十四人,抄家查出七百三十八人。” “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都喂了这群人!”驿站衙役咬牙切齿。 兮娘挑眉,扭头看向驿站衙役,这一路走过来,她见到最多的是麻木的人,没有恨,没有怒。 驿站衙役自言自语:“武皇要是把他们都杀光了,老百姓是不是就能活出人样了。” 兮娘搂紧小女儿,嘲笑这个天真的想法。杀光了旧世家,很快就滋生新世家。世家杀不尽,最多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穆大林和穆七林带着其他衙役清理了闹事的死士和强奴,进入房间看见纵横交错的死人,愣了愣,没有多言,割掉耳朵,收拾尸体。 族长儿媳躺在血窝里大笑不止,仿佛要把嫁人后消失的笑一次性全部笑出来。 柳娘坐到她旁边,一点点擦干净手上的血,接过兮娘怀里熟睡的婵婵,笑着哼唱童谣,轻轻地摇晃。 族长儿媳脖子僵硬扭向小娃娃,枯尸一般的手慢吞吞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柳娘:“你已经给自己报仇了,还想继续装疯子吗?” 婉娉抖着手撩开脏乱的头发,露出被血清洗的脸,清秀稚嫩,本该是最美好的芳华。 柳娘眉开眼笑,轻轻颠一颠她的婵婵,“我们家小心尖,想抱一抱吗?” 婉娉低头看自己满是黑红色血液的手,声音嘶哑:“太脏了。” 柳娘低头亲一亲婵婵的手背,不容拒绝地笑着塞入她的怀里,“我们家婵婵不怕这些。” 一睁眼就看见头发滴血的人,还是有点怕的。 婵婵眼睛溜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里怕怕的,不敢动。 “婵婵醒了?” 听到熟悉的笑声,婵婵小小地呼了一口气。婶娘在身边,她没有被绑架,还是安全了。 受惊一次,积攒了一觉的力气又没了。婵婵打个小哈欠,小小地扭动一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柳娘笑着啄一下婵婵的脸蛋,对婉娉道:“抱一抱是不是又有劲了。” 婉娉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僵滞地点了点头。 世族的傲慢自大在这一场血腥的屠戮中消失,他们终于走下高高在上的金台,有了弱者的畏惧和谨小慎微。 队伍向前,军蚁般纯粹的秩序,再无过分的要求。 婉娉是柳娘从犯人里找出的破口,她从小为了生存被迫学会的察言观色再次让她找对了人。婉娉没有给他们翻身的机会,把他们隐藏势力的地方一一写下来。 柳娘看着她的字,有些怔愣。 婉娉:“是不是没有想到我还会写字。” 柳娘笑着点了点头,她和兮娘也会写字,可她们两人的字不说也罢,也就能看懂而已,“你的字很漂亮。” “也许你听说我祖父的名字。”婉娉神色恍惚了片刻,沉默了下来。 柳娘:“你想回汴都吗?” 婉娉摇了摇头,她没有留恋的人,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柳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白兔手绢,缠到她手腕上,“那就去北疆吧,我们这几年会在汴都和北疆押送犯人,你来做婵婵的姨姨,帮婵婵打理北疆的家。” 在柳娘看来,婉娉的双手能化腐朽为神奇,凡是兮娘能找到的可食用的根茎,婉娉都能做出他们未曾见过的美食。婵婵身体弱,吃饭不多,他们要很用心地养才能让她长一点重量。自从婉娉接管了队伍的饮食,短短半个月,婵婵重了三两。 婉娉询问了兮娘这些根茎植物的习性,小心翼翼地保护好它们的根茎,“婵婵喜欢吃,等到了北疆,我试着种一种。” 婵婵凝着小眉头,试图缕时间线。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8节 红薯是什么时候被主角苏出来的呢? 好像不是现在。 和以前一样,记忆断断续续,连不起来,想了一会就困了。婵婵不想了,蹭蹭姨姨的脖子,闭眼睡觉。 兮娘听到婉娉要在北疆试种,从骡子车里取下两个包裹,一个包裹是她和老爹找药草时发现的可食用植物种子,一个包裹是她逃荒途中从其他人手里交换的种子。她不相信老爹讲的老祖宗故事,可她还是按照老爹的话去收集植物种子了。 婉娉待字闺中时,养了许多娇贵的花草。她从包裹里挑选出她有把握的,剩下的还给兮娘。 兮娘重新包裹,留给婵婵以后种。婵婵能与植物沟通,更懂植物喜好。她小时候听老爹讲,懂植物语的老祖宗种出来的麦田每年都是大丰收。老祖宗一辈子都在寻找高产的粮食种子,还曾想过出海,最终没能如愿。她不知道她的婵婵有没有这样的心愿,如果有,她不拦着,去哪里都可以,她陪着。 第11章 冬日暖阳铺在身上,暖融融的,胜过厚重的皮衣。 天气正好,适合赶路,然而整支队伍安安静静地停在半路,盯着一只趴在地上不动的小娃娃。 婵婵趴着地上,撅着小屁股,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植物,小嘴巴惊讶成了一个圆圈。 她保持这个惊讶的模样好长时间,积攒了一天一夜的力气眼见着就要用完了。婵婵扭头找娘,两只小手没有力气支撑上半身的重量了。 柳娘抢先抱起婵婵,婉娉见不得一点脏,立刻拿出手绢擦她的小手。兮娘上前观察片刻,取走种子。 婵婵睡觉前,小脑瓜疯狂旋转。 它长得奇奇怪怪歪歪扭扭,不耽误它是棉花。 主角没了红薯,又没了棉花,以后怎么龙傲天? 小脑瓜转出来两句话,两眼不知不觉闭上,又半睡半晕过去了。 兮娘知晓她家婵婵拥有老祖宗的神通,在婵婵扑腾着小脚,激动地指着这片早已枯死的植物时,她立刻抱着婵婵下车,让整支队伍无缘由地停留此地。 婵婵趴在植物前惊叹时,她也在观察这些植物。事关种子和药材的事情,她的记忆会额外深刻。她和老爹给知府夫人治病时见过这株植物,当时是一株观赏花,很是昂贵。这棵植物绝不会只是观赏,她家婵婵看见千年人参也没这般开心。 柳娘抱着睡觉的婵婵,随着骡子车微微摇晃着,时不时掀开婵婵的小帽子,亲昵地摸摸婵婵红扑扑的小脸蛋,眼里都是溢出来的幸福。 兮娘坐在一旁,研究她家婵婵为之激动欢喜的植物。她老爹在世时琢磨药草,她也跟着老爹琢磨。这样的琢磨也许从老祖宗就开始了,老爹有一套成熟的方法,她在老爹的培养下又再次完善了。 婉娉前几日看完了兮娘这些年记录的植物志,有意重新整理,昨夜有了眉目,路过城镇时买了笔墨纸张,今日开始梳理,写得头胀手酸了就接过婵婵抱一抱。 柳娘轻柔地递过去婵婵,扯一扯褶皱的裙角,下车找穆大林商量下一个城镇需要购买的食物和保暖衣物。 婉娉和兮娘一块琢磨她未曾见过的植物,“未见鸟儿,应该不能吃。” 兮娘:“枝上枯果有虫蛀,无毒。” 婉娉:“多数的种子可食用。” 兮娘摇了摇头,绝不仅仅如此,她已经剥离出了种子,种子不多,不足以之为食。 万物离不开衣食住行。兮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棉花,手指摩挲,看着棉花在手上渐成线条,倏然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婵婵醒来后,看见了娘搓出来的棉线,还听见婶娘和姨姨商量着在棉线里加入北疆的羊毛搓线。 柳娘:“北疆的人穿毛皮过冬,没有毛的皮子也保暖,但羊毛总不能白长吧。这一路往北,我瞅着越冷的地方,动物的毛越长,指定羊毛更保暖。我们到北疆就试一试,看哪一种更暖和,到时候给咱们婵婵搓一身。” 兮娘:“我见过山民处理皮毛,到了北疆咱们多收集些羊毛,我多试几种方法。” 婉娉:“用手搓的太慢的,我看过《水流造物记》,用水流载物和黄牛耕地差不多,北疆的风大,我想想怎么用风代替黄牛省力。” 婵婵的眼睛慢慢变圆变大。 兮娘看着手里的棉线:“能搓成线的话,是不是也能像竹篓那般编织成衣服?” 柳娘:“肯定成,我跟大林说一声,看咱们队伍里有没有擅长的人,要是能想出来办法,我出钱给他们买一辆骡子车。” 婉娉:“那咱们不用等北疆了,到了下一个驿站咱们就买些羊毛试一试。北疆太冷了,小娃娃不能受冻。我们最好在进入北疆前给婵婵找到更保暖的衣物。” 婵婵安安静静,脑子飞速运行,努力回想主角逐鹿平原步步高升的情节,想着想着,脑神经逐渐断路,眼睛渐渐涣散,又睡过去了。 动脑子是最累的事情了,婵婵还没有想起来主角点亮的第一个技术火花是农具还是马鞍时,她就昏睡了两日。醒来时,整支流放队伍都变了,他们全部坐进了骡子车里搓线,婶娘还给她织了厚厚的羊毛衣,她的小被子也换成了更暖和的羊毛被。 婵婵无辜极了。 她还是个说话力气都不大足的病弱宝宝,煽动飓风海啸的蝴蝶翅膀一定不是她。 井然有序的队伍让山匪觊觎,他们看上成群结队的骡子车,在山谷狭隘口放巨石阻路,穆大林抽刀上前:“可识这把刀?”在外行走,来自汴都的政令就和赈灾粮一样到不了这里,一把刀比官印更管用。 山匪没有轻举妄动,等老大看过了这把刀,悄悄后退放行。车队继续向前,穆大林在巨石后放下少许的买路钱。 这是穆大林第一次从汴都押送犯人到北疆,用驿站衙役的话来说,这是开路。路开好了,以后都顺遂。路开不好,早晚死在路上。 驿站衙役还是藏下了一些话,凡是押送北疆的衙役,都没有开好路,他们死在各种意外里,没有一个活过十趟。 有年头长的山匪认出了穆大林刀上的纹路,不走绝路,也有嚣张的山匪嘲笑这把破刀。 暮色沉沉,百余山匪站在穆大林前面,肆意地大笑着。 他们刀下的亡魂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他们六年前还利用地形屠过一整支押送军粮的军队,还怕一把破刀? 充满恶意的笑声惊醒了婵婵,苍白的小脸蛋没了往日的红润。 柳娘和婉娉的脸色瞬间阴沉,抬头看向山匪,眼神不善。 第12章 穆七林和穆大林看向柳娘,无声地询问着。 “被吓到了。” 柳娘没说谁被吓到了,所有人都知道这群杂碎吓到了队伍里唯一的小娃娃。 穆大林冷厉的眼神染上了沉沉黑气,握紧手里的刀。 兮娘用襁褓包裹婵婵,用小帽子盖住她的眼睛,捂住她的耳朵,掀开挡风的羊皮帘,缓缓承诺道:“一命换一命。” 山匪听不懂这句话,犯人们都听懂了,他们杀一人,她便保一人在北疆幸存下来。这不是离开汴都的第一天,这一路她已用精湛的医术证明了她做得到。 跟在穆大林左右的衙役握紧手上的刀,手心上的汗浸湿了刀柄上的红布,压下心里的战栗,盯着面前的山匪,问兮娘:“算上我们吗?” 兮娘笑道:“剩一口气也救,我们婵婵给你们养老。” “烧香吗?” “烧!” 衙役们心里的畏惧消失,他们离开汴都时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安排,他们没有牵挂,有牵挂的衙役都会想尽办法避开北疆。 走到这里,他们不说,心里清楚小娃娃对整支队伍有多重要。没有小娃娃,他们早在源源不断的麻烦和看不见头的路上迷失了本心。不仅仅这一趟,以后的每一趟,小娃娃都会跟着他们押送犯人。 现在有了兮娘这句话,他们没有遗憾了。若是活下来,以后婵婵也是他们的小娃娃了。若是死了,婵婵会给他们烧香祭拜。 衙役有刀,仅仅是十三人,犯人众多却手无寸铁,而山匪百余人,个个强悍,手有利器。胜负似乎早已注定。 “疯子!” “怪物!” 一刀砍向后背,婉娉仿佛没有痛觉般不闪不躲,举起手上的斧头砍向他的头。 献血已经浸湿了头发和衣物,婉娉大笑:“第七个。” 这里只有山匪尖锐凄厉的惨叫声。被山匪拦腰斩断的犯人,为了给家人拼一个活路,吞下所有的声音,用最后一口力气,死死抱住山匪的腿,换来一条命。 冬日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降落,掩埋了所有的尸体。 血红的车轮缓缓前行,百余山匪的头骨悬挂在骡子车上,荧荧白骨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骡子车又多了几辆,放着一口口的棺材,犯人们的棺材由家人照看,衙役们的棺材由兮娘和柳娘照看,他们临终前都撑到了穆大林和穆七林与他们结拜,婵婵奶声奶气地喊他们三爹爹和七爹爹。 他们没有选汴都,让穆大林把他们埋到北疆的巨石碑前,每年婵婵过来时给他们烧些铜钱,若是不缺钱,给他们洒些黄酒。北疆冷,北疆的鬼说不定也要喝些酒暖身。 森森白骨开路,匪贼噤若寒战,再无人上前阻拦。 第一场雪后,婵婵就被娘和婶娘包裹成了棉球,每时每刻都被抱着,有时候夜里醒来时在爹暖烘烘的怀里,有时候醒来时在娘和婶娘的大披风里。 柳娘抱起婵婵,轻轻地摇晃一下,低头对上亮晶晶的眼睛,眉开眼笑。 婵婵穿上厚厚的衣服,再吃一碗米糊糊让手脚暖乎乎的,戴上小白兔帽子,穿着毛绒绒的小皮靴,只露出一个拳头的小脸蛋,被伯伯抱出车厢。 穆大林抱婵婵到第一辆棺材车上,婵婵奶声奶气地喊两声三爹爹,穆大林告诉三弟走到了哪里,距离北疆还有多长的路。 到了第二辆棺材车,婵婵已经记住了伯伯刚才的话,奶声奶气地喊一声七爹爹后再重复一遍伯伯的话。穆大林两手举起婵婵,惊讶地颠一颠,婵婵揉揉眼睛,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说话需要力气,动脑子也需要力气,还没睡够时被婶娘摇醒,婵婵已经用完一天的精力了,明天才可以继续喊魂。 穆大林解开皮衣,裹着婵婵走回去。躲在伯伯怀里的婵婵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暖的。 穆大林进入车厢,轻手轻脚地把婵婵交给柳娘,宛若刚获得了宝马的少年,神采飞扬地小声讲婵婵的事情,“我只说了一遍,婵婵就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了。” 柳娘抱着婵婵,笑着轻拍婵婵的背,“兮娘早已说过,我们的婵婵天生不凡。” 穆大林怔怔地看着婵婵,想起了一些他以为小娃娃在玩闹的细节,用力搓搓脸,“我能做什么?” 柳娘低头亲一下婵婵的脸蛋,满眼的温柔,“好好地看着婵婵慢慢长大。” 穆大林目不转睛地看着婵婵,在外面总是冰寒冷戾的双眼里全是满当当的温暖。 婉娉受重伤,独自一人躺在骡子车里。这几日,兮娘把婵婵交给柳娘照顾,她跟阎王抢人。 婉娉:“我的伤只是看着重,让我抱一抱婵婵就没事了。” 兮娘瞪她一眼,恶声恶气:“喝药!” 婉娉:“好凶。” 兮娘:“我再看见你偷偷倒药,我就给婵婵换一个姨。” 婉娉:“别,我喝就是了,药太苦了。” 兮娘脸色放缓,“再喝三日,退了烧就可以换成药丸了。你乖点,晚上我让婵婵和你一块睡觉。” 药似乎一下子就不苦了,婉娉一口喝完。 兮娘没忍住,笑出了声,换车抱来婵婵放到她旁边,“只能看,不准抱。” 婉娉:“我感觉我可以抱。”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9节 兮娘:“然后让伤口再次裂开?再次失血过多死一次?” 柳娘留下来,盯着婉娉。兮娘去给其他犯人换药,穆七林也受了伤,不严重,帮兮娘熬药。 杀山匪最多的人不是穆大林,而是穆七林。他心里惦记着婵婵,还未走出汴都就下了狠心学骑马,裤子和手心没有一天不是脓血。马就是他的腿,长矛枪是他的手。他信任兮娘,兮娘抱着婵婵,谁也不能干扰他的专注。他只有一个想法,杀光他们,他的婵婵才不会受伤。 兮娘给他草药,不需要开口,穆七林依次加入药炉中,等待的间隙,无声地询问兮娘。 想起婵婵,兮娘眉眼弯弯,“吃了一碗芝麻糊糊,手脚都是热乎的。” 穆七林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再磨一些。” 第13章 有了第一场雪,大雪没有停歇的时候,队伍行进的愈发困难,积雪慢慢没过了膝盖,又渐渐没过车轮,不得不一再放慢速度,压平一段路再走一段路。 大风雪下了两日还未停,前路全是一片白茫茫,只有寥寥树冠,队伍停下来,等待这场大风雪过去。 穆大林出发前问过了有些许经验的商队,带着兄弟们用雪盖房,兮娘带着犯人们捡柴。犯人脚下的镣铐早已解开,所有人有共同的目标,活着走到北疆。 兮娘和犯人们聊些日常,她承诺了一命换一命,便会让他们在北疆稳当当地扎根,“到了北疆,我让婵婵大伯送些毛衣给守军,换你们住一块,这般你们就不用担心受本地人欺负了。我们送你们到了北疆也不会马上离开,把毛衣的生意做起来了,你们也有营生了,我们再离开。你们若是遇见了什么人刁难,也不用怕。我们每年都来北疆,遇见了难事就来找我。” “婵婵也来?” “来。” 所有人笑开了花。 “你也放心,我们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做惯了奴才,不怕吃苦受累。我们到了北疆好好过日子,不惹事。北疆那么冷,毛衣肯定卖得好,我们有织毛衣的手艺,是活路。” 这大雪掩埋万物的一路,他们便这般憧憬着北疆熬过来,太绝望了,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冻僵的狼群,也遇见了全部冻死的商队。 婵婵窝在姨姨怀里,看着外面的大雪皱小眉头。下不停的大雪让她想起了一些故事背景。三年灾荒后是十年小寒潮,今年是小寒潮第一年。主角是在小寒潮第几年崛起的呢? 想到关键的时候,脑瓜又不够用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三座冰雪圆顶房用了两天才盖好,骡子也快冻坏了,乖乖地待在雪房里。 雪来不及化干,兮娘带着犯人们捡了许多的干柴。到了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所有人挤在最保暖的雪房里。 所有人都顾虑着正在睡觉的小娃娃,轻手轻脚,没有说话声。 他们尽量多带粮食,即便被大雪困在原地一个月,他们的粮食也够,难熬的是心里的无望,每次婵婵醒来时,兮娘和柳娘都会用小雪人逗婵婵笑。小娃娃无忧无虑的咯咯笑轻而易举地平息了雪房中的焦躁。 闲下来容易滋生绝望,兮娘说婵婵喜欢小木头军队,当第一个犯人雕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士兵送给婵婵时,娘把睡得香甜的婵婵给他的女儿抱了抱。雪房的犯人们直楞楞地看着小娃娃,寂静片刻躁动了。他们一个个走出雪房,去寻找木头。一个小士兵哪里够,必须千军万马。 兮娘让犯人抱婵婵,看似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动作,许多犯人也不懂他们的心为什么突然活了,柳娘和婉娉懂这个动作的意义,犯人在兮娘这里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了。 婵婵每天醒来,看见的都是不熟悉的姨姨和姐姐。婵婵不慌,抓紧时间吃米糊糊,在婶娘的童谣和姨姨的念书声不知不觉地睡着。 木头雕刻的小士兵能组成一个军队了,婉娉用小士兵给婵婵讲阵型和兵法,军队里多了轻骑前锋和重骑护盾。 婵婵清醒的时间不多,每次醒来会出现好多新鲜的小玩具,好多人都会围过来跟她说话。姨姨说的话,她记住了,其他人说的话,她也记住了。她知道两军对垒怎么利用地形以少胜多,也知道怎么喂鸡可以让母鸡多下蛋了。 风雪埋路,穆大林带着人一次次地出门,一次次地无功而返,回来后抱一抱婵婵,压下所有的晦涩。 第十日,风雪仍然继续,婵婵醒来,想哥哥了,指着娘放在木箱里的小裙子,“小兔子。” 兮娘拿出小兔子木碗和木勺喂婵婵吃饭。 木勺上的小兔子只有一只耳朵,婉娉问婵婵:“小兔子的另一只耳朵呢?” 婵婵一本正经地回答姨姨:“小兔子不乖,被火烧掉了。” 婵婵严肃地看向姨姨的手背。 婉娉愣了愣,大笑,抱紧婵婵,亲个不停。 兮娘笑着给婉娉手背上的烫伤抹药,“不顾惜自己,被婵婵训了吧。” 婉娉大笑:“谁管我,我都不乐意,我只乐意听婵婵的,婵婵让我乖,我以后都乖乖的。” 婵婵醒来时,所有人都在无声地看着婵婵,听到婵婵奶声奶气的训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路可走可退的死气一消而散。 十万大军怎够,过家家的小兔子不能少,他们又忙起来了。 第14章 汴都的冬日是绵绵细雨,丝丝缕缕的寒气,火气旺的人披上狐皮还会出汗。长公主和小太子在熊洞里黏着婵婵时,每天跑跑跳跳,还听话地喝药调理身体。他们在熊洞里养出来的肉肉回到长公主府和皇宫时掉了一点点,在穆月借住公主府后,这些肉肉全长回来了,还悄悄地膨胀着。 往年,长公主和小太子畏寒,在外面走动一个时辰必会生一场大病。今年比往年更冷,两人却像小火炉一般热腾腾。 房内烧了炭盆,脱掉外衣会冷,穿着外衣又热。小太子找到了解决办法,把婵婵哥哥的手放在脸上滚一滚。婵婵哥哥的手如寒玉,凉丝丝的。长公主艳羡地看着,她也想,但她不敢。 两个月前她偷偷摸了一下他的手,他一个月没做好吃的。她吃不到,小侄子也吃不到,小侄子怪她唐突了婵婵哥哥。小侄子说婵婵哥哥是倾国美人,想摸一下亲一下都是人之常情,但婵婵哥哥不喜欢旁人碰他,她不能孟浪。 穆月盯着炭盆里的火苗,眼神空洞洞的。 长公主蹙眉:“哥哥说今年比往年冷,很多地方冻死了人,不知道婵婵走到哪里了。” 小太子长长叹了口气,心里除了对婵婵的担心,还有对灾民的怜悯。 听到妹妹的名字,穆月从黑沉沉的虚无中苏醒,空洞洞的眼神中有了跳跃的火苗。 小太子:“姑姑,李先生说三年内必起战事。” 长公主总是明媚烂漫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小太子:“李先生还说咱们武国不占地理优势,兵力分散,还没有其他国家的几代积蓄,赢不了,会南北断裂成五部分,被五个邻国瓜分。” 长公主:“哥哥殉国后,我带你躲起来。” 武皇听到这里,不得不进来了,挤到妹妹和儿子中间,托着腮,一脸的愁,“我不怕打仗,也不怕殉国,就怕穷。今年发不了俸禄,还能推托到明年秋天收粮,明年秋收也发不了俸禄就不得不找个由头去抢了。” 小太子:“咱们吃不饱,他们兵强马壮,父皇能赢吗?” 武皇:“赢不了就加入他们。” 长公主认真思考加入其他国家的后果:“哥哥会被圈禁。” “有吃有喝不用愁也挺好的,就是名声要臭了,亡国之君会挨骂。”武皇看向儿子,“要不,我把皇位给你,你小,后人不会怪你。” 小太子想了想,“也行。” 军师心情沉重,站在门口吹冷风,听着屋里渐渐不像话的屁,表情逐渐狰狞。 李先生懒懒散散地坐在走廊石栏上,摇晃着扇子忍笑,扇子都在颤抖。 李先生:“若是亡国,不能再辅佐咱们的武皇和小太子,我会遗憾的。”这一家子太好玩了。 军师默念十遍气大伤身,逐渐恢复云淡风轻的温润,情真意切道:“先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来呀!一块做亡国佞臣,一块遗臭万年! 各地灾情传入汴都,武皇喊来近臣,斟字酌句地写下传位昭书,交给妹妹保管,万一他在战场上死了,这份传位昭书能暂时稳住汴都。 长公主:“明年动兵?” 武皇:“唯一的破局法。” 长公主:“打仗脱贫?” 武皇轻轻地点下头,小声:“偷袭,抢了立马跑。” 这么不要脸的打法一听就是李先生的“兵不厌诈”,长公主找了一圈,没找到李先生。 军师:“他病了。”坐在石栏上凉,冬天摇扇子更凉,一言以蔽之,活该。 长公主不拿主意,哥哥让她保管传位昭书,她便保管,只交代一句话:“哥哥别死。” “好,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投降。” 军师忍很久了,一字一顿,咬字清晰:“一国之君须有不畏生死的骨气。” 长公主和武皇都当没听见。武皇没学过怎么做皇帝,也不打算用明君的高标准要求自己,他抢这个皇位就是为了活着,没道理当了皇帝还要去慷慨赴义。 两人认真地讨论投降后如何自保,分析五国的君王性情,探讨向哪一个国家投降能让百姓和士兵少受罪。 长公主:“听说东岩国的国君仁慈。” 军师:“他老了,害怕儿子抢他的皇位,这两年手段狠辣,亲儿子都杀。” 武皇:“北疆边上的小鱼国国君是女人,我可以入赘。” 军师脸黑:“北海国的领土面积是咱们的三倍,人家不小,以及北海女王不要丑的。” 长公主猛然瞪向军师:“我哥哥不丑!” 武皇捧脸:“我漂亮着呢。” 长公主用力点头:“对!” 军师:呵。 毁灭吧!一块殉国! 第15章 雾气笼罩汴都,白日亦是阴沉沉。穆月凝视着枯枝上的冰霜,唇色苍白,手脚冰凉。被父皇怕你冷的小太子笨拙地扛住了厚衣的阻力,艰难地垮过门槛,伸出冒着热气的胖手,去牵婵婵哥哥的手。小胖手被冰霜般的手冻得瑟缩了一下,又握住,掀开厚衣服,塞入暖烘烘的怀里,抱紧。 穆月低头,黑蒙蒙的眼眸看着小太子。 小太子缩在袖笼里的小胖手抖了一下,他在皇宫里见过这样的眼睛,后来这双眼睛投井了。父皇说,她在宫外的儿女冻死在了雪夜里,她没了盼头。 小太子撒谎:“我父皇有两支忠诚的神秘死士,黑首收集消息给父皇,黑尾暗中守卫皇宫。” 现在没有以后有就不算撒谎,小太子气壮:“黑首今天传来婵婵的消息,他们平安到达北疆了。” 穆月定定地看着小太子发冠上的红绳。红绳两端是小珍珠串的小白兔,是女孩子们系在荷包上的。小太子喜欢,缠到发冠上。 穆月从小太子怀里抽出手,暖不热,始终冰冷。手指轻轻地摩搓小珍珠白兔。 小太子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忙从腰上解开鼓囊囊的布袋子,里面全是圆滚滚的小珍珠,又从头上拆下红绳小白兔,“给婵婵。” 小太子强调:“婵婵喜欢。” 他没说谎,婵婵离开汴都时只会喊哥哥,没说不喜欢小珍珠,没说不喜欢约等于喜欢。婵婵好久没有消息了,婵婵哥哥的模样让他有点害怕。婵婵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婵婵,他想婵婵就是父皇说的盼头。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0节 穆月捏起小珍珠,空洞黑茫的脑海中浮现妹妹带着小珍珠头饰的模样,嘴角缓缓上扬。 北风咆哮,已寸步难行,衙役露在外面的手上全是破碎冰块般的冻裂伤口,走在最前方的穆大林双手滴血。婵婵醒来看见婶娘给伯伯擦血,窝到伯伯怀里,轻轻地吹吹。 穆大林心里全是甜,脸上的笑止不住。其他衙役看向自己的手,他们也想小娃娃的吹吹,要不弄出点血让小娃娃心疼一下? 婉娉受过重伤,独享了小娃娃许多了个吹吹和亲亲,她太了解这些艳羡和跃跃欲试的眼神,大笑着抱起婵婵,“咱们婵婵可不能偏心,其他爹爹也要吹吹。” 兮娘和穆七林看着婵婵给一群装疼的老爷们吹吹,满眼笑意。 吹气可累了,一圈吹下来,婵婵都没有力气听姨姨念书了,睡得呼噜噜。 半夜的大雪淹没了房顶,穆大林带着身体强壮的衙役和犯人顶着冰刀清雪。尚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裂开,地上无血滴,凝在手套上成了血色冰块。 严寒肃杀万物,他们什么都不想了,不敢想,也不能想。 柳娘:“柴火不够了。” 兮娘和婉娉看向了骡子车。 连续二十日的大风大雪终于缓和,露出月光。他们不能再停留在原地,柴火用尽,粮食所剩无几。向北走生死不知,留在原地必死无疑。 车厢帮他们熬过了五个寒夜,骡子拖着木板缓缓前行,木板上搭着一个羊皮小帐篷,小帐篷里藏着一个小娃娃,酣睡的小娃娃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冒险出发。 雪地走路滞涩,撑着一口气不停地走着,没了力气时看一眼小帐篷又能多走两步。 婉娉什么都不看,只看着小帐篷,小帐篷向前走,她便走,小帐篷停下,她便停下。只要婵婵好好的,她就能从死人窟里爬出来,一步一步地熬到北疆。 婵婵还没睡醒,被婶娘抱出了小帐篷,眼睛还没有睁开,咯咯笑着躲婶娘的挠痒痒。 柳娘笑着亲一下婵婵的鼻尖,继续用手帕擦手心。 走在积雪上,全是路,没有路。 兮娘拿出模糊不清的地图,瞭望四周,白茫茫的雪,他们是唯一的颜色。 没有路,挖雪找路。 埋在雪下的零星植物逐渐冒出来,兮娘抱着婵婵慢慢走。婵婵凝着小眉头,满脸认真,浑身用力。 攒了好多天的力气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用的,婵婵支棱着耳朵听了好一会,严肃的眼睛突然晶亮,兴奋地指姨姨脚下的雪。 积雪挖走,露出匍匐在地的老树根。婵婵扑到老树根上,脸蛋贴着老树根,好一会的撒娇。 队伍继续前行,沿着婵婵指的方向。 婵婵指的方向不是北疆的方向,他们都知道。那又如何?死路又如何?冰雪催他们走黄泉路,他们走他们信仰的路。 第16章 偏离北疆的行进需要太多的勇气,他们不需要,偏执地跟着小帐篷一步接着一步,不用想,无碍,若终点是归魂,有婵婵领路,不孤独,亦心安。 探路衙役落入冰雪伪装的陷阱中,尖锐的冰石扎穿他的脚。穆大林找到他时,他的脚已冻坏死。 “你们别哭,我还想要婵婵独一份的心疼。”秦四抽刀塞入兮娘手里,“剜了吧。没事,没了脚,还有手。婵婵哥哥可以给婵婵绣小白兔,我也可以给婵婵织衣服。” 架在火焰上的刀通红,兮娘抱起婵婵放入他怀里。 小娃娃的小嘴巴张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慢慢张开,黑漆漆亮晶晶。 秦四用小被子裹住小娃娃。小娃娃只露出了一个粉嫩嫩的小脸蛋,四周都是棉被,吹不到一点风,也看不见人。 眼睛被捂住,婵婵闻见了苦苦的青草根,笑咯咯地喊四爹爹。 刀落,秦四脖颈青筋骤然凸起,双眼隐忍地闭着,牙齿剧烈颤抖。所有的身体反应已不受他控制,唯独抱着小娃娃的双臂轻轻地拢着,残存无几的清醒都用来顾虑怀里的婵婵。 婉娉:“婵婵快给你四爹爹唱歌,接下来的好多天都是你四爹爹给你喂米糊糊。” 柳娘:“咱们婵婵可得哄好了,说不定能哄到婵婵心心念念的小甜饼。” 婵婵给四爹爹唱歌,双手双脚都乖乖地蜷缩在被子里。 婉娉看到婵婵与往日不同的安静模样,怔愣,眼睛慢慢红了,缓缓眨眼,倏然眉开眼笑,掀开婵婵额前的小被子,亲一亲婵婵湿漉漉的脸蛋,“我们错了,不应该瞒我们婵婵,让我们婵婵伤心了。” 秦四睁眼看向小娃娃,僵如尸的手臂动了动,粗糙脓肿的手微颤着擦拭婵婵的脸,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最终仰面大笑,“这辈子有婵婵喊我四爹,值了。” 风雪起,缓缓行。 只余半日的粮食,他们已两日未食。剩下的粮食不能吃,他们要留着。留着做什么?他们不知,他们只知道吃了就什么都没了。 兮娘没有减少婵婵的吃食,婵婵只吃一点点,固执地分米糊糊。柳娘上前,兮娘拦住,摇摇头。她们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们的婵婵举起小勺子,一人一口米糊糊。 婵婵吃不饱,清醒的时间减少。所有人的眼睛不看路,专注地看着婵婵。他们不怕绝路,只惊惧婵婵丢下他们。 雪山挡路,他们挖雪,没有老树根便换一处,头昏眼黑,歇一歇继续。 婉娉啄婵婵的脸蛋,直到亲醒,再放到老树根上,笑看着婵婵奶声奶气地向老树根撒娇。 婵婵窝在伯伯怀里指路。他们挖开了积雪和枯藤,深入雪山。 崎岖阴湿山路和密密麻麻的兽骨无声地驱赶着他们离开此地。穆大林捂住婵婵的眼睛,婵婵抱住伯伯的手,“婵婵不怕。” 豁然明亮,冷峻雪山里悄悄地酝酿了生机,袅袅炊烟点燃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要惊吓了他们。”穆大林摘下刀,衙役们跟着放下刀,犯人们放下石刀。 兮娘抱着婵婵敲门,婵婵枕着娘的肩膀打哈欠,忍着不睡。 “你们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干什么?” 巨石后走出一个十岁女孩,脸上涂满了交叉黑红染料,手提铁锤,头戴牛角,身披兽皮。 婉娉看着女孩手里的铁锤,笑意渐深。有意思了,东岩国皇女竟然藏在这里。 柳娘:“树根指引我们来到了这里。” 凶悍的小皇女不吃神神鬼鬼这一套,“老实交代!” 兮娘皮笑肉不笑瞟一眼小皇女,抱着困倦的婵婵走到老树下,小心地放到树枝上。 婵婵脸蛋贴着树枝,困倦的眼睛慢慢溜圆,小嘴巴微微睁开,惊讶地看向小皇女:“姐姐偷偷喝酒?” 汹汹气焰僵滞,小皇女结巴:“没没没有!” 小娃娃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心虚的小皇女,小小的手指慢慢指向小皇女藏酒的地方。 铁锤落到了地上,眉梢山崩,眼眸地裂。小皇女嘶声裂肺:“哥——天兵天将来抓你了——快跑——” 给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哥哥通风报信了,小皇女眼睛里冒着熊腾腾的大火,兴奋激动的搓手手,“你喜欢喝酒吗?我给你供奉。” 只说不做,不真诚。小皇女弯腰,两手堪比土拨鼠的爪爪,婵婵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挖出了半米深的十壶酒。 “给你。”小皇女还从后背的兽皮袋里拿出了下酒的烤牛鞭和羊蛋蛋。 小皇女哥哥姗姗来迟,灰扑扑的干草斗篷,缩着肩膀揣着手,愁眉苦脸地哀求:“妹妹,咱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行不?” 小皇女提起铁锤威胁,“你有点男人的气概行不? ” 文弱无力的哥哥:臣不行。 小皇女凶辣辣地犟完哥哥,扭头笑憨憨地问兮娘:“可以让我抱妹妹吗?” 婵婵伸手:“姐姐抱。” 小皇女惊喜,用力在身上搓手,手上的土搓掉了,手也搓的红彤彤了。 第17章 暖暖的火炕,两个同岁小娃娃并排酣睡,一个白白的糯糯的小小的,一个黑黑的墩墩的大大的。 小皇女拧眉头,不敢瞪婉娉,不舍得瞪婵婵娘,蛮横地瞪向柳娘,谴责:“你们没有养好婵婵。” 柳娘笑眯眯地点头:“我们没养好,你来养好不好?” 奄奄一息的小火焰加入了渴求已久的干柴,小皇女背着手,两只手紧紧地掐在一起,“让我养?不说谎?” 小皇女的紧张让柳娘脸上的笑容凝滞,她看出了小皇女的认真。 短暂的寂静,柳娘笑容柔美:“你要跟着婵婵吗?” 听出了柳娘言外之意的小皇女哥哥抬头,眼神暗黑。 柳娘笑着轻轻握住婵婵的手,“我们都跟着婵婵。” 小皇女哥哥缓缓低头,又像个土兮兮无人问津的阴郁蘑菇了。 小皇女听懂了柳娘的话,只想了一会会,看向哥哥:“等我养好婵婵再回来。” 阴郁蘑菇冒出了幽幽黑气,“不可以。” 旁人的话都轻如鸿毛,进不了小皇女的耳朵,她翻找吃食,全部放到柳娘面前,“婵婵可以吃吗?” 柳娘同情地看一眼小皇女哥哥,笑颜如花的摇头。 婵婵发育缓慢,身体娇弱,同岁小娃娃已抱着骨头大口干饭,婵婵还在喝米糊糊。 婉娉撕下来一小点肉丝给婵婵:“淡淡嘴。” 婵婵小眉毛耷拉了下来,“婵婵不可以吃肉肉。” 婉娉疑惑地看向兮娘,兮娘摇摇头,她没有说过,只能是祂们了。 婉娉掰开小甜饼,捏出里面绵软热乎的面团给婵婵,“婵婵不吃肉肉,姨姨也能做出很多美食。” 小皇女端着火盆放到炕上,亲一口可爱的婵婵,又兴冲冲地跑出去,小心翼翼地端回来一锅羊奶,“给婵婵。” 小皇女哥哥幽怨地蹲在门口,看着妹妹送出存粮又送出羊奶。羊奶一天就这么一小锅,是他费劲心思千里迢迢地从北疆牵来的。她喜欢喝,一口都不给他喝,现在都舍得让出整整一锅了。一个小仙童有什么稀罕的,是能帮她坐上皇位,还是能借她天兵天将?还不是得靠他这个亲哥哥帮她筹谋,帮她招兵买马。他这么重要,竟然争宠失败。 “哥,挡路了,让开。”小皇女踢一脚屁股。 项良乖乖地挪地,这轻轻的一脚已是爱了,妹妹真正的一脚是骨折。他以前容易满足,妹妹的这一点小爱就让他感动了。现在有了小娃娃这个对照组,他贪婪了。 他的贪婪不多,“羊奶给我喝一口。” 小皇女嫌弃地瞥他一眼,一口喝光婵婵剩下的羊奶,“除了婵婵,我什么时候让过自己的东西?” 项良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缩脖子。她的东西,旁人碰不得。旁人的东西,她得不到就毁掉。 无外人,婉娉抱着婵婵缓缓道:“东岩老皇帝色迷心窍,欲抢大臣妻,以莫须有罪名斩首抄家,再掉包,三品夫人转眼成了后宫艳妃。艳妃郁郁寡欢,五年前自尽。若我没有猜错,湘湘是艳妃女儿,项良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1节 “话本里的故事竟成了真。”柳娘瞟一眼远处的小皇女哥哥,“项良心有仇恨,不是善茬。” 可不是嘛。 婵婵慢吞吞地点头,项良是以一己之力掀翻了东岩国曹氏五百年统治的枭雄。 想到一个番外人物的简介已是婵婵的小脑瓜极限了,困意来的又急又快,额头贴在姨姨脖颈上,安静入睡,背景是娘磨药草的簌簌声。 婉娉:“湘湘呢?” 柳娘:“更恨。”一个藏在心底,一个溢在眉眼间。 “无事。”兮娘慢慢停下,轻声,“谁又能不恨?” 长久的死寂,眼眸湿润,低头亲亲婵婵。 四面环山,温暖无风,雪花落在地上迅速消融,泥泞了山谷。 小皇女蹑手蹑脚地进来,手里拿着小牛角,压着嗓子小声问兮娘:“可以给婵婵戴吗?” 兮娘笑着戳一下她头上的大牛角,“婵婵力气小,撑不住。” 小皇女看向婵婵头上的小白兔帽子,“谁给婵婵做的呀?她会做牛角帽帽吗?我可以给钱呢。” 呀?呢?帽帽?项良的表情犹如看见了一只犀牛向兔子撒娇,震惊,惊吓,不接受。 兮娘:“婵婵衣帽上的小白兔都是婵婵哥哥绣的。” 小皇女:“我可以学。”她是对婵婵最好的人,谁也不能打败她,婵婵哥哥也不行! 项良的表情猝裂,宛若看见了犀牛和兔子化形成两只幼崽,犀牛向兔子撒娇都合情合理了。然而,她学绣花?不可能!绝不可能! 小皇女跟着婉娉学绣花,只学了一个时辰就像模像样地绣出了一对狰狞的牛角,给婵婵:“喜欢吗?” 哥哥不在这里,婵婵摘下小白兔帽子,戴上狰狞的牛角帽:“喜欢,威风。” 锋利的血刀落入刀鞘,杂乱尖锐的眉峰蒙上了一层暖暖的云霞。小皇女细声细气:“我再给你绣一个更威风的披风。” 婵婵贴贴脸。 小皇女忍了,没忍住,止不住的咧嘴笑。 项良怔怔地看着妹妹灼灼无忧的笑。 妹妹有多久没有这般笑了? 很久很久…… 第18章 小皇女一举一动都是狂野的气息,她已经抡锤五百下,比昨日多了整整一百下,还满身的劲儿,只因婵婵亮晶晶地看着她。 柳娘笑盈盈:“湘湘很喜欢婵婵。” 项良没见过妹妹这么喜欢一个人,嫉妒让他幼稚,“妹,铁锤和婵婵,谁更重要?” 小皇女不想搭理哥哥,哥哥以前还有个不爱说话的优点,现在唯一的优点都没了,越来越烦人了。 某些时刻,为了达到目的,项良可以不择手段,“你老实回答,我给婵婵做虎皮裙。” “再加一个牛皮裙。”小皇女坐地起价,还强调要求,“和我一模一样的。” 项良斩钉截铁:“不行!” 虎皮是现成的,牛皮要等明年,这是一个变相的双层问题,他若答应下来,便意味着他也跟着婵婵走。他不会答应的,绝不答应! 小皇女有无数种镇压哥哥的办法,武力最简单,偶尔可以用一下其他方法以防生疏:“哥哥藏在房梁——” “我做!”项良咬牙切齿,“现在轮到你回答问题了,大声点!” “铁锤最重要。”小皇女从不让哥哥的得意超过两句话,“因为婵婵最喜欢我抡锤的铮铮铁骨。” 婵婵奶声奶气:“姐姐飒。” 小皇女不抡锤了,美滋滋地跑到婵婵面前,轻轻地亲一口,抱起婵婵去看千里马。 项良只是蹲在墙角自闭了一会,他呕心沥血的千秋大业就塌了一半。这群千里马是战场上突袭和扭转局面的关键,它们还小,需要再养两年。这是能让人知道的吗? 项良阴森森:“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他们不能离开这里了。” 小皇女不耐烦地摆手:“一边去,别烦人。” 小皇女挑出最漂亮的一匹小黑马,抱着婵婵坐到上面,慢悠悠地骑着去看哥哥养的巨雪雕。 项良卧薪尝胆十年的千秋大业垮了,全垮了。雪雕是通风报信的,是收集情报的,是他安插在各国间谍和他的联系方式。信鸽十日才飞到的地方,巨雪雕只需一日。他从它们还是个蛋时就亲力亲为地孵化,当娘又当爹,他容易嘛,还不是为了她坐上皇位,她就这么一锤子又一锤子地锤塌了。 项良磨刀,今夜要么他们死,要么他死。 “哥,别伤心了。”小皇女有所求,哄哥哥,“婵婵是自己人,不会泄密的。” “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你要杀婵婵吗?你不怕损阴德遭天谴?” 项良不敢杀。 他曾经无所畏惧,遇见婵婵后他有了奢望,他想死后和家人团聚。十年了,他没有一天不恨,没有一天不想他们。 “哥。”撕开了伪装,小皇女神色晦暗深沉,“人在做天在看,我不能让六国乱生灵涂炭。” 项良抬头,目光尖厉地看着妹妹,“你知道改变计划的后果,你想好了吗?” “嗯。” 公主府,长公主惴惴不安地看着穆月,婵婵把哥哥交给她照顾时,他好好的,现在他脸颊凹陷,憔悴苍白,仿佛一缕尘封冰棺的艳魂。她很怕,眼泪快憋不住了。 “婵婵很快就回来了。”说出如此虚假的话,长公主心里难受,低着头,遮住眼里的泪花。军师和李先生都告诉她,今年太冷了,天罚般突如其来,来不及准备,成群结队的狼群都冻死在了野外,去北疆的队伍没有生还的可能。带兵去过北疆的哥哥也这样说。 “我没事。”穆月拂去长公主脸颊上的泪珠。 长公主:“那你吃点东西。” 穆月笑着点头却吃不下任何的东西。 雪山,婵婵半夜睁眼,心慌慌,爬到娘怀里,耳朵贴着娘,静静地听娘的心跳声,想哥哥了。 兮娘摸一摸婵婵的脸,小脸蛋湿漉漉的。兮娘抱起婵婵,轻轻拍背,“娘和哥哥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哥哥没有看见咱们的尸体,不会出事的。这是最后一次分开,下一次带上哥哥,一家人在一起。” 小皇女翻身,隐在黑暗里的眼睛无声地看着婵婵浸湿的被角。 婵婵哽咽:“婵婵丢下了哥哥,哥哥伤心。” 小皇女猛然坐起身,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用大被子裹住婵婵,气势汹汹地走到哥哥房门前,一脚踹开,“哥,一句话,借不借雕!” 惊吓过度的项良阴沉着脸放下匕首,重新钻入被窝。好不如容易暖热乎的被窝又凉了,这一次换他不搭理她了。 小皇女抱着婵婵一屁股坐到哥哥的肚子上,“婵婵想哥哥了,借你的雕传个信。” “不借!” 白绒绒的大雕可以传信? 婵婵泪汪汪的眼睛突然晶亮,抱住姐姐的脖子,贴贴,碾碾,亲亲。 小皇女脸上一片平静,心里炸开了花,哥哥不借也得借! 小皇女伸脚,踩到哥哥的蛋蛋上,威胁:“借不借!” 项良崩溃:“借!” 第19章 灰突突的阴郁蘑菇锁紧了伞盖,小心谨慎地保护小孢子。 “去哪儿!”项良恶声恶气,说话像骂人。 “去汴都!”小皇女踹一脚哥哥的腿肚子,“好好说话,小娃娃经不住吓。” 项良不敢置信:“你嗓门比我大,比我狠,你说我吓小娃娃? ” 小皇女歪脸,黑红脸蛋送到小娃娃嘴边。婵婵嘟嘴,啄一下。小皇女心里美的不得了,得意地瞥一眼哥哥,“婵婵才不怕我,喜欢我喜欢得很。” 这嚣张的劲劲儿,项良特想一脚踩到她的脸上,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就仗着婵婵有求于他,对婵婵予取予求。所以,婵婵有求于他,为什么不讨好他去讨好小混蛋? 想到一种“一个小娃娃都知道他受制于小混蛋”的可能,项良脸更阴郁了。 婵婵亲昵地蹭蹭湘湘的脸:“婵婵喜欢哥哥,姐姐也喜欢哥哥。” 小皇女被软软绵绵的小脸蛋蹭迷糊了,什么也听不到了,泡在蜜水里醉迷迷。 阴沉沉的郁气里豁然闯入活泼的暖光,项良的脚步都轻快了。 步入山洞,婵婵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白绒绒的巨雪雕。 项良:“想摸一摸吗?它们很乖。” 话落,项良喂食的手僵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妙,他竟然爱屋及乌的对小娃娃有了保护之心。 项良还沉浸在自己是博爱之人的震惊中,小皇女把婵婵塞到了他怀里。 项良看向怀里的小娃娃,宛若幼时生辰日姨娘送给他一只小白兔,他抱着小白兔,心里满是柔软。 小皇女两手自由了,一把拽过巨雪雕,捏住危险的尖喙,握紧能够撕裂野兔的腿,囚到婵婵手边,让婵婵摸毛毛。 项良看到妹妹竟然这么对待他的雕,分裂了,心还在温情脉脉着,表情逐步狰狞,“你放开它!你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这么对我的小雪雪!” “小雪雪?”小皇女低头看看雕,惊讶,再抬头看看哥哥,嫌弃。 小雪雪不认识汴都的路,被项良带到汴都孵化的是小满满,小满满比小雪雪更大更白。 热腾腾的大火炕上,兮娘和柳娘写信,婉娉喂婵婵奶糊糊。 婵婵从小布兜里找出糖豆豆,偷偷喂小满满。小满满偷窥一眼项良,悄悄地叼一根白毛毛送给小娃娃,再啄走小娃娃手里的糖豆豆。 项良看过来,婵婵正专心致志地吃奶糊糊呢,小满满正目不转睛地看天呢。什么糖豆豆?不认识,不知道,没吃过。 眼睛余光看见了小娃娃和小满满地下交易的项良:有种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微妙不爽。 “婵婵,你知道小白兔的天敌是谁吗?雕!一口一只,一顿三只。”谁也别拦他,他是恶毒婆婆,专门拆散小两口的!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2节 婵婵摸小满满的爪爪,小满满张开大翅膀抱小娃娃。一娃一雕相亲相爱,眼里完全没有项良这个第三者。 项良悲愤:“你找到巨雪雕最喜欢的小红果时,我就知道我失去了小满满。”他的人找了整整两年,只从松鼠洞里找到一个小红果,她两个时辰就有了整整一瓦罐的小红果,他能不生气,能不嫉妒? 婵婵爬到床边,打开瓦罐盖子,从里面抓出一把小红果,送给湘湘哥哥。 “给我的?” “给哥哥。” 项良手里握着小红果,眼睛褪去了伪装的颓郁阴暗,驱散雾霾,露出真正的他,欲摧毁一切的狂癫。 他看着她,无声,眼底万鬼悲鸣。 小娃娃蹒蹒跚珊站起来,像抱住半夜失眠的哥哥那般,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拍一拍,“乖哦,不怕。” 万鬼沉寂。 雪茫茫的天地之间,小满满翱翔,腿上绑着小娃娃的信,爪爪上抓着小娃娃的糖豆。 衣衫褴褛的乞丐端着破碗蹲到长公主府门口,老门房看到乞丐心里叹息苍天不仁,三年干旱,涌入汴都的灾民增多,今年冬天却不见一个灾民,都冻死在了路上。 老门房关门插上门闩,回屋翻找出旧袄,临出屋时看到桌子上的甜点,长叹一口气。 穆月家人给穆月的包裹都是他经手的,汴都和北疆的路被大雪断了,穆月送给家人的包裹堆满了他的大半个房间。穆月家人越是没有消息,穆月的包裹越多,以前是固定一周一次,现在一天一个包裹。每次穆月把包裹交给他时,他看着穆月哀求的眼神都不忍拒绝。这小半个月都是长公主泪潸潸地转送包裹。厨房的婆子说,穆月已多日未食。人不吃饭怎么能行,人都是靠一口饭活着。 老天爷不管凡间的事儿,地府管不管?他以后不拜神了,只积阴德。穆月活不过这个冬天,门外的乞丐也活不过这个寒冬。穆月这样的小身板挤不过其他的鬼,乞丐吃了穆月亲手做的甜点也能在奈何桥上给穆月让让路。 “放的时间太长,咬不动。”乞丐穿着老门房送的旧袄,还挑剔甜点太硬。 “放了大半个月。”老门房倒一碗热水给他。 乞丐吃饱喝足,从怀里掏出信给门房。信封上一只抱着灵芝的小兔子印章。 老门房手抖,碗摔在了地上。 老门房激动不已,也没有失去平日的谨慎,关上门,插上门闩。他年纪大,跑不动,也不放心把信交给小门童,尽可能快些走。 这信是一条命啊,耽误不得。 第20章 寒气白蒙蒙,汴都郊外,寡居山腰的农家院,小满满松开小爪爪,啄开小包包,盯着最后一颗糖豆豆,想小娃娃了。 蹲在长公主府的乞丐想着家里的巨雪雕和主子写给他的信,手里的七节棍棒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敲击着。 木棍棒敲击地面的声音本该闷沉微弱,却如打更声般回荡四城。 乞丐紧一紧身上的衣服,继续蹲在长公主府的门口,等着大门再次打开,也等弟子们找过来。 老门房一路快走,腿脚酸软了,后背也出汗了,脸上的笑始终没落下。他年少时无父无母颠沛流离,中年丧妻丧子郁郁寡欢。人老了去寻个坟头时,不忍心看见一个小姑娘被害,把小姑娘带到了穆大林的葱油摊,竟是一场造化,得了个安稳的去处。 他这辈子孤孤单单,没有大仇大怨,前半辈子遇见的开心事不多,晚年能遇见的开心事也没多少了,遇见了要多笑笑,笑多了福气就多了。 死寂的小院,穆月猛然睁眼,踉跄着跑向外面,血红的眼睛满是祈求地看向老门房。 老门房从袖笼里拿出小兔子抱灵芝信封。 穆月盯着信封上的小兔子,迟来的病症让他的四肢僵化,捧不住这只姗姗来迟的小白兔。 长公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紧张,“婵婵来信了?” 随着老门房的点头,长公主的眼睛里炸出了万紫千红的烟花。 穆月的手冰凉,长公主没有碰也知道,他苍白的像一片雪花。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快速看完,脸上的笑容灿烂绚丽,轻快欢喜地读信。 血液缓缓流动,耳边仿佛有了妹妹的声音,妹妹在喊哥哥。 穆月慢慢抬手接过信,一滴又一滴的泪无声无息地落在小小的手印上。 不是梦,不是欺骗,这是妹妹的信,妹妹还在。 长公主看着被眼泪浸湿的信纸,眼睛酸涩,满脸的泪,又哭又笑:“我要告诉婵婵,她哥哥不听话,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 清冷了多日的小厨房再次冒出了寥寥炊烟,穆月一身飘逸白衣,卷着袖子,专注地熬糖。 长公主掐着时辰提醒他喝米汤,有了婵婵的消息,她有自信把他养回倾城倾国了。穆月身上的碍事衣服是她选的,她穿白色不好看,他穿白色衣服好看的不得了,就是她从小认为的神仙模样。明天换红色,后天换黑色,美人穿什么都好看。穆月生病憔悴的样子都比她好看,等穆月老了也会比她好看,她怎样才能看一辈子呢? 老门房虚掩着门,坐到石狮脚下的木墩上。远处,乞丐和他的弟子们密谋,窃窃私语进入老门房耳中。 老门房:“丐帮七长老?” 乞丐笑:“没这玩意,话本上瞎咧咧的,抱团取暖罢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门房捏住乞丐的手腕,“不要破坏了公主府的安宁。” 筋脉暴起,手腕纹丝不动,乞丐心惊。 敲了山,震了虎,老门房松开手指,双手揣入袖笼,一脸慈祥,犹如老态龙钟的巨蟒慢慢游回了铁笼中,打个饱嗝,闭眼冬眠。 一个来回,试探出了彼此的底线,双方站在底线之上,相安无事,谈笑自如。 温暖的小厨房,一颗颗的糖豆豆滚入大荷包里,穆月拿着大荷包匆匆来到大门,双手交给乞丐。 乞丐心里惊叹,他乞讨多年,见过美人无数,第一次见到这般的美人,美人皮,美人骨,美人魂,三者兼之。倒是难怪借住在长公主府,小门小户护不住。 穆月:“我可以跟着你去见一见妹妹的小伙伴满满吗?” “不行。”他也不敢让长成这样的人出门,凶猛团结的狼群赶不走前仆后继的采花蜜蜂,“我带它过来。” 小满满吃一颗糖豆豆,瞟一眼小娃娃的哥哥,慢悠悠地翘起小爪爪。 穆月在小厨房里做了一夜的糕点,端出来,看到小满满炫耀的爪爪尖,嫣然一笑。娘在信里写了,小满满五颜六色的爪爪尖是妹妹染的。 他笑了,笑了! 长公主定定地看着穆月的脸,眼神迷蒙,脸蛋酡红。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小满满优雅地走到穆月身前,矜持地低头啄一下糕点,顿了顿,风卷残涌,所有盘子干干净净。 头埋入翅膀根,蹭一蹭,没了碎屑,又是一只不食嗟来之食的高贵雕。 心满意足的小满满叼一根白毛毛送给小娃娃的哥哥,抓住装满糖豆豆的小荷包,起飞去找它的小娃娃。 雪山飞到汴都,小满满只用了半旬,回去时用了一旬。小娃娃哥哥送给小娃娃好多小甜饼,它不能输,它抓了一个大家伙。 第21章 见过会飞的狼吗? 一只雪狼在天上飞,背上两只爪爪,小满满的。 小满满抓了一只漂亮的浑身白毛毛的狼,还是个热乎的刚组建了狼群的狼王。 狼王有苦难言,它收服六匹雪狼,带着狼群找到温泉,熬过了最冷的寒夜,坐稳了王位,一只幼雕从天而降。草原上所有生灵知道巨雪雕最是护崽。它若是咬死幼雕,雕群会不死不休,不惜一切代价地团灭狼群。 它顾大局,朴朴素素地犹豫了一下,上天了! 幼雕若受到惊吓,小爪爪一松,啪叽,一代传奇狼王粉身碎骨。从幼雕突袭狼群到安稳落下,机智的它一声没吭。 婵婵看见小满满送她的狗狗,兴奋地抱住小满满贴贴,再窝进小满满的怀里,背靠小满满的毛毛,软糯糯:“汪汪。” 调动了每一个聪明细胞的狼王看出了幼崽和雕崽的亲密,能屈能伸:“汪汪?” 声音有一点点奇怪,婵婵歪歪头,伸出小手手揉揉大狗狗的头,“摸毛毛,不怕高。” 路途遥远,深入敌营,单枪匹马,狼王铿锵有力:“汪汪!” 兮娘和柳娘忍笑忍了很久,这一声铿锵有力的汪,让她们破了功,笑得怎么都止不住。婉娉和婵婵疑惑不解地看过来,兮娘和柳娘对上两对懵懵懂懂的眼神,笑的更大声了。 笑着笑着,兮娘的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她摩挲着长公主写在信纸上的轻松家常话,每句话在她心里过两遍,句句泣血。 万幸。 北风凛冽,肆虐万灵。婵婵趴在老树根上,脸蛋贴着树皮无声哭泣。 小皇女抱起婵婵时才看到婵婵脸上的泪,急慌慌地抱回去给兮娘,“婵婵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直哭。” 兮娘抱着婵婵,慢慢走动,轻轻摇晃。 小娃娃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无垢的泪珠。 婉娉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心疼不已,从兮娘怀里抱走婵婵,舍不得放下,坐到炉火旁,慢慢的轻轻的拍一拍。 她们心思敏锐,知晓婵婵的眼泪为谁,却无能为力。 兮娘看着苍空,眼眸黯淡。 严寒到临,冻骨累累,万灵悲,小娃娃睡梦中落泪。 小皇女轻轻握住婵婵的手,看着地上的冷灰月光,眼神凄晦。大爱必有大悲,这是世界秩序的规则。婵婵被万物生灵偏爱,偏爱后是所有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悲恸。是馈赠,也是诅咒。 小皇女闭眼,掩盖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眼神。 汴都外,一夜的严寒,断了的炊烟再也没有续上。汴都内,冷冷清清,皇宫更是人人自危。 又一个茶杯在武皇手里成了粉末,李先生捡起地上的奏折。 又一把羽扇在李先生手里折了,军师喝一颗救心丸,接过奏折。 御医又来了。 长公主和小太子手牵着手跟在御医身后,头挨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听到了奏折内容的御医抖着手从军师头上取走最后一针,缓缓跪下,再抬头时满脸的泪,求武皇准他回乡埋骨。 “你别急着哭,上面只写村落没了,没说怎么没了,也许他们南下,去了更暖和的南沙国过冬,也许他们被人绑到了无楼国当人质,也许有人造反占领了村落。”长公主劝慰的话越说越小声,哽咽。 雪山,穆七林拖着一条入冬就疼的废腿,一瘸一拐地抱着他的小闺女来到地下山洞看小兔子,用他笨拙的方法哄他的小闺女。 七只小兔子缩成一团,身上是大兔子褪下的兔毛,厚厚的一层。 “天冷,大兔子掉的毛变多了,小兔子不会冻死。明年七只小兔子长大,有了长长的毛,生出七窝小兔子。”穆七林对上小闺女哭红的眼睛,“天在变,它们也在变。” 小娃娃低头,额头抵着爹的额头,眼泪悬在眼眶,“它们来不及变。” 穆七林宁愿自己被砍十刀,也不愿意他的小闺女掉一滴泪。婵婵掉泪,他心里疼。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3节 躲在暗处的项良揣着手走出来,“死不是终点。” 穆七林看向项良,项良低头碾石头,他绝不是心疼小娃娃,他只是无聊了,随便劝劝,“生者如太阳,死者如月亮,都在同一片天空,日复一日。生不是一个循环,死也不是一个循环,两个扣到一块才是个循环。老天太差劲,他们睡个长觉,然后变个模样再出来。” 大炕上,小皇女一下又一下地把哥哥挤到了角落里,“哥,婵婵不哭了。” “嗯,我知道。” 项良一脸的云淡风轻,慢悠悠地从袖笼里小甜饼,兮娘送的,他在袖子里放了四个时辰没吃,妹妹终于过来问了,他可以拿出来吃了。小甜饼是婵婵哥哥给婵婵做的,不是谁都能吃到的,他吃到了。 小甜饼让小皇女知道了大功臣是谁,眼巴巴地看向哥哥,两手攥住哥哥的手摇一摇,“你对婵婵说了什么?” 项良痛苦,别人家妹妹撒娇是甜的,他妹妹撒娇是疼的,“你松手,我说。” 小皇女笑盈盈地松手。 项良瞅着妹妹装乖的模样,愁。他妹妹不是牛犊,是山虎,一个爱的挠痒痒就是他的皮开肉绽。 “说了一些我自己都不信的话。”项良吃一口小甜饼,补充,“你也不信的话。” “什么话?” “你从书上抄的那些恶心我的废话,我换成了小娃娃能听懂的大白话。” 小皇女看向窗外的苍天大树,看了很久,脑海里有婵婵趴在树枝上惊讶她喝酒的画面,也有婵婵趴在树根上哭泣的画面。 小皇女慢慢收回视线,从腰间拔出牛角,牛角暗红。她摩挲片刻,牛角对准手腕血管,猛然扎下,血液浸泡牛角。 血一滴滴落下,小皇女嗤笑,两手猛然用力掰断牛角,扔出窗外。 “谁说我不信了。”小皇女站起身,笑容明媚张扬,“婵婵信,我信!” 小皇女跳下炕,“东岩皇帝烂,皇室宗亲烂,他们的信仰也烂,邪物才用人血供养。” 项良:“他们一直都是烂泥。” 小皇女一把薅掉头上的牛角,戴上婵婵的小白兔帽子。 “你终于和我一样了。”项良语气夸赞,眼底却是浓烈的悲伤,“什么都不信了。” “不。”小皇女站在门槛上,身前是灿烂的阳光,回头看哥哥,“我有信仰。” “我的信仰是——”小皇女笑如灿阳,“会为我们哭的婵婵。” 第22章 阳光落在地上,一根白毛毛随风慢慢飘飞,莹莹似光。 项良慢吞吞地擦拭炕桌上血迹,似乎不解妹妹的选择,“她能给你什么?” “她什么都不用给我。”小皇女捏住了白毛毛,“婵婵的存在就是我的奇迹。” 门关上了,阳光也被关在了门外,项良的手停在鲜红的血珠,脑海中浮现了妹妹抱着母亲的头一身血地坐在井口上,问他怎么做才能血洗皇宫,皇宫太脏了。 擦干净最后一滴血,手帕飘入炭盆。项良看着燃烧的手帕,眼底明灭。 “哥!”小皇女冲了进来,“你烧了什么!眼睛瞎了还是鼻子堵了!” 小皇女迅速抱走婵婵的小被子和小枕头,踢飞哥哥的鞋,锁门锁窗,把他一个人关在黑烟腾腾的炕上。 什么运筹帷幄,什么天地经纶,什么深谋远虑,滚! 被呛到飙泪的项良只想给妹妹哭灵! 小皇女放下小被子和小枕头,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狼王窝在暖烘烘的小木屋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背着轻飘飘的小娃娃,打个盹,啃一口骨头。学坏一出溜,它堕落了,它不想回去了。 小皇女跑过来,抱婵婵,狼王不给,一口咬住小皇女的屁股,慢慢用力,一点点施压,给了充足的放下小娃娃的时间。 小皇女找到一个暖和干净的地方放下婵婵,回头看狼王,“打一架?” 它从小比其他狼大,打架从没输过,它的狼群都是它从其他狼群里打败的前狼王。 小皇女慎重:“咱们都小声点,谁吵醒婵婵谁去找小满满解释。” 狼王扭头看婵婵时朗朗狗狗眼,回头看小皇女时幽幽凶光。 小皇女克制而疯狂,拳拳到肉。狼王隐忍而残忍,扑咬撕裂。尘土滚滚,鲜血淋漓。 婉娉找过来时,婵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树枝上的小满满,小满满盯着地上掐架的一人一狼,脖子上的软毛都气炸了。 婉娉忍笑,抱远婵婵,静悄悄地看戏。 一道白光从树上冲向狼王,婉娉及时捂住了婵婵的小耳朵,挡住了凄惨的嗷呜声,也挡住了小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 被小满满拔掉的头发和毛毛在空中飞了一圈落在地上。 小皇女脱掉袜子,堵住鼻血,再把自个错位的骨头挪回去,顺便给狼王正了一下骨头。正骨来的猝不及防,狼王疼的尖叫声卡在嗓子里,叫都叫不出了。 婉娉笑了一整天,不仅把她看到的说给兮娘和柳娘,还画了下来。小皇女和狼王谁也不服谁,经常偷偷打架,看着狠,彼此都没下死手,兮娘和柳娘见过了许多次。两人听婉娉讲述时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看到画上婵婵的一系列小表情变化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和婉娉一样止不住。 柳娘大笑:“一定给婵婵哥哥看一看,婵婵变坏了,看看这捂脸偷瞄的兴奋小眼神。这还是咱婵婵太小了,要是能跑能跳,说不定在土堆里打滚的有咱婵婵一个。” 婉娉笑着放入小满满的小背包里。小背包是兮娘拆开婵婵的襁褓做的,小满满欢喜地抱着兮娘的脖子好一顿撒娇,兮娘忍俊不禁,用婵婵的小被子重新给它铺了一下窝,她在小满满心里直接超越了项良,成了它第二个喜欢的人。 小背包里塞满了信,一些啰啰嗦嗦的琐碎闲话,一些婵婵吃吃睡睡的小日常,每封信都以婵婵的小手印结尾。 都在给婵婵哥哥写信,小皇女也抓着毛笔给婵婵哥哥写信。 项良:心情不太好。 “哥,你写吗?” 项良:“不写!”平庸的人才想合群,像他这样文经武纬的人都不合群。 小皇女:“我想要一条和婵婵一样的小白兔裙子。” 项良黑脸写信,满纸的恳求。 小满满吃一颗小娃娃送的小红果,熟练地展开翅膀背上小背包,伸长脖子挂上必不可少的糖豆豆布包,再蹭蹭小娃娃的脸蛋,快乐地飞出雪山。 农家院,乞丐眼睁睁地看着主子的巨雪雕路过他,一眼都不搭理地飞向汴都。 乞丐:所以,如今的通信线路是两点一线?没有主子,也没有他?他们失去了小满满。 咕—— 小满满的声音在夜晚的长公主府高亢嘹亮。 穆月踩着月色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光着脚,只着一身松散单薄的寝衣。他来不及披衣穿鞋,怀里却抱着食盒。 烛火轻轻跳跃,小满满吃一口甜点,看一眼小娃娃哥哥,神色间都是欣赏。不愧是小娃娃的哥哥,太懂事了,食盒里全是它喜欢的七巧糕。同样都是哥哥,它的前主子就不太懂事。 温馨的烛光下,信里写着婵婵想哥哥,以后再也不要分开,婵婵可以保护哥哥。 穆月手指慢慢地拂过每一个温暖的字,黑蒙蒙的眼里全是妹妹。 熄灭烛火,这一夜,没有梦魇。 第23章 小厨房的大蒸笼上冒着热腾腾白蒙蒙的水汽,一块块白糯糯的桃花糕出锅。穆月端到外面,等热气稍稍消散,小满满迫不及待地一口吞。 小娃娃喜欢的哥哥,小满满抽空养一养,吞两块桃花糕,叼一块塞小娃娃哥哥嘴里。 不知不觉吃圆了半圈的小满满挥一挥翅膀,遗憾地看一眼剩下的甜点,轻轻地啄一下小娃娃哥哥的指尖,飞到窗棱上,叼起小背包飞回来。 穆月放下手上的面团,仔细地洗手,两手干净了才去接小背包。小背包上有一只揉眼睛的小白兔,他绣在妹妹襁褓上的。他和小满满一样,因妹妹而爱惜小背包, 来时,小背包里塞满了信,回时,小背包里塞满了穆月给妹妹做的小甜饼。小满满只圆了下半圈的肚子,没圆到上半圈的翅膀,这个重量刚刚好。 小太子拿着他写给婵婵的信飞速跑过来,只看见了小满满在天空翱翔的小肚子。 小太子跑的太快,扑到了穆月的腿上。穆月轻微摇晃了一下站稳,小太子惊喜抬头,婵婵哥哥竟然接住他了! 小太子看见穆月的脸:“哇——”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长公主看到穆月:“哇——” 小满满给的爱是不容拒绝的强制爱,每回捕猎回来都留一块肉给小娃娃哥哥,盯着小娃娃哥哥一口一口吃完,不吃完不行。 穆月无奈,只好煮成肉粥,强撑着吃完。 吃了许多天的肉粥,又被强塞了许多天的糕点,日常饭菜也被小满满管着,穆月这些天过的有些水深火热,却也让他苍白的脸有了淡淡的颜色。 也许小满满的身上处处留有婵婵的印记,也许信里婵婵对哥哥的想念眷恋和不分离的诺言,孤坟般空茫的眼睛里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向阳花,拨动了长公主的心。 “我陷进去了。”长公主捂着心口,眼睛跟着穆月转动。 “好看的人就是让人陷进去的。”小太子托着脸蛋,小脑瓜跟着穆月摇晃。 “这一次陷进去的不是他的漂亮,是他这个人。” “父皇说姑姑有驸马,皇爷爷死前给姑姑找的。不过父皇说姑姑不用在意,不喜欢驸马就晾着,公主最大,想养几个男人就养几个。” 长公主勇敢出击,脸蛋通红地问穆月:“你可以一直住在公主府吗?” 小太子陪着姑姑紧张,两眼直直地看着婵婵哥哥。 穆月听懂了长公主的言外之意,可毒蛇已被小白兔抱在了怀里。他从木箱中拿出娘的信,眼里是温柔的拒绝。 皇宫,武皇召集大臣和诸侯王进宫商量赈灾,大臣推诿,诸侯王不见好处不出手,武皇盛怒,一颗颗的人头滚出议政殿,人人噤若寒战。 长公主被军师请过来灭火,她旁听了一会,听明白了,嫌弃这群人,不想去救,问军师:“先不说他们有没有治世之能,他们只顾自己,没有治世之心,要他们干吗?被哥哥杀了还能省下粮食充军粮。” 长公主收回脚,关上门,坐到殿门口:“亡国后哥哥活不了,他们却能卷钱跑路,凭什么呀?我支持哥哥让他们先死。” 军师坐到长公主旁边,他不管了!他和李先生测算天下大势,头发白了一半,也没算出破局之策。每次听到伤亡人数都难受的呕血,仰愧先祖教诲,俯愧流民百姓。吃不进东西,睡不着觉,零零丁丁。他们愁成了这样,这群酒囊饭袋还在武皇面前歪缠,对路边冻死骨视而不见,去死! 李先生牵着小太子的小胖手慢悠悠地走过来,李先生坐到军师旁边,小太子坐到姑姑旁边。 李先生瞅一眼台阶上的六个人头:“才六个,速度有点慢,满十个了咱再进去。” 小太子:“史书要骂父皇是暴君了。” 军师和长公主齐声叹气。 武皇开门,身后是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诸侯王和大臣,身前是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亲信和家人。阳光打在身上,阴影落在地上。 武皇让他们跪,他们便不能站着,侍卫的刀悬在他们的脖子上。武皇任由议政殿的大门自己慢悠悠地合上,他自己挤到妹妹和军师中间,托下巴丧脸。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4节 武皇瞥一眼血乎乎的人头,问妹妹:“你怎么来了?” 军师缩脖子揣手,“啊,这天可真冷啊。” 武皇瞟一眼军师,心知肚明,再问妹妹:“想劝我?” 长公主:“不劝,哥哥杀的好。” 武皇瞅向儿子,“怕不?” 小太子有点愁,“父皇是从几岁长力气的?”地上的脖子都是齐口断,父皇只用了一刀,想一想就霸气。他没有父皇的力气,等他需要杀人立威时,砍了一刀头没掉,再砍一刀头还没掉,太愁人了。 小太子的问题,武皇回答不上来,长公主如数家珍:“哥哥三岁长脑子,七岁长力气,十二岁长个子,十七岁长脾气。”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从荷包里拿出婵婵娘的信给哥哥看。 厚厚的一摞家常话,武皇只看见了他们以少胜多杀光了所有山匪,“好胆气!” “不是让哥哥看这个。”长公主给出参考范围,“看这几句话。” 参考书和考及格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武皇什么也没看出来。 长公主划重点:“下一次婵婵哥哥也去北疆。” 有些人划了重点也考不及格,武皇还一头雾水。 长公主直接给答案:“你把驸马换掉。” 武皇终于领悟了,还能融会贯通:“你想让穆月做你的驸马,你跟着穆月去北疆。” 长公主拍拍哥哥的头,欣慰极了,“哥哥真聪明。” 武皇看一页纸,李先生和军师就天鹅颈地看一页纸,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神剧震。 对妹妹的想法,武皇这才从以少胜多的惨胜里看见“惨”字,“换驸马可以,让穆月留在公主府陪你。” 军师小声:“亡国汴都最危险。” 李先生高深莫测:“北疆大有作为。” 武皇可以是杀人如麻暴君,也可以是纳谏如流明君,揉一下儿子的头:“你也去。” “好。”小太子向父皇说悄悄话,“父皇不要给姑姑赐婚,婵婵哥哥拒绝了姑姑的求爱。” 武皇想一想穆月的模样,再捧住妹妹的脸蛋仔仔细细地找优点,努力在妹妹面前点燃愤怒的火苗,大胆!竟敢拒绝堂堂一国公主! 他妹妹样貌虽然远远比不上,可他妹妹性情…… 火苗点燃了,脑海里突然冒出穆月树下读书妹妹树上掏蛋的画面。火苗再次倔强地燃烧,脑海里又出现穆月卷袖煮饭妹妹跳皮筋的画面。 武皇:“情有可原。” 第24章 苍空,小满满跨过漫长孤独的路程,飞向它的小娃娃。雪山,狼王游离狼群熄灭野心,守护它的小娃娃。 气流忽冷忽热,刺疼每一个伤口。秦四躺在床上,闭眼隐忍,咬紧牙关的冷汗浸湿衣被。 穆七林擦擦他身上的汗,打开兮娘的药箱,“还能忍吗?” 秦四苦笑:“真难呀。” 穆七林:“我抱来咱闺女。” 秦四眼睛明亮了一刹那,暗淡:“别了。”他想活,可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蚀骨的疼让他这几日产生幻想,他昨夜差些咬断舌头奔向极乐。 小皇女踹门,门轻轻地打开,没有一丝声音,小皇女自豪了一下下,抱着婵婵进屋,小心翼翼地放到秦四的大掌里,再把背后的大背包放下来。小满满有的,她也必须有。她的大背包是姨用婵婵的小被子给她做的,有一只睡觉觉的小白兔。 婵婵的小兔耳木勺,小兔子碗,黑乎乎的米糊糊,香酥酥的小甜饼,甜腻腻的小红果,婉娉写的百家论,兮娘的大医书,犯人们雕的小木头人,从大背包里掏出来,一一摆放到秦四面前。 “姨说,最冷夜过去了,我们要出发了,接下来几天忙着收拾行李,让你照顾婵婵几天,你是婵婵四爹,不能推卸,必须照顾。” 小皇女来之前可不乐意了,姨每天熬药搓药丸,可以交给她养呀,进门后看到秦四的腿,提前准备好的抢婵婵的话急转弯,心甘情愿地让出婵婵,他比所有人需要婵婵。 小皇女:“你识字不?婵婵吃米糊糊时念书,婵婵能多吃两口。” 秦四:“不识字。” “那你就要抓紧时间学了,小满满已经认识十个字了,大白白也认识三个字了。”小皇女又从大背包里拿出哥哥编的识字书给秦四,她让哥哥编书时,哥哥闹了一会情绪,捶一顿就好了,识字书很不错。 小皇女平时不会说这么多话,可他要是死了,她的婵婵会哭,“你现在不能念书不要紧,很多人不识字,其他人都识字了你还不识字就是拖大家的后腿了,趁其他人忙着收拾东西,你抓紧时间学,说不定还能当他们的老师。” 小皇女继续叮嘱:“你可以说一说你会的东西,喂马砍柴盖房等等,婵婵喜欢听。” 小皇女最后亲一口婵婵的脸蛋,重新背上大背包,牛哄哄地去找哥哥收拾行李。 婵婵睡醒,睁眼看见四爹爹,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欢喜。 隐忍的冷汗还在滴滴坠落,秦四嘴角上扬,老树皮般的大掌端起婵婵摇一摇,婵婵咯咯笑。 婵婵从小口袋里拿出小白兔绣帕给四爹爹擦汗。绣帕擦不干,一会就湿透了。婵婵把绣帕给爹,让爹拧干后再给四爹爹擦。 整张炕桌上都是婵婵的东西,婵婵爬过去,扶着炕桌站起来,拿起识字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四爹爹听。 秦四惊讶,“婵婵识字?” “昂~”这里的字宛若甲骨文,在婵婵眼里是一幅幅抽象画,看一眼就记住了。 秦四看向穆七林,穆七林一脸傻笑地看着婵婵,不知道心里美成了什么样子。 秦四吐出一口浊气,任由冷汗流入嘴里,满口咸,爽朗大笑,“婵婵来当四爹爹的小先生,好不好?” “好~” 长公主府,小太子一脸严肃,“姑姑,你不要欺负小红马,它背不动你。” “可是它好乖。” 长公主遗憾地松开小红马的脖子,挑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毛驴。 长公主左手牵小侄子,右手牵小毛驴,深呼吸,鼓足勇气走向小院,走到门口,她紧张的走不动了,声音颤抖:“穆月,你出来!” 小太子默默地拉着小毛驴躲到假山里,卡、卡住了。 “姑姑救命。” 长公主满脑子都是穆月,眼睛跟着穆月走,此刻是纯纯正正的恋爱脑,听不见小侄子的呼救,也看不见小侄子的尴尬,全世界只有她和穆月,其他都空白了。 穆月不紧不慢地走出小院,循着呼救声找到小太子,好笑地撬开石壁抱出小太子。 太丢人了,小太子红彤彤的小脸蛋埋在婵婵哥哥怀里,不想见人。穆月满眼温柔的笑意,抱着小太子,轻轻地拍后背安抚。 心弦又被拨动了,长公主一鼓作气:“穆月,你娶我!” 小太子的脸更红了,姑姑这颐指气使的命令语气,要完蛋了。 穆月眼里没了笑,面无表情地看向长公主,“我配不上公主。” 说出了最需要勇气的话,长公主软了,撒娇地拽一拽他的衣袖,软绵绵:“我有哥哥,你有妹妹,配的。” 小太子悄悄点头。 长久的沉默,长公主的眼睛慢慢蓄满了泪,穆月轻叹,放下小太子,缓缓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 长公主掉泪掉的更凶了,“我是长公主呢,你不想要吗?” 穆月浅笑:“想要。” 眼泪戛然而止。 去皇宫的路上,长公主紧紧地抓着穆月的手,一蹦一跳地摇晃着。 小太子和李先生走在长公主的身后,本来他们是并排走的,长公主不让他们打扰她谈恋爱,赶他们走远点。 小太子:“恋爱中的姑姑好快乐。” 李先生:“这么看着,快乐的似乎只有长公主。” 小太子:“婵婵哥哥不爱姑姑。” 李先生慢悠悠地摇一下羽扇,“继续。” 小太子看一眼有些奇怪的先生,“先生好奇?” 李先生坦白:“非常好奇。” 小太子:“婵婵哥哥只爱婵婵,没有办法再爱上其他人了。” 李先生:“长公主知道吗?” 小太子:“知道呀。姑姑开心,婵婵哥哥也不讨厌姑姑,这就够了呀。” 李先生高深莫测:“妙。” 悠悠地摇晃一下羽扇,一根白毛毛摆脱了羽扇,逐风,钻入温暖的黑洞洞里。 李先生猛然抓紧羽扇,硬生生地稳住了他在小太子面前的高人风范。 第25章 皇宫无人,处处血迹。诸侯王私兵夜闯皇宫,见之杀。 穆月看向偏远的角落,两个小宫女麻木地拖拽尸体。 垂眸,遮住深渊中翻滚的腐臭毒瘴。 长公主握紧他的手,“他们乱杀人泄私愤,该杀。” 穆月弯腰捡起地上滚落的禅珠,抬头看向公主时眼眸温润,带着丝丝缕缕纯粹的悲悯,“只是可怜了宫人。” 一路的血红色压抑了所有的欢喜愉悦,长公主慢慢地松开了穆月的手,跑向议政殿。 穆月看着台阶下一颗颗腐烂的人头,手指微微捏碾禅珠,眼眸深处滚滚血雾张牙舞爪。 都死了吗? 可惜了。 他们还未尝过人间炼狱。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5节 嫩黄的衣裙在台阶上飞舞,长公主撞开议政殿大门,“哥哥,你死了没有?” 武皇中气十足:“还没有。” 长公主不慌了,站在大门口整理衣摆,再转身下台阶牵住穆月的手,抬起衣裙避开人头上台阶,大声:“哥哥,我带驸马过来了,你可以赐婚了。” 长公主趴在案桌上,盯着哥哥,“哥哥,你把我好好夸一夸。亡国公主的名号响亮,你夸的多了我说不定能名垂青史。” 武皇无求不应,赐婚只是短短几个字的一句话,剩下的全是夸妹妹的话,挤满整张赐婚圣旨的每个角落。 军师入朝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饱满的圣旨。很好,独一份,显眼,名垂青史够不着,遗臭万年落不着,流传度还是可以期待的。 写完圣旨就是一家人,武皇终于可以解放思想和双手了,勾住穆月的肩膀,“妹夫,以后你给妹妹绣小白兔时给我妹妹绣个小粉猪,不用一对一,十对一就行了。” 武皇感觉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但为了他以后的幸福生活,还是决定自私一把,“你给妹妹编曲弹琴时,也给我妹妹编一个。总而言之,你妹妹有的,你都给我妹妹来点。” “我妹妹就交给你了。”武皇郑重其事地拍拍穆月的肩膀,托孤般的语气,甩掉一个大包袱般的喜悦心情。 李先生待小太子进入了议政殿,他背过身,风吹长袖,意境清远,闲云野鹤,飞升在望。然后低头,闷声大喷嚏,抬袖擤鼻涕,飞升失败。 终于痛快了,李先生笑吟吟地抬步入殿,拿出笔纸记下武皇赐婚对话,他写的《武某野史》和史官记录的《武皇起居注》不一样,史官的记录有腥风血雨下的美化加工,他的全是实实在在的原话,不多一个字,不少一句话。一千年后,亡国君王有多稀罕,他的书就会多好看。 李先生数一数地上的人头,落下最后一笔,“死的人有些多了。” 武皇一本正经:“这就是史记上亡国前的疯狂。” 长公主沉浸在甜蜜蜜的恋爱脑世界,粉嘟嘟的脸蛋满是企图地一点一点靠近穆月的脸。 军师重重地咳嗽一声。穆月笑着轻轻推开长公主的脸蛋。 长公主和武皇双双谴责地瞪一眼军师。 阳光有些暖,议政殿门口的台阶上一字排开,武皇和长公主坐在中间,小太子被军师特意抱到长公主和穆月中间。 长公主:“这里明年就会乱了吗?” 李先生斩钉截铁:“会。” “先生不能力挽狂澜了吗?” “不能。” “其实,我有一个精妙绝伦的主意。”长公主清嗓挺胸,“哥哥杀了那么多人,空出来那么多官职,我们卖官!” 李先生和军师收回视线,他们刚才竟然期待长公主说出什么能让他们醍醐灌顶的话。 武皇和小太子连连摇头,卖官是重罪,是倒行逆施,死后会被老祖宗打的。 四双视线转移,只留穆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其他人在此刻开屏的长公主心里没有一点重量,四双视线的离开没有让她的心情受一点影响,穆月专注的眼神让她更加豪壮。 “我们拍卖,价高者得。拿到钱后我们去北海国买粮食赈灾!”长公主没有看向当家做主的哥哥,含羞带怯地看着她的驸马,娇娇软软地问,“你有补充的吗?” 穆月任由自己的手指被公主偷偷地抱到怀里盘弄,想着北海国和北疆的比邻而居,心不在焉地回应公主的话:“在村子里,困窘的人家冬天熬不过去时会去关系近的邻家借柴粮,熬过去了再慢慢还。” 其他人都支着下巴打盹跑神中,长公主若有所思,晃一晃哥哥,“哥哥,咱们跟哪个国家关系好?” “都不好。” 长公主小时候就知道武国的地理位置有多危险,准确形容:“关系比较好的国家。” 武皇:“小鱼国。” 军师再次强调:“北海!” 武皇给妹妹解释:“他养母是北海国的人,心里向着北海。” 长公主:“羡慕北海。” 李先生摇扇,谁能不羡慕北海?三面环海,天然屏障。地势平坦,人稀物博。若不是被绑了过来,又有了点感情,他定去北国过舒坦日子。 武皇:“明年军队没粮,先打小鱼!” 李先生和军师瞥他一眼,继续晒太阳打盹。他们珍惜现在无所事事的日子,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说不定成了鬼魂,晒不得太阳了。 咕—— 小满满啄门,兮娘快步开门。小满满跳到洗脸盆里洗洗毛毛和爪爪再扑向小娃娃,黏黏糊糊地蹭蹭抱抱。 兮娘打开小满满的小背包,拿出儿子的信,一目十行,再浸入药水中看儿子真正写给她的信。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看,兮娘嘴角上扬,眼里却满是哀痛。 婵婵放下小甜饼,窝到娘的怀里,抚摸娘的眼尾。 兮娘抱紧女儿,“娘没哭,娘和哥哥的眼泪早已经流尽了。婵婵以后看见娘和哥哥掉泪,不要难过,那是娘和哥哥想要在旁人眼里是一个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人。” 信纸在药水中化开,没了痕迹。 第26章 狂风暴雪消散,积雪漫漫,白骨累累的队伍唱着穆月写给妹妹的童谣缓缓前行,大白白遥遥领先,小满满和小雪雪欢快地在队伍上空盘旋。 自欺欺人般的快乐是他们的,项良不快乐,他被妹妹五花大绑,吃饭喝水全靠蛄蛹。 项良:“你放开我。” 小皇女:“不放。” 项良:“我不跑。” 小皇女:“不信。” 项良制不住妹妹,找婵婵求助,眼泪湿润,声音凄怨,“婵婵,你管管湘湘。” 婵婵窝在湘湘姐姐怀里咯咯笑。 大白白和小满满远远地听见了小娃娃的笑声,立刻折返,挤开小皇女,稀罕地蹭小娃娃。大白白想叼着小娃娃去前面玩,小满满想要抓着小娃娃去天上玩,彼此虎视眈眈。婵婵摸摸小满满的翅膀,捏捏大白白的耳朵,亲亲蜜蜜地哄好了。 穆七林从木板上锯下来一小块方形木头,用砂石磨出圆润的角,再用满是疤痕的粗粝大手一遍遍地摩擦光滑,拿出小刀一点点地刻出大白白和小满满的线条。 毛色斑杂的棕马不需要缰绳引路,慢悠悠地拉着坐在木板上的穆七林走在队伍中间。低着头雕刻的手冻的通红,穆七林仿佛无感知般不曾停下,抬头看一眼他的小闺女,便是一脸笑。 “可以加上我吗?”小皇女看见了穆七林给婵婵做的小筛子,小筛子上有背着小白兔的大白白,也有抱着小白兔的小满满,没有她。 小皇女手里拽着木板,她走到哪里就拖到哪里,木板上蹲着怨气冲天的阴郁蘑菇。 听到妹妹的要求,项良森幽幽:“绿头牌。” 小皇女捶一拳他的头,满脸庆幸:“幸亏我绑走你了,你固执又偏激,太危险了。” 小筛子被穆七林放在怀里暖热后才给他的小闺女。婵婵抱住爹的手,贴到脸蛋上,滚一滚,碾一碾,暖一暖。 穆七林的这颗心呀,软成了热腾腾的麦芽糖。若半辈子的苦换来此刻这般的甜,这些苦也不算什么了。 血腥的皇宫中弥漫着腐臭,朝臣入宫前先交代后事再一脸沉重地上朝。 他们实在怕了,特别是立身不正又曾站错队的官员,求到了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已经有了倾国驸马,还有留给后人的满是溢美之词的赐婚圣旨,她还在乎此刻的名声干啥?她放飞了,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们,想求她办事,那就拿出诚意。 武皇悄默默地来到长公主府看妹妹数钱,妹妹数错时,他委婉地提醒一下。 穆月借用长公主的令牌借来皇宫藏书,他失眠时便拿出来翻看。驸马不分昼夜地看书,不断靠拢恋爱脑的长公主也想来一段红袖添香的小浪漫,靠在穆月身上陪着他看书。即便她总是看着看着就从看书变成了看人,她也看了不少她从不看的史书。 “哥哥,史书记载,像你这样智勇双全雄才大略知人善任的人,应该是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的圣君。”长公主真心这般认为。 武皇点头,他承认妹妹对他的认识有一些盲目的崇拜在里面,但大致上还是精准的。 “哥哥,咱们为什么会亡国?” “饥荒,严寒,死人多,活人少,来年灾民没粮食,军队也没粮食,其他四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 长公主认真听,拧着眉头很是用力地想了好久一无所获,放弃思考去吃点小甜饼歇歇时,看到了婵婵送给她的羊毛衣,眼睛突然晶亮,满身雀跃地跑回去坐到哥哥对面,身体前倾,“南沙愿意买咱们的绣品吗?北海的鱼贵不贵?东岩盛产什么?无楼缺什么?” 武皇不是很清楚,李先生一一回答,长公主如擦去灰尘的夜明珠,整个人明亮了。 长公主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激动:“哥哥,咱们定位错了,咱们不应该把咱们的地盘看成国家,咱们应该看成一个大商队!作为一个国家,咱们的地理位置糟糕透了,作为一个大商队,咱们的地理位置占尽了优势!” 长公主跑出去又捧着羊毛衣回来,“婵婵送我的,我让侍卫跑去东岩市场悄悄问了价,他们愿意出六百两大量采购。”她已经把这条消息写下来给小满满了。 长公主铿锵有力:“哥哥,咱还有救!” 寒冰白骨叮叮咚咚,伴着温柔童谣,响彻村落。村落冻骨数百,无人生还。埋骨庙前,再次上路。 柳娘紧紧地抱着婵婵,一次次地亲吻她的额头,亲眼目睹,亲身感受,才知这是怎样铺天盖地的悲。 “婶婶不怕。”婵婵轻轻地摸一摸婶娘的脸,从圆鼓鼓的衣服里捧出一个小小的兔耳朵花盆,“婵婵种出来了。” 两片小绿叶怯怯地摇晃着。 一片树林撕裂了天地的死寂,叮叮咚咚的白骨声逐渐急促。 小筛子从小娃娃的手里滚到地上,大白白乐颠颠地叼起小娃娃冲向树林,小皇女和小满满紧跟其后。项良追了十米,甚有自知之明地放过了自己。 他这几日看着婵婵打开一包包的种子,一个个地捏出来看,在她的小花盆里种出两片小绿叶,爱惜地放在小肚子上暖着,每次有人收殓冻骨无法走出伤悲时,她就会小心翼翼地从小肚子里捧出小花盆细声细气地哄他们,明明她才是与万物最为共情的小生灵。 他不再执意回去,就这般简简单单地旁观着。 树林中,大白白放下小娃娃,小满满抓着小娃娃飞到树上,小皇女张开胳膊接着。 小娃娃打个小哈欠,脸蛋贴在树皮上,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小满满张开翅膀,挡住冷气,用软软暖暖的毛毛当小娃娃的被子。 小皇女捶一拳大白白的头,“我饿了,你去找吃的。” 大白白咧嘴,露出森森狼牙。 小皇女举拳头:“你以为我不知道谁吃了我的小牛吗?” 大白白灰溜溜去找吃食。 队伍停在树林前歇脚,烧些热水,泡些干饼,快速吃完,擦干净手,从怀里掏出识字书,围坐一起。到了北疆,他们就只有一个身份,婵婵送来的人。婵婵都识字了,他们可不能给婵婵丢脸。 柳娘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白兔发钗:“秦四从他的那一袋子传家宝里翻出来雕的。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材质,你们都过来看看。” 兮娘:“像是野兽牙齿。” 婉娉观察片刻,谨慎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南沙国独产的白木玉,你问一下秦四从哪里得来的。” 柳娘:“有什么问题?” 婉娉:“白木玉稀少珍贵,只掌握在一人手里,用于玉玺和重臣官印。” 柳娘听完知晓了白木玉外泄的严重,急匆匆地去问秦四,回来时一脸轻松,“秦四曾祖父护镖时路径南沙,顺手救了一个男孩,小男孩回家时送的。秦四曾祖父一直以为这是一块木头疙瘩,扔在柴房里做了七十多年的挑火棍,秦四成了衙役后长了见识,分家时要走了挑火棍。他磨掉外面的防火木才知道是白木玉。” 兮娘:“送回去,婵婵不能要。” 柳娘:“这可由不得你了,秦四说他就这个能拿得出手,他愿意给谁就给谁,他是婵婵四爹,旁人拦不了。”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6节 婉娉笑盈盈地接应柳娘的话,“也不能拦。” 柳娘稀罕这根白木玉钗,不给兮娘再次开口的机会,果决地放入婵婵的小宝箱里。她不管这根白木玉钗是怎么来的,她知道婵婵有了这根发钗便能在南沙横着走。 第27章 万物沉眠,树林宁谧,大白白轻手轻脚地叼着灰兔回来,小皇女低头看看灰兔,仰头看看婵婵,不像,再低头看看灰兔想想哥哥,很像,可以吃。 大白白刨雪,小皇女捡柴,灰兔看到熊熊火焰,惊恐尖叽。 小娃娃睁开了眼睛,小满满凶煞煞地瞪向吵醒了小娃娃的兔叽,叼着兔叽的大白白以为小满满在瞪它,一个紧张,咬断了兔叽的脖子。 小娃娃从小满满暖融融的怀里爬出来时,地上没有一滴血,断头兔被突然爆发了惊人默契的大白白和小皇女埋在了雪堆里。 小皇女的手和大白白的牙都用雪团擦的干干净净。 大白白背着小娃娃慢悠悠地走,小娃娃抓着它的耳朵,轻轻地捏一下,它就停下刨雪刨土,小皇女挤过来挖幸存的小苗苗,小满满啄地上的小种子。 小皇女挖出来一个大根茎,断口流出粘稠的白汁,“婵婵,有毒吗?” 婵婵摇头:“吃的。” 小皇女被后宫女人视为污点,需要悄无声息地除掉,她遇见的意外额外多。母妃失宠后,送来的吃食便全是有毒的。母妃想死,吃了。她不想死,没吃。母妃日渐枯槁,她差点饿死。 饿的滋味不好受,不好受的东西容易刻在本能里,脑子忘记了本能还记着,催着她不停地去吃,不吃心慌焦躁。她还没报仇,不想把自己吃废,每日抡锤,力气不知不觉地大了。 种种原因,她对吃的敏感,她没有见过手里的吃食,也确定没吃过,好奇地问婵婵:“叫什么?” “不知道。” 婵婵极其自然地接受了陌生食物,在逐渐模糊的前世记忆里,她的吃食就异常简单,冬日白菜萝卜馒头粥,夏日番茄黄瓜鸡蛋炒米饭,春秋土豆菠菜麻酱面,就这些,没别的了,偶尔吃些小零食也不看配料,后来病房里有一个国宴厨师,大厨说幼时吃蔓菁疙瘩和红薯扛饿,红薯她知道,蔓菁疙瘩她第一次听说,大厨大笑着让家人拿过来一个给她看时她是第一次看见,她家附近小菜摊上没有卖这个的。 只回忆了一会会,脑瓜晕乎乎了,婵婵软绵绵地趴到大白白身上睡觉。 小皇女耐心地等待,待烤至焦黄,撕开皮,吃一小口尝了尝,狼吞虎咽一整个。 不好吃,不难吃,有一点苦,顶饱。 只要顶饱就是正经吃食。小皇女让大白白背着婵婵站在火堆旁,她来刨地。 一个个的土疙瘩扔出来,小皇女直腰,看看堆积的土疙瘩,再看看她刨的土坑,眼睛炸出了光,撒腿跑向外面。 “哥——” “姨——” “出大事了——” 项良森幽幽地盯着地上的土疙瘩,他的脸被吓白了,腿被吓软了,就这? 从雪山带出来的吃食足够他们吃到北疆,每顿饭他们还是只吃三分饱,饥饿是常态。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节省些粮食能让他们活的更久,何况这些粮食是借项良的。 若他们是其他衙役押送的流放犯人,朝不保夕的,他们就承了这份怜悯,磕头谢恩,来世做牛做马相报。现在他们心里有信仰,影子就得正。他们记着他们进入雪山后借了多少粮,到了北疆他们一定还。 发现了新吃食,他们没有一哄而上地抢,等待穆大林的安排。 穆大林带着衙役铲雪,犯人们各自拿着趁手的工具挖土。冻土坚硬,他们就用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抠。衙役们铲完了雪一块挖土才在天黑前挖出大半的土疙瘩,剩下的土疙瘩留给这片树林。不是因为什么竭泽而渔的大道理,他们一路跟着婵婵,知道了有些植物和动物是有灵性的,他们不想轻慢。 大大小小的土疙瘩摆放在木板上,他们专注地看着,眼神炽热,呼吸急促,心火蓬蓬。 他们挖土时,兮娘抱着婵婵坐在火堆前等婵婵睡醒。婵婵中间醒来片刻,和娘说了几句悄悄话,吃了一碗米糊糊后又睡着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兮娘问穆七林:“多少斤?” 穆七林做的木头活儿多,在肩膀上抗一抗就知道个大概重量,走一圈就能算出多大的地,“七分地,两千斤。” 寂静的篝火旁,呼吸声更加急促,他们不想吵醒小娃娃,一声不吭,死死地闷住心里的激动。 项良蹲在角落,默默地庆幸自己一直很安静,这些土疙瘩确实吓人。 篝火在秦四眼睛里燃烧,他呼吸短促,压着嗓子,问出了所有人想问又因太过在意而不敢问的话:“可以在北疆种吗?” 兮娘笑着低头亲一口酣睡的婵婵,缓缓点头。 秦四左拳重重地砸在右掌上,火光从眼睛里溢出,蔓延了整张脸。 暖红的火焰明亮了冷黑的夜空,无法入眠,蒸煮烤焖,一道道新鲜吃食堆在婵婵的小车厢里。 小满满背着小白兔背包飞向汴都,兮娘看着小满满与天空渐渐融为一体,不散的哀在眼底凝聚,闭眼,埋下所有的伤。 被冬冰封的北疆死寂,盔甲锈迹斑斑,将军噙着泪擦拭,妻子推门进来,泪憋了回去。 将军妻:“哭什么,有那哭的功夫好好地想一想怎么安葬他们。” 将军:“我就是心里难受。” “咱们北疆哪年不死人,咱们孩子不也……”将军妻哽咽,缓了一会,冷静,“今年冷的异常,雪也大的异常,现在这个时候比去年低了十度,若六月也比去年低十度,粮苗活不了。” 长久的沉默,两人都知道武国粮食产地遭遇三年大旱和今年全国性的骤冷意味着什么。 国土动荡。 将军妻:“你的盔甲锈了,我的刀也锈了。” 将军:“不死不离北疆。” 将军妻:“若种不出粮食,谁来救咱们?” 将军闷声闷气:“自救。” “行。”将军妻站起身,“我去磨刀,你也把盔甲修一修,一个月后若还是这鬼天气,我们喊上兄弟去北海。” 一个月后出手,打北海一个措手不及,胜败三七分。到了六月再出手,草肥马壮,胜败一九分。 将军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他不想送兄弟们去死。世代守护北疆,这一代只剩他一个,他和妻子在一块就是整个卫家和方家,死也就死了,没有亲人生不如死。