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校园1V1)》 1.不安 作为不被赋予期望降生的孩子,伊柳从小到大在亲戚口中听过最多的话便是── “女儿多好啊,女儿乖巧又懂事,不像我家儿子天天闹。” 在和二姐闹别扭时,父亲总是教训她:“你要知道,你二姐要是个男孩,我跟你妈就不会生你了。” 收纳箱中放了好几本相册,相册里全是姐姐们幼年时期的照片,属于她的却寥寥无几,她曾经不满地为此抱怨过,大人却告诉她:“谁让你是女孩呢?” 她也试图去理解、去接受家里有三个女儿,而她是第三个,她经常在大人口中听见惋惜:“生了三个都是女孩啊?” 家里条件一般,在姐姐出门去上才艺班时,她骑着二姐替换下的旧自行车,独自骑在小街上乱晃,她没有同龄好友,也没有崭新的衣裳,偶尔坐在货车副驾驶上跟着爸爸一起到市区送鱼货。 小时候不懂什么是自卑,只知道自己的校服永远比别人旧,成绩稳定待在中游,每年该付的学费比别人少,没人帮她扎可爱的辫子,也没人会送她上下学,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光照射着她,却晒不黑她的皮肤,她长了一双柳叶眼,永远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直到心智成熟了,她才深切体会到扎在她身上的每一根刺,原来都能够击中她的心腹。 伊柳总是在猜,她觉得爸妈是爱她的,又好像没有那么爱她,她似乎对爱的感知不太敏感。 最后她放弃了,她想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天晴了,所以她躲在自己心底的房子内,牢牢地锁上房门,谁都进不来,她也不想出去。 躺在床上,静静感受着细细雨滴落在地面上,外头总是会响起打雷声,她烦躁不安,为了寻求安慰,她告诉母亲,母亲只是回答她:“别理他们就好了。” 她总觉得闪电有一天会击垮她的庇护所,所以她总是在慌张,她总是在焦虑。 伊柳实在太困了,她必须好好睡一觉。 她习惯在通往学校的公交车上戴着耳机听歌,听腻了就换下一首,点击了好几次切换按钮后,她放弃了,怎么全都是些旧歌曲? 本来想上网找点流行音乐来听,一点开软件便看见热搜词条── 爱人如养花,最好的花匠是爸爸妈妈。 视频里是温馨的家庭,每一幕都充斥着幸福,她不嫉妒,但她很羡慕。 伊柳总是被生活推着走,她不喜欢社交,但是想要融入集体,就必须去交朋友,要去和同学们聊天,聊一些日常琐事,聊喜欢的对象,她的话不多,更擅长扮演倾听的角色。 她上的是市区高中,她不会逼迫自己去读书,但总归是要读的,她的校园生活平淡如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和难过的事。 要是让她许个愿,她希望公车司机能天天准时到站,她希望自己能每天睡满八小时,希望自己能够不失眠,最后她又想,要是二姐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她就不会这么累了。 漆黑的天花板和枕头上的眼泪,脑海里全是乱码,还有过去的种种,承受的冷落、痛苦、恐惧。 父母对她不上心,却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开明的家长:“老三我们就放养,让孩子自己去摸索。” 父母对她说:“你最幸福了,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姐姐们都比你累多了。” 伊柳也自省过,自己是否在无病伸冤呢?她开始和沉默相伴,开始爱上独处,不再提起自己的感受,偶尔盯着天空发呆,好像和过去没区别,她想不通为什么十七岁这一年会这么漫长,这么难熬? 伊柳抬眸看向窗外,乌云密布,她今天没有带伞,人各有命吧,或许她天生就该淋雨。 水珠滴滴落在车窗上,下一站就是校门口,伊柳戴上外套帽子,她内心的雨下了整整十七年,不差这么一小段路程。 小学时期的伊柳最讨厌下雨天,有人被父母牵着手接回家,也有人坐着家里的轿车上,风吹日晒被隔绝在外,她站在遮棚底下无措地左看右看,周围大手牵着小手,窸窸窣窣间她听见大人们的谈话:“这雨不会停了,只会越下越大。” 没有人会来接她,她也等不到雨停。 伊柳走进教室,拉开椅子坐下,她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她敏感地察觉到角落里有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她觉得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外貌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外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永远是明媚的,班上同学开的每一个小群都有她身影,八卦永远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倾诉烦恼,却总是被主动选择的那一个。 但她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在教室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位头发毛躁、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同学蔡越彬,他的眼神总是直勾勾地盯着伊柳,毫不掩饰眼底对她的兴趣,一开始伊柳以为是巧合,后来被同学们提醒,她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伊柳试着回视蔡越彬,但他丝毫不畏惧,甚至得寸进尺地对着伊柳嘟起嘴。 