兄弟们和他不一样,他们有父母有妻儿,死了就成了活人熬不过去的坎儿。 “再等等,我派人给武皇送信了,说不定粮草已经在路上了,武皇很看重咱们北疆。 ” “咱北疆这破地有什么好看重的?对外号称十万大军,武皇能不知道咱们多少人?你亲自训练的兵,你清楚他们缺衣少食成了什么样,这个冬天能扛过去的士兵又能有多少?” 北疆不易生存,老人稀少,小孩难以平安长大,将军敲鼓时,青壮年是士兵,天气暖和时,他们是农民。 鞭长莫及,北疆似乎没有活路,更没有退路。 再难,将军和将军妻也没想过叛离武国。他们武国曾辉煌,后来软弱,他们国家荣誉感不曾变。即便灾民起义,他们也没有和其他国家勾结。所有武国的百姓都知道,如果他们心里没有武国,武国早已四分五裂。其他国家虎视眈眈却没有哪一个国家当第一个出头鸟便是这份难啃的民族气节。 武皇收到了北疆将军送来的信,信还是妹妹送过入皇宫的。小满满在去汴都的路上见到一具冻骨,飞下去取走他没有送入汴都的信。 北疆将军似乎知晓这份信可能送不到武皇的手里,通篇都是家常废话,只在最后补充了一句话,如果这份信能送到武皇的手里,他希望武皇知道卫家和方家裹尸马革,至死无憾。 第28章 白骨开道,叮咚无阻。 犯人背着沉重包裹,脚步轻快。他们熬过了最冷的夜,踏过了最深的雪。他们曾在贵人脚下战战兢兢猪狗不如,也曾日复一日混混沌沌。混浊懦弱的魂魄被落地的血浸泡,被漫天的雪清洗。他们已是一根无坚不摧的白骨。 婉娉煮粥,米香飘出车厢,犯人们知晓小娃娃睡醒了。 金奴把背上的大包给义姐拖着,他快步跑到穆七林的旁边,塞过去他用金丝缠的小手镯。他给金府的贵人当脚蹬,他没跪稳晃了晃,挨了三十个鞭子。官差来抄家时,他跑到金府首饰铺后院,咬着头发撕开血痂,把金丝藏入了一条条重新凝起来的血痂中。他身上有三十条伤口就藏了三十根金丝。 穆七林:“你自己留着,到了北疆有很多花钱的地方。” 金奴:“我出汴都时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根金丝,我现在有暖和的羊毛衣,有饱肚的土疙瘩,还识字了。把我们丢到北疆随便一个地方,我们都能好好的,这金丝没用了。” 若是木头雕刻的小木镯,穆七林会替小闺女手下,这个金镯子穆七林不收,无论金奴说什么。 金奴找到婉娉,婉娉明白金奴的心,她也想把所有珍贵的东西捧到婵婵面前,委婉:“今年气温低,北疆的情况可能比我们路上遇见的村落更糟糕。北海只认金子不认银铜,金子越多我们立足越快。沾了血的金丝总归不吉利的,你若是不在意,到了北疆我用金镯子换北海的羊毛和粮食。” 金奴点头,还把剩下的准备给婵婵缠个小发冠的金丝全给了婉娉。他被贵人踩在脚下,跪趴着见过许多的精美佩饰。他用金丝缠成金镯子后,没舍得磨平也没舍得雕刻,便是想着婵婵缺钱时可以从你金镯子上抽一根金丝。听婉娉的安排,这金镯子又要用在他们的身上了。他们都欠婵婵的,不过不要紧,他们都是婵婵的人。 金奴认真:“来年我做婵婵的脚蹬。” 婉娉笑着摇头:“咱们婵婵不喜欢这个。” “我知道,脊骨直起来了就不能再弯下去了。”金奴笑容明朗,“我学武艺,让婵婵踩着我的腿上车。” 婉娉满眼笑意,打趣:“需要我默写一本武功秘籍吗?” 金奴从怀里拿出一本武书,“我练这个。” 婉娉笑着看向书名,笑容溃散。 “你别难过,我娘为了让我活下去一点点摘掉的,没受罪。我爹和哥哥给金府搬石头,都被石头砸死了。”金奴脸上的明朗不曾减少,明亮的眼睛里是趟过了恶之花后的坚毅,“我以前不太好,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婉娉捂住眼睛,神经质大笑。 采石钱来自人命,她那时为何花的如此理所当然? 该死啊。 都该死。 愚昧无知的她该死。 怯懦卑微的她该死。 自欺欺人的她更该死。 项良慢吞吞地走过婉娉。善良的人总是痛苦的,难以原谅自己无意做下的恶事,又共情于遭受苦难的弱者。 婉娉眼神迷乱,布满血丝。 项良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垮着脸倒走到婉娉身前,“回神,你现在还不能疯,想想婵婵,你要给婵婵种土疙瘩囤粮,要给婵婵开羊毛厂攒钱,要给婵婵盖房看家,婵婵需要你。” 说完这一番矫情话,项良死鱼眼。 两岁的娃,只需要饭,谁也不需要! 是他们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离不开婵婵!! 第29章 肃杀万物的最冷夜后,每一天似乎都在回暖。 武皇拿着北疆将军的信,背着手晒着太阳慢悠悠地散步到长公主府,“妹妹,可以给我定个棺材了。”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7节 长公主不紧不慢地给穆月梳头发,柔软的发丝让她沉迷,脸蛋红扑扑,脑子里全是关于头发的这样和那样。 穆月放下书,捏捏长公主的手,起身备茶。 被打断了粉甜甜的小暧昧时刻,长公主也不恼,找门房要来一捧木头块给哥哥看,“你挑一挑,捡喜欢的。” 武皇挑了一块沉甸甸的黑木。 长公主:“哥哥换一个,太贵了。” 武皇挑来挑去,最后被妹妹强行推荐了最便宜的木头。 长公主理直气壮:“剩下来的钱能去东岩买十麻袋粮呢,哥哥一死了之,我们还要努力活呢。” 武皇瞅着被妹妹养的油亮肥润的小毛驴,想着驴肉卷大饼,手里递过去北疆的信。 长公主看完立刻塞袖笼里,避开穆月,瞪一眼哥哥。武皇这才想起妹夫的家人还在押送犯人去北疆的路上。 棺材再次降级,长公主用十个铜板从老门房手里买了个丑棺材。老门房自己去山上砍木头做的,打算卖给门口的乞丐,没卖出去,乞丐只肯出一个铜板,没谈拢。 武皇躺在棺材中,脑清明,心平静。 长公主坐到地上,两手扒在棺材板上,“哥哥,你应该学学父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把棺材拉到大朝上,让他们也躺一躺。” 李先生摇扇。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亡国更快了呢。 小太子吃一口姑姑带过来的七巧糕,“他们快吓坏了,不能再吓唬了。外面人心惶惶,最需要做的是安抚人心。” 长公主懂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小太子萌哒哒:“对哒。” 长公主歪头:“可是哥哥没有甜枣呀。” 寂静。 悲愤。 武皇一天一次想退位。 长公主笑嘻嘻地从小粉猪荷包里拿出一把甜滋滋的冬枣,一人发一个,暗暗地炫耀,“门房给驸马的,驸马没舍得吃,全给我了~” 冬枣甜到了心坎里,长公主眉飞眼笑:“哥哥,我给甜枣,你给我官,我来卖。等我死了,我和驸马一块埋穆家坟,老祖宗打不着我。我是女孩子,史书骂不着我。我要是办砸了,后人顶多骂哥哥纵容妹妹,不是大污点。” 小太子仰头看姑姑良久,握住姑姑的手,“我是小孩子,我和姑姑一块。” 羽扇遮住了脸,露出一双洞悉艳羡的眼。 这一家子啊 。 长公主捏住哥哥的脸,拧一圈。她看见街道上妇人这般拧不着调丈夫和调皮孩子,舍不得拧驸马和小侄子,找哥哥。 “哥哥,你稳住大方向,我带小侄子走走小道,先试一试,要是管用,哥哥就可以扩大规模了。史书上有各种各样苦在当下功在千秋的政令,哥哥的魄力不比他们少,他们都不怕挨骂,哥哥是肯定不怕的。我知道哥哥是心疼我。” 李先生弯腰,笑着把手里的羽扇送给长公主。长公主接住,学他模样,慢悠悠地扇一下,发丝飘飘。 “我也不怕挨骂,我有倾城倾国美驸马。”每一根飘起来的头发丝都是她的春风得意。 羽扇轻摇,一根白毛毛飞向烛火,明亮瞬息,勇猛地宣誓了它的存在。 长公主懒洋洋地躺在穆月的腿上看话本,穆月手里拿着册封她为镇国长公主的密旨,盖着武皇和小太子的印章。 穆月放下密旨,闭眼片刻,藏下蛇信。 长公主的书都是他选的…… 有心算无心,慢慢引导,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 污浊的毒瘴在翻滚,忽至的自厌引诱着他坠落。 咕—— 小满满熟练地踹开窗户,放下小白兔背包,掀开桌子上的大食盒,一口吞一个七巧糕。 长公主从床上一跃而起,满身兴奋,“婵婵来信了!” 小皇女对姐妹款小白兔裙超级喜欢,在信里夹了一张东岩的银票。 哥哥的军队都快没粮食了,长公主拿着可以无障碍地去东岩买粮食的银票不舍得撒手。 长公主牢牢攥着银票,只用另一只手打开圣旨,指着一个北疆的小县官,眼巴巴地看着穆月,“买吗?” 牡丹摇曳,血红的蛇眼静静地看着。 长公主拽住穆月的袖口,晃一晃,撒娇:“买嘛~” 毒蛇蛰伏,静待收获。 长公主眼睛亮晶晶,“给婵婵买。” 大牡丹绽放,花瓣娇蛮地挤入小白兔怀里。翻滚的毒瘴慢慢静谧,忽至的自厌缓缓沉落。 穆月轻柔地撩开长公主的碎发,在她的额头,缓慢落下一吻。 第30章 死亡威胁凛至,将军敲击大鼓,北疆家家户户打开院门,走出家中的青壮年。他们身上的盔甲依然整齐,他们手里的武器依然无尘,可盔甲已锈迹斑斑,武器已单薄如纸。 将军看着他们,五脏六腑撕扯绞疼。 一场地裂后,看不见底的悬崖阻断了汴都和北疆的官路,粮食和武器无法运至北疆数十年,盔甲和武器是他们从父辈手里接过来的。 北疆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武国的北疆将成为北海的边疆。 卫家和方家世代守护北疆,祖训在上,北疆葬送在这一代,卫家和方家必会干干净净地结束在这一代,祖辈守护的清誉有始有终。 将军想要破釜沉舟,可他看着士兵们一双双信赖的眼睛,狠不下心。 将军妻何尝不痛,她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如破晓寒剑,“不足一成,再敲!” 将军敲击大鼓,一座座破破烂烂的院门再次打开,一张张稚嫩的脸走出家门。 将军扔掉鼓槌,转身进入无人房间,蹲在地上,抱头无声悲嚎。 将军妻捡起地上的鼓槌再次敲击,家中垂泪女子走出院门,锁上门,走到家人身侧,此时她们眼中没了眼泪,只有陪着家人一块入地狱的欣喜。 将军妻看着远处孑孓独行的老人和不足六岁的孩子,眼睛干涩,喉咙胀疼。 第一阵鼓,家中壮年出,不足三千,第二阵鼓,家中少年出,不足五千,第三阵鼓,家中妇孺出,不足九千。 当年赫赫有名的十万北疆军便是如今的凄凉模样。 将军整理好了心情,一身盔甲虎步龙行,指挥小将列阵训练。 北疆全民皆武,共进退。 夜无月,漆黑的卧室,夫妻两人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彼此,想着背后的人命,无法入眠。 将军:“我恐怕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将军妻:“我陪你。” 将军:“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训练。” 将军妻:“明日开粮仓。” 将军:“等他们能自保了,我带他们入北海巴根部落。” 将军妻:“他们会受排挤。” 将军:“排挤总比丧命强。” 两人都没有说他们最怕的一种情况,成为巴根部落的奴隶。然而两人又无比地清楚,他们最怕的才是最可能的。 将军妻:“他们宁死不屈。”不是也许,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他们北疆没有一个孬种。 将军:“他们还有孩子。”为了孩子,隐忍也是一种不屈。 将军妻:“若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将军:“北疆失守,卫家绝嗣。” 卫家和方家的孩子生来享有百年美誉荣光,便要背负荣光下的沉石。 天未亮,暗沉沉。副将跪在将军面前,死死地握着拳头,“将军的额命令,恕难从命!将军不苟活人世,属下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副将的选择也是北疆士兵们的选择,亦是北疆所有人的选择。 “我们北疆的人是有血性的人,活就要活的忠肝义胆,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我们祖辈是武国人,到了我们这一辈怎么能挪了根,大不了一死,做鬼也要做北疆的鬼。” 晴空万里,将军和将军妻对视,若无生路,那便走鬼道吧,天命难违。 心开了一个孔,静静地落下一滴又一滴血。 血枯时,便能麻木地上战场了。 皓月当空,白骨摇晃,叮叮咚咚。 小满满带回的信让穆大林加快了速度,又一个犯人惴惴不安地跑来问兮娘:“土疙瘩现在就育苗?会不会冻坏?” 兮娘最开始只回答问题,犯人依然不安,便换了词:“婵婵说,现在可以育苗,不会冻坏。” 只简简单单地加了三个字“婵婵说”,犯人们的不安顷刻消失,项良眉眼更加阴沉。小皇女塞过去一个烤兔腿,阴翳的蘑菇乍然明媚。 项良:“我给你讲几个颠覆超纲的魔教。” 小皇女翻个白眼,拿回烤兔腿,还不解恨,一脚踹到他的屁股蛋上,脸栽地。 婉娉笑眯眯地放下手上的笔,拿起刀,看着项良,慢慢磨刀。项良头皮发麻,躲到妹妹身后。 小皇女:“脑子干净了没?” 乖乖蘑菇:“干净了。” 小皇女一口吞掉兔腿,瞪一眼婉娉,示威地提起铁锤。 项良:就两个字,幸福! 改朝换代都有神神叨叨的天选神授,他两年前就给妹妹在东岩的神山脚下提前准备一个。只不过,他们都是假的,敲锣打鼓,大张声势,这边是真的,清静无为。若能为他所用,他能辅佐妹妹统一五国。 野心狰狞生长。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8节 咕咕咕咕咕—— 一群巨雪雕盘旋上空,小满满落到小娃娃的面前,乖巧等夸。 婵婵给小满满一把小红果,打开小红果盒子,让小满满给巨雪雕分小红果。 小满满还是个雕崽崽,速度和力气已经超过了巨雪雕前首领,从长公主府带信回来时,吃了太多小娃娃哥哥的糕点,圆了半圈的肚子还没有扁下去,就回雪山洞穴里玩耍,不小心赢了小雪雪,又不小心赢了首领,没有一点准备地成了新首领。 小满满要跟着小娃娃,新首领新气象的巨雪雕们欢快地离开雪山洞投奔小娃娃。 雕看见了前主人,热情地给了一堆爱的问候。 项良顶着一身粑粑,野心稀碎。 信已在兮娘手里三日,她迟迟未看穆月的真话,心太疼,手剧烈颤抖,打不开药瓶。四周无人,摔碎药瓶,浸泡信纸。 婵婵爬过来,窝进娘的怀里,专注地看向信纸,一个字都看不懂,小眉头拧成了小土包,“哥哥需要练字了。”娘开药方才写只有药店掌柜能看懂的加密草书,哥哥的字太形意了。 喑哑的喉咙在婵婵的奶声奶气里清亮,兮娘慢慢地念给婵婵听。 婵婵的小心脏慢慢加速,小脑瓜承受不了爆炸式信息量,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白骨前方是阴风阵阵的地裂,无水,无底,看一眼毛骨悚然。 积雪也掩盖不住车辕的折转,送往北疆的粮草兵器皆在此处返回。地裂斩断了北疆的命脉。 向左,进入无楼,只许人过。 向右,进入北海,崇山峻岭,凶险难测。 武皇来信,北疆穷途末路,犯人们到了北疆就是良民。土疙瘩已经萌芽,不仅是他们的希望,也是北疆的希望,不能丢下,那怕在怀里揣上几株小苗翻过山,他们也能守着小疙瘩苗吃树皮吃干草熬过来。他们只能向右进入北海。 金奴跑来问婉娉:“你有快些练成的武功吗?” 识字快的已经在学算数了,识字慢总是记不住的见他练基本功,他们也跟着练。他练的是不男不女的武功,不适合他们。昨日他想着到了北疆他们可以学军营里大开大合的拳脚功夫,就让他们跟着练。今日向北攀险山,命在旦夕,他顾不上隐瞒要加快速度了。 婉娉:“功夫哪有速成的,你的快是用寿命换的。” 金奴笑容明朗:“平平安安地再活十年,我就满足了。” 婉娉笑道:“十年不够,你不想看看婵婵和北疆的十年后吗?” 金奴:“那我悠着点,活个二十年。” 婉娉:“也许到那时你看到北疆的繁华就不舍后悔了。” 金奴小心翼翼:“繁华?” 婉娉笑着点头:“本想在你们熬不过去时再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现在就告诉你们,婵婵是北疆的小县官了。” 金奴没问两岁的小娃娃为何能当上县官,婵婵带着他们找到了雪山找到了土疙瘩找到了活路。金府大少爷举孝廉入仕为官才滑稽可笑,谁人不知他和继母的苟且。 不是荒唐事,合该如此,金奴只有按捺不住的兴奋,眼睛里迸发火星,“我们的小县令?” 婉娉笑盈盈地点头。 在金府卑躬屈膝十余年,奴气侵入了骨子里的金奴没了与人说话时的弯腰驼背,直着腰,手舞足蹈地告诉其他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听着外面的欢呼声,婵婵躺在大白白的肚子上,独自忧愁。 她知道哥哥美的让爹娘心惊胆战,爹和伯伯救了长公主和小皇子,哥哥出行不安全宅在长公主府。 她想不到哥哥会成为驸马。 有资格竞选公主驸马的难道不是世家子起步吗? 她也想不到哥哥一步步引着公主主动给出权势,明明她的漂亮哥哥柔弱又善良。 她更想不到长公主给了她一个县官。 她,两岁,女娃娃。 一张糖酥小甜饼吃了一半,分给大白白和小满满,在喝一碗米糊糊,头晕乎乎了,先睡一下下,睡醒再想。 五谷小甜饼的香气飘过来,睡的粉嫩嫩的小脸蛋睁开了眼睛,抓住小甜饼,小乳牙一点点地磨,继续烦恼。 她以为哥哥最大的成就是成为长公主府里的受宠公子,现在却成了长公主迷恋的驸马。那哥哥不就成了书里心机深沉让主角一步一个陷阱的最大黑手? 不像呀…… 哥哥不爱吃饭不爱睡觉,可哥哥超乖呀,她举小勺子,哥哥就乖乖地吃,她捂哥哥的眼睛,哥哥就乖乖地睡,睡的超级香。 第31章 烛火昏昏,轻纱蒙蒙。 长公主侧身,恬静地看着穆月的脸,悄悄地握住他的手,眉眼弯弯。 穆月一身红色寝衣,双眸轻阖。床纱遮挡烛光,隐隐约约,美色无边。 “我想和你说话。”长公主轻轻地勾一勾他的手心。 穆月缓缓睁眼,眼角微红。 “婵婵要过山了,你是不是担心的睡不着。” “嗯。” “婵婵能过去的,小满满可以抓起装满七巧糕的大食盒。” 白皙的手指拨开她的乱发。 长公主一点一点地暗暗靠近,红扑扑的脸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急促地呼吸着他的温度。 穆月伸手挪开她滚烫的脸蛋,解救他的头发。美色是利刃,尘封前,不容有瑕。 长公主扁嘴:“亲一下都不让。” 修长苍白的手指轻碰她的嘴唇,长公主笑靥如花,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含着不放。 穆月无奈地看着她,捏一捏她的下巴,“脏。” 长公主心战栗了瞬息,缓缓松口,笑吟吟:“今天有比昨天多喜欢我一点点吗?” “有。” “有婵婵的十根头发丝吗?” “嗯。” 长公主满足的不得了,其他人没有婵婵的一根头发丝重要,她有,还是十根,她在驸马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长公主趴到他胸上,猫儿眼光灿灿,“有人刺杀我,你会为我挡刀吗?” “会。” “如果你挡刀会死,你不挡刀我只是受伤,你挡吗?” “挡。”穆月阖眼,不愿继续这样的假设。 长公主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郑重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只比哥哥少一点点的喜欢。我不要你给我挡刀,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呼吸清浅绵长,床纱无波,无声。 长公主躺下,翻身,背对穆月。 他说他脏,所以他不愿意碰她,怕脏了她。 他讨厌自己,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去死。 烛火暗淡,她想婵婵了,很想,很想。 山风冽冽,怪石嶙嶙。 一只黑熊出现在山路尽头,黑熊肩上的扁担让探路衙役松了一口气。 山夫摘下熊头,“押犯人流放呢?” 不等探路衙役点头,山夫看到了他的刀,“是这刀没错。”他家里有十二把一样的,都是从尸骨下捡的。 “回去!”山夫比衙役年长几岁,训斥,“这山是给人拜的,不是给人爬的。你数数你们武国的衙役都在这里死了多少个,你也不想活了?” 山雾浓浓,探路衙役迷了方向,跟着山夫进入地下小木屋。 脱了完整的熊皮还有一身缝缝补补的兔皮,山夫烧火煮水,“从哪儿过来的?” 朱勤:“汴都。” 山夫猛抬头,瞬间来劲,拍大腿,“那不得了,我以为你从西边海牙子过来的。死了不少人吧,还剩几个衙役和犯人?我前些年救了一个汴都来的衙役,上千的犯人和半百的衙役,死的只剩他一个。” 他人的谈性是亡者的沉默。 朱勤眼眸猩红。 山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褪去稀奇带来的兴致,露出手足无措的窘迫。 潮气凝聚,湿了皮毛,山夫烤了烤,把厚熊皮递给朱勤弥补,“地上湿气重,垫上。” 朱勤接过山夫的好意,山夫没了内疚,唱起了能够驱赶野兽来访的山歌。 “这山有路吗?” “有,死路。” 寂静。 山夫再次陷入了脑子太慢嘴巴太快的懊恼中。 山雾落下,朱勤起身。 探路的人时刻让人担心,他再不回去,他们该找过来了。婵婵也快睡醒了,他走快些说不定能得一口小甜饼。 山夫急匆匆地追上去告诫:“不要上山了,绕山过无楼,命没了啥都没了。” 朱勤摇头,他们必须带土疙瘩过山。 山夫想想家里的十二把衙役刀,还是见不得人找死,回身扛起扁担追上去,一路劝,“你怎么这么倔,这山头大腰细,爬不过去。” 带着训斥的劝解看到森森白骨戛然而止,战战兢兢。 项良满足,这才是正常人看见密密麻麻头骨的正常反应,没有仓惶逃跑就是他的胆量了。 兮娘抱着婵婵走过来,山夫看见孩子和女人,瞬间放松,再次挂上憨实的笑。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19节 有女人和孩子,这群人就不是阳间的鬼。他和长乐山上所有的野兽一样,靠着这座山,离不开这座山。他每个月带上七天的粮离家绕山走一圈,活人,救出来,死人,收殓尸骨。 “他们入土了,长乐山就不会有山鬼来闹了。” 这话说的…… 项良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珍贵,救人和收敛尸骨是大德,这要是他,他能让所有人感动落泪,打心底尊崇他。 “妹,你有我太省心了。”他这样的人就是君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他妹妹凭血脉拥有了他,他妹妹太幸福了。 在书里,湘湘尚未成为东岩女王时,湘湘哥哥游走五国,只用一张嘴就撩动了五国内战,何止舌战群儒,他十三句话让两个铁骑军队打的不死不休两败俱伤。 婵婵喝一大口奶糊糊,再咬一大口小甜饼。她要吃多一点,快快长大。 他们太危险了! 第32章 小苗绿盈盈,擦拭了人脸上的疲倦,融化了人心底的苍霜。 朱勤小心翼翼地捧出十株小苗给山夫,“扛饿。” 长乐山对山民的威胁从来不是饥饿,山夫看一眼,嫌弃:“我们山坳里多的是,随便扔一块长一大片,生的熟的都是一口土腥味,喂牛都不吃。” 山夫指路,穆大林带着衙役挖山坳里的土疙瘩。 “全挖走,不用留,它们在这里占地,旁的草木都进不来。” 语气有些熟悉,婵婵认真回忆,大树似乎也嫌弃土疙瘩霸道。 小乳牙慢慢地磨麦香小饼干,她很快就能吃到哥哥用土疙瘩做的小甜饼了。 项良慢悠悠地走到婵婵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婵婵手里的小甜饼,被小满满拔掉了一缕头发。 项良垮脸,“不孝雕。” 他孵的蛋,喂大的雕,翅膀硬了就飞了。 “我的心在流泪。” 没人理他,小满满拱小娃娃的咯吱窝,小皇女给婵婵烤小甜饼。 项良孤独,贱兮兮地去抓大白白的尾巴,一大把白毛毛飘呀飘…… 飘到了大白白的眼前,大白白对白毛毛的珍爱有目共睹。 心跳骤停,瞳孔骤缩,脖子僵硬,他惶惶惶恐。 灰突突的蘑菇迎面对撞上大白白凶厉的狼眼,项良颤颤巍巍:“救救救救命。” 小皇女坐地起价:“答应我三个要求。” 项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妹妹定义为要求的都是他十分抗拒不愿意的事情,比如被妹妹绑出雪山。即便危急时刻,他也不会轻易答应,“一个!” 爽利成交,小皇女凶猛地扑向大白白。 小满满瞥一眼小皇女,叼起石板上烤好的小甜饼给小娃娃。婵婵掰不开还给小满满,小爪爪轻轻抓一下,小甜饼四分五裂。小满满啄一块,喂小娃娃一块。 山夫不忍心看一条条人命在眼前消失,再劝穆大林,劝不动,叹气道:“你们走哪条路?我再过来时给你们埋一埋。” 项良小声嘀咕:“埋什么?尸体吗?为什么有人能把善意的话说成诅咒似的话,可怕。” 婉娉莞尔一笑,她听过最虚伪的承诺,这般没有经过修饰的直白才可爱。 穆大林:“淳朴。” 他走镖,龙蛇鼠道都走过,山夫不说废话,他喜欢。 金奴看一眼锦缎细布鞋面,端着土疙瘩到沾了一层泥的黑色粗布鞋旁,低头继续切土疙瘩块。他见过金府老夫人用好听话捧杀庶子,不好听的话才是人话。 金奴自言自语:“鬼话迷人。” 用来育苗的土疙瘩块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了木板上。项良看着只有自己面前空白的木板,莫名其妙。 为什么只有他的面前没有土疙瘩块? 他的影子有毒? “我被排挤了。”委屈的蘑菇蹲到妹妹身边,给妹妹摘身上和头发上的白毛毛。 一团又一团的白毛毛落在地上,婵婵吃一大口黑芝麻糊糊压惊。 湘湘帮哥哥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转移仇恨,先制造相同的矛盾,然后扩大矛盾,加重矛盾。湘湘拽掉的白毛毛一大团一大团,大白白都忘记湘湘哥哥抓掉的那一丁点白毛毛了。 大白白的尾巴秃了,趴到小娃娃咯吱窝下,呜呜呜地哭诉。 婵婵摸摸头捏捏耳朵没哄好,再给半块小甜饼,哄好了。 兮娘捡起地上的白毛毛,想着送到汴都,让月儿给婵婵做一个毛绒绒的小白白。 一团白毛缠成了结,柳娘耐心梳理,还未全部解开,被兮娘随意地揉成实心毛球塞入小满满的背包里,“月儿喜欢给婵婵做这些事情。” 柳娘再次想起她看懂月儿眼神的那一霎惊惧,从小满满背包里拿出毛球,把她解开的结重新缠上,地上解不开的白毛团也拾起来塞入背包中。 婉娉未见过婵婵哥哥,从兮娘偶尔泄漏的哀恸眼神里有了些许的猜测,卷袖提笔,画下大白白缠着婵婵讨小甜饼的日常。 小皇女和大白白打架没有胜负,只有势均力敌,小皇女拔了大白白的尾巴毛,大白白抓了小皇女的白兔裙。 项良已经看过了绣娘绣花,用两张东岩银票下注他能绣好白兔裙。缝缝补补而已,两根手指头就够了。他不屑一顾,只要他愿意他能绣出华丽丽的金丝双面线。 第一针。 扎了手。 大智慧的人只需一针。 他绝不会再来第二针。 小皇女天生倔强,哥哥不行,自己来。 后来。 还能将就着穿的白兔裙彻底不能穿了。 小皇女给婵婵哥哥写信,通篇夸。项良是经过绣花针打击过的人,即使他从没有被妹妹这般热情谄媚地夸过,他也不嫉妒,婵婵哥哥值得,他服气。 皇宫红彤彤,漆染的大红门,血染的石地板。 小太子托腮等父皇下朝,长公主捧脸看红太阳。 皇宫没碳了,小太子晚上冻醒,多盖了两床被子依然冻病了,头有点疼,眼球热滚滚的,不想睁开眼睛。姑姑带着婵婵娘留给婵婵哥哥的药入宫,喂他吃了三天,好了。 “姑姑,婵婵怎么过长乐山?”小太子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鼻音。 长公主分给小侄子一块七巧糕,“多吃饭,多喝水,多睡觉。” 小太子还不知道土疙瘩和羊毛衣,但他就是知道婵婵伯伯不会绕路走更简单的无楼。无楼会扣走车马行李,折辱他们,婵婵伯伯不会让婵婵看见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找一个洞,钻过去。” 武皇挤到妹妹和儿子中间,打个哈欠,满脸疲累,“地裂后,朝廷派了数十次的衙役去长乐山探路,有去无回。” 长乐山——何以长乐?长眠于此。 兮娘给婵婵戴上小手套,小膝盖缠上厚垫,抱到队伍最前面,放下来。 婵婵慢慢地爬,仔细听风带来的窃窃私语。 队伍跟在婵婵身后,婵婵停下时,他们屏住呼吸,无声无息。 蟒洞漆黑无光,婵婵带着他们一点点穿越了长乐山。 进入北疆官道,荒草丛生,白骨皑皑。 朱勤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全是泪水。 摘下脖子上的拇趾,埋入官道。 他完成父亲的遗愿了。 父亲可以安息了。 “你父亲是?” “北疆粮草官。” “你是为了父亲来这里?” “嗯,十万北疆军等着他的粮食,他死不瞑目。” 北疆城墙,军旗凛凛。 “那那那是什么?”副将揉眼睛,声音颤抖:“好像像像汴都来的,快快快报将军!” 暖红的夕阳悬在城墙上。 蟒洞十日,小手套磨破了一双又一双,小膝盖磨出了一个又一个血泡。 婵婵爬出了北疆的生路。 第33章 白骨叮叮咚咚, 蓬勃了朝气,驱散了死亡的觊觎。 “报——汴都——粮队——已到!” 寂静,无人相信, 战意滚滚。 压抑, 磨损的盔甲已披上, 单薄的武器已握手中。 “报——汴都——粮队——已到!” 恼怒, 谎报军情斩立决! 质疑,心跳却已不受控制的加速。 “报——汴都——粮队——已到!” 嘈杂, 人声鼎沸, 脚步匆匆。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0节 锈迹斑斑的盔甲撞在了城门上, 片片锈铁落地, 盔甲破裂。 长途跋涉的痕迹遍布每一个角落每一张脸, 将军紧紧地抱着穆大林, 眼睛红了一次又一次。 棺材入土为安, 小娃娃的脸蛋贴在石碑上, 石碑冰凉,脸蛋温热。 “三爹爹, 七爹爹,婵婵到北疆了,好好的,没有生病,没有受伤。” 没有酒, 洒下两碗米糊糊。 婉娉对着石碑笑道:“你们生前不舍得吃婵婵的米糊糊, 现在总算舍得吃了吧。路开好了, 我守这里, 你们在地下缺什么托梦给我,再稀罕婵婵也别去, 吓到婵婵,我把你们挖出来扬灰。” 入城门,他们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士兵,也看到了浑身冻疮和伤痕的孩子。 孩子们军纪严明,即使满眼渴望,也站在原地,听着口号劈砍。认出了衙役大刀的女人们看着他们,无声地哀求他们不要在这里打碎孩子们的最后一个梦。 沉重。 缓缓行。 “我们是押送流放犯,还是送军粮?”穆大林抱起婵婵,在问婵婵,也是在自问。 婵婵放下小满满昨夜带过来的土疙瘩小甜饼。小疙瘩饼有一点点的苦,还有亿点点的硬,小乳牙咬不动,慢吞吞地磨了一天,只吃掉了一个小尖尖。 大白白从小满满和小皇女的围攻中抢到了小娃娃放下的小疙瘩饼,嘎嘣嘎嘣,口感刚刚好。 婵婵打个哈欠,揉揉眼睛。 他们不是流放犯。 罪大恶极的人被长公主哥哥砍了,锦衣玉食的人顶不住路上的苦也遇河跳河遇贼迎刀了。走到这里的人都是被欺压的最厉害的奴仆,他们以前吃的苦太多,路上的饥寒交迫就能熬过来了。他们是另一个金奴,不敢抬头,总是弯着腰,用鞋面识人。 他们也不是来送军粮的。 土疙瘩生命力顽强,能挣脱严寒的囚困缓慢生长,但他们带过来的都是小苗苗,是让士兵们种到地上的,不是给士兵们吃的。 “伯伯,我们是来扶贫的。” 她有小县令的觉悟。娘说哥哥为她活着,哥哥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了她,得不到便不择手段。她要好好地经营小县城,让哥哥看一看人间喜乐。 奶声奶气的无奈逗笑了将军妻,她伸手接走婵婵,抱在怀里颠一颠,问兮娘:“小家伙不好好吃饭?” 兮娘:“胎里带的体弱,怀的时候闹饥荒。” 将军妻解开虎皮,罩到婵婵身上,“威风凛凛的虎皮才衬我们北疆的小县令。” 她不管他们是来押送犯人的还是来送粮的,她看见他们的车厢和棕马便知北疆和武国断掉的血脉续上了,北疆还是武国的北疆。 破旧的书房,穆大林从怀里拿出武皇的密旨,将军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手脚颤抖,心脏被揉捏踩踏,疼到极致,眼泪成了奢侈。 将军声音嘶哑:“我们武国究竟怎么了?” 无人回答,心里已有答案,武国天灾连连,人难胜天。 将军闭眼,再睁眼,如当年穷途末路的父亲那般坚定无惧。 烛火明亮,长公主想着驸马手里的两张东岩银票,想着北疆名不副实的兵力,想着哥哥屈膝求粮被拒的弑杀血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猛然起身,亲一口还在梳理毛团的穆月,穿上大厚袄披散着头发,骑着小毛驴进宫。 武皇大半夜被妹妹拽出了被窝,“妹妹,你哥哥承了亡国君的骂名,没有酒池肉林也就算了,起码有个安稳觉吧,你哥哥已经十多天没怎么睡了,你再这么多来几回,你哥哥要猝死了。” 长公主认真:“酒池肉林不算什么,一个完整的安稳觉才是最奢侈的事情。” 武皇猛然睁眼,“谁让你睡不着了?”该杀! “哥哥看我脸,像不睡觉的脸吗?” 武皇捏一把妹妹的脸,紧实的,不缺觉。 长公主两指扒开哥哥又闭上的眼,“哥哥,我可以知道你在密旨里写了什么吗?”她从耳坠上扣了两颗碧绿宝石给小满满,这才把哥哥的密旨送到穆大林手里。 武皇困,两眼无神,声音含糊:“说了武国的外忧内患,李先生预测的亡国时间。北海若招揽,速速投奔,无罪。” 长公主恶狠狠地捏住哥哥的脸,凶巴巴地拧一圈,“我说哥哥有救,哥哥就有救!李先生还说婵婵不可能到北疆呢!” 说到婵婵,武皇可不困了,目光炯炯地看向妹妹,“你和婵婵一块生活了小半年,你发现她的神通了吗?” 长公主瞅一瞅哥哥的脑瓜,“婵婵家人没有瞒呀,我第一天就发现了,哥哥一直不知道吗?” 武皇现在回忆也能在相处的第一天发现,他当时以为小娃娃在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毕竟他的儿子能无实物表演一场没有戏本、没有前因后果的大戏,还能把自己演笑演哭,非常的神奇。 长公主:“我问过婵婵了,婵婵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话,要贴着脸蛋和耳朵才能听清楚。植物和人一样,脾气有好有坏,说话有真有假,需要仔细分辨。流放路上,一颗百姓求姻缘的月老树骗婵婵吃树上的果实。” “然后呢?” 穆大林只上报了流放路线和死因,没有这些琐碎日常,而这些平平淡淡又有些起伏的小日常才是武皇的向往。君王起居记录在册,面对的都是大波大浪,一怒伏尸百万。他困在皇位上不得自由,闲余时间便喜欢听妹妹和儿子讲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却能让他放松愉悦的小日常。 “婵婵不乱吃,摘下来放着。湘湘哥哥偷偷吃了一颗,嘴巴麻了一个月。” 武皇遗憾:“不能吃。” “哥哥又笨了,不能吃,可以有别的用途呀。” “入药?” “婵婵娘试过了,不能外敷。” “那还有什么用途?” “惩罚偷吃的人呀,哈哈哈,湘湘哥哥偷婵婵小甜饼又中招了,哈哈哈。” 武皇:“朽木难雕!” 丢人!都是哥哥,湘湘哥哥是怎么做哥哥的,竞给当哥哥的抹黑,还和婵婵一个队伍同吃同行,就不能向婵婵哥哥学习学习? 夜里冷,房间里没有炭盆,长公主挤到床上,把腿塞到被子里。 “妹妹,虽然咱们兄妹情深,但还是要有一些边界的。” 哥哥说的对,长公主下床抱起她带过来的食盒。腿深进被子里,大食盒放到两人中间。打开盖子,一个个热腾腾的大包子。 没有什么边界模糊了,这就是家人一块守岁的温馨模样。 “我就知道姑姑会给父皇带吃的。”小太子迈门槛,不开心,姑姑只找父皇,没有找他。 长公主递过去一个大包子,“正要喊你呢,你吃第一个大包子。” 床上又多了一个小太子,床帘都可以摘下来说悄悄话了。 武皇一口半个包子,“驸马给你做的?” 长公主眉飞色舞,知道哥哥为什么吃一口就猜出来了,还是暗暗得意地让哥哥亲口说出来,“哥哥怎么知道的呀~” 他追不上婵婵哥哥,可比湘湘哥哥这块朽木强多了,好坏之间,他中不溜。中不溜的哥哥会满足妹妹偶尔的炫耀,“你家驸马做的吃食比旁人做的好吃。” 此刻正是争宠的巅峰对决,小太子不会让父皇独得姑姑偏爱的,“婵婵哥哥喜欢姑姑,做吃食用了心。” 长公主怔愣,缓缓低头吃一口包子,包子不知怎么没了滋味。 在最亲的家人面前,所有的情绪都放大了,眼泪落在包子上,咸了口味。 长公主含着泪吃下一口湿哒哒的包子。 小太子和武皇手里的包子顿时失了味道,小太子放下包子,小手轻轻地擦姑姑脸上的泪,“姑姑为什么哭?” 婵婵哥哥柔柔弱弱的,不可能欺负姑姑,他猜不出姑姑哭的原因。 武皇伸出大掌,盖在妹妹脸上,搓一圈,眼泪和鼻涕都抹均匀了。 长公主不哭了,委屈地瞪一眼哥哥,下床洗脸。 小太子等姑姑洗完脸,挪一挪,“姑姑快进来,我一直给你暖着,不凉。” 儿子让出了最暖和的位置,武皇握住儿子的小脚,用掌心暖着。还是婵婵家的饭更养人,刚从婵婵家回宫时的小脚肉嘟嘟热乎乎的,现在不肉乎也难热乎了。 “儿子,你去公主府住几天。”武皇有现成的蹭饭借口,“看驸马怎么欺负你姑姑。” “他没有欺负我。” “你哭什么?” 长公主眼睛又红了。 武皇神色不善,眼中有了杀意,“他欺骗了你?” 长公主摇头。 惹哭了姑姑的话,小太子还记得,“婵婵哥哥不喜欢你吗?” 长公主再摇头。 他就说嘛,婵婵哥哥如果不喜欢姑姑,怎么会惦记着姑姑饿不饿暖不暖。他都冻病了,姑姑有了婵婵哥哥的照顾都不会每个月手脚冰凉肚子疼了。他晚上饿了没吃的,姑姑饿了有一大盒热腾腾的大包子。 包子突然变好吃了,继续吃。 小太子不担心姑姑为什么哭了,武皇也不关心妹妹为什么掉泪了,两人吃包子吃的欢快。 武皇:“好吃!” 小太子用力点头:“好吃!” 武皇:“给公主招个好驸马,咱们都能沾光。” 小太子再次用力点头。 一直难以说出口的话在轻松的气氛里终于能够说出来了,“穆月晚上总是做噩梦。” 她看着他不敢入睡,看着他眼睛熬的血红,不得不睡又陷入噩梦的痛苦中。 小太子和武皇都是能够掌控梦境的人,梦不好,他们就有意识地换一个,绝不会陷入噩梦的囚困中。 小太子不理解:“婵婵哥哥不能把噩梦变成开心的事情吗?”他梦见被追杀时,就告诉梦里的自己,他在做梦,梦里可以跑的很快,还可以飞,然后他就飞起来了。 武皇也不太懂,他的睡觉时间不多,睡觉就是睡觉,不做梦。年少觉多时做的梦还能模模糊糊地记起来,这些梦也是他懒洋洋地躺在河边,草帽遮在脸上,钓着鱼,哼着曲。现在偶尔也做做梦,只是这些梦不好意思说出来了,梦里他站在汴都城门口给灾民发馒头,热腾腾的,全是白面的,每个灾民都有。 惆怅。 梦醒时做不到,只能在梦里奢望。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穆月换下冷汗浸湿的寝衣,无法入眠,从小白兔背包里拿出毛团,慢慢地解,想着妹妹拿到毛绒小白狼的欢喜,狂躁的恐惧缓缓平静。 长公主站在门口,与他对视。穆月低头,轻轻亲吻她湿润的眼睛。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长公主哽咽,她知道她可以为哥哥做什么,她也知道她可以为小侄子做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她可以为她喜欢的人做什么。 似乎哭了太多了。 一个大大的鼻泡悄悄出没,啪——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1节 此时无声胜有声。 长公主震惊。 长公主僵硬。 长公主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不活了! 穆月浅笑着沾湿绣帕,慢慢擦她哭红的眼睛,“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湿漉漉的眼睛悄悄地看他一眼,飞快转移,再悄悄地看一眼。 白皙的食指点一点她红红的鼻尖,“想要东岩银票?” “en~” “还有吗? ” 长公主看向床头的白毛团团,“想要~” “白毛小猪?” “en~” 长公主今晚不想睡觉了,拿着两张东岩银票蹦蹦跳跳地去牵小毛驴进宫。 刚睡着的武皇再一次被妹妹晃醒,“离猝死又近了一步。” “你看这是什么?”长公主从怀里拿出荷包,再从荷包里倒出东岩银票。 武皇心跳骤然加速,离猝死又又近了两步。 “哥哥,你还记得咱们上一次用银票买了几车粮食吧。”长公主强调,让哥哥回忆起她派侍卫送粮食到军队的兴奋。 睡什么睡!心焦一个月,不就为了这点粮食。武皇两眼没有一点困意,坐的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妹妹手里的银票,“怎么可能忘记,足够整个军队吃半个月。”为什么还没有亡国,全是这些东拼西凑的粮食在苟延残喘地拖着。 “这两张面值更大的银票可以给哥哥,哥哥拿东西来换吧。” 玉玺、空白圣旨、免死金牌、空缺职位、库房要钥匙全摆出来,“妹妹随便挑。” 长公主看着哥哥连床都不用下来,侧身打开床头盒,全都有了。哥哥确实做好了亡国准备,随身要带的行李都提前打包好了,她还在床头盒里看见了小纸人,这粗造滥制的既视感是哥哥的手艺。 长公主没有碰盒子里的东西,虽然她很想要,但她有更想要的东西,“你们不是打算放弃北疆吗?” 朝廷早已入不敷出,他们没有钱粮运往北疆。李先生和军师也劝武皇放弃北疆,十万北疆大军名不副实,地裂才是北海无法过界滋扰的天然屏障。 “哥哥把北疆的虎符给我吧。” “李先生和军师不看好你的救国策略。” “他们在我这里不重要,哥哥支持就够了。” 武皇拿出虎符,认真看着妹妹:“你懂它的重量吗?” “我拿了它就入局了。” 武皇眼眸深沉:“你没有在棋盘上,哥哥死前可以藏下你,让你有个安稳的去处。你执掌虎符落到棋盘上,哥哥就藏不住你了。哥哥不得不死时,你也会不得不死。” 长公主接过虎符,放入小白兔荷包里,“我家驸马倾城倾国,哥哥要是死了,他会被抢走,想一想就生气,我还不如和哥哥一块死。” 长公主翘脚脚,骄傲,“我家驸马这样的长相,在话本里都是引起天下觊觎和战乱的绝代妖姬。” 长公主眉眼晏晏地说着她的承诺:“穆月喜欢安安静静地宅在家里做饭绣花,我和婵婵得好好护着,就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人抢走,别人不会像我和婵婵一样珍惜他。” 书里,武国亡了,哥哥被抢走了,受尽折辱后死了。婵婵想到这里就心疼的冒眼泪泡泡。 小满满吃小红果,小背包早早地装满了送往汴都的信,它在等小娃娃,快一个时辰了。 婵婵抓着笔,集中全身的控制力写字,纸上没有出现字,只有一团团的黑墨水,她累坏了,睡了一会会,现在是第一个大字,纸有点小,装不下她的字,先这样,她有一点点的困。 兮娘抱着揉眼睛的婵婵去睡觉。 柳娘拿起纸,凝神辨认:“可?” 婉娉忍俊不禁:“想写哥哥,地方不够。” 咕—— 小满满的声音比平日更清亮愉悦,穆月快步走出厨房,去解小满满背上的小背包。 小满满退后一步,躲开小娃娃哥哥的手,小心翼翼地从翅膀窝下叼出小娃娃的信,郑重其事地交给小娃娃哥哥。 它的小娃娃开始写信了,这份骗小娃娃小红果和小娃娃哥哥七巧糕的实习差事转正了。有正经差事的雕严律克己,路上不玩不进食,保护好自身安全和信件安全,在交差前不能碰它。 小娃娃的差事,它是计划干到老的,不能敷衍。翅膀窝是它身上最安全的地方,不会被雨淋湿,也不会被大风刮跑。 小满满如此郑重,穆月笑着洗手换衣梳发,没有一处不妥帖后接过信。 一张大纸上只有一个稚嫩的字,穆月看了许久,满眼的温柔。 这是妹妹的第一个字,也是妹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妹妹在信里喊他哥哥。 长公主装裱,挂到月光明亮的墙面上,穆月睡不着的时候看一看,也许有一个没有噩梦的夜。 大白白的白毛毛还没有整理好,这一趟没有毛绒小白狼,穆月放入他用土疙瘩粉做的小甜饼。试了很多种方法,这一次去了苦腥增了甘甜。 土疙瘩小甜饼也有小太子的份,他在水里泡了好一会才开始咬。他第一次吃姑姑带到皇宫的土疙瘩小甜饼时,蹦了牙齿。还好是乳牙,还能长牙齿。 小太子:“放糖了吗?” 长公主一步步地跟着看了,“没有,方法很简单,放一点点药粉,不停地加水熬煮。 ” 小太子和长公主吃着小疙瘩饼,一脸的灿烂喜悦,他们都想到了北疆。方法简单,成本低廉,北疆的人也能吃到甜甜的小疙瘩饼了。 在汴都,世家皇族里的很多吃食和物件,百姓都不能吃不能碰。武皇不喜欢这种吃食和物件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的风气,小太子和长公主也不喜欢。若是他们能吃到的,百姓们也能吃到,他们才能吃的更香更安心。 李先生悠悠地摇晃着纸扇,眉眼含笑。他当初能忍住被强行绑下山的怒气辅佐武皇,便是武皇身上的这些让他惊叹感悟的光点。总之,缺点不少,光点也有,忍一忍,能糊弄着过日子。 长公主吃完一整个小疙瘩饼,撑了,打着饱嗝解下腰上的小白兔荷包,用十颗小宝石来向小满满解释这个小白兔荷包的重要。 小爪爪数一数阳光下亮晶晶的小宝石,再一个个叼到小娃娃哥哥的手里,让小娃娃哥哥给它的小娃娃做亮晶晶的小帽子。前主人的毛毛没救,小娃娃的毛毛由它来守护。 北疆,简陋的县衙后院焕然一新,卧室的地面和墙上都铺上了保暖的木板。在穆大林带路到婵婵任职的小县镇后,他们只用了一天就修好了婵婵的住处。他们自己的住处就不着急了,路上怎么睡的现在还怎么睡,抓紧时间找地方种下土疙瘩。 育苗不易,开荒耕地更难,他们用了全力去开耕,每天只能开出一小片地,看着小绿苗一天天地长大,他们心焦,抛开穆大林,求到了婵婵这里。 到了北疆,他们就不归穆大林管了,婵婵是他们的小县令,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要找婵婵。 他们找婵婵找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心里面的暗自欢喜都快超过原本种不完小绿苗的心焦。 县衙后院,小娃娃盘腿坐在小满满的怀里,小满满的两个大翅膀挡着小娃娃周围的冷风,肚子上热乎乎的软毛毛暖着小娃娃的背。 婵婵专心致志地看县志,她在路上认全字了,现在看书有一点点慢,她可以慢慢地看。 兮娘煮好了干菜疙瘩粥,不打扰婵婵看书,坐到不挡光的一侧,用兔耳朵木勺一口口地喂她吃饭。 金奴提着零零碎碎的小吃食和小玩具来县衙找小县令时,婵婵已经看完了六句话,下午再努力看七句话,她就能看完一页了。她慢慢地看一年就能看完这本县志。 金奴:“地还没有解冻,有点硬,种不过来,需要人手帮忙,可不可以用来年的土疙瘩来还人工。” 婵婵从小满满的翅膀窝下找出小白兔荷包,坐到大白白背上去找大将军。 兮娘给她裹上厚实的虎皮,慢慢地跟在后面。 虎皮暖烘烘,大白白走的稳当当,小娃娃又聚精会神地看了整整六句话的县志,不知不觉地趴在大白白身上睡着了。 大白白慢慢转身走到兮娘面前,兮娘抱起婵婵去将军府。将军府里有婵婵睡觉的地方,将军妻特意给婵婵盘了一个大暖炕,躺得下小皇女和小满满,也挤得下大白白。 虎符在一双小手里,看过密旨后钝疼落了地,大将军止不住的大笑,掐着小娃娃的咯吱窝,对着阳光举起来,“以后我们北疆军就听从婵婵的指挥了。” 将军妻定神,知晓了丈夫这几日的黯然神伤是为何。 横切武国的地裂让北疆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出入宫门的高官大臣不会在意北疆军的气节,他们只会高高在上地审视北疆,当北疆无用时,他们便能找到无数个理由舍弃。 北疆路途遥远,粮草有所折损在所难免,很多年前他们以这个借口贪墨北疆十万军的粮草。地裂后,他们虚伪地摆出同情无奈的模样袖手旁观,任由北疆自生自灭。 若是看重北疆军,为何不去无楼谈判?若不是胆小怕事,为何不让十万北疆军奋力一搏?若不是残忍无情,为何以诏令辖制北疆百姓,让北疆百姓不得与北海私交? 十万北疆军在前,方家和卫家陷入数十年的忠义两难全的痛苦中。 武皇杀的好! 可惜还没有杀干净。 “婵婵,拿好虎符,不要给别人。”将军妻把虎符藏入婵婵的怀里,眼神和话语里泄漏了她按捺数年的恨意,“若是有人想抢,你就派我们杀过去,我们北疆军为国而战,不是那群蝇营狗苟的人争权夺利的硕果。” 婵婵狠巴巴地咬下一大口粗粮馒头,用力吞咽,再喝一大口咸汤,积蓄力气,握紧拳头:“北疆军现在是婵婵的,以后也是婵婵的!谁也别想从婵婵手里抢走虎符!” 将军和将军妻诧异婵婵的聪慧,随之大喜,合该是他们北疆军的娃!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用光了婵婵的力气,软绵绵地趴在娘的怀里打哈欠。 困意让小脑瓜不灵光了,婵婵仍然记得书里对北疆的描述,权下亡魂,十万鬼泣。 睡意袭来,婵婵模模糊糊地想着,弱国无外交,养一个可以震慑四方的强悍军队需要…… 呼吸绵长,小娃娃睡着了。 大白白趴到小娃娃旁边,悠悠地摇晃着尾巴,新长出来的白毛毛在阳光下反射出荧荧银光。 已脱落的白毛毛晾晒在走廊竹席上,莹白,蓬松。 一双苍白枯细的手慢慢地给长短不一的白毛毛排序,枯燥磨人的事情在他身却有些岁月静好的恬淡。 带着小娃娃的大字回来的小满满看着走廊上的白毛毛,惊叹,触动,勇猛地拔掉身上无用的羽毛。 小娃娃哥哥有一双比它的小爪爪还厉害的手,这些白毛毛在大白白身上都没有这么漂亮,它的羽毛也能更漂亮! 小爪爪抓着羽毛塞到小娃娃哥哥手里,再殷切地从翅膀窝里叼出小娃娃的信。这一次它不收路费了,用漂亮羽毛换。 穆月打开信,墨水味还未散尽,妹妹在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可回。 阳光落在眉眼间,双眸落在字墨间,极致的温柔,暖了阳光。 长公主牵着小太子的手从皇宫上学回来,两人认认真真地写李先生布置的作业,写一会作业看一眼穆月。 小太子手指开开合合,算出了卖货盈利总价,写下来。 “婵婵哥哥今天有点不一样。” “在发光。” 长公主做同样的数学题,算出来的总价和小侄子不一样,再算,出现一个新数,坚强地重新算,出现第四个数,放弃,专心致志地看她的驸马。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2节 小太子拿出疆域图和侠客游记,对照着分辨游记里的真真假假,再一一写下判断依据。知道的越多,反而越难判断。游记上写猎人夜中疾行,失温而死。乍一看,是真话,晚上冷,冻死了。再一琢磨,是假话,跑步会发热,猎人傻了吗,那么冷不知道停下来取暖吗,逻辑不同。可父皇说军队里有这样跑死的士兵。 小太子分辨不出来,苦恼地看向姑姑,姑姑还在呆呆地看着婵婵哥哥,红红的脸蛋全是傻兮兮的笑。 小太子幽幽地叹口气,小小年纪就知道了每个人的苦恼都是孤独的。 长公主眼睛忙着看驸马,耳朵在闲着,听见小侄子的叹气声,挪一挪板凳靠近小侄子,眼睛依然看着驸马,冒着金灿灿的小星星。 长公主:“你和哥哥一样的小缺点,李先生说什么,哥哥便信什么,李先生要求什么,你便去做什么。这样不好,他是谋士,不是君王。你应该保持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小太子为李先生辩护,“李先生在培养我分辨是非的能力。” 长公主的眼神终于舍得离开驸马了,“从一本写书人都说打发时间的闲书上分辨是非?” 语气里全是满满的嫌弃,自从李先生和军师劝武皇放弃北疆后,长公主就间歇性看两人不顺眼了。 “姑姑,你每个月的脾气起伏波荡期来了吗?” 穆月走过来,伸手轻轻捂住长公主的嘴巴,回答小太子的话,“快来了。” 掌心虚拢在嘴唇前,并不影响说话,长公主就是突然失声了般,安安静静,飞快地眨巴眼睛,还嘟嘴亲一下他的掌心。穆月眉眼染上笑,轻轻地捏一下长公主的鼻尖,收回手。 长公主亦步亦趋地跟在穆月身后,她帮不上忙,就这般简简单单地黏着,心里开出一朵朵的满天星。 小太子孤独地练着大字,自言自语:“我不开心,没关系,姑姑开心,婵婵哥哥开心,就行了。” 长公主低头mua一口小侄子的小光头,小光头是哥哥剃的,光溜溜,没有一点毛刺。 宫里没了碳,武皇怕儿子再冻病,拆了冷宫,拾掇出一堆木柴给儿子取暖,烤火第一天就烧了儿子的头发。 长公主盘小太子的头,还热情邀请穆月来盘一盘。 小太子忍着写了十个大字,姑姑还在盘,“姑姑,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长公主:“姑姑高兴,可以多盘一会,乖。” 小太子决定从根源拯救他的小光头,“姑姑为什么高兴?” 长公主:“穆月高兴。” 姑姑迷失在爱情里了,没救了,小太子看向穆月:“哥哥为什么高兴?”即使姑姑嫁给婵婵哥哥了,他和姑姑依然各论各的,婵婵哥哥还是他的哥哥。 “婵婵快回来了。” 长公主猛抬头:!! 小太子睁大眼:!! “啊啊啊啊啊——”长公主又叫又跳。 “啊啊啊啊啊——”小太子激动跺脚。 两人的兴奋比穆月更激烈。 长公主迫不及待:“我去找房间,让婵婵住这里~” 小太子连连摇头:“婵婵有家,不会住这里的。” 长公主:“我和穆月一块回家住~” 小太子:“不够住,小满满和大白白也会住婵婵家。” 长公主:“还有给了我三张东岩银票的湘湘,不知道她会不会和婵婵一块回来,我让哥哥把婵婵家前面的空宅子给婵婵。” 小太子:“我后天休息,去婵婵家打扫卫生。 长公主:“那我多收拾几个屋子,你和哥哥也可以来住。” 两人面对面,手拉手,蹦蹦跳跳,又说又笑,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穆月眉眼含笑地缝毛绒小白狼,捏着绣花针的手也比平时敏捷了许多。 婵婵给哥哥写信时,项良和小皇女就在旁边。 项良感到不可思议:“两个字,还有一个错别字。婵婵给她哥哥写信,全靠她哥哥意会吗?” 小皇女:“婵婵哥哥每次都能精准明白婵婵的意思。” 柳娘端着碗过来喂婵婵吃饭,听到两人的对话,笑道:“兄妹间的默契,就像湘湘吃饭时看哥哥一眼,项良就知道你想吃什么。” 提起这个,项良惆怅,每次妹妹抢饭就让他打前锋,他的头发都被发飙的大白白拔稀疏了。他曾经也是个举止文雅优美的翩翩公子啊,他现在都不敢想他在柳娘他们心里是何形象。 “哥,你多吃点,过一会还要下力气干活。” 惆怅深化成怅恨,他学武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妹妹,不是为了比别人耕地快! 项良试图逃避劳动,“有北疆军帮忙,用不上我。” 小皇女给哥哥一个意会的眼神。 项良乖觉,他知道婵婵哥哥能精准意会“可回”这两个字的原因所在了,就在刚刚,妹妹的一个眼神让他瞬间回忆到了无数个相同眼神的场景,这些场景无一不凄惨。 听妹妹的话,不危险。 他的世界里,妹妹最危险。 妹妹让干活,他就干活。 妹妹让多吃饭,他就多吃饭。 项良一个冲动,吃了三碗饭,在粮食不充裕的此刻,他过一会的劳动量必须覆盖他的饭量。 他一直干到月牙弯。 项良对着月亮质问自己,报仇成功了吗?妹妹登基了吗?他为什么在这里堕落? 自我质问后,一身阴郁地回去,轻轻地晃一晃妹妹,“我壮志未酬,明天回东岩。” 小皇女不在意地点点头,“你回东岩,我跟着婵婵回汴都。” 对妹妹强硬要一鼓作气,“不许去!跟我回东岩!” 小皇女睡着了,无论哥哥怎么晃,她都睡的香甜。 项良看着妹妹的睡容,知晓妹妹在婵婵身边看见了幸福和希望,想要靠近和拥有。妹妹憎恶东岩皇室,她可以去争皇位,可是夺到皇位后呢,变成她厌恶的那种人?如果不做这样的女王,那应该做什么样的女王?没有人告诉她,但她从婵婵这里看到了答案。她不会离开婵婵,至少在她知道她怎么成为她想成为的女王前不会离开。 所有的壮志未酬散气了,所有的野心勃勃延后了。灰扑扑的阴郁蘑菇不挪窝了。 不回东岩了,该干的活儿还要干。项良把最后一个小疙瘩苗栽入土里,还要继续开荒为下一波做准备。 太阳灿烂,寒冷依旧,一片疙瘩苗落地生根,绿了北疆。 大将军一天三趟地来这里转圈,看初生儿般的眼神看着疙瘩苗。项良用“渗人的慈爱”来形容大将军的这个眼神。 疙瘩苗一日高过一日,大将军上扬的嘴角也是一日高过一日。 悲壮的出军动员后,北疆已经做好了赴死,打仗突然变成了开荒耕地。这般的荒诞、荒唐,却没有一个人去质问,去反对。他们看见了绿色,看见了北疆的生机。 北疆还有绿盈盈的作物,不会成为寸草不生的无人区。 北疆军不怕死,北疆军只怕无意义的死。 若有一丝希望,他们会紧紧地抓住。 金奴太在意他种下的小疙瘩苗,每天都守在地里,当小疙瘩苗扎了根开始长个头时,他晚上也过来守着。 “回去吧,咱们这里穷乡僻壤,北海看不上,不会来抢。”大将军劝金奴回去睡觉,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半夜不睡觉来这里看小疙瘩苗有没有好好长大。 两人一个比一个蹲的持久,看疙瘩苗看了一夜,寒气钻入骨缝。 大将军:“切磋一下?” 金奴起身。 一个大开大合,一个阴柔缠绞。 点到为止,不分胜负。 北疆的早晨冷,婵婵伸出胳膊,让姨姨给她穿上烤的暖烘烘的棉袄,再抱着县志坐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完三句话,完成了早读,可以美美地吃早饭了。 小皇女:“疙瘩苗都种下去了,人也闲下来了,是时候织羊毛了。” 项良后背发凉,危险预警。 小皇女:“哥哥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个要求吧,大白白,尾巴毛。” 项良:“先让我吃完早饭。” 吃完早饭,项良慷慨赴死,“可以说了。” 小皇女:“非常简单的事情,哥哥去游说其他国家借给咱们羊毛。” 项良:我想过游说五国,我没想过游说羊毛。 婵婵艰难地吞下一口面饼。 她也没想到…… 不管了,今天收拾行李回汴都,哥哥想她了。 第34章 汴都风暖, 他们暮暮沉沉,木讷僵板。 北疆刺骨,他们衣衫褴褛, 一身清亮。 他们跟在白骨之后, 悄无声息, 依依不舍。 脚前是北海界, 他们不能再送了,湿了眼眶。 金奴武学天赋了得, 已有所成, 昨日副将败在他的手下, 大将军和将军妻日日与他切磋, 敬重他对北疆军防御阵的提点, 他仍不抬头, 看着他们的鞋面, 听着他们的脚步。 他每次见婵婵, 都挺直了腰,抬起了头, 满身的喜,这一次却低下了头,埋藏心底的慌。 金奴定定地看着小白兔皮靴,想着,他生来就是地里惹人嫌的野草, 留不住福, 爹和哥哥被石头砸死, 娘送他入金府后投井, 流放路上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以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小娃娃扶着姨姨的手, 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走出车厢,手背落下一滴滴的泪。 一只白白的润润的小小的手,揉揉金奴的头,“不要哭了。” 金奴擦脸,慌悲间擦伤了皮肤,一道道血丝在脸上凝痂。 小娃娃接过娘递过来的药膏,在他脸上轻轻地擦药,奶声奶气地问他,“你想跟着我们去汴都吗?”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3节 金奴从出生起就在被安排,懵懵懂懂时被娘用细绳系在命根上,日复一日,丧了命根,金府为奴时被踩在脚下,年复一年,弯了脊骨。 他从没有过“想”,他所有的“想”都埋在深不可见的地方,他触摸不到,不敢奢望。 “我想一直跟着婵婵。” 他只奢望一次,一辈子只奢望这一次。 “好呀,你可以保护婵婵呢。” 金奴怔怔地看着婵婵,笑开了颜。 这一辈子,他不怨,不憎,不恨了。 白骨续尾,日行千里,路边冻骨已被他们埋下,一座座坟包护送着他们,百鬼勿扰。 金奴驾车,柳娘看了他许久,笑意盈满双眸,“今日才发现你也有美人尖。” 金奴甩鞭,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向后塞入车厢。婵婵取下一朵朵梅花别入娘和婶娘的发髻。 大白白嗷嗷,旁人有的,怎能少了它。 婵婵招手,大白白跳入车厢,头上扎一个小辫辫,戴上一朵小梅花。 大白白有的,小满满不能缺,叼一枝梅花飞入高空,撒下片片花瓣。 柳娘捏一朵娇美的花瓣,笑道 :“婵婵哥哥有美人尖。” 行走在长乐山蟒洞里,金奴紧跟小娃娃身侧,重见天日时,他已脱胎换骨。金府的奴才卑贱,婵婵的护卫不能卑贱。他想着流放路上的冻骨,想着北疆的绿色,在黑暗里一层层的磨掉僵骨上的桎梏,一遍遍地洗去血肉里的污斑。 柳娘:“想要换个名字吗?” 金奴摇头,满足道:“以前的金奴是金府的奴才,现在的金奴是金贵的家奴。” 柳娘:“你在婵婵心里可不是奴才,在我们这里也不是。” 金奴眉开眼笑,“以前想换不能换,现在能换不想换了。” 他要做婵婵一个人的奴才,一辈子。 “咱们婵婵的名字是哥哥取的,星星护在怀里的小月亮。”即便只是提起婵婵的名字,柳娘的话语也随着心底的柔软变的温和,“你想过换什么名字?” 金奴:“武求全,求一个全尸。” 片片花瓣,桃花香。 一片桃花瓣飘落在厚重的县志上,婵婵捏起桃花翻页。 她进步了,一口气看了五句话,伸一个懒腰,就要找婶娘干饭,一个随口而出的名字轻飘飘地飞入她的耳朵,炸了她的脑瓜。 武求全,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哥哥出现在故事早期,随着主角崛起,哥哥躺板板了。武求全贯穿全文始末,是主角能一次次地从哥哥的陷阱里爬出来的外挂之一,一身绝世武功,忠心耿耿。出现的突然,死的莫名。 主角称帝,论功行赏,武求全拒绝高官重禄,打断筋脉,自我了断。 她还记得作者顶置的读者分析:武求全死于失望,一个人为了社会共和的理想奋斗大半辈子,结果顶层干部被权势名利腐蚀,走了帝国□□的老路,精神力量崩坍,清醒不如长眠。 就…… 也不像呀。 金奴每天给她摘花花,每次练鞭子都会缠到自己的腿上摔跤,她坐在车厢里数大将军让她回来边疆代购的金元宝时,他的眼睛可亮了,可想要金元宝了,还向她要了呢。 她没给。 笨笨的、爱摘花的、喜欢金元宝的金奴,一定不是沉稳可靠的、无人不可杀的、拒绝了高官重禄的金求全! 拍拍小心脏,不怕,不怕。 婵婵只是想要保护哥哥的小县令,不是逐鹿平原的起义领袖。金奴不用变成金求全。 安心了,打个哈欠,用脑过度,困了。 金奴熟悉这里每一个人的呼吸,轻声:“婵婵睡着了。” 柳娘掀开羊皮帘,小娃娃趴在县志上,团成了一个松软的小馒头,睡的香甜。 柳娘小心地抽走县志,托着婵婵的小脸蛋放到小枕头上,盖上两个厚被子再放下羊皮帘,下车去后面看看婵婵的饭好了没。 金奴听着婵婵的轻轻浅浅的小呼吸声,拿着兮娘做的炭笔,在白木片上画甩鞭子的小人。他的武功是不死不休的缠绞,鞭子和刀剑这等外物只会减弱杀伤力,但架不住甩鞭子好看呀,每次他甩出一个华丽的鞭法,婵婵吃着饭也会鼓掌。他懂鼓掌的意思,婵婵比昨天多吃了半碗饭,婵婵会给自己鼓掌,其他人完成了艰难的事情,婵婵也会鼓掌。 其他功法里的鞭子暴戾刚烈,有碍寿命,他还想跟着婵婵到白发苍苍,不练。他自己设计一套养生的鞭法,要华丽好看。 春风徐徐,小院门口大树已发新芽,长公主和小太子一趟趟地抱出被子晒太阳,穆月在厨房中煮水暖灶。 小太子搬完最后一床被子,气喘吁吁地坐到厨房门槛上歇气。长公主还在给自己铺床,她睡左边,驸马睡右边,婵婵睡他们中间,美好~ 煮好了水,穆月绑起总是散乱在背后的头发,随意地盘成利落的发髻,拿抹布擦洗家里每一处妹妹可能玩耍的地方。 长公主步步黏着驸马,小太子步步跟着姑姑,两人满眼昙花绽放的惊艳。 小太子激动:“姑姑,你看见没有!婵婵哥哥唰地一下,那么大的床单就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了。” 长公主努力克制上翘的嘴角,云淡风轻:“我家驸马一直都是这般惊才艳艳的。” 不能怪她一天天的恋爱脑,看看她家驸马,再看看其他男人,控制不住哇。 咕—— 穆月跑出来,松散的发髻垂落,凌乱的马尾辫画出风的弧度,再一次迷了长公主的眼。 小太子在姑姑眼前晃一晃小手,姑姑还在痴呆呆地看着婵婵哥哥。李先生说祸国红颜不存在,他可以婵婵哥哥来反驳了。 “姑姑,你若是北海女王,一定是昏君。” 长公主点头承认,她沉迷驸马的美色不可自拔,她以为看习惯了就不会这么上头了,可是驸马静静地靠在床榻上给她绣小粉猪让她幸福的冒泡泡,驸马卷袖给她蒸小甜饼让她兴奋的冒泡泡,驸马给睡不着的她念话本让她感动的冒泡泡,她悬在粉泡泡里,下不来了,驸马的呼吸她都觉得是甜的。 小满满审视地在小院子里飞一圈,叼出翅膀窝下的信。 小院子处处留有小娃娃的气息,小满满安心,快乐地绕着婵婵哥哥正在做的小小满一圈圈地飞,心狠手辣地拔掉一大捧羽毛。 大翅膀拍拍小娃娃哥哥的头,它不留下吃饭了。 穆月细心地擦拭羽毛,摆放入木匣,一根一根,不紧不慢。小满满只想看一眼它的羽毛木匣就飞走的,不知不觉地看到了最后一根羽毛放入木匣,天都黑了。 小满满一个激灵,扁扁的头炸成了毛毛球。 它的肉串串! 它的小花环! 凄厉的咕咕声,从起飞到落地。 柳娘:“急什么,婵婵给你留着呢。” 婵婵从小木盒里拿出肉串串给小满满,摘下手腕上的小花环戴到小爪爪上。 “我知道这有些难,你能看在我忍辱负重的情面上,用看婵婵的眼神看吗?” 风沙砸面,项良拼着一口沙的后果,在蛮蛮黄沙中开口请求婉娉。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漏了怯,他一直以为他的伪装很成功,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他怵婉娉? 在去往南沙空手套羊毛的无人沙漠,他和婉娉的关系是,良民和疯子,儿子和祖宗,岌岌可危,动荡不安。 他每次醒来都会摸摸尚在的脖子,感受着幸存者的快乐和忐忑。他在出发前给了妹妹遗嘱,他的尸骨,一定要埋的深深深,他不想被婉娉挖出来扬灰。 婉娉淡淡地瞥他一眼。 “对,就是这个眼神,保持。”只要不是混乱癫狂的眼神,他都能接受,嫌弃也可爱。 流水飒飒,夜风寂寂。 长公主揉揉脸,仍是满脸的疲困。婵婵留信午时归,穆月还未入夜就提着吃食走地下道来到了汴都郊外,入魔般一动不动地盯着来路,等了一夜。 柳叶青青,柔风熏熏。 “哥哥——” 妹妹回来了。 第35章 毛绒绒的兔耳朵想要蹦蹦跳跳, 病恹恹的小娃娃跳不起来,只能软绵绵地垂在小帽子上。 惊喜带给了小娃娃爆发力,发烫的小脸蛋骤然灿烂, 病弱无力的小腿都踢掉了被子, 踉踉跄跄地从车厢里跑出来, 奶叽叽地大声喊哥哥。 三步。 只三步。 她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软趴趴地摔在地上,晕过去了。 穆月眉眼间的欢喜刹那惊恐, 情绪的巨变让他脸色惨白, 四肢颤抖。 柳娘迅速弯腰抱起婵婵, 虎皮裹紧, 送入车厢。 婵婵昏睡着, 哥哥喂药时, 她也乖乖的喝。 喝了药, 通红的小脸蛋慢慢粉嫩, 柳娘烤在火上的心焦缓缓落下,媚艳的笑重归眉眼间。 柳娘整理穆月的乱发, “你们两个以后可别再分开了,两个人都遭罪。婵婵这几天书都看不下去了,催着她大伯赶路。” 柳娘侧身拿出婵婵稀罕的县志,“呐,就是这本, 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小手指还一个字一个字地挪, 可把我给可爱死了。” 穆月接过县志, 柳娘继续说婵婵的病由,“大家慢吞吞地赶车还不是为了她这个小不点。她倒好, 饭都不好好吃了,赖在她爹和她大伯怀里撒娇。他们本就惯着她,这一撒娇,可得了,脑子被甜水泡发了,一天走三天的路,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热。” 狂躁的毒瘴宁静,化形成魔,静静地看着小白兔,舍不得眨眼。 穆月的心神初初落定,眉眼还残留着慌乱和恐惧。 柳娘没有看他的眼睛,每次看懂后都是迟迟不散的疼涩。她看着她的小心尖,吞咽下所有的灰暗,明艳道:“第二天醒过来还逞强说她身体结实了不怕赶路,平时乖到心尖痒的小不点,这个时候闹的厉害,非要早点回来见哥哥。这下吓到哥哥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柳娘慢慢地抱起婵婵,塞到穆月怀里,“想抱就抱,抱不坏。” 婵婵心里惦记着哥哥,睡不安稳,身体稍稍舒服了,就在梦里吩咐自己睁眼看哥哥。 柳娘轻轻地拍婵婵的背,“哥哥在,哥哥没有害怕,婵婵可以好好地睡觉了。” 小娃娃急促的小呼吸声平缓下来,驾车的金奴舒了一口气,扬鞭,卷走鲜绿的柳条。 只加快了一些速度,他的小主子就生病了,养生得从娃娃抓起了。他先用柳条缠个小鞭子给小主子,每天甩几下。 不知从哪儿来的杀手在汴都城门口暗杀长公主,长公主的侍卫与杀手缠斗。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4节 长公主和小太子的侍卫都是武皇从十多年前开始训练挑选出来的,轮不到暗卫和金奴出手。 金奴分一点神去看杀手的功法,若有所思地在木片上写写画画。 穆大林护在婵婵的车窗外,想要伤到他家的娃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这一路他都是这般谨慎小心地保护着。这一次婵婵生病,他懊悔的抽了自己一巴掌,柳娘骂了他半宿。 柳娘给婵婵读史书时他听了一耳朵,许多的明君晚年昏聩,许多的清官为子嗣争名夺利晚节不保,他现在有些许的感同身受了。他年少走镖时扛得住多方的诱惑,现在看透了人间事,看淡了悲欢离合,竟抗不住婵婵的撒娇。 不丢人。 以后婵婵撒娇,想要什么,他还是给什么! 柳娘骂他当着婵婵的面打自己,幸亏她转身快,没让婵婵看见,婵婵本就生病不舒服,要是再看见了心里难受,这病还怎么好转! 柳娘骂的好,他长记性了,以后他不能在婵婵面前伤害自己,也不能让别人伤害到他。 他们放在心尖上的小娃娃,也把他们放在了心尖上。 这日子,他品出了个甜滋味。 木片上的小人甩出了一个漂亮的虎跃,金奴满足收笔,脑子里模拟小主子拿着柳条甩鞭子的动作,应该……绊不倒吧。 不行,还得改一改,想一想小主子早晨摔在地上时他的心跳,不利养生。 木片上细条条小人慎重地变成了小娃娃,金奴看着等比缩小的小主子,眉头越皱越紧,抬头看一眼不知为何一直傻笑的穆大林,叹一口长气,换方向去找兮娘。小主人家的男人,除了小主人哥哥,都憨兮兮的。 金奴递给兮娘一张药方,“比武赢的。” 齐卫两家出武将,鼎盛时期四国闻风丧胆,如今只剩大将军和将军妻两人,底蕴还在。这张药方便是齐卫两家孩子从小泡的。 金奴:“能给婵婵用吗?” 兮娘摇头:“婵婵和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尽量少用药,慢慢的养。” 金奴比武就是为了拿到这张药方给婵婵用,他的小主人不能用,这就是一张废纸了。 金奴不懂家传秘方的宝贵,柳娘知晓这些家传秘方是许多商人千金难求的,问金奴:“这张秘方由着你处理?” 金奴点头。 “那卖了吧。” “卖给东岩,人傻钱多。”小皇女已经思考卖给哪个傻蛋了,“姨改一改,不同年龄段用不同的药方,咱们卖一笔大的。” 兮娘忍俊不禁,“好,听咱们湘湘的。” 咱们湘湘? 小皇女软飘飘。 金奴疑惑:“卖钱?” 柳娘:“给婵婵攒钱置办县衙。”北疆什么都没有,她家婵婵的县衙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金奴飞快拿来他画的一堆木片,活学活用,“武功秘籍,卖了吧。” 软飘飘的小皇女再接再厉:“开宗立派广收学徒更挣钱,我让哥哥给你介绍肥羊学徒,你来教,不用教太深,有个花架势吓唬人就行,争取三年。”三年似乎有点长,“争取三个月出师。” 小皇女在金奴自己编的武功秘籍里翻找,全看上了,但不成,都需要功底,那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学不到一天就会喊累喊苦地退学,那些能吃苦的人也不至于被她哥哥骗到这里。 “你编的武功秘籍比我哥用阴谋诡计得来的秘籍更好。”小皇女感慨金奴武学上的悟性和天赋,斩钉截铁,“你会成为一代宗师。” 金奴依依不舍地从怀里拿出他给小主人编的百兽鞭,“这个呢?” 虎跃威猛,熊扑凶悍,雀跳灵俏,鹤飞潇逸,百兽鞭,百种兽态。 小皇女一眼相中,“就这个!看起来够厉害,练几天就能扑棱出个样子,想要正儿八经学武功的多练几年也能成事。以后咱们就用这一套鞭法招揽学徒!” 小雪雪带着小皇女的信飞去南沙。 项良盼信盼红了眼睛,双手捧信,激动不已。 妹妹竟然给他写信了! 难道远香近臭?妹妹想他了? 只要妹妹说一句想,他立马回去! 想着婵婵给她哥哥写信的亲昵黏糊,幸福颤抖的心怦怦跳,红光满面打开信。 学婵婵,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一句话一句话地念。浅浅地看,深深地琢磨,明白了两件事。 妹妹不想他。 妹妹只想让他走上坑蒙拐骗不归路。 “没有人爱我这朵可怜小蘑菇。” 信撒手,小雪雪立刻飞天,不多给一个眼神。 雨后森林,蘑菇朵朵。 婉娉捡蘑菇,一个个的小蘑菇,掐根,撕伞,扫一眼项良。 浑身的皮瞬间绷紧,心里是天大的委屈。以前他演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木讷死士,算无遗策的高深谋士,残忍无情的贵族遗子。从什么时候起呢,他演的角色就成了奸猾狡诈的商人,骗财骗羊的神棍,谨小慎微的奴仆。 新的角色确实新鲜有趣,他看着羊毛一车车的增加,一些奇怪的满足和一些奇异的快乐油然而生。 但是,这些对他的大业没有一点用!他亲自孵蛋养大的巨雪雕不理他,妹妹对他的银票虎视眈眈,婉娉还恶狠狠地盯着他。他摆下的棋盘很久没动了,棋子都长着腿,他担心他们跑掉。 两个月没有收到活动资金和下一步指令,守在公主府的乞丐叹息主子猝死,天下大业中道崩殂,刚刚起势的丐帮又要解散各自乞讨了。 乞丐从破碗里拿出老门房给的铜板,还回去,“长公主府有口饭吃吗?” 老门房懒洋洋的掀开一个眼皮,“长公主和武皇是死一块的人。 ” 乞丐:“能供几口饭?” 老门房:“来多少那便供多少,饭噎死人是常事,你们再想想。” 小太子悄悄地蹲到了两人中间,仰头看着两人,告诉两人一个沉重的事实,“姑姑穷啊。”父皇的穷沾到姑姑身上了。 乞丐:“那些粮车……” 小太子:“婵婵哥哥的。” 汴都的乞丐换主了,还是个两岁小主子,当七长老知道长公主府的稀贵大灵芝是婵婵给长公主的哥哥借住费时,他所有的游移不定都没有,他跟定婵婵了,一辈子不换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使小主子不发铜钱,他们也能等到小主子飞升。 痛失了雕崽崽,又痛失了消息渠道的项良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模样,给一个自带嫁妆(口误)自带家产的小公子一张地图。当羊毛(口误)当骨骼清奇的学武小天才(善意谎言)通过了长途跋涉的考验,就能拜入百兽宗。当小天才通过了身外之物(金钱)的考验,就能成为内门弟子,学习武林至上秘籍——百兽鞭! 婵婵昏昏沉沉醒来,有些烫的眼皮让她睁不开眼睛,抱着哥哥凉丝丝的手,安安静静地听金奴和湘湘商议如何不动声色地给肥羊羊拔毛毛。 书里,武求全为主角培养死士,收的都是忠贞的武学奇才,训练过程极其残酷。 金奴开宗立派,收的都是白白甜甜肥羊羊,肥羊羊不需要吃苦,开开心心地学习,华华丽丽地毕业。 武求全一定不是金奴! 她就说嘛,她还是个让哥哥抱着睡觉觉的两岁小娃娃,怎么可能改变十几年后的主角剧情。 最后的一点点小忐忑消失了,头又有一点点痛,找哥哥撒娇。 “哥哥~” “头痛痛~” “两个小甜饼就能好~” 第36章 热雾摇摇, 甜香缈缈。 婵婵趴在哥哥的肩膀上,搂着哥哥的脖子,探头看, 吸鼻闻。 身体依然是个红泥小火炉, 脸蛋被烫的红润, 眼睛里却没有病气, 亮闪闪,满是渴望地看着哥哥手里的小甜饼。 长公主和小太子托着下巴, 不好好地坐在板凳上, 非要挤在门槛上, 堵着门, 旁人进出都需要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挤过去。 “太阳能晒在后背上。”为了寻一个能同时看见驸马和婵婵的角度, 长公主可以找到充足的理由。 “后背暖烘烘的, 不生病。”小太子特认真地配合姑姑。 如果今天不是阴沉沉的天…… 小甜饼香软, 婵婵抱着小甜饼慢慢的吃, 盼了许久,只吃了几口, 额头逐渐滚烫,小手捧不住小甜饼了,枕到哥哥的肩膀,再睡一会会。 长公主摸摸婵婵的小手,被烫的手抖, 缓缓地深呼吸三下, 装作若无其事的平静轻松模样, 镇定地给婵婵擦手和额头, “皇宫狩猎场有一颗很大的树,挨了三次雷劈都扛下来了, 福气大,咱们去沾沾。” 老树皮扭曲盘旋而上,老树根凶横遒钻而下。 古老。 幽暗。 饱经风霜。 小娃娃闭着眼睛趴在大树根上,红彤彤的小脸蛋亲昵地贴着老树皮,白嫩嫩的小脚也挣脱了鞋袜的束缚,紧紧地粘着老树根。 烧了两日的小脸蛋终于褪色,粉嘟嘟,睡的安稳香甜。 长公主喜不自胜,亲两口婵婵,想去亲亲大树时被穆月拦了下来。长公主歪头,戳一戳小太子的头,小太子抱住大树去亲,穆月的手都没抬一下。长公主的疑惑一扫而空,大笑着突袭一口驸马的脸,欢快地跑去皇宫找哥哥要狩猎场。 “狩猎场?你干脆把皇宫要走吧。” 这句话本该是讽刺的,可武皇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全是真心实意。他的粮食不多了,只想养军队,不想养后宫。 “那卖了吧。”长公主听见了金奴和湘湘的武功秘籍拍卖计划,暗暗地学会了。 军师垂眸,心已经波澜不惊。 不就是卖皇宫,先皇不顾民生修建的行宫也不少,都能住。 武皇:“皇宫卖给谁?” “传说皇宫是聚龙气的地方,历史上造反的人都想打入皇宫,只需要付一点钱就能兵不血刃地得到皇宫,他们会心动。”长公主打开哥哥的思路,“其实皇位更值钱。” 武皇:“你指的是实实在在的黄金皇座,还是虚的这个。” 长公主两眼冒着跃跃欲试的小火苗,“哥哥可以把皇位出租,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稀缺珍品,能租出一个天价。哥哥用这笔钱养军队,反过来监督租户。” 武皇疯狂心动,和妹妹一同看向军师和李先生。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5节 军师:“想辞官回家。” 他不想遗臭万年。 李先生微笑,他非常安全,至今都还没有人知道清水道人出山了,就像他被绑走无人援救一样。 啊,又是有趣的一天。 湘湘为了给她的婵婵买下这颗三劈雷的福气树,从哥哥的小金库里拿出了整整十张银票。 武皇见钱眼开,认真问妹妹:“你问她要不要给婵婵买一天的皇位,价格好商量。” 军师忍无可忍:“皇位岂能儿戏!” 武皇若有所思。 只有一天是有一点儿戏,添加一些必要的流程看起来更严肃,他登基时又是祭拜祖宗又是昭告天下,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他可以再大胆地让一让。 “三十张银票可以给婵婵买一个月的皇位。”武皇谨慎补充,“这只是婵婵的价格,其他人三百张银票。” 小皇女听了长公主的转述,立马拿出哥哥的所有小金库,“先给婵婵来个十年。” 这些银票可以让武皇的军粮至少三年无忧,双方都有强烈的交易意愿,礼部死谏,他们宁愿一头撞死在红漆大门上。 武皇有点失望,他还以为他们会辞官罢朝,到时候国库就可以不用支付已欠下的小半年俸禄了,谁知道他们死也要赖着。 “没犯大错,砍也砍不了。也没本事,想用也用不上。” 武皇给军师和李先生说自己的烦恼,军师一副你杀了我吧的绝望,李先生一脸即将升天的渗笑。他只能给妹妹说了。 看过一摞摞史书和一册册手写书的长公主对哥哥的烦恼有了更深的见解,“评选官员的制度老化了,修剪不管用,要全面推翻,挖根重栽。” 军师及时打断这两人的可怕想法,“他们看似没什么用,若他们投奔其他主子,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他们太了解汴都了。” 长公主:“我父皇那么昏庸,还有我哥哥这样优秀的儿子,他们家里就没有吗?” 李先生:不得不说,论讨武皇喜欢,他和军师加起来都不及长公主。长公主对武皇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对武皇能力没有一点怀疑。让他们去崇拜武皇?呵。 小太子永远支持父皇和姑姑,“他们没有我父皇这般优秀的家人,他们没有次一些的吗?” 长公主:“我家驸马不擅长读书,咱们婵婵读书可好了……” 军师:“打扰一下,一个两岁小娃娃是从哪里能看出读书好的?” 说到半截被拦话,长公主不会生气,听到他的质疑,看他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军师神奇地懂了长公主的眼神,他又说了孤陋寡闻的话。 第一次军师说出放弃北疆时,长公主背对他,这是第二次。长公主收回视线,挪挪脚,只对哥哥和小侄子说话,“他们没有优秀的儿子和孙子,难道没有优秀的女儿和孙女吗?” 小太子尚未被腐朽的思想侵蚀,“在国破家亡面前,人人平等,都惨。” 长公主:“礼部尚书有个写了女将赋的娘,他办事跟不上哥哥的先进思想,让老夫人来上朝。都要亡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就得不拘一格降人才。” 军师退后十步,他不听不想不参与了,武皇说什么他去做就是了,反正亡国时武皇和长公主在前面顶着,他有带小太子逃跑的时间。 李先生悠悠地摇晃一下不掉毛纸扇,声幽幽:“图穷匕见。” 讨论热烈的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神凉飕飕。 武皇:“说话不吉利。” 长公主:“人不吉利。” 李先生:我怎么就不吉利了! 小院温馨,晨气清爽。 婵婵舒舒服服的窝在哥哥怀里,抱着小疙瘩饼一点一点地含着吃,不眨眼地看着湘湘哥哥骗过来的白羊羊。 白羊羊有一头卷卷的红发,额头有一个妖艳的红火焰图腾,脸蛋是圆鼓鼓的婴儿肥。 婵婵明亮的眼睛里是无神恍惚的瞳孔,她在很努力回忆剧情。 他好像是十几年后主角的岳父。 被湘湘哥哥从新婚夜骗过来的。 还没有洞房呢。 白羊羊说他不学成不归家。 主角的小妾没了? 那支持了主角起事的钱粮…… 婵婵看向金奴。 金奴正在看白羊羊,满眼慈爱。 白羊羊好危险。 第37章 暖阳熠熠, 流水潺潺。 婵婵坐在大叶子上,捧着七巧糕,小小地吃一口, 再喂身后的小满满一口。 大叶子飘在水里, 小满满立在叶柄上, 小爪爪抓着叶柄, 当水浪袭来时,不紧不慢地呼扇一下翅膀, 大叶子稳当当地顺着水流漂浮, 没有去处。 七巧糕吃完了, 大翅膀拍拍脸, 没有碎屑, 小爪爪抓住小娃娃, 飞回家里。 婵婵打个哈欠, 抱着小兔子布偶继续睡。 家里人的眼神都是围着婵婵转的, 小满满第一次抓着婵婵出去玩时家里人都紧紧地跟着,一路都在提心吊胆, 却也不曾想过阻止。他们希望婵婵自由自在的长大,而不是在他们以爱之名的牢笼里长大。 金奴拧一下裤腿上的水,跟着小主子打了个大哈欠,跳到房顶上,晒着衣服闭眼打盹。 一个暖洋洋的小盹, 让他想起了以前在金府里的事情, 金府里小姐的贴身丫鬟被表少爷瞧上, 丫鬟还有两个月就攒够赎金回家嫁人, 已经相看过了,同村的, 小时候还在一起爬山摘果,在被表少爷轻薄时躲开了,表少爷恼羞成怒,一脚踢入莲池,小丫鬟淹死了。 夜里,他静悄悄地从池子里救出小丫鬟,送回了她的家里。他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就想着如果是他,他该是想要回家的,即使是尸体。 金奴嘴角慢慢上扬,第一次翘起了二郎腿,舒服地抖着脚。 他忍过来了,不是莲池底下的烂泥。 白羊羊——白岁踩着梯子爬到屋顶,哆哆嗦嗦地蹭到金奴旁边,拽住了金奴的衣服才松了口气,“师兄,遇见了什么高兴事?” 金奴:“高兴自己遇见了小仙童,活成了人。” 白岁心里为金奴愤愤不平,语气里不由地带出了一点,“咱们百兽宗的两岁掌门?”话本里的神童里也得七岁起步。 他见过的荒唐事不少,没见过让一个体弱多病的两岁小娃娃当掌门,金娃娃都没她这样稀罕的一群人围着她一个人转,他们也不怕把小孩子给惯坏了。 金奴冷冷地看他一眼,“若不是为了给小主子积福,你已经没命了。你若不收敛 ,到了边疆自有人来收你的命。” 白岁捂嘴,心里却不以为意。 这里的人对穆婵有种固执到可怕的爱护,他来这里学武,和小娃子没什么关系,以后躲着点,不惹小娃子就是了。 跟着长公主来到小院里的老门房和乞丐依然守在门口,听着金奴和白岁的话,笑着彼此打趣。 “这不就是第一次送信来的你?” “幸亏醒悟的还不算晚。” “再过几日,他大概要说一句病态了。” “五国都病了,只有我们所守护的没有病。” 冬日眠,惊蛰起,一封封急报送入汴都,朝廷没有焦虑,只有反常的寂静。 他们皆知,硝烟已起,无力回天。 早朝在无声中结束,李先生牵着小太子的手离开皇宫,交到长公主手里。 长公主用力眨眼睛,还是没有眨去泪花,“不可以等等我吗?湘湘哥哥已经借到羊毛了。” 李先生:“来不及了。” 长公主会带着小侄子去边疆,却不是以这样的原因离开汴都,如果边疆比汴都更安全,她不会离开汴都。 长公主松开穆月的手,牵起小毛驴去皇宫,“我和哥哥说好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长公主坐到小毛驴背上,心中的歉意和不舍让她无法看驸马的眼睛。若是没有绣在小白兔身侧的小粉猪,她可以走的潇潇洒洒。 穆月缓缓抚摸她来不及梳理的长发,“没关系。” 长公主憋了许久的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弯腰,狠狠地咬一口穆月的肩膀,“别管我好不好,你必须好好的!” 穆月仿佛没有痛觉,双手捧住长公主的脸,轻轻地亲一下她的额头。 长公主用力擦泪,娇蛮:“你不要再用这个眼神看我!再看我我就舍不得放你跟着婵婵去边疆了!把你锁到我身上,同吃同睡同墓!” 兮娘抱着婵婵走过来,长公主从小毛驴上翻下来,紧紧地抱住婵婵好一会,再亲好几口,泪津津,“婵婵,我有一点点心慌和难过,你给我祝福好不好?” 婵婵伸出小手,擦擦长公主的泪,高速运转歇了好几天的小脑瓜,回想剧情。 剧情里,主角和长公主有一面之缘,虽然是在战场上。 “不要哭,还能活十好几年。” 长公主死的比哥哥还晚呢。 眼泪戛止。 十好几年! 心,突然不慌了,也不难过了。 长公主忍不住开心,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眼睛晶亮,“我哥哥和小侄子呢?” “更长。” 长公主上扬的嘴角慢慢下弯了,“更长?” 不是一块? 长公主怒气冲冲地跑向皇宫,小毛驴都不牵了。 “哥哥!说好的一块死!你不守承诺!” 小太子抱着姑姑的腿,急火火地安抚,“我和父皇没有死,一定是想给姑姑报仇。”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6节 “借口!” 李先生慢吞吞地走到军师旁边,揣手,“你赢了,没送走。” 军师微微摇晃赢来的纸扇,“一家子,死也得整整齐齐。” 李先生:…… 第38章 草青青, 心簌簌。 武皇摸摸婵婵的头,摘下戴了半辈子的黑扳指,塞入婵婵的小手里, 没有命令, 没有圣旨, 把跟了几十年的门客和他珍重而藏于朝廷之后的匠人交了出去。 汴都危, 他可死,他们死不得。 小太子回头看姑姑, 姑姑站在城墙上, 一身黑金盔甲, 一把血红刀。 小太子牵着小毛驴走到穆月面前, 递过去牵绳, “姑姑不敢来送, 会哭。她现在提刀上阵的镇国长公主, 已发誓只流血, 不掉一滴泪。” 穆月接过牵绳,轻轻地揉揉小毛驴的头, 眉眼温柔,嘴角微微上扬,给小太子一个画卷。 小太子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保管,自己小心地抱着画卷,再艰难地爬到婵婵的车厢里, 弯腰亲一亲婵婵圆鼓鼓的小肚子, “婵婵, 外面的人是父皇攒了好久的珍宝, 是父皇宁愿挨一刀也不能让他们出事的人。李先生说他们在战乱的武国手无缚鸡之力,在安定的武国他们力能扛鼎。” 小太子拽下发尾的红珠绳, 手指摸索好一会,扎到婵婵的小帽子兔耳朵上,“他们是父皇的珍宝,小毛驴是姑姑的珍宝,这个是我的珍宝,婵婵要好好地带到北疆哦。” 婵婵忍着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钝钝地看着小太子。 小太子黑沉沉的眼睛对上婵婵黑蒙蒙的眼睛,突然红了眼眶,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肯示弱。 小娃娃从小白兔被子里伸出暖烘烘的小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暖一暖。 冰冻在眼角的泪珠乍然融化,落在嘴角,咸的。 “李先生说汴都守不住,我们要死了。”小太子用婵婵的小被子擦脸上的泪,怎么擦都擦不干,“等我们死了,婵婵记得跟神仙说说情,让母妃来接我们。小红珠是母妃给我的,一定认得。” 婵婵缓缓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 压力好大啊。 她要把人带到北疆,最难的是要一个不少,少一个她都会心疼,他们都是战后重建的国士啊。穿书前她都没机会接触,现在整个武国的国士都和她拼团了。她要睡不着了。 失眠了十分钟,车厢微微抖动摇晃,小娃娃睡的香甜。 一如既往,队伍里有酣眠的小娃娃,行进缓慢,农人赶集,走的比车队快。 小太子和武皇站在城墙上看的眼睛干涩了,队伍还没有走出视野。 小太子踢一脚墙垛,闷声闷气:“婵婵不喜欢我了,我哭了也没有哄我,还睡过去了。” 长公主:“婵婵说咱们至少还能再活十多年。” 武皇的脸听见妹妹的这句话瞬间亮堂了,声音都劈了,“十多年!” 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婵婵是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童,神算子能推算出国运,仙童推算个寿命相当于让他提刀杀奸臣,说杀立马杀,不用衡量,不用动脑,轻轻松松。仙童说十多年,那肯定是十多年。而且不是精准的十三年十七年等等,是模模糊糊的十多年,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的寿命下限是十年!上限不定!努力努力还能再活十九年!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就在这“十多年”面前没了,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武皇兴奋地搓手手,“既然还能活这么久,儿子,妹妹,咱们就不能死守汴都了,咱们放弃,打游击。” 李先生和军师坐在城墙下吃粗麦饼,但他们看见了城墙上武皇的手舞足蹈,也听见了城墙上武皇“振聋发聩”的稚子之言。 李先生艰难地吞下咀嚼了三十多下还扎嗓子的麦饼,声音沙哑,表情真挚地求教军师,“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军师:“没别的去处。” 太现实了。 李先生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如果自己再回山上做他的清水道人,还能看上其他人吗?都能看上,就是不愿意去。 李先生:“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军师心里翻译:狼犬猎犬不如自家的土狗,有感情了。 武皇兴致勃勃的灵感赢得了长公主和小天子的热情掌声,史书上和兵书上都没有这种打发,听起来就刺激有趣。 李先生摇一下掉毛羽扇,穷,卖不起新的,武皇没钱给他发俸禄,还把他从山上带出来的钱给搜刮走买了军粮,有福同享还没有实现,一直在被迫有难同当。 “祖坟不要了?” 军师被飘飞的白毛毛呛了三个大喷嚏,即使这样也没有还回纸扇的意思,他不会还的,一个字画纸扇在东岩能换三张大饼,摊牌了,他吝啬。 都是被穷鬼武皇逼的! 一代君王一代臣,他这一代在史书上只留一个字就够了。 穷!!! “烧香也要花钱买香,祖宗可以理解的。”武皇觉悟甚高,肺腑之言,“没有什么比穷更糟心的了。” 李先生:就神奇地被说动了。 军师:游击战也不错。 长公主:“咱们去打东岩,近,富。” 小太子:“带上面具吗?” 长公主:“不用,他们还在内乱,要是真派兵过来,那就让他们过来吧,咱们又不在汴都。” 武皇:“妹妹说的对,就照妹妹的做。” 糟心事儿太多,生气易老,额头纹都多了两条,军师闭眼,深呼吸,平心静气,温声细语:“打仗不是儿戏。” 李先生摇晃羽扇,洒脱如清风明月,“可以打。” 军师:你们都是军师,只有我不是。 天地相连,饿骨惊马。 浩浩荡荡,沉闷无声。 小女孩奄奄一息,婵婵从小布兜里掏出小甜饼给她。小女孩急慌慌地塞入嘴中,还没有咬下一口,永远闭上了眼睛。 穆大林把她埋在了饿骨嶙峋的家人身旁。 金奴在族庙里找到这一家的名字,刻在墓碑上。 白岁骑着黑马,和婵婵的车厢并行。在一群杂色棕马里,这一头膘肥体壮毛色黑亮无杂的大马格外突出,就像在一群吃杂豆饭和粗麦饼的人堆里,顿顿吃肉和细面的白岁。 白岁知晓自己招人嫉恨,但他实在吃不下粗粮,便找一个共同承担风险的饭搭子,两岁小娃娃最是合适。 白岁掰开凉冰冰的馒头,夹入一块卤肉,咬一口,眯眼睛,就是这般饿极时来一口肉和面,最是美味。 吃美了,嘴开始得意忘形了,“婵婵,他们都说你是小神童,那我考考你,你知道这一家子为什么不逃荒被饿死吗?” 这般居高临下,把人命拿来当茶余饭后消遣的人,婵婵在穿书前从没有遇见过,在穿书后也还没有遇见,他是第一个。 婵婵怔愣了片刻,太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静悄悄地睡着了。 睡醒时,她窝在哥哥的怀里赶夜路。夜路危险,但赶夜路总比冬雪路更安全。 金奴捧着一棵奇形怪状的小树苗快马加鞭地来到穆月旁边,看到婵婵醒来,月光下的眼睛更亮了。 他脱口而出的话对不起他漂亮的眼睛和武林宗师的气质,“这个能卖钱吗?” 自从项良回信,用穆七林的十对兔耳朵竹筷买回了两车羊毛后,金奴就陷入了持之以恒的疯狂囤货中。 婵婵点头。 她对项良充满了信心,这可是凭嘴皮子掀起五国混战的枭雄,没有什么他卖不出去的,用十对竹筷买回两车羊毛是他收力了,想获得好口碑深层薅羊绒毛,他用出全力就变成无本买卖了。 得到肯定答案,金奴乐颠颠地护着小树苗到车尾,放入车厢中。只要他收集的够多够稀奇,他不仅能给他家小主子攒一个县衙,还能在县衙旁边攒一个百兽宗。 金奴回队尾,白岁悄默默地来到婵婵旁边,问同样的问题。 手里的小疙瘩饼不香了,婵婵盘着的小短腿松开,挪一挪,背对他,不想跟他说话。 白岁戳一戳婵婵的后脑勺,婵婵瞪他一眼,白岁怪模怪样的大笑,“他们家祖上出过三个童生一个秀才,自认书香门第,定着礼,守着节,不肯学其他村民背井离乡,也不肯学留下的村民吃些肉。” “他们真是可笑,人都快死了,还守着虚伪的东西做什么。人和猪牛能有什么区别,放到锅里一蒸,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老人没几个年头了,就该自觉点,老而不死是为贼,舍了肉给儿孙还能留个血脉。依我看,这一家子都是贪生怕死的废物。” 小疙瘩饼变苦了,婵婵扶着车厢站起来,大声:“金奴——” “诶——”马的速度没有金奴快,金奴弃马飞来。 婵婵找了好一会才从她一大箱子的小木雕里找到金奴雕刻的百兽宗掌门木牌,是一只哼哼哈嘿的大兔子。 她要行使掌门的绝对命令了。 车厢遇见了石头,颠簸了一下,小娃娃一屁股坐在了厚厚的被子上。不要紧,不影响小娃娃的严肃。 “我们百兽宗出来的人不能是笨蛋。” 金奴:? 百兽宗的初衷不是纯纯粹粹地宰肥羊羊吗? 还负责把笨蛋变聪明? 那价钱就不是这个数了。 似乎把学费再提高一个大台阶,初衷也没变。 就这么做! 在无处可逃的荒凉之地,金奴悄无声息地提高了百兽鞭进阶版的学费。 白岁刚学会初级版,就看见了更华丽更威猛的百兽鞭2.0,他放不下,砸锅卖铁也要学! 金奴表情“真挚”,满眼“痛惜”。 “你学不了。” 白岁砸出一个又一个的金元宝。 金奴:“这不是钱的事情,你的意境不够,需要再增加一门课程。” 小皇女背手,“忧伤”,“惆怅”。 “我本不愿意再授课,也罢,也罢,天命如此,不可违抗。” 婵婵窝在哥哥怀里,用小乳牙慢慢地磨五谷小甜饼,笑眯眯地看湘湘给白岁讲书。姨姨写的书,还没有简化,有一点点艰涩。白岁打一下瞌睡,湘湘就给一拳。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7节 白岁差点被打哭,“我不学了!” 小皇女脸黑沉,“我的课,要么满分,要么死。” 婵婵趴在哥哥肩膀上,捂着嘴咯咯笑。 穆月笑着给妹妹洗洗小脸蛋,再抱入车厢中盖上小被子,坐到一旁轻声念县志。 婵婵攥着哥哥的手指,似睡未睡,外面一阵躁动后平静。 又一波灾民来偷粮,被寒光森森的大刀赶跑。 心跳慢慢沉落,意识朦朦胧胧,睡梦雾霾重重。 她想,她大概知晓为何主角逐渐忘记本心了。 主角身边,白岁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第39章 白云朵朵, 羊毛茫茫。 一群雕盘旋半空,小满满领队,警惕四周。 “放轻松, 一堆脏兮兮的羊毛, 扔在路边都没人要, 谁会费劲儿偷, 再说了,只有咱们知道怎么处理羊毛, 稀罕, 其他人偷了也没用。他们偷也是偷马。” 这群枣红马才是项良费了力气的, 这些羊毛都是这群马的搭头。 “马有了, 还缺干活的耕牛。” 他重复过很多次了, 他这样的俊才和土地没有一点关系, 他绝不会再挖土疙瘩了! 妹妹嫌弃他逃避劳动时, 他就把这群耕牛指给妹妹看。他用智慧换来的牛, 牛替他干活,堂堂正正! “等弄到牛了, 再弄点好用的农具。” 婉娉不言不语,给小满满喂些小甜饼后,静静地听项良絮絮叨叨的盘算。 这一路,两人的相处模式皆是如此,一个安静如溪水, 一个话不停。婉娉转身去喂小雪雪喝水, 项良跟在她身后继续唠叨。他不需要回应, 有人听着就行, 这个人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的,目前只有三个, 妹妹,婵婵,婉娉。 “下一个冬天更冷,咱们拐一个小弯去白氏商行骗些羊毛,凑个整数两百。若咱们北疆能在入冬前织出一百辆马车的羊毛衣,我就能高价卖到东岩。” 婉娉缓缓侧身看向他,眼神无悲无喜,空无一物。 项良缩脖子,每次对上婉娉的眼神,他的小心脏都会惊跳。这样的眼神不应该挂在她的眼里,它的主人应该是无情无欲无物的神。 神从来都不是慈悲的。 就像受万民跪拜供养却视之为蝼蚁的君王。 心中的愤懑如隐动的火山,内敛,积蓄,不是被绵绵春雨消退,便是摧毁一切的暴动。 饿骨摧人慌,闷闷沉沉,步步惊。 穆大林看着刀上的血,两眼似哭非哭,悲极。 灾民偷偷跟在车队后面,入夜抢粮,他驱赶,他们撞向刀口,两手抓着抢到的麦饼,两眼不是死前的惊恐,是绝望后的释然。 “对不起……”撞向穆大林刀口的老人松开手,麦饼滚落,“种子……” 兮娘解开他们缠在手腕上的枯叶,一颗颗的种子落在地上。 他们不是抢粮,是无家无望的寻死。他们跟踪了许久,他们知晓队伍在收集种子,也知晓这支队伍会为他们埋骨。 枯草凄凄,孤月哀哀。 穆月轻柔地擦拭妹妹脸蛋的泪水。 白岁无动于衷,宛若看见了一只陌生的蚂蚁跳入了火堆里,死的可笑,哭的滑稽。 他学聪明了,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每个混乱的时代都会出现奇形怪状的人,他现如今进入了蚁群,等他学到了百兽鞭便会离开,与他们再无交集。 白岁对师兄金奴看似最为恭敬,也只是为了学到百兽鞭,他不会思考金奴说的话,只有来自东岩皇室的湘湘说话时,他才会认真听,认真想。 坐在高高的观众席上,看着戏中人悲伤,百无聊赖,看向了另一个观众席座位的小皇女。 东岩皇室内斗不断血流不止,小皇女五岁就借刀杀人了,永远无法把地上的这些人看成和她同等生命重量的人,但她厌恶皇室贵族,不把他们当人看。她没有站在台上,也没有坐在居高临下的观众席,她站在幕后,心疼地看着她的婵婵掉泪。 咕!!! 小满满带着前主子的信回来,第一眼就是它家小娃娃的满脸泪。 谁欺负它的小娃娃了! 站出来! 小皇女打开哥哥的信,通篇都是卖惨。 穆月抱着婵婵过来,“写了什么?” 小皇女:“我哥怕死,不想跟婉娉搭伙过日子了。” 婵婵已经不哭了,紧紧地抱着哥哥的脖子。 穆月轻轻地拍一拍妹妹的背,“哭成小花猫了。” “哥哥和爹娘为了婵婵活下来了。” 闷闷的小奶音让穆月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干枯的深渊被雨水浸润。 “婵婵想到哥哥也像他们那样没有吃的……” 小白兔红了眼睛,亲昵地蹭一蹭黑浊的毒瘴,毒瘴僵硬,怯怯地后退,翻涌,狰狞,沸腾。 “婵婵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绝不让哥哥没有饭吃!” 小白兔狠狠地擦掉眼泪,掷地有声。 所有的癫狂都在小白兔誓言面前止步,毒瘴静悄悄,轻轻柔柔,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守护的小白兔。 汴都的春天,明媚,残酷。 “武皇带出来的士兵只服从武皇,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忠诚,不会易主。”李先生眼神锐利地看向军师,“若是在汴都战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 羽扇掉落的白毛毛飞入眼中,涩了眼睛。 李先生扔掉羽扇,低眉垂眸,“若是败在东岩,他们至少有一条命。” 军师用纸扇挡住眼睛,声音低哑,“我知道了。” 战事素来轻装简行,敌军攻入汴都,汴都无粮,他们携带的粮草无法养活俘虏时,只有坑杀俘虏一条路。 “无论怎样,也要破开东岩防线,进入东岩。” 长公主面前摆着婵婵送给她的木雕士兵和湘湘送给她的东岩边防地形,她盯着看了一天一夜。 武皇在妹妹眼前晃一晃手,“悟出点什么没?” 长公主猛抬头,两眼熠熠生辉,“哥哥,婵婵和湘湘离开前给我说了一些悄悄话。” 武皇点头:“这个我知道,你们嘀咕了好一会,包子都放凉了。” 长公主:“我感觉我们跟东岩打,能赢。” 李先生又从地上捡起了羽毛扇,放低手,悠悠地摇晃着,白毛毛随着风飘在胸襟上。 “是什么给了公主这般的自信?” 长公主翘嘴角,“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先生:“说来听听。” 长公主:“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会天打雷劈。” 在李先生和军师耳边,这句话是不想告诉他们的托词。武皇知晓妹妹在说严肃的话,当妹妹第一次问父皇和太子会不会自相残杀时,妹妹便是这般模样,嘴角看似轻松不在意的浅笑,眼神闪躲,尾音微颤。 小太子也知道姑姑在害怕,握住姑姑的手,转移话题,“婵婵哥哥给姑姑写信了没有?婵婵走到哪里了?入冬前能走到边疆吗?湘湘哥哥借到羊毛了吗?边疆的土疙瘩能挖了吗?” 边疆,一个个渐渐隆起的小土包让大将军愁白的头发从发根黑了。 一声大鼓,家家户户大开院门,笑声阵阵。 两声大鼓,少儿成群结队,欢笑雀跃,蹦蹦跳跳。 三声大鼓,脱掉外衣,扛起锄头,有力的脚步迈入田地。 “开挖!” 第40章 前路坎坎, 危险重重。 婵婵从她的小木箱中找出娘教她碎骨时的木制小骷髅头,严肃地绑到车厢外。 一箱箱的头骨倒在地上,堆成了人骨山, 惊了匠人们的心。 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汴都和北疆的路便是用这些人骨开出来的, 若他们没有亲眼看见, 只是偶尔的听说,只会害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承诺安全无虞地带他们到北疆。也许他们会像婵婵的三爹爹和七爹爹那般埋骨边疆, 也许会像婵婵的四爹爹和诸多犯人那般不宜出行守望边疆。 婵婵没有给他们承诺, 穆大林也没有给他们承诺, 他们惴惴不安, 无可奈何。汴都的危, 人人知晓, 穷困人家离开汴都躲入深山老林, 富裕人家乔装打扮试图进入他国。 去掉刻意的伪装, 队伍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黑沉。 森骨。 压抑。 没有鸟语花香,只有枯草荒荒, 闷沉脚步。 摘去了遮挡的粗布,被血染红的车厢惊跑了深夜的狼群,叮叮咚咚的白骨驱走了偷粮的灾民。 “还有人跟吗?”婵婵问大伯。 穆大林搂紧婵婵,带她到树上,看远处的褴褛。 “能让他们跟着吗?” 穆大林听出了婵婵小小的愿望, 可他不能开这个口。洪水来袭时, 打开一个小堤口, 洪水就会倾泻而出, 毁掉整个村落。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8节 “婵婵,让他们跟着, 便会有越来越多的灾民加入他们,成为祸患。” 婵婵低落,怏怏地趴到大伯的肩膀上。 她知道这本书里的百姓人口以恐怖的速度减少,看书时是一个个冷漠的数字,身处其中才知晓是怎样的沉痛。在主角振臂一呼逐鹿平原时,这个数字仍在急速下降,在主角占据一角登基为皇的数十年后,这个数字在减少。 五心读者评论,这本书真正的结局藏在一个个不起眼的数字里,也许作者取材恐龙灭绝过程了。 森林被山火灼烧,一场场大雨可让森林复苏,若森林遭到过度开发成为一栋栋烂尾楼,重归森林成了奢望。 “伯伯,现在不救,以后会不会遇见危险和困难都不救?一点一点的,我们会不会变成白岁?” 穆大林低头,凝神看他怀里的小娃娃。婵婵所想的,比他深太多。 婵婵看向伯伯,坚韧,“伯伯,我们必须救,不救的后果很可怕很可怕。” 穆大林在此刻懂了婵婵心里的世界,太过美好了,让他的心突然疼涩。 “婵婵,每一条命在生下来时就注定了,大富大贵是前辈子积福,穷困坎坷是前辈子为非作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穆大林的喉咙尖疼。 婵婵仰头看伯伯,奶叽叽的小嗓音认真道:“伯伯怕躺板板吗?” “婵婵怕吗?” “婵婵不能先躺板板,和家人在一起躺板板不怕。” “那伯伯也不怕。” 婵婵眉开眼笑,眼里全是明灿的光,“那我们一起躺板板吧。” 穆大林怔怔,倏然大笑,揉一揉婵婵的兔耳朵小帽子,豪情入胸,“一起躺板板!” “救不救?” “救!” 白岁惊吓地看着穆大林打开粮箱,让婵婵的五爹爹朱勤发给灾民。 朱勤:“婵婵想救?” 穆大林点头。 朱勤没有疑问,不需要解释。完成父亲的遗愿后,他的脑子就空了,只留下一个画面,黑暗的长乐山蟒洞里,小娃娃跪在地上,一次次地把脸蛋和耳朵贴在地上,小手和膝盖青肿流血,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她不疼。 “你们疯了吗!不能给!”白岁焦急地追上去,拦住朱勤。 被阻拦,朱勤的语气依然平静无波,声音寡淡,“让开。” 白岁对上了朱勤的眼睛,心惊背凉,骨节寒颤。 救命的粮食惊吓了白岁,也惊吓了灾民,他们求了许多个车队,被驱赶,被威胁,被砍杀,没有求到一口粮食,尽管他们再三发誓绝不会忘恩负义地哄抢。 他们跟着这只骷髅队走,没有求粮,只是为了不被狼群吞食。路上饿殍遍地,狼群不缺吃食,日渐嗜吃凶狠,曾经可两人击退一头恶狼,如今十人也无法击退一头恶狼。 大白白嗷呜一声,狼群悄悄退后一步,却没有散开。 小皇女:“你不行啊,它们不怕你诶,你真的是狼王的王?别是自吹自擂吧。” 拱火,项良是专业的,小皇女只学一个皮毛就够激怒大白白了。 大白白怜惜地舔一舔身上的白毛毛,甩甩头,褪去伪装了许久的狗狗眼,眼神逐渐野性凶煞,孤身冲向狼群。 尖利刺耳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灾民们缩在他们用来自保的火圈中,远离血雨横飞的狼群,也远离带着粮食过来的朱勤。 朱勤等大白白清理干净了这群狼,缓缓开口,“它们跟了你们多久?” “跟了七日。”灾民里走出一个老人,逃荒路上,衣不蔽体,头发和胡子依旧平顺。 朱勤从老人身上看到了父亲的一些影子,“你是官员?” 被灾民围在中间的一个小女孩,跑出来,抱住老人的腿,大声炫耀:“我爷爷是鹿鸣村的村长,带着全村的人来找吃食。我爷爷最最最厉害,其他村都死绝了,我们村还有人。 ” 老人轻轻地揉一揉孙女的头,满眼的沧桑。 小女孩身后走出一个年轻人,弯腰躬身向朱勤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君子礼,抬头咧嘴笑,“我们村长还做过三品大官。” 小女孩拽拽哥哥的袖子,松开爷爷的腿,走到前面,背着手仰头直视朱勤的眼睛,人小鬼大,“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爷爷为什么从三品大官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先皇和太子的皇位之争,让许许多多的官员蒙受不白之冤。朱勤脑子里装着一个小娃娃,对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难免多一些爱屋及乌的耐心,配合道:“为什么?你若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这些吃食都给你。” 小女孩饥肠辘辘,还是克制地从吃食上拔出来,看向朱勤的眼睛,“这些吃食有毒吗?你不要伤心我们不信任你,你看起来还是很像好人的。我们前些日子看见一群灾民吃了商队给的粮食,全死了。” 朱勤亲自吃一口,“这样可以吗?” 没有毒,小女孩的眼睛黏在吃食上拔不掉了。 缓缓夜行,婵婵醒来,身边多了一个永动机小喇叭。 “太子的幕僚贿赂我爷爷,想让我爷爷参与到铁矿走私。铁矿是咱们武国的根本,动了铁矿就是动了咱们武国的根基,我爷爷誓死不从。太子幕僚设陷阱,在朝廷上让先皇误会我爷爷已成了太子的人,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罢了我爷爷的官。 ” “我爷爷和其他官不一样,其他官是大家族出来的,官官相护。我们村子只出了我爷爷一个大官,是孤臣,皇帝不喜欢就没有一点出路了,没有人为爷爷说话,比在冰上跐溜还快,我爷爷一下子从三品大官变成了村长。” “我们村是民风淳朴的好村子,学坏的人都被赶出宗族和村子了,没有不把村长不当官,我爷爷兢兢业业地当村长。村子在我爷爷治理下蒸蒸日上,其他村的大闺女都争着抢着嫁到我们村子。” “我们村子每年新出生的小娃娃比其他村子多很多,眼见着我们村子就要变成小镇了,我爷爷也能升职镇长了,灾荒了。” “我爷爷这是什么命呀,每一次崛起都被撅下来,苦啊。” 婵婵呆呆地看着车顶,一个小喇叭造出了千只鸟的混音。 “妹妹,你知道为什么人要蹲着拉屎吗?” 婵婵并不想知道,她已经知道人可以蹲着,也知道人可以坐着,还知道必要时人可以躺着。 “蹲着拉的快。” 婵婵想捂耳朵,小手被小喇叭紧紧地握着。 “妹妹,我告诉你一个大发现,我爷爷都不知道的大发现。” 婵婵缓缓地眨一眨眼睛,“你想说每只动物拉屎速度都是一样的吗?” 小女孩眼睛震惊到了极限,婵婵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接她要掉出来的眼珠。 “妹妹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的?” 小女孩的声音像要撕开车顶,幸亏婵婵及时捂住了小耳朵。 婵婵找到了调节小喇叭音量的滚轮,继续找小喇叭的电源开关,“你知道它们的拉屎速度为什么一样吗?” 小喇叭连连摇头,眼巴巴地看着婵婵,安安静静。 找到了小喇叭的电源开关,婵轻轻了呼了一口气,小手移开了小耳朵,“它们的粑粑有一层滑溜溜的会很快消失的透明膜,它们的肠子给予压力时,被透明膜包裹的粑粑得跐溜一下滑下来了。” 小女孩给跐溜进行更详细的描述,“比我爷爷贬职速度还快。” 婵婵:“……对!” 小女孩:“我还发现。” 眼见着她的兴致又来了,婵婵:“你还发现它们拉粑粑的速度非常快!” 话被打断,小女孩一瞬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话了,跟着婵婵的话题走,大大的脑瓜疯狂点头。 婵婵看着她的大脑袋和小脖子,伸手捧住她的头,“拉粑粑慢的都被偷袭了。” 小女孩恍然大悟,心服口服,“妹妹,你比我爷爷知道的多。” 婵婵安心地钻入小被子里,蹭蹭小枕头,舒舒服服地闭眼睡觉。 “妹妹,我们的粮食多不多,够不够我们吃到北疆?要是不够吃,我们就不能一天吃两顿了。我试过了,小孩子两天吃一顿不会死。大人三天吃一顿不会死。我爷爷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能只看眼前的,要想一想以后。” “妹妹小,要好好吃饭。我可以两天吃一顿饭,省下来给以后吃。省吃俭用活得久。到了北疆有吃的吗?我爷爷说,这场旱灾和寒灾是亡国征兆,我们武国要内乱了,去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没有饭吃,去其他国家才有活路。 ” “南沙和无楼对户籍管的严,我们进不去。东岩风调雨顺,有粮食,但不能去,太远了,走不到东岩我们就会饿死。北海是最好的去处。北疆和北海挨着,到了北疆没有粮食可以直接北上入北海。” 婵婵睁开眼睛,两眼无神。 她天真了,永动机小喇叭怎么可能有电源开关呢?装了永动机的小喇叭永远滔滔不绝没有尽头。 婵婵打个小哈欠,再揉揉眼睛,坐起来,不睡了。 打开县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叽叽喳喳的千万只翠鸟声都是可以耳朵自动筛选过滤的背景音。 “妹妹,这么多的头盖骨,白白的,亮亮的,好漂亮。你们从哪里弄来的?捡的吗?我在路上见到的尸体上面都是虫子,爷爷不让我们靠近,沾上了容易生病。你们把尸体放入河里洗了洗吗?下一次洗头盖骨的时候能叫上我吗?爷爷和哥哥的衣服都是我洗的,我洗的可快可好了。” “妹妹的衣服好看,不能让粗手粗脚的人洗衣服,会洗坏。妹妹可以让我洗,每天给我一口疙瘩饼就可以。很多人推着小车种土疙瘩,我爷爷和哥哥也做了个小推车种土疙瘩。我哥哥可喜欢干农活了,村里属我哥哥伺候的庄稼长的好。” “土疙瘩比其他庄稼长的快,种下第二天,小推车上的疙瘩苗就长了一寸。我哥哥小推车上的疙瘩苗长了三寸,不过哥哥还不满意,和队伍里的一个老叔在试着堆肥。堆肥的味道大,我以为其他人会嫌弃我哥哥身上的味道,没有欸!他们还帮我哥哥推车捡粪。” “哥哥缺粪桶,下午就出现了新桶。哥哥没时间吃饭,饭一直给哥哥在锅里热着。哥哥的鞋子磨坏了,他们编草鞋给哥哥。哥哥这几天快乐死了,走路带风,放手大干!” 车厢里,一个小娃娃盘着小短腿,小手指按在书上,看一个字挪一下小手指,认真专注。一个枯瘦如黄豆芽的小女孩手里磨着药粉,口若悬河,眉飞色舞。 药粉磨细了,兮娘倒入药瓶中,再加入药材放回原位,小女孩继续一心两用地磨药粉,眉眼间全是抑不住的快乐。 兮娘笑着揉一揉小女孩的头,给她一个药丸。 小女孩放入嘴里,惊喜:“甜的!” 大白白挤进来一个头,婵婵从小白兔荷包里拿出两颗小糖球,偷偷地分给大白白和小女孩,“悄悄吃,不要被小满满和湘湘看见。” 坐在车厢外赶车的金奴忍笑。他家小主子偷偷给小满满和湘湘的糖球更多。这样给的糖球似乎更甜。 茵茵舍不得咬碎小糖球,含在嘴里,慢慢地吃。 婵婵若有所觉,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一看安安静静的茵茵,低头,一颗颗地数小糖球。 一颗小糖球让茵茵安静了整整一个时辰。 噢—— 她找到永动机的电源开关了! 婵婵合上县志,再给茵茵一个小糖球,安心地盖上小被子睡觉。 第二颗糖,茵茵吃的更慢了,婵婵一口气睡了两个时辰,被哥哥抱着在外面转了转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含含糊糊地喊一声哥哥,软绵绵地贴到哥哥身上。 柳娘走过来,手里抱着穆月的外袍,“夜里降温,披上。” 待穆月披上了外袍,柳娘叮嘱:“明日入城,少不了吊儿郎当的街溜子和横行无忌的土皇帝,若是不想被打扰,和婵婵一块留在车厢里,有金奴护着车厢,没有人能够靠近。” 婵婵从腰上解下长公主哥哥给的,可先斩后奏的,浓缩的,小小的,尚方宝剑。 拿错了,再缠到腰上,解开小鞭子,举起来。 “婵婵能保护好哥哥,谁欺负哥哥,婵婵打回去!”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29节 穆月眉开眼笑,额头抵着妹妹热乎乎的小脸蛋,轻轻地拱一拱,“有妹妹在,哥哥什么都不怕。” 婵婵抱住哥哥的头,塞到自己的怀里。 谁的哥哥,谁自己宠。 莹白头骨叮叮咚咚,暗红车厢吱吱呀呀。 城门守卫远远观望,心惊胆战。 他们还记得这支走在黄泉路上的流放队伍,如今是人是鬼? 被血浸透的面巾遮住脸,穆大林骑马穿过病恹恹的灾民,拿出通行牌,冷冷地看向城墙上的守将。 “知府下令,闯城门者,格杀勿论,请绕道行。” 灾民和进城商队拦在城门外多日,隐隐躁动。 “孩子爹——”一声凄厉尖锐的哭嚎声打破了单薄的平静面具。 灾民们愤怒地撞向城门,箭矢从上而下,一排排的蚂蚁死在箭雨下。 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依然前仆后继。当支持着他们熬过一日日饥饿走到终点时,终点是漆黑无光的地狱。他们没有生路可选,却有多种多样的死路。 箭雨,比瘟疫的日日惊恐,更温柔。 他们解脱了。 穆大林拉住抱着孩子的母亲,她回头看穆大林,笑着松开手。穆大林慌忙接住婴儿,她跑向了箭雨。 穆大林打开襁褓,婴儿早已跟随母亲离开。 悲极,无泪,无声。 第41章 秃鹫盛宴, 鬼门长开。 叮叮白骨在城门滞留许久,在城门守卫不理解的眼神下,收敛尸体, 又在他们惊惧的眼神下, 火葬尸体。 缓缓行, 身后烈火熊熊, 身前黑鸦哑哑。 凄然,寂静。 车轮滚滚, 风嘶, 虫鸣, 绿芽悄悄。 白岁掐一株发新芽的小疙瘩苗, 尝一尝, 苦涩, 腥臭, 丢掉, 小声嘀咕:“在我老家那边,罪大恶极的人上刀山下火海, 死刑犯和妖魔鬼怪才火葬。就是随便挖个坑埋下去也比火葬好呀,大不了我出个钱给他们办一个简单的葬礼。” 婵婵捡起他丢掉的小疙瘩苗,小心地栽到小花盆里,在白岁难以置信的眼神下用兔耳朵大木勺捞一勺茵茵哥哥沤的肥料掺水放入小花盆里。 肥料很臭,其他人捞肥料时没有看见她溅到了她身上。 即使如此, 她也开心。 只要不是尸臭。 “你去捞那玩意干什么!臭烘烘的!你还吃不吃饭了!” 白岁的质问因震惊而单薄尖利。 婵婵不理他, 背过身, 挪一挪, 远离他。 她不吵架。 睡好久才攒出来的力气要用在刀刃上。 穆月给婵婵换外衣,婵婵卷袖子, 力气小,卷不起来,乖乖地伸手让哥哥卷袖子,洗洗脸蛋,洗洗小手。 穆大林揉一揉婵婵的头,眼里全是温暖的笑,取走兔耳朵大木勺,挂到堆肥的大木桶上。 挂在大木桶上的兔耳朵大木勺似乎打开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开关,婵婵被哥哥搓脸蛋时,路过这里的人突然多了,每个路过的人都偷偷地揉她的头。 她洗完脸蛋,戴上兔耳朵小帽子,换一个人少不挡路的小角落吃饭。路过这个小角落的人又突然多了,每个路过小角落的人又偷偷地捏她的兔耳朵。 栽小疙瘩苗用了好些力气,只剩下的一点点力气全用来吃饭了,半闭着眼睛慢慢吃完嘴里的小疙瘩饼,软软地趴到哥哥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穆月从妹妹手里取走剩下的疙瘩饼,递给茵茵。茵茵已经吃了半块疙瘩饼和两碗野菜汤,没有吃饱,但不会饿的肚子疼了,没舍得吃这几乎整块的疙瘩饼,和她攒了很多块的疙瘩饼放到一块。 看到攒了一大包的疙瘩饼,茵茵大满足,仔细地裹紧,藏到婵婵的小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捏一捏妹妹的睡帽兔耳朵,蹑手蹑脚地离开车厢。 茵茵直奔白岁,跳到石头上,再飞扑到白岁的背上,勒他脖子,拧他耳朵。 怒气初现,白岁看见了茵茵的哥哥和爷爷鱼死即网破的眼神,双手双脚被贴上了禁锢符,没了力气。 小皇女拽一把大白白的尾巴毛,瞟一眼白岁,“我哥要是在这里,他会这样。” 小皇女学哥哥的模样,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金银珠宝堆砌出了麻木不仁和软弱无知。” “啊,这个时候突然有点想我哥了。”小皇女只想了这一句话的时间,还没有从背包里拿出信纸写信她就不想了,继续吃牛肉条喝野菜汤,不写信了,怪累手的。 小皇女手下的尾巴毛颤巍巍,惊吓过度脱离本体,随着风落在茵茵拧着白岁耳朵的小黑手上。 茵茵对着他咆哮:“你是笨蛋吗!他们都是病死的!那么多人,一个个地装棺材,一个个地埋,咱们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得了!你别的不知道,总该知道土里有老鼠吧!城门为什么关着不让进!病会传染!要不是你话里还愿意给他们花钱,我们早就不要你了!” “脏脏脏!臭臭臭!我们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就你能看见!就你就能闻见!它臭,它脏,它能让疙瘩苗长的快长的好!它能让我们有更多的土疙瘩去救人!它在这里就是黄金!它在我们心里就是宝!走到现在,你怎么还什么都不懂!你没发现没人愿意跟你说话了吗?” 发出重击灵魂的一问,茵茵松开小黑手,跳下佝偻的背,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坐到火堆前。 小皇女欣赏她,分她一块牛肉条,“骂得好,有些人不骂不懂事。” 茵茵依然舍不得一口吃掉牛肉条,撕成更细的牛肉丝,吃一点,剩下的藏起来。 小皇女瞧见她藏牛肉条的模样,从她的大白兔背包里抓好出一把的牛肉条给她。 茵茵有了一大把牛肉条也没舍得吃一条,她尝了牛肉条的味道便足够了,这些牛肉条她全藏起来,能在没吃食的时候救很多命。 城门不开,绕道而行。 石路难走,故障种种。 墨巨在睡觉也枕在头下不离身的大包裹里翻来翻去,翻出一团浊玉般色泽的东西和一个装了紫色液体的酒壶。他借来一个大锅,放入浊玉物加热,再倒入酒壶中的紫色液体,又加入零零碎碎的东西,大包裹空了一半。 适应了车厢颠簸的婵婵这一晚睡比往日安宁,被哥哥抱起来洗脸时,她看见了车厢轮子的变化。 实心车胎? 书里提到过吗?好像没有。 “棒!”婵婵把自己今日份的小甜饼送给墨巨,“继续改进,扩大生产,卖出国门,挣大钱!” 小甜饼的威力巨大,墨巨短短十天,改进了五次,每一次的改进都让车轮更快车厢更稳,直到距离下一个城门还有三天,他暂时把车轮改进交给了小弟子,他和大弟子用三天时间给婵婵做了一个暗器,暗器用了兮娘的药物。 暗器可以让人当场死,侥幸存活,毒粉发挥作用。这是墨巨的做事原则,不留后患。 汴都,大军集结,训练有素的士兵本该精神烁烁,却在蔓延的饥饿下,呆滞如傀儡。 朝中群臣仍在反对,军师和李先生清寡悠悠地站到武皇的身后,在必死的绝路面前,即便是凶兽,也会发出最后的一声嘶吼。 群臣面色潮红,激烈反对。 “没有军队的汴都还是武国的汴都吗?四国长驱直入,只需两日便能瓜分武国!” “士兵们的职责便是保护武国,危急时刻离开武国岂不是逃兵!” 武皇冷冷地看着他们。 在冰冷的目光下,他们看出了武皇的孤注一掷,潮红的脸迅速褪去了颜色,苍白惨淡。 他们非常清楚,武皇在士兵百姓和贵族世家之间,选择了士兵百姓,当武皇带着士兵们离开,他国入侵,受到毁灭性灾难的是他们所代表的贵族世家,无积蓄的百姓早在这三年的连续灾荒和严寒中时时濒临死亡,已经触底,不会更坏了。 武皇破釜沉舟的决心,让他们心惊肉跳。 武皇:“你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合作。” 隐藏于骨子里的傲慢还没有脱去清高的外衣展露出来,便被雷霆之怒劈裂。 布置了长达半年的计策生效,在汴都深扎了千年,根深蒂固的老世家终于慌了。 用整个军队做局,武皇和李先生都进入了棋局做棋子。 一直蒙在鼓里的小太子坐在姑姑身前,帮姑姑挡风,郑重其事问姑姑:“哪个国家会先占领汴都?” 同样被骗的长公主:“北海。” 小太子叹气:“父皇给北海女皇写信了,女皇拒绝接手,嫌咱们武国土地贫瘠气候不佳,不要。” 长公主惆怅:“说的也是,谁愿意千里迢迢地来占领一片天灾连连的贫地。北海女王带兵过来,不是入侵,是扶贫。” 武皇还在演:“世态炎凉啊,咱们武国风调雨顺时,他们想法设法地抢,现在咱们武国有难了,他们一个个的做缩头乌龟。” 军师忧伤:“幼时听师祖说,大水淹没了一个岛屿小国。多年后听友人说,火山掩埋了一个依山小国。时至今日,天灾灭国,我要亲身经历一番了。” 李先生摇晃丝金扇,清风淡云笑悠悠。 看不见摸不着的老世家终于动了,他和武皇摆出的大局可以砸烂棋盘了。 他们昨夜送来的丝金扇这不就用上了。 武皇:“天该晴了。” 李先生:“是该晴了,大风大雨都来过了。” 大雨砸头,项良急慌慌地躲到树下,婉娉任由雨水打湿衣服,仰头看天。 项良阴沉沉:他绝对不会让出遮雨皮衣的! 婉娉披着遮雨皮衣慢悠悠地走在前面,郁郁丧丧的项良湿淋淋地跟在后面。 这皮衣是他让的吗?是他诚惶诚恐,双手供奉上的!他心里的苦,有谁知? 婉娉已经等了许多天,小雪雪仍没有带信回来。 项良看着她的眼神日渐狂乱,心里慌,“深呼吸,平心静气,婵婵也许遇见麻烦了,有我妹妹在,不会出大问题。别看我妹妹每天都莽兮兮的,她的心计不比我少,甚至更胜一筹,她要是想使坏,没人是她对手。” 咕—— 小雪雪绕城哀鸣。 这是一座死城。 一步一病骨。 天地失色。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0节 “这世道,还能好吗?” “能!”茵茵坚定而狂热,“我们有婵婵!” 第42章 q——— q——— q——— 暗针钻入头骨, 无法被眼睛捕捉,只留微弱的声音。 婵婵抱着射出了三支暗针的暗器匣,懵在原地, 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回忆原书内容。 主角争霸天下时有这个吗? 没有! 不慌不慌, 再想想主角苏出什么战争武器。 杀伤力更大更吓人的地雷和手榴弹。 呼, 拍拍小心脏, 没事了。 争霸天下的天骄重担没有落在她身上,她还可以继续当吃吃睡睡的平凡小娃娃。 墨巨皱眉, 对自己送给婵婵的暗器还有些不满意, 暗针应该无声的, 也应该穿透头骨, 而不是留在头骨里。 瑕不掩瑜, 暗器暂时能保护婵婵的安全, 墨巨还有更紧要的事情, 把暗器交给大弟子来完善, 他去琢磨织布机。穆大林押送的上一批流放犯做出织布机过于简陋,他看不上。 墨巨小弟子悄悄地问师兄:“师父不是只研究皇陵机关吗?” 墨巨大弟子的声音更小:“盖一座皇陵死一批匠人, 武皇仁善,放了咱们去奔生路,这活计就得变一变了。” 小弟子:“可师父没做过织布机啊。” 大弟子:“婵婵说一通百通,师父能做出精巧的机关,也能做出更省力的织布机。” 金奴驾车, 墨巨坐在身侧冥想。底层人买不起笔纸, 上不起学, 手艺都是口口相传。他不识字, 更不会写字,每次动手前都是这般闭眼, 在脑子里想一想。全部想好了再动手,能省下许多的力气和时间。 羊皮车帘高高地卷起,婵婵趴在车厢里,摇晃的小腿,被哥哥抓住脚腕穿上了毛绒绒的羊毛袜。 婵婵左脸压在小枕头上,侧仰头看金奴。金奴手腕缠着缰绳,低着头在木板上画3.0版百兽鞭,超级认真专注。 左脸蛋压红了,换一个方向,看向墨巨。墨巨正在脑海里建模,建四天了,还在建。 右脸蛋也压红了,换成下巴压在小枕头上,看向前面,心里又难受了,路上好多的病死的尸骨。 有些场景,即使看了许多次,也无法习惯。 穆月捂住妹妹湿润的眼睛,放下羊皮门帘,抱起妹妹,打开县志,慢慢地念。 婵婵眨眨眼睛,眨去不知不觉冒出的泪花,搂住哥哥的脖子,枕着哥哥的肩膀,静静地听。 在哥哥温柔的念书声中,婵婵的呼吸渐渐绵长,睡着了。 穆月给妹妹盖上小被子,合上北疆县志,一个个含蓄的文字里藏着残忍的刀光剑影。命,贫贱,只在妹妹心里珍贵。 车队暂停,再行进时,少了一辆粮车,多了一车病人。 关乎自己的安全,白岁忍不了,压抑怒火,“你们不要命了吗? ”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各忙各的。 “你们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婵婵,婵婵还是个小娃子,会染病!” 白岁的话里带上了婵婵,终于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目光里的厉色让他胆怯地闭上了嘴巴。 岂能不救? 若是冷漠自私见死不救,他们还对得起这一口一口的土疙瘩吗? 茵茵帮兮娘看火,等水咕嘟了马上告诉兮娘。兮娘谨慎地加入药草,叮嘱茵茵:“小火煮半个时辰,倒掉水,再重新加水,大火煮一个时辰,给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喝。” 茵茵用力点头。 小皇女和大白白拖着比车厢还高的巨型柴火堆慢悠悠走过来,在茵茵的药锅旁留一小堆柴火,再拖到其他人药锅旁留柴火。 小满满带着雪雕群离开十日后回来了,带回了婉娉的信和项良空手筹集的药草。 茵茵早晨见到越来越少的药草时还在发愁,现在有了这么多药草,兴奋的跺脚脚,破烂的衣服承受不住她激烈的动作,露出了她细小的脚腕和干巴的小脚,宛若跳跃的小鸡爪。 “湘湘!你哥哥也好棒!” “还行,勉强有点用。” 眼巴巴等妹妹来信夸的项良一天仰头看天几十回,一天念叨十多次的“小雪雪怎么还没回来呢?” 药材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贵,兮娘要的量多,他筹集药草花费了不少的心力,也亏他有这个本事,这个任务给了其他人都完不成。他这么漂亮地完成了,妹妹必须夸他了! “这一次要是还无视我的付出,我立刻扭头回东岩,不跟你们玩了。” 婉娉瞥他一眼,站到高处观察周围的地形,画入地图中。这一条路他们组建的北疆商队还会再走,这一趟打通的关系和收集的消息多多益善。 “来了!” 小雪雪把信交给婉娉,完成第二个工作,再飞到前主子面前去完成第二个工作。 低头蹭蹭前主子的脸,再用大翅膀拍拍前主子的肩膀。 项良惊喜,以前小雪雪送完信就冷酷地飞走,他现在感受到了小雪雪热情的爱! 感动了一片落叶的时间,小雪雪无情地踹走前主子偷摸它毛毛的手,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它只是个斜杠打工雕罢了,要什么感情。 婉娉看过了信,眼里闪烁着笑意,递给心心念念了多日的项良。 信的开头就是夸,一直夸,一直夸,没有一句重复,夸的项良通体舒畅醉醺醺。 项良的飘飘然在整整五页的夸赞落笔人上坠空砸脸了。 项良的脸,红了紫,紫了黑,咬牙切齿:“茵茵是谁?!” 婉娉忍笑:“婵婵救下的小女孩。” 但凡夸他的人是妹妹或者婵婵,他这一晚都能膨胀出一张笑脸,现在心情极度不爽。 “我被戏耍了。”灰突突的蘑菇阴郁了。 婉娉莞尔一笑,柔声道:“茵茵也是个可爱的小娃娃。” 婉娉轻柔的声音让项良心悸了一瞬,他警惕地躲到树后,露出一只眼睛看婉娉,“你正常点。” 婉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眼底没有杀气。 项良的呼吸停滞了片刻,心跳乱了节奏,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杀我了?” “不杀了。”婉娉脸上的笑容加深,“你弄来的药草救了不少人,婵婵很喜欢你。” 项良得意了,背着手,耀武扬威地从大树后面走出来,“我是稀缺人才,婵婵喜欢我不难理解。” 婉娉丢给他一个大白兔荷包,转身去生火驱虫。 项良在裤腿上擦手,手上没了泥土才打开荷包。这个兔子一看就是他妹妹的。婵婵哥哥给婵婵绣的兔子精致小巧可爱,处处都是温柔的细腻。婵婵哥哥给他妹妹绣的兔子粗狂野生糙壮,透着一股赶工的敷衍,偏偏妹妹就喜欢这个调调。 已看不出食材的焦黄色土疙瘩饼装满了荷包。他倒出所有的土疙瘩饼才发现一个小纸条,妹妹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只三个字——卖大钱! 又苦涩又腥臭的土疙瘩饼卖大钱?他妹妹都把他当坑蒙拐骗的神棍用了,怎么还想让他当点石成金的真神仙? 灰蘑菇蹲到婉娉身侧,丧气沉沉。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婉娉忍俊不禁,笑着揉一下蘑菇头。 灰蘑菇悄悄缩回红彤彤的小孢子。 婉娉摘下腰上的匕首,“你不是想要这个吗?你若能卖出焦饼,给你。” 项良看向她的眼睛,“任我处置?即使我熔了?” “早该丢掉的东西。”婉娉的手却握紧了匕首,神色有间歇的恍惚。 项良收回差些脱口而出的疑问,她痛苦他便不问了,他可以自己慢慢地找答案,来日方长。 汴都,整装待发的大军,被老世家一辆辆的金银堵道。 八方将军们向武皇反应他们被世家贿赂了,十八台金银还在会客厅里,怎么用?买粮草还是买战马? 李先生微笑:十方军队,来了八个将军,剩下的两个选择了世家,可以去死了。 八方将军用他们不多的政治素养建议武皇一半买粮草一半买战马。 棋盘已经开始龟裂,武皇胸有丘壑,仿若听取了将军们的意见又经过了一番慎重的思量,“买粮食,全部发给士兵。” 八方将军愣神,“不买战马?”他们当然想把这些金银全部换成粮食养士兵,可不买战马跑的慢打不赢。 武皇:“先把士兵养壮实了再说别的。” 军师一个激灵,猛然看向武皇,眼中卷起了黑沉沉的巨浪。 八方将军想了想往日里军队里发放了粮食后的现象,皱着眉头再次确认,“粮食一口气全部放下去?” 武皇:“让士兵们自己安排,他们若是偷偷分给家人,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金银不是老世家的全部,他们藏的更多。将军们推迟出发时间,让他们看见希望,等士兵们吃完了这一批粮食,他们还会再次拿出金银。即便他们在其他国家也有势力,汴都也是他们的祖坟地,武皇能割舍,他们割舍不下。 武皇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贵族世家的命,而是他们的财。当他们舍不下他们摆在眼前的财时,武皇要走他们的命,得到他们的财。当他们把财掩藏起来且宁死不说时,武皇就需要用一些手段来得到他们的财。 摆出了这盘棋局时,便有了两个结局。要么武皇荒唐一回,让汴都变成无士兵守卫的空城。要么他们像现在这样主动上钩。老世家里多老奸巨猾之人,他们未尝看不出这盘棋,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军师想明白,一身雷电,隐隐爆发。 一个人打雷,威力有限。军师告诉了长公主,意图让长公主助阵。 “真的吗?哥哥竟然会摆天下棋局了! ”长公主满脸惊喜。 这不是军师预想的反应,他懵了。 长公主兴奋地脱掉盔甲,一身轻快地跑到武皇面前,“哥哥,不打仗了? “休养生息,暂时不打。” “那我去北疆找驸马了哦。”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1节 小太子翻过门槛,“我也去北疆,找婵婵。” 武皇满脸神往,“我也想去北疆。” 李先生和军师同时看向武皇,眼神锐利,无声威胁。他若是抛下汴都的一摊子去北疆,他们立刻撂担子不干了!该上山的上山,该去北海的去北海!谁还没个自由奔放的心! 第43章 青青原野, 葱葱格依。 项良眉眼慈和,跪坐在族长面前,双手捧出土疙瘩饼, “这是我们武国北疆的天赐, 可解族长烦忧。食之, 明晨见分晓。” 族长招手, 壮硕的小儿子上前,吃下整块的土疙瘩饼。 项良吃过山珍海味, 身负血海深仇也不亏嘴, 吃不下土疙瘩饼。土疙瘩最初的苦涩腥臭在穆月手里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焦黄的土疙瘩饼没有怪味, 带着淡淡的咸和焦苦。 土疙瘩饼原本是淡淡的甜, 这些焦黄的土疙瘩饼加了土疙瘩的叶子。 去往北疆的队伍逐渐增加人数, 粮食不够吃, 被用来喂食小毛驴的土疙瘩叶子也成了吃食。整支队伍吃的都是这样的焦黄疙瘩饼, 除了肠胃虚弱的茵茵和婵婵。 就如小皇女和大白白喜欢土疙瘩饼的淡淡咸和焦苦,族长小儿子也喜欢这个味, 吃完了一个焦饼,还把手伸下了第二个,被族长一巴掌拍走了。若是有用,这饼可不便宜。 没有见到效果,没有谈价的意义。项良在族长小儿子的带路下休息一夜, 路上眼神亲和地看着路过他身边的牛羊。明日, 这些都是他的了。 不用明日, 族长小儿子当天夜里肠道得到了释放, 痛快了一场。族长夜里把剩下的一块焦饼给了肚子鼓胀不爱动的小孙女,懒墩墩的小孙女吃了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了, “苦。” 胳膊被小孙女抱在怀里撒娇,族长和以前的每一次退让一样,把饼给了大女儿。 大女儿一早过来,“管用。” 项良在千人面前有千面,在远离纷争的质朴小部落里从不摆架子,估摸着时间,不用族长来请,吃过了饭就揣着手过来找族长了。 坐在对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决定了项良说话绕几个弯,面前的族长被小孙女缠的节节败退,族长大女儿和小儿子大笑着昨夜有多痛快。项良实在不想在大早晨吃饱喝足的时候听他们谈这些话题。 对这些直爽率真的人,项良一个弯都不会绕,没什么意思,况且绕了他们极有可能听不懂。 “买吗?” “买!” “长久生意,我们愿意让一让价格,你们愿意出什么价格?” “一只羊十块饼。 ” “我们可以一只羊给二十块饼,我们再谈一谈羊毛的生意。” “我就喜欢和大气的好商人谈生意,羊毛送你们了。” 项良连忙退拒,他这一路谈的都是长久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这羊毛白拿就是交情,只这一回,付了银钱才是交易,以后还有。 项良给了一个对族长来说是意外之喜的羊毛价格,还是用焦黄的土疙瘩饼来支付。 族长小孙女追着来送信的小雪雪跑了半日,最终被小叔叔骑着马追过来提溜回部落。 “爷爷,我跟着他们去北疆,这样就不怕他们不给焦饼了。” 项良这一次仍然是空手套羊,提前牵走一千只羊,秋日再来交焦饼。 “格依,不要任性,北疆很远,是个危险的地方。” “勇敢的人会得到天神的保佑。” 项良带回了一千多只羊和一个还没有羊头高的小女孩。婉娉静静地看着他等解释。 项良:“多出来的三百只羊是照顾她的费用。” 三百只羊,婉娉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抱起小格依放到马车上。 格依在家人面前有一点点的小娇气,又有一点点的小挑食,在婉娉和项良面前,她很乖,不吵不闹地当一个羊毛车上的真人版玩偶娃娃,饿了自己找吃食,冷了自己盖被子,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婉娉不问格依的家人为何放心格依一个人出来,她在去往北疆的路上见过了太多一人独行的孩子,北疆里无父无母独自一人住的孩子更多。 项良贱兮兮地问格依:“你家人不怕你被人拐卖吗?” 格依:“不怕,我们是自由的雄鹰,在哪里都能开心地活着。” 项良:“雄鹰被猎人抓住关到笼子里熬,你也会被关起来,失去自由和快乐。” 格依:“这是天神的考验,我会用智慧和勇气逃出来。” 婉娉摘下腰上的匕首给项良,仰头看着坐在羊毛上的格依,缓缓问道:“若是逃不出呢?” “用坚韧的毅力去忍耐,用强壮的体魄去对抗,美好的品德会战胜一切困难。”这是每个格依部落都知道的歌谣。 回去北疆的路上还有许多的小部落,项良带着格依拜访时都能得到热情的迎接。 格依部落只有族长最疼爱的人才冠以格依的名字,他们听到随行小女孩的名字是格依部落的格依时,他们便知晓项良是格依部落信任的北疆客人。格依部落在草原上是最勇敢善良的部落,格依部落信任的人也将得到他们的信任。 项良刚介绍完土疙瘩饼的活跃肠道功效,还没开口说其他话,这生意就在对方的主动下成了,讨价还价的过程也省了,他们跟着格依部落的价格走。 项良不能理解! 格依骄傲道:“我们格依部落是草原的明月。” 项良每次看见有人骄傲就想掐灭这人的骄傲,被小皇女称之为毛病。听见格依骄傲的话,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你长大后必须嫁给北海老皇帝吧。” 这句话戳到了格依部落的痛,每一个格依的宿命便是进入北海皇宫。 项良:“你爷爷要是真心疼爱你就不会让你做格依了。” 杀人诛心,格依没有哭,可也闷闷不乐了,瓮声道:“姑姑不能叫格依,老皇帝太老了,姑姑叫格依,一辈子就毁了。格依部落不能没有格依,没有格依的格依部落将成为草原的耻辱,不受其他部落爱戴。我必须是格依。” 项良:“你爷爷对你好,大概因为愧疚。其他部落推出格依部落来顶风遮雨,你若进入皇宫不受宠就是草原的牺牲品,你若受宠就能给草原带来好处,对其他部落来说这是无本的纯收益买卖。” 格依脸蛋涨红,蓄着泪的眼睛里全是怒火,“不是这样!” 人哭了,项良舒爽了,愉快地吃焦饼。 格依趴在羊毛上默默地哭,婉娉抱着小部落给的羊毛走过来放上去,格依脸上挂着泪给羊毛挪地方。 婉娉:“哭什么? ” 格依想了想,眼泪止住了。对呀,她哭什么呢?她知道他说的都不是对的呀。 看格依不哭了,项良又开始了,“格依在哭她失去了爱情的自由。” 格依:“北海中心城是女皇的,女皇不需要女孩子入宫。” 项良:“女皇需要,需要女孩子嫁给她儿子。” 格依知道项良是个喜欢欺负小孩子的坏人,不问他,问婉娉:“你见过女皇儿子吗?” 婉娉摇头。 格依长长地叹口气,躺到羊毛堆上,宛若学不会飞翔的鹰崽崽,自我安慰:“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选,很多族人都是一辈子找不到爱人,没有是普遍的,找到了爱人是天神的恩赐。天神已经恩赐了我衣食无忧,我不可以得寸进尺,就让我开开心心吃喝玩乐,安安心心地睡觉打盹吧。” 项良:“从哪里学的这一套套的。”比他小时候还会说话。 格依:“姑姑,爷爷,族老们。” 她是格依,部落里大事小事都会让她听一听说一说。 项良:“你们信奉天神?”他已经听见了很多次的天神。 格依点头:“天神给了我们草原,守护我们,我们是天神最忠诚的奴仆。” 信仰是不容玩笑的,项良郑重道:“你们有天神,我们有婵婵。” 格依看向婉娉:“婵婵?你们的守护神?” 婉娉笑着摇了摇头,总是清冷冰雪般的眼眸有了浓浓春绿暖流,“我们守护的神。” 第44章 茂茂欢语, 泠泠笑声。 北疆这一日,没了死亡的觊觎,家家户户欢庆丰收。 “将军, 高兴也不能这么疯, 该睡觉了。” “哈哈哈, 睡不着, 哈哈哈哈。”将军躺到土疙瘩山上,不回去。 副将没指望自己能劝回将军, 坐到将军身边, 看着一座座的小疙瘩山, 忍不住高兴。他也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心不静, 总想笑。 副将伪装深沉:“婵婵说, 土疙瘩废地, 种了一拨, 要休一年种其他的粮食。” 将军也试图用婵婵特意叮嘱的弊端来让飘起来的心情沉一沉,再次失败, 沉不下来,还是高兴,“咱们北疆啥都不多,就地多!” 两人又冒出了一脸的傻憨笑。 控制不住,那就放纵。难受了几十年, 傻头傻脑地乐几天不过分。 副将:“在石头坡上栽的土疙瘩苗也收获了, 只比肥沃的良田少了一半。” 将军:“石头坡什么都活不了, 以后全种土疙瘩, 听婵婵的,种一次, 休一年。” 副将眼里全是明灿的晨光,“我估算了,咱们挖出来的土疙瘩管饱量两年!不怕放坏,可以晒干磨成粉再储存到兵器房里。” 将军嘴角快咧到耳朵上了,“咱们开荒不到十分之一,这些不能再种土疙瘩,咱们还可以种去年留下来的粮种。一半人留下来磨粉,一半人继续开荒种土疙瘩。地不歇,咱们人不歇。” 咕—— 小雪雪放下婉娉写给将军的信,不歇脚,带着剩下的两封信去找婵婵。 将军看完信,整张脸只剩下笑咧的大嘴巴了,“哈哈哈哈,咱们北疆人可太明智了,哈哈哈,土疙瘩叶子全晒干了存着,哈哈哈哈,咱们有羊毛了,哈哈哈,还有上千头羊了,哈哈哈哈,小崽子们有羊奶喝了,咱们过年过节也有羊肉解馋了。” 副将没想过馋不馋的,只要不饿肚子不挨冻就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以前除了战马不敢养其他的牲畜,费粮。现在有了土疙瘩,他们养得起了。 副将:“今年就能吃上?” 将军:“要是又水土不服的羊,咱们能吃上,要是羊群壮实,咱们要再养一养,明年就能抱上羊崽了。” 副将:“那我就盼着今年吃不上了。” 两人一脸痴笑的幻想着北疆的羊群盛况。 “每家每户都有羊。” “还有鸡鸭牛马。”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2节 “每家都能吃饱饭。” “还能偶尔吃上肉。” “每家都有暖和的羊毛衣和羊毛被。” “想什么时候生娃就什么时候生娃,每个娃娃都暖暖和和的。” “咱们北疆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你们也能找个媳妇热炕头了。” 副将挠挠头,心头有点热,“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找到吗?” 将军:“三十岁出头的都是大好年纪,你这才二十出头,兮娘说你这个年纪才是生娃娃的好年纪,其他人都生娃太早,人的骨头还没长好就生娃娃,对大人不好,对小娃娃也不好。” 促进北疆人口,将军是认真的,上一封信就是问兮娘这些他和妻子都不知道的事情。 副将熬了几夜的疲倦不留一点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整张脸春风满面,“那我现在就开始攒家产?” “把你的狗窝好好地拾掇一下,房顶补一补,院子填一填。” 副将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娶媳妇需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待不住了,风风火火地去修整他大半年没回的家。 副将跑回了家,擦擦水缸,提桶打水,路过疙瘩山堆,将军还没有回去,躺在疙瘩山上傻兮兮地笑着。 “将军,兮娘能不能让你有个孩子。” “能!不是我亲生的,胜似亲生的。” “婵婵吗?” “对!我的娃,我们北疆的娃!” 第45章 雪煞之地, 无人踏入,此刻洁净,大地纯质, 无□□, 无病骨。 穆月松开了捂着妹妹眼睛的手, 让她看这片安静的大地。 遥望, 白白点点,山下草丛莽撞, 山顶积雪未退。 秦四丢失了双脚的地方曾大雪茫茫, 四顾皆白。大雪沁润的大地露出真容, 竟如雨后的彩虹。 婵婵噌—— 爬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这般让惊讶的速度只持续了五米, 手脚发软, 若不是金奴用手护着, 白嫩嫩的小脸蛋就要扑在地上了。 婵婵被哥哥抱起来, 擦擦手, 兴奋的小心脏在小脑瓜重新运转时平静了,跳动的更慢了。 她知道这里是各种金属矿有什么用, 她又不懂提炼。 躺到哥哥怀里,婵婵无欲无求了。 “哥哥,婵婵需要一个小甜饼安慰。” 穆月笑着拍拍妹妹的小肚子,给妹妹一块小甜饼,笑问:“什么让婵婵高兴又伤心了?” 婵婵捧着小甜饼, 伸出一根小指头指一指五颜六色的不平地, “好东西。” 婵婵叹一口小奶气, “婵婵不会用。” 穆月揉揉妹妹的头, 守着金山却无门,确实需要小甜饼来安慰。 婵婵每次开口说话, 周围都安安静静的,所有人支棱着耳朵听。没有车厢的阻隔,他们听的更清楚了。 从汴都一路走过来,身上的衣服逐渐增加,多余的衣服也分给了跟上来的灾民。茵茵不舍得穿婵婵送给她的衣服,穿着小皇女的旧衣服。她帮婵婵哥哥哄婵婵多吃饭,婵婵哥哥帮她改衣服,她穿上正正好,倍儿精神。 队伍里女人不分大娘小闺女,都会些针线活,没有穆月栩栩如生的刺绣手艺,做一些常穿的衣服不成问题。他们不是流放犯,即使赶路,身上的衣服也规规矩矩的,除了爻道长。 爻道长披着大床单,从头捂到脚,只露一双眼,吃饭都是拿到他的大床单里面吃。柳娘看不下去,从车厢里翻出穆七林用竹篾编的遮雨帽,在帽檐上围一圈布给爻道长。 爻道长没有迷惑君王炼长生不老药,也没有缺德地借国运和他人的功德去修炼和改命,他安安生生地在皇陵守墓。他的两个小道童给他解决吃喝,他每天算算龟卦炼炼丹翻翻书就一天过去,别提多惬意。 他惜命,不算天意。这一次的旱灾和严寒是百年大灾,大灾后必出天道之子。他身处此世大灾之中,算天道之子无违天命。在一年一次的黄道日和□□日,他在紫薇星方位算了两卦,皆是空卦。 这个卦象在他刚摸卦象学艺不精时的常见卦,他在皇陵守了二十三年的阴气,和武国皇室有了因果,不该空卦。此时的空卦,一是大凶,天道警告他不可介入,二是大吉,否极泰来,天道不介入。 他走出皇陵,拜见武皇看一看武国吉凶。武皇身上的龙气隐约,他看不出。看不出便不强求了,无论大凶还是大吉,他都会守着皇陵到闭眼。 以上的想法,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武皇说他是有真本事的道长,在他以为武皇要强留他在皇宫时,武皇把他赶出皇陵给两岁小娃娃挡灾。在武皇的话里,他可以死于非命,小娃娃不能出事。 挡什么灾?一个两岁小娃娃能有什么灾?即使挡灾,他也该为国运和武皇挡灾,岂不是拿牛刀杀鸡。 被武皇以皇命逼入这支队伍后,他隐姓埋名。慢慢的,他明白了所有人对小娃娃的重视,也心甘情愿地为她挡灾了。 小小的火种已出现,妖魔在阻,鬼怪在吹,他们要小心翼翼地护着,慢慢地添加柴火,让火种燃烧,照亮黑夜,看清待走的路。 两个小道童无父无母,被爻道长捡回皇陵时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不用教就能照顾爻道长了。这一路上,爻道长不需要他们照顾,他们帮茵茵哥哥堆肥。 两个小道童听见了婵婵的话,对视一眼,眼里全是喜气。他们从包裹取出一个木盒子,给婵婵看道长用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土炼出来的仙丹。 茵茵蹦蹦跳跳地向上看,婵婵伸出小手拉她上来。可是婵婵在爬了不足三米就没有了力气时在茵茵心里留下了永远都不能抹去的印象——妹妹娇弱。茵茵左手牵着婵婵的手不用力,右手压在车板上借力跳到车厢上。 婵婵的手热乎乎嫩嘟嘟的,牵上了,茵茵就不撒手了。小皇女也在车上,牵住婵婵的另一只手。婵婵被两人挤在中间,艰难地救出自己的两只小手,打开木盒。 木盒里有一堆不太像药丹的丹,小满满的爪爪蠢蠢欲动,婵婵及时抓住它的小爪爪。 婵婵凝重的小表情让小满满慢慢松开小球球。 委屈的白毛毛还没有耷拉下来,就被小娃娃从荷包里拿出来的小红果哄好了。 得到了小红果,小满满的自我定位立刻变了,这些小球球是它家小娃娃的,谁都不许碰! 潘多拉盒子在手里,婵婵抱着躺下来,盖上小被子。 她需要睡一会静静心。 小皇女和茵茵坐在车厢里,看着婵婵睡了很多个一会会,一直到夕阳影斜,还把小木盒给忘记了,道长上前来询问时才想起来。 爻道长:“吃不得,咱们凡人无法吸收。” 婵婵郑重其事地点头,玻璃球和钢球的的确确吃不得,谁吃谁去icu。 婵婵:“你还能做出来吗?” 爻道长:“不难。” 婵婵拿出玻璃球,再指一指车窗:“能做成这么大的吗?” 婵婵还比划了一下玻璃窗的厚度,眼里闪着小星星地问:“可以吗?” 很难。 爻道长的人生信条里没有“做不到”这三个字,既然结局都是成功,难不难还不是他说了算。 “不难,需要些时间。” 天道不让他插手此世间的事,还能不让他满足一个两岁小娃娃的小小愿望?天道要是这么小气,他可要留写小话给后代了。 婵婵捏起小钢球,“这个呢?” 爻道长不说其他的,一身一切尽在掌握的稳重,“你想要什么形状?” 婵婵:“刀。”她做不到主角能轻轻松松做到的事情,她不懂热武器,懂的冷兵器也仅仅伯伯常用的大刀。她在能想到的极限里让北疆更安全。 爻道长:“我手上不能沾杀孽。” 婵婵歪头:“就像我不可以吃肉吗?” 风停止,马鸣远去,月光悠长,凡尘中一老一小对望。 爻道长的龟卦掉落在地,碎裂,他的道心缓缓落入凡世,“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乍然的深沉,乍然的仙冷,乍然的狂笑。婵婵有些受惊,抱紧她小兔子布偶,“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这一辈子没有比此时更好的了。”爻道长摘下帽子,露出他的真容。 婵婵攥紧了兔耳朵,“你眼睛流血了,耳朵也在流血!” 爻道长的声音也渐渐消失,慢慢成了黑白默剧。 天意不可窥视,窥视者封四窍。 天意不可言,言者封七窍。 爻道长窥视天意,没了一只眼一只耳一个鼻息一个声音,面对天罚,他笑的更畅快了。天罚让他肯定了他的卦象,值。 大风骤急,带来诫语,婵婵捂住嘴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爻道长。 爻道长擦掉脸上的血,笑着摇头,不可说,不可问。已落凡尘,做一粒尘土,也是道。 穆月和兮娘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婵婵和爻道长,这是祂们的对话。 婵婵泪眼朦胧,转身去找哥哥。 穆月上前,抱紧妹妹。 神仁慈,还给了他妹妹。 婵婵埋在哥哥的怀里,满脸泪地闭上眼睛,也许一觉醒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爻道长在地上飞快写字,小道童做爻道长的嘴巴,“这颗银白丹做刀不如用墨黑丹做刀。” 婵婵哽咽:“不要了,婵婵什么都不要了。” 她不是主角,她不可以贪心,会伤害其他人。 正在变声的声音粗粝沙哑,念爻道长写在地上的字,“婵婵不要害怕,我私心作祟,窥探了天意,这是对我的天罚,与婵婵无关。” 婵婵摇头,眼泪落在哥哥的脸上。 风带来的轻语已告诉她,这是警告。 穆月轻轻地拍妹妹的背,“我们都知道了,以后婵婵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剩下的哥哥来做。” 兮娘亲亲婵婵湿漉漉的脸蛋,“还有娘和爹,婵婵不用说,娘知道婵婵想要什么。娘把婵婵带到了这个世界,娘给婵婵所有婵婵想要的。” 柳娘给婵婵披上小披风,“我们几个呀,可是为了婵婵活着的,若是没有婵婵,就没有我们呢。婵婵要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地活着,我们看见婵婵开心,死也会笑着进地狱。” 茵茵让哥哥抱起自己,站到婵婵哥哥旁边。她小心翼翼地捧住婵婵的脸蛋,郑重:“我和哥哥一样,可以为了看见婵婵的笑去死。若婵婵死了,我和哥哥愿意给婵婵陪葬。”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3节 金奴:“我是一直要跟着婵婵的。” 做鬼也要跟着,保护他的小主子。 第46章 白岁慢慢后退, 走到了篝火后面。 爻道长有些神迹在身上的,爻道长都对婵婵偏爱,他感到了深切的孤独。 “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娃娃身上, 小娃娃多累呀, 一言一行都要斟酌, 难怪小娃娃会哭, 压力太大了。”白岁似乎在自言自语,心底却也想让人听见他的话。 他自私, 所以他可以活的没心没肺痛痛快快的。大善大义没有回报, 才弥足珍贵。他家里祖祖辈辈经商, 从不做亏本买卖。自私自利才是他们老白家积累财富的根本。 他偶尔敬佩爻道长这样的人, 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当大善大义在他周围上演时, 他恍惚到他小时候偷偷崇拜的大英雄只是一群他以前从不看在眼里的蝼蚁, 一股隐怒在心里燃烧, 让他想要毁掉些什么。 白家祖训, 谨言慎行。他身为白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对这条祖训一直执行的很好。在这里, 他却屡屡激怒旁人,他也不知道他想在真实的怒火中求证什么。 此刻,他想要求证的,显出了真容,朦朦胧胧, 地动山摇。 小皇女捏捏婵婵的脸蛋, “怕什么, 有我顶着呢, 等东岩老皇帝似了,我去把皇位抢到手, 到时候封婵婵做国师。听说当皇帝的人有了龙气,到时候我护着婵婵,婵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天爷也管不着。” 爻道长仰天,无声大笑,写下他的道心。 “生于凡间,逐光,赴死,当不悔,当无愧。” 白岁低头,褪去了天真外衣的眼眸是深沉多忧的复杂。 白家行商,走一步,看十步,想百步。三年的旱灾和持续的严寒必然带来混乱,他学武便是借这个名头扩建白家镖局,有独家武学的百兽宗是他的目标,并非误打误撞。在他计划之外的是,他竟是百兽宗第一个弟子,让百兽宗弟子加入白家镖局的谋划落了空。 白家有爷爷掌大局,他思忖了一夜便决定留下来占住百兽宗大师兄的位置。随着他身上携带的金银渐少,随着他对百兽宗宗旨的了解渐深,心火灭了。不能说百兽宗没有野心,百兽宗的野心就是榨干每一个弟子的荷包。也不能说百兽宗是歪门邪道,百兽宗有正宗武学,收下的弟子都是不差钱的小肥羊。 心凉了,偏偏他还想学到百兽鞭。他不喜欢北疆这个地方,白家曾派商队去北疆,皆是有去无回。北疆是所有商人不会靠近的地方。 车队越来越长,有婵婵救下来的人,也有绿茸茸的土疙瘩苗,还有他们一路捡的破烂,他们连马粪都不放过。他们对北疆充满了期待。他看着婵婵润物细无声的点点滴滴,看着匠人们磨去灰尘的灼灼熠熠,看着爬虫灾民站起来活成了个人。曾经模模糊糊的北疆,在他眼前逐渐清晰。 人的觉醒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婵婵看向病骨和死城的眼神,扎破了他被金银珠宝包裹的心。他心痛了,不是为她而痛,不是为尸山而痛,而是为自己痛。没了金银珠宝的掩盖,他如此的贫瘠乏味荒芜。 婵婵的意志是北疆,北疆的意志是婵婵。他看到了北疆的十年后,百年后…… 这是所有人的期望,是北疆的野望,太难了。小孩子心性不定,婵婵太小了,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 他踟蹰不前,冷眼旁观,泼冷水。 爻道长满脸血水的大笑一棍子敲在他头上。 爻道长失去了四窍,尚不后悔。他只不过失去一些外物,他在畏惧什么? 田地荒芜的太久就种不出花了,他洒下花种,日日浇灌,若风沙太大成了荒漠,他还能在被风沙淹没时道一声他为理想而死。 白岁整理衣冠,缓缓走出篝火的阴影,站在明亮的火焰前。 茵茵:“你头发着火了!” 白岁此后咬牙切齿地提起这个场景时,婵婵都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婵婵可懂了,他期待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bgm,播放的是喜羊羊美羊羊bgm。 被茵茵破坏了气氛,白岁还想力挽狂澜地继续他凌云壮阔的发言。 茵茵:“烧起来了!哥哥——” 白岁闻见了糊味,头皮刚感到灼热,凉水倾盆而来。 “火灭了!”茵茵的声音里全是惊喜。 白岁:有什么好惊喜!有什么火不是水能解决的! 一股幽幽的异味钻入鼻孔,白岁刹那冰封,僵硬地看向茵茵哥哥,喉咙颤抖:“你用的什么水?” 茵茵哥哥后知后觉地看向桶,平平无奇地“呀”了一声,“着急灭火,用了洗桶水。” 洗什么桶的水,白岁不用问了,他闻见了。 白岁洗了好多遍才身上的味儿去掉,他摘下扳指给婵婵时,穆月又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还是没让妹妹用手拿,放到桌子上,让妹妹看两眼。 白岁:“你就这么嫌弃?” 茵茵代言:“你戴着扳指不离身,谁知道你都用扳指干了啥,有人逃难的时候把金子藏在屁……” 茵茵的嘴巴被爷爷捂住了。 白岁的脸,非常精彩,几乎嘶吼着说话:“你们不知道这枚戒指有多珍贵!能吓死你们!” 小皇女随意地从狂草兔荷包里拿出一个牛角印章,又从婵婵的小箱子里找出白木玉,问白岁:“比这两样还珍贵?” 白岁的脸,更加的斑斓多彩。 牛角印章和白木玉是权,他的扳指是财。即便他脸大,也说不出财比权贵。白家老祖腰缠万贯,死在一个想要侵吞白家财产的女人手里,只因那女人的姐姐是官员的宠妾,这种命案就以老祖生意失败跳井自杀结案了。 权贵当前,冤魂无冤。 可笑,荒谬。 却是寻常。 爻道长摘了帽子后又脱了道袍,他看见桌子上的扳指,浅笑,从腰后取下木板,用墨巨小弟子做的碳笔在木板上写字。 他来告知其他人,他立了道心,入了凡尘,可取字了。 小道童一字一顿地念出名字,“平常,凡尘平常人,入世平常心。” 爻道长写字从右向左,写的还是如小皇女荷包上的刺绣般敷衍的草书,婵婵看了好一会,怎么看都是一条略有起伏的波浪线。待小道童念完了木板上的名字,婵婵惊诧地看向爻道长。 绵绵细雨停歇,拨云见日。 婵婵慢慢地爬到爻道长面前,摸摸他的眼睛,再捧住他的手,看他的掌心。 掌心有七颗奇异的红痣,和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婵婵松开爻道长的手,侧身趴到哥哥怀里,眉眼弯弯。 兮娘拍拍手上的药沫,笑着捏捏女儿的小脸蛋,“开心了?” “昂!” 书里没有爻道长,有爻平常。爻平常在书里算了主角的命,没了七窍,后又跟着主角犯了杀孽,成了活死人。 爻道长算了她的命,没了四窍,入了凡尘,再算命不准了,也不会再犯杀孽了。 书里,没了七窍,爻道长盼着死,成了活死人。 现在,没了四窍,爻道长盼着生,每天都在笑。 她不害怕了。 还有些开心。 第47章 墨巨找来时, 婵婵捧着爻道长的手,谆谆叮嘱:“以后咱不算卦了。” 爻道长在木板上奋笔疾书。 ——鬼卦裂了,不算卦了。 婵婵:“看见像婵婵一样的神奇宝宝, 再好奇也不能捏指掐算。” 爻道长不惜写三遍, 再三保证。 ——不算, 绝对不算, 算也算不准,咱不费这个神儿。 一个说话慢吞吞, 一个写规规矩矩的方块字快不了, 墨巨坐在一侧吃完了半块疙瘩饼两人才聊完。 爻道长离开时两个手腕上多了一块小白兔木头手串, 是婵婵亲手戴上去的, 可以在爻道长遇见天骄之子大主角时看见小兔子手串, 能冷静地停止掐算。 书里, 爻道长对主角的辅助是丹药。在这里, 兮娘对丹药的造诣在他之上, 茵茵和小皇女每天都帮忙熬制的药水足够应对路上遇见的常见病症。爻道长把花里胡哨的炼丹炉给了茵茵熬药,他拉上白岁研究五彩土。 白岁对自己在团队里的定位清晰明了, 他即使哪里烧钱哪里需要他。 “你非常重要,极其重要,我们没有你不行!”茵茵坐在哥哥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拍白岁的头。 “呵,我重要还是钱重要?” 茵茵不撒谎, “钱。” 白岁抿嘴, 横一眼茵茵一眼, 脸上极力掩饰心底的低落, 装作潇洒不在乎的模样。 茵茵:“你难过了吗?” “没有!” 茵茵:“你的眼睛像在哭。 ” “烟熏的!” 茵茵:“有钱不好吗?死在路上的尸体都是没钱的,你不会像他们那样死得没有声音。” “我知道。” “可是你还是不开心。” “过一会就好了。” 过了许久, 白岁眼里已经没有了痕迹,坐在火堆前听爻道长和墨巨争辩,他会在两人达成共识时迅速估算金银,及时掐断他们一些不切实际的共识,遭到两人的怒目时,他缩缩脖子,抱紧自己的钱包。 墨巨和爻道长的技术交流终于结束,墨巨的大弟子和小弟子仍聚精会神地琢磨师父和爻道长的话,爻道长的两个小道童也专心致志地誊抄会议内容。 全程参与了两大巨头学术争辩的白岁,心神疲倦,躺在地上,放空脑子。 在如此难得的贤者时刻,茵茵抛出了他自小耿耿于怀的大石头,“婵婵,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白岁在火焰的遮掩下看向了她们。所有人都告诉他,钱比人更重要,他的亲身父母也是这般告诉他的,没了钱他一无是处。 大概十三岁吧,第一次接触白家生意,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一条黑狗,追着他不停地向前跑,跑向金山,速度越来越快,心越来越恐慌,他知晓,他会撞死在金山上,身后的黑狗会让他无法控制速度。 没有人在意他身后的这条黑狗,而他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恐慌。 婵婵吃着小甜饼,没有迟疑,想都不想,“人重要。” 火焰跳跃,映入白岁的眼眸,呼吸凝滞。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4节 茵茵把婵婵分给她的小甜饼分成三块,给爷爷一块,剩下的两块一块是哥哥的一块是她的,藏起来,拿来两块土疙瘩饼,给哥哥一块,她一块。 “婵婵好好想一想,白岁重要还是白岁的钱重要。” 火焰无声,白岁心跳如鼓。 小甜饼放在膝盖上,婵婵认真地想了想,“白岁重要。” 紧锣密鼓,张灯结彩。 白岁身后的黑狗吓趴下了。 “因为他会赚钱吗?”茵茵有些明白又有些困惑,“那他要是受了很重的伤,没有办法挣钱了,这个时候救他还是救钱?” 所有人悄悄放低了声音。这个答案对他们重要,将影响他们以后的选择。对茵茵更重要,她的是非对错还是模糊的,这个答案会影响她的一生。 婵婵眼神涣散,跑神了。 穆月轻轻地拍着婵婵的背,他不管所有人都在等答案,他只管妹妹困了想要睡觉。 婵婵打个哈欠,小脑瓜歪在哥哥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绵绵糯糯,“救白岁。” 锣鼓喧天,心花怒放。 白岁不困了,不累了,围着篝火手舞足蹈。什么话都表达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又想哭,又狂喜的难以自持。 在白岁疯疯癫癫地吼叫时,穆月及时捂住了妹妹的耳朵,婵婵没有受到打扰,睡的香绵。 等婵婵再睁眼时,小小地惊吓了一下,好多双眼睛不眨眼地盯着她。 白岁笑出了一脸的梦幻少女的模样,“婵婵呀,我成了废人,婵婵还救我呀~” 茵茵挤开白岁,牵住婵婵的手,皱着眉头,讨论一个她想了一夜的大事情,“白岁要是没钱又不能干活了,谁给他饭吃?我们养他吗?” 婵婵:“我们已经用了他好多钱,这些钱够他吃到躺板板了。” 茵茵:“那不能让他吃太贵的东西,他不用干活可以少吃点。” 婵婵点头:“好。” 茵茵:“不能让他吃太贵的吃食,要是他很长寿,我们就亏了。把鸡鸭鱼肉换成骨头汤,把细面馒头换成土疙瘩饼。” 婵婵附和:“好。” 黑狗消失了,梦幻少女脸也只美了一夜,此刻残酷照进现实,白岁有了全新的紧迫感。为了鸡鸭鱼肉,为了细面馒头,他得奋斗! 大白白和小满满都发现白岁变了,两双清澈无垢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大白白:“汪?” 小满满:“咕?” 金奴忍笑,用内力捏碎坚果的外核,分成三份,给小主子留一份,再分给大白白和小满满,回答道:“他有了精神气,皮囊里装了魂魄。” 大白白和小满满听不懂什么皮囊什么魂魄,但它们发现其他人也变了。 小皇女给两个打架关系的发小解释:“他们发现肉比干粮好吃,干活更有劲儿了。为了让自己以后有肉吃,努力让自己聪明,提高捕猎水平。” 大白白和小满满一下子懂了。 白岁走路带风,脸上生花,眼中有光。匠人们听见了所有的对话,一句不少。他们和白岁一样,有了魂,看见了脚下,也看见了前路。黑色雾霾笼罩下的恐惧不再占据他们的身体,他们安然放松,全神贯注地走脚下的路。 “车轮衣成了,稳定性和成本都控制在要求内了,可以大规模生产。” “风力碾毛小车成了,同比放大,可一日碾压两吨羊毛,只需两人操作。” “新织毛机成了,旧织毛机织一天出来的羊毛衣,新织毛机只需一个小时。小零件多,精细,耗损快,最多坚持一个月,需要把木头换成铁,成本会有一定的增加,三个月回本,可以批量生产。” 一场润无声的春雨,春笋次第而出。 他们都在自己发明的物件上刻上了小圆兔。这只丑兮兮的简笔肥兔子是婵婵抓着毛笔写字时画的,线条都是抖的。他们就是稀罕,刻在一切他们能刻的地方。路过去往北疆的必经地时,他们在路边的巨石上刻上小丑兔。火烧路边病骨,埋下骨灰时,他们不知病骨来历,便在墓碑上刻上小丑兔,火烧了几具病骨便是几只小丑兔。 小丑兔成了北疆的商标,婵婵需要给这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件起名字,愁坏婵婵了。 婵婵:“不可以北疆织毛机,北疆碾毛车,北疆车轮衣吗?” 茵茵超严肃:“婵婵,这些将改变历史,不能敷衍,要特别认真地起名字,是不是湘湘?” “是!”小皇女看到了它们的价值,站在茵茵这一方要求婵婵起一个配得起它们的名字。 力气在听匠人们阐述这些发明的使用方法时耗光了,婵婵揉揉眼睛,让茵茵和湘湘想名字,她要睡觉攒力气了。 嗯!绝对不是逃避! 茵茵:“婵婵把起名字的难题撇给我们了。” 小皇女:“我读书少,没文化,想不起来。” 茵茵:“要不我们就叫婵婵织毛机,婵婵碾毛车,婵婵车轮衣吧。” 小皇女:“非常可以!” 婵婵醒来时,她们起的名字已经传遍整个车队。 婵婵:“你们用心起名字了?” 茵茵:“用心了。” 婵婵:“北疆织毛机比婵婵织毛机更大气。” 茵茵:“婵婵织毛机更有力量,听见名字就能想起你,想起你就心里欢喜,心里欢喜就干活有力气。” 婵婵悄悄地问哥哥可以不可以换一个名字。 穆月眼里全是笑,同样悄悄耳语,“妹妹想要什么名字?” 婵婵认真想了想,“去掉偏旁,穆单,单单。” 穆月嘴角上扬,“妹妹要是换成单单,它们就是单单织毛机,单单碾毛车,单单车轮衣了。” 小手拍在额头上,婵婵长长叹了一口气。 匠人们表达情感的方法,可以一句喜欢都不说地低调木讷,也可以刻上小丑兔和婵婵名字地猛烈炽热。 北疆大丰收的信姗姗来迟,穆大林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红了一次又一次。 “婵婵,你来念给他们听。” 婵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风声吹过,水声流过,他们只听见了婵婵的声音。 他们在地上写下一个个的数字,在颤抖的数字里看见了北疆大丰收的盛况。 似雨般的泪珠,渐渐模糊了地上的数字。 第48章 精巧的发簪, 藏着尖锐的利刃。可爱的兔靴,藏着致人昏迷的寒针。朴实的木镯,藏着无色无味的蛇毒丹。 这些都是匠人们集思广益可以戴在身上保护婵婵的。 保护婵婵的人很多, 金奴的武学造诣深不可测, 婵婵家人和朱勤他们不离眼, 大白白和小满满更是护得紧, 天上飞鸟都别想拉粑粑到它家小娃娃身上。 即便这样,匠人们还是担心婵婵遇见危险, 加固车厢的同时, 想尽办法在婵婵身上再增加一圈保护层。 “婵婵, 用力跺脚就能让针射出来。” 婵婵能跑, 跑不快, 踩在地上的力气不大。这些数据都被匠人们采集到了, 一块讨论了几夜, 合力做出了这双鞋。脚底寒针速度快, 辐射面积大,非金奴这样的武学造诣高的人都看不见寒针的来源, 婵婵的安全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茵茵跟着匠人们学会数字后,估算婵婵的安全指数,“墨爷爷的暗针能杀九人,寒针能让三十人昏迷,蛇毒丹和木簪刀的难度大, 婵婵没有力气使用, 需要别人辅助, 不计入婵婵的安全指数里。” 茵茵算完, 又问了下金奴能一次性杀多少人,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的出结论,“若是青日教派屠路的两千精锐来抢咱们的婵婵,咱们就护不住了。我们还要加强车厢的杀伤力。” 青日教一直存在于民间,旱灾第一年青日派被野心勃勃的人掌控,在旱灾三年迅速扩大,今年的严寒让他们更加猖獗。 茵茵跟着爷爷逃荒的路上听到了许多青日教的传说,有很多人鼓动爷爷带着村民加入青日教,这些人说跟了青日教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抱美人做大官。村民有些心动,爷爷掰开揉碎地跟村民们讲加入青日教的危害。 与他们同行的其他村村民只听说过爷爷的名字,不信服爷爷的话,加入了青日教,成了青日教抢官绅地主家钱粮的盾牌,全死了。 她都记着每个人的脸,一直活着的吃香的喝辣的都是躲在后面的青日教长老们,一茬子一茬子死掉的永远都是渴望获救而加入教派的灾民。 屠路带兵叛逃入青日教的前太子伴读。 茵茵的提议获得了穆大林的支持,匠人们有了新方向,又陷入了夜以继日的埋头钻研中。他们想把婵婵的车厢设计成龟壳,即便他们死绝了,旁人也别想靠近车厢。 穆月做了许多的小甜饼让茵茵发给日渐瘦削的匠人们,茵茵带过去又原样带了回来,“他们不吃,他们说婵婵的粮食也不多了,他们省一点婵婵就能多吃一点了。他们想听婵婵再念一遍北疆信。” 将军写给婵婵的这封北疆丰收信,所有人百听不腻,尽管他们都会背了,还是喜欢婵婵念这封信,其他人念就不对味了。 婵婵先睡一觉攒力气。她每次读信后还要代替伯伯说重要的事情和琐碎的事情,粮食还剩多少,剩下的路还有多长,明日可能会遇见什么危险等等,会用掉她一半的体力。 北疆,不远了。 曾经被大雪覆盖的大树已郁郁葱葱,仍孤独地站在路边,静看每一个路过的微小生命。斑驳的树干上留着它幸存了上千年的证据,雷劈,水淹,火烧,都没有拦住它来年的绿芽。 小娃娃趴在它的老树根上,笑咯咯地说悄悄话。大白白趴在小娃娃的脚边,懒洋洋地打盹。小满满站在最高的树枝上,激昂高歌。不远处便是黑沉沉灰扑扑的车队,他们静静地等着。 这条路上的人小生命太少了,大树和小娃娃说了好久的话,意犹未尽地让小娃娃带上它的老树根,它也跟着小娃娃去北疆。 穆大林带着人挖了一夜才把老树根全部挖出来。老树根很重,需要五个练武壮汉才能搬起。若是以前,他们带不走老树根,现在马车有了诸多改变,让两匹骡子拉老树根不成问题。 茵茵追着柳娘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棵树?” “这颗树给我们指了路,让我们找到了雪山,救了所有人的命。” 柳娘揉揉茵茵的头,给她两块饴糖,不意外看见她只吃半块,剩下的放起来。饥饿的阴影占据茵茵所有的记忆,只有她藏起来的食物才让她有安全感。 兮娘每次分发食物时都会多给茵茵一些,茵茵能克制地藏起许多的食物。这份对抗本能的自制让兮娘放心她亲近婵婵。婵婵有太多其他小孩没有的东西,小孩子面对种种不同,容易眼红,移了心性。茵茵心性通透明澈,不看其他人拥有的珍宝,只看自己拥有的食物。 茵茵知道了答案,蹦蹦跳跳地跑到老树根马车上,从荷包里拿出一根红绳,系到老树根上,红绳两端还串着两只圆溜溜的小丑兔。 茵茵拍拍老树根,欣喜地告诉它:“你安全了。系上小圆兔就是咱们北疆的树了,谁想动你就得问咱们婵婵许不许。” 茵茵在一次半夜饿醒,和每一个夜晚一样惶惶不安时,婵婵也醒了,把荷包里的小零食全拿出来给她吃。 茵茵搂住婵婵,“婵婵,北疆的粮食很多很多吗?” 婵婵自己吃一口小甜饼,再喂茵茵一口,“很多。” “我可以做婵婵的粮官吗?”茵茵毛遂自荐,也是幼崽发现自己生病后懵懵懂懂的自救,“我可以学怎么做一个好粮官,不会让一粒粮食在我手里变坏。” “好。”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5节 茵茵紧紧地抱住婵婵。 她有志向了,不让北疆饿死一个人,哪怕灾民蜂拥而来。 得了婵婵的小白兔木牌,茵茵一点一点地摸索车队里的吃食,她甚至知道每个像她这样饿怕了的人在怀里藏了多少块疙瘩饼。 茵茵给所有物品做出标记,老树根上的小红绳圆兔就是一个标记,代表着它是北疆的一员,不可以伤害。当有人伤害它们时,北疆人要站出来保护它们。大白白和小满满的雪雕群都有小红绳圆兔。 挪走老树根的地方,穆大林放了一个巨石,雕刻着北疆和雪山的方向,巨石上还挂着一个大白兔木桶,里面放着疙瘩饼。 “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坚持一下就能到北疆了。留下一些希望,哪怕救下一个人。” “嗯!”已经接管了队伍所有疙瘩饼的茵茵用力点头,快速地心算出队伍能提供多少土疙瘩饼后,特别懂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藏吃食技巧,放入了不同的地方。 一路上,婵婵撒下了一个个善良的小种子,有的开出了茵茵这般的小喇叭花,有的开出了金奴和爻道长这般的向日葵。 洒在老树根上的小种子开出了静无声的梅花。 没有人拦婵婵的善举,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疙瘩饼逃不过野兽的糟蹋。 然而这些疙瘩饼在凛冬大雪里救下了许多的命。 被青日教追杀的自卫小队在饥寒交迫的绝望里看见了大白兔木桶和指向北疆的巨石地图,日后成为了北疆最神秘的暗卫队,一次次地杀退窥伺北疆的鬣狗。 此时,北疆热火朝天。 一个用杂草和石头随意堆砌的房子里走出三个孩子,六岁的哥哥让三岁的弟弟看好一岁的弟弟。 三岁的弟弟不懂北疆的变化,只知道家里有吃的了,总是不说话的哥哥爱说话了。 六岁哥哥可忙了,一边忙着煮疙瘩糊糊,一边忙着在院子里种土疙瘩苗,一边忙着背书识字,和弟弟的说话速度都是以前的两倍加速,绝不说第二遍。 六岁哥哥:“吃饱饭,我们去找大壮哥。我和大壮哥商量好了,大壮哥力气大在前面挖坑,我们在后面栽苗。咱们北疆就这几个月暖和能种粮食和土疙瘩,要抓紧时间。” 三岁弟弟发愁一岁弟弟放哪里。 六岁哥哥:“带到地里一块栽苗,多栽一个苗,咱们今年就多一个土疙瘩。” 三岁弟弟一听弟弟能种出一个土疙瘩,立刻支持哥哥的决定。 一岁弟弟:“呀?” 听不懂不要紧,能干活就行。 第49章 一岁弟弟乖乖地坐在木板上, 担任秤砣。 一根长棍,两头木板,一头土疙瘩粉, 一头的称重石头被弟弟取代了。石头不能跟着长棍跑, 弟弟可以。石头要人搬, 弟弟可以自己爬。量完了晒干的土疙瘩粉, 再跟着长棍去量一个个零散的土疙瘩堆。 土疙瘩山归入北疆粮库。土疙瘩堆是家家户户干完将军安排的活儿后自己利用吃饭和休息时间种出来的,不归粮库, 都是自家的, 不需要精确计量, 估算一下让将军心里有数就行。 北疆人少, 有力气的大人都去开荒了, 和六岁哥哥合伙种疙瘩苗的大壮哥也不过九岁。这是北疆的常态, 大人干耕牛的活儿, 大孩子干大人的活儿, 小孩子干大孩子的活儿。 领了大将军命令来估量土疙瘩堆的小兵也才十三岁,一岁弟弟自己跟着他爬到每一个疙瘩堆, 省了他很多的力气和时间。量完后,小兵遵守承诺地帮忙挖坑,浑身疲累的大壮松了一口气,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栽疙瘩苗。 小兵问六岁哥哥:“你们家有菜种没?” 六岁哥哥是大雪融化后从大通铺熬冬房搬回自己的家,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种土疙瘩了吗?” 小兵:“婵婵家人说, 人不能只吃土疙瘩, 还要吃些别的才行。将军吩咐种完这一波土疙瘩, 就趁着暖和种菜,能种多少种多少。” 六岁哥哥在家里最后一个大人咽气前就已经担起了家务事, 他懂很多,“菜不能放,种多了会坏,也不顶饱。” 小兵:“婵婵的家人要带很多的人和很多的牛羊回来了,种再多的菜也不够吃。” 三个孩子听见婵婵回来,全惊喜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兵,“婵婵快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 “婵婵的家人给将军来信,说路上不出问题,两个月就能到北疆。”天生黑皮的小兵笑的像一个得了一串香蕉的大猩猩。 六岁哥哥和大壮力量大爆发了,飞快地栽苗苗,终于擦着月光栽完了所有疙瘩苗。 小兵:“你们明天还种吗?” 六岁哥哥和大壮异口同声:“不种了。” 他们先前收获的土疙瘩已经晒干磨成了粉,装满了整个地窖,足够他们吃两年了。等这一波收获了,他们还可以借给婵婵带回来的灾民。 六岁哥哥:“我们听婵婵的话,多种菜。明天我们要去婵婵的县衙一趟。” 大壮:“去种花。 ” 县衙周围空了很大一片地,很多人想挨着婵婵盖房,都没有占这些空地,这些地方是给婵婵种花栽树的。 北疆人都知道婵婵喜欢花花草草和大树,他们明天去这片空地种花,两个月后这片地都是香香的花。 说起种花,小兵脸上的笑灿烂,“你们抢不到了,将军夫人带着我们全洒上花种了。” 漫山遍野的花,香气随风而来,格依打了个大喷嚏,出了一脸的红疹子。 “女孩子都这么吗?”项良很认真地问婉娉。 婵婵让他见识到小孩子有多难养,发烧生病都是日常,小脸烧的红彤彤时吓人,小脸煞白时更吓人,他好几次以为她熬不过去了。他以为婵婵是个例,就像算命先生多五弊三缺,婵婵通神,总要付出些代价。可是格依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离开了格依部落所占据的草原后,就没停过生病。 格依生病没有婵婵凶险,照常吃饭照常睡觉,饭后要多喝一碗药,不构成项良神色凝重的条件。 如果这个答案是肯定的,那项良就要给湘湘验身了,他怀疑湘湘不是妹妹是弟弟。他带着湘湘东奔西跑,他自己都生过几场大病,湘湘一次都没有! 婉娉没理会项良,让白花花的百米长车队停在城外,她抱上格依入城。 “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烦。” 婉娉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项良立刻乖觉地闭嘴了。格依看看项良捂嘴憋屈的脸,再看看婉娉冰冷厌烦的脸,格外乖,都不喊脸痒了。 车队里的人都听项良的指挥,格依以为项良是老大,慢慢地发现他是老二,老大是正抱着她去看病的不爱说话的婉娉。 婉娉在检查她大量采购的药草,看完病拿了药的格依和被榨光所有财产的项良蹲在不碍眼的角落里嘀嘀咕咕。 项良叹气,为自己空荡荡的钱包。 格依叹气,为自己没有一双识人慧眼。 格依:“我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不爱说话的人才是老大?” 项良:“我以前也有这种误解。”所以他装了很多年的锯嘴葫芦,太惨了。 两人对视,都是一脸的对方是笨蛋。 项良:“你怎么会以为疯女人不爱说话呢?” 格依:“这三天,她只对你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是什么字,两人都默契地跳过去了。 项良:“你没见过她哄婵婵睡觉的样子,话多的很,她就是不愿意跟咱们说话。” 两人又是一次整齐划一的叹气。 格依:“我懂她为什么不爱和你说话,为什么她不爱和我说话呢?我这么活泼可爱。” 项良也有类似的疑惑:“我懂她为什么不喜欢和你说话,为什么不喜欢和我说话?我没有说话一句废话,都是有深度有价值的话。” 两人对视,扭头,后脑勺对后脑勺。 又是一个三足鼎立各说各话的一天。 汴都,孤寡三人坐在皇宫,看着夕阳,端着大碗吃饭。这是这一个月来正儿八经的第一顿饭,整个军队都有,老世家拿出的银子,从东岩买的。 军师:“南沙和东岩禁止粮商卖粮给咱们,再想买粮难了。” 北海和无楼自动排除,距离太远,粮食折损的太多,甚至可能全部损在路上。 武皇苦眉愁脸。