伊柳越来越讨厌上学,每一件不顺心的小事都能让她感到无比焦虑,但在旁人看来她又如此事不关己,好像任何事都影响不了她。 蔡越彬的手表和她换了同一款,还有手上的自动笔、桌面上的笔袋和修正带,甚至连挂在一旁的水壶都换成了和伊柳同款式的。 烦躁、不安。 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伊柳又想回家了,她不想待在这。 2.接近 伊柳不住在市区,她每日搭乘的公交车车次不多,因此放学后她会在教室内等待将近四十分钟,点开手机看公车表,司机开车的速度时快时慢,因人而异。 放学后同学们先后离校回家,教室内只剩下她和蔡越彬,她急切地刷新着公车时刻表,终于等到司机发车了,她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背包,起身走出教室,出教室的前一秒,她听见蔡越彬起身靠上座椅的声响,接着身后如往常一般响起脚步声,伊柳感到厌烦,她不知道蔡越彬到底想做什么。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伊柳被一个男孩子拦住了去路,少年抬眼望向她身后,挑眉戏谑般盯着同样停下脚步的蔡越彬,对着他开口:“你走你的路就行,停下来做什么?” 蔡越彬有些难堪,他的身材瘦弱,面上凹陷得像个没血肉的骷髅,低着头从两人身旁路过走下楼。 伊柳知道蔡越彬肯定会躲在一旁等她,他就是个变态。 “你在想什么?” 伊柳正视眼前的人,他的嘴角噙着笑,眼上笑出卧蚕,明明规矩地穿着校服,却掩盖不住他玩世不恭的模样。 总是出现在小群讯息里的人物,经常扮演八卦的主角、舆论的中心,伊柳不自觉喃喃低语,“黎景?” “还记得我啊?”黎景低头看她,有些惊喜,想想又不觉得奇怪,他爸给学校盖了几栋楼,照理说在高二年级不该有不认识他的同学。 伊柳蹙眉,语气满是不解:“有什么事吗?” 少年修长的指尖拿着手机,向伊柳提出请求,“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伊柳接过黎景的手机,在社交软件的搜索栏上找寻自己的帐号,点击添加好友。 见伊柳绕过他想走,黎景转过头走在她身旁,下楼便看见站在角落偷听他们对话的蔡越彬,“你还没走啊?” 黎景高高在上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蔡越彬,他不仅比蔡越彬壮硕,还高出他一颗头,不满质问,“你在跟踪女同学?” 眼见自己的龌龊行径被拆穿,蔡越彬眼底闪过慌乱,立马逃离现场,笨拙地往校门口跑去,一颠一颠的。 看着这一幕,伊柳不免想起自己平时也会对蔡越彬的行为表达不悦,蔡越彬通通视若无睹,依旧从精神上骚扰着她,让她感到不舒服,甚至把她的反抗当作欲迎还拒,黎景却只说了两句话就把他吓跑了,所以蔡越彬是看她好欺负才专门折磨她吗? 伊柳不是没想过求助,但蔡越彬做的事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伊柳的反应是大惊小怪。 想都不用想,她得到的回答肯定是── 有这么夸张吗? 刀刺在自己身上,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没人知道她在和蔡越彬独处时有多害怕,害怕他朝她走过来,害怕他偷偷往她的水杯里倒药,害怕他跟着她进到女厕,将他的手机镜头对准着隔间缝隙偷拍她。 这些没说出口的恐惧,要等到真正发生了,人们才恍然大悟,才会开始认同她的感受。 从头到尾被疲惫和焦躁包围的人都只有她。 两人并肩从校门口走到公交站牌旁等车,黎景随着她坐上公交车,因为路线偏僻,公车上零零散散只坐了几个学生,伊柳没去管他,选了一个周围没人的空位坐下,拿出耳机戴上,点开熟悉的歌单,按下播放键。 她闭上眼静静回想着,或许是面相不同,一样是跟在她身后,黎景并不会让她感到惧怕,黎景不仅家境优渥,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伊柳实在想不出来黎景跟踪她的动机。 公车一路从市区开到乡镇,伊柳按下停车铃,司机将车门打开,她走下台阶,往家的方向走去。 黎景又坐了一站才下车,他拉开车门,坐进一直尾随在公车身后的黑色轿车后座,对着驾驶座上的司机开口,“回家吧。” 3.水冰月 在浴厕洗漱完后,伊柳回到房内躺在床上,因为不放心,又起身走到门前,确认房门紧锁着,伊柳才稍微安下神,她关掉头顶上的灯,躺在床上对着眼前一片黑暗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黎景想做什么,伊柳实在不想和他再扯上关系,也从没想过黎景会来找自己。 在伊柳认知中的黎景,群里的人总说他不受拘束,成绩一直位列榜首,玩闹也没落下,在家族里被长辈们宠爱,在学校里被同学们簇拥,从出生开始便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这样优秀的人,却没有一点架子。 小时候她随着父亲伊耀昌到市区送鱼货时,曾经和黎景见过几面,当时伊耀昌临时接到好友的通话邀约,他嫌带着孩子麻烦,便让伊柳乖乖待在公园里等他,伊柳不哭也不闹,六岁的孩子无大人看管,自顾自坐在秋千上,类似的场景,在伊柳的印象里数不胜数。 伊柳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不怕生,很热情地向伊柳挥手。 