正大光明的阳谋得来的胜利只让他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李先生:“东岩想打,想用外患让朝廷团结停止内乱。” 武皇:“想屁!内忧外患只会亡国。” 李先生:“你都懂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了呢?” 被内涵的武皇自辩:“普通情况下,我还是挺懂事的。” 李先生点头认可:“有东岩的那帮子皇亲国戚做对照,你确实是个还算合格的君主。 ” 武皇自言自语:“东岩再努力一点,我能不能在李先生心里成为明君就看你们这些对照组够不够败家了。” 两人对话,军师一句没听,在他这里,武皇撑住了接下来的两年那就对得起祖宗了,武国兴盛还要看小太子。 武皇:“把我妹妹放东岩做女皇,也比东岩的那一群蠢货做皇帝好。 ” 军师和李先生同时看向了他,再一次想缝住他的嘴,他们已经想到他会说什么话了,闭嘴! 武皇眼睛越来越亮,兴奋:“北海中心城由女皇发号施令,东岩早晚也要落到湘湘手里,要不我们武国也让我妹妹当一次女皇?” 李先生: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军师:忍!只要忍过这艰难的两年,辞官回家,海阔天空! 武皇倒打一耙:“瞧瞧你们这憋了五天不拉屎的脸,你们的思想太狭隘太封闭了!咱们武国祖上还有打下虎口三关的女帝,都有先例,我妹妹又不是第一个,慌什么?我妹妹看着傻傻甜甜的,内秀。” 军师:速度的,辞官!回家! 李先生:造了什么孽呀,会遇见这个品种的主子。 “亡国吧,我累了。” “那不行,妹妹让我撑至少一年,给出武国百姓投奔北疆的时间。到时候,北疆做武国的皇都,汴都做辅助。” 军师和李先生震惊地看向武皇,异口同声:“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武皇惊讶:“我没告诉你们?” 黑脸,怒火熊熊,“没有!” 武皇理亏依然气壮,这就是一国之君的基础考核要求,脸皮得厚,“那就是你们太忙,每顾得上听我和妹妹说话。” 军师脑子里的那根神经断了,语气平静地问李先生:“你什么时候上山?” 李先生:“明天吧,你呢?什么时候去北海?” 军师:“晚上就打包。”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6节 武皇:“带上我呀~” 两人谁也没理他。 武皇完全不慌,他有底气,底气还硬邦邦的,只要他拿出来,两人立刻消气。 武皇拍拍手,再把手上在裤子上用力蹭两下,蹭掉了暗杀他的人血,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慢悠悠,“婵婵来信了。” 两人摔袖离开的动作慢了。 “信里讲了讲北疆的事情。” 两人的脚步停了。 “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大丰收而已。” 两双眼睛猛地刺过来了。 “其实大丰收也没多少,也就够他们吃三年而已。” 两人的呼吸加速了。 “差点忘了,这是他们雪还没化就种下去的,现在正是温暖种粮的时候,他们还在种粮,在大雪封山前,他们大概能攒够五年的吃食。” 两人的脸红了,心里的激荡快要压不住了。 “现在他们争分夺秒地开荒种粮,可别累坏了,得多吃点才行,我得写封信让他们放开了肚皮吃。你们看信吗?不看我就收起来了。” 两人终于忍不住了,“看!” 武皇:这不就“哄”好了。 第50章 飞马扬鞭, 滚滚黄尘。 侍卫们看着前方一骑绝尘的长公主和小太子,钦佩。 离开汴都后,长公主和小太子一路上没喊过一句停, 比他们还能吃苦。 侍卫长一脸平静。 他跟在武皇身后见过长公主和小太子在熊洞里的样子, 知道他们是归真返璞, 捡起了本性里的野气。武国以武赢天下, 皇家人骨子里带着弑杀的莽气,不然也不会死的只剩武皇一人。武皇能活到现在, 不是他们这些侍卫保护的好, 也不是武皇有多睿智, 纯属运气好, 以及差点射杀长公主的那一箭惹出了武皇的怒。 他进宫早, 亲身经历了争夺皇位的腥风血雨, 武皇十三岁被太子陷害挨了二十军棍, 武皇的莽便是从这时勾出来的,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皇子。长公主的莽是瞬间爆发出来的,小太子却是最早的, 大概也有早慧的原因在。 侍卫长对小太子的看重不放在脸上和话语里,深藏在心里。在这一点上,长公主和他一样,长公主一路都抱着小太子,用身体护着小太子。 马需要休息, 长公主一手抱小太子, 一手牵马。 “给我吧, 您休息一下。” 侍卫长试图去接小太子, 被塞了马牵绳。 长公主:“你们没有我安全。” 她这两年才开始学的花拳绣腿当然比不上侍卫们,但她活得长。婵婵离开汴都前, 她悄悄找了婵婵问命。她的寿命非常非常长,由她用命保护的小侄子不会出事,就像她用命保护的哥哥。 长公主:“等马歇够了脚,我们就上路。”一定要以憔悴的模样和婵婵碰面,让驸马和婵婵心疼她。 长公主都计划好了,跟着溪水走了一百步,仰头。 小满满低头,“咕?” 长公主已经坐到穆月身边,还没回神。相思之人相见不是应该执手相看泪眼吗?没有这般强烈的情绪,那也该惊喜一下呀。她驸马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饿不饿?” 然后她稀里糊涂地啃了三个大疙瘩饼。平时她在公主府只吃一个大疙瘩饼就饱了的。 “我憔悴了。”驸马不说,长公主主动要。 穆月看着这红润甚至圆了一圈的脸蛋,含笑点头:“赶路辛苦了。” 长公主用力点头,就是这个漂亮到她心跳失序的眼神!得偿所愿。 心里美了,长公主又吃了一个大疙瘩饼。吃到最后一口时,茵茵站到了她的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幽幽:“你还吃吗? ” 长公主点头,她身上的每一斤肉都不是慢慢长出来的。 茵茵:“你喝汤吧,喝完汤就能饱了。” 长公主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饱就喝饱”的意思,“你们连扎嗓子粗疙瘩饼都不管饱了吗?” “一直不管饱,你这顿饭吃了十个人一天的量。”茵茵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还有三千多灾民。” 平白多了三千多张嘴,长公主惊吓,“那你们这一路怎么过来的?” “我合理安排了食物。”茵茵有一点点的骄傲。 她做到了,不让一点粮食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所有的食物都变成走路的力气。到现在,她没有饿死一个人。只要继续按照她的计划分配粮食,所有人都能走到北疆。 长公主把一路上侍卫给她找的吃食全部交给茵茵来安排。婵婵和驸马信任的人,她也会信任。 茵茵拿到她的食物前,特意问道:“偶尔我会把好东西分给有贡献的人,你介意吗?” 长公主摇头,“驸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茵茵明白了,夸奖道:“你是个好公主。” 长公主眉开眼笑,点头认领,“我确实是个好公主。”还长寿。 北海中心城延展出来的边界小镇,婉娉按照兮娘让小雪雪送过来的药草清单分批购买,买的隐晦零散,没有惊动当地衙役。 来时低调,走时依然低调,药房掌柜甚至记不住项良和婉娉的样貌。从北海中心城追过来的小皇子在这所小镇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用最笨的方法在北海和北疆的必经路口等待。 小皇子等了整整小半个月,匆忙赶路带过来的衣服都破破烂烂了。格依被拦住时,不相信眼前的两个乞丐一个是小皇子一个是小酋长。 “你有什么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被偷了。” 格依认定了两人是小骗子,“你们何苦装皇子和酋长,我们又不上当。你们要是说实话,我们看你们这么可怜,也许会考虑带你们去北疆。” 小皇子没了办法,他和全丞一时冲动从皇宫跑出来看看格依长什么模样,身上的所有东西被偷了,骑出宫的马也跑了,只能顺着格依的意思编谎话:“我们从北疆来的,来找吃食。” 小皇子是北海女皇唯一的儿子,朝中政事不瞒他,他知晓武国缺粮,北疆被困十多年,即将成为无人区。 小皇子的真话,格依不信。小皇子随口编的谎话,格依信了。格依看向婉娉,这个队伍,做主的人是婉娉。 婉娉眼底的晦涩明灭藏在眼帘下,微微点头。 格依让开地方,“你们快上来,不要耽搁时间。”井象和全丞立刻爬到羊毛堆上。他们在皇宫里锦衣玉食,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有人立刻捧上来。来到这里独自生活的小半个月,他们吃尽了苦头,也学到不少皇宫里学不到的东西。 小雪雪带着三个小白兔荷包飞过来,不偏不倚,一人一个。格依惊喜,她以前都只能羡慕地看他们读信。 井象和全丞看到格依兴奋的样子,看向她手里的东西,一张硕大的树皮,只浅浅地写了三个字,每个字都对得起这张树皮的尺寸,大得他们不想看也知道了信的内容。 ——你好呀~ 格依见过婉娉和婵婵的信件交流,她认识婵婵的字,这大大的丑丑的字就是婵婵写的。 脸上笑成了月牙,格依反复看了好几遍,还得意地在项良面前炫耀一圈,这次小心翼翼地折叠存放到她的包裹里,再从家人给她准备的一车行李里按照出羊皮,沾上褐色的涂料写字。 井象:“你写的是你们格依部落的文字,除了你们周围的几个部落能看懂,其他人看不懂。” 格依:“全丞能看懂。” 井象看向全丞,全丞点头。 井象皱眉,他和全丞几乎一块长大,他不知道的事情格依竟然知道,惊诧到声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质问:“你怎么知道的?” 格依:“全摩多部落统一草原的野心从没有消失过。” 全摩多部落和格依部落不一样。格依部落爱好和平,没有野心,喜欢草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格依部落是以友善正直勇敢得到其他部落的拥护。 全摩多部落好战,女子留在部落照顾孩子和放牧,五岁的男孩子开始学武,学成后,无论是十岁还是三十五岁都会去中心城当兵。在部落里,没有当过兵的人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死后都没有族人送行。全摩多部落最大的荣誉是死在战场上。 其他部落的姑娘最不想嫁的部落就是全摩多部落,全摩多部落里的女人很累。但也有姑娘想要嫁入全摩多部落,嫁入全摩多部落的女人能当家做主,从中心城暂时回部落养伤的男人都得听女人的。 井象:“草原能统一吗?” 这件国事牵扯太多,是朝廷的敏感话题。母亲私底下和他讲过这里面涉及到的君王平衡之术。每一个北海中心城君王都想统一草原结束部落之间的私斗,可君王又畏惧草原的统一。统一草原后的权柄和功劳若落入某个草原部落手里,中心城的意义荡然无存。中心城的最初是众多部落在这处平坦之地进行货物交易,繁华之地渐渐成为了北海中心城。中心城的武备力量非常不足,这很危险。 他母亲承接祖父的政令,用强势的手腕打压制衡草原大部落,用仁善的手段拉拢扶持小部落,平衡草原势力,让他们相互辖制。祖父说,这样的政令只可维持十年,待他接管了中心城就需要进行至关重要的残酷抉择,或许他将成为草原传奇,或许他将成为草原罪人。 他问注定要嫁给他的格依,想听一听她的回答。格依这个称呼就是所有部落某些隐晦的希望,希望中心城和草原部落保持现如今的安稳。 格依收到婵婵的信后一直挂在脸上的笑落了下来,她看一眼井象,又看了一眼全丞,没有回答,却把答案写在了信里。 婵婵收到格依的信,托脸蛋,叹了一口小奶气。 格依的猜测是对的,全丞统一了草原。在书里,作者用全丞这个土著人统一草原的过程,和主角利用先进知识和武器平定武国硝烟的的过程,做对比,升华主题。只不过关于全丞的描写都是从主角身边的亲信嘴里说出,都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色彩,以讽刺和嘲笑居多。粗浅通读了一遍的读者会误以为作者用全丞的残暴来衬托主角的仁义。已经读了许多遍站在大气层上的读者说这是一本双主角书,一个在明,苏爽,满足了许多人的幻想,一个在暗,让人无法直视的真实。 这就是她没想过让哥哥去其他国家避开剧情的原因,没有一个国家在所谓的天下大势面前侥幸。 她得靠自己让哥哥看见尘世的幸福。 第51章 小雪雪的毛毛和它的名字一样漂亮。格依眼巴巴地仰头看着, 脖子酸了也不舍得离眼。 “它是婵婵的,我们不能摸。” 井象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满足。在野外独自生活小半月的经历不足以改变他的所有弊病。他不听格依的阻拦, 霸道地去抓小雪雪的翅膀。 小雪雪的毛毛只给婵婵摸, 连前主子都不给摸, 岂能让他摸, 更何况,他抓的是它最为爱护的翅膀。 尖锐的爪爪带着层层怒气, 刮向他的手。 血液染红了半只袖子, 伤口深可见骨。 婉娉皱眉, 迅速止血包扎。项良立刻从荷包拿出红果安抚暴怒的小雪雪。婵婵给了他三颗红果, 他没舍得用, 被小雪雪恨恨地瞪了无数次。 “你们别看小雪雪娇气爱干净的女孩模样, 其实它是男孩子。”项良看向井象, 意有所指道, “也是最霸道蛮横的一个。” 错不在小雪雪,婉娉和项良不会惩罚小雪雪。暗地里保护井象的人, 也曾在井象在野外找不到食物时让兔子撞树,看向小雪雪的目光已是死雕。 婉娉给井象包扎伤口,格依忐忑不安:“他的手会不会坏掉?” 婉娉:“皮外伤,能修好。”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7节 格依缩了缩脖子,更怕婉娉了。流好多的血, 她都看见骨头了, 婉娉说是皮外伤。而且不是治好, 是修好。他在婉娉眼里肯定不是人。 项良整理被血浸透的羊毛, 一脸心疼地哎呦了三声,声音慢而清晰道:“若小雪雪还是我的崽, 我会狠狠地夸奖它。翅膀那么重要,一只勇猛的雕就应该像男孩子保护自己的蛋蛋一样保护自己的翅膀。” 所有人看向了他的蛋蛋,项良急退三步,用拴马桩挡住了他们不该看的地方,他的那个被妹妹吓过几回后就不太好用了,他得保护好。他现在对以后的日子挺有盼头,还想生个乖崽。 被人盯着蛋蛋,特别是婉娉这个疯女人手里还拿着割草刀,他下半身凉凉的。 每次婉娉拿利器,他心里都惴惴发慌。他不绕弯子了,直奔话意:“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不要动小雪雪。” 在其他人听来,这个你们指的是井象和全丞,婉娉知晓,项良在警告藏在暗处的人。他们藏身的技巧还有许多提升的空间。 格依听了项良的话,用力点头,还重复警告井象:“你不要再碰小雪雪了!” 想到井象之前不听话非要摸小雪雪,格依又严厉道:“不让你摸,你非摸。不是你的雪雕,你不经小雪雪同意就去摸它,那是轻薄,活该被挠。身为男人,胸怀宽广点。你如果小心眼地记仇报复,我们一辈子瞧不起你。” 格依爷爷训斥父亲时,格依懒洋洋地听着,现在都能搬出来改一改个别词继续用。 井象本来还有点委屈,感觉自己亏了,想要讨回来,听格依这么一说,他急慌慌地表态,“我才不记仇!” 格依比井象大一岁,小孩子的大一岁意义非凡,至少此刻不论尊贵时,小一岁的井象就得听格依的,格依也拿出了姐姐指导弟弟是非的范儿。 格依:“你不记仇还不够,还要给小雪雪道歉。你抓它翅膀吓到它了,它不小心让你流血又吓到它了,在你之前它还没有伤过人,你破坏了它的贞洁。回到婵婵身边前,小雪雪还要担心小主人批评它。” 全丞看了格依一眼,继续低头搓羊毛。搓一团羊毛才有半个疙瘩饼,他胃口比格依和井象的大,要比两人多搓很多羊毛。 项良想,格依和妹妹不是一个流派的,他妹妹惯来能动手就不动嘴,格依和茵茵可以斗一斗,两人都是嘴上功夫了得,不同的是茵茵过于勤快了些,格依过于懒了些。不知两人斗起来谁更胜一筹,他妹妹和婵婵会站在那一边。 灰扑扑的蘑菇刚要愉悦地迸出毒孢子,突然想起大白白和小满满打架时妹妹的兴奋参与和婵婵雷打不动的高质量睡眠,毒孢子又收回去了。 他那么多的阴谋诡计都没用武之地,好寂寞。 “咕!” 装模作样的孤独忧郁全没了,项良着急忙慌地拿出第二颗红果来哄还在生气发火的小雪雪。 小雪雪的演技完胜项良。 婉娉把全丞搓好的羊毛搬至车厢中,再给他一框羊毛和一个疙瘩饼。全丞咬一大口疙瘩饼在嘴里慢慢吃着,搓羊毛的手不停,他在中心城里即跟着皇子上课又晚上回家完成家学功课时也没有这般的时间紧迫。 格依盯着井象向小雪雪道歉后,又开始催促他搓羊毛,“你快些,顺道帮我也搓了,还好我吃的少,累不到你。” 这股你真幸运的语气让全丞又从百忙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井象没有掉入格依的语言陷阱里,“你自己搓,我搓的手酸。” 格依:“我教导你为人处世的道理,是你的老师,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 井象乖觉地搬走她面前的羊毛,忍着手心的火热,勤勤恳恳地搓羊毛。 藏在暗处的人放过小雪雪。 项良慢吞吞地走到婉娉身边,小声地遗憾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听不懂人话,没想到他们就这么收手了。” 他从不担心小雪雪的安全,雪雕的速度是人眼无法捕捉的,即便是现在的金奴也很难抓到小满满,婵婵怀里的暗器追得上小满满的速度,其他的暗器追不上。小满满带出来的雪雕群团结,护崽又护短。他们若是让小雪雪受伤,小满满会带着雪雕群取他们的眼。 “他们放过了自己。”娉淡淡地扫一眼树后,声音平平无波。 “雪雕最喜欢玩人类的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用酒存储。” “能。” 歘—— 项良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头皮发麻。他只是随便问问!没过脑子! “你你泡过?”声音哆嗦,他杀人不少,他不干这种事儿!每次遇见这种情况,他都有种他是好人的错觉。他不能输!就是没吃过也要把临危不乱的气势拿出来,“你吃过了吗?” “不好吃。”回忆让婉娉的眼睛再一次混浊。 不等她的眼睛布满血丝,项良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小白兔荷包,以防万一,再从小白兔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白兔木雕,壮着胆子塞她手里。 混乱昏黄的眼睛慢慢黑白分明,项良紧绷的心弦松开了,他的脸也随之垮了。 他见过的所有血腥都有妹妹,妹妹可不会做这么“精致”的事情,能用一锤子砸没的脑瓜,绝不会去补刀。男……呸!女人干事就要干净利索。 他已经努力去融入并理解婉娉,可是她的过去太扭曲了,完全融不进去,他认输。 幸亏她还有个婵婵。 第52章 初春的出发比晚秋的开路幸运太多, 走至蟒洞,穆大林背对着人抹掉脸上的泪,经过凛冬那一遭的人也红了眼眶。 兮娘低头看着洞口的划痕, 眉间凝重, “不能入洞。” 洞口留下的痕迹很明显, 穆大林和队伍里经常行走山间的匠人都看出了蟒洞的危险。 冬日巨蟒沉睡, 夏日巨蟒苏醒。 是冒险进入还是再寻远路,都是危险的抉择。队伍里老弱病残的灾民有很多, 无论选那一条路都是不可预估的死亡人数, 而且他们的吃食已经不多了。 茵茵看向婵婵, 紧张的咬手指头, 如果寻远路, 真的会饿死人。 兮娘抱起婵婵, 放到大树上。婵婵揉揉眼睛, 抱紧大树枝, 亲昵地蹭蹭脸蛋,贴上小耳朵。 无需婵婵描述, 一双眼睛里的惊恐说明了所有。 穆月从树枝上抱走妹妹,安抚地轻拍妹妹的背。茵茵把她藏了一路的麦芽糖塞入婵婵嘴里,还把她藏了三天的最后一个小甜饼掰一块塞婵婵手里。食物可以让茵茵忘记害怕,她把她的食物给婵婵。 被哥哥抱着,婵婵慢慢平静下来, 含着麦芽糖亲一亲茵茵的脸蛋。茵茵笑咯咯地回亲一脸。 茵茵自记事起就没有人亲过她, 她也不许旁人亲她。婵婵是第一个亲她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她允许亲她的人。她对婵婵的喜爱是从心尖生出的鸢尾花。 咕—— 小雪雪飞了回来, 把信交给小娃娃后没有贴贴蹭蹭讨要小红果,垂着大翅膀, 低着小脑瓜,一副认错模样地乖乖站在小娃娃面前。 婵婵看信,知道了小雪雪爪爪上凝结的血痂是从哪里来的了。 小雪雪豆豆眼泪汪汪,可怜巴巴。 婵婵摸摸它的头,“以后离他远一点。” 书里,全丞和井象一同长大。全丞隐在主角周围人的话语间,没有直接的描写,甚至没有样貌和背景,只有偏颇的评价。而小雪雪抓伤的北海皇子井象在书里有大段直接残忍的描写。 主角是从底层走向高处的君王,带着忐忑慌张和谨小慎微。井象拥有皇室血统,从小身份尊贵,是书里用来比对主角的真正帝王。主角做不到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井象会轻而易举地做到。主角偶尔优柔,无法斩杀和他一同征战天下的功臣。井象有帝王的冷漠和狠绝,可以毫不犹豫地诛杀动摇皇权的人。 全丞是统一了所有部落的草原王,井象是北海中心城帝王,主角是武国新君,项良辅佐湘湘成为东岩女皇。权利迎来短暂的平稳。 平稳了仅仅一年,草原和中心城的矛盾再次爆发,北海一分为二,草原王南下,攻占北疆和南沙,中心城北上,攻占极北岛屿。 主角和宫妃虐恋情深时,井象和全丞杀女人不眨眼。主角有一群的优秀继承人时,井象和全丞在主角近臣的嘴里就是断情绝爱的石头,没有孩子也没有女人。井象和全丞兢兢业业的搞了一辈子事业。 哎呀,哎呀,头疼了,不能再想了。 婵婵揉揉困倦的眼睛,让哥哥代她写信,又用一把红果向小满满换了一只小雪雕。 小皇女扁嘴,“给他呀?” 婵婵:“不是,小圆圆去打工,打完工还会来。” 小皇女眉开眼笑:“几天?” 茵茵:“八天。” 雪雕群的口粮也归茵茵管的,茵茵数一数剩下的小红果,记到小账本上。婵婵给了小满满十个小红果,两个小红果是来回路费,八个小红果才是雇佣费。 柳娘把婵婵的小木箱钥匙给了茵茵后,茵茵也管起了婵婵的小私库。每次白岁偷偷吃婵婵的小甜饼时,她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每一口小甜饼都是真金白银买的。婵婵的小私库在茵茵的管理下悄悄地丰盈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茵茵找爷爷估算了一个实用的气派县衙需要多少钱,她也在努力。婵婵已经和大将军说好了,他们到了北疆,先借北疆的粮食过日子,慢慢还粮食。 她问过婵婵的五爹爹了,北疆什么都没有,他们不用等到粮食种出来再还债。北疆有粮食,他们有手艺。 她爷爷做过官,会写字,会管人,还会管账,到了北疆可以帮大将军管事。她哥哥会沤肥,一路上都在用,到了北疆可以把贫地变良田。匠人们有会烧瓷的,也有会盖房的,都可以用手艺还债。灾民们吃饱饭就有力气了,到了北疆先开荒,种下粮食看着粮食一点点长大就更有力气了。北疆的冬天冷,冬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可以在屋子里一块做活。 烧瓷器需要很多蛮力,把羊毛做成衣服需要很多巧力,还有很多冬天也可以做的事情,一个都闲不下来。 还了债,有了粮食,还要保护好粮食。北疆除了粮食,什么都没有,武器肯定也没有。爻道长不会种田,会炼器,需要大将军安排人跟着爻道长挖五彩土。 五彩土离北疆有些远,蟒洞不能走,还要再找路。眼前有许多事情需要做,到了北疆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事情太多,茵茵被自己绕乱了,跑去找爷爷捋顺。 茵茵爷爷循序渐进地教导茵茵,笑看茵茵一点即通,心里全是欣慰。若是以前,他会可惜茵茵的聪慧无处施展,如今茵茵能学有所用,这辈子他的小孙女能活值当了。 小雪雪背着刚破壳还不会飞的小圆圆来到婉娉面前,再把信给婉娉,缩着小爪爪,乖乖地等着。 “学沉稳了,不精怪了?”项良看看格外乖巧的小雪雪,啧啧称奇,“婵婵训你了?都训你什么了?” 小雪雪委屈巴巴地扬一扬它的小爪爪。 项良看清它的小爪子后笑疯了。 小雪雪钟爱红色,小爪爪的指甲盖都是婵婵哥哥染的红色,现在变成绿兮兮的惩罚色了。 雪雕的小爪子通体都是红色的,项良从来不知道小雪雪染了指甲盖。猛然发现它染了指甲盖,又接着想明白了它的委屈,这两样直接打通了项良的笑神经,他控制不住自己地笑了一天。 井象:“有什么好笑的?” 格依:“每个人的笑点不一样,他的比较奇怪。” 井象:“他是个奇怪的人。” 格依悄默默地看一眼婉娉,纠正井象的话,“他是个正常的人。” 婉娉把婵婵的信和小圆圆放到三人面前,“换吗?” 三人眼巴巴地看着小圆圆,看的眼热心痒。头碰头地看完信,异口同声:“换!” 格依挤到两人前面,掏出爷爷给她的部落信物,“婵婵可以拿这个和草原任何一个部落换羊!” 井象脱掉鞋,从鞋垫下面抠出皇子令牌,“拿这个可以进出城。” 全丞摘下脖子上的黑石珠,“全摩多部落可以带路。 ” 三人彼此对视,谁也不让。 小圆圆的小爪爪还有些软,缩在肚子下。它圆滚滚地窝在婉娉的手心里,可可爱爱。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8节 第53章 三人唯恐婉娉和其他人交换, 争抢着摆放到婉娉面前,眼冒金光地看看小圆圆,再看看婉娉。 项良也眼馋, 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他此时此地的所有身家就是这长长的车队。 血的教训还在眼前, 没有人贸然接近小圆圆。 小雪雪装乖了许久, 看着三人挤来挤去不分高下,等的有一点点不耐烦了, 飞过去叼走全部信物, 再踹一脚小圆圆。 小圆圆滚到了惊叫三人的手心里。 叽—— 三天了还没有学会咕咕叫, 小雪雪鄙视地瞟一眼小圆圆。它两天半就学会咕咕叫了。 项良:“你这么可以踹小圆圆呢?小圆圆还那么小, 你不怕婵婵训你了吗?” 小雪雪斜眼瞥他, 只给他一个小眼角。雪雕崽崽摔摔撞撞才能长出最硬实的骨头。 兮娘给小满满治伤时发现了这一点, 骨折后重新愈合的翅膀更坚硬有力。小满满能成为雪雕首领夜与它每天和大白白打架有直接关系。小皇女和大白白打架是真打, 小满满和大白白打架更是仇敌似的。 “大白白的毛毛还没有长出来, 不想打架了,你去找湘湘。” 大白白依偎着婵婵, 婵婵睡的香甜,手里还抓着吃了一半的小甜饼。茵茵给大白白一个放心的眼神,爬出车厢,代大白白和小满满说话。 小满满飞去找湘湘时,小皇女正和金奴对打, 即便是不懂武功的匠人们也能看出金奴更强。来自猛禽的敏锐让小满满绕开金奴, 落到湘湘的头上。 “婵婵快醒了。”金奴收回长鞭, 回去坐到车板上等婵婵慢慢醒。 只有手中的长鞭在动, 金奴的脚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他手心都没有出汗,小皇女的头发都被汗浸湿了。 如今穆大林也看不出金奴的武学境界了。 墨巨和茵茵爷爷不紧不慢地喝一口红紫茶水, 墨巨笑道:“这天下怕是没几人是他的对手了。” 茵茵爷爷:“狗有想要保护的主人,更忠诚,更凶恶。人也一样。” 爻道长手指沾茶水。 ——婵婵是他的道心。 恶狗需要链子,金奴不需要。道心不破,他便不会走火入魔。 茵茵跟在小满满的身后,看见爻道长写在小茶几上的字,想了想,认真道:“婵婵是很多人的道心。” 爻道长大笑着点头。 他确实写了一句人人知晓的废话,婵婵何尝不是他的道心。 茵茵问爷爷:“茶水好喝吗? ” “好喝,用什么煮的? ” 茵茵:“爷爷最好不要知道。” “我什么没见过,但说无妨。” “雪雕的红果粑粑。” 喝了许久红紫茶水的茵茵爷爷:…… 真是他的好孙女。 茵茵解释:“红果是特别好的吃食,雪雕吸收它们需要的东西,排出我们需要的东西。喝了走路不累,堪比人参。” 稀里糊涂地喝了红紫茶水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她。 眼神太多,茵茵有了一点压力,找补:“没有直接拿水冲,用了好多道工序,干净的,婵婵都喝。” 婵婵也喝?那确实是好东西。 所有眼神都挪开了,红紫茶水也被悄默默地抢光了。 茵茵背着小手,伪装淡定地回到车厢,擦擦额上的汗,轻轻地倒一杯红紫茶水,跪坐到婵婵旁边。 她坏,她仗势骗人了。 婵婵睡醒睁眼,仰躺在小白兔枕头上,歪歪头,疑惑地看向快要哭出来的茵茵。 茵茵:“我说谎了,我说你喝过这个茶。” 婵婵伸个懒腰,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没有死人就有茵茵抠搜食物的功劳,茵茵听娘说雪雕的红果粑粑可入药补气虚时,她看着茵茵的眼睛突然变亮。 不需要茵茵开口求,婵婵捧住小茶杯,一口喝完,再啄一口茵茵的脸蛋,“茵茵没有说谎,婵婵也喝。” 呜—— 茵茵泪津津地面壁跪坐,自己罚自己。 呜——她好喜欢婵婵,她好开心,呜—— 站在车厢上的小满满低头顶开车帘,倒看着茵茵又哭又笑。 “咕?” 婵婵推开叼她小揪揪的尖喙,掀开小茶壶,“我喝了你的红果粑粑。” “咕!” 小满满震惊极了,看看茵茵,再看看婵婵,头上的白毛毛炸成蒲公英。 茵茵扭头,睫毛上挂着泪珠,嘴角又挂着忍不住上扬的小炫耀,“我煮的,婵婵为我喝的。” “咕。” 小满满不理解,但支持,从车窗缩回脑袋,再克服种种技术难题,终于把屁股塞入车窗里了。 婵婵快速起身,爬到车厢另一端,还把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也拉过来。 茵茵怼上了小满满的尾巴毛。 小满满局部用力,给茵茵多多的红果粑粑。 “啊啊啊啊!!!小满满!!!” 金奴嘴角翘了翘,丢出一颗石子。 石子打在藏在草丛之人的刀柄上,握在手里刀飞落在地,他哆嗦着捡起地上的刀,飞快离开。 进入北海的这一条路,他已经警告了许多躲躲藏藏的人。 小雪雪带着三人的信物飞回来了。它观察了,小圆圆只乖乖地窝在他们的手心里就能让他们惊喜尖叫,小圆圆再吃一口他们喂的食物,他们就乐成了傻子。不用飞,不用受累,吃吃睡睡发发呆就可以,小圆圆完全可以同时打三份工。 茵茵给予了小雪雪高度评价,还大手笔地奖了它半个红果,“他们喜欢喂小圆圆吃东西?那太好了!一锤子买卖变成了长久买卖。你下一次带上小红果卖给他们。” 茵茵和小雪雪同时看向了即将破壳的小雪雕。 “若是这门生意能成,我们就有源源不断的北海铜钱的。” “咕~” “我们就有钱给婵婵买羊奶喝了,婵婵太小只了,要多喝奶才能长壮实。” “咕!” 刚给茵茵和婵婵讲完白氏起家史的白岁,心情诡谲。他有点欣慰茵茵认真听了他说的话,过了脑子,还灵活使用了。他又有点惊吓,茵茵这才几岁! 爷爷和族老看他的眼神都是后继有人的自豪,他们若是来了这里,恐怕会变成孙子是笨蛋的嫌弃,就如湘湘看她哥哥的眼神。他可以肯定,湘湘哥哥比他城府深,也比他会赚钱。 白岁再次向湘湘确认,“你哥真的说自己在这里是笨蛋?” “他不笨吗?” 白岁:“你哥哥若是笨蛋的话,没有你哥哥聪明的我算什么?一颗头脑空空的蛋?” 小皇女放下大木头,坐下来,怕拍旁边,白岁坐过来。 小皇女:“我哥哥笨的不是脑子,是一些根深蒂固的落后思想。”这个词是她刚从婵婵每天读一页的书上看到的,用来形容她哥再合适不过了。 白岁从小看的书都是怎么赚钱,走的是小道。涉及到思想这样高度的书,他也曾接触过,艰涩难懂。他和家里长辈一样,看不到一页束之高阁。 “不太懂。”坦白自己的无知是白岁在这里的生存策略。 他摘下面具融入到这里后他发现了这里的匠人在自己的领域有多厉害。他们在汴都时彼此不相识,自己想要做的东西皆因为自己在其他领域的生疏而中止,当他们相聚说出彼此的专长时,他们的设想都能一一实现了。 他只在旁边听了听他们举重若轻的谈话,他就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什么都不要问,问了也听不懂,做个单单纯纯的钱袋子没什么不好。 也就是赶路期间不方便动手做大件,他们都憋着劲呢,等到北疆他们会立刻动手。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金银是基本保证不算在准备里,他的所有准备是表情和心理的准备。为了排练出波澜不惊的大人物气度,他对着柳娘的铜镜练习了很长时间的表情管理。 笨也要笨的不显山不漏水。 小皇女习惯了旁人听不懂她的话,只要婵婵和项良能听懂她的话,其他人是否听懂不是很重要,她没解释,换一句话:“你以前笨,现在不笨。 ” 这句话,白岁瞬间懂了,他也是这么想了。他偶尔想起自己以前的险恶用心和无脑话语就自惭形秽。他半夜睡不着时就会好好地想一想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是他喜欢婵婵了。 爷爷说出门要小心,吃多了盐尝不出咸,不要被人给灌了迷魂汤。他要先想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婵婵? 是其他人都喜欢婵婵,他随波逐流地喜欢婵婵吗? 不是。 是婵婵能够与万物言语,他因敬畏而去喜欢婵婵吗? 不是。 他想了很久,直到金奴给婵婵编了一个小花环,婵婵戴了好些天,戴到小花环的花儿干枯。他隐隐的懂了。 旁人的付出,无论贵贱,婵婵都捧手心里爱护着。旁人的喜欢,无论多少,婵婵都一一温暖着。 若是用爷爷所说的投资,婵婵是回报率最大的。用了这般冷漠无情的判断方法,婵婵都值得他的喜欢,他焉能不喜欢婵婵。 因为喜欢婵婵,他心甘情愿地被婵婵影响,又任由自己无知无觉地用婵婵的眼睛看世界。 婵婵的眼睛看得到悲惨中挣扎的手,看得到每一个微弱生命里的璀璨,他便也看见了。 婵婵的眼睛没有居高的俯视,没有卑贱的仰视,平视着包容着,他看到了天高地阔。 小皇女:“你也有哥哥吧。” 白岁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的?” 小皇女:“白氏前些年的生意不像你父亲的作风,也不像你的。” 白岁低着头:“你说说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小皇女:“你父亲做生意,死气沉沉。你生无可恋似的,做生意像一头没缰绳的疯马,不是你撞死人,就是你被撞死。你哥哥有闯劲儿,我挺欣赏,旁人怕是接受不了。”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39节 白岁:“婵婵会欣赏吗?” 小皇女:“当然会。” 白岁抬头,眼睛通红,“晚了,你们出现的太晚了,他已经死的。” 他哥哥也曾是爷爷的骄傲,五岁看懂账本,十二岁掌管白氏一百二十个店面,十五岁带白氏进入南沙,十六岁白氏商队横贯五国。十七岁…… 十七岁进入书院,被敬仰的大贤骂一身铜臭不配入他学堂,信仰崩塌。十八岁,被同窗冷眼排挤。十九岁,被好友诬告。二十岁,郁郁而终。 “没有晚,你遇见了我们。” 白岁用衣摆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我哭什么?在路上见到了那么多的生死,早该习惯了。” 小皇女:“想哭就哭,我哥那么大的人了,被刀柄砸到了脚还抱着脚哭。” 小皇女劝人都是拿自己的哥哥做反面教材,从没有例外。所有人都知道项良肠胃不好吃几口凉菜就会放屁,项良沉默寡言时百分之九十九口腔溃疡了,项良喜欢一个女孩子就会不受大脑控制地嘴贱,等等。现在又多了一个怕疼爱哭。 项良的反面教材总能达到被劝人破涕为笑的良好效果,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白岁笑了。 大地熙熙,海川攘攘。 他已寻到明亮的眼。 许多的景,待他看。 第54章 小圆圆蹲在格依的头上, 晒着暖融融的阳光,软软的小胎毛随风倒。 睡着了,小爪爪缩在毛毛里, 圆滚滚。 格依双手举在头上, 虚拢着小圆圆。 格依的嘴巴轻轻一动, 小圆圆就会掉下来。她无师自通了腹语, “我可以学百兽鞭吗?” 项良:“你没有学百兽鞭的天赋。” 百兽鞭是给小肥羊开发的,格依已经有小圆圆这个吞金无底洞了, 不在项良的名单上。 井象和全丞看向项良, 手上的羊毛都忘记搓了。 项良把姿态摆得高高的, “百兽宗有千年历史, 武国危难之际, 百兽宗遵循祖训, 入武林, 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匡扶社稷,拯救苍生。” 人人不知武林, 人人又向往武林,男孩子尤甚。 井象和全丞眼神火热,热血燃起来了。 项良拒绝了格依,看向井象和全丞,“你们两个有天赋。” 井象和全丞激动的攥紧了拳头。 两人的情绪调动到位了, 项良又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你们不是武国人。” 井象和全丞抿嘴, 眼里的执着不减。 “百兽宗自开宗立派以来, 守护的都是武国百姓。武国权贵施压,百兽宗无影无踪。你们宁愿避世百年, 也不愿向权贵屈服。” 井象和全丞眼里的向往呼之欲出。 “你们也想学百兽鞭?”项良凝眉,为难的模样。 “想学!”满身的真挚诚恳。 “我想想。”掐算着时间,缓缓开口,“你们的信物若能让婵婵的队伍平平安安地进入北疆,这便是大功一件。你们以此向百兽宗求学,再多拿些费用,这事便成了六成。” 只不过编了几句话,绕了一个小小的弯子,他们的关注点就在信物上,而不是高昂的学费上了。百兽宗的光环没有一点折损。 井象的注意力转向剩下的四成,他做事要十成的把握。而看起来很富有实际贫穷的全丞在听到费用时,澎湃热血急速降温,问项良:“学百兽鞭需要多少钱?” “有天赋的武国百姓学百兽鞭不需要钱。”有没有天赋,金奴说了算,“你们两个不是武国百姓,我也不是很清楚需要多少费用,想来不会太多。” 北海中心城至今仍是部落间交易的中心,他们的忧患一直是兵力,从未为金钱烦恼,女皇没有,井象也没有。 全摩多部落的男人都攒不住钱,稍微了有了点积蓄就想买好刀好马。全摩多部落的钱都掌握在女人的手里。 全丞身为男人,攒的钱都置办了身上的行头。他腰上的刀是他花重金雇佣铁匠为他量身打造的,他背后的弓箭是他借姐姐的钱找皇城兵器匠定做的适合他目前身型的超小号弓箭。他长得快,每一年他都需要换一套。年年穷。 项良看一眼他的刀和弓箭,小巧精致,能给婵婵防身。 项良晃晃脑袋,他想什么呢,就婵婵那点睡很久才能攒出来点的小力气,压根拉不开弓,婵婵能不能抱起这把铜身弓箭都不好说。 “你若是缺钱的话可以试着用自己的诚意打动百兽宗。”就看金奴需不需要白捡的小童工了。 给百兽宗骗到了一个小肥羊和一个小童工,项良满足地跳下马车,去问问婉娉是否赶夜路。 “绕路去找婵婵。” 这个回答一点没有意外到项良,在信里看到蟒洞巨蟒苏醒时,他就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这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他不会用什么大局为重去劝婉娉的,怪吓人的。 小雪雪带路,行进速度一如既往,以稳妥为主。 全丞为了更好地打工赚钱学百兽鞭,已经开始给婉娉打下手了。井象放不下身为皇子的尊贵,仍然坐在羊毛车上搓毛线。格依懒,所有的勤快都给了小圆圆。 引路是小雪雪接到的最大一单生意,婉娉付出了足足十个小红果。这是它同时打三份工也赚不到的小红果。这件工作有多重要,小雪雪已经从小红果的数量上领悟到了。 小雪雪找最平坦的路,什么山匪什么野兽群都要靠边,谁也不能成为它的阻碍。有山匪,它啄眼,有野兽,它驱赶。它找的路就是最安全的!它说了算! 咕—— 血粼粼的小雪雪飞到了车板上,熟练地在水里滚一圈,甩甩水,戳开门帘,钻入一个脑瓜,叼走它的九个小红果,剩下的一个给它的小娃娃,虽然小红果都是小娃娃给的。各算各的,它得到的十个小红果是工钱,它给小娃娃的一个小红果是喜爱。 茵茵爬到树上,扶着树枝,瞭望着羊毛车队。白绒绒的车队,连绵不绝,一眼望不见头。 茵茵惊喜,喊长公主和湘湘来看。长公主早已经站到了更高的树枝上,嘴角笑出了最灿烂的弧度。湘湘不看,她哥不在她耳边烦她,她过的不知道有多快乐。她正忙着掐腰训斥刚回来就捣蛋的小雪雪。 “姨姨——” 不等婵婵跑过去,婉娉以快步走过来,抱起婵婵,亲亲脸蛋,再亲亲额头,搂在怀里去车厢,外面风大,她怕吹坏婵婵。 三人第一次看见婉娉这样的笑,真正的从心里溢出来的欢喜,看呆了。 项良泰然自若。 这才到哪儿,他们还没看见婉娉有多偏心婵婵。 格依坐在车厢里,直直地看着婵婵。 “她这样看了婵婵两天!”茵茵给湘湘一把果核。 “你刚来时也这样看了婵婵好几天。”小皇女默契地捏开果核皮。 “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忍不住。”茵茵拿出兔耳朵木槌和兔尾巴大碗。 “她也忍不住,多看几天就好了。”小皇女接过来磨成粉末。 项良看了妹妹一眼又一眼,他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这不是他妹妹! “妹妹,格依给了你什么?” “五只烤全羊。 ” 是他妹妹。 茵茵去车厢保护婵婵。 好看也不能这么看! 半盏茶,茵茵笑盈盈地出来了。 项良:“她给了你什么?” 茵茵:“三只烤全羊。” 项良看向车厢,跃跃欲试,“你说我要是进去一趟,能得几头羊?” 茵茵白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吗?” “我可以是。” 茵茵看向湘湘:“你哥哥这样,你不管管吗?” 小皇女:“不是第一回 丢人现眼了,再有下一次,你捶他。有我在,他不敢还手。” 项良:…… 幸福! 以前他为妹妹烦恼,现在妹妹大了,开始管他了。 自欺欺人了一番,心情还是明媚不起来。 那么多人是哥哥,为什么只有他这个哥哥这么难? 想把妹妹变成面团踩的还有一个武皇,他在宫殿里翻找值钱的东西去卖时找到了妹妹小时候的日记。他终于知道送到皇子所里的盒饭为什么只有一菜一汤,还有他衣服后背上的墨迹是谁弄上去的。 他一直以为是其他皇子在使坏,还在心里惊叹他们的演技真好。虽然这样的误会让他长大后避开了他们设下的很多陷阱,但,还是想拧妹妹的耳朵。太浪费了!他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若是没有墨迹,现在卖掉能得不少钱。 “歇歇吧,宫殿快被搬空了。”李先生斜靠在门柱上,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摇一摇扇子。 武皇看向大门柱,这根红漆大门柱也值不少钱,“听说西城的几个老家伙在建陵墓。你说这根门柱能卖多少钱?” 李先生眯着眼睛悠悠地摇晃金晃晃的扇子,“这根皇城大门柱可不是普通的承重柱,带着贵气。” 武皇:“皇陵里埋了不少的好东西吧……” 李先生和军师齐刷刷地盯着他,手都在抖。 他们的武皇可真是个大聪明! 第55章 军蚁整齐前行, 势不可挡。 大黑马高昂着头,一身的皮毛比其他的马更油亮。小圆圆窝在它的头上,长公主抱着小太子坐在它的背上。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0节 格依哄小圆圆回车厢, 小圆圆要晒太阳不回去。 清点完大车队所有吃食的茵茵一手抓着记账本一手抓着笔, 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跳到车厢里。 军蚁般的大车队走的不快, 但一直在走, 所有耗费时间的事情都是茵茵这般跑着做事。人多,货物多, 需要做的事情多, 茵茵不想病倒, 允许自己吃的比平日多了一点, 有力气跑来跑去。 跳到车上, 茵茵喝一口水, 眉开眼笑。水是甜的, 婵婵又偷偷给她放糖了~ 小喇叭茵茵回来了, 车厢不会安静的,婵婵揉揉眼睛靠到格依怀里, 听茵茵说话。 茵茵说话不需要捧哏,她可以一个人掌握两个小时的脱口秀舞台。 “吃食够我们好好地走到北疆,疙瘩粉不多了,不舍得吃羊肉而得吃了。吃羊肉力气大,我们白天可以再多走半个时辰。” “北海草肥, 马吃的多, 马粪也多了, 哥哥又开始沤肥了。这一次是重肥, 到了北疆要加水加灰。很臭,不能盖大木桶的盖子, 哥哥说要晒肥。羊毛不能被沾臭,哥哥又落后了一百米。我们不用担心哥哥的安全,太臭了,我看见一只大棕熊绕路走。哥哥上一次沤的是草木轻肥,不臭,山匪也躲着哥哥的大木桶马车走。这一次,臭气都可以攻击人了,哥哥非常安全。” “爷爷带着匠人们坐在大车板上画图算数,匠人们已经用木片做出了搓羊毛小模具,到了北疆就可以直接放大制作出来了。搓羊毛大机器简单,徒弟可以独自完成,他们去做更难的大织毛机。” “爻道长不清楚北疆的地质,不知道北疆有没有铁矿。下一次给北疆大将军写信时,我问一问他,可不可以先用兵器库里的旧兵器打织毛机的大轴承。咱们车队里有打兵器的铁匠,等找到了铁矿,北疆立马就有更锋利的新兵器了。爻道长说咱们武国大大小小的铁矿很多,不用担心原料。” 大黑马不紧不慢地挨着车厢走,长公主撩开车帘,“婵婵,你打开我哥哥让我带过来的包裹找一找。” 包裹用空白圣旨包裹着,茵茵和格依马上用小白兔布偶捂住眼睛。 婵婵找到了武国矿山分布图,北疆依然是一片无人探索的空白。 在翻找中,婵婵看到了很多不该在这里的东西,没有多问,好好地放入她的大木箱里。见多了黑暗,她便只回忆美好的事情。一直看着黑暗,心情会不好,很多人的坚持只是希望她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格依不懂茵茵哥哥对臭烘烘马肥的热爱,更不懂长公主哥哥对挖坟的热爱,再一次向长公主求证:“你哥哥真的挖坟了?” “我哥哥是纳谏如流的好皇帝,他听了李先生的劝谏。”长公主挺直了腰,一身为哥哥骄傲的灿烂,“我哥哥没有在夜里挖皇陵,白天正午挖了。” 被小姑姑搂着骑马的小太子默默地补充,“一日暴富。” 格依:“你们武国旱灾三年大寒不断天灾连连,又挖祖坟,不怕天神惩罚你们吗?” 长公主一身正气,“都是祖宗造孽才有了人灾,所以我哥哥没挖其他人的,只挖了自家的。他们在世时不好好做皇帝,有什么脸在死后享受荣华。” 项良:论心狠手辣,还得皇家的人。 小太子扬下巴,自豪。 他小姑姑能言善辩! 小太子铿锵有力:“谁掏空了国库,谁还!死后也要清算!” 长公主掷地有声:“天神若是有眼,看见我们如此正直清明,不仅不会惩罚,还会降下福祉!” 茵茵眼睛闪烁着星光,小心翼翼地问:“上一个皇帝的陵墓呢?” 长公主:“挖了!” 害爷爷的皇帝被挖坟,大快人心!茵茵激动,大声表白:“我喜欢你哥哥!你哥哥要坚持住呀!” 长公主:“我也喜欢你哥哥和爷爷,办实事不怕苦,咱们武国就是因为有你哥哥和爷爷这样的实在人,我哥哥才会誓死保护!” 茵茵热血澎湃,站到外面的车板上,大声唱武国战歌。 这是一首所有武国人都唱的歌,全场大声合唱,气势雄壮。 北海的地盘,还有北海的娃,唱着武国的战歌。 完全没有一点的格格不入,井象都攥着拳头弯着腰,用全身的力气的吼唱。 暗处保护皇子的死士首领:…… 也许女皇让皇子去北疆磨练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冷眼瞧着小皇子搓羊毛搓的一天比一天憨了。 皇陵,武皇拉出一车车的陪葬品,只留一个孤零零的棺材。 李先生和军师都在皇陵外,他们忧虑重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武皇上下扫两人一眼,自个进去了,这一车车的陪葬品也是他自个一趟趟拉到皇宫的,李先生和军师把风。 李先生:“其实。” 军师:“住嘴!” 李先生继续:“挖坟这事儿传出去也没什么,信神的更畏惧武皇的煞气,不信神的佩服武皇的勇气,咱自己人感恩武皇的付出,仇人看武皇自己掘了自个祖宗的坟,报仇的心气都没了。” 军师:“老世家的那群老东西们向军队渗透了不知道多少年,谁知道多少将士跟他们有了首尾,再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武皇掘了自个祖宗的坟,你猜他们害不害怕自家的祖坟被武皇盯上?你再猜他们惊恐下会不会剑走偏锋?” 他们现在不能动,也不能让其他人动,用穷兵黩武的模样震慑四国的觊觎,用计谋和威胁平定国内的骚动。他们需要给北疆争取循序渐进的时间。 武皇背着手,身前是阳光,身后是老祖宗给他攒的财富,他气势滂沱,魄力浩瀚。 有些人闭口枭雄,开口二狗子。 “咱们有钱了!打他们这群龟孙子!” 滚! 军师深呼吸。 等小太子继位太漫长了,他度日如年,中间过渡一个女皇也不是不可以。 第56章 军师和李先生两个“文弱书生”的把风不可信, 一个人把一车车的陪葬品从皇陵拉到皇宫是一个大工程,那么长的一条路,那么多双眼睛, 两人守着头和尾, 不让人围观已是用尽了心力, 他们挡不住暗处的眼睛。 百年的王朝, 千年的世家。几十年的世家叫喧跳梁,被武皇摘了脑袋。几百年的老世家隐在背后, 庞大的根基遍布汴都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培养了几百年的眼线和死士是一个让每一届皇帝都为之寒颤的数字。 谁来继位是他们暗暗引导的。前太子发现了他们想让他做提线木偶, 警戒他们的时候, 他们立刻改变阵营扶持大皇子。其他皇子趁乱上位牟利, 最终同归于尽, 把皇位剩给了不想做皇帝的武皇。 而老世家仍能全身而退, 犹如被兔子撞了一下的大树, 兔死, 大树纹丝不动。 他们的眼线告知了他们武皇掘祖坟之事,他们召集家族善谋之人来商议武皇背后的深意。他们以前没有把武皇放在棋盘上, 如今处处被动。武皇掌握着军权,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硬碰硬。 他们猜测了种种的帝王明谋和种种的阴谋诡计,唯独没有武皇为了挖陪葬品卖钱这个简简单单的真相。 东岩皇子还在忙着内斗,曾经安排在武国的暗线也在三年大旱时撤回了国内。南沙和无楼在瞧东岩的热闹, 时不时地插手得些好处, 对死气沉沉的武国不感兴趣, 等着武国被天灾弄死后他们轻轻松松地捡现成。一直提防武国兵力的北海中心城女皇竟是第一个知晓的。 女皇凝眉:“困兽最是危险, 他们却作壁上观。” 女相曾是女皇的陪读丫鬟,在朝廷上是君臣, 在私底下是同甘共苦的家人。她给女皇倒一杯降火茶,“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对待武国的态度。” 女皇一饮而尽,眉头不展。北海貌合神离,中心城和各个部落各自为政,她上位后加强了对部落的掌控力,可还是不够。北海的凝聚力远远不让武国。武国无法对抗四国的围攻,若武国撇开其他三国和北海草原部落,聚集全部的兵力快马加鞭攻打北海中心城,结果便是玉石俱焚。 女相所想和女皇一样,“希望武皇不要发疯。” “把全部的兵力聚集汴都恐吓老世族,哪一国哪一代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女皇揉揉长久失眠而急促跳动的胸口,继续道,“武皇办的事儿都透着一股清澈的蠢。” 女相忍俊不禁:“也许是大智若愚。” 女皇:“无论如何,他一石二鸟了,恐吓了武国的老世家,也震慑了觊觎武国国土的人。独山而居的老虎尚不愿意与成群结队的饥饿鬣狗争食。你警告那几个接壤的草原部落,让他们安分点,也护好自己的东西,别被武皇闻着味找过来。” 女相:“一国之君,也得给自己留些颜面吧,他还能不要脸地抢?” 女皇:“他都能凿了自个祖宗的墓。” 说到凿墓,两人有片刻的无言以对,她们还没有消化这件事。 行走北海草原的车队,热热闹闹。 茵茵:“皇陵的陪葬品都很贵吗?” 长公主:“贵!继位后就开始攒,攒个几十年,全部带走。” 格依:“难怪你们一代比一代穷。在我们格依部落,好东西都留给子孙,只带走贴身衣物。这样儿孙不会看见老人的衣物后伤心。” 茵茵:“我们村子都是挖个坑埋了,什么都不带。”她出生时,村子已经开始多灾多难一切从简。 格依问全丞和井象:“你们的呢?” 全丞:“中心城每家的葬礼都不一样,皇室的葬礼只要一个好看的大棺材。” 井象:“没有葬礼,快死时回馈大地。” 车厢里所有小孩子看向井象,婵婵也好奇地看过去。 茵茵:“怎么回馈?” 井象:“血肉入沙漠,骨骸入大海。” 柳娘掀开车帘,笑道:“你们一群朝气蓬勃的清晨小太阳,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读书玩耍,说什么葬礼,你们也不怕晚上做噩梦,都歇歇嘴,过来背书。” 车厢里的所有小孩子挨个给柳娘背书,婵婵也不例外,奶声奶气地背诵格依昨日教她的格依部落草原歌,歌词里含着格依部落的生存经验。 热热闹闹的还有汴都的皇宫。 武皇手里拿着旧衣服撕成的抹布擦他拉回来的陪葬品,他连地上摆放的镇四方大铜鼎给生生地扛回来了,若不是他力气大,一般人还真扛不出来。 能看出来是陪葬品的金玉器,全部拆开,金子捏成金元宝,美玉让小满满全部带给妹妹,让妹夫做成饰品卖给富贵南沙。卖不出的大铜鼎一类的全部熔了做兵器和护甲。讨巧的精工艺品磨掉标记,擦亮,再换一个鲜亮的盒子卖个不知情的东岩。 不需要磨合,皇宫三人当天组成了流水线。武皇间歇式掘坟提供货源,军师分门别类包装,李先生去东岩卖货。 包装盒不够时,军师自己做,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有木工天赋。武皇和李先生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武皇的货源不断,每天挖每天乐。李先生把东岩的大商人忽悠的拜了天地做兄弟。 武皇乐了好几天后瞟了一眼皇座,由衷感慨:“做什么事情都比做皇帝好。”挖坟都比做皇帝开心。 军师:做木匠都比当他的军师舒心。 李先生:做大商人都比辅佐他轻松。 武皇:“我现在有钱了,可以给北疆送点。” 提起北疆,想要立刻辞官干木工和做生意的军师和李先生再一次收心了,眼睛亮了,脸上也不由自主带出了笑。 军师:“北疆粮食多,不需要急救钱。” 李先生:“真想去看看他们的粮仓。” 北疆的粮仓全部装满了,临时新盖的粮仓也装满了! 将军和夫人站在粮仓前,身后是所有的北疆人,有出生后第一次吃饱了饭的孩子,也有死而无憾的老人。 将军和夫人对望,眼前不知不觉水雾蒙蒙。他们曾在绝望中这般对视着熬过了一个个失眠黑寂的夜。今日的执手泪眼是庆幸他们在无望中固执的坚持,是感恩婵婵他们带来的光,这些光是炙热的刺疼眼的,唯独炙热,才可融化凝冻了几十年的寒冰,唯有温暖的疼痛才能唤醒他们僵木死朽的心。 大壮背着装满了疙瘩饼的草篓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向后山,身边还有三个,一个是背着一岁弟弟的六岁哥哥,一个是背了两张疙瘩饼的三岁弟弟。 他们去看爹娘。 “爹,我能养活弟弟了。” 眼泪落在没有字的墓碑上。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1节 “娘,家里有很多很多吃的,明年会有更多吃的,冬天还会有暖和的衣服。我和弟弟能吃饱穿暖,不去找你们了。” 他以前来看爹娘都不哭,爹娘死的时候他也没哭,他知道自己和弟弟会很快来找爹娘。 现在他可以哭了。 一岁弟弟和三岁弟弟对爹娘没有印象,看见哥哥哭,自己也跟着哭。 手背抹掉泪,六岁哥哥掰开一块疙瘩饼给两个弟弟,立马不哭了。 六岁哥哥把疙瘩饼放到墓碑上,“爹,娘,这个就是婵婵带到北疆的吃食,可好吃了,吃了还不会肚子疼,将军说这是正经的吃食。每家每户的地窖都装满了,大粮仓也装满了,能吃很久很久,吃到我和弟弟长大。我和大壮哥跟着将军练剑,大壮哥想长大了跟着叶子叔保护粮仓,我想长大了去保护婵婵。” 六岁哥哥眼睛里没有了水汽,全是亮晶晶的光。 “爹娘知道婵婵吗?婵婵特别好认,就是咱们北疆最漂亮的那个小娃娃,身上的衣服都绣着小白兔。” 六岁哥哥从一岁弟弟的脖子上拿出一个小白兔木雕,“这个是婵婵送给我的,弟弟生病的时候我送给弟弟了,弟弟喝了婵婵娘留下来的草药包第二天就好了。婵婵和婵婵娘救了咱们家。” 六岁哥哥再把小白兔木雕藏回弟弟的衣服里,叮嘱爹娘:“婵婵身体不好,要非常小心地照顾才不生病。鬼的阴气重,爹娘远远地看一眼婵婵就好,不要靠太近。” 六岁哥哥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没有说的,没有想起来,还是三岁弟弟提醒了他,“哥哥,名字。” 六岁哥哥夸奖地拍拍弟弟的头,继续跟爹娘道:“我和弟弟有名字,我们自己选的,我是卫守月,二弟是卫守北,三弟是卫守疆。我守护婵婵,弟弟守护北疆。” 一岁弟弟听见自己的名字,飞快地爬过来,爬到哥哥的背上。 六岁哥哥认真道:“我现在还要照顾弟弟不能去保护婵婵,爹娘先替我去保护婵婵。婵婵是咱们北疆的,鬼神都不可以抢走。” 第57章 嫩芽月, 落纱夜。 婉娉梦中惊醒,却是一双双惊喜的眼睛。 睡着了才会做梦。 她刚刚在婵婵的身边睡着了。 茵茵和格依用力握手摇晃。 婵婵还在睡觉,她们的激动都在她们的无声的笑脸上。 婉娉莞尔一笑。 她没有她们想的那般脆弱, 她不是夜夜失眠, 她只是不喜睡觉, 才会找些繁琐的事情渡过这一个个的夜, 当身体不适时,她也会闭眼养神片刻。 这一觉再次勾出了难堪的过往, 身体无故灼疼, 头也愈发的昏昏沉沉。 婉娉忍着身体的不适, 让茵茵和格依早些入睡, 她走出车厢, 看守货物。 周围无人, 婉娉才任凭混沌席卷神智, 只手里紧紧攥着婵婵的小白兔荷包留一丝清醒不让自己疯癫, 呆滞僵硬地站着。 项良大气不敢喘一个,一点一点地挪动, 终于摸到了婵婵的车厢,眼里的惊悚换成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个时候,婉娉六亲不认,大白白和小满满都不敢靠近,敢靠近的只有艺高人胆大的金奴和婉娉绝不会伤害的婵婵。 他也是学过武的, 身手在东岩还算不错, 可对上婉娉发疯时的力气, 他不敌。还好只要不惹她, 她就一直这般站到醒过来。 婵婵半夜醒来,被娘抱起嘘嘘。 嘘嘘后先去哥哥和长公主的车厢, 亲亲哥哥的脸蛋,轻轻地拍拍哥哥的胸口,等假睡的哥哥睡着了,悄悄地爬出来被娘抱到姨姨面前,牵住姨姨的手,拉到车厢里,捂住姨姨的眼睛,让姨姨闭眼睡觉,最后盖上被子。 月俏,夜短。 北海中心城皇子井象给的皇子令牌一直没有拿出来用,他们绕着北海的草原边界走,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 爻道长和茵茵爷爷推演五国局势,忧愁了一夜。 “爷爷又忧国忧民了吗?”茵茵一早醒来看见爷爷又老了许多的模样,语重心长,“爷爷不要想那么多,想那么多又没有力气改变,白想。” 茵茵刚摆出长谈的姿势,爷爷立刻不忧国了,“爷爷还有点事儿没办完,先去忙了。” 离开时都是急速大步,没有一点老人的样子。 茵茵的谈兴已经上来,生气,向婵婵控诉,“爷爷甚至没有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骗小孩呢!” 婵婵吃着小甜饼点头,眼睛还留在哥哥给她画的小漫画书上。长公主也津津有味地看着,看完一页就等一等婵婵,等婵婵去咬小甜饼了,她翻下一页。 婵婵咬下来一口小甜饼,听茵茵说一会话,再去看一看漫画,吃完小甜饼时,她也困了,趴在哥哥的怀里睡觉。 她长大了一点点,小身板结实了一点点。不生病的时候,她的睡眠质量超好,脸蛋粉嘟,轻易吵不醒。身体不舒服时,她的睡眠质量更好,谁叫都叫不醒,一直到病好。刚开会时还吓到了哥哥,现在半夜发烧,哥哥都不慌了,有条有序地给她降温喂药。 婵婵睡觉时,长公主一口气看完了漫画,抓耳挠腮地想要看接下来的情节,向自个驸马撒娇去了。 茵茵在婵婵困倦地找哥哥时,就关上了小喇叭,和长公主一块看漫画。长公主看完了,她也跟着看完了,长公主去撒娇,她眼巴巴地等着。 小太子:“姑姑撒娇也没有用的,婵婵哥哥忙着用羊毛线织小白兔毛衣。” 婵婵哥哥画漫画时,他在一旁写李先生布置的作业,在画纸装订成画本前他就已经在写作业的闲暇之余看完了。姑姑才第一天,他已经被吊七天了。婵婵哥哥画漫画的参考书,他都看了一遍,还是猜不到故事的走向。 格依是一个人懒脑子明白的小女孩,“婵婵哥哥等婵婵快看完时才会画,话本是婵婵哥哥给婵婵的,咱们都是顺带的,催婵婵哥哥不如催婵婵快快看。” 茵茵:“不行,婵婵要多睡觉。 ” 格依:“只要你少说话,婵婵就能快快看完。” 全丞和井象点头,小皇女也为了漫画站格依。 茵茵才不听他们,她想说话就说话,她只听婵婵。 “婵婵哥哥真好。”格依又一次羡慕,她哥哥只会骂她小懒蛋。 茵茵:“我哥哥也好。” 逃灾时,没有哥哥,她和爷爷等不到婵婵。哥哥为了种好土疙瘩,落在车尾沤肥,天天臭烘烘的。被路过的人嫌弃咒骂,哥哥也不放弃。婵婵都说她哥哥了不起。 小皇女:“我哥哥不行。” 自始至终都在车板上却被妹妹视而不见的项良:…… 他,不难过,习惯了。 哥哥间的攀比,他妹妹从没赢过。 茵茵的账本上还有几百车的羊毛呢,她义正言辞地纠正湘湘的不正确认知,“你哥哥很行。” 兄妹俩同时猛抬头,一模一样的震惊。 小皇女:“你看,我哥自己都不相信。” 项良相信自己很行!他震惊茵茵竟然是他的知音! 妹妹间的攀比,他又输了! 全天下的妹妹都比他的妹妹好! 茵茵看过来。 妹妹也看过来了—— 项良在妹妹的凝视下弱弱地点头,“与你们的哥哥比,我娇气,没毅力。” 茵茵再想一想几百头的羊,“你哥哥能言善辩有谋略。” 小皇女:“有那么点,不多。” 茵茵和妹妹再次看向了他,项良假笑:“论能言善辩,我不如茵茵,论谋略,我不如茵茵爷爷。” 茵茵:“你哥哥确实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项良:呜—— 小皇女使劲想了想,“我哥哥也有其他人比不上的。” 嗯? 项良惊喜。 小皇女:“论使坏,没人能赢他。” 第58章 曼曼青绿, 腾腾飞蹄。 阴影随着太阳无处不在,宁静的北海草原部落也有他们畏惧的牧贼,他们抢夺小部落的牛马和女人。 牧贼拦住了白绒绒的羊毛车队。 穆大林拿出格依部落的信物, 他们大笑, “格依部落族长来了, 也得跪在我们马前。” 这句话触怒了格依, 她终于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了,“你们的头儿是谁?出来!” “你们的头儿是你这个女娃子, 哈哈哈。”毫无掩饰的嘲笑声让格依冷了脸, “我记住了你们的脸, 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像挨打的老鼠无处藏身!” 怒气爆发了格依的勤快, 她转身回车厢, 拿出笔纸, 飞快地画所有牧贼的脸和他们的马。这需要一段时间, 外面的对峙还在继续。 能用言语吓退对方, 穆大林不想打起来,灾民多, 货物重,代价太大。 格依部落的信物被他们无视,他再拿出北海中心城的皇子令牌。 “哈哈哈,你们在玩什么过家家?这是什么玩意?女皇令牌吗?你们弄的还挺像模像样的,哈哈哈哈, 你们好搞笑。” 整理衣摆准备威风凛凛出车厢的井象, 怒了。他一脚踹开门帘, 怒气腾腾地走出来, “你们是什么品种的牧贼!脑袋还不如你们坐下的好马!皇子令牌都不认识,你们混什么黑!” 茵茵:哇哦, 湘湘哥哥编的骂人语录用上了。 牧贼头警觉地骑马上前,他没见过什么皇子令牌,但他会看人,一眼看过去就知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牧贼头凝神认真看了井象两眼,点了点头。 这是个能得罪的。 刚刚压下的嘲笑声猛然爆发,牧贼戏谑:“那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宝宝说自己是北海中心城公主,我们还信,你这个黑黢黢的小黑狗装什么皇子。” 牧贼把两面派表现的淋漓尽致,不喜欢的是小娃子和小黑狗,喜欢的就是小宝宝了。 婵婵歪歪头,看看指向她的手指头,捧脸照铜镜。 原来她脱了病恹恹的早夭模样,是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娃娃。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2节 理所当然的,她哥哥那么美,美人的妹妹也是小美人~ 井象也忍不住跟着牧贼的指头看向了婵婵,怒气如被主人塞了一个大骨头的炸毛狗,没了。 他承认,被小白兔布偶包围的婵婵可爱无敌。 牧贼不认识皇子令牌,穆大林不抱希望地拿出全丞的黑石珠,据说是全摩多部落看好的下一届族长之一。 牧贼无视格依部落信物,不认识皇子令牌,也不信穆大林拿出来的是全摩多部落的黑石珠。 全丞抽出他的刀,走出车厢,站到婵婵身前,面无表情,只一个字,“来战!” 来挑衅他的全摩多部落候选人都死在他的这把刀下,他便是全摩多部落的下一届族长,全摩多部落的尊严不容挑衅。 全摩多部落的剽悍凛威,全丞都有。牧贼头皱眉。这一次他终于后知后觉到眼前这个队伍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全摩多部落的人绝不会拿黑石珠开玩笑,眼前提刀的小孩是全摩多部落族长候选人,同时也意味他刚看见的格依部落信物和皇子令牌是真的。 想明白的牧贼头:…… 我的神呀!! 怎么办?? “全杀了!毁尸灭——” 牧贼头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道金光,脖子血管破裂,摔下马背,两眼惊恐,死不瞑目。 金奴收回金蟒鞭,不沾一滴血。 穆月抱妹妹回车厢,放下车帘,捂住妹妹的耳朵,他的耳朵也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捂住了。 秃鹫覆尸,红土肥草。 白绒绒的车队被染红,不知是夕阳的红光,还是手无寸铁的红血。 茵茵用力擦掉泪,藏起浸血的账本,在新账本上重新写下一个个让她陌生又难过的数字。 “婵婵,你说的对,兵器和粮食一样重要,到了北疆,我们只留一年吃食,全换兵器。” “嗯。” “婵婵,你们第一次来北疆时,是不是……”茵茵哽咽了一下,没有问出口,想起了五彩土不远处的石碑,太多的人死于此路,只能刻下一个苍白的数字。当时她不知此数字下的惨痛,此时才知。 在危险面前,他们只能优先保护他们从汴都带过来的匠人们。 所有的取舍,残忍,无奈。 茵茵病了一场,病好后跟着金奴学武。 痛,成长,改变,似乎总是息息相关。 它们不需要人去感激,只让人刻骨铭心。 格依是北海草原人,她无法共情,她不曾多看车队后面的灾民一眼,他们的死活与她无关。井象和全丞也是如此。但他们理解茵茵的难过,所以安安静静的,不多言。 茵茵哭的时候,他们以为婵婵会哭,婵婵没有哭。茵茵生病的时候,他们也以为婵婵会生病,婵婵没有生病。 “为什么?” 他们不理解。 他们知晓那些灾民都是婵婵想救所以救回来的,婵婵应该比茵茵更伤心的。 小皇女穿上哥哥花钱委托婵婵哥哥给她织的大丑兔毛衣,再戴上大丑兔帽子,拉下大丑兔的长耳朵,捂住耳朵,躺下睡觉。 格依推推小皇女:“一只烤全羊。” “周围都是黑暗,鬼怪狰狞,妖魔乱舞,只有一个烛光小屋在不远处。”小皇女睁眼,眼眸深处是鲸鸣,“不能想,不能回头,眼睛只能看着烛光小屋才能走下去。” 小皇女闭眼,声音低沉:“你们太幸福了。” 也许只有她能感同身受。 血腥腐臭中,被爱包围,不甘被满地的血污染,固执地不去看不去想,要发光,发出炽热的光,温暖所有的爱。 “北疆埋着许多的墓碑,丧在无声无息的雪夜里,都是婵婵的家人。” “婵婵看了太多的死,她不能去想。” “不是没有勇气,是太沉重了,她想多了会死。” “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忘记,向前看,去开心,去做所有人的烛光小屋。” 心跳开始笨重,呼吸逐渐滞涩。 三人垂下了头,明白了车头累累白骨的重量。 白骨声叮叮,安魂曲轻妙。 茵茵扎马步,对着婵婵笑容灿烂,“我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嗯,明天会更好。” 格依躺在软被上,侧着脑袋看婵婵。 她突然明白了婵婵为什么总是说鼓励、夸奖、肯定的话,这些话都带着婵婵最深切的期盼,以前的她不知晓,现在她已发现。 她也明白了婵婵为什么总是纵容茵茵的聒噪。茵茵现在安静了,没有了叽叽喳喳说不尽的话,她却有些想念了。 “明天会更好。”格依轻轻地握一握婵婵的手,再戳一戳茵茵的小腿肚,笑容明媚。 金奴甩鞭驾马,嘴角上扬,“明天会更好。” 婉娉抬眸,波光涟漪,“明天会更好。” 穆大林握紧手中的暗红刀柄,“明天会更好。” 所有的人,抹干了眼泪。 ——明天会更好! 第59章 触不可及, 更要目不转睛。 一个字,一个字,婵婵慢慢地写下她曾经的生活。 不是婵婵需要, 是藏下焦躁的茵茵需要, 是伪装清醒的姨姨需要, 是入骨自轻的金奴需要, 是心埋愤怒的湘湘需要,是所有人需要。 世间的人, 不该麻木地活着。 他们吃苦耐劳, 节俭朴素, 善良可爱。 他们应该有光。 茵茵趴在婵婵旁边, 一个字一个字, 一句话一句话, 小心翼翼, 反反复复地看。 她一动不动, 清浅的呼吸不知不觉地变重。 婵婵写累了,茵茵握住婵婵的手, 轻轻地揉。湘湘捏碎小甜饼,喂给婵婵。婵婵靠在哥哥怀里,眼睛困倦地闭上,偶尔嘴巴动一下,很努力地吃饭了, 还是没有吃完一个小甜饼。 茵茵洗干净手, 又用三个手帕依次擦手, 这才捧出婵婵写的书给井象和项良抄写。 井象:“北疆粮食可以有这么高的产量吗?” 项良:“没有。” 茵茵:“我哥哥说, 可以。” 井象和项良点头,茵茵哥哥提高了车队栽种土疙瘩的成活率和产量, 他的话有说服力。 井象:“收集闪电发光?这不是仙术吗?” 项良:“我当过一段时间的方士,信我,他们都是骗人的。这世上,只有婵婵一个是真的。” 茵茵:“婵婵说她不是神仙,就像湘湘天生力气大,有人天生看得远,她听到的声音多一些而已。” 井象和项良看向茵茵,“婵婵说服你了吗?” 茵茵诚实摇头。 茵茵坚持:“这不是一本神书,上面写都可以实现。” 井象:“闪电怎么收集,怎么发光?” 茵茵:“巨墨爷爷说可以。” 井象和项良都来找巨墨求证。巨墨不紧不慢地喝一口紫红茶,“能,我认识一个机关疯子,他收集大自然的力量,造了许多奇诡机关。” 茵茵迫不及待:“可以找到他吗?” 巨墨:“能找到他的山,找不到他的人。他独居山上,山脚遍布机关,闯山的人都死在了这里。” 茵茵执着:“你能找到他吗?” 巨墨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我和他有些交情,能找到他,却也难说服他下山。” 茵茵慎重地拿出婵婵还没有写完的仅仅只有五页的《好好活》,“如果给他看这个呢?”这是茵茵知道的最后力量的东西,所有人看完这本书更有力量了,她也是,“看完这个,他就知道咱们北疆会慢慢地变成什么模样了,没有人不喜欢的。” 巨墨大笑:“还是茵茵的小脑瓜转得快,我这就给他写信。”他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手没闲着,脑子也没闲着,他争取在他闭眼前做出《好好活》里轻描淡写的的一样武器,没空去亲自请那老疯子,也不用他请,那老疯子看见了这些畅想舍了自由也要来。 《好好活》没有技术说明书,只有婵婵前一世的日常认知,零零碎碎,想起什么便写什么。她写下了她的一日三餐,她出门时选择的交通工具,她读过的杂七杂八内容的书,皆是最平常不过的日常。 婵婵写的手稿在哥哥手里,其他人看的都是婉娉润色过的,婵婵在小本上写的《婵婵日记》也被婉娉换成了《好好活》。凡是写在纸上的,婉娉都会异常的谨慎。婵婵在外人还是他们强推出来安定人心的吉祥物。若是婵婵的神异通过文字传了出去,许多的脏东西就要粘过来了。她的祖父颇有名声,外人眼中家学渊源的她,可为婵婵的文字多一层保护。 项良:“我现在名不经传,以后好赖是个旁人不敢看轻的人物,把我的名字加上,说不定以后我能蹭着这本书名垂青史。” 爻道长也让婉娉加上了他的名字。如此,这本书蕴含的突兀思想不会危险到婵婵身上了。他们一个女疯子,一个坏秧子,一个道长,有这般“荒谬”的假想世界不足为奇。 项良:“她承认她是女疯子,我没承认我是坏秧子呀,你们不能这么想我。我允许你们在我老时说我老奸巨猾,不许在我风华正茂的时候说我是坏秧子。” 搭理他的只有天天数羊毛车的茵茵:“我们没喊你坏秧子呀。” 项良:“你们是这么想的!” 茵茵哄他:“我们没有这么想你,在我们心里,你言必行行必果,是个可靠稳重的人。” 项良心里美了,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鼓励茵茵继续说。 茵茵只哄了这么一句,去找婵婵哥哥了。她想把羊毛都织成有好看图案的羊毛衣卖出去。羊毛衣很暖和,他们还穿不起。把羊毛衣换成廉价的冬衣,才能让北疆的每个人不惧冬日出行。 项良亦步亦趋地跟着茵茵,“你从早忙到晚,不歇歇?” “不是只有我,每个人都在忙。”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3节 “瞎忙。” 茵茵停步,仰头看项良,认真:“我们都想好好活着。” 茵茵走了两步,越想越生气,扭头气冲冲:“你不懂我们为了活着有多努力,每天能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睁开眼睛有多感激昨日的勤劳。” 项良一脸无辜,他每天也很努力很勤快地活着,他怎么不懂了,他只是浅浅评价了一下他们的低效。 点了火苗的烟火不会半空坠落,必须爆炸,燃尽,才会安静落下。 茵茵持续发飙:“我们不需要你懂,婵婵懂我们,婵婵也和我们一样,瞎忙!” 项良此刻十分想点头,他也认为婵婵瞎忙。就那么点字,她就不能说出来让其他人代写吗,一个午休时间足够了,偏要自己吭哧吭哧地写好几天,写一个字都要大喘气一次,写完十个字额头都能冒出一层汗。虚的呀,费劲的呀,他好几次都想冲上去抢走毛笔。当然,在妹妹的凝视下,他没敢。 茵茵:“枉费我往日那么维护你的尊严!你不值得!湘湘说的对,你是笨蛋!我以后不喜欢你了!” 诶诶诶! “瞎忙”只两个字而已,还没有人身攻击的主语,怎么就上升到了他是笨蛋的高度? 项良真诚:“我收回前面所有的话可以吗? ” 他还不想失去唯一认为他是好人的小知己。 茵茵:“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我笨嘛,知道错了,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茵茵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羊群里的羊崽不长肉。 茵茵踩到石头上,踮起脚尖,凝重地摸摸他的头,“不要自卑,其他人弄不来羊毛和羊,你弄来了,傻人有傻福。” 人生第一次得到一个小孩子的怜爱,项良欣然接受,至于其他的,他没听见。 “湘湘捏的疙瘩饼和我捏的疙瘩饼,你会吃那一个?” 项良一贯见鬼说鬼话的,就一个巧言令色,“当然是你捏的。” 茵茵狠狠地敲了下他的头,转身就走,他不仅是个不懂事的笨蛋,还是个爱说谎的骗子! 项良没好意思继续追上去,逗人生气要掌握一个分寸,现在恰恰好,浑身都是火燎燎的活气,再泼油下去就成火灾了。 “妹,哥这事儿办的漂亮吧。”项良转头讨赏。 小皇女给哥哥一块小甜饼。 项良拿着小甜饼在几百米的大长队转圈,一块婵婵用小乳牙磨三盏茶可以吃完的小甜饼,他吃了十盏茶。 茵茵:“他长口疮了吗?” 格依:“需要最苦的药才能治好。” 小皇女:“我来喂。” 小皇女说到做到,拿着降火药去给个哥哥治口疮了。 “我没有口疮。” “你有。” “我真的没有,你看我的嘴巴。” “不看。” 井象和全丞爬在羊毛车上,身下是他们用小工具搓的羊毛。自从巨墨大徒弟把这个小工具做出来后,搓羊毛的速度快了。两人合作,一上午就搓出了一天的饭量。 两人吃着疙瘩饼,看湘湘“喂”她哥哥吃药。 “幸好我没有妹妹。” “妹妹好可怕。” 两人没有妹妹也不会有妹妹了,井象的娘是女皇,每天都要处理政事,不会再为自己增加身体负担。全丞已经有五个姐姐了,全摩多部落女人说了算,他家在全摩多部落的势力足够庞大,不需要更多的女娃娃。 井象:“我娘眼里没有男人,只有朝政。” 全丞:“我娘更喜欢牛羊生崽。” 汴都,李先生养的羊扎窝生小羊,武皇给他的高头大马接生后,被李先生盯上了。 武皇:“我还要去皇陵挖土,没时间。” 李先生不紧不慢:“这些都是小满满带着一群雪雕一趟趟抓过来,若是一尸两命……” 军师慢悠悠地吹凉风,“小满满会暴怒。” 武皇不屈服,倔强:“你们当官的不是都怕天子一怒吗?怕它个雕。” 李先生:“天子给羊肉吃也行啊。” 军师:“跟着你能吃到肉吗?” 他们每天入睡前都要给自家的祖宗跪三个头,求祖宗保佑,不用保佑别的,拦住武皇的祖宗们就行。经手的一个个陪葬品让他们恐慌。快乐的只有武皇和将士们。将士们不知情,武皇百无禁忌。 武皇坚守着所剩无几的皇帝颜面,“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当了皇帝后给羊接生。” 李先生:“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当了皇帝后去打扰祖宗。” 军师:“从古至今,也没有一个人当了皇帝后给马接生。” 武皇:“我说我不想当皇帝,你们偏让我当!” 李先生:“你不当就会死。” 为了他的羊,什么伴君如伴虎,不存在!他的羊最重要。 军师:“不想当就退位,让给长公主。” 他说出来! 爽! 痛快! 武皇和李先生猛然看向他,一个一脸惊喜,一个一脸惊吓。 武皇的渴望渗入到了每一个小细胞,每个小细胞都在欢喜颤抖,“可以吗? ” “不可以。”李先生声音云淡风轻,眼神在嘶声裂肺。 武皇轻声:“要不,你回山上去吧。” “你竟然赶我走!”李先生的鼻孔都气大了。 气成这样了,武皇火上添柴地点了头,“把你的羊带回去。” 气到深处,平静了。 李先生:“你想让我帮你就绑我下山,你想退位就赶我上山?这天下没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事!” “还少吗?”军师静悄悄地提醒。 显然,李先生已经气昏头了。武皇不要脸的事情多的很,不说兵不厌诈的事,也不说挖祖坟养兵的事,就说武皇最近想把皇宫卖给老世族这事,史书都不正经了。 一时的嘴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接生。 老世家安排的眼线和死士都沉默了。士可杀不可辱,皇帝当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难怪一直想退位。 又有一个隐隐的声音在他们心里告诉他们,不能让武皇退位。他们不知道一个好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至少知道武皇不是一个昏君。 他们若是一个贫民,他们愿意跟着婵婵去北疆找。他们若是一个士兵,他们愿意追随武皇。生死无碍。 北海女皇收到汴都武皇的动向,嫣然一笑,“南沙和无楼避之不及,我倒是想和武皇打交道了。” “想来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女相打开手中做工精致的木盒,“炎道子真迹。” 女皇忍俊不禁:“刚出土的?” 女相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每次谈起武国按捺不动的兵力威胁,不可避免地顾虑武皇的性情,不受控地想起武皇干的事儿,沉重紧绷的气氛顿时破散。 女皇翻阅,“武皇舍得卖不稀奇,李先生和军师没有阻止?” 女相:“我借着买真迹的借口给他们送粮,他们承诺他们的兵令行禁止不去骚扰北海东部接壤汴都的草原,我又多送了一些粮,李先生和军师没了意见。” 女皇:“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女相:“果然瞒不过您。军师是炎道子的后人,军师和炎道子都是半个北海人。” 女皇:“武皇也知晓这件事?” 女相:“知晓。” 女皇愈发好奇武皇:“没有猜忌?” 女相:“没有,他们的君臣关系有些奇妙。” 起码现在,武皇感觉自己有资本和李先生讨价还价了,“我亲自接生的羊崽,每一只我都抱过了,有感情了,都归我。” 李先生:想屁吃。 军师打圆场:“这些都是小满满的羊,李先生只是个帮工。” 谁敢向小满满要羊,他敬佩是个勇士,除了武皇。 武皇:“我向小满满要。” 军师:“先把皇位禅让给长公主,我带着圣旨去北疆。” 武皇:“没有婵婵带路,你死无葬身之地。” 军师: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他遗弃了二十多年的君臣相处之道,成了现在这个不忌口鬼样子的原因!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拿不到俸禄还让他天天忍?以后清算就清算吧,不管了,摆烂了。 军师字正腔圆:“滚!” 第60章 屋脊兽蹲视四方, 小雪雪巡视羊群。 寄放的羊群多了好多的小羊崽,小雪雪满意,清越的咕咕声响彻皇宫。 “小雪雪回来了呀。”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4节 军师和李先生盯着武皇, 虎视眈眈。武皇敢去找小雪雪要羊, 他们就立刻跟着小雪雪去找长公主。跟这小雪雪, 他们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咕咕声进了武皇的耳朵, 没有进武皇的脑子,他还在震惊军师的“滚”。 武皇两眼冒着诡异的亢奋, “军师, 你也会骂脏话啊。” 军师皮笑肉不笑, “臣不会。” “我教你。”武皇蠢蠢欲动, 跃跃欲试, “来, 跟我说, @#¥%!” 军师温文尔雅, “臣读二十多年圣贤书,说不出此等粗鄙之语。” 小满满飞下屋脊兽的头顶, 落在武皇的头顶,小爪爪熟练地抓牢了发冠。 武皇:“小满满,你抓的羊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受惊过度, 纷纷难产了, 全是我救的。你支付一下它们的医药费。” “咕?” 武皇:“十只羊。” 小满满浑身的软毛毛炸开了, 气急败坏, 叽里咕噜。 武皇感觉到自己的头皮也要炸开了,自救:“五只羊, 不能再少了,一个皇帝的时酬不能低于一只羊。” 小满满飞去挑选两只干吃不胖的羊,丢给武皇。两只,就两只,不能再多了! “小气!” “咕!” “吝啬!” “咕咕!” “无情!” “咕咕咕!” 武皇扭头扩大战局,“小满满都会骂脏话,你们两个还不会。” 语气里全是“朕不与绣花枕头为伍”的自傲。 李先生:“好气人。” 军师:“不想修身养性了。” 李先生:“不吐脏字地骂人未尝不可。” 军师:“不吐脏字不刺激,武皇@#%&!” 李先生:“你疯了。” 军师:“我疯了。” 武皇:“刺激!” 李先生和军师不想让武国亡了,亡国也得等他们把自己从武皇这里受的气全部还回去后再说! 被动辅佐变成主动辅佐,积极性骤然暴增。 李先生:“我去游说老世家。” 军师:“我去拜见北海女皇。” 武皇:“我呢?我干啥?” “不要添乱!” 小满满带着汴都的消息回来了,小爪爪上提着一个大包裹。若不是小满满体型大耐力足,这些信要在三天后才能到。小满满和小雪雪送信带着莫名的傲气,除非不休息就会累死,它们中途能不休息就一口气飞回来。 小满满躺在小娃娃的被窝里,头枕着小娃娃的小短腿,每一根白毛毛都软绵绵,没力气支棱了。 大包裹里有厚厚的一摞信,这不占重量,最占重量的是包裹里的玉玺。武国皇室传统,新皇登基使用新皇年历的玉玺,旧玉玺陪葬。武皇登基时,国库已经被先皇和先太子奢侈空了。武皇用儿子的玉枕雕了粗糙的玉玺应急。粗糙到皇宫的工匠造不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防伪一流。 小太子严肃:“李先生说,玉玺是捧在手里带走的,盖上棺材就永不见天日了。” 长公主急慌慌地松开手,把包裹踢到太阳下,自己也站到太阳下。 茵茵:“他们都是你们祖宗的东西,为什么要害怕?” 长公主:“你们的祖宗恨不得把所有的福气给子孙,我们的祖宗恨不得断子绝孙。” 小太子:“你们祖宗给你们积累家产,我们的祖宗都想把死后五十年的钱都给提前花光。” 井象和全丞看向两人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 “碰上这样的祖宗,确实让人恨。”茵茵拥护武皇,“不挖坟不解恨。” 长公主踢一踢玉玺,翻个面晒太阳,若是有什么鬼魂藏在玉玺里,那就晒死吧。阳间的地盘,阴间的东西还能欺负得了阳间的人?她怕个毛,就是嫌弃,这些玩意不知道沾了多少条命,欠了多少因果。 茵茵跑去爻道长身边问了问,跑回来传话:“这些都是煞物,公主想用来做什么?” 长公主:“晒一晒,砸碎,卖给无楼。” 茵茵又跑了一趟,回来后手里捧着爻道长的拂尘,“用这个砸。” 格依识货:“整块的玉,这么砸碎太可惜了。” 长公主:“辨识度太高,整块卖不出去。” 茵茵转述爻道长的话:“砸碎后再晒七天方可去掉煞气。” 全摩多部落和格依部落有信奉的神明,全丞自始至终都远离这些东西,听到煞气的格依也连连退后,还把刚睡醒向前凑的婵婵抱走。 婵婵:“我还没见过玉玺,我只看一眼。” 格依:“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你的小白兔印章好看。” 兮娘从格依怀里抱走婵婵,走到长公主身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玉玺给女儿看。 茵茵心里慌张忐忑,慌张婵婵娘拿了煞物,害怕婵婵娘被煞物影响,又害怕婵婵好奇下去摸这些煞物,可是她知道婵婵娘不喜欢他们拦着婵婵去做好奇的事情。就像刚才格依不让婵婵去看,婵婵娘放下手中的药草抱抱着婵婵去看。 婵婵的家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婵婵的娘也和其他小孩子的娘不一样。他们的娘想让小孩子乖点听话点。婵婵的娘让婵婵去做想做的事情,即使冒险也没有关系。 很多人不懂婵婵娘为什么要带婵婵去北疆开路,为什么让婵婵看那么多的凄苦,为什么让婵婵经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婵婵本可以在汴都过的很好,就像汴都每一个小家碧玉。 这些人不包括他们,长公主懂,格依懂,爻道长懂,爷爷懂,她刚开始不懂,后来懂了。 一个是汴都无愁无忧的闺阁,一个是现在去往北疆路上的哭笑悲喜,她一年前会选闺阁,她现在选哭笑悲喜。没有经历,她畏惧,只喜欢舒适和安全。正是因为经历了,她知道人也可以向往艰苦和危险。她喜欢这条充满希望和坎坷的路。 爷爷曾经讲的,她没有听懂的,如今她都懂了。就像话本里的女侠,不愿在后院相夫教子,只愿行走的江湖行侠仗义。每个人想要活着的样子不一样。 茵茵心里担忧,还是拦住了想阻拦的格依,拉着她去问爻道长有什么方法可以驱赶小娃娃身上沾染的煞气。不能阻止,她就想办法善后。这也是爷爷教的,人不能拧巴,要学会自洽。她的自洽就是不想让婵婵沾染上煞气时不去拧巴地阻止婵婵的好奇心,而是在婵婵的好奇心满足后洗手。这个时候婵婵娘也会顺着她来。 爻道长知晓了此事,没有掐算让婵婵担心,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留言。 他知晓婵婵的特殊,在算婵婵的命格前已做好了暴死和残缺的准备。这些准备也有他对兮娘的掐算。 格依敬畏高深莫测的爻道长,不敢追上去问,只能问茵茵:“他什么意思?” 茵茵:“就是不让我们管,顺其自然,到了时机自然会知晓。” 玉玺泛着冷光,婵婵没有去摸,只是低头看了看,玉玺上有一些字,还有两条盘旋的龙。 长公主从怀里掏出她的印章给婵婵摸着玩,她的印章是她还没有出生时母妃让许多的人合力做的。印章用的玉料比她哥哥的枕头玉玺好一千倍,比地上的这些玉玺好一百倍。不止武国,五国里,她的印章玉料独一无二,只这手指长的一块,没有更多的了。 婵婵知道这块印章材料的稀少时,想到了恐龙化石,想到天外陨石,还想到了仙侠文里的灵脉。 乱乱地想了一通,脑瓜极限到了,眼睛自动合闭,小手还谨慎地抓着小印章。 长公主敲碎玉玺的声音没有吵醒婵婵,引来了北海草原部落的牧马人。 牧马人用他的马群买走了所有的玉玺碎片。 井象抓头发:“女人们的抱怨都是真实的,男人都是留不住钱的傻瓜。” “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他是我们尊贵的朋友。”茵茵的眼里只容得下这一群马了,谁也不能诽谤她的朋友! 井象想要拯救他们北海的百姓时,被项良搂住了腰捂住了嘴,两脚用力也没有扑腾开他的桎梏。交易已经达成,牧马人也带着玉料乐颠颠地走了,现在生气晚了。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应该在此刻迅速接受现实,然后想办法弥补和反省。他暂时不做皇子,只做一个普通小男孩,没有任何意义和目的,痛痛快快地发脾气。 “他要一堆没用的废料干什么!啊!我们北海和你们武国是和睦的邻居,你们怎么可以害邻居!还要价那么贵,太过分了!” 项良:那是单纯可爱的北海小皇子不知道我用疙瘩饼画了一个个多大的空心饼。 长公主:“我是武国镇国长公主,一个正直、诚信、善良、厚道的人,我不伤害无辜的人,用良心做生意。这些玉玺碎片值这些马!” 井象是亲眼看见小满满怎么随意地把这些玉玺扔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又是怎么嫌恶地用脚踢到地上的。卖出去时还带着土! 若是值,小满满舍得把几十匹马扔她面前不要昂贵物品保管费和提心吊胆精神补偿费?若是值,长公主舍得把几十匹马踩在脚下踢踢踹踹? 茵茵:“这些玉石碎片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玉玺,在不差钱的人眼里,这些碎片拼凑的玉玺珍贵古物。这些曾经代表着地位和权利的独一无二的古物是最受他们追捧和引起强烈遗憾共鸣的。他们买回书房,天天看着,提醒自己,人死灯灭,名利接成烟。如此,人清明了,通透了,快乐了。” “是的,一件普普通通的玉料不值得几十匹马,可是你扪心自问,这些是普普通通的玉料吗?它们可是玉玺啊!它们曾经风华绝代,无价之宝。如今它们美人迟暮英雄晚年了,你就要否定它们的价值吗?你的善良不痛吗? ” 只有井象耷拉头,所有人惊喜地看着茵茵。 他们的小喇叭茵茵回来了。 第61章 漫长的自愈, 有了他人的牵绊,不得不加速。茵茵为了不让井象心生芥蒂地留下几十匹马,又挑起了劝慰的大梁, 只是方向逐渐走偏。还没有说服井象, 茵茵先把自己和周围人说服了。 井象拉全丞入战, 全丞没有战斗力。他可以为了一把心爱的刀花掉所有的积蓄, 他理解牧马人为何应几十匹马换碎玉。碎玉很漂亮,能送给心爱的姑娘, 让心爱的姑娘嫣然一笑。为了娶到心爱的姑娘, 几十匹马的花销不大。以后他有心爱的姑娘, 他可以为她倾家荡产。 婵婵窝在哥哥的怀里, 小耳朵支棱着, 两只小手慢吞吞地跟着哥哥缠玉珠。 穆月用彩绳缠绕出一只只小兔子坠在玉珠下。武皇送过来的陪葬品玉佩都被丢在另一辆车里。他不信神鬼, 心里太在乎妹妹有了忌讳。 玉珠是格依带过来的格依部落特产, 为了得到婵婵一模一样的小白兔裙子、小白兔被子, 兔耳朵碗筷等等,格依让小雪雪去格依部落捎带了好多次的玉珠。 项良空手套羊毛时路过一个繁华小镇, 婉娉买了一些布料和彩绳。茵茵全部整理出来给穆月。这些布料和彩绳一看就是婉娉买给婵婵的,看着就贵。 茵茵:“全给婵婵,让担心咱们欠债不还的人看见婵婵就放心。”婵婵是他们北疆的门面,看见婵婵的一身行头,就让他们知道他们北疆富着呢, 怎么可能欠那三瓜两枣。 学了一段时间商道的茵茵入门了。 项良:“真真假假, 虚实难辨, 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只能让出主动权。” 茵茵:“咱们扩大北疆建设规模时,把他们全请过来参观。” 项良:“管吃住吗?” 茵茵:“只管住不管吃, 我们提供导游。”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5节 项良瞬间懂了茵茵的意图,两人在给北疆攒家底上有强烈的共鸣。 茵茵看了好多遍的《好好活》,看了更多遍的《婵婵日记》,每一句话她都背会了,《婵婵日记》上好多的新鲜词,她可以灵活应用了。 从古灵精怪的小孩子们开始用新词,慢慢进入到匠人们的谈话里,在潜移默化到不识字的灾民们里。 一如婉娉和兮娘希望的,他们所有人去融入婵婵的世界,而不是让婵婵来融入他们这个糟糕的世界。当他们都是外人眼中的奇形怪状时,婵婵便隐在了北疆身后。她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婵婵背负北疆的重担,而是让北疆庇佑婵婵的独特。 婵婵把她编了好些天的玉珠串串挂到茵茵的脖子,在弯腰捧住茵茵的头,低头用力亲一口茵茵的额头,“茵茵开光了,百鬼不敢靠近。” 茵茵摸摸额头,又摸摸脖子上的玉珠串串,红着眼睛,嘴角扬出了最灿烂的笑。 “哼!”小皇女嘟着嘴气咻咻地拽大白白的尾巴毛。 “嘻嘻。”长公主摸自己脖子上的玉珠串串,驸马给的~ 小太子慢条斯理地写李先生布置的功课,他和婵婵最先认识的,他认识婵婵的时候婵婵还是小婴儿,他在熊洞里教会了婵婵爬,还教会了婵婵喊哥哥。他在婵婵和婵婵家人心里的地位无可替代。这些后来人在他面前都要矮一头。 被挤出了话题圈的井象还没有消气,气呼呼地做到小太子身边。只有小太子懂他这一颗维护百姓利益的心。 小太子:“还在生气?” 井象:“我心性坚定,不会被茵茵的话转移本心的!” 小太子放下毛笔,托腮好奇地看向他,“在其他地方,权贵眼里没有贱民,在他们的认知里,天下由士族决定的,贱民和山里的野狗野兔一样。你刚才的行为放到他们面前,会被他们嗤笑。” 井象回想北海中心城权贵的言行举止,怔愣。 小太子捡起笔,缓缓写,“你们北海也一样,不是吗?只有在《好好活》里,人是个人。你已经变了。” 井象沉思不语。 小太子:“北海女皇睁一只闭一只眼地让你跑出皇宫,大概就是为了让你学会这些皇宫里学不到的东西。” 井象皱眉。 小太子:“你现在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思,都与你从老师那里学到的不同,你是不是为此困惑?” 井象瞥他一眼,点头。 小太子:“我以前也困惑,还没找到答案,我的老师也困惑了。我们在一块找答案。” 井象:“清水道人?” “对,他以前写书画画时喜欢用这个名字。不过他说自己写的都是一堆挂在月亮上的过期霉饼。他换了一个名字,浊世俗人。” 井象想到老师们对清水道人的追崇,生出一股叛逆,不想让他们教他了。 小太子没有看井象,仍然专注地写作业,只有左手把李先生写在信里的感悟推向井象,片刻后又把李先生布置的作业推向井象,全然不顾李先生需要批改两份作业时的烦躁。 军师感受到了李先生闷在锅里的蹦炸油星,也感受到了武皇拿走学费的快乐。 武皇看向军师:“你不是去拜见女皇吗?提一提学费的事情,学费越多,教学质量越高。再问一问她儿子学不学带兵打仗,若是价格漂亮,我也不是不能教。” 军师掰断了木匣子,眼睛盯着武皇,黑沉沉。 教北海皇子带兵打仗?是嫌弃亡国不够快,还是北海的威胁不够大? 他已经对武皇放低了下限,他没想到下限还可以弹性下坠。 一个个好好的木匣子被军师掰折了,武皇遗憾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再递给军师一个新木片。 一个木匣子能在东岩换五个大包子,刨除成本,那也是两个大包子。几句话让两个大包子没了,武皇可后悔了,不敢再撩拨高技工军师,移动阵地到李先生身边。 一阵阴风过来,李先生急退到殿外,“我去游说老世家,你们继续。”他坚决不给武皇气他的机会,不生气活得久,他还要看小太子给武国带来的盛景。 北海草原,小太子跟着婵婵的车厢慢跑,井象和全丞在他两侧,一样的速度一样的步调,小皇女坐在车板上拿着小鞭子监督。骑马的白岁再次庆幸他及早醒悟,果断放弃学武。这种苦,他一辈子吃不来。 长公主骑着小毛驴踢踢踏踏地过来了,肚子圆鼓鼓,贴着一颗雪雕蛋。她靠炉火纯青的撒娇实力向婵婵要的,她要亲自孵化出一只小雪雕。 茵茵的小肚子上也有一个,抱着睡觉吃饭,每天给白溜溜的蛋念书说话。 婵婵用两颗蛋从茵茵和长公主火热的搂搂抱抱中解脱,慢悠悠地写《婵婵日记》。小脑瓜有限,前世的许多记忆模糊不清,很用力地想才能想起政治历史老师和代表大会上的只言片语。每次用力想一会会,脑子就会变的昏昏沉沉。她还是个小娃娃,不为难自己,每天睡饱后只写一句前世考试时背诵的话。 穆月坐在妹妹身侧,不紧不慢地用玉珠和彩光丝勾缠发饰。彩光丝是爻道长收养的小道童炼出来的。他每次都按照道长的话来做,每次都会做出不一样的东西,然后就成了孤品,再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了。 在茵茵这里,没有一样东西会成为垃圾。她把这些孤品分类,先拿给匠人们看,有用的留下来列入爻道长的研究课题里,漂亮的给婵婵哥哥做成独一无二的珍品,又没有用又不漂亮的放入古旧的盒子里,再编一个惊险刺激的故事,放入白岁家的奇珍异宝阁里拍卖。 长公主:“有些钱花不完的富贵人喜欢猎奇,也许这些长相奇怪的稀罕物能卖出天价。” 自从长公主和茵茵同时成为了孵蛋妈妈,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茵茵做什么长公主都支持,长公主做什么茵茵都呐喊助威。年龄差在两人这里,没有一点障碍。 婵婵的小府衙还没有建,以前攒的钱也在救灾民的途中耗光了。穆月为了给妹妹丰盈小金库,暂时放下了给妹妹织了一半的小白兔毛衣,用这些稀奇古怪的原材料构思头饰。 原材料不同,每一样头饰都不同,他全部做完拿出车厢时,长公主和白岁都移不开眼睛了。 长公主:“咱们婵婵也可以一夜暴富了。” 白岁:“我不放心别人送了。” 南沙有白氏的势力,白岁带着十人快马加鞭去南沙,每个人背一件饰品和兮娘为他们准备的包裹,他们包裹里只有少许的吃食,其他的都是药粉,有治病的也有防身的。 兮娘:“只要人活着,钱还能再挣。早些回来。” 十人憨笑点头。 茵茵站在羊毛车上,目送他们在大草原上快速变成一个小黑点,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小串珠,“其实,我的小串珠才是最漂亮的。” 柳娘笑着点头,“对,你的最漂亮。” 野草芃芃,走禽痴痴。 留不住心不属于这里的路人。 茵茵安排吃食,穆大林保护安全,匠人们埋头沉浸在机械的制作和改造中,再抬头时北疆近在眼前。 第62章 “骷髅马车回来啦——” “小县令回来啦——” “婵婵回来啦——” 兴奋由巡逻小队迅速蔓延北疆。沉寂安恬的北疆犹如被骨头唤醒的幼犬, 乍然活泼。家家户户奔走相告,提着篮子冲向小县衙。 即使他们忙着照顾庄稼,他们也在喜庆的丰收日当天给婵婵盖了个小县衙, 没有砖石, 用的全是北疆最好的木头, 地上也铺上了打磨光滑的木板, 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的,他们还用香香木做了桌椅,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香。 没有好的工具, 桌面有些歪, 但桌子稳稳当当, 桌子角是圆弧的, 桌子没有一个倒刺。正如整个小县衙给人的感觉, 处处粗陋, 处处溢出来的用心。 卫守月扒光自己一岁弟弟, 让弟弟光溜溜在小县衙里爬,弟弟体验了每个地方, 手和膝盖没有小伤口,卫守月才放心。卫守北从口袋里掏出婵婵离开前给他的糖,不舍得给弟弟一整个,用牙齿咬成两半,只给弟弟一半, 剩下的一半下一次再给。 “婵婵回来啦——” 一匹大马在大路上飞驰, 把这个让人听见就忍不住笑出来的好消息告知北疆每个人。 正在砍柴的人停下了斧头, 正在煮粥的人关上了灶门, 正在田里捉虫的孩子跑出了田埂,他们聚集在路口, 逮住通讯兵不放,“婵婵回来啦,我刚从石碑路口回来怎么没看见?” “换路了,从北海草原绕了过来,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卫守月在背篓里装入疙瘩饼和水,再带上两个弟弟去接婵婵。北疆的夏天不危险,村子里很多人去。 大将军发现了后,大笑了几声,派了一支小队带路。 来接婵婵的队伍,逐渐壮大,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欢声笑语,看见了好看的花花草草,连根带土挖出来。 墨巨远远地看向仿佛移动花园的队伍,对布牙子笑道:“这是不是你想看的活气?” 布牙子不屑地哼一声,却是没再说上当受骗要回去了。 布牙子便是墨巨写信勾出来的机关疯子,一路畅通无阻地找了过来。 婵婵看到布牙子飞过来时,她差点怀疑一个科技大佬穿过来了。她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在看到匠人们不惊不慌的模样时安静了。 是她少见多怪了。他们早已经用水蒸气和水流制作出了精妙的飞行追踪机关,天上飞的大家伙只不过放大了他们的机关。他们的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智慧只会比她想的要多。她才是乡巴佬。 喝一口米糊糊压压惊,慢慢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布牙子被《好好活》里描述的生活馋到了,他以为自己隐居在山上的生活太久,与外面脱节了。谁知道他驾驶着他做了十多年的飞鹰过来时,不仅没有书里的美好场景,还吃了十多天的疙瘩饼。他过来不是为了丢下一山的鸡鸭来这里吃苦的。 墨巨这十多天都是哄着骗着生拉硬拽着过来的,现在有底气嘲讽回去了,“你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子,还演什么桀骜。真正的桀骜的人在婵婵车上呢。” 墨巨没冤枉一个人,然而此时在婵婵车上的小皇女和全丞正乖乖地缠羊毛线,而婵婵和茵茵趴在车外的大石头上看小雪雕破壳,这一只破壳小雪雕是茵茵孵化的小饭饭,长公主孵化的小月月昨天晚上静悄悄地破壳了。小雪雕的名字延续了项良的起名风格。 井象问项良:“你怎么起那么幼稚的名字?” 项良强词夺理:“它们喜欢!” 雪雕是他以后为妹妹争夺北海皇位准备的秘密情报一环,一如他准备了多年的丐帮,然后在遇见婵婵后,全崩了。 名字是他起的,他以为这些名字只会他知道,他也没想到他不小心让妹妹知道后又出于莫名的诡异心思让婵婵知道了,更没想到现在人人知道了还扩展延续了。 他会尴尬吗?不!他骄傲! 强大的自我心理安慰就是他在条条计谋崩盘后还能不发狂不杀婵婵继续谋划的原因。 他的计划是搅动五国混乱,趁乱捞鱼。现在妹妹在婵婵的甜水里泡软了,没了一身嗜战的杀劲,痴迷在婵婵描述的世界里,爱上了基建,都能耐心看匠人们写的手札了。妹妹以前看北海地形,说的都是每个地方适合的战术,现在看地形都是琢磨这些地方适合什么样的开发方案。 为了追上妹妹的思想,他也把匠人们带过来的书借过来看了。翻开这些被列为“贱书”的书,他从成竹在胸到心慌手抖,只用了两天。 术业有专攻,他更适合坑蒙拐骗。 可惜他的专长在婵婵面前不断失败,他想从婵婵手里骗走一个雪雕蛋,直到现在也没成功。前雪雕主人这个头衔没有一点用,还扯了后腿,只能艳羡地看着茵茵的小雪雕破壳。 小饭饭破壳轰轰烈烈,整个蛋都在跳。 茵茵时而紧张屏息,时而呼吸急促。 条条裂纹,一个白绒绒的小脑瓜冲出来了,头顶着蛋壳,好奇地看着凑过来的井象,跌跌撞撞地冲向井象。 眼角慢慢变红…… 眼睛慢慢湿润…… 嘴角慢慢下弯…… “呜呜哇——” 茵茵的眼泪喷射。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6节 第63章 周围欢声笑语, 井象独自悲伤。 他一人带俩,头上窝着一个,肚子孵着一个。 茵茵看着窝在头上的小饭饭, 眼眶逐渐变红, “你让我们骨肉分离。” 井象痛苦, 躺在羊毛上, 鼓着肚子,生无可恋。 婵婵被哥哥抱到了最佳吃瓜视角, 慢慢地吃着小甜饼, 眉眼弯弯。 井象:“我想回家。” 隐在暗处的人举棋不定, 他们已把小皇子被茵茵逼着孵蛋的委屈带回皇宫了, 女皇还没有下命令, 要不, 他们先把小皇子救出来? “我的小饭饭。”眼泪一滴滴地从茵茵的眼角滚落, 哽咽, “你躲到哪里,小雪雪都能找到小饭饭, 除非你抛弃自己的骨肉。” 井象虚弱无力:“什么骨肉不骨肉的,你别这么说,一只雪雕而已。” 项良猛然看向茵茵,眼睛惊恐,紧紧地捂住耳朵。 婵婵的小耳朵也被哥哥捂住了。 哭声炸裂, “你不爱小饭饭——” 所有人看向了井象, 静静的, 谴责的。 项良瞪向井象, 在滂沱的哭声里,装模作样地训斥井象, “你知道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是什么吗?你爱的人爱上了别人,别人却不知道珍惜。” “对不起!别哭了!我会对小饭饭好!” 在北海皇宫宁愿挨扳子也绝不会道歉的井象,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说对不起了。他高贵的皇子骨被架在火上烧了一回又一回,小锤子轻轻一敲,碎成了骨灰。 茵茵含泪控诉:“小饭饭是我的宝宝,我放在心坎上疼爱的,你却只是对它好,没有真心不是爱!” 婵婵悄悄点头,小声拱火,“对~” 穆月忍俊不禁,捏捏妹妹的小揪揪。 长公主托着下巴,痴迷地看着自家驸马。同样的月亮,北疆的月亮就是比汴都的美。她家驸马还是在妹妹身边最美。 此刻,项良特别庆幸自己不是小饭饭第一眼看到的人,茵茵有点可怜,井象更可怜。井象冤枉啊,他只是好奇地过来看了一眼,就被小饭饭一眼钟情了。嘿嘿,幸亏不是他。 格依笑嘻嘻地看戏,还“好心”地给井象出谋划策:“你得赔茵茵。” 井象气若游丝:“肚子里怀着一个呢。” 格依:“这不行,这就像你喜欢一个姑娘,姑娘跟人跑了,她爹娘说再生一个给你,你能愿意?” 井象再次转头对茵茵真挚道歉。 婵婵支起了小耳朵,笑眯眯地等格依使坏。 “我有办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雷弹也预埋好了,格依点火,“你得把自己赔给茵茵,这样小饭饭是你的,你是茵茵的,小饭饭还是茵茵的。” 项良:“逻辑通顺有道理!” 婵婵捂着嘴巴笑。 没了皇子金贵骨的井象已经充分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转的,他只是幸运地生在皇宫里而已,现在的他犹如那堆发黄的羊毛,特便宜。 井象从腰上解开他身上最贵的羊皮腰带,塞茵茵手里,“拿好,以后我是你的了,小饭饭也还是你的。” 茵茵泪汪汪:“你和湘湘哥哥一样,不听话,我不要。” 项良揣手,微笑,“对,我不听话了,让妹妹愁坏了。” 一直隐身似的全丞骄傲道:“我们全摩多部落的男人最听媳妇的话。” 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在外面轰轰烈烈,回到家都得听媳妇的。这是整个北海都知道的事情,就像他们知道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常年在外不顾家一样。这也是男人常年不在家也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们的原因。一个女人若是吃苦耐劳性格坚韧能够撑起一个家,嫁给全摩多部落的男人比嫁给任何人都舒心。性子刚直不愿意关在院子里也不愿意曲意逢迎的女人,会千里迢迢地来全摩多部落嫁人。上百年的筛选下,全摩多部落的女人很强,非常强。 茵茵不哭了,看向项良:“你去全摩多部落做生意的时候带上我。” 项良:“那不行,北疆离不开你。” 项良真心想哄人开心时没有不成功的。一句拒绝的话却让茵茵笑开了花。 长公主告诉婵婵:“军师母亲来自全摩多部落,军师亲口告诉我的。” 军师变了,以前军师怕哥哥,讳莫如深避之不及,现在军师不怕哥哥了,侃侃而谈引以为傲。 长公主拆开军师写给她的信给婵婵看,“他不想跟着哥哥了,向我毛遂自荐,把自己交代的清清楚楚。” 小太子小声告诉婵婵:“父皇不想当皇帝了,想让姑姑暂时当一阵的女皇等我长大,军师和李先生也想开了不拦了。” 婵婵不惊讶,在书里武皇被男主的热武器打成重伤,弥留之际把皇位传给了长公主,可惜冷兵器时代遇见成熟的热武器,没有丝毫胜算,长公主无法保住皇位。 东岩小皇女湘湘:“现在换皇帝,会破坏汴都平衡。” 长公主:“哥哥压力大,只是说说而已。” 小太子:不是,父皇真的不想当皇帝。 长公主和小皇女趴一块,肩膀挨着肩膀,低着头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结盟。 婵婵做小见证人,盖上了所有的章。 在婵婵从她的小木箱里拿出一个个的印章时,井象和全丞瞪圆了眼睛。 井象:“为什么武国玉玺在这里?” 小太子:“父皇给姑姑了,姑姑给婵婵了。” 井象:“这么随意?” 小太子:“越富有越怕死,把刀子架到脖子上比什么都管用。”在汴都,玉玺没有权威,虎符比玉玺管用。 眼见着东岩小皇女和武国长公主结盟,井象有了危机感,想要加入结盟队伍,小皇女和长公主不想带他玩。 项良代妹妹发言:“你还欠茵茵一个小饭饭。” 格依:“他把自己赔给茵茵了。” 茵茵急声:“我还没答应要他。” 皇子的金贵骨灰,扬了。 第64章 朵朵饱云, 座座丰仓。 将军打开所有的粮仓大门,用北疆的所有底气欢迎他们。 一张张腐叶下霉菌斑斑的脸,落下一行行泪, 摇摇欲坠的心石长出了新芽。 他们不是汴都的匠人, 他们是爬过一道道死关的人鬼。曾经, 饥饿让他们失魂, 病痛让他们失魄,他们渴求的曙光遥不可及。曾经, 他们看着车队的森森白骨, 死尸般木木呆呆地跟着。此刻, 曙光轻轻降落, 抚摸他们的眼睛, 温暖他们的心。他们仰望神的恩赐, 心种萌芽, 魂魄归位, 涅槃重生,名为“人”。 将军红着眼眶, 大步走到婵婵面前,“我们北疆不负使命,百万吨粮仓七十七座!” 他知晓长公主和小太子在队伍里,这些话他应该对着正统皇子皇女说,然而他说不出来, 在他知晓了汴都的奢靡后, 在他知晓了北疆外百姓的悲苦后, 在婵婵留下的土疙瘩丰满了所有粮仓后, 在北疆有了笑声后。 长公主翻看北疆军十年志,看见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看见了北疆军的十年绝望。 长公主翻看北疆军二十年志,拳头渐渐攥紧。从汴都到北疆的军需竟不足百分之一,层层剥削,官官相护。 长公主深呼吸再吐气,再深呼吸,猛然睁开眼睛,囚在骨血中的兀鹫破笼而出,纯稚的双眼染上血腥的凶厉。 她把证据一一装入信封,只给哥哥写了一个字——杀! 小太子和茵茵坐在门槛上,捧着脸蛋看气汹汹的长公主,一个来书房完成李先生布置的课业,一个来书房拿北疆粮仓账本,两个都不太敢上前。 茵茵小声问小太子:“你姑姑气性大吗?” 小太子:“不大,哄一哄就好。” 茵茵:“她是你亲姑姑,你去哄一哄。” 小太子:“这一次气大了,哄不好,我没见过姑姑这么生气。” 两小只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跑去找婵婵。找到婵婵也就是找到婵婵哥哥,把婵婵和婵婵哥哥全带过来哄长公主。 两小只远远地看见婵婵和婵婵哥哥,眼睛一亮,突然身后刮来一阵风,绿旋风从两人中间刮向婵婵和婵婵哥哥。 一身深绿长裙的长公主在驸马和婵婵之间选择了婵婵,一把抱住婵婵,一边说话一边气的掉泪,“枉费我哥哥还以为他们是好官,省吃俭用地养他们,原来他们沆瀣一气!亡国也能亡的明明白白,全朝没有一个好人 茵茵拿自己爷爷的例子来补充:“好官都被逼走了。” 小太子跟着婵婵从汴都看到北疆,看见了许许多多父皇和李先生都没有看见的人间狱景,心脏沉甸甸地想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婵婵日记》里写着“人应该生来平等的”。《好好活》里没有这句话,为了保护所有人。他和姑姑都知道婵婵不喜欢这个世道,婵婵也推翻不了这个生长了千年的庞然大物,若不是家人爱着她,她不留恋这里。 婵婵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小奶糕,轻轻拍一拍长公主的头,“还剩两个奶糕,吃吗? ” “吃。” 长公主吃婵婵的小奶糕时还在抽泣,当吸溜上穆月只给她一个人煮的鸡蛋面时眉开眼笑了。 “婵婵,北疆是你救回来的,是你的,和汴都没有一点关系。你拿我哥哥的玉玺当枕头当摆件都行,将军给你的文书,你用墨巨精修的小白兔印章。” 在婵婵心里,北疆是北疆人自己救回来的,他们在大雪寒潮里等到了她,他们也在她给出一株土疙瘩后种出了一望无际的土疙瘩。在爹娘和哥哥心里,她是一个身体虚弱需要时刻揣在怀里的小娃娃,不是小神童小仙童,婶婶和姨姨也没想神化她。只是…… 至暗时刻需要信仰,即便这是一缕细细弱弱的光束,他们也紧紧地抓住,视为拯救他们的神光,即便这是这束光无用,他们也耐心地滋养这束光长成太阳。 长公主在北疆军身上知晓了他们和被婵婵从死城里救出的人一样,他们不需要远在天边的皇帝,也不需要高高之上的权贵施舍,他们只需要婵婵。 “婵婵。”长公主抱住婵婵,贴贴脸蛋,再亲一亲,“你要好好的,活的长长久久。” 婵婵郑重点头,用力咬一口羊奶饼。 长公主抢一口婵婵的饭,仿若开玩笑道:“我和你哥哥一块入棺,多出来福寿给婵婵好不好?” 婵婵用力吃完嘴里的饼,双手捧住长公主的脸蛋,亲一口她的额头,“哥哥舍不得丢下婵婵的。” “说的也是,我也舍不得。”长公主反客为主,把婵婵横抱怀里,啾一脸。 小太子和茵茵结伴去书房,一条路两种心情。茵茵蹦蹦跳跳,她爷爷和哥哥忙得三天没来看她了,她心里也欢快,她知道爷爷和哥哥乐意忙活,她不是小孩子了,她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婵婵。而小太子眉头紧皱地在心里重新规划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想他大概当不了皇帝了,他得学点谋生的手艺。 武皇收到妹妹杀气腾腾的信,出乎意料地平静,“当初为了帮我凑钱给他们发俸禄,妹妹把母妃留给她的南海珍珠都悄悄卖掉了,他们该死。” 军师愁眉苦脸:“杀不得,杀了他们偌大的武国就无人可用了。” 李先生用自己的切身体会发言:“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穷。” 翌日,武皇上大朝,扔下一条条的罪证,缓缓道:“你们被绑架了,写信让家人来赎吧。” 武皇说完,打个哈欠。这是一场看谁无赖的拉锯战,他把被子都搬过来了,不会让他们赢的。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7节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武皇瞥一眼郭老头,设身处地,他理解郭老头的痛心疾首,毕竟谁想从他手里抢钱比割他肉还难。 说起肉,想吃羊肉了,等这事儿解决了他雇佣小满满去东岩抓羊,皇宫那么大,冷宫的草那么多,先来一百只。 第65章 滴滴落汗, 颤颤心慌。 朝臣低垂着头,看着鞋面,白色祥云被汴都皇城的泥泞染成了黑色, 浓浓的不详。 武皇想着他的百只羊, 嘴角微微斜扬, 让自己捏造出妹妹话本里的半脸冷漠, 半脸邪狞,看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唬人效果达标了。 军师眼神余光瞧着这想让人打一拳的脸, 闭眼, 平心静气。 他最近胸口闷, 心跳快, 去道馆走了一趟, 道长让他少生气。 他要是短命, 都是皇座上的狗东西害的! 哦, 现在不能说皇座了, 金灿灿的纯金的皇座被狗东西给卖了。 李先生也站了三个小时,两条腿和军师一样, 抖得像冬天挨冻的畜生。 让他挨了这遭罪的玩意事先没有跟他们商量,早朝直接干起了土匪行当。 他琢磨着自己这个被五花大绑抬下山的先生,不是来出谋划策的,是来善后擦屁股的。 大朝上压着朝臣不放,拿钱来赎, 汴都不要了是吧?武国不救了是吧?皇位不保了是吧?脸不要了是吧? 脸?他又陷入了惯性思维误区, 这玩意什么时候要过脸? 全朝心里怨声载道, 屁不敢放一个。武皇对他们太失望了, 他还以为他们会痛批他,让他好趁机敲诈一把。 他不杀他们, 站在这里的都没做过大恶,除了有点良知的不好不坏的官,剩下的都是被世家扶出来的“好官”。 武皇摩挲着妹妹来信上的“杀”,心情不错,他的快速成长来自心底第一次浮出杀气。 妹妹的信里有杀气了,妹妹成长了,让妹妹成为武国女皇指日可待! 心情美丽的武皇换一个姿势继续斜躺,从卖掉纯净的皇座让士兵了吃了一顿有肉沫的饭后,他上朝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他在迂腐的人眼里已经是个荒唐的皇帝,他无所谓了。 像李先生和军师这样有大才华的人只会欣赏他的魄力,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李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军师:凭什么只让我的眼睛被刺痛?都来看一看他们把一个没病的皇帝逼成了什么疯样,这一位可是他们曾经真心实意夸赞的皇子仪态。 武皇终于瞥见了李先生不堪长久站立的柔弱身板,慢条斯理道:“你们快些,李先生都站累了。” 被全朝注视的李先生,红了脸,绿了脸,黑了脸。 李先生:滚!!! 军师看到李先生骂人的眼神,心满意足。 他就是说,他打破读书人文雅成了骂脏话的莽夫,李先生也不能独善其身。 三个好朋友怎么只能两个跳进泥坑里?大家一起变黑才完整和美。 武皇不想威胁他们的,可是他们不自觉。 武皇犹如猛虎捕猎羚羊时的脚步轻俏,和颜悦色,慢悠悠道:“我前几日发现一处宫殿里的草长的最是肥沃,一口气养上五只羊都不成问题。我问老太监,这处的草为何如此茂盛。老太监说,这里埋的人最多。” 武皇突兀地畅想他的野望:“没钱吃肉了,我想在皇宫养一百只羊,就怕皇宫的草不够吃。” 全朝听懂了武皇不算含蓄的威胁,他们以前受到的威胁都是他们揣测而来的压迫,现在直接面对武皇无遮无拦的死亡警告,他们意识到武皇没有耐心了。 一个平时在朝廷上闷不吭声的官员慢吞吞地走到信使面前,提笔写信。 他在信里暗戳戳地让家人去挖一挖做祖宗的东西。现在他家里不富裕,可谁家祖上没有阔过? 他家的祖宗最喜欢祸祸儿孙,祸害到他这一辈只剩下他这一支脉,他要是没了,他们可就断子绝孙了。 在断子绝孙和被挖坟头之间,他相信他的祖宗们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武皇都挖了,他有什么不能挖的。有了鬼,也是武皇在前头顶着。 信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人有点兴奋。 当抛开了道德约束,许多庶子出身的官员对祖上的怨气比武皇还大。有一个带头的,他们果决地上前。他们有妻有子有薄产,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对鬼魂的恐惧,对武皇的敬畏超过了对鬼神的敬畏。 武皇把被子堆到身后,斜躺着,舒舒服服地等着。现在站出来给家人写信的都是穷的,收不到多少钱。真正的聚宝盆还没有站出来。 长达三天的拉锯战让收到内线消息的北海女皇和女相再一次震惊了。 女相:“他是彻底不要体面了? ” 女皇思索片刻,缓缓道:“不破不立,他想从根子上破掉武国的弊病。” 女相若有所思。 女皇:“我对武国的变化有了些期待。” 北疆,长公主收到了哥哥的信,小满满急飞送回来的,还是热乎的昨日之事。 信里的头等大事就是一百只羊,长公主询问婵婵,婵婵问小满满,小满满骄矜地瞥长公主一眼,扇扇翅膀,点点头。它是雪雕首领,在它的聪慧带领下,每个大雪雕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不会飞的雪雕崽崽也有轻松的工作赚自己的奶粉钱。它只管雕群安危,不接其他人的活儿,除非它养的人类小崽崽开口。 小满满用翅膀呼噜呼噜婵婵的小揪揪,飞入空中,响亮的一声咕—— 所有大雪雕飞入高空,跟着小满满飞入北海草原。 井象:“它们去我们北海草原偷羊! ” 全丞:“拦不住。” 他和小满满打过一架了,没打赢。 小满满出发前对大白白咕咕了两声,大白白甩甩毛,伸个懒腰,圈住婵婵,懒洋洋地趴下来。 全丞看着保护婵婵的大白白,评估彼此实力,确定自己还不是大白白对手。 能够打败小满满和大白白的只有金奴和大将军,湘湘和它们一直打一直没有赢。大将军忙着给婵婵带兵,金奴忙着贴身保护婵婵。他暂时自学,他是全摩多部落人,他担心大将军和金奴不愿意教他真正的武功。 格依端着一大盆子奶砖头过来,自己嗦一块再抓一块给婵婵,完全无视井象和全丞。奶砖头是她爷爷给她邮寄过来的,她想给谁吃就给谁吃,看着就壮实的人不配吃奶砖。 对全丞的烦恼,格依略有所闻,在吃奶砖和给婵婵磨墨水的忙碌间隙还能慢悠悠地回应全丞的烦恼:“你成为婵婵的人不就能学到真功夫了。” 井象和全丞同时看向他。 井象:“偷我北海的羊还要抢我北海的人,我不同意!” 格依眯眼一笑,奶砖吃腻了,就把奶砖蘸一点墨水,墨水是婵婵娘用黑豆子皮做出来的,能吃,还好吃。至于井象的脸色,她理都不理。她心里有个大计划,她想劝说爷爷把整个格依部落迁到北疆。现在不能说,要徐徐图之,让他们一点点发现北疆的好。这样她就能跟着婵婵无忧无虑,不用嫁给北海皇帝了。 嫁给井象其实无所谓,但井象不一定是北海皇帝,万一他像武皇一样半途不想当皇帝了,或者他出意外了,她还得嫁。 她懒,又不傻。 每次长公主遇见再生气难过的事情,长公主看见婵婵和婵婵哥哥就变成了受委屈的小女孩,婵婵和婵婵哥哥会很耐心地哄长公主开心。每次被哄完,长公主都能元气满满地去办事。 她琢磨出来了,别管她是想以后懒懒散散地过日子的人还是想像长公主这样轰轰烈烈干大事,她想要幸福的话,都得嫁一个温柔的男人和一个温暖的家。 井象看见全丞真的在认真思考格依的建议,生气了,扔掉手上的木刀,走向暗卫藏身的地方。 暗卫不想在北疆这个地方露面,犹豫了一个呼吸,果决地换一个藏身的地方。 井象在暗卫前几日暗示的地方没有找到暗卫,气大了,“出来!” 茵茵抱着一摞小账本走过来,比井象更凶,“喊什么喊!” 因为小饭饭,井象一直在茵茵面前矮一头,茵茵一出现,他的火气就变成了虚火。格依和全丞要顾虑井象的身份,在井象态度强硬时,两人偶尔会让一让。茵茵完全没有,她是他的监督人,他要是对小饭饭不好,她立刻带雪雕群来一次多打一。 雪雕群和北疆人都听茵茵的话。婵婵的藏宝箱给茵茵管着,藏宝箱里雪雕最爱的小红果,除了小满满只听婵婵的话,其他雪雕都是谁给它们小红果它们听谁的。骷髅车队的粮食归茵茵管,到了北疆,将军把粮库给了婵婵,婵婵又给了茵茵。茵茵把一个大人都难以全盘撑起来的北疆粮库全撑起来了。 茵茵一把拽住井象的腰带拖向婵婵的方向,茵茵跟着金奴练功后,力气变大了,她能拖得动他。井象对谁都不怯,就是对茵茵有点怯。小饭饭赖上他时,茵茵没完没了的哭声,让他不敢挣脱腰带上的手,一脸丧丧地被茵茵拖到了婵婵面前。 婵婵笑嘻嘻地嗦一口大奶砖。 她看出来了~ 他们的生态圈已经形成了闭环。 稳定又和谐。 井象看着对他凶巴巴的茵茵对婵婵笑得可可爱爱,还撒娇地让婵婵亲亲她,叹气。 他想不通。 他怕婵婵就算了,大白白和小满满都是不管是非的偏心眼,把婵婵保护的严严密密。 他为什么怕茵茵? 小满满带着雪雕群去偷羊了,没雕保护她了。他能打得过她! 她的杀手锏也只是哭,他堵上耳朵忍一忍就是了,他为什么要怕她? 茵茵给婵婵快速说她对北疆粮仓的安排,“北疆的户籍有些乱,需要重新统计整理。” 婵婵:“好。” 茵茵抱住婵婵:“我们一家一户地过去,说说话,聊聊天,把婵婵写的小日记给他们说一说,让他们更有力气干活。” 井象忍不住了,急火火地开口:“北疆一万多人了,你让婵婵一家一户地过去,有什么意义?想宣传直接在大喇叭里宣传就是了。” 茵茵:“你不懂。” 她不鄙视他的短浅,他没看过婵婵亲手写的小日记,不懂她和婵婵的野望。 井象不想跟茵茵吵架,看向婵婵,在大白白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他的声音不知觉地放轻柔了,“婵婵想挨家挨户拜访吗?” 婵婵把吃不完的奶砖给茵茵吃,缓缓点头。 天暖和了,哥哥不用担心她被冷风冻病了。 耗时长也没关系。 说好的,给哥哥看人间喜乐。 一年不够,那就三年。 三年不够,那就三十年。 不做,怎知不行?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8节 第66章 婵婵要家访的消息传遍边疆每一个角落, 远在汴都的武皇都知晓了此事。 武皇:“妹妹不想处理边疆的琐事,嫌麻烦,坐不住, 去带兵了, 她说她要当其他四国闻之胆颤的女将军。” 李先生和军师静静地看着他, 知道他欠打的话没有说完。 武皇:“婵婵善良, 心有百姓,家人品行高洁, 还有一个伟大到让妹妹憧憬的梦想。” 军师:铺垫的差不多了, 可以来霹雷了。 李先生:这世上只有武皇不敢做的, 没有他不敢想的。 武皇:“让婵婵做女皇吧。” 军师闭眼深呼吸, 他以为自己需要至少一盏茶来冷静, 却惊喜地发现心脏稳当当的, 没有一点异样。 武皇:“婵婵是边疆的众望所归。” 李先生:“婵婵两岁半。” 武皇:“她救了边疆。” 李先生:“婵婵姓穆不姓武。” 武皇:“她救了边疆军。” 李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武皇, 神色严肃:“您没有开玩笑?” 武皇缓缓起身, 接住一片熬过了冬终于等来春风吹落的枯褐秋叶,“我们老了。” 李先生和军师的呼吸骤然加速。 他们两人和武皇形影不离, 他们懂武皇的每一句话。 他们老了,老的不是年龄,是根深蒂固的落后认知,是被腐朽环境污染的灵魂。 他们知晓爱护百姓的重要,为了武国的稳定, 他们必然把百姓放在心里, 却绝不会放在首位。正如他们现在所做的, 他们曾把贤臣放在首位, 曾把粮草和军队放在首位,百姓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慢慢超过了朝臣, 未曾超过粮草和军队,若粮草和百姓发生了冲突,他们优先保护粮草。 武皇:“我能坐在地上和同生共死的士兵吃大锅饭,不会像婵婵那般家访,你们也不会。我们会用帝王之道和千秋大业来说服自己这些事情没有必要。” 然而,这些事情恰恰是春日的细雨,在种子渴望中慢慢降临,细细绵绵,润无声。 汴都的轰轰烈烈只是春日暴雨。 “我们的自尊放的太高,把自己看的太像个人物了。” 武皇的正经不能超过一盏茶。 “来,我们都学狗叫两声,把自尊降低一点。” 李先生微笑:“呵。” 军师面无表情:“滚。” 武皇有错就改,把朝臣关在皇宫里,他带着李先生和军师去家访。 李先生摇晃着孔雀尾羽扇,脚下不太愿意地挪着:“你见那几个绑匪会去人质家里唠嗑。” 军师揣着手,他已经在心里把所有的脏话骂了一遍,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武皇:“老百姓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如今大彻大悟,决定为了太平去做犬。我这样的可歌可泣的行为会在史书上记录下来名垂青史,你们跟着也能沾光。” 李先生:“谢主隆恩,不需要。” 军师:“我最大的抱负就是不遗臭万年。” 武皇:“那你们回去?” 李先生和军师站着不动,扭头看一眼皇宫的方向,继续向前走。 武皇大笑:“我不做皇帝是好事,你们不用畏惧我,我们可以做一辈子肝胆相照的兄弟。” 李先生和军师还沉着一张脸,眼底浮出单纯的舒畅。他们本是复杂的人,辅佐武皇时间长了,也就没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是正常人,能够揣测的也是正常的皇帝,武皇这个不想当皇帝的掘坟疯批皇帝不是正常皇帝。没必要为难自己。 武皇站在十字路口,无须思考,他大跨步走向刘府。他依稀记得刘府有个庶子在边疆,这偌大的刘府,上上小小总得有一两个关心边疆的人吧。只要有一个,刘府就是第一只鸡。 边疆,长公主收到哥哥来信后立刻解开盔甲擦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欢快地跑向婵婵。 长公主:“哥哥杀鸡儆猴。” 茵茵悄悄地把刘府庶子作为第一个家访对象。 长公主:“哥哥打算退位让贤。” 婵婵还漫不经心地窝在大白白怀里嗦奶砖。 长公主:“让婵婵做皇帝。” “不要!”婵婵一个激灵,奶砖都不甜了。 井象翘着腿坐在树荫下织羊毛衣,他现在熟能生巧,能织着毛衣耳听八方,“我不明白,武国的皇位就这么招人嫌弃?东岩皇子为了抢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六亲不认。” 小太子:“我也不懂。”姑姑和父皇都没想让他当皇帝。 井象:“你不想当皇帝?” “想。”他不怕当亡国君,也为当好皇帝勤快学习着。 井象:“他们都不考虑你,你不去抢?” “不抢,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姑姑和父皇,他们不会害我。他们没想让我当皇帝,那就是不适合。” 小太子隐隐地知晓父皇为什么想让婵婵当皇帝,李先生说武国想要破开困境,需要从树叶到树根的大改变。父皇种种看似随心所欲的行为都是在尝试撼动这棵生长了千年的大树,树叶已被父皇用刀强硬地砍掉,正在一点点磨树根。可这根太庞大了,难以分辨脚下的根来自哪里又想去哪里。父皇分不清,姑姑也分不清,等他长大了也许也分不清,其他人更分不清。 他知晓,婵婵分得清。 井象:“不知道你父皇怎么想的,我觉得你和我一样优秀,能当好一个皇帝,你应该争取,好男儿不应该害怕争斗。” 项良瞥两人一眼,嗤笑一声。 好男儿正在婵婵的小县衙里织羊毛衣,这要是传到外面,多吓人。 项良看看自己手里还差一个袖子的羊毛衣,再看看提着铁球挑战大将军长枪的妹妹,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能再织下去了,太安逸了。 安逸会消磨人的斗志。 项良:“妹妹,东岩斗的差不多了,你还回去不回去了?”他都快不想回去了,喜欢缠着婵婵的妹妹肯定更不想回去。 湘湘的铁球靠蛮力压住了长枪,却被大将军从长枪手柄处的刀片抵住了脖子。兵不厌诈,湘湘认输。 湘湘拖着铁球坐到婵婵旁边,喝一大口婵婵哥哥提前准备的白开水,回答项良的话,“回。” 项良震惊,“回东岩?” 湘湘:“打下来送给婵婵,武国这点地儿太小,当皇帝都没意思,地大物博才有趣。” 项良一点都不惊讶,真的。如果妹妹像一个普通复仇野心家那样回东岩厮杀做女皇才是奇怪。 比起妹妹回东岩做女皇,把东岩打下来给婵婵,似乎变数更大,更有趣。 他突然有点热血沸腾了。 井象:“他们疯了。” 小太子:“嗯,疯了。我想当皇帝,但更想看见婵婵当女皇,我也疯了。” 井象凝神,如果东岩和武国合二为一,那北海就多了一个威胁。 小太子看着井象戒备的眼神,慢悠悠道:“你害怕了,你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是不是?” 井象抿嘴,他日日为北疆的改变和北疆人的干劲惊心。来北疆之前,他自傲北海在五国的强者地位。来到北疆,看到北疆的急速发展,他心中的危机感日日增加。 小太子咬断线头,把织好的羊毛衣给茵茵入库,接着织下一件,还催促井象快一点。 茵茵背过来一大筐的羊毛线,一大群手艺好的人齐心协力,快完工了。 茵茵用羊肉汤鼓劲。一直吃疙瘩饼的井象为了这一顿改善餐,只用了五分钟就学会了湘湘和茵茵始终学不会的花样。为了得到最高的日工资和最多的羊肉汤,他都原创出了独一无二的图样。他不知道北海女皇和女相从暗卫手里拿到这件高价羊毛衣时的复杂心情。 负责北疆一切财产的茵茵在井象原创出一件件稀罕图样的羊毛衣后,她对他比对小饭饭还好,井象惶恐。 井象:“你正常点。” 茵茵皱眉,凶巴巴:“不要偷懒,快点织!” 井象安心了。 格依瞧见这一幕,趴到婵婵的脚边捂着嘴偷笑,小声地告诉婵婵一个大秘密,“井象和茵茵长大后会结婚。” 婵婵默默地嗦一口大奶砖,在格依又想咬她的脚背时,快速收脚,窝到哥哥婉娉姨姨怀里。 格依又悄悄地把自己的大发现告诉婉娉。 婉娉搂着婵婵,再次回想起过往时犹如看陌生人般清醒冷静。她亲亲婵婵的脸蛋,缓缓道:“造化弄人。” 格依想到她和井象无法解除的婚约,刚冒出来的小兴奋冷却了。 婉娉的手伸入婵婵的背后,摸了一手的汗,她用手绢轻轻擦一擦,再脱掉婵婵的厚外套,递给格依,“一直喜欢一个人是幸运的,幸运的人很少。” 格依愣了愣,迟钝地把婵婵的小外套枕在头下,仰躺着婉娉。婉娉的经历在北疆不是秘密,她早已听说。 格依:“我以为你会说喜欢一个人是苦难的开始。” 婉娉莞尔一笑,轻轻地摇晃一下怀里的婵婵,“我是幸运的人,遇见了一个可以一直喜欢的小宝贝。” 格依品了品这句话,笑着爬起来,啃一口婵婵的小脸蛋,“婵婵,我以格依部落的圣女赐福给你,赐你长命百岁,赐你心想事成。” 婵婵拍拍格依的头,“讲科学,不迷信。” 格依:“不管,就是要把所有的祝福都给婵婵。” 婵婵用大力嗦一大口奶砖,她要好好地养身体,不活到九十九岁对不起这么多的祝福。 格依用轻轻松松若有似无的语气慢慢道:“他们把美好的梦寄托在婵婵身上,希望有一天能美梦成真。” 婵婵叹了一口小奶气。 他们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让她一个小宝宝当皇帝,穿书男主看似用热武器快速轻松地坐上了皇位,他也是经过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九死一生才磕磕绊绊地坐上了皇位。她一个小宝宝干啥了?除了努力吃饭就是努力睡觉,再畅想畅想北疆的未来。他们就这么把皇位给她了?穿书男主会气死的。 格依:“我不做梦,我只会造梦。” 婉娉莞尔。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49节 一个懒洋洋的小姑娘说造梦,没有说服力,却很可爱。 婵婵看着格依火热的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小帽子上拽下来毛茸茸的兔耳朵捂住自己的小耳朵。 格依:“我要带格依部落投奔北疆。” 婵婵捂着小耳朵,闭着眼睛,装自己没听见。 格依:“只给爷爷写信,劝说不来他们,我得让小雪雪带我回去一趟。等湘湘去东岩给婵婵圈地盘的时候我回去找爷爷商量格依部落的迁移。” 格依心里有了一个动力满满的大目标,不懒了,找湘湘和茵茵商量格依部落的迁入。格依部落在爷爷小时候遇见了雪崩,为了平息山神怒火,在巫医的指引下进行了一次大迁移。有了第一次再来一个第二次的难度不会很大,劝说成功巫医,大迁移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而现在格依部落的巫医恰好是她舅母,这事儿能成! 第67章 长公主的公主府建在婵婵的小县衙和金奴的万兽宗之间, 就如万兽宗建好了,金奴还在小县衙里贴身保护婵婵,公主府也建好了, 她还美滋滋地住在小县衙里。她不回去, 公主府是她建来收留亡国后的哥哥的, 她和驸马守着婵婵不分离。 格依和长公主都是不想吃苦的人, 两人有许多共同语言,她佩服地看着长公主把长枪耍的像模像样甚至有了一点虎气, 但她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吃这个苦头图啥呢?” 长公主:“我是镇国长公主, 要对得起这个封号。” 格依:“那也不用从小兵做起吧。” 长公主:“要的。” 小太子站在姑姑不远处练功也是满脸通红, 格依看看左右, 各有各的忙, 她坐到婵婵身边, 和婵婵一块学写字。草原的文字是一幅幅线条画, 一幅画是一句话,彼此意会。她会草原文字, 对北疆文字一知半解。 北疆文字复杂难以辨认,除了大将军夫妻,北疆军都是大文盲。茵茵爷爷受婵婵日记的启发,尝试简化文字,已有成效。现在婵婵写的便是简化的北疆文字。 不止婵婵, 整个北疆都在学北疆文字。茵茵爷爷拿出改编自婵婵日记的《好好活》, 对他们说这是婵婵对北疆的期许。他们想要自己读这本书, 学习热情如当初种植土疙瘩高涨。 《好好活》是期许, 是希望,是光明。 每当读懂一句话, 他们总会热泪盈眶,热血澎湃。 想要读懂下一句话的渴望让他们废寝忘食。 正是看见了他们对知识的热情,格依知道北疆将与众不同傲视群雄,越发急切地想让格依部落迁移此处,她怕晚了格依部落跟不上北疆的急速奔跑。 格依:“婵婵,我不等湘湘了,小雪雪答应明天送我回部落。” 婵婵放下毛笔,托着小脸蛋,静静地看着她。 格依:“婵婵昨天问我会不会后悔,我想了一个晚上,不后悔。若有族人不同意,我会带同意迁移的族人来北疆。” 婵婵:“想好了?” 格依:“想好了。” 婵婵:“那就去做吧。” 草原很大,也很危险,格依部落里有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草原,也有向往热闹祥和的稳定生活。格依看着风风火火朝气蓬勃的茵茵和长公主,她不想得过且过了,也不想嫁给不爱的人了,更不想做北海皇宫的囚鸟了。 她一直知道,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付出的比自己想得到的要更多的代价,一如金奴、婉娉、茵茵,许许多多的人。 小雪雪背着格依缓缓飞入空中,三只有载重货经验的大雪雕护在小雪雪身侧。 井象和全丞仰头看着,一脸向往。 他们也想在空中飞。 项良揣着手手,眼里的艳羡比他们两个更甚。 这曾经是他的雕…… 后来它们跑了…… 项良:“妹妹,我也想飞飞。” 湘湘放下铁球,举起哥哥,掂量一下,不重,可以飞。 项良惊恐:“你想做什么!放我下来啊!” “实现哥哥飞飞的愿望。” “嗷嗷啊,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叠词恶心你了。” 晚了,项良只感觉自己的腰带一紧,整个人就飞在了空中,“啊——” 大白白经常和湘湘玩抛接游戏,就像打架一样频繁。它看到湘湘抛球,兴奋地追过去,一跃而起。 自由坠落的项良看到大白白的血盆大口,“啊——” 大白白稳稳地叼住了项良的屁股,还乐颠颠地叼了回来。 湘湘笑嘻嘻地问哥哥:“飞飞好玩吗?” 项良虚弱地站起来,揉一揉没一点事儿的屁股,嘴硬:“刺激。” 井象和全丞的眼睛乍亮,跃跃欲试。暗卫不管什么暴漏不暴漏了,死命丢石头阻拦井象。没人阻止的全丞已经飞入了空中兴奋大笑。 茵茵:…… 项良:…… 茵茵:“草原的男孩子都这样吗?” 项良:“草原的男孩子不这样,全摩多部落的男孩子才这样。” 茵茵:“那全摩多部落顺利长大的男孩子都是幸运儿。” 项良:“他们以死于冒险为荣。” 茵茵:“可怕。” 婵婵抱着格依留下里的大奶砖咬了两口,咬出来一串牙印,吃不动了,递给哥哥保管,下次继续吃。 婵婵鼓着脸蛋肉让哥哥擦脸,干干净净地去家访。 茵茵慢条斯理地准备好小账本和笔纸,整装待发。在北疆,穆月可以自由地呼吸,不用遮面,不用躲躲藏藏。受饿挨冻多年,北疆人的审美整体发生了不可逆的偏差,他们以强壮胖硕为美,穆月这样瘦弱虚白的,北疆姑娘和小伙子都爱瞧不上。现在他们喜欢婵婵,对穆月的喜欢是爱屋及乌。 没有痴迷的眼神,没有□□的眼睛,穆月对北疆的喜欢已远远超过了武国的任何一个城镇。他在这里是全身心的放松,不受噩梦的侵扰。 妹妹说的人间喜乐,他已经感受到了。 土疙瘩饼的焦香在北疆的每个院落飘荡,而这一户里有炒肉的香气。 婵婵敲敲门,奶声奶气:“有人吗?” “有。” 刘亭轩跑过来开门,看见婵婵,整个人凝固了,好半晌才犹如碎裂的雕塑,稀稀疏疏地掉下来一个个的泥块,“婵婵婵婵婵、婵婵。” 刘亭轩恍恍惚惚地开门,被门口的石墩拌了一脚才脑子上线,涨红着一张脸,急慌慌地迎婵婵进门,抖着手倒水,又把自己炖肉的大铁锅端到婵婵面前,让他们吃。 以往他一天只吃一块肉,一锅肉反反复复地炖多次,最后肉都炖烂成了肉汤。这股每天都盼着明天一块肉的盼头让他熬过了过去的十年。在婵婵的白骨车队带着土疙瘩来到北疆时,他吃完了最后一口蛇肉,准备明天就喝下蛇毒。吃了快十年的蛇肉,北疆的蛇都被他吃完了,收集的蛇毒已经满满一罐了。这些蛇毒就是为山穷水尽的这一天准备的。 这一锅羊肉,他准备吃三十天,每天吃一小碗。今天婵婵来家里了,这一锅肉必须今天全部吃完,必须全吃完,不吃就是瞧不起他! 穆月捏捏妹妹的小手:“不可以吃,会肚子疼。” 婵婵眼巴巴地看着这一锅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炖羊肉。 大树爷爷说她是它们的孩子,不许她吃肉。 她要忍住。 不吃! 一口都不吃! 口水顺着婵婵的嘴角缓缓流下来。 穆月笑着给妹妹擦擦嘴角,再给刘亭轩讲受树神偏爱的孩子不能吃荤腥。刘亭轩怎么端出来的就怎么端回去了。婵婵不能吃,其他人也不要在婵婵面前吃肉了,他以后也不吃了,不吃肉也有很多好吃的食物。等他琢磨出更好吃的素食,他再请婵婵吃饭。 茵茵拿出她提前准备了好多天的户籍本,把提前准备好的问题拿出来问刘亭轩。若是其他人来问,刘亭轩定然隐瞒,婵婵和茵茵问他,他全盘托出。茵茵忽略的,他也主动说出来。 他告诉茵茵他种了多少土疙瘩和杂粮蔬菜,收获了多少,自己每天吃多少,这些存粮能吃多久。春夏秋没有烦恼,只有冬天会有一点点的烦恼,天冷柴火不够,不过他能解决,还和以前一样住到一个房间,挤着睡觉就不冷了。 茵茵问到年龄和老家籍贯,刘亭轩神色凝滞了片刻,声音沙哑,“来到北疆后一天天熬着日子,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长公主把刘府的情况简述给他,“你娘和妹妹还在,你想回去吗?” 刘亭轩:“不回去了,已经熬过来,回去也是被主母搓磨的日子。” 茵茵记下来,问他:“需要把你娘和妹妹接到北疆吗?” 刘亭轩猛然抬头,“可以接她们来北疆?” 茵茵没有一口承诺下来,反而劝说道:“北疆生活艰苦,远远比不上汴都,她们若是不习惯北疆的苦寒,不如继续留在汴都。在刘府顶多活得憋屈些,不会死。而且你看北疆入口的墓碑,能够从汴都走到北疆的人都是九死一生的。” 刘亭轩抹一把脸,满眼的悲切:“我当初孤注一掷来北疆,是为了给家母和家妹找生路,谁想一眨眼就是十年。” 再多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满脸的泪,只一遍一遍道:“她们会来的。” 离开刘亭轩的家,夕阳还没有落山,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带着十年的孤独和不敢回想家人的悲痛,还有隐隐的祈求,微微的期盼。 长公主陷在恋爱脑的甜蜜里,用恋爱脑去想解决办法,“他娶个媳妇就不孤独了。”她觉得她的驸马有现在的幸福模样,九成是婵婵带来的,有一成是她这个媳妇带来了,娶一个媳妇的作用大着呢。 穆月笑着睨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又看呆了,牵着穆月的手,痴痴地走着。 茵茵:“这是你姑姑。” 小太子点头:“这是我姑姑。” 茵茵:“不改吗?” 小太子:“不改,姑姑开心就好。” 茵茵:“那也行,我尽快适应。” 小太子:“我和婵婵都习惯了。” 茵茵看向婵婵哥哥红彤彤的耳朵,“我和婵婵哥哥还没有习惯。” 汴都,从刘府无功而返的武皇收到了妹妹的来信和一百只小羊崽。他把一百只小羊崽平均发给朝臣,让他们牵着去后宫放羊。 武皇发羊时,李先生和军师背对着他们坐在台阶上吃疙瘩饼,眼不见为净。 李先生:“这是折辱,气性大的人不得气死。” 军师一天一问:“什么时候武皇能做个人?”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0节 李先生被疙瘩饼噎的差点背过去,好不容易咳出来了,嗓子疼的吃不了疙瘩饼了,“北疆吃的都比我们好,起码他们的疙瘩饼是新鲜热乎的,我的这个又干又硬还长毛。” 军师:“白毛,吃了没事。” 这话一听就是武皇的调调。 李先生:“翻翻史书,没有一个皇帝会委屈身边谋臣的吃喝,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军师:“本来我们可以吃好喝好的。” 若不是他们在武皇的怂恿下掏光家产给士兵们买吃的,他们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武皇发完羊了,挤到军师和李先生中间,吃掉李先生剩下来的疙瘩饼。 武皇:“你们说,我不给他们发吃食只发羊,他们会不会饿红眼吃掉可爱的小羊羊。” 李先生:“有风骨的人宁肯饿死也不会吃羊。” 武皇:“那就太可惜了,我还想着拿羊骨头讹诈他们呢。” 一股香喷喷的羊肉味飘来过来。 “呦~”武皇咧嘴笑。 李先生:难怪亡国,该! 第68章 武皇循着香味找了过去, 每一步都带着红光满面的春风。 军师和李先生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军师:我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迂腐固执的老臣,尚未修炼出面对叛逆老臣面不改色的本事,先酝酿情绪, 届时临阵发挥。 李先生:无所谓, 丢脸的玩意在前面冲。 一只羊在火上滋滋叭叭, 香气随着烟火浓郁、隐约。 三个素日里沉默寡言的老臣吃的太豪迈了, 武皇瞧着他们的吃相,不敢大声说话了, 怕刺激他们脆弱的神经。 三个老臣盯着武皇, 像咬武皇的肉一样狠狠地咬羊肉, 完全不在意油水滴在朝服上。 军师:被武皇逼疯的大队伍又多了三个。 李先生:肉怪香的。 武皇温柔小心:“你们还好吗?” 三个老臣咬牙切齿:“你说呢?” 武皇苦脸卖可怜:“你们看着我长大的, 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是糊涂昏君, 也不是嗜杀的疯子,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谁有办法让武国百姓和平安乐, 我愿意把皇位让给谁。” 三个老臣在在杀羊前,心里已经有了决策:“我们去东岩。” 话不用说尽, 双方都明白彼此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们带走家族里现有的金银,留在武国的土地铺面和老祖宗的墓地都留给武皇。 武皇:“人生地不熟,也许有人不愿意去东岩。” 老臣:“你不愿意?” 武皇再次强调:“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对你们有感情, 怎么可能赶尽杀绝, 你们若是想去东岩就去吧, 不愿意去东岩的人留给我, 我给一个奔头。” 不愿意跟着去东岩的,不会是家族的宠儿, 就如被刘府第一个放弃的刘亭轩。 武皇打个手势,门卫打开门放三个大臣离开。 老臣离开前,对着武皇吹胡子瞪眼好一会,“你好自为之。” 武皇:“现在是武国最难的时候,以后会越来越好,您老且等着看吧。” 老臣:“死局罢了,自欺欺人。” 武皇神色严肃,以学生之礼对教导了他幼年的老师拱手:“老师没有找到破局之道,随波逐流几十载。学生找到了,学生能做的就是把这条道上的大石头搬走敲碎。” 三个老臣的腿,就这么停在门槛上,迈不出去了。 三人转身回来,“详细说一说。” 军师:他们临时改变主意,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尴尬。 李先生:终于找到武皇的脸皮是从哪里磨来的了。 三个老师同时向武皇询问,武皇就是不说,三人气的拿着羊骨头打他。 武皇窜上窜下地躲着,“不能说。你们私心重,品行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高尚,思想也老化,不愿意接受全新的思想。改一个伤财伤民的政令,你们都要瞻前顾后,想要个万全的法子。这世界上就没有万全的事情,成就一些,必然损伤一些。你们不想自己的宗族被淘汰被损伤就会找各种理由阻拦。” 武皇被追打的更狠了。 “我们岂是是非不分的人!” 三个老臣快被武皇无遮无拦的话气炸了。 武皇不会拿婵婵的安危去赌三个老师的信誉,还更近一步地刺激道:“你们若是真有自己标榜的睿智通透,你们这么忍心守着财产看着士兵饿死。” 三个老臣无言以对。 话头已经被引出来了,武皇就不会轻易地揭过,一个人发疯是异类,一群人发疯才能办成事。 武皇:“你们没有严格管束家门,自己再洁身自好有什么用,子孙造的孽都得算到你们头上,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忠良贤臣吗?在我这里,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看在师徒之情没有为难你们,你们还自私自利地以为我辜负了你们的教导,你们最该做的是反思和清理门户,而不是追问我破局之道,更不是去东岩。你们要是去东岩,我就看不起你们,不承认你们是皇子老师。” 军师:又疯又狠。 李先生:原来武皇对我们还是温柔的。 三个老臣气的喘不上气,顿足拍胸。 武皇以一副不气死他们不罢休的浑劲,放狠话:“你们可以去东岩,东西都留下,一件都不许带走,我们武国的民脂民膏就得用在我们武国。” 三个老臣一个接一个晕了。 武皇踹一脚李先生,“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该你上场了。” 李先生不情不愿地上去搜身,军师拿出笔纸模仿他们的字迹写家书。 武皇趁热打铁,从妹妹留给他的大箱子里找到妹夫的化妆盒,伪装成一个黢黑麻子脸侍卫,揣着家属上门。 军师和李先生守在三个大臣身边,以防他们清醒后想不开撞墙,武皇的目标一直清晰明确,只要钱不要命,命不值钱。 军师:“要不先用绳子绑起来,要是一块醒咱俩就忙不过来了。” 两人就找了三根绳子绑住了他们。 李先生:“突然想念长公主和小太子。” 这三根绳子还是他们从长公主送给武皇的大箱子里找到的。 边疆,墨巨大徒弟带着一支四十人的队伍向南走,远远地看见婵婵,用力摇晃胳膊打声招呼,急匆匆地离开。 茵茵代他们解释:“爻道长找到煤矿后,墨巨爷爷就在想办法开采了,前些日子做出了承重机,布牙子爷爷也做出了轨道滑车,可以安全省力地开采了。” 小太子:“这个冬天不难过了。” 茵茵:“煤矿的煤量不可再生,用一点就少一点,得节制点用,冬天还要想更多的办法保暖。” 小太子:“还有棉袄,总归不会冻死人了。” 开采煤矿所需要的人力比茵茵安排的要多,有力气的男人向煤矿开采倾斜,其他事情因为人手不足陷入停滞状态,负责人纷纷找了过来。无论盖房子修路,还是建工厂生产织毛机,谁都重要,谁的发展都不能停下来。不仅井象全丞和项良被茵茵拉过来织毛衣了,大将军夫妻也被茵茵安排了羊毛的清洗和染色。 茵茵在小本本上写下来北疆最紧急的事情,“北疆的人还是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 然后北疆的经济实力还不足以他们雇佣草原人来干活。 小太子看一眼井象,确定井象听不见,小声地对茵茵说道:“小雪雪带回来了消息,格依部落的年轻人会跟着格依过来住一段时间再决定。” 茵茵:“年轻人?” 小太子点头。 两人对视着嘿嘿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来了北疆,他们就回不去了。 格依想念小县衙的热闹,更想念婵婵哥哥做的甜点,一路都没偷懒,骑着格依部落最快的马日夜赶路回来。 他们来北疆第一天受到茵茵最热情的欢迎,茵茵和小太子一唱一和地向他们介绍北疆新盖好的房子,外形漂亮稳固,内部冬暖夏凉,每一个房间光线明亮,厨房和厕所动线合理,实用性极强。 年轻人抵御诱惑的能力太弱了,茵茵和小太子还没有使出一成的功力,他们就掏钱抢购了。 井象:“他们跟着你来北疆,本想打工赚疙瘩饼的,结果还没找到工作就把自己带过来的家产花光。” 格依笑着点头,她让他们多带点钱就是为了这一回事,房子已经买了,他们就在这里有了惦记,不会再回草原。况且他们带来的钱不够没买房,向茵茵借了一大笔钱。他们按照她和茵茵的计划要留在北疆发光发热了。 井象:“你看着茵茵坑自己的族人?” 格依:“他们若是喜欢稳定固定的工作,可以去工厂,如果他们喜欢放牧,可以继续在北疆养牛养羊,如果聪明上进,可以跟着墨巨爻道长布牙子他们学技术,可以跟着婉娉和茵茵的爷爷他们读书,还可以跟着大将军和金奴学武功当兵。在这里的出路,比在草原多。若他们不是我的族人,我才懒得管。是悠哉哉地躺在婵婵身边睡懒觉不舒服,还是美滋滋地吃挨着婵婵晒太阳不幸福?” 为了族人,她牺牲的可多了。 井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会对你生气。” 格依:“不会,他们会感激我。” 井象:“你就这么喜欢北疆?” 格依:“你不喜欢?” 北疆没有北海中心城富饶繁华,他在北疆的吃穿用度都远远不如他在北海皇宫,可他说不出不喜欢,即便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他清楚他和全丞在北疆更快乐。 格依:“你还不懂吗?不止物质决定了一个人的幸福,还有很多,比如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对婵婵和将军的信赖和爱戴,对生活会越来越好的肯定和努力。” 井象倔强:“北海也有。” 格依摇头:“在北疆,每个人都拥有这些。在其他地方,只有高官富家子弟有光明的未来,他们可以通过努力得到他们想要,而百姓贫民想要努力却没有路,只能浑浑噩噩地过一日算一日。茵茵爷爷说,在北疆,人才活成了人。” 井象受到这些话的刺激,一个人陷入了思考,痴痴呆呆的,毛衣也不织了,人也不大口吃饭了。 其他人关心了两句,知道了原因就不打扰他的思考了,茵茵甚至给他放了三天假,让他好好地思考。 茵茵和婵婵白天去家访,晚上一点点地写北疆的律法。在定律法时,婵婵还会顾虑到时代的隔阂,其他人啥都不顾,让婵婵只管大胆地写。 长公主:“北疆是婵婵的地盘,婵婵想制定什么样的律法就可以制定什么样的律法。接受不了的人就离开北疆。” 大将军:“婵婵不用操心这些,我们被冰封北疆十余年,熬过来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一样,我们是阴魂不散的鬼军,婵婵写什么,鬼军就能变成什么样的人。”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1节 茵茵:“婵婵不用怕的,北疆再变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他们的话让婵婵慢慢放松,奶声奶气地让哥哥写下一条条的律法。 这些律法都牢牢地记在她的脑子,即使她生病时忘记了许多这本书的剧情,她也记得这些律法。这些律法是她为了舍友的毕业论文参加陪审团讨论时舍友的导师和法学院院长的争辩和补充,她记得导师和院长都支持的一句话,人可以从道德上分出三六九等,高尚的,卑鄙的,律法上不可以。 念完律法,婵婵的小脑瓜清空了大半,身体能量都耗光了,睡了好长时间,到了计划好的家访时间,被哥哥抱着过去,谁也没叫醒她。家访时,都是茵茵这个喜欢说话的社牛小喇叭在叭叭叭地唠家常,唠过瘾了关系热乎了再登记信息,小太子和长公主偶尔补充。婵婵全程都是一个吉祥物,不需要说话,被家访的人看见婵婵就高兴的手舞足蹈了。 婵婵中途醒了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唯一作用,安心地继续睡觉。 家访了两户,回到小县衙,茵茵把登记北疆户籍信息的小本本锁入箱子里,拿着婵婵哥哥给她吃的小饼干走到井象身后,踢一踢他的屁股,“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了,悟了吗?” 井象没有在思考,他正在痛痛快快地吃烤羊腿,被茵茵踢了屁股也不生气,从羊腿上撕下来一大块肉给她,“我悟了。” 茵茵没有接羊肉,严厉:“羊肉哪来的?” 井象:“不是偷的,暗卫花自己钱向小满满买的。” 茵茵一秒变脸,笑眯眯地接过羊肉,一口小饼干一口羊肉,好不惬意。 茵茵:“你悟了什么?” 井象:“所有人都盼着婵婵做女皇,她是众望所归。” 茵茵用力点头。 井象:“我想了个能够完美解决所有难题的方法。” 茵茵疑惑地看着他,她都不知道他有什么难题。 井象:“我喜欢北疆,不希望北海和北疆打仗。” 茵茵:“我也不喜欢打仗。”打仗花钱太多。 井象:“婵婵比我小,我可以让婵婵等一等我,等我继承北海皇位后我把皇位给婵婵,到时候北海和北疆都是婵婵的地盘,不用打仗了。” 茵茵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可以。” 北海暗卫:…… 北海暗卫: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第69章 自己让自己悟了的井象, 更加积极地融入北疆,以前是因为环境所迫,有意地克制和束缚自己的行为, 当他从内心深处更加贴近北疆时, 他的所有行为发自真心。 井象不再是北海皇子。 井象是北疆人。 日日跟着小主子的暗卫, 也被北疆的风腌入味, 成了不逊色小主子的北疆人。在茵茵急缺人手,喊他们出来时, 他们只犹豫了十秒就从了, 快快乐乐地跳出来, 站在茵茵面前听指挥。 茵茵自信道:“你们早晚要在北疆定居, 趁着年轻有力气多干点活积累原始资金, 格依部落的年轻人都在北疆买了房, 你们不想买一套冬暖夏凉敞亮实用房娶媳妇生娃娃吗?你们想一想, 你们要是有一个婵婵一样的可爱女儿, 舍得女儿受委屈?” 毫无疑问,他们羡慕格依部落有房青年, 他们也不舍得自己的可爱女儿受委屈。 必须攒钱买房,还要买大的,买好的,买离小县衙近的。 暗卫长在外面完成任务回来,发现自己的手下没有守在小县衙里保护小主子, 也没有聚集在一块, 四分五裂地在北疆不同地方工作, 还是不可或缺的骨干。 暗卫长:…… 他理解, 也接受,就是不知道女皇能不能接受。 女皇听完暗卫长的话, 忍俊不禁,“这算叛变吗?” 女相听到女皇打趣的话,提起的一口气缓缓呼出,笑道:“这要问暗卫长了。” 两人同时看向暗卫长,皆是一脸戏谑。 暗卫长从业几十年,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们没有泄漏北海的信息,茵茵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是纯纯粹粹的背叛,可他们确实心向北疆了。 暗卫长琢磨了下措词道:“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叛变。” 女皇和女相静了静,同时大笑,“传统意义上?”这个词,北海可没有。 暗卫长骤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跪地认错。 女皇摆摆手,笑道:“无碍。” 暗卫长收到顺其自然的命令,当夜离开北海前往北疆。既然女皇不在意,那他也起个北疆特色的匿名在北疆购置一处房产。北疆人起名字都围绕着婵婵,他的手下都是简单明了地取同音“蝉”,再在前面加个排行,一蝉,二蝉,三蝉等等,数字也不是按照实力排的,毕竟实力排行一直在变,这个名字是要定居养老的,他们按照运气来排。他们没有忘记他,把“三蝉”这个名字留给了他。 暗卫长离开后,女相没有多余的试探,简单直白地询问女皇对小皇子的安排。 女皇:“井象在我们身边耳闻目睹,不是蠢孩子。” 女相点头:“他在信上的言语也证明了这一点。” 女皇:“也许受茵茵和武国小太子的影响,他的成长速度超过了我的预期。他在离开北海前和我说了很多雄心壮志的话。这些话让我意识到,我给他请错了老师,他的心高高在上愚蠢傲慢。” 女相:“现在您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女皇:“咱们只做咱们这一朝的事情,顺其自然。” 女相知晓了女皇的选择。 北海在四国之中隐隐称大,可北海的内部矛盾不比内乱的东岩少。边境持续僵持,五国混战不在她们这一代。她们多虑无用,只是杞人忧天。她们现如今贸然地做出选择不如让井象自己做出选择。 汴都,武皇收到妹妹和儿子的信,大笑着看完再递给军师和李先生看。 武皇:“有一个明主,天下大一统便是大势所趋。” 军师泼冷水:“就怕同时出现一群明主,争抢不断,百姓更苦。” 李先生:“即便没有争抢,百姓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 武皇知道许多军师和李先生不知道的事情,有些是他妹妹和儿子写密信告诉他,有些是婵婵亲自写信告诉他的。别管其他人如何否定一个两岁女娃娃当皇帝的荒唐,他产生了这个想法后就止不住了。 武皇笑得一脸荡漾:“说不定哪一天我真就娶到北海女皇。” 军师惊讶:“不是入赘?” 武皇及时改正:“说不定哪一天我能入赘给北海女皇。” 李先生:“我见过了北海女皇,略眼熟。” 军师:“何止眼熟。” 两人在武皇第一次说入赘时只以为武皇口嗨而已,就像他吹牛婵婵会在十年内统一五国。他们去了北海一趟回来,想法有些变了。北海女皇和武皇挂在寝宫墙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军师突破想象极限地大胆猜测:“小太子的亲生母亲是北海女皇,小太子和井象是亲兄弟。” 武皇和李先生震惊地看着他。 武皇缓缓惊叹了一声:“哇哦——” 李先生慢吞吞地摇晃一下扇子。 军师:“难道不是?” 武皇:“不是。” 军师:“那墙上的画。” 武皇:“妹夫眼里的妹妹,美吧。” 军师:…… 李先生忍不住了,嘎嘎嘎笑,笑的六亲不认肆无忌惮。 军师绝不承认自己脸盲,“哪里像长公主了?” 武皇:“圆溜溜的眼睛,圆嘟嘟的脸蛋。” 军师:“那额头上的美人尖,眼角的美人痣,修长的身型呢?”长公主可没有这些。 武皇:“妹妹要求的局部修饰。” 李先生爆发出更狂放的笑声。 武皇琢磨了下军师的话,琢磨出了点味儿,“北海女皇和我妹妹一样好看?” 军师:“不。”北海女皇比长公主好看。 武皇一脸的了然,“丑点也没关系,我也不好看,还是配的。” 吐槽点太多,军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 李先生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正经八百拍一下龙屁,“您有底子,刮了胡子,还是能靠脸入赘的。” 武皇捧脸,“我也就是谦虚一下,屈就一下北海女皇,我知道我长得好。我妹妹长的这般好,我们同父同母,没道理我丑。” 军师突然不想说话了。 军师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武皇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大概就是蝌蚪变青蛙,每天变一点,积少成多,最终变态了。 在他跟着武皇带兵回汴都时,武皇还是个脑子和审美双双正常的人,还会嫌弃妹妹粗鲁儿子黑胖,至于现在,呵呵。 武皇再看一眼妹妹的信,“你们说我现在向北海女皇要育儿费,能成不?” 军师闭目养神。 他成长了,听到武皇这些话时他没生气,甚至好奇北海女皇看到武皇要育儿费时的心情。登徒子耍流氓是勾勾下巴,武皇耍流氓是要育儿费。如此清新脱俗的武皇,一定能引起北海女皇的注意。 李先生不仅不生气了,还融入了疯狂世界,撺掇武皇:“你可以给北海女皇写信试着要一要,说不能北海女皇欣慰儿子的成长就大方地给了,就是不给,这信来来往往不就有了感情。” 武皇趁着小雪雪还没有离开,立刻给北海女皇写信。为了表示真诚,他准确地描述了自己的身高体重,用的是北海女皇见过的军师,比如他比军师高一个头,腿比军师长,肩膀比军师宽,背比军师厚,腰比军师细,头发比军师黑。 军师:…… 军师没别的情绪,只想撕掉这封确实是实事求是但伤他自尊心的信。 李先生决定晚上回卧室后默写下来这封信留给后人当乐子。 北疆,茵茵开着布牙子爷爷发明的小车,笑咯咯地围着婵婵转圈。 “婵婵,布牙子爷爷看完《好好活》了,给婵婵做的。布牙子爷爷说,书里的人有的,咱们婵婵也得有。” 婵婵趴在哥哥肩膀上呆呆地看着小车,小车都被他们用心地做成了可爱的小兔子模样。 茵茵从车上跳下来,她试开一圈了,很安全,没有扎手的毛刺刺。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2节 穆月遮住所有人的视线,给妹妹轻轻擦一擦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 婵婵倏然眉开眼笑,眼睛仍红红的含着水光,“哥哥,婵婵喜欢这里。” 穆月嫣然一笑:“哥哥也喜欢这里。” 有了小兔子车,婵婵不用哥哥抱了,开着小车在前面领路,茵茵坐在小车副驾驶。 小太子:“男人就应该有一辆车。” 长公主:“我也想要。” 全丞和井象更想要。 井象已经给母亲写信了,先道歉认错,把自己从小到大所有死倔着不肯低头的事情全诚恳认错,再说好听话,把自己以前要面子不好意思说的好听话全说一遍。最后一句话点明此信主旨,他想买一辆车,想向他最爱最崇拜的母亲赊账。 北海女皇同时收到武皇和井象的信,先看了儿子的信,笑着给小饭饭准备回去的吃食和给儿子的荷包。小饭饭还小,刚学会飞不久,这一路小饭饭飞飞停停了十多天,中间经过了迷路、下大雨、被猎人盯上等等危险。来送武皇信的小满满在半路看见了狼狈的小饭饭,直接背了过来。它拿到回信后,先送回小饭饭,再把小饭饭的主人扇一顿,最后把回信带到汴都。 女皇看武皇的信,笑得直不起腰,在女相好奇地看过来时,女皇把信收了起来,实在是信里的内容不适合还没有过男人的女相看。那混不吝的武皇在信里藏了一句话,一句描述他丁丁长度和持久度的话。藏的不深,她一眼看出来了,确实长,也确实持久。 女相看着女皇这一天都笑个不停,“我有些想见一见武皇了。” 女相虽然没有看信,但她知道女皇会在什么方面避讳她,大概猜到了信里的内容,“武皇有让您想要扑倒他的魅力?” 女皇想一想信里的内容,笑着点头。如果他在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她不介意来一次春风一度。 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快被一个男人勾搭上了,井象收到母亲给的荷包,刚兴奋了一分钟,被小雪雪扇了。 气势滔滔的翅膀轻轻一扇,井象被扇入了湖中。 井象躺在湖中,懵圈,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小雪雪。他还没想出头绪又被小雪雪从湖里抓了出来,丢入陌生的地方。等他排除万难找到路回到小县衙,他又被凶狠的小雪雪追袭。 他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跑不动了,小雪雪夺走他的荷包给小饭饭,这才放过他。 茵茵蹲在他的耳朵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里的凶光不比小雪雪少。 井象:“怎、怎么了?” 茵茵眯眼,眼神更凶了。 井象:“好吧,我又做错事了。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茵茵:“你怎么答应我的?对小饭饭好。你就这么对小饭饭好的?小饭饭还是个小崽崽,你就让小饭饭去送信!” 井象:“小饭饭想送信。” 茵茵:“婵婵还想吃肉呢,能吗!” 井象意识到自己错了,立刻认错,绝不让他的自尊心和面子耽误他认错速度,“我错了。” 井象的车没了。 买车钱赔给小饭饭。 小饭饭叼着荷包飞到婵婵面前,悄悄地给婵婵换红果。婵婵抓一把给小饭饭。 小饭饭窝在婵婵的副驾驶位上,吃着小红果,兜着风,好不惬意。 井象拼命织毛衣,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上了。敷衍的态度已成过往,如今严谨又认真。不需要茵茵催促,一天一个花样自动升级为一天一个系列花样。 茵茵答应他了,他织出两百个花样就能换到的一辆车。 第70章 北疆, 天还黑着,王守月已经带着弟弟起来打扫院子里,他昨天已经打扫了五遍, 晚上起了风, 在石桌上落了一层土, 他要再打扫一遍。 他好几天前就悄悄地问过大将军了, 婵婵会在今天家访他和弟弟的家。大将军偷偷看过茵茵的户籍本,不会错。 小太子开着婵婵的小兔车, 茵茵坐在副驾驶位, 怀里抱着一个大提包, 里面是婵婵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有奶砖和小甜饼这些吃食, 也有水和小碗木勺手帕等等。每次家访都需要很长时间, 不管会不会用到, 一群人总会有人带上。婵婵仍然窝在哥哥的怀里。 小太子:“天阴沉沉的, 看着快要下雨了,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茵茵斩钉截铁:“我在户籍本上做了机关, 排除你们这些拥有不在场证据的人,那就只剩下大将军了。他肯定会把我在户籍本上做的排序偷偷告诉他的兵。” 剩下的话不需要茵茵再多说了,如果他们知道了婵婵会在这一天过来,会紧张地提前准备很多天,万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如果因为天气没有过去, 他们会失望。 北疆过去失望太多次, 能够如愿的希望又太稀少, 茵茵知道希望落空的难受, 也知道希望被延迟的低落和自我质疑。爷爷说,人这辈子不开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要抓住每一个开心的机会,自己快乐是福,给别人快乐是德。她多多积德,给婵婵祈福。 小太子:“那必须去了,他们一定等了很久。” 茵茵:“对。” 王守月看看天,抱着干草又在棚子上铺了一层,想着婵婵要是想要看雨就可以坐在这里看雨。 王守月六周岁,虚七岁,毛八岁,晃九岁,过了年十岁。他已经用大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他听工匠们讲了很多汴都的家长里短,知道娇惯孩子的后果,对两个弟弟也有严格的要求。 一岁的弟弟还因为缺营养骨头软没有学会走路,就被哥哥喊醒干活了。两个弟弟在下面递干草,王守月在棚子上铺草。他这几天收了很多的干草,还找大壮帮忙了。棚子上的干草是挡雨的,棚子下的干草是隔潮的,婵婵可以在干草上打滚。他两个弟弟都喜欢在干草上打滚,他也喜欢。 三岁弟弟先听见了动静,跑去打开院子门,兴奋地大喊大叫:“婵婵来了!” 婵婵和周围的邻居都被三岁弟弟喊醒了。邻居立刻起床,趴在墙头上看婵婵,大壮也在看,披着一个被子跑出来。他们稀罕婵婵,却极度克制地待在自个的院子里。婵婵还是个小娃娃,他们怕他们这一群人吓到婵婵。而且婵婵是去三小只家里,三小只盼了那么久,三天前就用家里的土疙瘩向他们换东西。院子里的棚子都是为了婵婵盖起来的,他们不能打扰。不用急,总有一天会轮到他们家的。 婵婵还没有睡够觉,软绵绵地趴在哥哥身上,糯唧唧地喊哥哥。 穆月轻轻摇晃,婵婵又慢慢睡了过去。 兴奋尖叫喊醒邻居和婵婵的三岁弟弟的屁股挨了哥哥一脚,他自己都不当回事,嘿嘿笑着跑回厨房端羊奶。这是哥哥昨天用土疙瘩饼向格依带过来的草原人换的,一块羊奶砖能泡一大锅羊奶。 穆月抱着婵婵走在前面,王守月捂着弟弟的嘴,小声:“婵婵?” 穆月笑着点头,打开挡风的被褥,露出婵婵酣睡的小脸蛋。 穆月弯腰,三小只认真地看,谁都没有说话,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笑。 一岁弟弟坚持婵婵是妹妹,哥哥揍屁股也不改,他比妹妹爬的快,还比妹妹大,他就是哥哥。 所有人看看婵婵的小脸蛋,再看看另一个的大脸盘,不纠正了。婵婵的小模样确实没有说服力。三小只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北疆人,体型更靠近北海的草原人,骨架大。即便没有足够的营养,那一岁多的弟弟也比两岁多的婵婵看着大。婵婵周岁已经三岁多了,爻道长摸了摸婵婵的手骨,让他们不要用其他孩子的年龄标准来定婵婵的,婵婵长的慢,旁人的一岁一年是她的一岁两年。 小家伙提前喊婵婵妹妹也没什么,过上两年,小家伙的岁数就比婵婵大了。想要当婵婵哥哥姐姐的人,努力多活几年,都能当哥哥姐姐。 自从知道了这个,其他人很是慎重地更关爱自己的身体健康,茵茵最是明显,她不熬夜看账本了,也不挑食了,跟着金奴学的武功也从杀伤力强的变成了益寿延年的。 羊奶温度正好,婵婵还在睡觉,几个小孩分着喝掉,卫守月不舍得喝,留给一岁的弟弟喝。茵茵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件事,北疆和草原的物品交易要提上日程了。 茵茵小本本上的待办事情已经一大窜了,头等大事是家访,整理户籍,重要事情是背诵和公布婵婵写的北疆律法,还要让布牙子爷爷改良小车,实现流水线生产后用于运送货物,为了小车的畅通,北疆的主干道要修路。路修好时就可以建大贸易市场,和其他国家做交易。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北疆房和北疆车的诱惑。 井象看过茵茵的待办事项后,对北疆更自信了,乐观地想着,北疆越厉害,等他长大以后抱上北疆的大腿,北海的发展越快。他还跟着项良知晓了提前投资的重要性,打算向母妃借钱投资北疆。格依看好北疆房,带着部落年轻人买房。他看好北疆车,把车的功能写到信纸上给母妃看,他相信母妃的眼光和他一样好。 北疆很多人只要有吃食就认为家里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卫守月也是如此,茵茵问他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时,卫守月摇头,家里有不怕吃完的土疙瘩,大将军还给他发了一身暖融融的羊毛衣过冬,两个弟弟没有羊毛衣没关系,明年他又长大一岁可以做更多的活儿给弟弟买羊毛衣。这个冬天他们可以轮换着出门穿。夏天没有衣服更不要紧了,两个弟弟还没有七岁,不用穿衣服。 这是认知上的事情,没有见过阳光,拥有月光便满足了。茵茵自己找问题,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一家没有大人,是北疆需要特别照顾的。在北疆,独居的老人有生活经验,茵茵不用担心。没有生活经验一切靠本能的孩子是茵茵需要多挂心的。茵茵已经看见了很多个这样的家庭,她计划开一个小培训班,聘一个生活老师来教这些孩子生活常识。她家里没有女性长辈角色,跟了婵婵后,她每次坐在地上写字时都会被婵婵娘抱起来,她这才知道女孩子不可以一直坐在地上,怀宝宝的地方会受凉生病。她想,这样类似的事情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容易夭折的原因,没有父母保护也没有父母教导,他们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吃过苦的人知道苦日子应该怎么平平静静地熬过去,井象明明比茵茵读的书更多,受到的教育更深入,却没有茵茵做的好,这就是原因,茵茵比他吃的苦多。 吃苦,从来不能用来歌颂,茵茵挺过去了就成了茵茵的力量。让茵茵挺过去的是一道闪耀的光束,她紧紧追随着,没有惶惶不安,幸福且清晰地忙碌着,不知不觉融入了光束,让莹莹光束更加明亮。 从卫守月家出来,茵茵指着天边的霞光,笑容灿烂地对穆月道:“婵婵和它们一样美。” 穆月笑着点头。他懂茵茵的话,婵婵是很多人的光,是他的,是茵茵的,是整个北疆的。 小县衙里,井象听完茵茵的感性演讲,惊恐捧脸,他知道婵婵对北疆对茵茵很重要,但他没想到她对茵茵这么重要。 茵茵继续惊吓井象:“像植物需要光进行光合作用,我需要婵婵进行目标指引。植物没有光会死,我没有婵婵,北疆就不会有茵茵。” 井象脖子僵硬地扭向婵婵,这么矫情的话从天天压榨他的茵茵嘴里说出来,他感到惊悚,他想看婵婵她矫情的话恶心到的样子。 婵婵给茵茵一个大抱抱,“植物需要风传播小种子,茵茵是婵婵的风,没有茵茵就没有现在的婵婵。” 茵茵的笑容灿烂夺目,想要用力抱婵婵又怕勒疼婵婵,用力亲一大口婵婵的手背。 井象:…… 井象问小太子:“她们女孩子都这样的吗?” 正在跟着全丞和格依学习草原文化的小太子看向他,“什么样子?” 井象:“腻腻歪歪。” “大部分是。”小太子看向湘湘,“也有例外。” 项良:“没有例外,湘湘不是女孩子,她是纯纯的男人。” 小太子善良地劝项良慎言:“你还想飞吗?” 湘湘走过来了,一手提着铁锤,一手攥着小雪雪的脖子。 项良:!!! 妹妹太吓人了,项良跑了。 湘湘攥着不爱干净的小雪雪来洗毛毛,问小太子:“我哥又说了什么缺德话?” 小太子没有一点要替项良隐瞒的意思:“他说你是男人。” 湘湘:“我和婵婵是一样的,甜甜的女孩子。” 井象:!! 吓人!? 小太子面不改色:“对,你和婵婵还有茵茵和姑姑,都是甜甜的女孩子。” 井象敬仰地看向小太子。 在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偶像是谁了——武国小太子! 第71章 武皇向北海女皇要的育儿费得到了回应, 军师和李先生看着包裹里的金灿灿的大元宝,一时没了话。他们想不到这么不要脸的信竟然真的要到了育儿费。 武皇对镜自赏,“女皇被我的英武之气迷住了。” 军师和李先生齐刷刷地盯向武皇, 上下打量, 坦诚地直面武皇的个人魅力, 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疯一个武皇, 亡国危机滞后了。 加上他们两个,疯三个呢? 军师:“听说南沙的男人长得丑, 南沙的姑娘喜欢武国的好男儿……”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3节 李先生:“听说南沙的太后好男色……” 武皇:“想都不要想, 我的口味没那么重。” 李先生:“听说南沙太后为了心上人一掷千金。” 军师:“一掷千金!” 两人在对话, 眼神飘向武皇。 武皇不气不恼, “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先来。” 军师当机立断:“那算了。” 李先生仿佛被激怒, 脸涨红:“我这样清风一样的高雅之士, 你怎么敢想?” 武皇和军师向外走, 留李先生一个人自省。两人还无遮无拦地大声讨论李先生。 武皇问军师:“他这是恼羞成怒?” 军师:“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呢?” 武皇:“他不会是个雏吧!” 军师:“不好说。” 武皇:“他完全可以考虑南沙太后。” 南沙,白岁有白氏做后盾, 生意畅通无阻,陆陆续续从北疆运过来的羊毛衣卖出了金丝衣的高价。当他捧着井象亲手织的牡丹羊毛衣献给南沙太后时,南沙太后瞧上了牡丹羊毛衣,也瞧上了他。 茵茵收到白岁的消息,跑去找婉娉。 婵婵窝在婉娉姨姨怀里吃奶砖, 听两人商量着怎么救回白岁。 项良知道白岁被南沙太后金屋藏娇后笑得欠打, 笑够后摸了摸自个的脸, 他在南沙安置探子时曾见过南沙太后。南沙太后为什么没瞧上他, 瞧上了白岁,白岁比他强在哪里?不骄傲不自恋, 平心而论,他长的比白岁强多了。 项良贱兮兮地问妹妹自己差在哪里,于是,去南沙救白岁的队伍又多了一个项良。 项良:“我有意见,我不想去。” 他的意见多的是,再一次被无视。 项良:……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意见被无视。 井象:“你不去东岩了?” 项良:“我听从妹妹的安排。” 井象看看婵婵的哥哥,看看湘湘的这个哥哥,再想想茵茵的那个哥哥,他希望母皇多多关注朝政不要生小孩,他不想要妹妹了,有妹妹的哥哥面无全非。 小兔车呼啦啦地开向南沙,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还有送货商人骑着快马追赶追问。 马跑的快,小兔车更快。 没追上,但他们看到了小兔车上的北疆图腾,商队休整一日,换道去北疆。 茵茵紧张地看向项良:“能成吗?” 项良:“能,他们绝对去北疆,商人对新奇之物的嗅觉最是敏锐,他们看到了财路就不轻易放过。” 茵茵看向婉娉姨姨。 婉娉笑着点头,她和项良一起走过北海的商路,项良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 湘湘也安慰紧张的茵茵,“我哥哥要猜不准其他人的心思还怎么做坏蛋?” 茵茵瞬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项良:旁人的一万句安慰话都没有妹妹的这一句诽谤顶用是吧? 项良哀求:“妹妹,你不要破坏我的名声了,我都好久不做坏事了。” 湘湘从大丑兔荷包里拿出一个证据,项良狡辩:“我好学。” 湘湘再拿出一个证据,项良看着妹妹的硕大荷包,不狡辩了,利利索索地认错,他就是在收集北疆的所有技术核心给妹妹平定东岩后做准备。他都赔进去了整个雪雕群和无数个棋子,要点核心技术怎么了,他理直气壮。 茵茵感慨:“湘湘,你是对的,你哥哥太坏了,别人看不住了,你要随身带着。” 婵婵咯咯笑,湘湘也忍不住跟着笑,笑声迅速蔓延到每个人脸上。 项良眼里也染上了笑。 他从不做赔本买卖,他赔的多,得到的也多。妹妹的开心,千金难换。 这日子啊,越来越有味了。 南沙皇宫,白岁被囚,一点不耽误他吃吃喝喝。 同样被囚的一个小男孩生气地看着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吃吃吃就知道吃!” 白岁:“我有底气啊,不用慌。” 小男孩:“你是说白氏吗?没用,太后要是忌惮白氏就不会囚你了。” “当然不是白氏。”白岁嘿嘿笑,他已经传消息给白氏,让白氏所有商行速速收拾金银悄悄搬去北疆,连夜搬走,不要让南沙察觉。现在太后不敢动他,就是投鼠忌器。等婵婵收到消息赶过来,他依然是个纯净的男孩。他从不怀疑婵婵来不来救他,婵婵一定会来救他,他就是这么肯定。他也不知道为啥这么肯定,反正他知道婵婵会带他离开。 白岁翘着腿,乐悠悠地吃一口甜点。他在这里被囚了十多天,没胖。他吃的多,也每天坚持原地锻炼,甩一甩他花重金从金奴那里学的百兽鞭,再跳一跳爻道长的祈福舞远程给婵婵祈福。吃得好,运动的好,还没有烦心事儿,他身体强壮了。他努力再壮一点,说不定就让太后瞧不上了。他要是早知道南沙太后不喜欢壮硕的男人,他就跟着婵婵大伯练体魄了。 小男孩:“你这些姿势从哪里学的?你是穿过来的,你别不承认,你看过家有儿女没,没看过呀,那你看过还珠格格吗?也没看过?那你知道天王盖地虎这个口号吗?” 白岁翻白眼,他怀疑这个男孩脑子有问题,每天都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三辆小兔车来到了南沙,婉娉在婵婵的脖子上挂上白氏扳指,又给婵婵的小揪揪上戴上白木玉。有了这两样,婵婵出现在南沙合情合理了。