接着又走过来一个小男孩,肉嘟嘟的脸颊染上红晕,显然是刚运动过,伊柳一眼就看出他和小女孩是一伙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孩对着女孩开口:“琴轩,你不过去和黎景他们玩吗?” “我在交新朋友”,琴轩指着伊柳,面上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小男孩别捣乱。 小男孩没走,继续拉着琴轩,“一起过去玩就好啦,我们要玩躲猫猫还缺人。” 琴轩转头向伊柳提出邀约,“你要玩吗?” 伊柳看着琴轩期盼的眼神,没说出拒绝的话,她被拉到一群小孩周围,加入了新面孔,小孩们也不排外,照样玩得欢。 五六个小孩围成一个圆,喊着手心手背的口号,最后被选中当猫的是刚刚的小男孩,有人在一旁笑出声,大喊:“施绍,换你当猫了。” 接着大伙们散开找地方藏,施绍闭上双眼倒数一分钟。 伊柳跑到大树后面躲着,身后传来一道稚气的童声,“躲在这里很容易被抓到的。” 黎景拉上她的手躲到公厕后的空地,很细窄的一小条隐密通道,两个小孩并肩蹲在地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一块。 “你叫什么名字?”黎景开口问她。 “伊柳。” “伊柳”黎景在嘴里复诵了一遍,接着对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黎景。” 升上高中后和童年好友再次相遇,伊柳只和琴轩互相追踪了社群帐号,偶尔会聊几句,琴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活泼开朗,没有因为多年未见而产生距离感。 琴轩长得好看,家境也不一般,年级里想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她的社群帐号上只会回追认识的、熟悉的。 伊柳的追踪不多,一滑就能滑到底,她和琴轩互追这件事本来也不是秘密,不过倒是挺令其他同学感到意外的,伊柳平常在班上说的话少,也不主动和其他人交流,没人能想到她和琴轩认识。 两人的外貌虽然不相上下,类型却不同,很难将她们联想在一起。 伊柳给人的印象淡漠清冷,是永远悬挂在高空之上的水冰月,琴轩正好相反,她活泼又有趣,就像是一朵只会面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或许是家庭教育不同,伊柳虽然冷漠,但心理防线极低,琴轩的性格也远远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热情、好接近。 两人的磁场莫名契合,个性相异,却吸引着彼此。 4.小猫 “你和黎景是什么关系?” 伊柳眉头深锁,看着站在她课桌面前的蔡越彬,“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她很少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蔡越彬的厚脸皮真是把她逼急了。 蔡越彬趁着放学后教室里没人的时间段,向伊柳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这是要拉她共沉沦? 伊柳也是升上高中后才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就跟电视剧演的一样,什么奇葩怪人都有。 本来安静的教室里,前门处突兀地传出一道笑声,黎景探出头,“你说的这话,自己听了不觉得好笑吗?” 他走进教室近距离审视着蔡越彬,“你以为戴同一款手表,穿同样的校服就是同类人?”黎景挡在伊柳身前,面上嗤笑着嘲讽,“你配吗?” 伊柳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又是这样的场景,蔡越彬被黎景怼得哑口无言,却能在事后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找自己麻烦。 黎景拿起伊柳的书包,和她一起走出教室,出门前还不忘转过头警告蔡越彬,“你要是再收不住自己的心思,我会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你爸的工作也别想要了,我会让他先回家去把儿子教育好,再好好工作。” 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蔡越彬愣愣站在原地。 伊柳确实在教室里待不下去了,但她搭乘的公交车还没发车。 黎景什么也没问,没问蔡越彬骚扰了她多久,没问她为什么这个点还待在教室里,伊柳不喜欢黎景这一副对她的处境了如指掌的模样。 她想接过黎景手里拿着的包。 黎景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帮你拿着吧,我怕我一转头就又找不到你了。” 伊柳没看他,专注走自己的路,轻声抱怨:“哪里躲得过你?” 就像小时候一样,黎景特别黏她,不允许她和别人一起玩。 琴轩还为此不满过,“明明是我先认识伊柳的。” 眼见抢不过黎景,琴轩便带着伊柳躲起来,但每次都会被黎景给找到,琴轩只能眼睁睁看着伊柳被黎景拉走。 黎景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不管自己逃到哪都会被他找到。 闻言,黎景也没否认,侧过头问伊柳,“我送你回家?” “太早了。” 现在天还亮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早回家过,肯定会被爸妈盘问一顿。