白氏扳指代表白氏商行的掌舵人,严格算来,白岁不是白氏的继承人,婵婵才是。 长公主还在北疆忙着带兵,没有跟过来,小太子没什么事情,带着姑姑的叮嘱跟过来了。他拿出姑姑给的武国玉玺,问金奴:“你在江湖上排老几?” 金奴摇头,他也不清楚。他每日都守着婵婵练功,能明显感到自己在进步,万物在他眼前都慢了,流星也在他眼前清晰了,若是他想,他可以抱着婵婵以极快的速度让人眼无法捕捉,实现茵茵幻想的隐身。 项良一直宅在北疆,被妹妹盯着,对天下大事小事依旧了如指掌,“他排第一。” 小太子:“能抱着婵婵从南沙皇宫全身而退吗?” 金奴点头,项良也给了肯定的答案:“即便对方有十万大军,他也能抱着婵婵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走。” 井象隐隐担忧道:“能撂倒十万大军吗?” 项良:“想啥呢,又不是神仙。” 井象:“三万?” 没人搭理他,茵茵还鄙视地撇了他一眼。 井象:“一万呢?” 项良:“金奴会累死。” 井象安心了,还给婵婵上课道:“江湖乱政,武功高的入可以做武官,不能放任不管。” 茵茵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句话,爷爷也曾给她讲过这件事。等百兽宗的学徒超过一百人后需要登记入册,安排内部巡查组。能力越强的人越要严加管束。 茵茵:“婵婵,我们在百兽宗开展的思想教育课程太有必要了,有能力造成大范围伤害的人,要有更高尚的思想品德才可以。” 婵婵:“对。” 金奴挺直了腰背,他思想教育考试满分!婵婵是他的小主子,小主子说过的话和写过的字,他都牢牢记着。 小兔车进入南沙,婉娉和项良没有让婵婵去见南沙太后,他们自己可以放低姿态,却是不愿婵婵放低姿态。他们在斩头台附近煞气重的地方摆起了擂台,小兔车就是获胜者的奖品。一直想要拥有一辆小兔车的井象第一个上,输的理所当然。 茵茵:“金奴站在原地没有动。” 井象沮丧。 小太子:“左胳膊背在身后没有动。” 井象扁嘴。 格依:“右手只用了两根手指头。” 井象差点哭出来。 项良带着井象天天开着小兔车绕城宣传,皇城无人不知擂台。把气氛炒的热烘烘,金奴第一高手的名声逐渐响亮,而金奴的主人身份更加的神秘。 神秘总是引人好奇的,皇城擂台络绎不绝,特别是皇城的人看见井象和小太子这样的小孩子在金奴吃饭时上擂台顶班,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也上台了。小孩子和小孩子打没毛病。 井象和小太子有胜有输,全丞一直赢,凑热闹的茵茵一直输。 茵茵自我检讨:“我最近懈怠了。” 井象:“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小太子:“这里的女孩子太厉害了,比男孩子还猛。” 婉娉:“女孩子小时候比男孩子力气大一些。” 茵茵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当初一定要学会武功保护自己和其他人的心比更重要的事情代替。她在北疆的家访之旅中,不单单整理户籍,她的心智在快速成长,她知晓她现在做的事情帮助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整个北疆,更伟大。 井象对茵茵道:“你每天只抽出两个小时练功不行,得抽出至少四个小时。” 茵茵摇头:“我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学武,我在北疆的工作无人代替且更重要。” 婉娉揉一下茵茵的头,“去做不可替代的事情也好,可以让金奴培养一个徒弟保护你,像金奴保护婵婵那样。” 茵茵连连点头。 井象为茵茵可惜:“你在武学有天赋,中途放弃太可惜了。” 茵茵:“我聪慧,学什么都有天赋。” 井象想了想,茵茵说的还真是。 擂台的闹腾进入了南沙高官的视线,也从皇宫引出了小皇帝。 井象:“这么小!” 小太子:“比我们小,还当了三年皇帝。” 两人实打实地羡慕。 格依:“太可怜了,这么小就当了皇帝。”?茵茵:“每天一定有做不完的事情。” 湘湘:“又要学习又要上朝,那么多人盯着,没有自由,好惨。” 井象和小太子突然不羡慕了。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4节 第72章 静谧的房间, 婵婵窝在哥哥的怀里睡得恬静,小皇帝坐在对面,浑身紧绷, 装出威严的模样, 可惜偷窥小太子手里玩具的眼神出卖了他。 小太子心里想着当小皇帝果然是违背天性的惨, 看见想玩的玩具还要忍着, 太可怜了。婵婵还是不要当皇帝了,让父皇再撑一撑忍一忍, 等婵婵长大再说。婵婵要是不想当, 等他长大了他勉强忍一忍, 现在绝对不可以, 他和婵婵还是个小孩子。 “想玩就玩吧。”小太子把手里的玩具给南沙小皇帝, 又拿出一个新玩具和井象一块玩。 南沙小皇帝看一眼身侧装扮成护卫的人, 接过了玩具却没有玩。 茵茵看一看婵婵的小耳朵, 被一层层的小被子捂着, 小声开口问南沙小皇帝:“你这么守礼克制,为什么你母后那么肆意妄为?” 护卫盯向茵茵, 茵茵瞪回去一眼。她是婵婵的人,还能怕他? 小皇帝抿嘴不说话。 茵茵和湘湘悄声说话,“这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项良挤入悄悄话行列:“所有的问题都能从历史里找到答案,太后把持朝政,小皇帝成傀儡, 朝廷分两派, 一派保皇, 一派太后宠信。” 茵茵:“更可怜了。” 小皇帝还是有点用的, 婉娉从婵婵的衣服里拿出白氏扳指,用整个白氏商行在他亲政时的支持换取里出入宫门的令牌。 项良悄声:“不要小看他, 乖顺是他自保的手段,他的心眼不比你们少。” 小太子:“不幸福的人,心眼不能少。” 茵茵:“我们遇见危险的时候,心眼也不少。” 湘湘:“都是进入北疆后没了心眼。” 井象:“北疆不用心眼,全看实力。” 全丞用力点头,他超喜欢北疆就是这个,什么都明明白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耍勾心斗角那一套。 南沙小皇帝和护卫就这么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还一人一嘴地聊嗨了,笑声不断。 两人回宫,伪装护卫很失败的太傅问小皇帝:“你看出了什么?” 小皇帝:“他们关系很好,自然的亲昵,没有刻意的伪装。” 太傅察觉到小皇帝悄悄藏匿的羡慕。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小皇帝脸上带着疑惑,“他们天然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应该警惕对方的,即使关系好,也应该戒备的。” 小皇帝停下脚步看向太傅,“可是他们没有,他们没有一点警戒,把心里的所思所想全部敞开了。他们很奇怪。” “奇怪,却也是难得,还有呢?”太傅引导小皇帝形成自己的思想,南沙不能再多个傀儡皇帝了。 小皇帝背着手,脸上没有稚气,眼神如茵茵那般见过太多糟糕事情的早熟,“有所依仗才会肆无忌惮。” 太傅:“他们的依仗是什么?” 小皇帝:“是那个武功很高的人吗?” 太傅摇头:“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再想一想他们的言行举止。” 小皇帝木着脸:“不会是个一直睡觉的小娃娃吧。” 太傅缓缓点了点头。 小皇帝:“更奇怪了。” 太傅:“是啊,太奇怪了。” 回到皇宫,探子带到北疆了消息。北疆没有隐瞒,不难打听。 小皇帝:“北疆军疯了。”竟然让一个只知道睡觉的小娃娃当县令。 太傅和探子:武皇更疯。 他们同样让一个小娃娃当了南沙的皇帝,但起码他们的小皇帝是名正言顺,武皇把北疆和玉玺给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婴儿是几个意思? 小皇帝和太傅面面相觑。 小皇帝:“好像要让母后放人了。” 太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太后为了得到白氏支持绑走白氏嫡子来威胁,若是其他商行,虽然是个昏招,却行之有效,显然白氏有更好的选择,太后的阴谋要落空了。 小皇帝和太傅等着看好戏,他们设身处地,思考救白氏嫡子的方法,每种方法都有利有弊,需要付出代价。他们好奇这些人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看戏的人很多,太后自己都好奇这些人在皇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这些人是否用白氏扳指换白岁的自由。 井象:“他们等着看我们的好戏。” 小太子:“我们武国人怎么可能走寻常路。” 茵茵:“就是!我们可是婵婵的人,我们不欺负别人也不许别人欺负我们!” 当夜,湘湘趴在小满满的背上,悄无声息地进了宫,落到了关押白岁的房顶。湘湘和小满满掀房顶,钻入房间,推醒白岁。 白岁没有惊讶,纯纯粹粹的高兴,立刻从床底拉出包裹跟上。 小男孩抿着嘴拦在白岁和湘湘面前。 湘湘上下扫一眼,娇皮嫩肉,不是干活的样子,“你有什么价值?” 小男孩不知道这是不是机会,但他想抓住,“南沙贵族流行的香皂和玻璃是我做出来的!” 白岁对湘湘小声道:“他脑子不太正常,但很会赚钱。” 湘湘:“比你还会赚钱?” 白岁不会承认自己赚钱能力不如这个奇奇怪怪的孩子,自我挽尊道:“我们赚钱的方式不一样。” 北疆缺人,缺干活开荒的人,更缺会赚钱的人,湘湘打包带走。关于这人的身份,有她哥和茵茵操心,用不着她。 没有太后和小皇帝以为的交易,也没有惊动皇宫的侍卫,在这么一个平平静静的夜晚,湘湘平平淡淡地带走了白岁和男孩。 李豪趴在雪雕上,懵懵呆呆地看着身后无声无息的雕群,怀疑自己穿到的不是宫斗武侠剧本而是玄幻修仙剧本。 小满满不认识这个陌生孩子,一路盯着他,到了目的地,让背着他的小雪雪直接送入小笼子里。 白岁看到婵婵,激动地扑过去,被所有人用脚拦住了。白岁不屈不挠,一路绊脚,一路脸着地,一路扑过来。就要到达胜利的果实面前,穆月一个淡漠的眼神,白岁钉在原地傻笑。 傻傻憨憨地笑了一会,后怕劲儿来了,嘤嘤地哭诉他有多害怕自己失去纯洁又多害怕白氏因为他团灭,他辗转反侧——好像没有,他午夜梦回——好像也没有,算了,不哭了。 茵茵瞅着白岁能好好说话了,问他那个细皮嫩肉小男孩的事情。白岁把他从见到小男孩的第一面讲起,全盘输出,没有省略一个表情符号。 婵婵从醺醺睡意中惊醒,被哥哥温柔地拍了拍,醺醺睡意又来了。 只不过是这本书的男主提前很多年出现了而已,事情再大也没有睡觉重要。她睡好了就不生病了,娘和姨姨说她不生病就是北疆最幸福的事情。 婵婵睡的娇憨,白岁看的想要上去亲一口,被所有人用眼神钉在了原地,他恨自己不是可可爱爱女孩子。 茵茵轻轻地握一握婵婵的手,接过婵婵哥哥给她的一块的小奶砖,吃着小奶砖去审问那个男孩。 在审问前,茵茵比较了下自己和他的皮肤,惊叹他的皮肤好嫩,真情实意道:“你要是在逃荒路上,活不过一天,恶人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孩子。” 李豪不以为意,他没见过人吃人,只以为茵茵在吓唬他。 茵茵见到李豪不在意,心善爆发,详细地描述她跟着爷爷和村里人一同逃荒路上的所见所闻。 太详细了,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在眼前,李豪后知后觉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真的是从魔窟里走出来的。 人有怯意就有了破绽,茵茵把自己从项良这里偷学到的手段用到李豪身上,再加上她从白岁这里得知的消息,一番爷爷教给她的话术分析,把李豪的底细盘的清清楚楚。 李豪穿越前不是小孩子,他刚开始轻视了茵茵,到了后面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在南沙皇宫都对白岁说出来了,任何一个和他一样穿越过来的人听见这些话都会知道他也是穿过来了。这个穿越者会杀掉他让自己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还是和他合作互通有无,不在他在于这个穿越者的品行。他空有财产没有权势,被囚在南沙皇宫成为菜板上的鱼。若这一次侥幸逃生,他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势力,哪怕耗尽私产! 对于李豪,茵茵心里有答案,她家婵婵是下凡来救北疆的小仙童,有神通,李豪是被贬下凡的,没有神通,但他曾经生活在婵婵日记里描述的那个世界,所以他对南沙皇宫如此对待他非常不满,还憎恨地想要报复回去。其他商人被太后绑走只会逆来顺受,可能会心里不舒服却不会想要报复,在他们眼里,权势是一座不可攀爬的山,望之生畏,不敢不敬。说不定,他们还引以为荣。只有婵婵日记里描述的世界才会让人有这般强的自尊心。 茵茵蹲到小伙伴中间,告知他们审问结果:“他是不同的。” 已经有了默契的小伙伴都听懂了茵茵的言外之意。 项良:“杀了还是留着?” 一句话出来,他的头又被他的嘴连累了。 第73章 项良到底挨了妹妹的揍。 “北疆不轻易杀人。”井象向项良炫耀自己都知道的原则问题, “而且北疆缺人。” 项良挨揍习惯了,揉一揉脑瓜,继续大胆发言:“把他压到北疆做牛做马?” 湘湘嫌弃:“他细皮嫩肉。” 茵茵也是同样的表情, “一看就没有力气。” 小太子:“千里迢迢带回去一个没力气的?” 听着他们讨论他去留的李豪:…… 项良抛砖引玉:“南沙有很多南风馆, 南沙的女人奔放自由。” 井象委婉:“在我们草原上, 俊秀的牛羊马都能卖个好价钱。” 小太子想到了绑架了大臣赎身的父皇, 向父皇学习:“能换多少钱?” 所有人看向茵茵,茵茵来南沙第一天就开始收集南沙的物价了, 他们相信茵茵知道的比白岁知道的更全面。 茵茵不负众望:“他这个长相的, 半个小兔车。” 众人:“哇——” 李豪心肝颤, 敏锐地发现他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惊慌阻止他们可怕的想法:“我有钱!我赎身!” 项良慢悠悠:“羊是主人的, 羊身上的羊毛就不是主人的了?” 李豪:!!! 茵茵:“请湘湘哥哥善良一点。” 湘湘:“请哥哥把脑子放聪明一点。” 小太子:“等他说了藏钱地点再打断呀。”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5节 井象:“把羊吓脱毛了怎么办?” 李豪:救命!!! 婉娉笑着敲一敲他们的头, 从笼子里放出李豪, “他们吓唬你呢。” 李豪:不, 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们的心动! 婉娉温温柔柔:“他们不会伤害你。” 李豪:我不信,钱财动人心, 家人都能为了钱害我。 婉娉示意李豪看小满满:“它救你的费用可能需要你出。” 格依慢悠悠地加一句:“它们食肉。” 李豪:…… “我有一个问题。”李豪真诚询问,“你们那么缺钱吗?竟然用救命的人情换钱。” 这在一个商人眼里是暴殄天物,自古至今,钱易得,人情难得。 茵茵以更真诚的态度回答:“缺。” 小太子:“非常缺。” 湘湘:“我们救的人多得去了, 不缺人情。” 格依:“只缺钱。” 李豪深切地认识到, 今儿不破财是不行了。 咕—— 嗷—— 李豪只想从自己的藏宝地里拿出一点赎身, 大白白和小满满挖出了所有他隐瞒不报的。 李豪悲愤:“这些都是我的!” 茵茵:“可是你说你只有这么一点, 我们自己找到的当然是我们的。” 李豪:“上面有我的名字!” 湘湘把一个个的金元宝捏成一个个的圆球球,茵茵给李豪看, 无辜:“没有呢。” 李豪:“强盗!你们比南沙太后还可恶!” 湘湘:“那我再把你送回去?” 李豪忍辱负重。 李豪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挤在小兔车里去北疆。 他暗暗观察里很久,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穿越者,又都不像。 婵婵是第一个被他排除的,一个影响了这么多人语言和思维方式的穿越者,不可能是这个吃吃睡睡的小婴儿。这个穿越者做到了他一直想要做到却始终没有做到的事情,一定是一个比他拥有更多智慧和阅历的老人。 李豪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穿越者。 李豪站在茵茵面前:“你承认吧,你就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 正在抱着大奶砖努力吃的婵婵惊讶地看向李豪,这么隐秘的事情不是要私底下说吗?为什么当着她的面说,他对她已经这么不设防了吗? 李豪也是没办法,茵茵时时刻刻粘着婵婵,他已经找了一个茵茵身边人最少的时候。 茵茵不慌不忙:“有没有一种可能,格依和婉娉姨姨是和你从一个地方来的?” 李豪斩钉截铁:“不可能!” 北疆共有的默契,隐藏婵婵的秘密。既然李豪肯定来,茵茵顺其自然地揽过来,“我失去了一些记忆。” “你承认了!”李豪兴奋砸拳,“你穿来时是不是比我大?” 茵茵:“你几岁穿过来的?” 李豪:“我二十一!” 茵茵:“我三十三。” 李豪:“难怪你能力这么强!茵姐,我以后跟着你混了,你有事情尽管吩咐我。在这个鬼地方,我能百分百地理解你的意思,其他差点意思,用着不顺手。” 茵茵深沉点头:“可以。” 婵婵:哎呀呀呀。 婵婵埋脸偷笑。 茵茵在李豪面前,完美地端起来了三十三岁“茵姐”的范儿,偶尔泄漏出的马脚都被李豪自我攻略为了茵姐的高超演技。 看过婵婵日记的人静静地看着戏,兴致来时还会串演。李豪没有一丝怀疑,越来越坚定茵茵就是他要找的穿越者,他和茵茵志同道合,太合拍,茵茵不可能是迂腐的古人。 小兔车的速度是马赶不上的,小兔车可以昼夜不停地开,人还可以在车上休息,南沙的追兵不可以,他们精疲力竭也没有追上。南沙的太后和小皇帝的太傅收到这个消息,镇定的心慌了。若北疆军使用这辆车急功南沙,南沙没有可以匹配这辆车速度的防御武器。 小皇帝给小车队写信想要购买这辆车。 项良奸笑:“他们慌了,他们慌了。” 茵茵:“湘湘,你劝劝你哥哥不要这样笑。” 项良:“凭什么不能这样笑!”管天管地还管他这么笑了! 湘湘擦擦汗,停下手中的铁球,“哥,你自己照镜子。” 项良去照镜子,奸笑僵在脸上,不用劝了。 茵茵长呼一口气:“他终于意识到了长相和笑容的适配度有多重要。” 湘湘对着镜子笑:“我和他长的不像,我笑起来好看。” 茵茵再赞成不过了,用力点头:“对!” 井象:茵茵知道自己在说谎吗? 项良:“我妹妹笑起来最好看。” 井象:你前几天还说自个的妹妹说男人。 唉,这个世界看透真相的,只有我一个。 小太子反复看信,慎重地斟酌每一个字眼,这封信不是私信,盖了南沙小皇帝和南沙太后的印章,再慎重也不为过。 小太子:“他们愿意用粮食换。” 井象立刻跟上:“我也愿意用北海的粮食换小车。” 谁都不是傻子,李豪都在这次南沙追兵追逐中看出了小兔车在战场上的作用,更何况嗅觉比他更敏锐的小太子和井象。 小太子对婵婵道:“虽然粮食诱人,这些小兔车似乎不能卖。” 只卖个一辆,南沙和北海就有实力研究明白再大规模生产,到时候武国更被动了。 项良想着妹妹若是成了东岩女皇,他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小兔车,还会想法设法地找出制作小兔车的人,若是带不回东岩那就杀掉。 小太子思考了一会,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道:“不卖似乎也不行。” 项良小声问茵茵:“墨巨和布牙子老爷子都藏严实了吗?” 茵茵点头,她和金奴一块藏的,他们的小徒弟也一块藏起来了。 项良:“藏哪里了?” 茵茵:“湘湘让我不要告诉你。” 项良:“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茵茵安慰:“井象也不知道。” 项良不服气:“井象能跟我比?” 茵茵承认项良对北疆的付出,“不能比。” 项良语重心长:“我和你们的心一样,想让北疆好,你们得对我多一点信任,不然我会伤心的。” 茵茵:“我们信任你。” 项良:“那他们藏在哪里?” 茵茵:“不能说。” 两人不欢而散,项良找妹妹诉苦,被湘湘送到了百兽宗重修思想品德课。 小太子坐在百兽宗的门口台阶上,迎近又送走,问同样坐在台阶上休息的茵茵:“这是他第几回重修了。” 茵茵伸出五根手指头,摇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每次都是59分。” 小太子叹气:“看来这一次也不及格了。” 茵茵摇头:“不会了,这一次考卷分数分配变了,死记硬背的题只占49分了。” 小太子:“百兽宗的学生越来越来多,题也越来越难了。” 一个庆幸自己早早地考完,那个时候还全是背诵题,金奴满分第一,他也考了九十五的高分,失去的五分是写字慢没有答完题。 而同样没有考到满分的茵茵不是写字慢,是考试当天遇见紧急处理北疆急事,茵茵最后三道题没有做就急匆匆地交卷了,只得了个及格分。 茵茵分小太子一半小奶砖,小太子只掰一小块,剩下的还给茵茵,“你脸圆了。” 茵茵笑着点头,“我昨天去找爷爷,爷爷差点没认出来我。” 去南沙这一趟,茵茵不需要处理北疆的事务,和婵婵的作息基本同步,吃吃睡睡凑凑热闹。婵婵哥哥给婵婵做吃食时还会带上她,婉娉姨给大家做饭时也会带上她。南沙天热,饭不吃就会变坏。她没有藏吃食的地方,就把饭全吃了。每天吃双份的饭,她不知不觉的圆了。她爷爷和哥哥看见她圆嘟嘟的样子可高兴了。 小太子问茵茵:“你爷爷说小兔车能卖吗?” 茵茵:“爷爷说,堵不如疏,要卖。” 小太子:“墨巨和布牙子爷爷怎么说?” 茵茵:“他们说小兔车本就是给蝉蝉做的小玩具,让婵婵做决定,他们没想法。” 小太子和茵茵休息好了,摘下两捧花去小县衙,把花摆放到花瓶里,眼巴巴地看着婵婵。 婵婵喝一口黑糊糊,拿出武皇的回信,“卖。” 有了决策,剩下的就不用婵婵操心了,茵茵敢狮子大张口,项良和白岁就有办法完成交易。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6节 第74章 南沙的探子被茵茵抽丝剥茧地找出来了。 南沙探子看到茵茵敲门进来, 两眼了然,两手捧刀,两膝跪地。另一只靴子落地让他的心落在了实地。 他是跟着逃荒人进入北疆的, 他被白骨车队救出来时是真的奄奄一息, 他本想在北疆安心落户, 却被南沙过来的暗守以家人威胁,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出卖了北疆的消息, 也隐瞒了婵婵的消息。他已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 茵茵:“同时会南沙方言和北疆方言的人不多, 你是北疆的人才,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疆和南沙的外交官了。” 探子猛抬头:咦? 茵茵离开很久了, 探子还跪坐在地上迟迟缓不过来神, 他不用左右为难了?他也不用死了?他还成了有前途的外交官? 其他人心情和表情是一致的平静, 井象愤愤不平, 追在茵茵身侧质问:“他是探子!还出卖了北疆的消息!你就这么轻轻揭过?” 茵茵:“没有呀, 他也要赎罪呀,这两年只干活没有钱。” 井象:“才两年!他国间谍必须死!” 项良把他在南沙说的话再还给他, “北疆不轻言死亡。” 井象:“这能一样吗?” 茵茵:“他没有说婵婵的消息,那还有救。” 长公主:“婵婵第一次送到北疆的人是流放犯人。” 井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北疆,刚从黑渊里爬出来北疆和平静富饶的北海不一样,这样的不一样在方方面面,包括人。 格依:“你又用你北海皇子的身份审视一个人了。” 井象在以往的睡觉点睡觉, 以前头挨上枕头就能睡过去, 今天身体和以前一样累, 可脑子一直活跃睡不着。他硬生生躺了半个时辰, 还是起床点灯,把脑子里纷杂的想法一一写下来, 再慢慢梳理后给母皇写了一份很长的一封信。写完后,脑子终于清空了,和以前一样,头挨上枕头就睡死过去。 北海女皇收到儿子的信,脸上没有了往日看见儿子书信内容的轻松欣慰,脸色严肃,沉默了良久,揉揉干涩的眼睛,暂时放下信,继续处理桌上的奏折。北海草原各自为政,中心城对草原的掌控稀薄,她需要处理的中心城和草原的利益矛盾日渐增多。每个人都不易。 井象第二天醒来,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似的,不再急着灭火似地苦学,跟着小太子的节奏,慢条斯理地学,一项一项地来,学知识就踏踏实实稳当当地学知识,过日子也要快快乐乐地吃喝玩乐。 格依:“你的野心呢?” 井象:“飞走了。” 茵茵编一个花朵小手链戴到婵婵的脚踝上,再编两个一模一样的戴到自己和湘湘手腕上,问了一句格依要不要,得到格依想要两个手腕上都戴花环时,茵茵继续编织。 井象:“我要想要。” 北海中心城的男人也可以戴花,茵茵见过,给井象编了一个大的戴到头上。 茵茵问井象:“你什么时候想开的?” 井象以前只是嘴巴说把北海皇位让给婵婵,她只当听了一个笑话。格依懒,格依部落向往和平,发现北疆的生活更美好后没有心理斗争地加入了北疆的开荒大队伍。井象的北海中心城和全丞的全摩多部落不会进入北疆,也许他们发现北疆的好后,会野心勃勃地让北疆成为他们的地盘。用项良的话来说,井象和全丞是中心城和全摩多派来迷惑他们,两人的话,他们只听一听就行,不要当真,相处时产生的感情也要收敛,不要意气用事。北疆的军事力量的发展一直放在第一。 茵茵想到了婵婵在日记里写的大阅兵和爷爷提到的国威震慑,像是漫不经心,慢悠悠道:“墨巨爷爷和布牙子爷爷又发明了一个守护北疆的大家伙,可以放心地卖小兔车给南沙,不用怕他们觊觎北疆。” 小太子还在写字,头也不抬道:“咱们北疆还没有好到让他们觊觎,南沙的繁华超咱们北疆好多年。” 茵茵:“格依部落就搬到咱们北疆了。” 这个时候不能懒,格依及时拔高高度:“我们看重了北疆的人文和未来发展。” 小太子:“其实就是年轻人被忽悠迷糊了,晕晕乎乎地买了房,不得不为了还债留在北疆。” 井象听到守护北疆的大家伙,心里慌了一下,伪装的更像漫不经心地随便问了一句,“什么大家伙?” 茵茵:“借了天上的雷,谁进攻北疆就劈谁,一劈一大片。” 井象想到布牙子爷爷造出来的暗器,知道茵茵没有说谎,心里担心北海中心城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武器杀伤力不够而被侵略。 井象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正在房间里练静止的基本功的全丞来了一个井象没有防备的直球,他直问茵茵:“能把天雷卖给草原吗?” 茵茵更直球:“不能,万一你们用天雷攻击我们北疆这么办?”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可以跟北疆欠和平协议。” 茵茵:“协议要是有用就没有那么多战争了。”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种承诺。” 茵茵:“你们重诺,其他部落难说。他们从你们部落探听到天雷的技术秘密,造一个同样的天雷攻击我们,我们去哪里伸冤?” 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井象的试探没有必要了。 长公主进来时,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古怪,“你们吵架了?” 当茵茵在时,其他人不需要回到此类需要叙述整个过程的问题,茵茵吧啦吧啦,一个信息点都不少地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问出一个一针见血直锤灵魂的问题:“你们现在讨论这么沉重的问题有用吗?” 除了能给北疆做一些决定的超能力茵茵,其他人都刺痛了。 小太子低头继续写作业,全丞沉心静气继续练功,井象抛开烦恼继续看书。 长公主回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婵婵,茵茵还在一旁补充长公主没有记住的细节,长公主最后总结定性:“他们能看出北疆的日渐强大,其他人也能,提前忧心防备也不是杞人忧天。” 白岁:“在生意场上,一个商户异军突起,其他商户必然打压,即使跟自己无关也见不得人好。倒不是品行坏,就是为了杜绝潜在的危险,毕竟短浅和自己无关,以后就不好说了。” 项良:“改变对当前利益者都是有害的。” 长公主:“这句有些绝对的话仔细想一想,确实是。” 他们只是告诉婵婵,这些太大的太重的问题是无解的,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再痛苦也不迟。 婵婵慢慢地吃一口奶砖,想着北海草原和北海中心城的局势。北海草原和中心城矛盾一直存在,只是在女皇的极力调解下按捺不发,当以柔为政的女皇退位后,草原就不吃这一套了,而继承了北海皇位的井象颇强势,在原剧情里,草原和中心城直接分裂。现如今,原剧情改变了,男主李豪都落脚北疆,每天带着一群孩子开荒开的不亦乐乎,压根没有一点原剧情里争霸天下的野心。她也不知道五国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总之用力发展北疆是根本。 进入北疆,不出一周就成了整个北疆孩子王的李豪,正被王守月压在地上摩擦。他连一个婵婵脑袋的小孩子都拼不过,还能升起什么野心。 他被南沙太后虏到皇宫时,心里全是不甘,想要权势的心狰狞而出。当白岁也被绑入皇宫后,这颗心就开始东倒西歪了。进入北疆后,他遇见了始终拼不过的孩子,没有人恭维他,没有人谄媚他,也没有人卑躬屈膝地讨好他,他宛若回到了穿书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可以呼朋唤友地去打篮球,可以在撞到人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歉,而不是战战兢兢地跪下任打任罚,就因为对方是权贵。 他来到北疆后每天都很累,要开荒,要去工厂打零工,要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起码得学会给自己做饭。在北疆,不会自己做饭养活自己的男孩子会受到其他孩子鄙视的,谁做的饭越好越受尊重,他怀疑整个北疆受婵婵哥哥的影响,他进入北疆后就天天听小孩子们讲婵婵哥哥做的饭有多好吃。刚开始,他对厨灶不熟,手忙脚乱了一阵,等他上手了,他前世在快视频上看到的美食做法让他直升孩子王。 孩子王和狮子王一样,不好当,总会有遇见向他挑战的人,比如此时此刻压在他身上让他脸摩擦的王守月。 当孩子王太累了,他还想攒钱买房呢。深圳的起飞已经让他充分地认识到提前买房的重要性。他太喜欢北疆豪放的热情和自由的空气,他要在北疆定居,定居必须得有一个房,这是他知道商品房陷阱也愿意跳下去的执念。只要在北疆有了房,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北疆人。不管这是不是根深蒂固的偏见,还是脱离当代观念的愚见,他这样做会心安,那他就要这样做。白岁说,在北疆,他尽可以活的自在一些,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知道,他发现了,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而他喜欢这样的不一样,很喜欢,他不愿意再去其他的地方了。 心安即吾乡,原来不是虚话。 第75章 李豪不当孩子王了, 把疙瘩丝编成的“王冠”拱手让人,王守月坦然戴到头上。二十年后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十三将军确定了名垂史册的排位。王守月老大,李豪老二。 婵婵也有一个疙瘩丝编织成的“王冠”, 是这十三个孩子给的, 更华丽, 色彩更丰富, 理所当然的更好看。 想要得到这么漂亮完整的疙瘩丝不容易,要把完整的疙瘩蒸熟后才能得到一根有韧劲的疙瘩丝。疙瘩丝必须经过嘴里唾液润一润, 不然没有韧劲, 易碎易裂。被唾液润过的疙瘩丝还不能晒干, 要放在阴凉的地方慢慢地阴干才可以。 这一根根的疙瘩丝都是他们从嘴里吐出来的, 他们让茵茵转交给还在睡觉的婵婵时, 茵茵郑重其事地用木盒子装起来了。茵茵真诚地对他们说, 她不是嫌弃疙瘩丝王冠有他们的唾沫, 她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用心, 非常珍惜,必须用木盒长长久久地保存下来。 疙瘩丝经过唾液润过后更有韧劲是王守月的弟弟发现了, 这两个疙瘩丝王冠用了十三个孩子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做成。尽管他们是有耐心的小孩子,可也够够的了。土疙瘩还是晒干后磨成粉再烤一烤更好吃。 这个发现让爻道长灵光一闪,跟着他的干活的人都不得不吃水蒸土疙瘩了。为了收集更多的疙瘩丝,整个北疆都行动起来了。 茵茵抱着一个水蒸土疙瘩忆苦思甜一番,大口啃下去, 吃到了中间才小心翼翼地含住疙瘩丝, 含一会, 口水快要流出来了再吐出来。 井象在茵茵吐出来一根完美的疙瘩丝后, 他也吐出来一根合格的疙瘩丝,“太不容易了, 不能放弃吗?想一想那一堆疙瘩丝都是用口水泡出来的就不想碰。” 茵茵:“不能,我们要支持爻道长。其他需要很多钱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现在只需要一些口水而已,我们必须让爻道长应有尽有。” 井象:“不能收集唾沫反复浸泡吗?” 茵茵:“小道童试验过了,浸泡两次就不能用了,唾沫在外面时间长了就没有活性了。” 井象:“你们又多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词。” 茵茵笑眯眯。 这些词都是茵茵从李豪那里要到的,她一点点地挖李豪脑子里的知识库,一点点地变成自己的,再慢慢地输出给爻道长和布牙子爷爷他们。北疆的秘密研发基地出现更重要更有趣的研究项目了,李豪也越来越相信她和他来自一个地方的了。 茵茵:嗯!我真是一个聪明机灵小姑娘! 李豪真心实意地把茵茵当成了知心好友,在茵茵给他办下来北疆户籍后,这份友情直接升华为了亲情。 李豪坦白道:“我是很谨慎很小心的人,即使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还是再三试探确认。” 茵茵的心同情了他一秒,“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李豪:“当你唱了其他人不会的儿歌时。” 茵茵点头,这些儿歌都是她从婵婵这里学的,还有很多,她可以时不时地在他面前哼一哼。 茵茵问李豪什么时候来的,李豪没有隐瞒地讲他的事情和心路历程。在他摆出茶水开讲前,茵茵把刚睡醒的婵婵抱过来,婵婵哥哥拿着婵婵的米糊糊跟在后面。 对李豪来说,多两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很危险,但如果是婵婵和婵婵哥哥的话就没关系了。他清楚茵茵对婵婵和婵婵哥哥有多亲近,茵茵不会给亲哥哥和亲爷爷说的事情,会给婵婵和婵婵哥哥说,其他人也一样。他还不经意间知道井象把自己小鸡鸡可能需要治一治的事情告诉了婵婵哥哥。反正这里的人对其他人可能设防,对婵婵和婵婵哥哥绝对不设防的。这是他来到北疆后感到最不可思议,可慢慢地理解又逐渐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婵婵吃着米糊糊,慢吞吞地眨巴着大眼睛,支棱着小耳朵兴致勃勃地听着穿书男主第一人称故事。 看似苏爽的故事,放入现实,却是一个个让李豪痛苦的回忆。他穿过来的村子是个大村子,也是个和其他村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村子,封建,破旧,无望。每个人都像在努力活着,又都像在行尸走肉。他们向往城镇的繁华,又说着丧气的话。这样的氛围让他想起他读高中时看过的纪录片,他难以习惯,所以他想要改变。 他以为金钱和富裕能够让村子改变,书上说过了,仓粟足而知礼,他天真地以为他可以利用自己独有的实用小技能改变村子。他看似做到了,村子蒸蒸日上日日翻新。直到他的姐姐被活生生地打死,而男人没有受一点惩罚地娶媳妇继续过潇洒日子,村民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劝他不要跟这个男人计较,这个男人平时都是个好男人,是他的姐姐太那个了。这是计较吗?他杀人了呀!他用金钱改变了这个村子的泥房,却改变不了他们的思想。姐姐接受了他的思想,向往爱情,却成为村民里的异类,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被她爱的人活活地打死也无人说男人的不应该。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姐姐不曾被他的思想影响,和村子里其他女人一样唯唯诺诺地活着,是不是不会被打死? 姐姐的死打破了他所有可笑的幻想,他终于看见了他无法撼动的大东西,一个村子的封闭和愚昧。他也终于意识到,他改变不了村子,他想要活下来,想让他重视的人活下来,他必须改变,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 他不想,可他不得不这样做,当所有人都在泥潭里下陷,站在岸上的人比他们更绝望。这样猛然惊醒的绝望已经淹没他一次,他不想再经历了。 “幸好,我在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奸商前,遇见了你们。” 来到北疆后,他恍惚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猛然惊醒时,不再是无边的绝望,而是让他忍不住满脸泪的巨大惊喜。他失去动力,漫无目的地走,却幸运地找到了他寻觅了很久很久的家。 他圆满了,心里的愤怒和惊慌安定了。 他眉眼平静,茵茵眉眼全染上了愤怒,“那个男人得到了报应没有!” 李豪摇头:“我用他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一个错误。 婵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穿书男主也不容易呀,最后大结局里金奴的失望在这里已经埋下了因由。 茵茵:“你现在是我们北疆人了,不用提醒自己了,在不触犯北疆的法律法规下,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你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李豪用力点头,看着茵茵的眼神就宛如看见了街道办妇女主任般的孺慕依赖。他拿到北疆户籍第一天就彻夜通读了北疆的法律法规,彻夜的兴奋激动,这些法律法规都是他熟悉到骨子里念念不忘的。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北疆是被打碎后被婵婵的车队一点点拼凑起来的。这些明确的法律法规在其他地方无法执行,在这里可以! 茵茵:“南沙在我们北疆有探子,我们在南沙也有探子。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用不用我们北疆的探子咔嚓掉他?”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7节 李豪铿锵有力:“用!” 李豪和茵茵离开,茵茵去找项良,李豪去找王守月开荒。 穆月定定地看着李豪的背影,直到这个重新焕发色彩的背影转弯。他垂眸,低头,深深地亲吻婵婵的额头。如果没有妹妹,他也许和李豪的姐姐一样,随波逐流却又被世俗所不容。 他,何其有幸。 项良丧着脸,慢吞吞地跟在茵茵身后进入小县衙。 项良扁嘴,闷声闷气:“我的探子什么时候成了北疆的探子?” 茵茵掷地有声:“你是北疆人,你的探子不就是北疆的探子!是不是婵婵?” 婵婵迅速咽下米糊糊,及时配合,声音超大:“是!” 项良心里暗喜,他不表现出来,还装出一脸的不满道:“你们还说我是东岩人,瞒着我一堆大秘密。” 茵茵:“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知道的人少,北疆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些大秘密。” 茵茵每一次画饼都能落在实处,于是下一张饼又圆又大,项良都会满心期待。茵茵这一次要用到项良为了妹妹用心布局了很多年的探子,她给项良烙下一张热乎滚烫的大甜饼。 项良:“你们给我提供破城武器?” 茵茵看向婵婵,婵婵应诺:“对!” 项良眉开眼笑。他不管妹妹拿下东岩后,东岩和北疆的关系会发生怎样惊动五国的变化,他毕生夙愿是辅佐妹妹成为东岩女皇,即便妹妹只做一个时辰的女皇,他的心愿也了了。东岩灭门的仇,他没忘,此刻东岩皇室的内斗就是他的文笔。一刀砍头的痛太少,他要他们像他一样,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日日夜夜心绞难眠。 茵茵看着项良沾水画在木板上的探子分布图,惊叹:“好厉害。” 探子密密麻麻,数量惊人,还都打入了南沙内部。 项良假装谦虚,“一般般罢,成大事者难免要深谋远虑。” “湘湘幸福!” 婵婵给茵茵递糖罐。 茵茵接住了糖罐,在她刚画的大饼上撒糖,“羡慕湘湘,湘湘有你这样为她着想的哥哥真幸福!” 项良的尾巴,翘了,翘了! 项良:“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茵茵一副惊讶质疑的模样,“不可能!这已经够厉害了!” 项良:“无楼最受宠的贵妃是咱们的人。” 婵婵捂着小嘴巴,惊叹:“哇——” 已经被两小只的崇拜眼神灌迷糊的项良,滔滔不绝。 第76章 从小县衙出来, 项良蜷在干草堆里,懊恼捶草垛。被茵茵和婵婵联手灌迷糊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懊恼反思, 下一次怎么还犯呢!他这脑子记吃不记打! 湘湘开着小兔车呼啸而过, 项良急火火地喊话拦车也没拦住。北疆的小兔车从稀少的五辆升级到二十辆了, 湘湘和小太子都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小兔车, 而对小兔车念念不忘的井象和项良还没有。负责分配小兔车的茵茵说北疆的小兔车是生产出来用的,多用才能让北疆人看见小兔车的广大用途, 让北疆人买完房的钱包流向小兔车, 他们两人太喜欢小兔车了, 得到小兔车说不定就藏起来只欣赏不舍得用, 这就背离了北疆大发展的目的。 项良和井象对这个解释不屑一顾, 反正茵茵知道他们肯定花钱买就不愿意白送 他们了。他们对小兔车的喜欢让他们落了下乘。 项良自言自语:“我在外面是多么高深莫测让人猜不懂的人, 怎么一入北疆就松懈成了个茵茵和婵婵都能欺负我的傻地主儿子呢?” 项良深刻反思, 依旧改不了。 北疆直来直去有魔力, 他提防不起来。 现在北疆跑来跑去的小兔车用来拉货拉人,费用是茵茵精打细算的, 北疆人图个稀罕都能拿出钱坐一坐。只一个缺点,二十辆小兔车放在偌大的北疆很难遇见。项良没有喊住飙车的妹妹,他再也没有碰见下一辆了,只能自己慢吞吞地走。 一如即往,项良半路又被拦住了。三个巡逻北疆的小士兵拿着婵婵《好好活》问项良不认识的字。 刚开始项良也只是多看过两遍《好好活》, 架不住问的人多, 他现在倒背如流。 在爻道长用干草造出低廉的劣纸后, 整个北疆人手一本《好好活》, 他们和跟着白骨车队来北疆求生的逃荒人一样,不识字就学, 学一遍不会那就学一百遍。他们喜悦当下,也憧憬未来,他们想要知道婵婵说了什么,硬生生地把这些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项良路上遇见赶骡子送肥料的茵茵哥哥,捡一块干净的没有臭味的地方坐下来。在他妹妹遇见婵婵前,他绝对不会想到他这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贵人会做到送粪的车上,他就是带着妹妹被追杀时都没沦落到这个地步。在他妹妹遇见婵婵后,一切都变了,他变成了一个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陌生人,比如他此刻竟然觉得坐粪车很舒服惬意。 项良向茵茵哥哥感慨整个北疆都识字了,这放在其他地方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北疆就是好。”项良刚说完这句话,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心里锃亮锃亮的自豪是怎么回事?他是东岩人呀,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北疆人。 被锤晕的脑子只有剩下一句话:我完蛋了。 婵婵娘用婉娉从南沙带来的调料熬出了李豪心心念念的卤肉,所有吃食在这里面泡上一夜都能变好吃,卤蛋卤面是项良的最爱。当他吃第三碗时,他知道他不到过去了。北疆就是这个卤子,在里面走一圈都会腌入味,不会有一个幸存者。过去的他遇见再好吃的东西,也不会一口气吃三碗!他还是成了北疆人。 项良蹲在婉娉旁边叨咕自己的大彻大悟。他这么重大的思想转变一定能会让他们震惊和欣慰。 婉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的关注。 这跟项良想象的不一样,他把这短暂的一秒关注归结到婉娉清冷的性子上,再接再厉地跑到妹妹面前发表真挚感言。在他的想象里,妹妹会跟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给他一个大拇指。 湘湘嫌他碍事,一个屁股顶走他,聚精会神地修小兔车。 项良心碎,仍不屈不挠地找茵茵和婵婵说他的感悟。茵茵和婵婵给予了他所有想要的反应,碎裂的心又完整了,他心满意足,豪气万丈,“你们等着,不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还没有我们北疆大,有什么好自大的,我这就把他们轻轻松松的拿下来。” 项良壮志凌云地走了,小县衙片刻的寂静。茵茵向湘湘解释:“我只是随口一提。” 婵婵点头,她也是浅浅地配合了一下。 湘湘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问题修好小兔车,擦擦汗,一口气喝完了一竹筒的水,这才缓解了干燥的喉咙,不在意道:“我哥去找其他人使坏就不找自家人的使坏了。” 茵茵:“你哥哥还是挺好的。” 婵婵是熟知全文的小娃娃,“湘湘管好的,多亏湘湘。” 湘湘撅嘴,亲一大口婵婵。 李豪知道项良去无楼时担心了一下下,后面听到项良干过的大事,放心了。既是起战争也是在无楼,北疆刚种下的土疙瘩不会被糟蹋。 湘湘开着敞篷小兔车,慢悠悠地在田埂上行驶,茵茵坐在副驾驶座上,婵婵和格依坐在后座上,这是她们女孩子的踏青约会,想跟过来的小太子和井象都被湘湘一手一个扔出车了。金奴也不来打扰女孩子聚会,隐身,默默跟着。 婵婵第一眼就看见了李豪,穿书男主要有主角光环的,当他在北疆放开了眉眼间的沉闷黑郁,又喜欢上格依部落的鲜亮服饰,就像破蛹的蝴蝶,整个人敞敞亮亮,更漂亮了。一堆北疆特色的黑皮壮硕孩子中间,他就是个显眼的靶子。 李豪干劲满满地带着小弟们捉虫,他们十三个孩子都是孤儿,没有父母管着,自己管着自己,有时大将军也来管一管。初步确定排序后,他们基本上形影不离了,上午跟着北疆军训练,下午干活挣口粮,晚上学习文化知识。十三个人在一块,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有气氛,训练时可以对练,干活时可以协力合作,学习时可以相互督促请教,又都是懂事的有上进心的孩子,进步速度斐然。茵茵看好他们,给他们安排的活儿也是能锻炼他们政务能力的。 湘湘和格依也看到那十三个人,一眼就知晓了这些需要耐心的活儿是茵茵刻意安排给他们的。 格依:“男孩子干啥事都毛毛燥燥的,这样磨一磨很好。” 湘湘:“茵茵会看人了。”她看出了茵茵对他们的培养。 茵茵笑着连连点头,她一天比一天棒! 北疆度过了忙乱的发展前期,进入有秩序规则的平稳发展中期,发现北疆弊病的婉娉把问题提出来后,白骨车队再此出发了。 婵婵窝在哥哥的怀里,挥挥手。留守北疆的茵茵眼里含着泪珠,还没有分别她就想婵婵了。 同样留守北疆的格依给茵茵擦泪,她知道说什么话能让茵茵开心,“婵婵说,茵茵太重要了,北疆没有茵茵不行。” 茵茵听到格依的话果然笑了,她对北疆太重要了,婵婵需要她留在北疆主事。 项良以为自己藏的够严实了,都把自己藏到臭烘烘的粪堆里了,还是被大白白的狼鼻子闻到了。 被妹妹拽出粪堆后,他恹恹地收拾行李,无精打采地跟着白骨车队出发。 项良:“想跟着走的人不能走,想留下的人不能留,这悲苦的人生啊。” 无人理他。 项良:“妹,说好的回东岩呢?” 湘湘:“说好的拿下无楼呢?” 项良:“我正在做完全的准备。” 湘湘:“我也在做准备。” 项良好奇,“什么准备?”一直是他在准备,她一直在北疆疯玩能有什么准备? 湘湘不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她有小满满帮忙,东岩快到她手上了。 汴都,武皇看完信,一脸的正经。军师和李先生对视一眼,谁都不想碰这封信。丰富的经验在前,武皇越正经,这信越不正经。 武皇:“你们不看信呀,那我给你们转述。” 军师和李先生:不行听。 武皇:“妹妹让我们找一找走投无路的女孩子。” 军师和李先生一点都不想好奇,一点都不! 武皇:“北疆军缺媳妇。” 军师:继挖坟、绑架朝臣、勒索士族、入赘北海、送出玉玺、皇宫放羊……又要当媒婆了吗? 李先生:一点都不惊讶呢。 军师:“我去查户籍。” 李先生:“我去查家奴。” 既然阻止不了,他们选择加入。 第77章 找走投无路的女孩子, 是个善事,还要快,五国每年死最多的不是老人, 而是女孩子。 军师和李先生同时出动, 先是宣传北疆的好, 没有人相信, 北疆是流放之地,怎么可能好。 没有女孩子报名去北疆, 军师和李先生愁眉不展。 武皇:“愁什么?到了咱们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 所有事儿都得向好处看。所有人都以为去北疆就是去送死, 来报名的人就是真正走投无路的人。” 军师和李先生佩服, 论心理素质, 他们没赢过武皇。 从北疆前往汴都的车队依然是白骨开道, 只不过马车变成了速度更快的小兔车。 墨巨和布牙子也研究过大兔车, 研究到一半, 手上有了更重要的研究项目后,把这件需要多次尝试的项目安排给了徒弟们继续研究, 徒弟们屡次败在动力不足上,正在寻找更好的能源。李豪从茵茵这里知晓研究基地在寻找更好的能源,立刻提出了汽油。茵茵在《婵婵日记》里学到过这个词,马上跟上了李豪的谈话节奏。李豪慷慨激昂地说,茵茵认真听, 用力往脑子里记。 项良告诉茵茵:“东岩有大量石油。”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8节 婵婵啃着奶香小甜饼看项良, 在书里, 这个坏蛋就是用这些石油火烧军营和皇宫, 那惨状是全书里最恐怖的一幕。用眼前这个杀人无数的坏蛋做对照,她哥哥这个反派都当的不称职。 北疆也有石油, 茵茵不舍得开采,她琢磨了几天李豪的不可再生资源论,当着婵婵和小太子的面,向大将军和长公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有人连连点头,给予最直白最坚定的支持。 茵茵拉过来湘湘,问项良:“咱们北疆需要石油,你们什么拿下来东岩?” 项良:“这得看我妹,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他安排的棋子都无所事事地开始跳大神算命了。 湘湘:“差不多快成了。” 两双好奇的眼睛,项良的眼睛最亮。他的一举一动,妹妹都知道。妹妹的一举一动,他有所察觉但不知详情。 项良这个当哥哥的不知道,婵婵知道。小满满放弃一个雕的恩怨全力配合湘湘就是因为婵婵的叮嘱。 项良安排的棋子也听从湘湘的命令,甚至因为湘湘的身份和项良对湘湘的态度,误以为湘湘是他们的大头头。在大头头的命令和小头头的命令产生冲突时,当然要听从大头头的命令。 简而言之,在项良以为棋子有些惫懒时,他被架空了。幸福的是,他不知道,每天吃得香睡得香。 湘湘悄悄地告诉茵茵,项良支棱着耳朵用力听也没听到,更好奇了。妹妹还是第一次这么细心藏小秘密。 茵茵听完后湘湘在东岩的安排后,拍拍项良的肩膀,“茵茵是不是全北疆对你最好的人?” 项良毫不迟疑地点头:“那必须的。”他在茵茵和婵婵这里得到了他对哥哥这个身份的所有幻想,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你要听茵茵的劝。”茵茵语重心长:“不要探听别人的秘密,无知最快乐。” 项良更想知道了。 不听劝的人,茵茵也没有办法了,小声问湘湘:“他知道后会哭吗?” 湘湘:“会。” 茵茵:“所有哥哥里,我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哥哥。” 湘湘重复:“他还是坏心眼最多的人。” 婵婵再次用力点头,吞下最后一口小甜饼。 婵婵吃饱了,牵着哥哥的手慢悠悠地向前散步消食。茵茵留在北疆,车队里没有茵茵,婵婵思念茵茵十秒,果决地扑到哥哥怀里睡觉。 这是离开北疆的第五天,婵婵睡着时小兔车飞速赶路,婵婵睡醒时,小兔车慢悠悠地行驶。 北疆欣欣向荣,路过的城死寂沉沉。毁掉一座城只需三年的灾,恢复一座城的繁华需要数十年。若北疆是绿色的,这些城便是灰色的。 小兔车大大节省了速度,做马车需要数月的路程,即便路上有耽搁,也只用了二十六天到了汴都。小兔车开往皇宫,武皇看见小兔车的眼神比井象看见小兔车的眼神更热烈。井象为攒钱买小兔车可以织羊毛衣,武皇为了小兔车可以卖身! 武皇抱着小兔车不撒手,撒泼打滚,“我要!!” 军师捂脸。 李先生闭眼。 当他们以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武皇的下限时他还可以更低。 长公主蹲在撒泼的人面前讲道理:“哥哥,这是北疆的公共财产,被茵茵登记在册的,不能给你。” “我不!”这个时候,武皇记得自己是皇帝了,“北疆也是武国领土,要上供!” 小太子叹气,“父皇不要任性。” 武皇:“就要!” 李先生:不要脸! 军师:皇宫三岁小孩子都不会干出这种事。 长公主:“哥哥不是不当皇帝了吗?” 武皇:“当一天和尚还撞一天钟呢,我现在还是皇帝就能要供品!” 小满满在北疆和汴都一个来回后,武皇得偿所愿了,用他的龙袍做抵押,贷款了一辆小兔车。如果不是玉玺已经送了出去,如果不是黄金打造的皇座被他抠的坑坑洼洼,也轮不到龙袍。龙袍上的龙是金丝绣的,料子也是好的,但这件龙袍只有武皇这个高壮的身板能撑起来,而且除了他也没人敢穿。武皇想要死当,茵茵拒绝,变成了活当。茵茵为了不亏本,还让长公主和小太子当抵押人,如果武皇不还债,长公主和小太子来还债。 小太子:“我还小,背了一身债。” 军师拍拍小太子的背:“辛苦了。” 有了对比就有了幸福,他此刻非常庆幸那糟心玩意只是他的主公不是他的老子。 李先生安慰小太子:“茵茵不敢拆龙袍上的金丝线,你可以拆。” 小太子看向先生,“先生,你受了什么刺激吗?” 李先生深沉:“你是不是疑惑我的胆子变大了?说话不忌讳了?不怕留下把柄了?” 小太子慢慢地点了下头。 军师和李先生看着武皇的方向,同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这一口气胜过所有的解释,小太子懂了。 武皇大笑飙车过来,问军师和李先生:“来一圈?” 军师和李先生起身,哪还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抬腿跳入小兔车里。 小太子托腮,一口气还没有叹完,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皇宫里养了一大群的羊,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巧遇羊粑粑,每个宫殿都弥漫着微妙的羊毛味。他和姑姑都喜欢现在的皇宫,没有了压抑,像是黑沉沉的呼吸不上来气的大罐子突然被人砸破,新鲜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钻了进来。 还没有家人来赎的臣子都各有各的原因,惊慌了几天后逐渐习惯。武皇学婵婵一个个家访后,一个的臣子从皇宫离开。留在皇宫的只剩下六个钉子户了。他们要么是一个人来汴都做官,要么是被家人嫌弃,还有不想回家的。不想回家的正是赶羊去宫外找草吃的这一个。 武皇简述这个人的家访过程,当时的震惊还没有完全从心里遗忘,“他娶了三十八个老婆!” 李先生也不会忘记他当时的震撼,“不分妻妾,平起平坐。” 长公主回想了一下先皇时期十二个女人的轰轰烈烈宫斗,想象着三十八个女人的场面,声音都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这不得天天打架。” 武皇重重点头,“怎么不打,街坊邻居都知道,没有一天不打的。” 长公主慎重:“出了多少条人命?” 武皇:“他做官不咋样,在处理家务事上堪比茵茵,一条人命都没出,就连家奴都没少过一个。” 没出人命,这就是好玩有趣的八卦了,长公主兴致勃勃:“那他得有多少个孩子?” 武皇:“七十多个。” 长公主:“哇——” 婵婵:“哇——” 一群小伙伴:“哇——” 一个小小的官,在寸金寸土的汴都,要养三十八个老婆七十多个孩子。所有人都理解了他为什么不想回家了。 小太子:“何苦呢?” 长公主:“是个人才呀。” 婵婵:“他的三十八个老婆愿意改嫁吗?” 猛不丁的一句话,所有人看向了婵婵。 婵婵无辜,萌哒哒地眨眼,她一直没有忘记此行使命呢。 长公主被婵婵萌爆了,从穆月怀里抢走婵婵,从头顶的小揪揪亲到小脚丫。 皇宫能住羊,也能住人。项良泡在皇宫温泉里时,心情额外的复杂,他没想到他有一天能亲身体验到皇帝的生活作息。体验过后,滤镜破碎了。他觉得这个皇位没有那么香了。 项良:“做个昏君才快乐。” 湘湘:“做个昏君会亡国。” 项良:“难怪武皇不愿意做皇帝,又享受不到昏君的幸福,又要吃亡国的苦。妹妹,要不咱不做东岩的女皇了。好赖武国的皇宫还有温泉让武皇泡一泡,东岩的破皇宫啥都没有。” 湘湘:“东岩有石油。” 小满满带着东岩的信回来了,项良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 湘湘:“我可以去东岩当女皇了。” 第78章 湘湘开着小兔车全速出发, 项良狼狈地跟着后面,喊着吼着让妹妹慢点,还是跟不上, 同样是全马力的飙速, 只能是拐弯和遇见障碍物时的技能差异了。 项良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东岩皇宫时, 晚了三天, 而湘湘已披上不合身的龙袍登基了,连登基典礼都提前举办完了。所有大臣都知晓东岩危在旦夕, 加速一切可以加快的步骤, 尽快稳定内乱了太多年的东岩。 项良怔怔地盯着处理奏折的妹妹, 恍惚了一天还没有缓过来。 太突然了, 他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 这就像悬着的一块大石头, 突然从半空坠落, 眼瞅着砸到了脚上。 嘿, 脚不疼。 就不科学, 不可理解,一定哪里出了差错, 说不定是敌人的阴谋诡计。 东岩的问题太多,湘湘还从没有这般嫌弃过,她以为落在手里的是旁人常说的滚烫山芋,可她发现落在她手里的东岩是一团臭烘烘的屎。不想要,烦。 “哥, 你来处理。”湘湘把一堆她厌烦的事情丢给项良, “东岩能要就要, 不能要就全砸烂。” 项良:像武皇那样吗? 项良在婵婵和茵茵默认自己是心思不纯的坏人, 从不承认自己是最心狠的人。婵婵和茵茵没有见过湘湘心狠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见过。他说狠话, 会花时间去预谋,妹妹说狠话,马上就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的疯癫血腥。他不想再重复湘湘小时候带给他的噩梦,立刻接手妹妹厌烦的事情。 这些让人厌烦的事情让项良如鱼得水,他在北疆憋住的坏水,全在这里得到了释放。这段时间,东岩皇城前的人头没有断过,每一个人头都被项良详细罗列了证据。 有些人头坏得隐晦,自己做幕后人,让棋子冲锋陷阵,自己干干净净,口碑甚好。项良最喜欢对付这样的人,一个个的陷阱挖下去,一个个的暴漏,他带着妹妹看他们扭曲的脸,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字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东岩乱了,又没彻底乱,湘湘的皇位逐渐稳固。 湘湘烦躁地扔掉处理不完的奏折,提着铁球抡一千下消气,“不想干了,我想婵婵了。” 项良低头时间长了,抬头时脖子嘎吱嘎吱响,他捏着脖子丧气沉沉,“我也想婵婵了。” 在他心里,婵婵已经不是一个人名了,而是一个象征。他想念婵婵家人做的有滋有味的饭了。他上午点了葱油饼,特意强调要葱花多一点油多一点,还是没有婵婵爹和婵婵大伯摊出来的好吃。他和妹妹都瘦了。茵茵看见他哐啷啷的衣衫一定会心疼他在东岩吃的苦。他和妹妹太苦了。 湘湘:“我想回去。” 项良:“我也想。” 两个还没有得到东岩兵权的小可怜不能回。 湘湘:“怎么快速拿到兵权?” 项良:“陷害,夺虎符。” 湘湘只想快点回去:“可以。”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59节 项良:“人心不服。” 湘湘:“把他们打服!” 妹妹这幅强势模样刚刚冒头,项良果决地抛弃阴谋。每次妹妹闯祸,都是他来背锅,他不想被茵茵和婵婵三堂会审。 项良走阳谋,在朝会上站出来向三大将军索要兵权,朝会寂静了片刻,三大将军反应各自不同,李将军跪着诉说东岩兵力的衰弱,霍将军皱眉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训斥模样,赵将军仿若松了一口气。 这是项良试探的第一步,三个将军的反应不一,他看的兴致勃勃。 兵权争夺从不是容易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动摇国家的根基。这个道理,朝会上的每个人都懂。他们极力稳住黑云压城的狂风,湘湘和项良也慢慢地来,给他们忖度的时间。 “湘湘怎么样了?”长公主坐到婵婵旁边,抢走婵婵手里啃了一半的小甜饼,再递给婵婵一块完整的小甜饼。 婵婵习以为常地继续啃小甜饼,明明都是一样口味的小甜饼,小伙伴都喜欢吃她啃过的小甜饼。 长公主看湘湘寄过来的信,“他们两个把东延皇室全咔嚓了?” 婵婵点头。 湘湘和项良对东延皇室的恨在看过武国先皇的荒唐后转变成轻一级别的厌恶。恨是把他们当人,厌恶就是把他们当臭虫了,咔嚓的没有心理负担,也没有心理扭曲地去折磨他们,就像大象被马蜂蛰了一下后不在意地用鼻子抽死马蜂。两人在东岩的名声比书里的名声好很多,东岩朝臣对两人的想法没有表露,东岩百姓对湘湘很是拥护。 长公主:“好人不一定是好皇帝,好皇帝不一定是好人。” 武皇开车飙过来时听到了个话尾,问长公主和婵婵:“我是好人还是好皇帝?” 长公主:“你是好哥哥。” 武皇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了。 婵婵拿出茵茵整理的小册子,在最后一件事情上打上对勾。长公主抻着脖子看,“我们做完所有事情了?” “嗯!” “咱们第一次家访时那男人的母亲和妹妹也安排好了?” “嗯。” 从汴都回北疆,少了湘湘和项良,多了远超计划人数的女人,有无父无母的小女孩,有从良的青楼女子,有偷偷逃出来不想子子孙孙做家奴的丫鬟,还有寡妇。 这些女人都藏在暗处,当北疆需要女人撑起半边天的消息传到汴都的每一个角落时,她们孤注一掷地出来报名了。在看到长公主和小太子随同她们去北疆时,她们的忐忑的心安稳了一些。 生活在底层的人知道这样把稀缺的资源最大化,而这些生活在最底层受过无数磨难的女人爆发出的韧性让婉娉和长公主沉默了很久,在婵婵每日写的小日记本里写下她们的感悟,这些感悟说不得人听,她们也只愿婵婵知晓。 人多,没有足够的小兔车也没有足够的马车,和第一次押送的流放犯一样,她们一步步地走向北疆,流放犯受的苦,她们也要受着,可没有一个女人死亡,她们一个不少地走到了北疆,即便遭遇了暴风雪和雪崩,她们用满手的茧子和贫苦积累的生存智慧证明了她们的生存能力。她们将在北疆生根发芽。 茵茵步步粘着婵婵,粘了好几天才缓解了相思之情,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早晨起床亲婵婵一口,再洗脸梳头吃饭读书去处理北疆事务,忙碌一上午后回来和婵婵一块吃饭,再睡一会长个子,睡醒后读书学习看账本,挤出时间去家访整理户籍。 所有人里茵茵最忙,还忙的开开心心。她忙了一个月,把所有女人安置妥当了,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给她们落了户,还给她们分了田地。 茵茵自己给自己安排一天休假,抱着吃食和羊奶坐到婵婵身边,开始发功,喋喋不休。 婵婵静静地听着,所有人都喜欢在她耳边说话,她习惯了。哥哥能跑,她跑不了,不习惯也没别的办法了。 茵茵:“北疆的老少爷们瞧见北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女人,一个个跟大白白发情时似的都不知道个累,平日一天开半亩荒地就很不错了,现在一天一口气开一亩,我都担心他们累出个好歹来,不得不提高他们的伙食质量。从南沙带回来的鸡蛋和牛肉干都快被他们吃完了。” 婵婵不动声色地看向大白白,大白白对着大树摩擦。大白白自身优秀,眼光高,瞧不上其他狼,自己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茵茵:“大姐姐们只用了三天好像就适应了北疆,这一个月都去工厂干零活挣了不少钱。她们活出了滋味,一个人过着更自由,不想嫁人了。” 旁人可能不理解这些姑娘们的想法,姑娘们自己可能也震惊她们竟然会萌生这样的想法,她们没有明说,茵茵还是从她们抗拒的微表情里发现了。 婵婵很理解她们。 茵茵继续:“咱们北疆缺孩子,稀罕孩子。大姐姐们受了点北疆整体文化的影响,不想嫁人,但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然后有一个年长些的大姐姐开了个头,她招婿了。” 婵婵眼睛锃亮,“成功了?” 茵茵:“还没有,想要入赘的太多,正在比拼。” 这么一比拼,刚来北疆就极快地适应了北疆风气的姑娘们挑到了自己喜欢的爷们。害羞些的小姑娘在这股火热的气氛里也如愿了。 在湘湘拿到兵权这一天,收到了小满满带过来的信,北疆多了上百个婴儿。 项良也收到了茵茵的信,气急败坏:“我又不是孩子爹,谁的种谁去养,凭啥让我想办法!” 项良暴躁,自言自语,走来走去,还是沉着脸去找御医问孕妇和婴儿需要的食物了。 项良:“二十年后,他们都得供我吃的供我喝的孝顺我!” 湘湘:“让他们都喊你爹。” 项良想一想那个画面,打了个颤,“算了,我还是让茵茵给我养老吧。” 湘湘:“我可以给你养老。” 项良:“不用,茵茵比你靠谱。” 不是项良嫌弃自己妹妹,是妹妹成为女皇后办下来的一件件事儿,让他看到了日渐厚重的帝王威严,他以前顾忌妹妹的武力不敢违背妹妹的意愿,现在他开始畏惧妹妹的威严,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开始留后路。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希望妹妹成为真正的东岩女皇,当这一天实现时,竟然不是欣慰,而是苦涩。 项良抛下所有的杂念,认真问妹妹:“你还回北疆吗?” 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若是不回,他以后就是东岩的臣子,妹妹手中的刀,若答案是回去,他还是她的哥哥。 湘湘抬头瞥他一眼,“当然回去,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这女皇,谁爱当谁当! 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她连抡锤次数都从一天一万次减少到了一天一千次,他们还在奏折里催她生皇子皇女,给他们脸了! 项良笑开了花,“什么时候走?” 湘湘笑得比项良还灿烂:“婵婵来接我~” 第79章 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小日子里, 在一个平平淡淡的午后,湘湘把东岩并入北疆里。 东岩朝臣:…… 他们敢说什么吗? 他们能说什么? 顶头有一个堪比开国霸王的女皇,当朝还有个甘心为刀的项良, 他们每天需要做的事情没有改变, 东岩百姓的生活也没有改变, 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百余年前五国都是一家人, 现在也不过再合成一家人了,百姓接受良好, 读书人也接受良好, 不愿意的东岩皇族差不多死光了。 项良笑眯眯:“合二为一, 皆大欢喜。” 朝臣不是很理解女皇的选择, 当万人之上的女皇不好吗?高处不胜寒的说法都是矫情, 站在高处有多爽谁站谁知道。女皇为什么要和北疆一块玩?虽然北疆有土疙瘩饼, 有羊毛衣, 有小兔车…… 好像——也不错。 当小兔车拉着一车车的羊毛衣和先进的机械来东岩办厂子, 东岩百姓立刻有了维护和平的使命感,他们都不说自己是东岩人, 而是用回了百年前的称号,东疆人。 来东岩送货的北疆人说自己来自北边的,来北疆考察的东岩人说自己来自东的。一个北边,一个东边,都是一家人。 百余年的分裂不足以改变千年的文化传统, 东岩和北疆有共同的习俗和节日, 两边的商人最先称兄道弟。白岁的白氏商行驻扎东岩, 项良一手操办起来的无影楼在北疆和东岩正式亮相。 一直守在长公主府的老乞丐意气风发, “我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长公主府的老门房:“恭喜恭喜。” 两人也是偷偷背过《好好活》的人,紧跟北疆潮流, “编制”这样的新词用的非常溜。 老乞丐:“真想去北疆看一看啊。” 老门房:“你不想去东岩看一看?” 老乞丐不屑一顾:“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若婵婵和李豪在这里,他们会理解老乞丐对东岩的讨厌,一个人进入工作后一直被外派,还不正常发工资,对总部产生不了好感,连带着总部所在的城市也有了阴影。 老门房对北疆也有些好奇,但不多。他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安稳等死的好地方,不想动弹了。 老乞丐:“我瞅着咱们汴都的人越来越少。” 老门房:“除了北疆,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其他地方都在闹荒,以前闹荒就向汴都跑,现在能跑得动的都向北疆跑,在汴都没了活路的也悄摸摸地跟在长公主车队的后面逃去北疆。 老乞丐:“东岩和北疆合并了。” 老门房:…… 他听说这个事儿了,直到现在还没消化。他想其他人应该和他的反应一样,惊讶,想不明白,消化不良。 老乞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东岩怎么隔着那么大老远和北疆合一家了。” 老门房:“东岩也不想想其他国家能不能接受 。” 湘湘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她把东岩玉玺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硬塞进婵婵的怀里,又不顾大臣受到惊吓的苍白脸色快速写下禅让的退位诏书,最后在大臣要死要活的谏言下,退一步给自己封了个东岩摄政王。 大臣:儿戏!胡闹!荒唐! 他们心里的骂声都写在了脸上,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全是敢怒不敢言,敢在朝会上不管不顾说话的重臣都紧紧掐着手心,闭嘴不说。他们在项良用计夺走兵权时就看出了女皇在用一种很新的方法治理东岩。这样的方法,他们陌生不适应,可结果却是好的。自古以来,争夺兵权都是死伤无数,而此次兵权转手却无一人伤亡,确实守护着东岩的大将军也没有冤死,现在正风风火火训练兔车兵,目标直指北疆和东岩官道上的山匪。 武将们和文官们的心情没有多大差别,他们也吓到了,可想想婵婵带过来的兔车,他们闭眼,啥也不管。合并挺好的,这样就不用打仗了。要真是打起来,两败俱伤。 历史上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东岩和北疆是平常,却是轰动了隐居的人杰。他们见微知著,看到了乱世的炊烟,提前退居隐蔽山林之中,待明主出世再进入这风波云涌中。 此刻他们心里的骚动还没有落实到行动上,卸任一身轻的湘湘带着婵婵在东岩兜风,依然是女孩子的约会,茵茵和格依坐在后车座。 茵茵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人忽视不了,在小兔车的轻微震中中,她和婵婵一块陷入了昏睡中。来到东岩后,湘湘把东岩的税务账本给了她,让她主持秋收后税收。她忙的连轴转,幸亏她有整理北疆财务的经验又通过湘湘送往北疆的书信提前了解了北疆的情况,迅速上手。但东岩不是北疆,都说平地盖房最容易,修补老房更麻烦,北疆从零开始,一切按照最简洁明了的方式统计,东岩是一锅大乱炖,她为了明确这个大锅里有多少种配菜都用了不少的心神,更别说其他的了。她跟着婵婵来接湘湘大半年了,没有一天休假,昨天才终于把纠缠成一团乱麻的税务整理成丝丝缕缕有头有尾的清晰账本,累坏她了。 茵茵不得闲,被塞了东岩玉玺的婵婵也不得闲。婵婵是自东岩分割以来第一个禅让的国君,还是一个小娃娃。朝臣们有太多的疑惑了,为了揭开疑惑,他们都在不触怒前女皇现摄政王的前提下,找到能动手的地方就动动手,比如登基仪式,再比如殿试。 婵婵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打扰一个困倦的小娃娃睡觉是要遭雷劈的,这是爻道长让婵婵尽管睡觉时刻在木板上的原话,至今还挂在婵婵的小县衙。 东岩女皇不好当,婵婵忍着困倦完成礼仪,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哈欠完成殿试。 项良自我反思:“婵婵和茵茵要是长不高,我和妹妹得负责任。” 项良人生第一次的自主良心发现放在了婵婵和茵茵身上。他也跟着婵婵打了一个哈欠后,新鲜热乎的良心被哈走了,一股股的坏水又冒了出来,想着怎么让山匪内斗,想着怎么拿下无楼。东岩和北疆合二为一后,外面震惊了一段时间,竟然造谣此次合并是东岩被女人掌控,太软弱了才成为北疆傀儡。 鬼的傀儡!说他可以,说他妹妹不可以! 这些谣言从无楼传出来的,他就拿无楼开刀。不是说女人掌控的东岩软弱吗,他就让无楼成为东岩的傀儡。 茵茵小声问湘湘:“那个大臣惹你哥哥不开心了?” 湘湘:“无楼说我坏话,我哥趁机涌黑水。”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0节 茵茵在小兔车上睡了不短的时间,到了深夜也不困,抱着枕头在几个房间门口选了选,想去抱着婵婵睡觉,突然想到婵婵被婵婵哥哥和长公主抱走一块睡了,钻入湘湘的房间和湘湘说悄悄话。 湘湘睡的正香,被睡不着觉的茵茵唤醒也不生气,一把抱住茵茵,两腿夹住茵茵的腿,胳膊夹住茵茵的手,全方位固定住茵茵,“乖,睡觉。” 哄人睡觉的话是穆月常对婵婵说的,旁人听的多了,不经意间用着同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 茵茵闭眼让自己睡,还是睡不着,睁开眼睛,对着湘湘忽瘦忽胖的脸自言自语。湘湘当了女皇后,脸型日渐瘦削凌厉,等婵婵来接她后,脸型又迅速变圆润。关心湘湘的人都不用问湘湘过的好不好,看湘湘的脸蛋就能知道湘湘的心情。 “东岩的天气好,不冷不热,春天雨水也多,在这里种粮食肯定能大丰收,就是这里的土质不行,很多地方不能长庄稼。爻道长派大徒弟过来了,我哥哥也带着人马上到了,到时候就能知道东岩的这些不长庄稼的奇怪石头里有什么东西了,我哥哥也能想办法提升土壤肥力。” “就是可惜东岩的天气不适合种土疙瘩。你说神奇不神奇,土疙瘩在恶劣环境中长的又大又瓷实,到了东岩怎么好的环境里就长不好了。婵婵说每个植物有自己的喜好,东岩人还不信,非要北疆的土疙瘩种苗,现在服气了吧。” 茵茵叭叭地说个不停,湘湘不受影响,睡的香甜,更准确点说,睡的更香了,就像回到了北疆的小县衙,她们几个女孩子挤到婵婵的房间里一块打地铺睡觉,茵茵能兴奋地说一夜的悄悄话,湘湘能在这些白噪音里没了偶尔侵扰的大火和母亲的嘶吼声,睡的更是香沉,婵婵也会受小娃娃的生物钟影响,半昏迷地沉睡过去,受到伤害的一直都是白天懒洋洋晚上不太困的格依,可她又偏偏喜欢这种女孩子睡前的夜话,只有忍耐。 茵茵忙完了东岩最麻烦、牵扯最多的税务,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北疆了。 项良不想走,借用茵茵的话,“东岩离不开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湘湘必须带走她哥的,不能留他在东岩,自然不是担心她哥在东岩受害,而是担心他去害其他人。武国乱成那个样子,还有几个忠于朝廷的大臣,东岩也有。她想到茵茵在北疆的庞大工作量,不想累死自己,没有赶尽杀绝,留着许多有能力有品行只是不认可她的大臣。她和他们早已达成了默契,她不对他们动刀子,他们老老实实地干活。 她哥以前可用的人少,忍着脾气留着他们,现在他培养出的新腿子能代替这些人了,她担心她哥趁在她不在布局下手。她得盯着。 项良:“我没别的心思,我就单纯地想在东岩过冬,北疆的冬天太冷了。” 茵茵:“婵婵哥哥教出来的御厨要跟着我们去北疆。” 项良:“他们去北疆干啥!” 茵茵:“进修厨艺。” 从东岩回到北疆,这一路有重大的意义,排场都得给足。婵婵的车厢都是审美最高的婉娉和穆月一块商议的。 半路,一头老黄牛拦住了去路,婵婵窝在哥哥怀里,被哥哥抱过去看热闹。 老黄牛碰瓷大白白。 躺在地上的男人碰瓷小兔车。 老黄牛脖子上的大金铃铛和小鬼腰上的大蝴蝶结发带太显眼了,婵婵不刻意想原书内容,脑子就自动冒出了剧情。 她想着,她是做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情让原剧情里男主都没有请到的隐士来碰瓷她? 她没有做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呀,她只是做了她能看见的她力所能及的事情,每天只负责吃好睡好开开心心,其他的都是家人和小伙伴做的。 男人一身女装,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婵婵,摆出妖娆的姿势,“我美吗?想收了我吗?” 寂静…… 婵婵看着他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不美,不想收。” 她是小娃娃,小娃娃不说谎。 项良:…… 正是因为他认出了这头老黄牛,他有点不能接受。 他很想确定一下,是隐士家族不小心出了这么一个“奇异”的人,还是隐士家族都出这样的人? 项良的震惊不打扰演员的即兴发挥。 被丑拒的男人:“你夸我一声美,我给你皇榜上的种子。” 婵婵铿锵有力:“你美!你最美!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她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美丑概念,必要场合,她能透过皮囊看到灵魂美。 第80章 徐行碰瓷之地有山有水, 是休息的好地方,湘湘带着大白白去捕猎,茵茵坐在婵婵身后, 拿着小本记录徐行的话。 徐行说了一堆事关江山社稷的话, 最后关切地问婵婵:“听懂了吗?” 婵婵诚实地摇头, 扭头看向茵茵, 茵茵也摇头。 徐行捂心口,眼前这个连雅语都听不懂的小娃娃就是让东岩和北疆以最小代价演化统一的天命之子?这个世界是这么了?长辈讲的史册霸业雄主, 没有这样的。不过—— 他喜欢! 婵婵打了个哈欠, 靠在茵茵身上昏昏欲睡。茵茵搂着婵婵亲一口婵婵的脸蛋, 交给婵婵哥哥抱着, 她上前担起人才招聘:“你会啥?” 徐行细数自己读过的书, 自己从师何方。这番回答的精妙之处就是为了向他们说明, 无论他们需要什么的谋士他都可胜任。 然而武国的人才选拔教材和隐士们的教材不同, 武国的犹如扫盲班教材, 隐士们的犹如博士文献,茵茵一本都没听说过, 也没听说过他们的老师。一个扫盲班优秀毕业生不知道高校院士的名字太正常。 茵茵一脑袋的懵,但她是接受过项良外交培训的人,她不会露怯,“在我们东岩和北疆,不需要只做学问的官员, 而是真正实干的官员。你会看天气?” 徐行看出了茵茵对他学问的质疑, 不敢谦虚, 积极争取:“我会看星象。” 茵茵:“看星象能知道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浇水吗?” 徐行沉默。 茵茵:“那你改造过农具让开荒种粮更省力省时吗?” 徐行自信的坐姿瑟缩了。 项良的良心稀少, 他就是有一种自己想要的珍宝被被人当板砖嫌弃的复杂心情,忍不住开口道:“他有大才。” 茵茵:“能在北疆干啥职务?” 茵茵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她是真实的疑惑,毕竟他读过的书她都没有读过,她不清楚他的技能,没有办法安排。 项良把北疆上上下下的职务都想了一遍,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看到项良为难的表情,徐行的心都凉了,“我识字。” 这是最简单的大招了,在任何一个国家,识字的人都是稀缺人才。 项良看向徐行,表情都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同情。北疆的字自成一套体系,跟着婵婵日记形成的,每个来北疆的人都得重新学,原本就识字的人只是学的更快一些而已。 徐行心里一紧,拿出最强本领,“我可以当老师。” 没有人再打击这个刚刚入世的可怜蛋。他最初的隐隐骄傲,在发现北疆人人识字后,裂开了。 徐行不敢相信,“人人识字,人人读书,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他祖父畅想的繁荣大国也做不到。 茵茵爬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揉揉徐行脑袋,“徐哥哥,识字不难,一天只记一个字,一年就能记很多个字了。” 凡是进了北疆的人都不想再离开北疆,他们在北疆办户籍买房扎根,只会为了生计租用小兔车去其他国家做生意,做完生意就回来,北疆是他们的家,北疆有他们的家人。 没有北疆人想跟着徐行学雅语,北疆人的理由充足,他们的文字更简单易懂,为什么要学更复杂的字,而不是让外人来学他们的字。 徐行认真地比较两种文字,反复翻看《好好活》,明确了北疆人愿意为之奋斗的人间,闭着眼睛不吃不喝了两天,第三天起床,他放弃了他的政治主张,放弃了他所有的固念,也放弃了分割高低贵贱的雅语,潜心学北疆的文字,融入北疆的思想文化。 徐行给族人写信,告诉他们,北疆是一个用死亡打碎了所有规则的地方,他想要守护这株萌萌新芽。什么大业,什么名垂青史,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王佐辅臣,他都不要了,他要留在这里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守护者和见证者。 徐行把自己定位为隐秘的守护者,他做好了东岩和北疆合并后北疆被东岩侵蚀的准备。 现实打脸,他没有一丝用武之地,强大的北疆热情彻底淹没了东岩商人,东岩商人又把北疆的热情带到了东岩,东岩人都自称东疆人了,对北疆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像对待小兔车一样好奇好学的心,老人偶尔还带有一些偏见和不认同,年轻人和孩子全然的接受。 徐行还预想了上千种东岩矛盾,并为这些矛盾想了至少三种解决办法。 “呜呜——没用上,没用上!一个都没用上!为什么?为什么?”徐行在小县衙里哭诉。 不可否认项良心里乐开了花,可算有人和他一样的感受了,碰见婵婵后,整个世界都脱离了掌控,他悲怆的仇恨没了,他和妹妹的伟大霸业也没了。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在史书上站一席之地。现在又一个本可以轰轰烈烈名垂千史的人消失了。好快乐啊! 茵茵拿着教学棍棒,严厉又慈祥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太坏了,乱世出英豪都是无数亡魂哭出来的。我们的职责是在矛盾还没有出现时就想办法杜绝。等矛盾发生了再去解决就落了下乘。你以为是东岩人善变吗?不是的,你没看见湘湘和湘湘哥哥为了让东岩接受北疆的思想做了多少的努力。湘湘和湘湘哥哥才是隐秘的守护者。外人不知晓隐秘守护者的伟大,我们北疆史册都一一记录着,由后人称颂。” 徐行低头,乖乖地听茵茵的训话。 项良挺胸抬头,壮志凌云。 婵婵默默地给茵茵鼓掌。 经过了连番打击,又在茵茵训诫下,徐行摆正了位置。 徐行给祖父写信,告诉祖父,他在北疆被敲了几棒,醍醐灌顶了。他认清了自己,他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祖父,我知自己在外面可能会成为举重若轻的谋士,然而我在北疆揭开了我自问于心的迷茫,母亲说我无欲无求犹如神仙,在北疆我天上落在了土地上,免不了沾了一脚泥土,我心里却是欣喜的,我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我想我有了母亲希望的世俗之心,我有了想要的东西。大约是一朝落地,压抑多年的世俗心蜂拥而至,我想要一辆自己的小兔车,想要一栋北疆的房,想要一身华丽多彩羊毛衣,想要一份可以胜任的工作。换言之,祖父,您的爱孙缺钱了,急需救济。 这封信寄出后,徐行没有收到回信,而是等到了堂兄和堂妹。 堂兄:“祖父说我们年轻人要自己打拼,不能啃老。” 徐行:“那你们过来干什么?” 堂妹:“祖父说我们可以出世了。” 堂兄:“五国的动静有些成迷,我们还没有想好去处。” 堂妹:“北疆的女人活得潇洒,我想留在这里再看一看,你给我找个住处。” 徐行没有住处,他不舍得花钱租房,在北疆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厂,也把堂兄堂妹介绍了进来。 堂兄不解:“为什么是羊毛厂?” 徐行:“北疆的工厂,我都试过了,这里的饭最好吃,这里的屋子最暖和,这里的待遇最高,当然,竞争也是最强的。我心灵手巧,能留下来,你们不一定能留下来。” 徐行带他们到了他的工作部门,堂兄仰头看着部门名称,扭头静静地看向徐行。 徐行严肃:“在北疆,没有职业歧视,也没有性别歧视,我们只看能力。” 在婵婵去东岩接湘湘时,井象用自己辛苦织羊毛衣的工资换到一辆二手小兔车,乐滋滋地开着小兔车回北海祭祖了,至今还没有回来。这个空缺了许久的职位被徐行填补上了。羊毛厂长有点担心徐行这么一个有创意有技术的高技术人才因为思想包袱而离职,每天都要讲一讲“谁说男子不如女”。 当初茵茵语重心长的模样还留在徐行的脑海里,徐行借一借茵茵的话,对堂兄堂妹道:“你们要认清现状,我们在山里学的那些在这里暂时用不上,我们要脚踏实地。你们去找一圈会发现,你们没有用武之地。” 堂兄:“我可以去做保镖。” 堂妹:“我可以去扛货。” 徐行这才想起族人为了在乱世中保护自己都学了武功炼体,只有他内脏不全没有学武。没用的人只有他一个。 堂兄堂妹都非常人,快速吸收周围的一切信息并收为己用。 堂兄反过来安慰徐行:“这里的环境不错,也适合你,你好好工作。” 堂妹:“你能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祖父会很欣慰。咱们山屯,可以靠脑子吃饭,也可能靠双手吃饭,没有歧视,都值得骄傲。” 两人果然一个找了护送商队的工作,一个找了扛货的工作。两人本想让徐行引荐,见茵茵一面,再通过茵茵见婵婵一面。谁知道,压根不需要,茵茵每天都开着小兔车出来转圈视察,他们每天都能看见她。婵婵也时不时地出来转圈,虽然大多数都在睡觉。 堂兄:“这里的一切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1节 堂妹:“嗯。” 堂兄:“她们身边有很多武学高手保护。” 堂妹:“嗯。” 堂兄:“我们无法凭借武学进入县衙工作了。” 堂妹:“嗯。” 堂兄:“徐行说的对,我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们不讨论什么五国之乱,他们讨论赚钱的事情。 堂兄:“无楼商队收故事书。” 堂妹:“钱多不多?” 堂兄:“多。” 堂妹:“我写。” 堂兄:“老祖知道我们没有著书而是写民间故事,会不会打我们?” 堂妹:“会。你写吗?” 堂兄:“写。” 两人已经在北疆工作一段时间了,非常清楚商队喜好和流量密码,为了赢取无楼商队欢心,他们在每一个故事里都加入“婵婵”元素。 项良去无楼走商三个月回来,直奔小县衙,“婵婵,你在无楼,火了!” 第81章 每本民间故事书都在无楼盛行, 每个说书人嘴里都有救苦救难的北疆小县长,婵婵火的明明白白。 茵茵:“无楼这么喜欢故事书?” 项良是认定了茵茵给他养老的,对茵茵不懂的事情, 他不藏着掖着倾囊相授, 告诉茵茵无楼优越的地理位置带来的丰富物质和历史因素造成的贫瘠文化, 这些故事书就如干渴土地里的水, 无论这些水想让这片地长出什么样的庄稼,她们都拒绝不了。 项良:“我们东岩都悄无声息地并入北疆了, 无楼也别想让我们北疆动刀子。” 茵茵拿着账本给他算了一笔打仗的花销, 一旦打仗, 好不容易打通的无楼商队就被耽搁了, 这一耽搁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金银打水漂。他没良心, 不心疼人命, 他心疼钱。湘湘可以在小县衙蹭吃蹭住, 他得花钱。他在小县衙每天都要支付房租, 想要吃一顿婵婵哥哥做的饭,更是要花高价才能在小饭桌上有一个位置。花钱如流水, 本该开源节流,可他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嘴巴,不能节流,只能开源。无楼的钱,他要全扒拉到北疆。 无楼也有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可这些大人物太遥远, 远到生不出崇拜的感情, 可故事里的小县长就在民间, 小县长救的人也都是灾民,这让他们亲切。 项良干事就要闹闹腾腾轰轰烈烈, 他让徐行堂兄堂妹继续写民间故事,持续向无楼输出“婵婵”。 金灿灿的一个大元宝就摆放在书桌上,堂兄不走镖了,堂妹不坑货了,两人专心致志地写故事书,争取在十天内写完这本故事书,拿下这个金元宝。这个金元宝能让他们支付小兔车的首付,有了小兔车,无论回山屯接家人过来还是换工作都能派上大用场。 他们前段日子没有停笔,不断收集婵婵的故事。北疆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和婵婵有情感关系。被困在北疆的人讲他们曾经的绝望和婵婵带来的希望,逃荒到北疆的人讲婵婵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他们知晓了北疆人对“婵婵”这两个字有多深的感情,也理解了他们为何让自己的孩子名字里带“婵”。 “婵婵”的故事很多,他们不缺素材,写的酣畅淋漓。 堂兄:“咱们也没胡编乱造,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咱们只是描述。” 堂妹:“对!” 堂兄:“咱们写故事是给老百姓看的,就得简单直白一眼懂,没必要字字珠玑。” 堂妹:“很对!” 堂兄:“咱们的故事书销量破五国历史纪录,远超老祖和祖父的著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客户对象不同。” 堂妹:“非常对!” 堂兄:“咱们这么说,老祖和祖父能不能打的轻一点?” 堂妹:“不能。” 项良只给了两人十五天时间,两人早晨写完,项良下午就风风火火地去无楼了。以前交通不便,他还有霸业在胸,不愿意出远门行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有了小兔车,他来去如风,为了攒到在小县衙吃喝一辈子的钱,他的无楼商队无孔不入,是最勤快的,是最红火的。 无楼商队和民间故事书相互成就,“婵婵”爆火,商队自然也跟着爆火,项良还从妹妹对大丑兔的痴迷的来灵感,带来许多的“婵婵”周边,婵婵同款小兔鞋,婵婵同款小瓷碗,婵婵同款小玉坠等等。他这张脸就是行走的名片,他们商队就是行走的信誉,他们出手的才是正版,才是婵婵认可的。 名人效应惊人,这一趟不需要三个月,只三日就卖脱了所有商品,项良满载而归,还用空出来的小兔车干起了北疆十日游包团活动,载着数十人来到了北疆。 这些人来北疆的动力是看偶像婵婵,来到北疆发现北疆百废待兴,可羊毛衣和小兔车是真的好,北疆的房子是真的舒适,也是真的贵。北疆的工厂多,他们都能找到能胜任的工作,暂时不回去了,攒到钱买了羊毛衣和小兔车再回去光宗耀祖。 徐行放假一天,带着奶疙瘩来找堂兄堂妹,看着两人连吃饭时间都舍不得腾出来一手拿着包子吃一手拿着笔飞,摇摇头,“回不去了。” 他堂兄堂妹回不去了,无楼的这群年轻人也回不去了,北疆有魔力,进了北疆就是北疆人。 茵茵哥哥听了李豪的建议,闷着头钻研了一年半,能给北疆房集体供暖了。 徐行对堂兄堂妹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冬天不用烧柴取暖。” 堂兄:“着还用你说。” 徐行:“所有人都在说买房的事情,你们买不买,反正我要买的。” 堂兄:“嗯。” 徐行假惺惺地阻拦:“你们要想清楚了,想要在北疆买房就要入北疆的户籍,你们就彻彻底底成北疆人了,你们要是帮着其他人对付北疆,那就是千夫所指的叛国贼,写进北疆史里遗臭万年。” 堂兄堂妹不搭理他,他们写了这么些民间故事,在其他人这里特别是无楼,他们早成了北疆人。他们把“婵婵”捧红,谁还信他们和婵婵无关?除了北疆,也没人敢用他们了。 徐行还暗暗得意炫耀道:“我攒的工资能付一半首付了,努努力,年底就能攒够首付提前入住了。” 堂妹抬头瞥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我全款买了一套。” 徐行:“偏远二手房吧。” 堂妹:“百兽宗和小县衙中间。” 徐行声音失控:“中心黄金地段?” 堂妹:“嗯。” 徐行感觉那个可怜两人一脸憔悴两个黑眼圈的自己是个小丑,化悲愤为动力,不休假了! 徐行堂兄堂妹这般理智通透的人都扎根北疆了,无楼的年轻人也逃不了北疆的魔咒,只是十天而已,羊毛衣不着急买了,小兔车也被延后了,他们要买房!买不起中心黄金地段的房,他们买得起外围的。 做小兔车来回北疆和无楼花销大,一个来回都够他们半个月的工资了,他们让项良捎信给家人。 ——爹,娘,儿子不回家了,不跟大哥二哥争家产了,儿子在北疆找到了工作,包吃包住,还能攒钱买房,您老勿念,要是大哥二哥对您老不好就来北疆找儿子,要实在愧对儿子就跟儿子相个儿媳妇送到北疆吧,北疆啥都好就是娶媳妇难,您老就对我未来儿媳妇说,在北疆生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都能读书识字,只要勤快肯干就能温饱不愁攒下家业。 ——姐,我见到婵婵和茵茵了,婵婵还是个小娃娃,每次路上遇见的时候婵婵都在睡觉,茵茵和故事里一样厉害,她还是个小女孩,北疆人就都听她的话,我也听。这里的女人女孩都能出来工作,很多比我们男人挣的钱还多。只要干活干的好,有能力,不管是进哪一个工厂也不管年龄性别,都可以竞争官职!姐,你快来,不要听他们的话做小妾,他们不管你幸福不幸福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你那么聪明,来到北疆一定能像北疆女人这样活得自在。 小县衙里,茵茵给婵婵看北疆的户籍,“咱们老北疆人都家访一遍了,明天家访落户北疆的新北疆人。” 婵婵点头,吃一口小蛋糕。 在李豪心里,茵茵是他的靠山,这个靠山稳如泰山,他可以肆意地苏。他无愧龙傲天男主这个设定,他苏出来火炮□□这类守护北疆的武器,还苏出来蛋糕面包豆腐花这类小吃食,在原剧情里,他只苏出了前者,没有后者。茵茵曾问他,他有这般的大杀器,想没想过做一国之君。 李豪想了很久,轻声道:“以前心里全是不安和愤怒,想着成为有权有势的人也许就能平和安定了。” 茵茵:“不会,成为有权有势的人后会更不安。” 李豪点头:“我看到湘湘成为女皇后的模样,怕了,也想明白了。” 茵茵:“湘湘成为女皇后不开心,项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开心。等你当了一国之君,也许能享受到现在享受不到的奢靡生活,但你大概也会像湘湘和项良一样不开心。” 李豪想了想当皇帝的好处,“一言九鼎,三千佳丽,也就那样,当皇帝没啥好的。”他享受他和小伙伴们争辩谁的主意更好,他往往能赢,这个时候的快乐什么都换不来。 茵茵和李豪喝着果汁吃着坚果饼干聊到天黑,茵茵回到小县衙一字不差地复述李豪的话。 婉娉:“这般,人能留着。” 婵婵:“姨姨,我们北疆不滥杀无辜的。” 婉娉笑着点头:“知道了。” 项良看到茵茵直奔婵婵房间还关上门,知道她们又在说他不能知道的私密话,不服气地哼一声,揣着手蹲在门口。等茵茵打开了门,他才气咻咻地进来,再一次抱怨:“我把东岩都让给了你们,你们还不把我当自己人。” 茵茵:“我们在说李豪的事情。” 项良瞬间不感兴趣了,他长着两双眼睛呢,即使李豪瞒着,他也能发现违和,更何况李豪没有瞒着。不是秘密的事儿,调动不来他的兴趣。 项良丧着脸,慢吞吞道:“我们没大事,我这里倒是有件大事。” 所有人看过来,婵婵也揉揉困倦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能被项良说大事,那就是动摇到国本的事儿。 项良:“我找到了无楼先王的遗腹子。” 所有人不惊讶,这是他的正常操作,他要是走堂堂大道那才奇怪。 项良:“遗腹子在武国长大。” 所有人不打断他的大喘气,静静地等着。 项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还是让我给碰到了。” 一双双的眼睛看着他,兴致勃勃。 项良:“他跟着灾民逃到了北疆。” 婉娉已经猜到了结局,嫣然一笑。 项良咬牙切齿:“他死都不去无楼当皇帝!” 项良想起自个不想当女皇的妹妹,表情更是狰狞:“皇位就这么招人嫌?还说什么生是婵婵的人死是婵婵的鬼!” 婵婵:“呀?” 第82章 十三个孩子盘腿坐在草垛上, 他们看着王守月,等命令。 王守月:“我们的口号!” 十三人:“生是婵婵的人,死是婵婵的鬼!” 齐圆月掀开衣服, 给兄弟们看他肚子。 李豪:“又白又圆, 养出肉了。” 齐圆月吸肚子, 变成了四块肌肉, 也让其他人看到了他肚子上快要失真的梅花烙印。 齐圆月:“我不想去无楼。”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2节 李豪:“要不你去当一天皇帝试试,说不定喜欢呢。” 齐圆月:“湘湘那么强, 都不想当女皇, 那说明皇帝不好当。” 王守月:“你忍一忍, 坐稳了皇位, 学湘湘, 把无楼并入北疆, 你还是咱们北疆人。” 李豪:“这是一份高报酬的工作, 受两年罪, 啥都有了。你看湘湘,不仅有车, 还有了房。” 北疆没有一个人不羡慕湘湘的,湘湘有一辆外形独特的专属自己的车,比市面上的车更快更酷,这是她用皇位换来的,他们没有皇位可以继承只能干看着。 齐圆月:“我想再百兽宗周围有一套房, 还想有一辆能载咱们十三个人的大车。” 对车房的渴望再加上婵婵保证会接他回北疆, 齐圆月跟着项良去无楼了。 徐行和堂兄堂弟也在送行队伍里, 他们目送齐圆月眼巴巴地看着婵婵, 还趁机摸婵婵的小揪揪,眼泪横流地离开北疆, 那动静宛若生死离别。 徐行问堂兄:“能成吗?” 堂兄:“已经成了一个东岩,还少一个无楼?” 徐行:“国情不一样。” 格依也问了湘湘同样的问题。 湘湘:“我哥去哪里,哪里就会变成东岩。” 婵婵点头认可。湘湘哥哥能一手搅乱五国,搅乱无楼再扶持齐圆月登基,轻车熟路。 无楼皇室的腥风血雨,和无楼百姓关系不大。皇城内的百姓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紧张,关店关门宅在家里看故事书。皇城外的百姓不受影响,平时干啥现在依然干啥,专门腾出时间带着孩子去听说书人讲故事,也有被说书人引诱着冲动购物,好在都是实用物件和北疆书,只一时心疼钱,也没想退回去。 项良放了一大半心神控制战场,战场内无所谓,不能溢出来扰乱民心影响他的生意。 齐圆月坐上皇位的过程都像一系列的巧合。无楼王偏宠贵妃子,皇后毒杀贵妃母子,无楼王斩杀皇后,太子为母报仇,无楼王大义灭亲,其他皇子被父皇的无情惊吓,合力暗杀父亲,只效忠无楼王的王师听从无楼王遗言处决皇子。 齐圆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上了皇位。” 李豪和王守月悄悄进入皇宫,陪他做皇帝。 王守月给他带来了土疙瘩饼:“有没有人害你?” 齐圆月:“有,我都躲开了。” 高薪工作果然不好干,他来到无楼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他每天都换地方休息,有时候躲在树上眯一会,有时候躲在自己挖的土坑里躺一会,反正只要能保住命,什么方法都不丢人。 齐圆月:“我放在屋子里的软皮假人死了好几回。” “太危险了!”李豪庆幸自己没有想不开当龙傲天。 齐圆月掀衣服,给王守月看他的肚子,委屈:“不圆了。” 王守月敲一下,声音都不对劲了,把所有的吃食推到齐圆月面前,“没事,咱们还可以再圆回来。” 李豪:“等回了北疆,有巧克力蛋糕,还有大酥肉,很快就圆回来了。” “巧克力蛋糕?”齐圆月没有吃过,来之前北疆没有。 李豪:“出海的商队找到了我画的黑豆,我和茵茵一块做出了巧克力,黑豆在咱们北疆活不来,价格贵,只能偶尔尝一尝。” 齐圆月更想回北疆,但他好赖当了三天皇帝,被忧国忧民的大臣填鸭式灌了一脑子的东西,完全消化不了,可也受到了点氛围熏陶,意识到他在无楼有一大片地,“能在无楼种吗?” 李豪点头。 齐圆月一瞬间兴奋了,告诉王守月和李豪他在无楼有多大一片地。 王守月:“所以说,你得好好工作,把这个皇位坐稳种黑豆。” 齐圆月不念着回去了,努力跟着大臣学做皇帝,三个月的努力,他放弃了,项良也放弃了。 齐圆月:“湘湘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项良:“从来都是。” 齐圆月:“你换个人吧。” 项良:“换不了。” 齐圆月:“我想回北疆。” 项良:“我也想。” 无楼和东岩不一样,东岩没了皇帝不行,无楼没了皇帝也可以正常运转。 项良翘着二郎腿吃无楼的特产水果,这些水果产量少只供应无楼皇室,在外面吃不到,即使这样,齐圆月稀罕了一会会还是想回北疆吃地地道道的土疙瘩姜汤。 项良:“他们的私心还没有起,时间长就说不定了,永远不能把鸡养在狼窝里。” 齐圆月听出来了不能大权旁落,也只是听出来了这些,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以及其他的更深层的君臣之心,他都没想,他大多时间想的是怎么才能长力气,怎么跟小伙伴配合狩猎。 齐圆月:“他们现在是好人就让他们先干着,等他们变成坏人了再换掉他们。” 项良看一眼齐圆月,愁眉苦脸地放下了水果,妹妹太凶猛他愁死个人,这只小胖子太单纯他还是愁死个人。 项良善良一回:“圆月,回到北疆后就不要再出来了,你只适合北疆,在其他地方都会被欺负的渣都不剩。” 齐圆月:“那我现在可以给婵婵写信来接我吗?” 项良:“朝上的那群老大臣会撞柱。” 齐圆月:“东岩的大臣也撞柱了吗?” 项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不撞。” 两人同款愁眉苦脸。 茵茵开着小兔车过来了,还带来了湘湘和格依。 项良和齐圆月眼神忙碌地找婵婵。 茵茵:“婵婵没有来。” 项良和齐圆月垂头丧气,婵婵没有来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还不能回去。 茵茵:“你们都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齐圆月看向项良。 项良抱头,看什么看!无楼一点都不好玩,他不想干了! 观察了几天,茵茵知道项良为什么无精打采了,果然如湘湘所说,无楼的坏人太少,不够项良耍。 项良萎靡不振地趴在竹席上,恹恹道:“经济市场拿下来了,随时可打贸易战。想让无楼像我们东岩那样并入北疆,还不是时候。” 齐圆月小声补充:“朝中大臣不爱惜生命,总想撞柱。” 不怕硬的,就怕这种守着气节不要命的。即便是项良,遇见这种一心为民为国的热忱之人,他也不忍心陷害,更不能直接取命了,妹妹盯着他呢。 茵茵:“你们对他们做思想工作了吗?” 项良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像思想老师吗?” 茵茵摇头,更不用指望齐圆月了。 无人能够胜任,茵茵当仁不让。茵茵有充足的家访经验,这一次谈话和家访差不多,只不过在北疆她开小兔车去他们家里,在这里是把他们一个个招到皇宫里谈。第一次全当热场,若是劝不动他们,她再带着齐圆月一个个家访。 在谈话前,茵茵要提前准备谈话内容,还从项良要到所有官员的个人信息,全面了解他们的脾气和他们做过的决策。一个不少,全部熟稔于心。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茵茵让小满满带信给婵婵。穆月收到茵茵的信,思忖片刻,连夜带着刚退烧的婵婵过来了。 茵茵低头,额头贴着婵婵的额头,呼了一口气。 婵婵睁眼,打个哈欠,慢吞吞地吃一口小饼干再喝一口水,又闭上眼睛攒力气了。 齐满月招第一个大臣来皇宫时,婵婵也攒够了力气,盘腿坐在茵茵身后给茵茵撑腰。 婵婵是茵茵离不开的安抚,有婵婵在,不管婵婵在做什么,茵茵都能超常发挥。 卓舵看到婵婵,腿软了,也对这次谈话内容心里有数了。若他的眼神还没老花,这个大一点的小女孩应该是前几日过来的茵茵,这个小一点的忍不住大哈欠的小女娃是民间故事里的婵婵。 人怯怯地站定了,这两只眼睛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偷看婵婵。 荣幸成为第一个被劝说对象的卓舵:这可是故事里的婵婵啊,不多看两眼怎么跟家人炫耀。 齐满月按照穆月教他的,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给婵婵擦擦脸蛋和手,再把他提前泡在热水里的水果拿出来,趁着热乎给婵婵吃。 婵婵两手捧着水果,一点一点吃。 齐满月:“你们吃吗?” 茵茵和大臣同时出声。 茵茵:“不吃。” 卓舵:“吃。” 此时此刻,谁说吃谁尴尬。 卓舵缩着肩膀,怯怯诺诺:“那就不吃了?” 眼前这个人实在不符合茵茵的预想,她可是挑了最难啃的硬骨头放在第一位的。 卓舵两眼都写着“稀罕婵婵”,茵茵挪一挪,把婵婵挡在身后,不让他偷看。 茵茵说了一大堆话,从历史上讲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从情感上讲一百年都是一家人。卓舵认真听,还点头认可。茵茵欣慰,感觉自己啃下这个硬骨头,最后总结式问一句:“既然你都认同了,还撞柱吗?” “撞。” 寂静。 茵茵:…… 婵婵吃不完,剩下的给茵茵,茵茵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狠狠地咬一大口。 卓舵看着自家皇帝给婵婵擦手擦脸,还给生气的茵茵顺气,缩着胳膊,耸着肩膀,嘴角下撇,扭扭捏捏,委屈巴巴。 婵婵咯咯笑。 婵婵:“你好可爱。” 卓舵:…… 第83章 茵茵和齐圆月坐在大殿的门口, 看着天上不圆不亮的月亮,影子双双,叹气都是同声。 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咧嘴笑, 公公警告地看一眼刚入职不稳重的侍卫, 接过丫鬟们拿来的暖袍和坐垫, 仔细地伺候着。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3节 齐圆月摆摆手, 他不需要这些矫情玩意,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在北疆的这个天气里都和小伙伴脱干净去河里摸石头打水漂。唉, 又想回北疆了。 茵茵接过来, 自己穿暖袍, 自己放坐垫, 对公公和丫鬟道:“我们北疆不流行这个, 都是自力更生。” 公公不信, 他可是亲眼看见他们是怎么伺候他们北疆的小主子的。 茵茵:“我们婵婵还小, 需要我们照顾。” 齐圆月:“对!” 公公笑着应和。 侍卫的眼珠子在两方转动。 侍卫在心里翻译公公的话:你们这么说,难道我就要这么信? 茵茵和齐圆月抬头, 继续看月亮,又是一口齐刷刷的叹气。 茵茵:“他不信。” 齐圆月:“他没来过咱们北疆。” 侍卫:听听,听听,咱们北疆,谁能相信这是无楼皇帝说的话。他也不知道朝上的那群大臣闹什么, 无楼的百姓都知道自家皇帝是北疆人, 无楼将会和东岩一样并入北疆。早晚的事儿, 就别拖了, 抓紧时间。并入后他立刻去北疆买小兔车,听说在北疆买小兔车能打七折。 卓舵申请单独和婵婵说话的机会, 茵茵和齐圆月掐着时间等卓舵说完悄悄话。 茵茵:“他会对婵婵说什么?” 齐圆月摇头。 大殿里,卓舵唠唠叨叨,唯恐小娃娃听不懂他的话,一句话要说两遍。婵婵不阻止,他这才是对小娃娃的正常表现,嗯!她是普普通通的小娃娃,一遍听不懂呢~必须两遍! 卓舵:“你懂我的烦恼了吗?” 婵婵点头:“懂了!” 卓舵扁嘴:“这就是我们接受不了无楼并入北疆的原因。我们无楼和武国有历史恩怨,我们无楼绝不屈服武国。” 婵婵:“北疆是北疆,武国是武国,无楼并入的是北疆,又不是武国,不丢脸。” 卓舵:…… 卓舵:!!! “你要这么说,我就有劲儿了。”卓舵发现了新视角,兴奋不已。 婵婵:“撞吗?” 卓舵:“撞。” 婵婵平平静静地点下头,揉揉眼睛想睡觉了。 卓舵:“你别睡呀,我没说完。” 婵婵的小脑瓜一点又一点,还是睡过去。 卓舵:“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睡得着。” 神出鬼没的金奴抱起婵婵回寝宫。 卓舵吓了一跳,拍拍心口,在大殿里找一个不碍事的好地方,躺下来,精神奕奕,睡不着。 齐圆月和茵茵一左一右地蹲在他旁边。 齐圆月:“你不回家了?” 卓舵:“不回去了,等婵婵睡醒。” 茵茵:“那你有的等了。” 齐圆月:“婵婵睡觉时间很长。” 卓舵:“没事,我等得起。” 齐圆月问茵茵:“还招人进宫吗?” 不等茵茵回答,卓舵强调自己的重要性:“你们把我解决了,其他人也就解决了。” 婵婵刚生完病,小身板需要休养。每次生病,金奴和穆月都会带点迷信地抱着她去森林里找棵千年大树,把她放在大树根上睡觉。这一次她醒过来,也是趴在大树上。 婵婵醒过来,看见大树根,熟练地自己摸自己的额头,“哥哥,不烫。” 穆月好笑地抱起她,“婵婵没有生病。” 婵婵点点头,心里了然,她没有生病那就是哥哥和金奴怕她生病。 茵茵和齐圆月再一次被赶出了大殿,托腮坐在台阶上看晚霞。 茵茵:“我有一种直觉,他要改主意了。” 齐圆月分她一半水果,含糊不清道:“为啥?” 茵茵:“不知道。” 婵婵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已经拿着兔耳朵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一大碗鸡蛋羹,他还在欲言又止。 喜欢思考的人都有这样的小毛病,婵婵不着急,自然不催促,又抱住一壶牛奶,慢慢地喝。 吃饱了,喝好了,刚刚病好的小身板需要时间去恢复,婵婵抱着牛奶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卓舵又申请在大殿留一夜。 茵茵:“你有话就说。” 齐圆月立刻想接上“有屁就放”,忍住了。不得不说,他在无楼成长了,他学会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卓舵占用了茵茵和婵婵说悄悄话的时间,还都被他这么浪费了,茵茵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凶气。 茵茵瞪他,训斥道:“你知道婵婵的时间有多珍贵吗!” 卓舵自知理亏,乖觉回答:“现在知道了。” 婵婵睡醒,还没有睁眼,抓着小被子上的兔耳朵懒床。 茵茵对卓舵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卓舵:“她还没有醒。” 茵茵:“婵婵醒了,能听到你说的话,等你说完婵婵就睁眼了。” 卓舵:“那您先出去?” 茵茵抱胳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一次,坐在大殿门口的只有齐圆月了。 齐圆月招呼侍卫一块坐下来吃水果。 侍卫左右看一看,坐到齐圆月低一个台阶的地方,“茵茵留在了里面?” 齐圆月点头。 侍卫特想问一句:为什么您这位货真价实的皇帝被撵出来了? 侍卫善良,没有问出这一句容易引发矛盾的话,陪孤独的小主子吃水果。 齐圆月:“其实婵婵和茵茵不在意无楼是不是并入北疆。” 侍卫:一个还没有他大腿长的小女孩,一个还病恹恹的小娃娃,哪有那么大的野心。 齐圆月:“想让无楼并入北疆是我。” 侍卫:大可不必这么看得起自己。我虽是侍卫,好歹也出生书香之家,读了不少书,有那么点见识。百年前一个大国说乱就乱成了五国,现在五国再凝聚成一国共同抵御风险是大势,这双无形的大手是由很多双数手顺应天意促成的,非一人所为。 一手促成了无楼如今局势的项良把自己的大尾巴藏的严实,看不起商贾的无楼官宦贵族没有发现他。 项良: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我只是看不顺眼无楼罢了。 汴都,武皇接住小满满投放的大背包,背包里全是甜滋滋的水果。 武皇以水果不禁放为借口,敞开了肚子吃。军师和李先生现在已经把什么伴君如伴虎丢出脑子了,不惯他,抢走一大半的水果。 武皇打开信封,惊讶:“婵婵的信。” 这是第一封真正意义的信,以前都是长公主和穆月代笔,偶尔茵茵和湘湘代笔。写字太累了,婵婵累过头了就会生病,他们绝不让婵婵累着,拘着婵婵每天的字数。 军师和李先生除了惊讶还有些惊吓,这得多大的事儿才让婵婵亲自写信过来。 这封信烫手,武皇心里忐忑,塞给军师:“你先看。” 军师急慌慌地放到桌子上,“我不!” 三个人盯着桌子上的信,脑补了一串可怕的事情。 武皇:“我妹妹和儿子遇害了?” 军师:“北疆被围攻了?” 李先生:“哪个城又成了死城?” 三个人自己吓自己,越想越害怕。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商量着一人看一行。 整张信纸,只有一句话,一眼明了。 “都睁开眼睛吧,婵婵说无楼并入北疆的条件是北□□立成国,武国也要和无楼一样并入北疆。” “无楼脑子有病,这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还不小,以后史书上会好看,武国也不能拿这个说事,五国平等。” 三人分吃无楼的水果,不紧不慢地分析北□□立的利弊。 武皇:“虽然吧啦吧啦,还是得答应。” 军师:“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赶紧写信回去。” 李先生:“不讨价还价一下?” 武皇和军师同时看向李先生。 武皇:“你心真脏。” 军师:“脏!” “呵。”李先生冷笑,“你们忘记北楼这么堵我们去北疆的路了?”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4节 军师一身正气:“我们不能忽略主要矛盾把责任推到次要矛盾上。” 武皇一脸的公正严明:“北疆被困是朝廷的腐败无能。” 两人的叛变速度让李先生哑口无言,昨日他们三个还吃着羊肉串一块骂无楼。 第84章 仅仅十天, 无楼并入北疆,无楼大臣们集体收拾包裹去北疆进修。 茵茵严肃:“婵婵,我们是不是上当?东岩并入北疆都用了十几个月, 无楼只用了十天, 这不合理。我怀疑无楼蓄谋已久。” 齐圆月用力点头:“你看他们收拾行李多快, 比我还迫不及待。他们就是蓄谋已久。” 婵婵回想这宛若按了快捷键的玄幻十天, 还有卓舵脸上遮不住的傻笑,缓缓点头。 三双眼睛凝重地盯着卓舵, 水果冰沙也不那么好吃了。 卓舵:“好吧, 我说实话。” 茵茵:“你说, 我们会控制好情绪。” 卓舵:“在东岩并入北疆时我们就派人去北疆探查消息。” 只开了这么个头, 茵茵伸手, 打住他的话, 不让他慢吞吞又啰哩啰嗦的话再次占用她家婵婵的时间, 快速道:“你们发现了我们北疆的武器, 自知没有对抗的实力,心里已明白无楼逃不过相同的命运。为了无楼百姓, 做好了开城门投降的准备,也提前整理好了需要交接的工作。为了身后名,你们要撞柱。” 卓舵弱弱地纠正:“不是撞柱,是殉国。” 茵茵:“都一样。” 卓舵坚持:“还是不一样的,殉国是与无楼共生死, 是伟大的事情。撞柱有那么点任性耍无赖的意思。” 三双眼睛带着些一言难尽。 卓舵:“你们也看见了, 我们无楼好面子, 在家别管多邋遢出门必须光鲜亮丽, 可以饿死病死,不能丢脸死。” 茵茵:“那你们无楼和我们北疆可太不一样了。” 婵婵想想北疆的护食, 再想想无楼的假大方,咯咯笑。 茵茵听到婵婵的笑声,扭头,摸摸婵婵的手,眉开眼笑,心情超好,好心地提醒卓舵:“你们这样的人到了北疆会吃亏。” 卓舵立刻重视起来,谨慎地问道:“会吃什么亏?” 茵茵:“你没听过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卓舵不在意:“为了体面受点罪不算什么。” 三双眼睛又出现了卓舵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茵茵:“我们北疆呀,饿怕了,为了吃食基本上啥事都干得出来。” 齐圆月拿自己来举例:“谁要抢我地窖里的吃食,杀他全家!” 茵茵盯着卓舵道:“看见了吧,在我们北疆,吃食最重要。” 卓舵没有被两人的话吓到,反而心里对北疆生了同情。 卓舵:“若是这般看中吃食的话,岂不是些吃食就能让你们为我们无楼做事?” 齐圆月:“那不一定,这要看你们拿了多少吃食。在北疆,没有一份力气是无用的,小孩子还可以晒疙瘩叶换糖。你们要是给的少,我们不乐意给你们干活。你们要是给的多,干啥都行。” 卓舵:“干啥都行?” 齐圆月:“像是清洗马桶、通下水道这些脏活都干。像杀人放火这事儿,我们以前也干,现在不行了,会被关起来。” 卓舵:“这些事都有下人来做。” 茵茵:“北疆没有下人,只有打工人,等你到北疆就知道了。” 卓舵被茵茵的话勾出了好奇心,更想去北疆了。 一心想要回北疆的齐圆月还要留在无楼安民心,迫不及待的大臣们一个个地租用小兔车去北疆了。我 徐行一身朴素土气的工装,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热闹,手里里的活儿也不停。 他对面坐着堂兄堂妹,“出山前,我以为我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堂兄:“谁还不是这么想了?” 堂妹:“祖父和老祖还铁板钉钉地说我们将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无楼并入北疆,无楼商队需要的故事书更多了,两人没有假期。 堂兄:“人物卡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添加些新的人物了,把咱祖父和老祖写进去这么样?” 堂妹:“好人还坏人。” 堂兄:“坏人,更刺激。” 堂妹:“那你会疼的更刺激。” 从无楼来的车队着实庞大,不仅租用了项良商队的所有小兔车,还租用了茵茵和婵婵过来时的小兔车。 徐行看着他们来到北疆后直奔车厂,唏嘘不已,当年他也想用所有积蓄购买一辆小兔车,幸好贫穷阻止了他,时间让他理智,在买房落户前绝对不能买车!每次看见有人开车从他身边路过,他都要重复强调三次。克制欲望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要求,他会克制好自己的欲望。 堂兄问堂妹:“你买丑兔车还是小兔车。” 堂妹:“小兔车更快。” 堂兄:“丑兔车更大,能载人还能载货,更实用。” 堂妹:“那就两个都买,问题不大。” 徐行慢慢地放下了羊毛衣,满眼的伤心:“你们都买得起两辆车了?” 堂兄堂妹安慰他:“还没呢,写完这两本才买得起。” 有这句安慰还不如没有,徐行的心被伤的千疮百孔,他不等了,一秒都不想等了!他不擅长写故事,他亲爹擅长,小时侯他都是听着他爹的故事识字的,让他爹来!立马来!父子上阵,谁敢争锋! 堂兄:“他怎么了?看着不正常。” 堂妹:“疯了。” 堂兄:“穷疯了?” 堂妹:“北疆比他穷的人多着呢,他被咱气疯了。” 徐行:“我要让我爹过来!” 堂兄和堂妹的手抖了下,他爹要是来了,祖父和老祖还远吗? 堂兄:“最近有所感,准备闭关写作。” 堂妹:“我闭关两年,你呢?” 堂兄:“我没你皮厚,我三年吧。” 徐行:“你们不能闭关,得给老祖和祖父做思想工作。” 堂兄:“不用,让老祖和祖父在北疆住上几天就能认清现实了。” 堂妹:“老祖和祖父年轻时什么苦没有吃过,这点苦还能吃。” 无楼大臣在北疆受到的委屈变成一份份的信摆放在婵婵和齐圆月前面。 茵茵:“他们后悔呀,难受呀,不理解呀。” 齐圆月:“他们太娇气了,我们北疆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弯弯绕绕,他们说一句话还要用两个典故,谁能听得懂。” 项良:“三个月适应。” 格依:“一个月。” 婵婵背着小手,慢悠悠地走到两人中间,坐庄。 婵婵:看我多自觉。 茵茵催促两人:“下注。” 格依豪气砸下携带过来的所有小金库。 项良看看急火火的茵茵,再看看慢吞吞的婵婵,捂紧钱包。 该说不说,他怀疑这里有坑。 茵茵:“你怕了?” “谁怕了!”项良砸下整个钱包。 第85章 一个老谋深算的大人, 怎么可能被一个孩子拿捏。 除非。 一群孩子合谋。 项良输了,把他从无楼商队上挣的钱全输光了。 婵婵打开他的荷包,鼓囊囊的全是大额银票。 项良看着她们三个分钱, 初期怀疑变成了确定。 “谁赢钱是平分的?”项良阴测测。 “你等等。”格依打乱他发脾气的前奏曲, 机智地喊来湘湘, 对项良道, “你可以继续来。” 在妹妹的凝视下,还怎么继续? 可这口气, 他咽不下! 项良:“呜呜——妹妹——她们合伙欺负我——” 湘湘:“我知道。” 湘湘把单独留出来的第四份银票给湘湘。 项良震惊, 结舌。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5节 湘湘理直气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男人有钱就变坏, 湘湘是防备哥哥有钱变更坏。哥哥没钱的时候只是脑子想一想坏主意然后唆使其他人使坏, 有了钱就亲自动手了, 少一个步骤就要让她多操一份心。 项良搓脸, “行, 愿赌服输, 但我得知道我输在哪里,你们怎么知道这群大臣能在一个月内爱上北疆?” 这是他想不明白的, 他们可是带过去了不少的贴身小厮,融入北疆的一个大前提就是放小厮自由。被伺候的舒舒服服不好吗?他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无楼的官服可是一层叠一层,一个人穿不了。 茵茵:“你一手拉扯大的北疆你不知道有多好?” 不可否认,这一句话让项良心花怒放,怨气全散。 对!北疆的的确确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他用的心思一点不比争夺东岩皇位少。 格依:“我们北疆的好不是地方好, 也不是人好, 是婵婵带过来的风气好。不然我们格依族人也不会放弃肥沃的大草原来北疆定居。” 当然, 少不了大草原放牧生活的危险,武国在变冷, 大草原也在慢慢变冷,她感受到了大草原的危机,更在北疆看到了生机。 格依部落有她操心,真幸福。她这个圣女当的有模有样。 婵婵诚实:“我们北疆有导游。” 北疆导游刘亭轩带着大臣们快速熟悉北疆,还着重强调北疆人忙着赚钱,对美食的探索有限,吃饭都是吃饱就好,这是一大片市场空白,无楼来的正巧,可以填充这一大片空白。 自从婵婵从汴都带来他的母亲和妹妹后,他的心踏踏实实地落在北疆这片大地上。 他母亲和妹妹刚入北疆不适应北疆的寒冷在家里闷了一个月,出了一次门后再也没有郁郁寡欢了。不到两个月,母亲和妹妹这般内向的人也有了一群好友,还在进入了羊毛厂找到了活儿。母亲和妹妹每天都盼着去做活,她们说在家里不如在厂房里,厂房里说说笑笑比在家里有意思。看到母亲和妹妹脸上比记忆里更明朗的笑,他心里对婵婵的感恩超过了任何的人。以前还觉得卫守月这群小子年纪小,说话无忌,说什么生是婵婵的人死是婵婵的鬼,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没得被人笑话。现在,他要说生是婵婵的人死是婵婵的鬼!婵婵是北疆,北疆是婵婵,进了他的北疆学习团,就别想出去了。但凡有一个人不喜欢北疆,那就对不起他七岁时的神童名声。 “喔——你以前还是神童啊?”李豪惊讶一下。 李豪和卫守月带着一大堆水果干随着这群大臣一块回来,回到北疆后他们就领了大将军的命令,跟着这群大臣,说保护也可以,说监视也可以。 卫守月也有点惊讶,他觉的茵茵是北疆除婵婵外最厉害的人,茵茵说自己不是神童只是喜欢学习。茵茵这么厉害都不说自己是神童,说自己是神童的人该有多厉害啊。 刘亭轩收敛眉目间的谦逊,整理衣冠。 证明自己七岁是神童这件事情有点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但母亲和妹妹都在他身后支持着他。在北疆,他没有性命之忧,他可以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华,不用退让,不用隐藏。 北疆最繁荣的小县衙对街大树下,刘亭轩摆桌说书,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柴米油盐,一身学问皆在张口就来的故事里。他面前坐满了无楼大臣,停下来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每个人的知识非尽善尽美,总有听不懂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们会清醒片刻,或者急匆匆地赶路,或者喝口水休息。李豪完全痴迷在了故事里,饭都不想吃了。 谁懂他呀,只有和他一样穿过来的茵茵能懂。来到古代,他会挣钱没让自己在物质上受屈,可他还是思想他没有穿越前的日子,穿越前的娱乐活动多丰富啊,只要他有时间,他就有看不完的小说,想看什么类型就找什么类型的。来到这里,他看不进去书店里那些生涩陈旧的小说,即便在无楼大卖的小说,也勾不出他的兴奋。他看的小说太多了,这些脑洞不够的小说在他这里都是有淡的。 可刘亭轩讲的悬疑破案剧用了他熟悉的大白话,还有语气和表情的表演,就如话剧,一下子让他沉入其中。 徐行父亲站在不远处,一直等刘亭轩被家人喊走吃饭,他在捶一捶站僵的腿,感叹:“北疆卧虎藏龙。” 这般通今博古的厉害角色没有常伴君侧,而是坐在这里说书,家里孩子在工厂做活儿也是正常。 徐行还没劝,徐行父亲自己想明白了,“不怪你们得不到重要了,北疆有太多的大才。” 徐行一句都不说了,父亲这样想非常好。 等徐行父亲看完北疆人手一本的《好好活》,他和徐行当初那样茶饭不思,甚至更沉默,直到徐行堂兄堂妹顶着挨打的危机过来看他。 “叔,劝人的话我们就不说了,我们能想到的您都能想到。您在这里住了几天,也看到了这里人过啥样的日子,他们在两年前还是啥都没有跟着婵婵过来的灾民。 ” “叔,咱别把自己看的太高,就在这里做个寻常人,不添乱,不找事,遇见了能做的事儿就去做。” 两人还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等两人吃完饭回去继续写书时,徐行父亲已经走了出来。他没有魔怔,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 徐行当初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并不为父亲的状体担忧。若是强大的心理素质,祖父和老祖也不允许他们出山入世。只不过祖父和老祖担心他们遇见的和他们现在受的冲击略有不同而已,良好的心理素质还是能让他们迈过去的。 徐行:“爹,我喊你过来是一块赚钱养家,我现在只能拿出首付钱,想要全款拿房得你和我一块来。 ” 徐行父亲:“先买车。” 徐行:“不行!这你得听我的,我在北疆待的时间更长。” 徐行父亲执意买车,车就相当于一批好马,一个行走江湖的男人怎么可以没有一匹骏马。 两人为买房还是买车争论,用出了舌战群儒的脑力去劝说对方,谁也没有说服谁,而路过的无楼大臣站在两人不远处,瞠目结舌。 无楼大臣:北疆!卧虎藏龙!我算个屁! 还在无楼等大臣们回来的卓舵等了又等,没有等到他们的人,等到他们的信。 卓舵:“他们不回来了。” 茵茵:“什么留住了他们?” 她预想到他们会喜欢北疆,没想到他们喜欢到连官位都不要了。 对于心里的疑惑,茵茵直接问了出来,卓舵身为无楼当地人,当局者迷,看不透,说不出来。项良对每个国家都虎视眈眈,想着辅佐妹妹登上东岩皇位后再辅佐妹妹统一天下。虽然中间出现了点状况,问题不大,他现在还是在统一天下,每个国家的情况,他依然了如指掌。 项良:“无楼良田肥土人稀少,精神追求高,高官厚禄不稀罕,人生至高是求知。” 这番话,他说的夸张了点,但大差不差。 卓舵辩解:“这分人,我就挺喜欢做官的。” 气派的车队带着北疆的羊毛衣和黑科技农具过来,又带着无楼的瓜果蔬菜和大臣家属过去。 卓舵目送车队离开,他上一次想去北疆没去成,这一次依然被落在无楼。 卓舵仰天咏唱了一首诗,周围没一个人听懂。 他直抒胸臆:“我想去北疆。” 这一次有人回应了,齐圆月:“我更想。” 在汴都的皇宫,有一个人有一样的情感,“我想去北疆!” 李先生:“谁不想。” 军师:“想着吧。” 来自无楼的车队在交叉口分两路,带着大臣家属的小土车开向北疆,带着瓜果蔬菜的开向汴都。 武皇收到物资,老泪纵横,“我就知道婵婵爱我!”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吃到蔬菜了?军队里一日多过一日的病容在诉说着他们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 “我爱婵婵!”表达完强烈的情感,李先生说正事,“瓜果怎么分?” “我最爱婵婵!”抒发完婵婵在他心里的至上地位,军师回答,“先分类,不能久放的给军队后勤,能久放的发给士兵。” 小太子收到了父皇的信,他和姑姑不是父皇最爱的人了。 “姑姑,父皇说他最爱婵婵。” 长公主:“哦,我也最爱婵婵。” 小太子想了想,他好像也最爱婵婵。 大家都一样,公平。 第86章 大白白毛多, 不喜欢无楼皇宫的湿热,忍了三个月到极限了,叼着穆月的袖摆, 让穆月抱着小娃娃回北疆。小娃娃在哪里, 哪里就是它的家, 但它更喜欢小娃娃在北疆的家。 从大白白在冰天雪地里引路并赶走饿狼起, 大白白在围绕婵婵的整支队伍里的排序就仅次于湘湘了,以及在项良之上。 大白白想回去, 穆月当天就收拾行李, 抱着婵婵坐车回北疆。 茵茵和湘湘自然跟着婵婵回去, 项良没说自己回去, 又一次被湘湘压回去了。不喜欢用脑子的齐圆月都看出了规律, 不是自己人, 放项良一个人过去折腾的, 成了自家人, 再把项良捉回来。 项良心里门清,被妹妹拽着衣领还好脾气地和妹妹商量放他去南沙, 他这般的俊俏,南沙太后没道理看不上他。 格依小声问茵茵:“你们看着湘湘哥哥比白岁好看吗?在我们格依部落,白岁这样的更受小姑娘欢迎。” 茵茵:“不,他在北疆也没白岁受小姑娘欢迎。” 婵婵小声:“相由心生。” 茵茵和格依同时点头,湘湘也跟着点头, “我哥长了一张坏人脸。” 项良:“你们过分了, 说我坏话还不背着我。” 婵婵:“背着人说人坏话不好。” 项良:“所以当面说?” 婵婵点头, 萌哒哒:“昂!” 项良被萌的声音都软了, 还□□地让湘湘在下一个路口放他去南沙。 项良:“妹,咱们汴都的大军队不是缺药草和蔬菜吗, 从无楼运到汴都还是太远了,婵婵的蔬菜烂了一大半。咱们东岩近是近,但咱们东岩也没多少蔬菜和药草不是。井象在北海,北海早晚也会并入北疆。这不是只剩下南沙了吗?你现在不放我出去咬他们一块肉,多亏。” 项良转向茵茵:“是不是茵茵?” 茵茵受不住药草的诱惑,悄悄地点了下头。 在下一个路口,项良如愿下车了,还得到了茵茵资助的一大笔银票,虽然这些银票在一个月前还是他的。 湘湘看过来,不用警告,项良自觉:“不能祸害百姓,南沙早晚是咱们自家人,发现人才就保护好,留着给茵茵用……” 方方面面都说到了,没有需要补充的,湘湘放他去咬人。 项良乐颠颠地独自离开,他在无楼组建的班底留在无楼给茵茵和婵婵使唤,他到了南沙再组建。他也不怕被打劫,也不是没遇见过,后来他们攒了好多年的库房成了他在无楼的启动金。这等难得的机遇,他希望在南沙也能遇见。李豪和白岁的脑子不行,若他被太后看上了,他怎么也能混个烽火戏诸侯。 齐圆月忍了这么长时间,婵婵回北疆,他提着大包裹就冲过来了,这次谁劝都不管用了,他要跟着婵婵回北疆。 卓舵站在城墙上,目送车队缓缓离开。远在北疆的无楼大臣睡着了吗?他睡不着。留他一个人处理公务,良心呢? “我们没有良心。” 收到卓舵来信的无楼大臣表情麻木地处理着北疆的事务。他们只潇洒了两个月,茵茵回来又得知他们在北疆买了房住进去后,一切都变了。他们这才觉悟到,无楼高端人才很多,只会识字的人更多,少的是他们这些个承上启下的人。无楼有公务,百废待兴的北疆就没有了?为什么他们会天真地以为赖在北疆可以白领俸禄? 他们没有良心,只有期盼下班的心。回什么无楼,不回去!家人都接过来了,还回什么回!即使在北疆忙成了陀螺也不回去,北疆有刘亭轩,一天一个新剧情,每天下午四点准时说书,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公务时间都被茵茵允许提前一个小时。无楼有什么?无楼只有他们看了几十次的故事书。 更何况,回不回无楼是他们能决定的吗?他们家人比他们还善变,才来了几天就深深地爱上了北疆的便捷。 卓舵千等万唤,等来了他们的回信,他催他们回来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忙不过来,他们不回来的理由一二三四五六七,最后一个是他们带到北疆的下人都落户北疆成了北疆人,他们忙着适应没有下人的生活,回不来。 呵,离了大谱。 办事不能找小兵马,直找决策人才能解决问题。在官场里混迹了多年的老清新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卓舵给茵茵写信控诉,如果再没有人来帮他,他就罢工了! 无楼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国家了,这个官谁爱做谁做!把他熬死了,难过的只有爱他的家人! 茵茵给婵婵读信,“人果然不能当机器用,会有情绪。” 婵婵打个小哈欠,缓缓睁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茵茵。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6节 把茵茵放在后世就是员工最讨厌的老板,自己往死里加班,让员工往猝死里加班,不给加班费,还想让员工倒贴伙食费。 婵婵:“茵茵,我们善良一点。” 茵茵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要拿他的俸禄做他的事情,但一身抱负却无出路。 婵婵闭嘴,她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可她受困于这个病歪歪的小身板,总是精力不济,清醒的时间都用来吃吃喝喝办更重要的事情,偶尔有了精力,也用来陪小满满和大白白玩了。对这个世道的了解,茵茵永远比她多。 茵茵:“他不想干也没多大事儿,咱们北疆前段时间来了一大批有用的人,婉娉姨姨考察结束了,筛选出了很多可用的人。刘居凌、沈从正、封病邪,都满分毕业,能够掌管一个地方。” 婵婵的眼睛慢慢地变大了。 这三个名字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她知道李豪落在茵茵的手里,这本书已经面无全非,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三个人改了本性? 这怎么让人相信?湘湘哥哥的本性都一如既往的稳固,坏的理直气壮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改变。 婵婵:“湘湘哥哥有湘湘,他们有怕的人吗?” 茵茵眉开眼笑,低头亲婵婵,亲一脸。 她家婵婵好聪明好可爱,她好喜欢呀。 婵婵被亲的一脸无奈。 又来了。 又来了。 茵茵汹涌澎湃的爱。 第87章 这是茵茵和婵婵悄悄话时间, 茵茵关上门,躺到婵婵的小枕头上,搂住婵婵, 额头贴着额头, 眉眼弯弯地讲婉娉姨姨和她爷爷寻找他们软肋的过程。 “刚开始刘居凌的私心太重, 姨姨和爷爷看不见治理一个地方需要的公心, 舍弃了他。他没有一点消沉的模样,扭头就去了小兔车厂做销售员, 还用嘴皮子和老实长相成了销冠, 买了房娶了媳妇。短短半年完成了人生大事, 他媳妇怀后, 他离开小兔车厂去堆肥车厂做技术员, 不足三个月就成了了高级技术工, 早晨悠哉哉带着媳妇来工厂吃早饭, 下班后带着妻子吃工厂的大锅饭, 吃完饭再带着媳妇去大树下听书,一眼忘到了头的日子, 他过的太快乐了。” 茵茵咯咯笑了一会,继续道:“他快乐幸福了,姨姨和爷爷又重新瞧上了他。” 婵婵不会同情他,他和湘湘哥哥是一样的人,湘湘叮嘱过很多次, 不要同情他, 不值得, 会倒霉, 很惨。 茵茵:“姨姨说刘居凌不是一个常规正派的人,这种人会拿自己的人生演戏, 让人看不清他是真的享受此刻的生活还是演给其他人看的。” 婵婵用力点头,原剧情里他们可会演戏了,有他们的地方就是一个男主遭遇挫折的小高潮。 茵茵:“但他真的有能力,咱们又真的缺人,婵婵,我们能不能用?” 婵婵仔细想了想原剧情,不想时原剧情就会突然蹦出来,仔细想时又脑袋空空。 婵婵:“我看看。” 婵婵的看看是哥哥抱着她去刘居凌的家里家访。这不会让人多想,每个北疆人都有这个机会。 婵婵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刘居凌夫妻平时懒得做饭,都是在工厂里蹭饭,家里做饭的厨房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腻。婵婵家访不留下来吃饭,刘居凌却一大早起来买菜又钻进厨房里折腾。他妻子也不问,打着哈欠来帮忙,肚子有些大,他大开大合的颠勺都变成的小心翼翼。 家访都是一样的流程,茵茵问茵茵写,婵婵窝在哥哥怀里,懒洋洋地听着。 刘居凌夫妻也和其他人一样,想盯着婵婵看又有点胆怯,用眼睛余光偷偷地看。 婵婵观察了片刻,可惜今天早晨起的有些早了,昨晚又被小满满叼着玩了好久,窝在哥哥暖暖的怀里,不知不觉眼睛闭上,还没有睡着时,大拇指被哥哥轻轻捏了捏。这是她和哥哥的秘密,哥哥帮她看人,若是能用便捏捏她的手指头。 婵婵想要快快睡觉,睁开眼睛后直接问刘居凌想不想去无楼做官。 刘居凌怔愣了片刻,不做伪地点头:“想!” 婵婵再次看向他的妻子,他妻子整了下碎发,郑重道:“剩下孩子后,孩子留在这里婴幼院,我跟着他去,我会盯紧他不让他犯错。” 刘居凌欲言又止,他还没去呢,她们就这样揣测他,这好吗? 刘居凌以前所未有的诚挚态度回应她们的不放心,“我不贪污不受贿,兢兢业业工作,本本分分做人。” 三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茵茵放下一本项良不离身的小书册,里面全是湘湘编写的刑罚,看一次心悸一会。有项良在前,其他人坏的种类就单一了,这一块由湘湘负责。 自从县衙大门口贴出湘湘负责刑罚的消息后,北疆军里违法乱纪的事情和工厂里寻衅滋事的事情都从三位数减少到了个位数。北疆浓墨重彩的能打就绝不叨叨的地域特色都在短短一个月里转换成了能叨叨绝不动手的地域特色。论看眼色,东岩人和无楼人都惊叹他们竟然比不过直来直去的北疆人。 茵茵:“咱们北疆只是懒得动脑子,又不傻,你看工厂里干活好的赚钱多的,哪一个不是北疆人。” 刘居凌默默补充一句:“主要是工厂建在北疆,北疆人占数量优势。” 茵茵:“等你到地方当官后仔细观察,发现经济亮点,根据地方特色,创建地方特色大厂,提供就业岗位,为地方繁荣做贡献。” 刘居凌庆幸自己进入北疆后为迅速融入争取机会把北疆特有的《好好活》全背下来了,每次《好好活》添加新章节时他也会跟着媳妇与时俱进地背诵,不然他恐怕听不懂茵茵的话。 让刘居凌知晓了不好好做官的严重后果和一个好官的目标,茵茵开车带婵婵离开。 茵茵开的不是小兔车,是和湘湘大丑兔车一块出来的粉嫩嫩小兔车,速度超级慢,只能坐下她和婵婵两个小孩子。穆月走在小粉兔车旁边还要放慢步速。 茵茵把议事厅众人布置的地方官员考核标准给刘居凌准备一份,刘居凌看完以后一度不想去了。当一个官太忙了,又要这样,又要那样。 刘居凌妻子:“你看看人家茵茵,你再看看人家项良,人家嫌忙了吗?事情多忙不过来就要想办法提升效率,而不是闹情绪,你去给茵茵做几天助手,学习怎么高效率工作。” 孕妇最大,他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妻子让他去学,他就去学了。 他跟在茵茵身后,看着茵茵一整天一整天的脚不沾地,他就不懂一个孩子的精力为什么可以用不完,他都累的站不住了,她还能蹦蹦跳跳地去工厂考察。 跟了茵茵一个月,他思想升华了。他不再认为议事厅对地方官的要求严格了。 刘居凌:“那是严格吗?那是考虑到地方远水土不服后的宽容!” 刘居凌妻子忍笑。 即使已经确定了去无楼,在无楼留守的卓舵天天盼天天等,等到了刘居凌的媳妇生了,刘居凌的孩子十二天了,刘居凌不想来无楼了。 卓舵:…… 茵茵再一次受到了卓舵的信,这一次卓舵没有哭诉也没有威胁了,他淡淡地通知茵茵,他把事务交给他女儿去办了,没道理茵茵和湘湘能办成一件件的大事,他自小聪慧学什么都快的女儿干不了。他儿子脑子愚笨,他只让儿子守着家产不愁吃喝就成,他女儿从小展现出的与众不同让他碍于世俗小心地压制着。世事难料,无楼都并入北疆了,茵茵这般的小女孩都能管北疆的财务,他女儿怎么不行?放出去!让他女儿替他解忧!靠别人靠不住,他还靠不住女儿了! 卓颖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平平稳稳地长大,平平淡淡地嫁人生子,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名字,除了家人朋友,再没有人知道她曾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活的像一棵树,无声无息的。”卓颖回答父亲的问题,“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有些无聊,没有意思。” 听到女儿的回答,卓舵最后一丝犹豫消失,自言自语道:“咱们无楼的女孩子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都是那群多读了两年书就叽叽歪歪的臭酸人搞出来的。” 卓颖疑惑地看着突然骂人的父亲,她父亲的脾气在这一年逐渐怪异,去年父亲还焦虑哥哥蠢笨不开窍,逼着哥哥读书,哥哥读书读得人都瘦了一大圈也没满足父亲的要求,父亲唉声叹气,家里的气氛也跟着沉闷。家里人也不怪父亲这这般逼迫,哥哥自己也不怪父亲。卓家根基浅薄,父亲刚刚爬上来,若哥哥无法在官场站稳跟脚,卓家会迅速衰败。在哥哥大病一场后,父亲想开了,让哥哥守着家产做个寻常富翁。哥哥不懂,父亲不愿意懂,她懂不愿意说,没有权势的人是守不住家产的。 卓舵:“你明日跟着我,多看,多用心,等你明白少许后,我送你去北疆进修,进修回来接我的班。” 卓颖怔怔地看着父亲。卓舵心酸,揉揉女儿的头,“我知道你不甘女儿身,这世道对男人和女人的定位太分明了,北疆的定位是混沌的,女人可以做男人的事情,男人可以做女人的事情,没有人多嘴。无楼并入北疆,在社会分工上是无楼影响北疆还是北疆影响无楼,现在还不知晓。你既然有此心,我就祝你一臂之力,让北疆来影响无楼,斩断锁链。” 卓颖骤然流泪,嘴角却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她用力点头。她想,今天将是改变她一辈子的一天。” 北疆小县衙,刘居凌抱着他的亲亲闺女坐在茵茵对面。 茵茵面色很凶,“你再说一句。” 刘居凌:“我不去无楼了,我要在北疆养闺女,其他地方的生长环境不适合我闺女生长。” 茵茵:“可以把小月芽留在婴幼院。” 刘居凌:“你没当父亲你不懂,我离不开我闺女,只要一天不见我闺女,我就心慌难受。” 刘居凌完成心头大事,开开心心地抱着女儿去逛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结婚前恨不得天下都在他股掌间的搞大事模样。 项良刚从南沙回来过年就瞧见这一幕,啧啧摇头:“咱们北疆的风水有问题,来的人都会丧志。” 茵茵:“没有!不要乱说话,我们北疆人全在风风火火地生活。” 项良耸耸肩没反驳,他反驳也说不过茵茵,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是他这样的。 格依慢吞吞地从火堆里拨出无楼特产的水果,等放凉后慢悠悠地撕掉皮给婵婵,等婵婵啃了两口吃不动了她再吃剩下的。婵婵的饭量,她太清楚了,就两口。为了让婵婵少食多餐,谁吃东西都先让婵婵吃两口,这才勉强让婵婵长个头的时候不会变成骷髅娃娃模样。 格依在婵婵啃水果时,好奇地问项良拿下南沙太后了没有。 “你问这话就是瞧不起我了。”项良抻着脖子让格依看自己的脸,“你看我这白皙光滑肤如凝脂的脸蛋,你看我这笔挺高耸的鼻梁,你看我这双含情脉脉的眼,你再看看我这茂密浓黑的眉毛,谁能不沦陷在我的美貌里。”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他,有了婵婵不小心冒出来的噗嗤声,笑声顿时此起彼伏停不下来了。 这笑声也不是嘲笑,就是项良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趣,带人进入了快乐的氛围里。 项良还把自己的脸往第一个忍不住笑的婵婵拱,“你瞧瞧,你看看,多俊的一张脸,哪里好笑了?” 婵婵笑的更欢了,两手盖在他的脸上,不让他做怪的脸靠近。 这一场戏剧表演让项良的晚饭多了两个大鸡腿,一个是妹妹给的,一个是茵茵给的。 可是…… 他只有两个鸡腿,她们两个有一盆! 茵茵吃的豪放,一口一个鸡腿,吃饭速度一点不比湘湘慢。 项良在外面一天一碗饭,饿不死就行,不想多吃一口饭,再好吃的饭也没什胃口。回到了北疆,大家一块坐在硕大的桌子前,全部专心致志地吃饭,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一个人一口气干了三碗饭。 都吃完了,项良自觉去刷碗。在这里,他的时间最不值钱。 茵茵和婵婵手牵着手慢慢散步。 茵茵:“我猜南沙太后没有看上他,要是看上了他才不会这么静悄悄地回来,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对。”婵婵点头。 茵茵皱眉头有点愁:“南沙太后为什么不喜欢项良呢?他都那么努力了,把自己闷白了,还为了不长痘不吃辣不吃腥。” 婵婵:“气质不出众?” 茵茵在脑海里暗暗比较了一下南沙太后看上的白岁李豪和南沙太后看不上的像项良。 茵茵委婉:“难道南沙太后喜欢那种单纯没心眼的男人。” 婵婵更委婉:“对,南沙太后非常有可能喜欢眼神清澈的男孩子。” 茵茵和婵婵同时扭头看向项良,眼神挑剔。 婵婵:“眼神太黑,不够清澈。” 茵茵:“气质太油,不够青春。” 婵婵:“暮气沉沉,没有活力。” 茵茵:“老奸巨猾,不像好人。” 项良:……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7节 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受南沙项目组委托,茵茵把手上工作交给小太子,她和婵婵对项良进行个人形象改造,项良不太配合。 茵茵:“你还想不想南沙太后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咣咣撞大墙了?” 项良倔强:“她现在就对我迷恋的不得了。” 茵茵静静地看着他。 项良仰着脖子看太阳,今天的太阳真明媚呀,猛的一看,把眼睛给刺着了。 茵茵本来酝酿词汇全面攻击,看到他眼角的泪,震惊,忘记了所有的词语,转动僵硬的脖子,用惊恐的眼神向婵婵求救。 婵婵:“只有美貌的迷恋不长久。” 项良揉揉眼睛,红通通地看向婵婵。茵茵眼睛余光看到这一幕,心里愧疚,反复回想她怎么把他惹哭的,想来想去,她想要劝他坦然面对失败的话都还没来及说。 茵茵:难道他受了情伤?!卧底爱上了太后,太后不爱卧底,卧底求而不得,夜夜垂泪。 不仅茵茵在用眼睛余光偷看项良,感觉到茵茵没有长篇大论不对劲的项良也在用眼睛余光偷看茵茵,这一看,呦吼~ 眼珠子一转? 不,项良使坏,不动声色,临场发挥。 他的眼睛红着红着,落下一滴一滴的泪。 婵婵安安静静的,慢悠悠地窝进哥哥的怀里,笑眯眯地看戏。 眼看着眼泪越来越多,茵茵心里有点慌,急慌慌地上前,踩着板凳给他擦泪,“乖,不哭,时间能治愈一切的情伤。她瞧不上咱是她的损失,咱优秀着呢。世界那么大,女人那么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咱不能逼着爱吃肉的老虎去吃萝卜。” 婵婵:呦吼~ 这场戏,项良险些演不下去。 茵茵都没给项良开口搭戏的机会,词汇量大爆发,男女那点情情爱爱的事情被她说的明明白白。 项良: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谈恋爱伤钱伤心伤身体,突然想谈恋爱了呢。 茵茵:“爱情是男人事业上的绊脚石,你看看北疆的男人,自从有了媳妇,不爱加班了。你再看看活生生的例子,刘居凌!” 婵婵:跑题了~ 项良及时扯回来了,一脸明媚的忧伤,“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她是如此的美好,拥有了她,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茵茵定定地看着他,她受到的刺激太大,脑子空白。 寂静后,茵茵兴奋尖叫:“啊——原来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茵茵围着项良又蹦又跳,“你会用替身文学还是小黑屋文学?” 婵婵仿若听不懂般眨一眨清澈无辜的眼睛。 项良敏而好学:“什么是替身文学,什么是小黑屋文学?” 茵茵诲人不倦,仔仔细细地讲长公主赖在婵婵身边缠着婵婵讲的言情故事,她偷偷听来的,可刺激了。 穆月低头看妹妹。 婵婵眨巴眨巴大眼睛,一下不够就两下。 茵茵说了好多,项良兴致勃勃地听完,最后总结:“替身文学是得不到白月光就去找夜明珠、萤火虫、白玉,总有一样相似的。” 茵茵重重点头。 项良:“小黑屋文学是得不到她就囚禁她,让她全世界只有你。” 茵茵深沉点头。 项良:“哇哦——” 茵茵:“咱们北疆出产的民间故事书还是太单调了。” 项良语气里全是遗憾:“不能写,无法通过婉娉的审核。” 茵茵:“我们可以侧重写积极向上的一面。” 项良虚心求教:“哪一方面算积极向上?” 茵茵:“女主靠自己的勇气和智慧逃出男主的魔爪。” 项良:“那就不是爱情故事了。” 茵茵:“如此有魅力的女主,男主更爱了。” “让他们虐恋情深?”项良身为无楼故事书发起人,看过的故事书不比其他人少。 两人彻底跑题了,嘀嘀咕咕地讲新型故事。 偷听的人走了,金奴无声地站到婵婵身后,对穆月点点头。 南沙,太后听完死士的话,惊讶了许久,他竟如此爱她。 太后对着镜子看自己,恍惚地摸索着自己的脸,在深宫中争权夺势,她快忘记她曾是南沙最美的女人。他喜欢她是应该的,她不应该惊讶。 项良和茵茵联手写的故事递交到婉娉工作桌上,婉娉翻看,“谁写的?” 项良指向茵茵,茵茵指向项良。 婉娉:“茵茵,提高警惕,不要跟项良学坏。” “诶诶,什么意思?怎么就跟我学坏了?”项良愤愤不平,“明明是茵茵教坏了我。”三天前,他多单纯的人,他只知道男人女人这样那样,在茵茵的叭叭叭嗒嗒嗒下,他才惊悟到男人女人还可以这样那样。 茵茵和项良出门,晒太阳的婵婵看过来,茵茵垂头丧气,项良唉声叹气,婵婵咯咯笑。 项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我太冤了!” 茵茵坐到婵婵旁边,还没有从婉娉的训斥里走出来,情绪低落。 婵婵笑着摸摸她的头。 茵茵:“长公主写故事书给婉娉姨姨,婉娉姨姨没有训斥还修改润笔。” 婵婵:“我们是小孩子,婉娉姨姨担心我们在小小年纪知道太多我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茵茵:“我不认为知识需要分年龄。” 婵婵默默补刀:“这不是知识。” 穆月忍笑抱走妹妹,留下羞恼的茵茵跺脚打滚。 茵茵化羞愤为凶气,盯着项良。既然她出版不了也看不了刺激的言情故事,她就要看现实版的刺激言情故事。 茵茵恨铁不成钢:“你争气点!” 项良穿着戏服掐着兰花指,“你确定女人喜欢这个?” 茵茵非常肯定地点头:“我确定!我做了调研。” 项良将信将疑地学唱戏。 婵婵窝在娘怀里,和娘一块听戏。 兮娘:“唱的不错。” 茵茵急忙追问:“南沙太后会喜欢吗?” “这种问题得问我,我才是行家。”柳娘磕着瓜子走过来,顺势纠正了下项良的动作,“胳膊抬一抬,下巴收一收。” 项良急训两月,全副武装地去南沙。柳娘给他准备的戏服雌雄莫辨,没有一个女人不说美,他没看出来哪里美,这不重要,她们说他穿上美他就穿。 南沙,皇宫。 项良在台上唱戏,这是个源自李豪的饭后娱乐活动,在刘亭轩给李豪写了个适合唱戏的剧本后,此项娱乐活动在北疆迅速走红,不出意外地渗透到了南沙。 项良是个干大事的人,耍心计无人能敌,学戏也快,在柳娘的指导下,他在这块可以排行前三了。 他唱的全情投入,周围的观众都被唱哭了。太后哭不出来,她无法投入剧情,只要看见他,她就会想起死士的话。若不是她派死士进入北疆,她永远不会知道还有人为了得到她的爱默默付出着多。 她心狠手辣,贪婪权势,只爱自己,即便是家人,也会成为她的棋子。她不会爱他,而他注定会成为她布置在北疆的棋子。 南沙小皇帝看着项良和太后眉目传情,心情无比复杂。 回到没有耳目的安全地方,小皇帝实在忍不住了,问太傅:“他们在干嘛?” 太傅笑着打趣道:“也许在谈情说爱。” 小皇帝打了个颤,谁都有可能,就这两个人绝不可能! 茵茵为项良量身打造的谈恋爱计划第一步成功了,他进入了太后的寝宫,悠哉哉地欣赏瓷瓶。这个房间里还留着李豪和白岁的生活痕迹,他们两个的起始点,却是他努力了很久才达到的目标。 项良:就不能想,越想越生气。 北疆,格依在问茵茵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南沙太后要是那样怎么办?”格依指着不远处正为生崽崽努力的羊。 此话一出,寂静…… 茵茵惊恐脸,她忘记这件事了。 湘湘:“这不挺好的。” 空气更加安静了。 第88章 一个精雕细琢的大桶摆在热气腾腾的白雾中。 项良被四个侍卫押到了这里, 他为了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细皮嫩肉,都没有挣扎一下。太后没在他不用执行茵茵的第二步计划——欲迎还拒。 他看着眼前的景色,脑中翻滚各种不可说画面。按照故事书的情节, 此刻太后应该在白雾中, 等着他去伺候。 可是—— 茵茵就教了他怎么吊女人胃口, 还没有教他这些不可说呀。 他还是个纯洁大男孩呢。 把第一次给南沙太后? 有点吃亏, 她都不是第一次。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8节 好像也不吃亏,她是个有脑子的美人, 而美人很多, 有脑子的女人也不少, 可是有脑子的美人稀少。 还是不愿意。 只要他一直留着第一次, 他就一直是可可爱爱大男孩。 他的心理年龄还没有长大呢~ 北疆。 一个热气腾腾大木桶里泡着四个娃, 婵婵坐在正中间, 茵茵给她搓背, 湘湘给她捏脚, 格依给她揉肚肚。这并不是享受,她想要娘。 兮娘忙完手头活, 过来捞起婵婵,擦一擦,抱到已烘热的大炕上。其他三个敷衍地洗一洗,飞速钻入大炕里,她们都懒得再穿衣服, 光溜溜。 茵茵还在担心项良, “会不会被欺负哭呀?” 格依:“会,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湘湘:“虽然我想, 但我已经没收了哥哥的作案工具。” 在茵茵追问什么作案工具时,婵婵眨巴一下眼睛, 清亮亮,嗯!她听不懂呢~ 南沙。 水气,白纱,温泉,夜明珠。 这般暧昧的场景里,项良低头看着自己疲软的作案工具,脸红,耳赤,悲愤。 南沙太后脱掉外衣,缓缓走过来,欲挪动这一颗棋子,看到此景,计谋戛然而止。 他们都没想过,整个阴谋会在这个地方卡住。 太后:如此小,如此软,这还算个男人? 太后诧异和不屑的眼神让项良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灼热,他心里慌了,当年看见妹妹火烧后宫时都没有这般心慌。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项良回想自己上一次竖着是什么时候,似乎有点模糊有点遥远,他这两年忙着搞事,入睡前想怎么和天斗,醒来想着怎么跟人斗,他没注意自己的身体变化! 太后:“你……” 长久的沉默。 项良一脸悲愤,他回想过去两年的坎坷,把自己睡觉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都想到了,也一一排除了,把脑子都想疼了,他突然想起了妹妹在他出发来南沙前一晚给他喝的那一晚汤。 难怪妹妹亲手给他端汤,这可是只有婵婵才有的待遇呀,他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他是多智多谋的人啊,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多想一想呢! 对爱自己的男人,南沙太后此刻硬如铁的心柔软了一秒,把浴池让给了沉浸在痛苦中的项良,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项良找到了根源,悲伤的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妹妹和他没有默契。如果妹妹提前说一声,他还可以在套一个剧情,一个被绑入青楼为了心上人保护自己的清白,甘愿喝下断子绝孙药的大情种。 悲伤的项良没有浪费这一池热腾腾的还飘着花瓣的水,跳入水中,好好地搓了个澡。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来到北疆后,天冷洗澡不易,三个月不洗澡的人也很多,他还算爱干净的,一个月洗两回,不狠狠搓一下身上的皮怎么能洗干净。 项良把自己搓的干干净净,脖子上甚至搓出了血痂。 他和白岁的待遇不同,比如白岁是被绑进来的,自由活动领域只有门卫把守的房间,他是靠技术和美貌进来的,自由活动领域很大,包括浴池和寝宫之间的距离。 他在半路遇见了小皇帝,小皇帝的视线落在他的某个部位,同情的眼神。 项良:“我的清白还在。” 同情的眼神依旧,项良懂了,小皇帝对皇宫的把控比他以为的还要多,他不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小皇帝的耳朵里。 南沙到底容不下他了。 项良捂脸哭泣,“心太痛,我要回北疆疗伤。” 小皇帝是男孩,他还不太理解那个部件对男人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但他从太傅和死士一反往常的表情里知晓了这个部件对人心理的摧残。 项良:“你知道你们南沙最好的地方是什么吗?” 小皇帝:“物产丰富?” 项良:“富不过无楼。” 小皇帝:“人杰地灵?” 项良:“我们北疆人人识字。” 小皇帝:“匠人多?”他依稀记得茵茵说北疆缺匠人。 说到这个,项良想起了婉娉委托他办的事儿,“我们北疆想要聘用南沙匠人建设北疆,你们愿意吗?” 面对项良的直接询问,小皇帝也直接给出了答案:“可以。” 在南沙,最难以存活的是没有土地的匠人,没有了活路的孩子会拜一个匠人师傅,给师傅免费做工换一口吃的,被师傅打死的孩子也是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小皇帝和太后在最新政策上抗争失败,匠人开铺按照人头收税,匠人多收一个孩子就多交一份税。这样的后果便是许多半生不熟的小匠人和刚拜师的小徒弟被赶出铺子成了流浪儿。虽然这是一时的,这些流浪的人终将找到出路,底层的人总是更加的有韧劲。而北疆,是他和太后夺权失败后用残余的力气给他们找的一条出路,他不明示也不强迫,由他们去选择去北疆还是留在南沙。太后一派的人以己度人,固执地认为这群人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对待小孩子,项良被妹妹训练出了一点善良,提醒道:“你想好了?” 项良一脸的一言难尽,用茵茵的话来形容北疆,“你不知道咱们北疆对灾民的影响力有多大。” “想好了。”小皇帝肯定着,其他人只看到了他和太傅再次失败了,不知道他和太傅心里的挫败和焦急。这是一次试探,他和太傅看见了太后对南沙的把控日渐增加。他和太傅也是最近才知晓太后在少女时期就已经训练了自己的死士,在入宫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太傅猜测入宫也在太后的计划里。 小皇帝在清晨看到他和太傅费尽心思安插在太后身侧的侍女人头时,他知晓了他这个傀儡皇帝的时间快到了,他也是太后计谋的一环,是为了权力的过度,太后不会等他长大,她已经积蓄到足够的力量,他快要死了。 因为知道了这一点,他胆子变大,反正他无论躲在哪里都会死,那就可以到处走一走,这里就是他从没有来过的地方。 小皇帝想开了,扔掉了皇帝头衔的重担,脸上漏出了一直压制的好奇,重复问道:“南沙好在哪里?” 面对小皇帝无遮瑕的稚嫩,项良诧异了片刻,又想到小皇帝的处境,心里了然,却还存了疑惑,“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皇帝点头,“可以。” 项良:“南沙没有太监。”当他差点失去男人功能是他才意识到这一点有多重要。 小皇帝平平淡淡哦了一声。 项良看到高空远处飞出了个心形的雪雕群,眉开眼笑,他就知道妹妹心里有他。 项良心情美了,就有心情心善积德了,“你是快死了,还是快长大了?” 小皇帝直白:“快死了。” 项良:“那我刚刚误会了,还以为你的耳目都渗透到这里了。” 小皇帝:“我以前可以,现在知道的是她允许我知道的。” 项良:“你退步的速度有点快。” 小皇帝:“敌人太强大了。” 这里有没有暗处盯梢的人已经不重要,在绝对实力下,阴谋诡计都不太管用。 项良:“你喜欢什么?等你死后我给你烧点,我们北疆有扎纸人,技术很不错。” 小皇帝一个个地数,不少。 项良:“太多了,你先给钱。” 小皇帝给他一个金元宝。 项良:“你都快死了,留钱给你的敌人还不如全给了我,我替你照顾南沙人。” 小皇帝带他回寝宫,把他攒了很久的小金库全部给了他。现在他管不了项良是不是骗子了,这个小金库是他攒了多年的全部,在太后这里却是瞧不上眼的。若项良守诺,这些钱可以帮很多南沙人在北疆快些站稳。若项良没有守诺,也只是自己带不走的身外之物。 照顾小皇帝的老嬷嬷也不知怎么想的,看到小皇帝把小金库给了项良,她非但没有阻止还把自己攒了几十年的贴己全给了项良,什么话没有说,只是恳求地看着项良,短短的几秒,很快收回了视线。 项良回到住处,捡起飘落在地上的小白毛,捡起一根,细细观察,认出了这属于小饭饭的。看来,北海小王子井象回北疆。 南沙的局势发展有些快,他的计划赶不上这个变化,再留下就要被困住了,现在带着个人回北疆还能给南沙添点乱。 “水浑好摸鱼啊。” 第89章 北疆小县衙, 郁郁葱葱。 苏醒的小虫子就爱追着婵婵叮,一个细细密密的丝布小帐篷着跟着婵婵挪动,眼神好的湘湘和金奴时不时地钻入小帐篷里给婵婵捉虫。 就这般紧张地防守着, 项良带着小皇帝从南沙偷跑回来时, 看到的是一个红疙瘩遍身的婵婵。 项良震惊:“婵婵, 谁干的!” 他想到了食物相克, 想到下毒,想到了生病, 唯独没想到北疆的小虫子如此地“深爱”婵婵。 项良想笑, 看一圈周围人的担忧和焦躁, 忍住了。 婵婵小身板的脆弱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事儿放在其他人身上都不算个事儿, 放到婵婵身上就是大事了。果然, 一碗黑乎乎的药端了过来。 项良小声问妹妹:“婵婵发烧了?” 湘湘拧着眉头点头, “一直低烧。” 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婵婵都习惯了自己滚烫烫的感觉,除了需要多多睡觉, 不会影响她吃饭。她为了增强免疫力,吃完一碗鸡蛋羹后又多吃了半碗黑糊糊。 婵婵娘把整个小县衙的植物换上了驱虫的植物,婵婵爹把整个小县衙铺上了李豪琢磨出的水泥,婵婵哥哥用丝布罩住了婵婵常活动的房间和院落,一层不管用, 就用三层。暗桩以前还能用极佳的视力从远处看到众人围在中间的婵婵, 现在只有一片白布, 啥也看不见, 只能狠狠地趴在树上捏虫子。 咬婵婵的虫子少了,可还有。 “它们对婵婵的喜爱可真是深沉呀。”项良眼神好, 捏住了一只从丝布和地面缝隙里钻出来的虫子,“婵婵,你有湘湘是撞了大运了。湘湘呀,你有哥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呀。你们想绝了招也没彻底根治,这事儿还得看我。” 谁也不知道项良是怎么训练的,等他消失一段时间再出现在小县衙时他手里多了一只听话的大蜘蛛。 一只大蜘蛛胜过十个百兽宗高手,婵婵身上的红疙瘩消下去后再没有出现新的疙瘩。训练出大蜘蛛的项良一跃成为小县衙的贵宾,茵茵不要他的住宿费了。 项良:“饭费呢?” 他最想免费的是饭费。住宿费是固定的,他现在就可以预付二十年。饭费才是大头,他赖在这里吃了不到两个月,花掉了他一半的金库。常常下厨的是婵婵哥哥,人工费非常贵,贵的他即使吃饱了也要把剩下的两口饭全吃掉。还是以前的理由,贵是贵,是真好吃。吃其他饭是活着,吃婵婵哥哥做的饭是享受。他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心安理得。 “不要得寸进尺。”湘湘瞟哥哥一眼,给茵茵支付他的饭费。 项良的金库被湘湘保管着,他只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项良:“我觉得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长公主幽幽地看向他,项良闭嘴。 项良:这钱我该付!驸马做的饭,几个人能吃到?心甘情愿! 南沙小皇帝来到北疆,水土不服了很长一段时间,被兮娘一碗又一碗的药灌下去,活蹦乱跳了,还加入了卫守月和李豪的十三人北疆小队,这里面还有前无楼皇帝,他没有心理上的排斥,飞速融入进去,哪里都能看到他。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69节 大蜘蛛守着婵婵,婵婵也不生病了,茵茵有了心情去处理南沙小皇帝的事情,她找到他谈心。从奢入俭难,南沙小皇帝突然从皇宫坠到土地上,容易出心理问题。心理出问题了,危险性就高了,就比如湘湘和湘湘哥哥。爷爷说,若不是有婵婵在,湘湘和湘湘哥哥回带来比天灾还严重的人祸。 李豪开着小兔车送过来南沙小皇帝郑疏,李豪:“你找他?” 茵茵放下算盘点头,“找他谈谈话。” 李豪挤眉弄眼:“我懂。” 茵茵:你懂个啥。 郑疏乖乖坐到茵茵对面,捧着茵茵递过来的奶茶,心里紧张,不敢喝。 “别紧张,茵茵是我亲姐,不会害你,有啥就说啥。我先走了,过一会来接你。”李豪开着小兔车潇洒离开。 茵茵喝一口奶茶:“你尝尝,咱们北疆刚弄出来的,味道很不错,下一步想去南沙兜售,你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郑疏的紧张立刻换成了严肃,自信品尝,不急着开口,全部喝完后感受一会,深思熟虑道:“能卖出去。” 茵茵接着拿出了更多的饮品,“这些呢?” 郑疏愣了愣,在茵茵的催促下,抛开杂念,专注品尝。 舍弃一些南沙不习惯的口味,选出一些南沙铁定喜欢的。茵茵一一记下来,交给婵婵哥哥后,开始正式谈话。 以为已经完事可以离开的郑疏:…… 行吧。 只是干了个小活。 活没有白干,起码现在不紧张了。 茵茵预想到奶茶卖到南沙,国库又丰厚一层,心情好,和颜悦色:“来到北疆后还住的习惯吗?” “习惯了。” “和南沙比呢?” “这得看哪一方面。” “我不看其他的,只问你的心情,在北疆开心还是南沙。” “自然是北疆。” “这不就够了。人开心了,吃糠也比吃山珍海味好吃。” 郑疏还想问一问北疆会不会对南沙出手。他虽然在北疆过的开心,但南沙曾是他的国土,他放不下,不想南沙生灵涂炭。 茵茵:“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武器只是为了威慑。这些武器的杀伤性太高,不会走出北疆。” 郑疏稍稍心安。 茵茵:“说起来,很多人不相信,我们北疆还在发展中,暂时没有打算扩大地盘,东岩和无楼是自己非要赖过来的。” 郑疏静静地看着她,她说这话不气虚吗? 茵茵:“你现在也算我们半个北疆人了,若南沙能兵不血刃地并入北疆,你就是完完整整的北疆人了。” 郑疏若还是南沙的皇帝,他会很不乐意听到这些话,可他现在是南沙太后已经昭告天下的死人,若北疆不是他的家,他无家可归。 茵茵:“你想让南沙百姓担惊受怕,年年征战吗?” 郑疏摇头。 茵茵:“你也是有过皇帝工作经验的人,知道分久必合这件事儿吧?” 郑疏知道茵茵想把他往哪里引,以前有太多不得已只能违背心意地说话做事,现在他就喜欢叛逆,“现在分的还不够久,还没一百年。” 茵茵定定地看着他,他硬着脖子仰着下巴。 茵茵:“你太傅没给你说,天下统一是大势所趋吗?你们南沙并入北疆,不比北海打入你们老巢好?你要知道,在谁家打架谁吃亏。” 郑疏没有再任性反驳。 茵茵让郑疏意识到北疆做老大的重要性后,把难题丢了过去,“南沙是你老家,你得想办法让南沙和和平平地并入北疆。人家东岩和无楼都做到了,你看我们过的多带劲。” 郑疏离开小县衙时心情沉重,茵茵给的压力太大了,他如果是太后的对手就不会逃到北疆了。 婵婵抱着即将销往南沙的奶茶,目送郑疏离开。奶茶好喝,他的脚步好闷沉。 剧情里也有南沙的描写,是李豪成为武国皇帝后还会吃亏的地方,作者塑造南沙太后时借鉴了武后、吕后等传奇女人,在治国上,是书里所有出场人物里最强专业人才。 南沙太后有野心有手段,即便北海并入了北疆,南沙也不见得选择并入北疆。 婵婵抱着大奶茶摇晃着小短腿,慢悠悠地想番外里五国混战的剧情。剧情里的北海皇帝井象和草原王全丞跑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婵婵,想要签下长久的供货合同。 李豪盯上了北海,把草原开发的明明白白,还写了个十年草原致富计划。茵茵把计划书给两人看后,两人疯狂心动。北海比武国物资丰富,那也是相对而言,在深冬和初春也会有很多人非自然死亡。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北海人看见这份计划书,没有办法不心动。 婵婵:“找茵茵呀。” 井象:“茵茵说我不是北疆人,不给我签。” 婵婵眨巴眨巴眼:“那就变成北疆人呀。” 井象:“母皇不同意。” 婵婵耸耸肩:“那我也没办法了哦。” 格依把整个格依部落搬到北疆后,全丞就起了点心思,他没有贸贸然地开口树大话,仔细观察格依部落在北疆的生活,逐渐下定决心给母亲写信,描述格依部落在北疆的生活,母亲前些日子让他回部落了一趟,带着全摩多部落的诚意过来了。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的男人都是个顶个吃苦耐劳的。” 全摩多部落想要承包北疆的物流,他们一身武力头脑简单,认定一个目标就会执行到底。这是李豪在草原十年计划书里罗列出的最适合他们的长久职业。 茵茵背着小手过来,抱起婵婵坐到正座上,她坐到旁边,从小背包里拿出纸笔。等两人第二次重复刚刚的话时,李豪和婉娉过来了,两人重复第三次时,长公主和大将军过来了,他们重复第四次。 和往日处理政事一样的流程,所有人不说话,等茵茵说完再补充。随着茵茵处理政事逐渐熟练全面,他们的话越来越一字千金了。 茵茵没有考虑井象的合作意向,虽然和北海中心城合作是双赢,可是北疆有无楼和东岩了呀,那么大的一片草木茂盛没有人开荒的地,养啥都能吃。跟北海合作让北海强大了,吃亏的还是北疆。她可是想要成为天下统一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婵婵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正座硌屁股,她挪到哥哥的怀里,乖乖地窝着,静悄悄地抱着大奶砖吃了一个角,又打着哈欠听他们讨论了两个小时,忍不住犯困贴着哥哥睡觉时,所有人的眼睛看向了她。 茵茵:“婵婵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吗?”如果没有听到,她可以再总结一下。 婵婵点头,她一直犯困,但她小脑瓜一直转着,该听的都听到了。 她超支持茵茵的决定,茵茵现在的政治觉悟比她高多了,她只是描述她曾经生活过时代,茵茵就能从她的描述里领悟到其社会现象出现的目的和意义,她每次听完茵茵对她日记里内容的理解,小心脏都会颤动。 茵茵把北疆的要求一条条说出来,全丞仔细看。全摩多部落想要拿下北疆的物流不容易,北疆的要求高,全摩多部落需要付出很多。全丞不为难自己,全摩多部落的男人笨,大事都是由家里的女人决定,他家里是事情都由娘和姐姐决定,男人不用操心,专注地练好自己的本事就行了。只有全摩多部落女人都出意外了,全摩多部落男人才出来扛事。 全丞把全摩多部落部落的习俗说出来后,婵婵的困意顷刻消散,她突然意识到原剧情里全丞出来扛事成为草原王代表着什么,也明白了原剧情里全丞统一草原对莫面部落赶尽杀绝的恨意从何而来。 婵婵慢吞吞地咬下一大口的奶砖压压惊,问全丞:“你们全摩多部落的男人都出来了,怎么保护你们的牛羊马?” 全丞自豪:“我们全摩多部落的女人不比男人差。” 婵婵:“要是对方是你们十倍的人数呢?” 全丞无所畏惧:“草原上的部落都知道我们全摩多部落的男人都是最勇猛的,他们若是伤害我们全摩多部落的女人,他们会失去一切。” 婵婵:“不是每一个部落都是为子孙谋福、有长远眼光的部落,比如莫面部落。” 婵婵说完这句话,脑子昏昏的,困意瞬间席卷了脑子。她还想长命百岁陪哥哥,不能出事,就顺着这个温柔的警告,闭上眼睛,迅速入睡。 “你真笨,婵婵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茵茵恨不得敲全丞的头,还严肃地问井象,“全摩多部落的男人都跟他一样笨吗?” 井象:“全摩多部落把所有的聪明都给女人了。” 茵茵:“说具体点。” 井象:“全摩多部落的男人从小只学武,全摩多部落的女人从小什么都学。” 茵茵懂了。 已以小见大的茵茵果断放弃全丞的传话,她隔开全丞这个中间人,从婵婵这里借来小红果给小满满,让它来做她和全摩多部落女人的传信人。 婵婵顺应自然地睡了一个大觉,中间迷迷糊糊地被哥哥喂了几次饭,醒来时全摩多部落的事情全妥了。 茵茵脱掉鞋,挤到床上,钻入婵婵的小被窝里,搂住暖呼呼的婵婵,嘴巴叭叭叭,把憋了几天的话全说给婵婵。 婵婵心里稀罕茵茵,摸摸茵茵的脸,胳肢窝夹住茵茵凉飕飕的手暖着。 婵婵的一番稀罕让敏锐的茵茵察觉到了,来劲了,小嘴吧啦的更快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婵婵亮晶晶的眼神逐渐模糊迷蒙,三个小时还没有结束时,婵婵又重新睡着了。 穆月好笑地给茵茵一杯水,茵茵喝完继续说了,婵婵睡的更沉,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第90章 全摩多部落的男人接了北疆的物流工作。 不是每一个全摩多部落男人都能像全丞一样好运进入北海中心城的皇宫。物流是一个长久稳定高薪的工作, 没法拒绝。虽在路上有一定的危险,这也没啥,就凭他们全摩多部落男人的体格, 山匪和马贼看见他们都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反杀。 茵茵让项良去查莫面部落的动向, 项良带回消息后, 茵茵把她和项良的分析写到信上, 再让小满满带到全摩多部落。 全摩多部落的潜在危险被她一一道明。全摩多部落占有的草原肥沃,他们的牛羊马也是所有部落里最庞大的。莫面部落早在几十年前就盯上了全摩多部落, 他们畏惧全摩多部落的男人, 没有擅自行动, 潜伏了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里, 莫面部落分出去的分支已经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包围了全摩多部落。而莫面部落擅毒擅虫, 难以防范。 茵茵:“他们已经掌控了三处水源, 等他们把最后一处水源占据后, 全摩多部落就是他们的肥肉了。” 全摩多部落女人看到茵茵的信后, 立刻去探查,确定茵茵的消息属实, 没有多犹豫,当天夜里就决定搬离此处。草原无定所,全摩多部落有四处落脚点,哪里草茂盛就赶着牛羊马去哪里。这四处都有莫面部落的痕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草地上下药害她们的牛羊马。事不宜迟, 她们趁着莫面部落正为大祭祀忙碌, 迅速收拾帐篷, 赶着牛羊马离开他们的包围圈, 带着整族的资产浩浩荡荡地走向北疆。 井象看着这支资产丰厚的迁徙大队,心痛。 茵茵:“你心痛什么?北海中心城是你的, 草原又不是你的,人家全摩多部落一直都是自由的。” 井象坚定:“草原和中心城是一家!” 全摩多部落七天完成了所有的迁徙,井象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不舍和惭愧,完全没有,一派洒脱。 北海失去格依部落又失去全摩多部落,井象情绪低落,茵茵来了一顿锤打式安慰。 茵茵:“北海中心城对草原部落的管理不到位是事实。” 井象幽幽地看着她。 茵茵:“你还记得飞岭部落吗?住在山巅上的部落。” 井象记得,是一个排外的小部落,以采集飞虫草为生。 茵茵:“你还不知道吧,莫面部落为了得到飞虫草,火烧飞岭部落。我们的商队赶到时,飞岭部落最后一个孩子被莫面部落害死了。” 井象震惊,迟迟缓不过来。 茵茵:“飞虫草和飞岭部落是相依为命的,直到最后一个孩子死亡,飞虫草的培育和采集方法都没有被莫面部落逼供出来。”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0节 井象呆呆地看着茵茵。 茵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井象僵硬地点了下头,这意味着以飞虫草为主的药方将会随着飞虫草的消失而失效。 茵茵:“据我所知,飞虫草的功效大,你们的很多治疗伤寒的药方以此药为主,你们要赶紧想办法,不然等莫面部落以稀为贵抬高飞虫草的价钱时,你们会陷入被动。” 井象慌张写信。 茵茵:“你不用慌,我已经提前告诉你母亲了,这是北海中心城允许全摩多部落搬离北海的交换条件。” 井象停笔,思索母亲将怎样对待莫面部落。 全摩多部落进入北疆地界时,婵婵也在,她坐在小县衙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茵茵向他们介绍小县衙和百兽宗。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全围住了金奴,全摩多部落的女人全围住了她。 这么多人的眼睛像熬过冬天的饿狼突然看见肥润润的兔子一样热切,婵婵不会慌的,她都习惯了,心里不起一点波澜,安逸地吃一口黑糊糊。自从她长高了一咪咪,小乳牙整整齐齐后,娘和哥哥就用硬一点的食物代替了黑糊糊奶糊糊米糊糊糖糊糊等一切糊糊。但一周前,小雪雪送给她一个甜滋滋的野果,她吃的太带劲,没有收住力气,牙齿磕在果核上,磕掉了一颗小乳牙。她的食物又变成了糊糊。 经过哥哥手的食物,没有难吃的,她吃的也很开心。 全摩多部落的每一个文字都是一副简笔画,一个字可以代表一大段的内容。字不多,总共不足六百字,可难写。茵茵为了以后方便管理,只用了两天就全学会了。脑子能记住是脑子的事儿,手能不能画出来字就是手的事儿了。茵茵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试图写出一个字,失败了,放弃了。 茵茵问全丞:“你会写几个字?” 全丞:“都会。” 茵茵:“学了多久?” 全丞:“记不得。” 茵茵独断专行一回,让全摩多部落去学北疆的字,而全摩多部落的文字作为一种稀有文化刻在石头上再埋地下。 井象不懂:“埋它们干什么?” 茵茵:“留给后人做研究。” 井象:“后人会这么闲?研究它们有什么用?” 茵茵瞟他一眼,语重心长:“做事情不能只看有没有用,很多看似没有用的事情是有重要意义的。” 井象:“它们的意义是?” 茵茵:“那多着呢。” 井象:“比如?” 茵茵脸色一沉:“你算数作业写完了吗!” 茵茵没想过这个行为的意义,她对婵婵的来历有所猜测后,就和其他了解真相的人一样,喜欢给很久很久以后的人留点什么。她没深想,也不想深想。偶尔,她会学懒洋洋的格依,不去想,这么做会开心,她就是这么做了。 李豪也在茵茵埋石头的地方埋下来自己找人刻下来的石头,按照他的审美和财力,他想埋玉石的,顾虑到玉石容易被偷,他痛心地换成了石头。井象不懂的事情,他懂,毕竟茵茵和他都来自一个地方。 井象那句“你恼羞成怒”说了一半,李豪感情丰沛道:“这是一种情怀,这是一种感情,这是一种追忆,这是一种感伤,你不懂。” 井象闭嘴,他从来到北疆后就时常有这种你们有共同的秘密只把我排挤在外的感觉,在东岩和无楼以他不理解的速度和原因并入北疆后,他确定了自己的这种感觉了,他们就是排挤他,不想把秘密告诉他。 凭什么! 他太伤心了! 哦。 他是北海皇子。 准准准继承人。 确实是外人。 李豪是地矿,挖一挖就有意外的惊喜。茵茵有事没事就让李豪多说说话,李豪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时,茵茵总有办法引出他的谈性。 项良问小太子:“你发现没有,茵茵在婵婵面前话最多,婵婵睡着了,她还能一直说。在李豪面前,她的话最少。我们挤在中间,不是茵茵最重要的人。” 小太子:“你在羡慕吗?” 项良:“是啊,我还指望她给我养老呢,我若不能成为她最重要的人,不放心。” 小太子:“任重而道远。”茵茵有哥哥有爷爷,还有婵婵和她的小雪雕。项良想多了。 婉娉找到曾经保护井象的暗卫长询问消息,项良撇下小太子跑去偷听。婉娉和暗卫长说完话,看向项良藏身的地方。 被发现,项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正气凛然地走出来,还带着一脸正直的谴责:“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先问问我呢,我对北海多熟悉,北海是我第二故乡。” 两人都没搭理他,各忙各的去。 小太子这个时候也慢悠悠地走过来了,不紧不慢地问道:“在你心里,五国都是咱家的,都是故乡吧。” 项良夸张道:“哎呀,你怎么知道的?你可太聪明了。” 小太子知道湘湘和婉娉这么嫌弃他了,太烦人了,他也不想搭理他了。 小太子冷脸,快速走开。 项良看看婉娉的方向,再看看小太子的方向,纠结选哪一个,去北海玩呢,还是去汴都皇宫玩? 想到妹妹对长公主和婵婵哥哥的偏心眼,他还是去北海玩吧。他若把汴都玩出个好歹来,妹妹也会把他打出个好歹来,他得知好歹。 项良悄悄向婵婵辞行。 婵婵:“湘湘让你乖一点。” 项良:“一定一定。” 婵婵担心地看着他:“你还是别出去了,湘湘会打哭你的。” 项良:“你帮我多说说好话,我给你带好东西。” 婵婵伸出小指头:“拉钩,小满满是见证人。” 项良郑重其事地伸出小指头拉勾,婵婵了解他,在小满满面前拉勾比让他按手印画押管用。他敢无视手指印,不敢无视小满满,小满满能在他睡觉时啄肿他的屁股。 婵婵友善提醒:“我不好哄的,若不是真正的好东西,我不会喜欢的。” 婵婵打开她的小金库给他看里面的东西。她是有见识的崽,一般的东西都不是很管用。 项良看着小金库里的东西,有点后悔了。 婵婵:“你后悔了吗?那还是别去了,外面危险。” 项良一瞬间坚定,“我得去!我要为北疆的未来发展做贡献!” 婵婵超大声地配合:“你将名垂青史!” 一大一小两手相握,热泪盈眶,演的正是投入,感情都到位了。 湘湘来了。 婵婵不心虚,重新坐到小板凳上,继续乖乖吃杂菜糊糊。 婵婵:我只是个容易心软的小宝宝而已。 湘湘玩着花鞭,轻描淡写地瞥一眼项良。 项良:膝盖突然有点痒,想跪一跪。 湘湘:“在北疆闷坏了想出去撒欢?” 项良的气质都纯白了,乖巧且诚实地“嗯”了一声。 湘湘:“北海的形势微妙,你别去添乱。” 项良悄悄地看向婵婵,微微动一动小指头,让拉过勾的婵婵帮他说话。 婵婵慢吞吞地吃完最后一口菜糊糊,慢悠悠地开口道:“哥哥最近很乖,没有惹事。” 项良用力点头,对!就是这样!他最近超乖!都快长毛了。 湘湘:“想出去的话也不能去北海。” 项良也可以不去北海:“那去北海的北方?” 湘湘想了想点头,“可以。” 毒蛇出山,就没有担心毒蛇遇见危险的道理,谁不是为路人担心,鉴于北海的北方自古以来都没有在历史上成一家,湘湘都没有叮嘱项良,随便项良是去探索还是去祸害。 原书剧情里局限在五国,北海北部接壤的国家没有出现在原剧情里,婵婵不了解,大将军和夫人世代守护北疆,对这些国家的了解还是百年前。 井象:“北方地界多山丘瘴气,又贼寇入山,全死于山中,侥幸逃出的一人三日后死于幻觉。” 婵婵:“吃了红伞伞?” 茵茵:“有可能。” 井象:“反正很危险,我不建议去。” 开拓一条新路总是充满难以预测的危险,项良反而一身的亢奋。 茵茵拍拍他的背:“冷静,你想死吗?” 项良:“我为北疆牺牲了那么多,还想着让你给我养老呢,我才不想死。” 茵茵:“不想死你这一脸充血的样子吓唬谁呢?” 项良:“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冒险!” 茵茵叹气,以前她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项良这种欠打的语气,后来成了李豪的茵姐,她学到一个词“中二”,很是简洁精辟地总结了项良此时的状态。 茵茵问湘湘:“用管吗?” 湘湘:“不用。” 茵茵和婵婵异口同声:“危险的只有别人。” 两人说完,空气静了静,笑声骤起。 第91章 项良在一串的“不要赶尽杀绝”、“不要烧山毁林”、“不要破坏生态平衡”、“不要丧尽天良”的叮嘱里上路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 他和妹妹在北疆小县衙里活出了幸福的安定感,不想死。为了保命,他大手笔地雇佣了雪雕群。整整十五只壮硕的成年大雪雕, 能抓着一只大野牛腾空飞百里。一旦遇见危险, 雪雕群便能连人带货地抓走。为了增加它们的防御力, 他还琢磨出一套雪雕护甲, 护住它们脆弱的下腹,即便是弩箭也奈何不了它们。惜命的李豪都看的自愧不如。 点满的防御力, 再加上众所周知的项良式阴谋诡计, 整支队伍的安全感爆棚, 李豪都没有理由拒绝项良的邀请了。 项良:“你的任务就是发现好东西给婵婵。”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1节 李豪自信:“简单。” 项良把婵婵拥有的好东西, 比如代表着白氏商行钱财的白氏扳指, 比如代表着权利的玉玺和印章, 再比如千金难求的黑石珠和白木玉。 李豪瞠目结舌:“婵婵有这么多好东西?” 项良:“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你看见她偶尔缠在身上的小鞭子没有, 漂亮不漂亮?” 李豪点头,他很早前就想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一直没有找到。 “整个天下只有这么一条。”项良继续,“你看见她头上的小珠子没?” 李豪摇头,他每次看见婵婵,婵婵都是一身新造型,他都不知道项良说的是什么珠子。 项良:“那个小珠子是小满满送给婵婵, 整整一匣子, 我们想买都买不到。” 随着项良一个接着一个的细数, 李豪逐渐认识到此任务的艰巨。 项良学了李豪交友的行为举止, 撞撞他的肩膀,“咱们队伍都为你服务, 你看见了好东西就吭一声,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义不容辞。” 这话一出,李豪的压力更大了。 李豪在脑海里翻好东西。古今通用的玻璃,墨巨老爷子已经琢磨出来了,茵茵都已经给北疆新房安排上了。在穿越剧里大赚的肥皂,早被他苏出来了。还有在精深一点的医学类青霉素等等,能源材料石油煤炭的等等,都在研发阶段,还都不是空中楼阁,初步的研究成果已经投入使用,带来的利润再反馈给研发,形成了正面循环。 他在里面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走茵姐的后门做了技术顾问。他在职位上爽歪了,身边一堆稀世难求的技术人才,他提出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听起来就离谱,可就是被他们一言不发的实现了,这种感觉,给他皇位都不换!这个技术顾问,他要做一辈子,倒贴钱也要做! 金银珠宝,是好东西,但对婵婵来说不算什么,北疆商行出去一趟的流动资金都大的惊人,这些东西在婵婵和茵姐眼里只是一个好用的道具。得是土疙瘩这些对北疆民生有利的好东西,婵婵发现的土疙瘩有些像他知晓的土豆和红薯中间物,产量差不多,也非常耗地力,唯独口感上远远不如土豆和红薯。他这一趟出去可以瞅一瞅有没有土豆和红薯,还可以再找一些可以改良的蔬菜和水果,调味料也可以顺便寻摸一下。 项良听完李豪的话,点点头,“想法不错,可惜不够,再多想想。” 准备了三个月,北海北探险队终于出发了,项良兴高采烈,李豪愁眉苦脸。 申请加入探险队却因为年龄被淘汰的全丞羡慕:“好想跟着他们去呀。” 被暗卫长死命拉住没有钻入探险队的井象眼巴巴地目送,“谁不是呢。” 全丞的羡慕只持续了半天,下午茵茵就给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安排了第一趟护镖货物,这一趟把北疆的货物卖给北海中心城,再从北海中心城购买物资去汴都。这一条路以后有可能成为固定交易线路,由婉娉领队,全摩多部落十岁以上的男人都参与了进来。 北疆需要用人的地方还很多,这一趟派出去这么多人,货物不能少,少了就亏本了。一整个下午,茵茵和湘湘都帮着点货,点到天黑才装入大丑兔货车里。 全丞上上下下的摸大丑兔车,惊喜:“这些车都给我们了?” 茵茵不留情:“不是给,是借,从你们每一趟货的盈利里抽成。” 全摩多部落的男人和全丞一张脸,全是傻乐。这些大丑兔只给他们用,那就是他们的,至于抽成什么,随便抽,真全摩多部落的男人从不在意这些。 第二天一大早,井象含着泪,目送走了全摩多护镖队。 格依懒洋洋地坐在井象旁边的木墩上织羊毛毯,旁人三天就能织完的羊毛毯,她要用三十天。茵茵都放弃她了,她织出来的羊毛毯都给自家人用。 格依瞧见井象凄怨的模样,懒气一扫而空,心情舒爽,手上的动作都快了,这一天织的羊毛毯份量是平时五天的份量。 井象忍不住了,跑到茵茵面前问她:“你们什么时候收了北海?” 茵茵:“什么收不收的,你看我们北疆很闲吗?” 小太子:“无楼和东岩还没有整好。” 井象:“我等不及了。” 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北海好好的,又不是被皇族争斗祸乱的东岩,也不是项良蓄谋已久而被经济架空的无楼。谁家好好的一个准继承人会盼着被收? 保护井象的暗卫长:你们不懂,我懂。 曾经的南沙小皇帝如今的百兽宗门童郑疏问井象:“你和你亲生母亲有矛盾?”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在南沙皇宫,亲生母亲为了得到陷害其他人或者为了得到权势,杀害挡路的亲子不是稀罕事。 井象急忙摇头:“我母皇就我一个孩子,很爱我。” 暗卫长可以作证。他这样一个北海最强者都被派过来保护井象了,以前他都是保护皇帝的。 大概北海中心城的皇宫风水不好,皇帝都短命,他还不到三十岁就保护了四任皇帝,每一个都不是出意外死的,都死的理所当然没有阴谋。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各有各的不同,他已经在写了,很快就能写完。 他这是真实的记录,独一份,外面都没有,白岁看了开篇,说能大卖。他都把这本书大卖后赚的钱都考虑花在哪里了。他已经用多年积蓄在北疆买了三套房,即使他没有机会住,也可以留给以后的小徒弟。他有房子没有车,他想买一辆大丑兔货车,改造一下内部就能变成李豪说的房车,到时候他们暗卫去野外就不用风餐露宿了。 暗卫长暗戳戳的打算,只有白岁和茵茵知道,井象都不知道,他此刻还在给郑疏讲他的母亲有多爱他。 郑疏:“那是什么仇什么怨让你想要把你母亲守护的北海拱手让人?” 蹲在视觉盲区的暗卫长:你不懂! 井象:“你们不懂!我无仇无怨深谋远虑。北疆刚发展,现在就并入就有口热乎饭吃,等东岩和无楼都被北疆带飞后我们再加入就成老三了。” 暗卫长:对对对,不能等! 井象:“婵婵——” 茵茵:“婵婵——” 暗卫长:婵婵—— 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都不容易,婵婵放下李豪离开前苏出来的果冻,接过茵茵递过来的账本,慢慢地看。钱有了,粮有了,武器也有了,可以打,但不能打。北疆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家底,一打就没了。 婵婵慢慢地放下账本,捂住耳朵,躺下来,翻身打哈欠。不能打,北疆的好日子没过两天,逃荒的人刚有能力歇下来养身体。一打仗,整个北疆又要吃不饱了,不可。 不打,不打。 茵茵无条件站婵婵,之前还仗着北疆大粮仓蠢蠢欲动,现在瞧见婵婵的态度,立刻思索北疆不能和北海打起来的原因,这么一想,冷静了。 北疆和北海打起来谁占便宜?不是南沙也是其他更外延的国家,凡是多看两遍的历史记载就知道,外延国家想要抢掠的心思从没有消失过,嘴上喊着爱和平,实际上打了这个小部落又打了那个小国家,目的简单明了,就是为了抢夺资源。等把小国家和小部落祸害的差不多了再扬长而去。 无楼之所以没有反抗地并入北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项良向他们挑明了边界隐患。 茵茵这样想,但没有这样说,这个问题他们都知道,长公主和大将军紧锣密鼓地招兵是为了啥,不就是顾虑这些隐患。 茵茵:绝对不能高估人性! 这种大问题在议事厅里讨论更合适,在饭桌前不合适,会影响气氛,进而影响食欲。她要是陪着婵婵活很久的人,吃饭是重要的事情,不能轻视。 茵茵的表情严肃,井象以为她要劝婵婵时,茵茵扭头看向他,认真道:“无楼带着瓜果珠宝并入北疆了,东岩带着矿产粮食并入北疆了,你们北海想要并入我们北疆还要让我们出钱出力,你认为这对东岩和无楼公平吗?” 井象情不自禁地摇摇头。 暗卫长也摇摇头。 小雪雪恰好带着一大包羊肉干和信从汴都回来了。茵茵和军师是见字如见人的笔友,这些信里有军师给她写的信。茵茵看完信,再次看向井象:“你们排不了老三了,汴都这边已经宣布并入汴都。” 井象不理解:“北疆不就是武国的吗?” 茵茵:“早就独立出来了,不然无楼和东岩多没面子。” 暗卫长:要抓紧!比南沙快!不能做老小! 心里的紧迫感来了,井象不从外部入手了,他慌慌张张地给母亲写信从内部入手。 北海女皇收到儿子的信,被气笑了。两年前她还没有把北疆看在眼里,两年后儿子都想把北海拱手让人了。 女相:“挺可爱的。” 女皇:“他要是在这里,非把关在皇陵一个月洗洗脑子。” 片刻的安静,两人的神色慢慢沉重。 女相:“先是格依部落,后是全摩多部落,我们不能不考虑他的提议。他是聪明的孩子,他看到了北疆的强大和威胁,而这个强大和威胁,可能是我们追不上的。” 女皇揉揉眉心,“我没想到,我以为这个角色将由我们北海来完成。” 女相:“时也命也运也。” 侍卫来报,女皇和女相对视一眼,起身去大殿见婉娉。她们在井象和暗卫传过来的消息里听过婉娉的许多事,钦佩她的勇气和智慧。能够见上一面,两人心里都有些隐隐的激动。 婉娉带来了婵婵的礼物,是婵婵和哥哥一块编织的手串,重要的人都送了,还剩下两串,婉娉在收拾货物时,把这两个小兔子手串带过来了。此刻,她的手腕上也戴着同样配色的小兔子手串。 这样的礼物让女皇和女相心软。 婉娉没有提国事,只是唠家常一样地说了说井象在北疆的生活和学业。北疆不忌惮孩子,北海给了学费和生活费,北疆就好好地教孩子。北疆的崛起吸引了许多隐居多年的大才,是北海远远比不上的。 婉娉循序渐进地透漏出了北疆一些“无所事事”、“来北疆养老”、“来北疆看稀罕一来不回”的大才们集合起来,以北疆人手一本的《好好活》为基本,建了九年教育学院,收五至十岁孩子。 婉娉:“北海对北疆商队开放,我们北疆学院也对北海孩子开放。” 目的达到,婉娉带着商队在北海中心城停留十天交易货物。所有货物售罄,吃食全部转入货车,婉娉带着商队离开北海中心城,开路去汴都。九年教育学院是李豪提出的,议事厅里的人都支持,短短一个月就在幽静的地方建成了可招收三千个孩子的学院。北疆人口最近两年才多起来,新生儿都在三岁以下,五至十岁的孩子是断档的,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十几个,一个班就装下了。 开教育学院是融合文化统一思想的大计,急不得。女皇和女相不是蠢人,她们能察觉到此学院的长远影响,但她们让井象来北疆学习就意味着她们无法不接受。 慢慢来,能和平演变是所有人的愿望。 无楼和东岩宛若戏剧般并入北疆,这就如李豪说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场戏剧的台下有他们布下的一个个天罗地网。项良曾说笑道,有点脑子的老狐狸都聚在北疆了,若还要动刀子才能统一,那太好笑了。 女皇和女相站在城墙上看着北疆商队和草原融为一体。晚霞照在她们身上,昏黄了影子。 女皇:“我看到了夕阳,也看到朝阳。” 女相已明白女皇的意思,扶着女皇的胳膊缓缓下楼。 女皇笑道:“也不知这后人该如何评论。” 女相:“定是夸赞的。” 女皇:“是啊,都是一家人,打起来才是让人看了笑话。” 女相:“听您这么说,我们可以放开手脚打海盗了?” 女皇:“北疆已表明了态度。” 女相:“兵不厌诈。” 女皇莞尔一笑,“北疆不会。” 这样的信任是婵婵和茵茵给的,由一群孩子决策的北疆,生机勃勃又简单热情。 第92章 九年教育学院正式授课这一天是需要婵婵过来的, 婵婵头一天早早入睡,养足了精神,在这一天全程都没有打哈欠, 认真听老师们讲课, 做好榜样。这样做非常有用, 定不下心的小顽童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听课。 婵婵过来, 自然把哥哥也带过来了。虽然她短时间内离开哥哥身边,哥哥不会变的吓人, 但哥哥还是不会像在她身边时怡然。她从想过给哥哥脱敏治疗, 这太痛苦了。哥哥已经吃过太多的苦, 她舍不得。哥哥离不开她就离不开吧, 她可以一直带着哥哥。 “婵婵~我的小心肝~”长公主奔过来, 从穆月怀里抢走婵婵, 抱着亲一脸。 婵婵叹气, 长公主比哥哥更黏人。 “上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课, 累坏了吧,要我说, 婵婵意思意思地推开大门就行了,让格依他们听课就行了。”长公主抱着婵婵回家,“乖,困了就睡,咱不忍。”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2节 婵婵在长公主的怀里慢慢睡着。 长公主轻轻地亲一下婵婵的额头, 把婵婵还给她哥哥, 她转身去酒巷里去拿卤肉。这家卤肉店舍得用昂贵的香料, 生意贼好, 每次出锅,排队的人挤满整个巷子, 她提前买了,过去直接拿就成。 卤肉还是滚烫的,从盛满汤汁的小木桶里散发出阵阵香气,香醒了婵婵。 婵婵:想吃…… 婵婵:不能吃…… 婵婵:用不吃肉换的土疙瘩…… 婵婵:忍着…… 穆月擦擦妹妹不知不觉流出来的口水,“不睡了?” 婵婵揉揉眼睛,趴到哥哥肩膀上,瞬间入睡。 婵婵的睡眠质量总是让人羡慕的,长公主最近忧虑无楼边界的乱子,躺到床上了脑子还在活跃,很难入睡,也很难懒床。 “不知道婉娉去北海谈的这么样了,要是有了默契,汴都无忧,就可以让哥哥带兵去无楼了。有了哥哥,我也不用这么愁了。”长公主捏捏自己的脸,“我都愁胖了。” 有人发愁变瘦悠闲会变胖,比如茵茵和格依,有人发愁会变胖悠闲会变美,比如婉娉和她。而有人非常神奇,无论是忙还是闲,模样一直不变,比如一直美美美的穆月、一直精瘦的金奴、一直肌肉线条优秀的湘湘。 在长公主殷切希望哥哥给她消愁时,婉娉带着商队进入了汴都。开路不易,每一次商队开路时都有伤亡。在这一次出发前,他们都按照惯例安排好了后事,婉娉也不例外。这一路走的都是无人走过的路,小心再小心。全摩多的男人武力高又有充足的野外闯荡经验,这一路有惊无险,无人伤亡。 至于货物。 全摩多男人就是让自己受伤也不会让货物出事的。 全丞为了保护一车的风干牛腿肉,和狼王打了起来。狼王领着狼群跑了,他自己也遍体鳞伤了。 婉娉给他包扎,“人比货重要。” 全丞坚持他们全摩多部落的观念,“货比人重要,人受伤了可以慢慢养好,货没了就没了。” 改变部落整体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格依部落进入北疆的时间不短了,他们甚至学会了东岩和无楼人的口音,在工厂宣传部门混的如鱼得水。即使这样,他们靠女儿联姻巩固关系的观念依然牢不可破。全摩多部落进入北疆的第一件事是去百兽宗比武,格依部落进入北疆的第一件事是安排女儿相亲。 强行扭转全丞的部落观念这件蠢事,婉娉不会做,她只提醒道:“把握好分寸,若人都没了,谁来运货。北疆的活儿很多,人活着能挣到更多的货。” 全丞:“我懂这个,我知道我能到打过它们才打的。” 货物全运到汴都了,交接给军师,婉娉带着全摩多男人和空车东行去东岩,把东岩的矿物运去无楼,换来无楼的糖后回北疆。这一趟串联了四国,这条线路就全摩多男人护镖的固定商道了。不拘货物和商行,只要走的是这条道,他们都可以护镖。 婉娉带着商队离开北疆的第二天,武皇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往无楼。 李先生:“就这么走了?北海说什么咱们就相信什么?” 武皇:“不然呢?” 武皇做什么荒唐事儿,李先生都不奇怪,甚至一点气都没有。大军出动不是儿戏,他略过武皇,看向军师,他认为军师和他一样是正经人,他们在这件事情会再一次心有灵犀。 军师没有接受到李先生的信号,看着婉娉带过来的粮草账本,脑子里欢天喜地敲锣打鼓。 武皇踹军师一脚,“李先生和你说话呢。” 军师头也不抬,“我一直听着。” 李先生抢走账本,“别傻乐了,想点正事。” 军师:“想什么?” 若武皇说这个话了,李先生的脾气不起波澜,军师说这个话,李先生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军师和武皇同时看向了他,寂静了片刻,同时爆笑。 李先生的某根神经在他们的大笑里断了,他转身就走。他不干了!他要回山!养羊! 军师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做人简单点,多点信任不好吗?” 武皇还跟着说风凉话:“就是,就是,你就是太复杂了,把人想那么坏。” 李先生止步,被气笑了。 他不回去了! 为这两个玩意生气,不值! 李先生转身,慢悠悠地走回来。 刚刚是他魔怔了,皇陵里的黑木棺材都差点被武皇卖掉,汴都还有什么?皇宫更是光秃秃,茂盛的草被羊吃光了,羊被大军吃光了。 武皇:“咱们离开,那群称病关大门的贵族们会跟着咱们走吗?咱们是不是又能讹一笔了?” 军师:“不太可能。” 武皇:“他们去北疆的话,也可以跟着咱们走。” 李先生:“他们有私兵。” 武皇:“没人给他们引路,他们能走到北疆?” 军师和李先生沉默片刻,异口同声:“讹笔大的。” 神奇的世家,每次都说倾家荡产了,每次讹一讹还能再挤出一笔钱。李先生算了算,一个世家的资产是国库的三倍。不怪皇朝气数将尽时,他们不惊不慌。 军师:“也难怪气数将尽。” 武皇:“有这么多资产,让我当什么皇帝,他们当得了。” 李先生:“不扶持个倒霉皇帝,到时候他们就是亡国君了。” 军师:“国家衰败,他们再扶持个新皇帝。国家兴盛,他们推出个皇后把持后宫。进可攻,退可守,不比当什么皇帝好。” 武皇羡慕了,“到了北疆,咱们也当世家吧。” 李先生:“你闭嘴!” 军师:“看看北疆律法再说话!” 武皇拿出律法仔细看,北疆没有世家插手,律法严密,想要当个世家不容易。 武皇:“这个好。” 军师:“确实好。” 李先生:“震撼世人。” 武皇和军师又默默看向了李先生。 军师:“你怎么了?发烧了?” 武皇:“你不对劲,疯了?” 李先生讲究中庸,以前不说这种“震撼世人”的话。 李先生也是说完了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到他说了奇怪的话,他这几天看的话本太多了。 李先生微笑:“话本男主口头禅。” 军师和武皇同时收回视线了,他们也看了很多北疆的话本,提前适应北疆风情。 武皇建议军师写话本,“你可以写小兵一步步成为大将军的爽文。” 军师:“你可以写一个小乞丐一步步成为皇帝的爽文。” 武皇:“不写,皇帝有什么好的,苦兮兮的,还不如一个富家翁过的舒服。我写一个小乞丐跟着北疆商队做生意,逐渐成为家喻户晓的大商人。” 军师:“你文笔不行,写不来。” 武皇:“你知道个屁,我小时候的文采能考状元。” 军师:“好汉不提当年勇。” 有些人的文采随着年龄增长逐渐退步,如今写个字也丑的要命,比如他对面的某某。 武皇只嘴上一说,他不会写的,他更喜欢练兵,然后看着一个好苗子一步步成长。 军师问李先生:“你写吗?” 李先生:“当然。” 军师:“有想法了吗?” 李先生点头:“奇幻故事,一只狐狸如何辅佐一条龙成为一头猪。” 军师:…… 武皇:“有本身你就写!” 带着憋了好几年的怒气,李先生当天晚上一口气写了三万草书,写完就让小雪雪带去了北疆给婵婵。 婵婵打开,看不懂,给茵茵。 茵茵用力看,看不懂,给长公主。 长公主认真看,看不懂,给小太子。 小太子皱眉苦看,看不懂,让小雪雪还回去。 武皇从李先生手里抢走,一样的没看懂,递给军师,让军师翻译。 军师:“可以看出来,这个词是北疆。” 武皇:“咋看出来的?” 军师:“文字都是类似的。” 李先生悠悠摇晃的疙瘩丝扇停滞了,他扭头定定地看军师半晌,幽幽骂了句文盲。 李先生坚持这篇寓意满满的奇幻故事是一气呵成的,一个字都不用改。只是他在看自己写的故事时,他也认不出来自己的字了。他是不会承认这一点,有些文人的面子已经在武皇干狗事儿时丢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面子是珍贵的,绝对不能丢。他不想成为眼前这个没有羞耻心的人。好在时间短,他还记得,能用脑子挽回面子。 小雪雪再次带回了李先生的故事,三个人看三个人不同的理解。 婵婵看完咯咯笑,好喜欢故事的小黑猪,还求哥哥给她做一个小黑猪布偶。 茵茵看完,和小狐狸共情了,对小黑猪恨铁不成钢,也求婵婵哥哥做一个小狐狸布偶。 湘湘看完,欣赏大龙,自己刻了个龙头木桩对打。 故事寓意深远,映射了许多事情,不出意外地成了北疆流通最广的故事,上至学院老师,下至刚逃荒进入北疆还没有学会识字的灾民,他们都喜欢听这个故事。 李先生收到了婵婵的催更信,受宠若惊,把武皇和军师踢出车厢去骑马,他一个人霸占整个车厢专心写故事。有真人真事做素材,历历在目,情绪饱满,不可能卡文的,绝不可能!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3节 第93章 婉娉带着商队进入了东岩, 三天写一封信保平安。项良也跨越了北海,进入了北海的边界。他受茵茵影响了,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一天写好几封信, 三天送一回。 婵婵读完一封又一封, 压根看不完, 看完婉娉姨姨的平安信,歪头枕着哥哥的胳膊闭目养神。 茵茵不嫌多, 但嫌项良的信啰嗦, 一目十行, 提炼信息, 总结大意, 讲给婵婵听。 这些手稿以后就是参考资料, 茵茵虽然有些嫌弃还是好好保存起来了, 防潮防腐防虫蛀, 对婵婵的手稿也不过如此。 格依瞧见茵茵慎重对待手稿的样子,若有所思。她挨着婵婵, 懒洋洋地躺了半天,突然坐起身,握住茵茵的手,“茵茵,我决定做一件大事。” “嗯?” 格依:“我去东岩之东!” 茵茵摸摸她的额头, 不烫, 没说胡话, “东岩之东是无人雪山, 爬不上去,老山民也不敢爬。项良都没想过带人爬山。” 格依的想法冒出来的有多快就消失的有多快, “ 当我没说。”她注定不会成为伟大的人,还是想一想放羊的时候怎么偷懒吧。骑马放羊太累了,开车放羊太费钱了。能不能让雪雕帮忙放羊?这是一个思路,她可以收养两个蛋。 太阳和昨天一样好,格依抱着两颗蛋晒太阳。她是格依部落的圣女,搬迁到北疆也是圣女,历届圣女出嫁前的好东西都留给她了,她有不少的好东西。随便拿出来两个珠子给小满满,小满满就给了她两颗蛋。 雪雕群集体外出,蛋都给了小满满。小满满身为首领,不得不看蛋,想要出去送个信抓个羊都得找大白白帮忙看着,烦死它了。格依用两颗珠子换蛋时,打开了小满满的新思路。雪雕们会对自家崽的主人千挑万选,但对婵婵喜欢到了心尖尖上,还试图让婵婵哥哥炒雪雕蛋给婵婵吃。 小满满从悬崖上抓下来一颗又一颗的蛋塞婵婵怀里,全部送完后一身轻松地去找雪雕群里。出去了三波雪雕群,一波跟着项良,一波跟着武皇,一波跟着婉娉,方向不同,它短时间内不回来了。它确定过了,北疆小县衙是安全的地方,它家婵婵很安全,不用它担心。等它完成首领使命再回来陪婵婵玩。 突然拥有了二十颗蛋的婵婵:小满满的爱,如此的沉重。 茵茵:“爱她就给她生孩子。” 带过自家侄子的格依:“多大的仇才干出这种狠事。” 从小满满的爪爪里签收这二十颗蛋蛋是一个体力活,婵婵抱着签收的最后一颗蛋蛋睡着了。 穆月从她怀里取走蛋,盖上小被子,他取来工厂的碎布条,编织蛋窝,一个蛋一个窝,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蛋窝看着就舒服,格依疯狂心动,“可以给我编一个大蛋窝吗?” 穆月点头,问茵茵:“你想要吗?” 茵茵摇头,又想了想,小声道:“我可以和婵婵一个蛋窝吗?” 穆月笑道:“当然可以,我编一个大的。” 工厂的布匹产量是固定的,被剪切下来的染色不均匀的边缘碎布条也是固定的。一个大蛋窝需要的碎布条很多,茵茵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工厂的日产量。 第一线小组长问厂长:“最近有大单?” 厂长:“没有。” 小组长:“那催工那么急干什么?” 厂长:“让你们多挣钱还不高兴了?” 小组长:“那当然是高兴的,就是怕滞销,下一季度没了工作。” 厂长:“这不用咱们操心,谁让咱们增加的产量谁有办法卖出去。” 压力到了茵茵这里,茵茵没有一点焦虑,她翻翻小账本,把布分批运入不同的成衣工作室。 茵茵:“是时候给军队换上新衣服了。” 大将军急速跟上:“我们需要三万七千六十三件!” 长公主不慌不忙:“我哥哥大概需要两万。” 茵茵只管理政务,不插手军事,被长公主报的数字惊到了,“两万?这么少?”若不算北疆这一支军队,武国士兵竟然不足两万!据她所知,人家南沙就有十三万大军,武国连人家的一个零头都追不上。 长公主:“养不起,精简了三次。” 茵茵忧心忡忡,她可是要见证五国统一大业的北疆财政管家,若武皇这支军队的武力值太弱,她就不得不集中更多的资源倾向新兵了,慎重地问道:“能在无楼吓退敌人吗?” 长公主:“你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哥哥带的兵和项良带商队一样。” 茵茵彻底放心里。 武皇率领的两万将士急行军十七日到达无楼边界,这个速度惊吓到了滋扰此处的小股盗匪,也惊喜到了长公主。 长公主:“哥哥到无楼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茵茵:“才十七天!骑快马去无楼还要二十多日呢,他们怎么到的?” 小太子看着父皇写给姑姑的信,“马的耐力不如父皇的兵。” 茵茵:“这么赶路,太熬人了,军队折损多少?” 小太子:“这些都是父皇亲自挑选训练的精兵,无人伤亡,只是武器折损过半。” 茵茵立刻安排新衣和武器去无楼,此时,两万将士一半拿着破损的武器,这疲倦破烂的样子让盗匪放松下来,以前的无往不利让他们狂妄地想要一口气全灭这支军队。 军师举着长公主送给武皇的望远镜看盗匪们的动静,“嚯,人还真不少。” 李先生悠悠地摇晃蒲扇,“多少人?” 军师:“看样子六七万人。” 李先生:“那这边的十大盗匪都来了,也省着咱们一一找上去了,挺好。” 武皇没有加入话聊,他和士兵们一口肉一口水果,吃的极快极香。这里和汴都比,简直是天堂。他们终于能放开肚子吃饭了,在汴都饿宽松的衣服到这里后又正正好路。 武皇喊两人赶紧下来吃东西,“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吃饱了才有了力气。” 军师狠狠地撕下来一大块肉,“你去翻翻兵书,再去翻翻史书,你看那个军队让足智多谋的军师上战场提刀杀人的!” 李先生:“兵书上,史书上也没有我这么惨的谋士。” 武皇:“要不说别的军师和谋士没有名垂青史,你们两个名垂青史了呢。” 武皇难得说了句人话,这话,军师和李先生爱听。 武皇的军队进入无楼后没有一刻真正的紧张也没有一刻真正的放松,在七万盗匪冲过来想要突袭时,他们用嘴咬住还没有吃完的肉,提着棍子就打蒙了盗匪。 全军武力值俎最低的军师和李先生在大后方,看着武皇冲锋陷阵,在盗匪从军队身后包围时,军师和李先生加入了打杀中。 提前吃饱是上等良计,这一仗打到天黑,盗匪逃窜。武皇率军前进,抢回被盗匪侵占的两城。 长公主和小太子带着百兽宗的学徒们运送来衣服和武器时,被眼前的一箱子又一箱子实实在在的大金子晃花了眼睛。 武皇得意:“他们藏了起来,还以为藏的很深,全让我轻轻松松地找到了。” 军师:毕竟是个经验人,坟里藏的都能让您给找到,活人藏的更能找到。 小太子:“全金子?” 武皇:“他们不懂古籍古董的价值,只抢金子,抢回来的珠宝都换成了金子。” 这些金子不用运回去,养兵花钱多,打造一支百战百胜的铁血军队更是费钱,单单吃食上就要比普通人吃好一些才能长出一个壮硕的体格。其他四国畏惧的武国兵力,有一套成熟的练兵方法。以前缺衣少食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可以捡起来了。这一次伤亡数百人,等他们把这笔金子花到练兵上后,一个都不会死。 军师和李先生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比茵茵还快,算完最后一笔账,他们舒服地摊在了地上。 军师:“终于有钱了。” 李先生:“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武皇发现了致富路就有点放不下了,“他们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吓破了胆子,建完城墙咱们就去下一站怎么样?” 军师猛地坐起来了,只要有金子可奔,一天换一个地方都可以,“去哪里?” 李先生:“北海在计划清剿海盗。” 武皇:“海盗应该也有窝点吧。” 李先生:“那必须有的。” 武皇:“去?” 军师:“去!” 李先生:“去!” 武皇风风火火地练兵,他们都是陆地兵,一部分士兵的晕船是必然,军师和李先生晕的站不住,武皇只晕了一上午,适应了水上的颠簸后,在水上和在地上没两样了。 军师挣扎着在船上躺了两个小时,上吐下泻,被武皇扛了下去。 军师:“这个钱,不挣也罢。” 武皇:“你们留这里,我带着不晕船的去。” 李先生:“不……可……”他不服输,在船上硬生生地撑了四个小时,现在差不多快撅气了。 军师和李先生当初阻止不了武皇卖纯金皇座,现在也阻止不了武皇出兵去北海。 军师:“这就是你把玉玺给北疆时我不阻止的原因!” 李先生气若游丝地补上:“你个不听劝的昏君!” 武皇不仅不生气,还得意抖腿,“我现在不是皇帝,是婵婵亲封的护国大将军。” 军师:“从皇帝下坠将军,还得意上了?这是光荣的事儿?” 武皇:“怎么不光荣了?你信不信,从今往后,再没有我这样豁达的人。你们大概要无声无息了,我是肯定要名垂青史的。” 军师不想说话,人生第一次翻了个白眼。 李先生也无话可说,也跟着军师翻了个白眼。什么谦谦君子,什么举止仪态,早没了,不多这一个白眼。 武皇磨刀向北海,收到了小满满送来的信,杀人刀变成了杀猪刀。 这一大锅有肉有菜的大乱炖,让武皇吃撑了,躺在地上想喝两口小酒消消食,可惜这里没有酒。他儿子和妹妹也送来了几壶北疆的好酒给他解馋,他没忍住高价的诱惑,把酒卖给了北楼土绅,换来了让全军敞开肚子吃的一顿大肉菜。 武皇:“妹妹不让我去北海。” 军师:“你还委屈上了?” “嗯!”武皇委屈巴巴脸,“一天不打浑身痒。” 李先生眼不见为净,背对武皇看信,感慨:“没有长公主,我们可怎么活呀,谢天谢地。” 军师:“咱们被气短的命都是北疆给咱们续的。” 北海还没有并入北疆,女皇不允许武皇进入,在送北海的小孩进入北疆读书时北海使臣特意说了这件事。 武皇用自己的理解翻译妹妹的来信:“人人都要面子,北海女皇额外爱面子。女人嘛,我理解,脸皮薄。” 军师:“你厚,刀剑不入。” 武皇:“别谦虚,你也是。”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4节 李先生慢悠悠地摇晃着扇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俗话又说人以群分。他从不否认他脸皮厚,与武皇混久了,脸皮更厚了而已。 小满满带来的信是一大包,除了正事就是趣事。武皇虽不在北疆,他也在妹妹、儿子、茵茵、婵婵等等的信里参与了北疆的日新月异。他知道了军队新衣的由来,用金子捏出二十个爪爪圈给婵婵孵化的雪雕崽。 二十个爪爪圈取悦了小满满,它给武皇抓了两头大野牛。武皇进一步认识到手工艺的重要性,他不无聊了,不浑身痒了,捏着金子琢磨手工活。 军师:“真是出息了啊。” 这句话里,李先生都没听出是夸赞还是讽刺。 武皇:“你们等着瞧,小满满现在对我另眼相看,终有一天会放心地给我一个蛋。” 军师:“且等着吧。” 李先生:“小满满只喜欢婵婵,你讨好小满满还不如讨好婵婵。” 武皇:“婵婵对我的爱一点都不比你们对我的爱少。” 军师:滚! 李先生:tui! 第94章 带着二十个爪爪圈回去的小满满受到了小崽崽们的围拥, 没有小崽崽能拒绝得了金灿灿的爪爪圈,它们争抢。小满满左躲右闪,护着爪爪圈突破围堵, 送到了它的小娃娃怀里。 被二十个爪爪圈砸了肚子的婵婵, 躺在椭圆的大软垫上, 四周围了一圈的雪雕蛋。她安安静静, 蛋安安静静,都在睡觉。突如其来的爪爪圈砸醒了她。 婵婵扁扁嘴, 揉揉肚子, 一身坚强, 没有哭。 穆月急忙上前, 掀开婵婵的肚子, 果然一片红印。小满满缩缩脖子, 讨好地叼出一堆小绒毛给小娃娃, 悄悄地溜走。 婵婵看着哥哥给她的小肚子抹药, 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她娇弱无能的小身板呀。小满满很小心了, 如果是茵茵和湘湘,绝对不会红肿。 抹上药的肚子有一点点疼,这也没有耽误她在小身板电量即将耗尽的警示下昏睡过去。在睡梦中她还懊恼自己不中用的身板,说好了要把北疆治理成了让哥哥留恋的美好人间,至今都是周围的小伙伴在努力, 她的努力和他们相比, 就是一堆玉米粒里的一个小芝麻。 睡了一个非常长的觉, 婵婵醒来后狠狠地吃饭, 她要继续吃多多的饭,然后快快长大。 茵茵端着一锅羊奶放到她和婵婵中间, 一块干掉它。湘湘自己一个人一大锅。 茵茵:“我要长个子!” 婵婵:“长大!” 湘湘:“长力气!” 吃饭的,不吃饭的,都看向了湘湘。她每天抡铁锤,铁锤的重量逐渐增加。如今,整个北疆,没有人比她的力气更大的了。 湘湘:“全丞今年的力气是去年的两倍,我不到两倍,我增长的速度没有他快。” 茵茵:“你的基础高。” 长公主:“这就像考试,他去年考了十分,今年考了二十分,你去年考了八十分,总分才一百分,是考不了一百六十分的。” 武国小太子和北海小皇子默默喝奶,他们这一年的大半精力放在长脑子上了,个子长了一点点,力气也长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一年前还有点肉的脸现在都变成了细长的竹笋脸。 整个北疆男人的审美已经逐渐偏向战无不胜的湘湘了,身体要壮硕,脸蛋要圆润,胳膊大腿要硬邦邦。小太子和小皇子这样的,在其他地方可能是俊美,在北疆是丑的。 婵婵实在吃不下了,问哥哥:“我今天努力了吗?” 穆月忍笑点头:“比昨天多喝了整整五大口的羊奶。” 婵婵满足,躺到雪雕蛋蛋中间,等着鼓鼓的肚子自己满满扁下来。 婵婵不偏心,每个雪雕蛋蛋都抱一抱,即使还没有轮流一圈就睡着了也没有关系,哥哥会换她怀里的蛋蛋。 哥哥和茵茵说她抱过的蛋蛋会更聪明更强壮。不怪哥哥和茵茵迷信,她身边的人都迷信。自从他们知道她能和大树沟通后,他们就变成这样了。小满满不会迷信,小满满遇见了病弱的雪雕蛋蛋直接丢到大锅里。 婵婵想着奋斗,努力做个小县令,可哥哥又轻轻地拍她的背了,她不想睡觉的脑子跟不上想睡觉的眼皮,又又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婵婵只比昨日多写了十个字,茵茵就发现了,还心疼了。婵婵的脑子刚上线,眼皮一如既往地偷懒时,茵茵开始叭叭叭地细数北疆的人才,主打一个北疆人杰地灵,四面八方的大才和隐士都悄悄地来北疆了,经过北疆的熏陶和思想再教育,能够毕业的实用性人才络绎不绝。今早还有三个水利工程方面的大才从思想教育班毕业,取走她颁布的北海水利任务,去帮北海了。 茵茵:“婵婵,咱们北疆人才多,可劲用,不要累到自己。” 一个个的人名和专长从茵茵嘴里蹦哒出来,一滴滴地浇灌婵婵的小脑瓜,积少成多,婵婵猛然明悟了。 历史是许许多多的人共同推进的,她一个前世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今世可可爱爱的女娃娃,不需要勉强自己。北疆已是朝气人间,哥哥看到了。 明悟后的婵婵翻个身,闭眼睡觉,睡觉最舒服。 茵茵还没有说完话呢,挤到婵婵的被窝里,“婵婵不要睡,李豪和湘湘哥哥后天就到北疆了。他们带回来很多的好东西,北疆有更多种类的吃食了。小雪雪提前带过来了好多植物,我哥哥试着种了种,有些能在北疆成活,有些不可以。我哥哥让小满满带种子去更暖和的无楼了,看无楼能不能成活。” 茵茵自己说嗨了,咯咯地笑,亲一口婵婵的小耳朵,悄悄话:“李豪找到了婵婵日记里的西瓜。” 在茵茵的心里,她和哥哥爷爷是婵婵救的,没有婵婵,她和哥哥爷爷还有北疆许许多多的人都无声无息地死在冰雪和灾荒里了。婵婵是天上派下来的小仙子,她想要让小仙子在人间和在天上一样好。《婵婵日记》里的夏天是空调西瓜冰可乐,她会带着北疆一一实现的。 婵婵听到西瓜,眼睛亮了。 李豪带回来的东西是真的多,小县衙里陆陆续续出现巧克力、冰淇淋、咖喱火锅等等新吃食。 格依:“小吃街又多了十几样新吃食,无楼和南沙商队问小吃街的生意能不能在其他地方做起来。” 茵茵:“不能,原材料不够。” 格依:“那赶紧种起来呀。” 小太子一针见血:“缺人。” 茵茵沉重点头。 武国的灾荒还没有缓过来,爻道长说天罚二十年,李豪说这里的气候类似十年小寒潮,反正要做好灾荒一直持续的准备,粮食存再多都不为过。这两年,武国的其他地方的收成依然不如往年。除了北疆,其他地方都呈衰败之势,人数只减不增。这也是无楼和东岩官员急着并入北疆的一部分原因,他们也察觉到了天气逐渐降温的隐患,无楼和东岩的一部分作物因为天气开始减产,甚至出现了绝收。无楼富饶,尚且能够温饱,东岩就不行了,东岩的百姓和武国的百姓一样,被腐朽的皇室和腐败的官员祸害成了贫民,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些情况都是北疆思想教育毕业班学生去地方任职后逐渐发现的,他们每天都不惜花费一个红印牌让雪雕传信诉苦,求粮食求厚衣。茵茵基本上有求必应。每当北疆多来一股灾民时,茵茵就奔过去组织然后调查询问,提前做准备。她挑选的第一批毕业生任职岗位不是胡乱选的,都是有可能出现灾情的地方,自然会提前准备。 长公主抢走婵婵手里洒了孜然粉的青菜串,穆月再给妹妹一串。长公主一口撸下了整串的菜,这一串菜果然凉了。 婵婵拿着青菜串,小口小口地吃了半串,又被湘湘抢走了,她接过哥哥递过来的新烤串继续吃。 湘湘:“好吃是好吃,在家院子里种点就行了。” 长公主:“还得多种粮食。” 茵茵点头:“我晓得。” 项良翻个身,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心情舒爽,一身轻松。他去北海之北逛了一圈,更加喜欢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出来的北疆了。北疆是他亲孩子,怎么看着怎么顺眼。 带着全摩多部落沿着大商路走了一大圈的婉娉也回来了。 项良和李豪回来时,人看起来脏兮兮邋邋遢遢,但人比出发前壮了一圈,一看就是没有委屈自己。婉娉回来时,人干干净净处处妥帖,却消瘦了很多,看的湘湘心惊胆战。 湘湘:“我感觉我一根手指头能按碎婉娉姨。” 婵婵和茵茵心疼的不行。 婵婵:“以后出去,婵婵带着哥哥陪姨姨。” 婉娉笑着亲一下婵婵的小脸蛋。 茵茵飞快地翻阅自己的大账本,百兽宗的第一届学徒已经毕业前往东岩平乱,思想教育培训班第一届毕业生已前往地方任职,北疆小学中学大学正在扩大建设中,老师数量已出现紧缺。 茵茵:“我们贴招贤令吧,这样婉娉姨就能轻松一些了。” 格依:“不经过北疆文化熏陶的读书人不是北疆的人才。” 项良:“这话敞亮,外面的老迂腐来北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 长公主:“那是半懂不懂。” 茵茵:“用李豪的话来说就是一瓶水无声半瓶水晃荡。我们招贤令上写上要求,只招一瓶水的。” 项良:“你们是不是在宅北疆时间久了,不知道咱们北疆在外面有多大的名声。不用贴招贤令,茵茵说一声“县衙缺人”,再把工作内容和意义,以及待遇都说清楚,还怕没人来?至于北疆缺人干活这事儿,得看布牙子的研究基地能不能提高工具效率。咱北疆已经把人搂的差不多了。” 茵茵照着项良的话去做,欢欣雀跃地收拢了一大波可以用的人。 长公主:“咱们北疆卧虎藏龙啊,每次挤一挤就能挤出来几个人才。” 茵茵笑眯眯:“而且都是在北疆悄悄生活了很久,完全接受了北疆风俗文化,都不用去思想教育培训班。” 婵婵嘴里含着夹心蜂蜜糖,轻轻地翻看茵茵的大账本,在比她身板还大的大账本上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名字。北疆出息了,在原剧情番外里呼风唤雨的诸多风流人物都来北疆干活了。 茵茵凑过来问婵婵:“怎么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婵婵:“他们的野心大。” 茵茵连连点头:“他们的自我介绍上都写自己是实干家,给他们一片地,他们能治理成红红火火的小北疆;给他们一支商队,他们能盘活整条商路;给他们一个军队,他们再扩大十倍北疆版图。” 婵婵再吃一块蜂蜜糖压压惊。 茵茵:“我给了他们一支商队。” 在其他地方,商人的地位远远不如官员,在北疆就不一样了。北疆人心里,能带好商队盘活商路也能让一个穷困潦倒的地方致富,这就是一个好官。茵茵给他们一个商队,他们立刻欢天喜地接手了。北疆好东西多,可想要盈利最大化,也必须好好挑选。 婉娉带出来的商队一分为三,由他们带着盘活新商路,她在北疆纵览大局即可。她不用长途跋涉,生活逐渐规律,气色便好了许多,婵婵和茵茵这才放松下来。 婵婵抱着雪雕蛋蛋,吃着婉娉姨姨喂过来的奶糊糊,天马行空地想着打天下的不易,深刻地理解了原剧情里李豪当上皇帝后就没了初心的原因,太不容易了,太累了。 婵婵再次庆幸自己有哥哥、有茵茵、有湘湘、有婉娉姨姨、有金奴、有十三个爹爹、有爻道长、有白岁…… 呼—— 太多了,数着数着睡着了。 茵茵小心翼翼地给婵婵擦擦脸蛋,再用同一块抹布擦擦婵婵的脚丫,轻轻松松地抱起婵婵放到床上,又把二十个雪雕蛋蛋一个个摆放到婵婵的脚边。 寂静中,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惊的茵茵一个颤栗。 雪雕蛋蛋破壳了! 第95章 慢吞吞破裂的蛋壳, 冒出一只只毛团团。 婵婵睡醒时,二十个雪雕蛋蛋已全部变成了毛团团。 被毛团团挤在中间不得不缩成小团团的婵婵,看向茵茵, “茵茵, 你用锤子敲它们了?” 茵茵慌张地摇头:“虽然它们同时破壳不科学, 但是我没有动它们, 它们自己破壳的。” 茵茵感觉自己有些说不清了,它们破壳时, 房间里只有她和婵婵。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5节 婵婵安抚地拍拍茵茵的手背, 小心翼翼地从毛团团中间走出来。毛团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叽叽咕咕地讨吃食。 养二十个毛团团的压力扑面而来。 婵婵:“怎么办?” 茵茵:“撑下去, 等小满满回来。” 小满满清楚二十个毛团子同时叽咕有多烦雕, 偷摸摸地送吃食, 就是不现身。婵婵养不动, 她清醒且有精力的每一秒都是紧凑的。压力给到了穆月这里。 婵婵铿锵有力:“婵婵是哥哥养的, 再养二十个小崽崽,哥哥没问题!” 穆月捏捏婵婵的小鼻尖, 接过了二十个毛团团的抚养重担。早在小满满把二十个雪雕蛋塞到婵婵身边时他便想到了今日。如不出意外,下一个雪雕首领将从这二十个毛团团里出来。 长公主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累瘫在摇椅上,刚攒出一口气的力气,就挣扎着从卧室里抱出来婵婵, 和她一块晒太阳。 穆月端着一锅吃食走过来, 二十个毛团子屁颠颠地跟着, 扑棱着飞不动的小翅膀, 停在长公主旁边的石板上,排排坐, 等饭饭。 长公主被萌出鼻血,灌了一肚子的苦药。在苦药面前,毛团团也不是那么萌了。 天不冷不热,又是一年一度的北疆家访日,队伍还是去年的配置,什么都没变,唯一的变化是长在婵婵身上似的毛团团。 家访的第一家是格依给茵茵的名单里挑选的,这一家今年失去了三个孩子,都是作为探险队开商路时遇难的,家里只剩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儿,悲伤弥漫不散。北疆蒸蒸日上,可也是用一些人的牺牲成就的,有的是没日没夜牺牲健康的研究,有些是筋疲力竭抢时间的耕作,有些是人命。失去了孩子,在北疆不是少部分,逃荒过来的更是没有一户是完整的。格依若是没有发现,这一家也会像其他家那样用时间慢慢走出来,可格依发现了,让婵婵走这一趟便能让他们早些走出来。 不出格依和茵茵的意料,婵婵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来家里坐一坐,他们的眼睛就鲜活了。 北疆的女孩是能顶天立地的,这一家的希望还有很多。 来时,明明崭新的房屋却仿若笼罩着一层散不尽的雾霾,离去时,房屋有了它原本的明亮。 总是懒懒散散的格依这一次没有坐车,她蹦蹦跳跳地跟在小兔车后面,小兔车上的婵婵和茵茵正在奋力吃饭,车开的慢吞吞,格依玩一会蹦一会也能跟上。 茵茵扭头看格依:“她好开心。” 婵婵用力点头,格依每次愿意动弹都是非常开心或者非常担心的时候。 跟过来凑热闹的项良揣着手幽幽道:“这一家的女人是格依部落的人。她这是高兴格依部落的人完全融入北疆了。咱们把格依部落当成了老北疆人,格依部落的人也把自己当成了老北疆人。格依完美地完成了格依部落的迁徙,能不高兴吗?” 茵茵若有所思,掏出家访小册子,修修改改。 项良立刻察觉到茵茵的意图,对婵婵道:“这一次你要家访更多的地方了,多吃点,吃饱点,咱们争取早点家访完去北海瞧热闹,北海现在可热闹了。” 北海打海战,项良特想去,还想参与一下。北海小皇子知晓了项良想法后,急慌慌地告到了湘湘这里。项良被妹妹上了紧箍咒,湘湘去哪里,他就得去哪里。 项良:“家访没有意思,咱们速战速决。” 茵茵:“家访是了解北疆基层情况的最真实途径。” 被茵茵反驳,项良有点欣慰,不愧是他指定的养老人,有这样的政务觉悟,北疆何愁发展。 项良给婵婵出主意:“北疆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地家访太累了,我们也该把家访变成村访了,一个村一个村地了解情况更有效率。” 婵婵:“不可以。” 茵茵让婵婵安心吃饭,她加快扒饭速度,吃完最后一口饭对项良道:“感情上不一样。” 茵茵就要长篇大论地解释,项良及时阻止,“我懂了,还是家访好。” 茵茵一肚子的话被憋了回去,在脑子里翻滚了一圈后,还是不吐不快,镀上一层家访信息的外皮,对着婵婵叭叭叭。 格依的兴奋劲已经过了,手里甩着草辫,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溜达着,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很多人喜欢婵婵的原因,茵茵喜欢婵婵有很多原因,初始原因是婵婵救了她,这份喜欢一直延续下去的原因是婵婵会耐心地听她说话,从不阻止,而其他人做不到,就连茵茵爷爷都会装头疼赶走茵茵。见微知著,喜欢婵婵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懒,婵婵会纵着她的懒。在婵婵这里,他们的缺点似乎都能得到包容。 想的太入神,撞到小兔车。格依索性钻入车里,不动了。她提前完成了一周的运动量,接下来的七天都可以心安理得地躺着了。 家访接近结束,白岁的活动场地从百兽宗挪到了小县衙,手里甩着2.0进阶版百兽辫,嘴里喘着气给茵茵讲在海上开商路的必要性。 白岁:“好处太多了,我们不能放弃。” 茵茵:“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北海了。” 白岁:“让项良去搅局是个良计。” 茵茵看他一眼:“项良说你需要去思想教育培训班再进修一遍,你确实需要。东岩、无楼、南沙,哪一个不是为了减少伤亡,用尽心计,等了又等。你以为我们没有收拢南沙和北海是打不过吗?” 白岁的认错速度比项良还快:“我吃完饭就去进修。” 去北海的行程安排进了婵婵的日程里,谁都知道,唯独忘记告诉了婵婵了。婵婵一觉醒来,人已经在北海了。 婵婵咬一口奶砖压一压气,严肃地问哥哥:“哥哥知道吗?” “嗯。”穆月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他以为茵茵告诉婵婵了。 婵婵:“崽崽们呢?” 穆月:“带上了,你的被褥和碗筷也都带上了。” 婵婵没气了,哥哥都准备好了,她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从北疆到北海,坐马车需要很长时间,坐小兔车也就十几天,他们还在中间休息了一天去补充吃食。北海给足了面子,女相亲自来迎接,女皇也脱了铠甲,正装接见。 北海这般的大架势,茵茵惊讶了一下,但也不慌,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包括印章和官袍,换上就是了。在体面上,他们不会输。 婵婵看着眼前的小龙袍,持续的发呆中。 这龙袍是谁做的? 为什么让她穿? 天地可鉴,她没想过做皇帝! 她最大的事业野心就是把北疆治理成安宁祥和的人间。 这个小县令还是长公主塞过来的。 现在怎么办?他们让她穿。 婵婵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跃跃欲试地想帮她穿。视线转向小太子,小太子耸肩,他上头还有他爹呢,他爹都把龙袍换成了大将军的铠甲还发誓说此生驻守无楼边疆永不回来,他敢穿吗?不敢的,他早就识时务地换了课程,李先生也帮他参谋了以后的职业规划,他以后是要当教书先生的人,不惦记做皇帝了。 婵婵:“你穿?” 小太子:“我爹会气死。”他爹让出皇位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他就不扯后腿了。 婵婵看看外面的大热天,再看看厚拽拽的龙袍,最后看向一手扯大北疆的茵茵,“你来?” 茵茵连连摇头,她的梦想是婵婵身边的大管家,没婵婵在她头上顶着,她心不安。 项良自告奋勇:“让我来?” 他演过乞丐、木匠、书生等等,还没演过皇帝。 婵婵瞅一眼项良,乖乖地抱起龙袍去换。 龙袍上的线是金丝线,龙冠上还有大颗大颗的宝玉,太沉了,婵婵走不动,让哥哥抱着。 穆月笑道:“我没想到婵婵还有穿龙袍的这一天。” 婵婵:我也没想到,做梦都不会这么想。 婵婵:“衣服不舒服。” 穆月:“忍一忍。” 婵婵叹一口小奶气,她被哥哥养娇了。在前世,只要工钱到位,老板让她穿着榴莲皮去台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她犹豫一下就是对不起钱包。 婵婵:“哥哥,婵婵穿了这个,长大后会变的很忙很忙,比茵茵还忙。” 穆月:“忙一些才是活着。” 婵婵愣了愣,看着哥哥透彻的眼睛,心里猛然开出了烟花,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悲痛的滑稽模样,语气沉重,“哥哥,你变了。” 穆月被妹妹作怪的小模样逗笑,“什么变了?” “哥哥对婵婵的爱少了!”婵婵想要挤出两滴泪更入戏,可惜心情太明艳,挤不出来。 “是吗?”穆月挑眉,“那一定是婵婵今天没有昨天可爱了。” 婵婵认同地点头,“龙袍没有毛茸茸的小披风可爱。” 婵婵捧住哥哥的脸,左右看,“哥哥比昨天更漂亮了。” “是吗?”穆月这几日没有照镜子,只知晓以前宽松的衣服逐渐贴身了,气色大概是一日比一日好,漂亮不一定。长公主前些日子还说他从天上摔下来了,越来越像个人,不像飘飘仙子了。 穆月把长公主的话转述给婵婵,婵婵嘎嘎地乐。 “这么高兴?” “嗯!” 婵婵还没有见到北海女皇,先看见了满脸泪的井象,心缓缓沉了下来,再看见少了一条胳膊的女皇时,婵婵没有吃惊。第一次去北疆的路上,她已经见过太多。 女皇:“本想等井象长大再让井象自己做决定,没想人算不如天算。” 草原兵在海上不如海盗,女皇的一条胳膊让海盗更加猖獗。北海沉寂了一个月又吵闹了一个月,最终在海盗放言要打入北海中心城时,北海一怒之下并入了北疆。 还在南沙布局的茵茵爷爷和沈从正面面相觑。北海并入北疆的速度和原因让人万万想不到。 茵茵爷爷:“我们要加快了。” 沈从正:“不能武力威胁,太难了。” 茵茵爷爷:“四国和平并入北疆,南沙也该如此。” 沈从正:“都是一家人,确实不能打。” 在无楼练兵的李先生和军师看完茵茵送过来的信,齐刷刷地看向武皇。武皇努力控制表情,让自己的兴奋含蓄一点,表现出身为大将军的稳重和专业。 李先生:“别憋了,脸都抽筋了。” 军师:“没外人。” 武皇不忍,返祖般爬到树上嗷嗷叫。 李先生:“人是猴子变的。” 军师:“他也可是是狗变的。” 李先生:“人已群分。” 军师:“对,我们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李先生:“你喜欢狗还是猴子。” 军师:“比较而言,我喜欢狗,其实我最喜欢羊。”好吃。 李先生:“那他是狗变的。” 无楼这边的盗匪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武皇闲着没事就带着兵去挖陷阱,谁想不开来个趁虚而入,武皇会很开心。在这样鬼鬼祟祟的想法下,武皇带着全部的士兵前往北海,没在这里留一个士兵。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6节 李先生:“大忌!” 军师:“你留?” 李先生不反对了,他也不想干巴巴地呆在无楼,闲的他都琢磨养猪了。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武皇在这里闲不住,士兵们也没得闲,他们把海上作业给训练出来了,驻扎之地没有海,那就创造条件模拟海,不就是头晕,每天踩在摇晃的板子上去适应,不就是呕吐腹泻,他们一边呕吐一边照样打。 总而言之,他们这是一支升华了的大军。 第96章 北海并入北疆的消息已传遍五国, 大军行进路上遇见了许多申请进入大军的游荡小队。 武皇挑挑拣拣,打散再重组训练,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 大军的总数扩容至六万, 距离他心心念念的十万大军只差四万了。 有张有弛是武皇的带兵之道, 急行军了几天就会慢慢行进几天, 士兵们嘴里咬着树枝,一路无声, 到了休息地, 取下树枝说说笑笑。 老兵问刚加入的新兵:“怎么进来的?”?新兵:“村里闹荒, 没活路, 听说北疆有路, 一家子去北疆, 我大哥二哥遇见了北疆商队带着一家子进去了, 我听商队说咱们大军也会路过这里, 就等你们过来。” 老兵:“商队让你来,你的身手肯定不错。” 新兵:“还行, 一打五肯定没问题,一打十有点困难。” 老兵:“很行。” 新兵高兴:“你说我能不能凭战功去握一握北疆小县令的手?” “可以!”老兵嘿嘿笑,得意,“我握过。” 一群艳羡的目光飞过来。 一个小兵飞窜过来,炫耀:“我的命是小县令救的!小县令还给我妹妹分过糖。” 艳羡的目光更强烈了。 他不是个例, 千里迢迢从北疆来这里的士兵都说自己被小县令救过命, 有些是逃荒时跟着小县令逃入了北疆, 有些是在死城外的乡镇染病等死时被白骨车队一碗碗的药救了回来, 有些是全家快被饿死时有了土疙瘩。大恩大德记在他们的心里,嘴笨, 说不出漂亮的话,只反复说小县令救过他们的命,为了守护北疆他们不怕死。 李先生和军师在不远处听着士兵们的谈话,吃着甜滋滋的大饼,“得人心者得天下,稳了。” 军师:“输的心甘情愿。” 武皇:“我和婵婵是一拨的,不是输,是赢麻了。” 李先生:“东岩那头小女皇湘湘的也觉得自己和婵婵是一拨的。” 军师:“无楼这头的小皇帝也觉得自己从小在北疆长大和婵婵是一拨的。” 武皇:“婵婵是咱们武国的,还是我妹夫的亲妹妹,比他们更亲。” 这么一想,他们确实是踏踏实实的一拨,只不过武皇把皇位让给了更适合的人,心里更舒坦了。 李先生:“咱们都是一拨的,没什么输赢,面子里子都在呢,北海和南沙怎么说?” 军师:“为了大局?” 武皇:“海盗的眼睛都跟我们不是一个颜色,当然回头找家人,撸起袖子一起干。” 到底北海战局的僵持时间有限,海盗在女皇的佯败下忍了多日,在海啸即将到来的威胁下,蠢蠢欲动。小满满送来了一份催促信后,大军加快了速度。 武皇见到儿子和妹妹,不是很稀罕,见到穿着小龙袍的婵婵,稀罕的不得了,几次企图捏一捏婵婵的小脸蛋,被穆月抱着躲开了。 长公主:“哥哥,婵婵是我的娃娃,不给捏。” 武皇想到妹妹肚子上受过的伤,顿了一下,把抢过来的婵婵塞她怀里,“你的,不给你抢,我有儿子。” 武皇一把拎起儿子扛到肩膀上。 小太子羞涩:“我已经长大了。” 武皇:“装什么大人,开开心心地当个孩子。” 武皇扛着儿子走上指挥台,轻声问:“做好决定了?” “嗯。” “婵婵和以往的老皇帝不一样,她不会忌惮你。” “婵婵当然不会。”小太子理所当然道,“可是我喜欢教书。” “那就成。” “井象和王守月想当大将军。” “让他们两个过去找军师,让军师带他们,以后这样的大仗不多了。” 武皇的六万将士驻扎在岸边休整第七日,风浪大造时海盗主动攻击北海军。 战争从来不是儿戏,这一仗打了半月,双方皆有损失,武皇看着伤亡数目,打红了眼,军师和李先生也被海盗用老人小孩填海的残忍惹出了真火,不讲什么穷寇莫追了,他们举白旗也继续打!打到老巢灭了! 海上的风云渐渐平息,天地间皆是红,无论是长公主还是茵茵都沉默了许久。 婵婵每日都会去重伤室送他们一程。搬入重伤室的人知晓自己救不回来了,能在死前接触到婵婵是他们的遗愿,他们让战友给他们换上最干净好看的衣服,脸上带着笑,用最好的样子见婵婵。 他们不想看到眼泪,婵婵不哭,打开房门时深呼吸,抱着大奶砖走进来,慢吞吞地啃着,慢悠悠地跟他们讲一个美好的他们即将去往的世界,直到他们的呼吸一个个的消失。 格依不敢看,她知道自己胆子小,她又喜欢睡觉,她害怕自己看多了晚上做噩梦,她一直在后方整理后勤。 其他人都有些消沉时,她没有变。海盗的老巢终于被挖了,战争终于结束了,海上商路无忧了,剩下的就是寂静。 格依两手按在茵茵的肩膀上,盯着茵茵看,判断茵茵能不能靠自己走出来。 茵茵推开她,恹恹地躺到婵婵身边。 格依又去看婵婵,婵婵在睡觉,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灾荒的哀,茵茵能走出来,战争的冷,茵茵也能走出来。当她走出来时,其他人已提前走了出来。 共患难的战争让北海彻彻底底的并入北疆,偌大的草原尚未开发,海上商队尚未组建,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 项良郑重其事:“妹妹,海上商队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我,谁的阴谋诡计能胜过我?” 湘湘:“让你去。” 项良心花怒放。 茵茵:“李豪也去。” 项良的快乐少了一半。他也不懂,一个好好的少年怎么就那么多事儿,每次看见一个新鲜东西就非要拿到手,拿不到手就不走,那老顽固的样子比机关疯子布牙子还让人烦。 上一次的北海之北的探险商队让项良很不待见麻烦的李豪,他提要求:“带上李豪也可以,但你告诉他,他得听我的命令。” 茵茵瞟他一眼:“是他带你,不是你带他,你得听他的。” 项良愤愤不平:“难道我的资历和能力不比他高吗?” 湘湘:“能去就去,不能去就回家。” 项良乖觉。 来时大包小包,回去时一个个的尸体,他们上战场前就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埋骨之地,待他们成为了战魂,武皇才知他们想要埋骨边疆,万米一支骨。 项良看着一个个的尸体埋在边界线下,缓缓道:“他们生前跟一个木头棍子一样呆木,吩咐个事儿都不知道动脑子,死后倒是学会动脑子了。” 湘湘一拳头锤在他的头上。 项良及时更改用词:“他们生前可爱,死后更可爱了。” 还是被锤了一顿。 进入北疆了,埋下最后一支战骨,婵婵拿出她的小印章给金奴,金奴用内力在巨石上按下印章,一只圆滚滚的兔子留在了巨石上。 “也许我见证了历史。”李豪的声音轻不可闻。他想,千年后这些巨石将出现在博物馆,那个时候他们会如何书写婵婵和项良,又如何书写他和茵姐,他们能否发现他和茵姐的穿越小秘密。 茵茵在李豪面前的小马甲还在,李豪坚信不疑。 海上商路在隔年水暖时启动,出发的是李豪和他的十三个兄弟,王守月在其中,他的两个弟弟也在其中。 项良:“谁能想到一群孩子的水性比渔民的还好。” 茵茵笑着点头,她就不打击他了,他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了,谁能想到诡计多端的人会有深海恐惧症。当然,深海恐惧症这个词她是从李豪这里知晓的,若不是李豪普及,她还以为他中邪了。 北疆安逸,项良身上大大小小的病灶被兮娘全调理好了,跟着婵婵的作息来,睡的多,吃的多,把自己被海水吓掉的几斤肉全捡了回来。 长公主:“五国收回来了四个,还差一个。” 婉娉:“消息传过来,南沙太后欲迁都。” 长公主:“得抓紧时间收回来。” 所有人看向项良。 项良:“看我干啥?” 茵茵:“你去收回来。” 项良眼睛蹦亮,看向他的监护人——湘湘。 湘湘:“可以不择手段。” 项良心潮澎湃,他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项良谨慎,看着妹妹形影不离的大铁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可以这样不?” 湘湘的注意力全在婵婵哥哥端过来的香喷喷大锅菜上,没看见项良的动作也就没回应。 婵婵不介入,抱着一群拱过来的雪雕崽崽,笑眯眯。 项良:“我知道。” 婵婵:“你知道什么了?” 项良:“这是妹妹对我的考验!” 项良独自一人去南沙了,比湘湘跟着他时更克制,他有预感,这一次是毕业考,他若能安安分分地熬过来,他就自由了! 婵婵不紧不慢地送走探海商队和南沙商队,慢悠悠地挖坑种树。大树给她找到土疙瘩时,她答应大树多多种树。大树只喜欢她,小树苗只准她去树林里挖。以前没有条件,现在北疆安定又略有盈余,她可以栽树了。 在北海忙活的小伙伴知晓后,撒娇打滚地让婵婵来北海栽一棵小树苗。在东岩做事的小伙伴知道了北海的打算后,连夜挖了数十个土坑,只等婵婵挑一个合心意的来种小树苗。无楼的小伙伴连连写信,平静地陈述无楼有多适合树木的生长,若无楼不能种上婵婵的小树苗,北海和东岩就更不能了。 北海小伙伴:阴险! 东岩小伙伴:五年一轮岗,且等着!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7节 他们的打算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随着北疆商队日益增多,雪雕忙不顾来了,连孵蛋的重任都让婵婵来了,他们给婵婵送信都得预约,现如今除非是急信,日常生活的信就排在三个月后了。等小树苗种下来了,他们对着小树苗说话,小树苗就能把他们的话传给婵婵,即时的,谁能拒绝得了! 茵茵一封信一封信地驳回,“婵婵说了,不要迷信,小树苗不能传话!” 他们不信。 婵婵养的雪雕崽崽都会算账了,婵婵亲手种的小树苗还不能传话?而且,他们给婵婵写的无用信多的去了,也没让婵婵回信。他们让小树苗传话,也没让小树苗把婵婵的话传过来呀。 茵茵收到他们的回信,读给婵婵,读完眼巴巴地看着婵婵:“我们来一个全国基层考察吧。” 婵婵看向哥哥,她吃得多睡的多,都赖哥哥照顾。全国基层考察辛苦的是哥哥。 穆月笑道:“妹妹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这一瞬间,茵茵感觉自己的哥哥输了,格依知道自己长大后找什么样的夫婿了。 婵婵心里美,午饭多吃了整整一碗饭,让哥哥脸上的笑更好看。 项良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南沙皇宫,收到了茵茵的信,看着全国基层考察这个初步为期三年的大项目,心飞了。他不要想在南沙搞事了,也不要自由了。他想跟着小队伍全国玩。 以前他做事习惯留后手,十分的力只用处两分,八分都是后手。这次,他太想跟着全国游了,而妹妹和茵茵拒绝的太铿锵,他要用一个天大的功劳换一次舒舒服服的被伺候的全国游,像婵婵那样的。 毫无保留地出手,他不止用出十分的力,还硬是又挤出了两分的力,他丢魂一般憔悴地赶到北疆小县衙时,全国基层考察队刚刚收拾好行李正准备出发,他赶上了! 婵婵听着项良滔滔不绝的炫耀,恍恍惚惚。 南沙太后输给项良了? 想一想项良在原剧情里搅风搅雨的能耐,似乎也正常。 只是南沙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并入北疆了? 原剧情里一群人用尽一生都没有实现的大统一,就这么完成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她还没长大呢。 第97章 正文完 清白是风, 是光,是避雷针。 项良为了向妹妹证明他虽快速解决了南沙但走的是堂堂大道,他连续说一个时辰, 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了, 甚至把他吃饭和睡觉时间都精准到秒。 项良:“妹妹, 你感受到我的真诚了吗?” “感受到了。”湘湘捶一下哥哥的肩膀, “干得好!” 项良早有准备,稳住了底盘, 只是小小的踉跄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可以加入你们的队伍了?” “当然可以。” 惊喜来的大, 队伍特意为他延迟了三天出发。 项良:“这样的荣宠, 我有些惶恐。” 茵茵:“这不是你在信里想要的吗?” “我只是说说。”项良感慨了下自己的奴才命, 婵婵的福气不是他能享受的,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别围着我转, 我承受不来。” 婵婵拿出茵茵的小账本,递给项良。项良心甘情愿地在赏赐名单上画上红色小对勾。 茵茵每天都看婵婵的日记, 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刻在脑子里,甚至婵婵写错的字也被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把婵婵日记里的内容当成了她孜孜以求的梦想。这些梦想已经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完成了几个,五国统一没有战乱这个大难题也已经攻克了,许多梦想可以展开了。实现梦想是有代价,在她这里, 最大的代价是小账本上飞速减少的数字。为了减缓这个速度, 历朝历代给大功臣的赏赐换成了别的, 比如项良想要享受的婵婵日常。 茵茵不清楚项良为什么羡慕婵婵的日常生活, 她觉得她的生活日常才是别人应该羡慕,每天对着仓库数钱的快乐能让她做一晚的美梦。 “婵婵, 他认输了。” “嗯。”婵婵心情沉甸甸地点头,若不是她这脆弱的小身板,她需要天天吃饱了睡觉,睡醒了再吃饭,走一会路就要哥哥抱吗?湘湘哥哥一点都不理解,还羡慕。 在茵茵这里,全国基层考察是有意义的工作,比单纯的游玩更加快乐充实。在项良这里,全国游是单单纯纯的玩乐。两人都很开心。 只有婵婵辛苦着。 项良吃着他从婵婵这里抢的小红果,乐滋滋地看着婵婵被一群人围拥着,戏谑道:“五国思想统一,可能不知道开国皇帝,一定知道婵婵。” 茵茵对统一五国的大功臣是宽容和善的,“你也想家喻户晓吗?” 项良不想,他对现状非常非常满意。在他用阴谋诡计不死一个人地收拢南沙后,他抢婵婵的奶砖,妹妹不捶他了,他抢婵婵的红果,小满满不撕他了。他在队伍里的地位,高的空前绝后。他谁都不羡慕了,保持现状就是他最大的期待。 围着婵婵的人有不同的诉求,有带着孩子的家长想让婵婵摸摸孩子的头,保佑孩子聪明一点。他们知道婵婵不是小神仙,保佑不了孩子的健康。《好好活》里写了,孩子好不好,要看父母怎么养,科学养娃,壮比牛犊。他们就是图个好兆头,期盼自家孩子能像婵婵身边的小孩子那样有能耐。 还有一些大学者在家仆的帮助下一身狼狈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喘着急火火的气,问婵婵一些他们寻觅不到答案的问题。他们的问题让婵婵心里惊叹这个时代的哲学发展。婵婵经历过信息爆炸年代,对他们的问题,她比他们知晓的更多。许多的话语不是答案,只是尽可能地不要陷入牛角尖。 当然也有一些商人和小官员问婵婵以后的本地发展方向。对这些答案,茵茵已经拽着所有人,集思广益地根据当地情况下书写了十年发展计划书。婵婵从小兔车顶下来,由茵茵站在小兔车顶大声讲解,她歇一歇。 往往婵婵想歇一会会,然后一会会就变成了昏天暗地。她的小身板不受大脑控制,窝在哥哥怀里,大脑一放松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茵茵讲解完,又有人找婵婵。找婵婵赐福的,茵茵拿出婵婵的小兔印章,挨个按一下,不用挤,大人和小孩都可以有。找婵婵问答案的,茵茵让他们去《好好活》上找答案。 茵茵:“你们背会了吗?每个北疆人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找答案的人羞愧,他只研读了几遍。 茵茵:“没关系,没要求全篇背诵。这是好事,说明你会思考,不是傻读书。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但我觉得你能从《好好活》找到答案。若找不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建议你亲自去北疆找答案。” 格依慢吞吞地爬动车顶,盘腿坐下来,拿着大喇叭,用茵茵语速的0.5倍,给格依部落青壮年组建的长途车打广告。 听到格依打广告,井象学到了,跳到车顶,给北海最大的海产商队打广告。 这里是少数的几十年来没有天灾的小村落,仓粟足,读书人多。他们有卖不出的山货,不需要海鲜,更需要运输队。 格依立刻把载人长途车换成载货运输队,做生意嘛,要的就是这份随机应变。井象棋差一招,看着格依捞金。 项良嚼着婵婵剩下的奶糖,贱兮兮道:“曾经多么高贵的皇子,如今沦落到行商下海,这是多么见者伤心闻着落泪的惨剧啊。” 脚被偷袭。 项良:“谁踩了大功臣的脚!” 被金奴掩护的婵婵一点都不慌,“我踩的!” “哦,没事。”但凡换个人,他就能再把南沙的事儿拿出来遛一遛。 井象不在意项良的话,也不是他心量大,而是轮不上他在意。他只是个小皇子而已,当皇帝半截没了的就有五个。皇帝没有那么好当的,以前他没有太大的感悟,后来北海并入北疆,母亲卸了皇冠,每日琢磨琢磨吃喝研究研究政策参观参观工厂,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他和茵茵一样,想活的长一点,对皇位没啥念想。 格依:“皇位也就是一个岗位,圣君坐上去后殚精竭虑步步谨慎,不容易。” 长公主:“权力还是个很吸引人的东西。” 不知怎的,所有人看向了茵茵。 茵茵:“嗯?” 项良:“你是我们队伍里权力最大的。” 茵茵:“没有呀,婵婵最大。” 所有人想一想婵婵过的日子,再想一想茵茵过的日子,皇位突然不香了,给他们坐也不太想坐了。 项良敷衍地拍一下井象的肩膀,“当皇帝不好玩,你幸运,没受这份罪。” 项良拍拍鞋面,他善后了,婵婵可不再瞪他了。 井象:“现在最好,五国乱,死伤无数。”他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他即使不看史书,只听大树下刘亭轩的讲书也知道战乱会给百姓造成怎样的灾难,人不人,鬼不鬼。 婵婵重重点头,他们身在局中不知道,她是看过原剧情的,一点都不想回忆。 不想回忆原剧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片段,婵婵忍不住又瞪了项良一眼,就是这个人,从心到肝都坏透了。 湘湘看到婵婵的眼神,不需要原因,不需要犹豫,捶一顿哥哥就对了。 项良又被妹妹打了,不服气:“为什么又打我?!就凭一个眼神你就看出婵婵对我生气了?我还说婵婵喜欢我呢。” 竟然怀疑湘湘对婵婵的了解,本来可以逃掉的一顿打逃不掉了。 格依笑嘻嘻地看着湘湘打哥哥,想着,如果不要求自己当圣君,当个不那么圣明又不那么昏庸的普普通通皇帝能少很多烦恼,那这个岗位就比其他岗位多了很多诱惑。 格依:“你们都不想当皇帝是吧。” 长公主:“不想。”她哥哥那皇帝当的,太让人心疼的。 茵茵:“不想。”现在她能天天跑去北疆大仓库看粮食,太满足太快乐了,谁都不换。 婵婵:“不想。”这里的皇帝生活还没有她前世舒坦,留下她的是家人的爱。 湘湘:“不想。”当过了,个人体验非常不好。 项良:“不想。”当不好会被妹妹打。 小太子:“不想。”想当教书先生。 井象:“不想。”操心多,容易老,不快乐。 格依一本正经:“我想。” 井象看着她,表情逐渐复杂。 格依:“是不是突然后怕?” 井象点头。 格依:“你命好,逃过了一劫,要是没有婵婵,就没有北疆,我就会嫁给你,然后给你下毒,成为北海女皇。” 井象后背发毛。 婵婵揉揉井象的头,“摸摸毛,不怕不怕,她不会的。” 茵茵:“她懒。” 婵婵打了个哈欠,其他人的说话声慢慢降低,悉索的声音加剧了婵婵的困意,抱住哥哥的脖子,含含糊糊地嘟囔着还没有完成今天的学习安排,被哥哥轻轻地拍背,拍了不到十下,睡过去了。 项良跟着婵婵作息走,婵婵睡觉,他原地躺下来,不多做一件事,困就打盹,不困看蚂蚁搬家。 湘湘和茵茵也跟着婵婵的作息走,婵婵清醒时,她们跑到婵婵面前玩,婵婵睡着时,一个拿着账本噼里啪啦地打算盘,一个提着铁锤去练功。 大白白和小满满也跟着婵婵的作息走,婵婵清醒时,它们在婵婵十米外护着,婵婵睡着时,它们在婵婵三米内守着。 水无声浸润的地方也会有拦路石,五国统一,有人从战战兢兢到坦然安稳,必然也有人逍遥狂放到愤愤不平。 刺杀是免不了的,茵茵在出发前做了许多应对的准备,不要看她准备的帐篷平平无奇,暗针齐发扎不破,也不要看她安排的小兔车普通寻常,能跳悬崖能下水的。她和金奴模拟了各种危险,即便是遇见地方军反叛,他们也能突破包围。 刺杀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大白白和小满满眼睛都不用睁开,支棱了下耳朵就已经结束了。 全丞一身防火防水防毒防护服,拿着树枝戳一下地下的刺客,“起来,我今日的训练还有完成。” 哥哥是早死反派 第78节 刺客气的肝疼,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明武功这么高还要捂的这么严实,主子花重金买的毒药一个都没有用上!太气人了! 刺客撑着一口气挑衅:“胆小鬼,有本事脱了这身衣服,真枪真强地来。” 全丞:“你是不是傻?” 他是上过江湖险恶培训班的优秀毕业生,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上当,即便是培训班里成绩最差的人都知道杀人要补刀,人不死不松懈,临死反扑最是危险。 全丞:“你快起来,天快亮了。” 刺客:“我要是陪你训练完,你能放了我吗?” 全丞:“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刺客不想死在这里但诚实,“没有。” 全丞:“你没有杀过人?” 刺客差点发飙,“开玩笑呢?刺客不杀人杀猪?!” 被绑在树上的一个刺客弱弱地嗯了一声。 他刚入行,还没有杀过人。家里养了三头大猪,他出门闯江湖时亲自杀了一头猪开刀。 那猪肉老香了。 死了就不能吃了。 不想死。 想家。 想娘。 茵茵姗姗来迟,拿着名册找人,又是这个刺客对上了。 茵茵:“你娘喊你回家,说你姐救回来了,家里有奔头,让你回家娶媳妇生孩子。” 正在想家想娘,娘就喊他回家的刺客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其他刺客眼里的狠毒有点挂不住了。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他们心里是有点羡慕的。 茵茵不怕麻烦,挨个问他们杀过的人,以及杀人的原因,再让小雪雪连夜传信询问当地官员。 死有余辜的刺客,陪全丞练完百兽鞭,死了。 当刺客时浑水摸鱼的,被绑起来送去县衙义务劳动赎罪了。 只杀该死之人的,被茵茵囚在车队里上思想课,直到课业满分才可以获得自由。 刺客甲:“这份自由来之不易,我们不能再干这一行了,这一行没前途。” 刺客乙:“那干什么?先说好,我可不干小偷小摸的事儿,太低级,配不上我的高级脸。”后半句话是他刚从车队里学的,能一言概括很多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的选择。 他们找茵茵出主意,茵茵是他们的思想课导师,做梦都会梦见自己被训的那种严师。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必须承认茵茵老师比他们更有远见。 刺客甲:要是小时候就能遇见茵茵,谁还当刺客!高危工种,见不得光,还薪酬低。 刺客乙:要是早些遇见茵茵,最坏也能学会算账,去酒楼做掌柜,现在只能做跑堂了,骸! 茵茵第一眼瞧见他们两个时就已经安排好他们的未来了,就等着他们主动出手。把爷爷教她的用人术和李豪的话结合一下,那就是强迫一个工作哪能比得上这个人主动去做。 茵茵:“你们刺客不是擅长追踪吗?可以开个侦探事务所。” 两个刺客虚心请教,这些词怪陌生的。 茵茵给他们讲侦探的故事,有县志记载的,有李豪讲的,还有李轩亭编的,反正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让他们的志向立起来。 茵茵出马,自带蛊惑,鲜少不成功,更何况还是两个单纯刺客,他们怎么跑的掉。 他们渐渐的上头,热血沸汤。 刺客甲:“我有梦想了!” 刺客乙:“我要成为劈开天地混沌,还人间清明的大侦探!” 第一家侦探事务所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吉日开业了,还接到了第一个大项目,寻找茵茵名单里的人。 茵茵:“喊他们回家。活着喊人,死了喊鬼。家里有人惦记,是人是鬼都得回家。” 送走了第一个茵茵以婵婵个人名义投资的事务所,在两个矇昧的人心里撒下种子,茵茵轻轻呼了一口气,低头对上婵婵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茵茵钻到婵婵被窝,脸蛋枕到婵婵的肩膀上,“婵婵一定懂茵茵。” 婵婵轻轻揉一揉茵茵的头发。她前世也许不懂,看过了在恶中苦苦挣扎的善,也看过了在善中无往不利的恶,她不得不懂了。种子刚撒下来,无人发现。等它慢慢长大,就能和大树相互牵制了。当大树腐朽不堪时,它可以独当一面催生新芽。 茵茵:“朝代兴亡,没有永恒,婵婵的思想可以永恒。” 婵婵连忙摇头,茵茵不能把她的思想奉为圭臬,她的思想局限在她曾生活过的年代和这一世的见闻,她只是个脑子平平常常的女孩子,成不了思想家。 茵茵看到婵婵慌忙否认的样子,没了刚刚的深沉,抱住婵婵嘎嘎笑。 茵茵笑够了,一身轻松地从被窝里蹦跶出来,开朗道:“现在已经比过去好多了。” 婵婵:“是的。”在原剧情里,现在正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候,可惨了。 茵茵:“李豪说,我们看起来井井有序,一切都在掌握,其实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有正确的,必然就有错的。即便是正确的,也有矫枉过正的嫌疑。” 婵婵:“问心无愧就行。” “对!” 茵茵自信地认为,只要她一辈子问心无愧,她就能和婵婵在史书上一块出现,而且比别人更近。她现在为之努力的是,以后有人提起婵婵就能想起她,有人提起她就想起婵婵,她要和婵婵成为最牢固恒久的cp。 湘湘知道cp是意思后,坚持道:“你不是,我是。” 她是第一个让出皇位的女皇,还比茵茵更早遇见婵婵。婵婵干过的大事都有她的参与,当然,她哥哥的参与度也颇占重量。 两个没有红过眼的小伙伴为这件事情吵架了,直接受害人不是婵婵,而是项良,一个是亲妹子,一个他的指定养老人,她们让他做裁判,愁死他了。 项良找罪魁祸首,“婵婵,你说吧,怎么解决?” 婵婵无辜地眨眨眼,“不知道呢?” 项良:“你去哄她们两个。” 婵婵:“哄不好。” 项良找穆月:“你管管你妹。” 穆月微笑着,神色怡然。 他家婵婵好着呢。 项良找他害怕的女人,“婉娉,你去说说她们,吵来吵去影响感情,破坏团结。” 婉娉:“没关系,分出胜负后就安静了。” 项良:“你觉得她们能分出胜负吗?”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小满满和妹妹盯着婵婵发呆时的强烈预感,她们会为这个问题争一辈子。 婉娉笑而不语。 项良:整个车队,受伤的只有可怜的我。 长公主蹭到穆月身边,挎着他的胳膊,悄咪咪地问:“在婵婵心里,茵茵和湘湘谁更重要?” 穆月悄声:“都不重要,我最重要。” 这句话触到了长公主的笑点,长公主笑了好半晌。 欢乐的气氛持续了多日,在进入南沙边境的一个小县城时,一桩桩冤案让所有人皱了眉头。 茵茵和湘湘不吵架了,两人风风火火地灭蛀虫。一个从风月巷里救出来的女人缠上了车队,偷偷地跟在车队三日,她盯上了穆月。 项良:“我又说对了吧,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女人,就是看起来再清白,那心里的算计也比良家出身的女人多。我再考考你们,她为什么会缠上穆月?” “长得好,脾气好。”长公主的语气里多少带出了点自豪。 项良转身,不想看见她炫耀的嘴脸。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公主,每次涉及到穆月都会变成这幅傻兮兮的样子。这里面的原因,他不想探究,不想理解,不想懂,不想看! 转身后,正对上全丞和井象同款傻憨憨的眼睛,头疼。 井象和全丞是见过了爱情美好的样子,异口同声:“一见钟情!” 婵婵哥哥的模样摆在明面上,一见钟情太正常了,一般人没有勇气告白。 项良深呼吸:“再想!” 全丞:“有勇气。” 井象:“胆子大。” 两人的答案再次雷同。 项良不想问了,问来问去只会气到自己,“因为穆月看起来是队伍里身份最高的人。” 全丞:“没有呀,婵婵哥哥不喜欢说话。” 井象:“我觉得婉娉姨是队伍里身份最高的人,我们都听婉娉姨的话。” 项良:这句话是没错的,他也听婉娉的话。 看啥人都是坏人的项良也不赶女人走,犹如猫玩耗子,好奇她能弄出什么动静。千万别是什么俗唧唧的下药爬床,他会失望。 项良耐心地等大戏,等来了大反转,这个女人告白了,被拒了,下一秒换对象了。 项良:精彩! 女人站在金奴面前,诉说自己被拒的委屈,求安慰地慢慢靠向金奴。 项良:啧啧,赖上谁都比金奴好,金奴是见过人性最丑陋样子的人,没戏看了。 金奴一直面无表情地给婵婵的小鞭子抹油维护,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在女人靠过来的一瞬间,一鞭子抽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这是警告,简单而有效。 女人胆寒,手绢捂着脖子上的红痕看向四周,都是一双双冷漠无视的眼睛。她后知后觉到他们早已发现了她的野心。 女人装作奔溃后坦诚的样子,“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可我就是想要嫁给有权有势的人,这有错吗!我从小吃不饱,每天家里都有做不完的活。” 茵茵:在婵婵进入北疆前,北疆的孩子也从小吃不饱,还差点饿死呢。家里有做不完的活不是很正常吗?北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 女人:“我七岁就被狠心叔婶卖入藏地方,……” 茵茵:北疆的孩子……算了,不比较了,比惨没有人能赢北疆的孩子。 女人泣不成声,几分真几分假,女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