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想睡觉”,她昨晚又失眠了。 伊柳坐进黎景家的私家车,和黎景并肩坐在后座,她实在太困了,见黎景散漫地在一旁玩手机,便放下了平时的警惕心,习惯性戴上耳机,不管不顾地将头靠在车窗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黎景等伊柳陷入沉睡后,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吻伊柳白嫩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握紧她的小手,冷冰冰的,他对前方的司机开口,“空调温度开高点。” 伊柳的睫毛轻颤,像只容易受到惊吓的漂亮小猫,她会不会觉得被关在笼子里才算安全呢?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日子里,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翻遍了伊柳社群帐号里的每个好友,点进每一个人的主页,审视他们相处过的痕迹是否太过于亲密。 要是被伊柳知道这些事,肯定会躲自己远远的,他不愿在伊柳眼里看到对他的防备,为了不让她有所警戒,只能小心接近她。 5. 天色渐渐被无尽的昏暗吞噬,路灯亮起,黑色轿车停在巷子口。 灯光照在伊柳身上,影子拉长,她慢悠悠地走回家,拿出钥匙开锁进门,伊耀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伊柳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内,父女俩互不搭理。 伊柳之前看过网友发的一条评论上写着:父爱无声,那就是没有。 她不想去执着没得到的爱。 黎景传来了一则讯息:到家了? 伊柳:嗯,谢谢。 伊柳把手机放到一旁,即使刚刚在车上小歇过了,疲惫却没有缓解多少,这日复一日重样的生活真让人想逃离,却又不知道该逃到哪去,她闭上眼想着,要是不睁开眼睛,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一切,现实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今天洗了头发,湿漉漉的发丝围上吸水毛巾,伊柳没有急着去吹干,而是懒散地在床上躺了一会,想就这么睡过去,什么也不想管了。 她总是紧绷着神经,不喜欢和人相处,但自己单独待着又会想东想西,觉得所有坏事都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衣柜里是不是藏人了?明明刚刚才检查过,她知道自己肯定是生病了,也知道衣柜里面没有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起身打开衣柜查看,到底在担心什么?到底在害怕什么? 想不出答案,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伊柳小时候被奶奶带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奶奶曾经在工地里将一位无家可归的年轻人带回家,幸好年轻人并无恶意,找到工作后便离开了,但万一呢? 奶奶没和自己商量过,私自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她考虑过自己的孙女吗? 伊柳只记得奶奶要那个年轻人记得报答自己,她觉得奶奶简直是初代玛丽苏臆想症患者,她明明提醒过奶奶,让她少看点狗血电视剧。 奶奶让她以后嫁一个市区的有钱人,接着把她接到市区去住,她不考虑对方的人品,只在乎对方有没有钱,似乎只要有钱,就能随时把伊柳卖出去一样的随意态度。 伊柳本不想搭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人家看不上我,我一无是处。” 奶奶还是坚持己见:“人和人之间是一个缘份,你别不相信。” 伊柳不再开口,她从来没相信过玄学,也不愿再和奶奶扯谈。 天下无不劳而获的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奶奶活了一辈子也没懂。 伊柳怪过自己没安全感的性格,后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不仅被全世界欺负,还要被自己埋怨。 隔天,伊柳坐在公车上,脑海里回荡着吃早饭时母亲告诉她的话:“你放学后去找打工吧,家里快养不起你了。” 养不起为什么要生她? 她没问出口,最终还是妥协了,生活不会变得轻松,只会越来越累。 承载着好运气的天秤,什么时候才会对着她倾斜? 伊柳一进教室便看见一群人正围坐在她的座位边。 “伊柳,你来啦?”花婕向她招招手,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落在她身上。 “怎么了?”伊柳不解,她被围绕在中心,明明知道同学们没恶意,她却还是因为被盯着而感到紧张。 花婕作为代表,给伊柳看手机页面,“你和黎景互追了,你们认识?” 青少年少女爱八卦是本性,但这明晃晃翻看她首页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的一举一动在班上总会被无限放大。 “小时候认识的,很久没说过话了,不太熟悉”,伊柳说的是实话。 她的座位靠近窗边,不远处楼梯上的施绍搭上黎景的肩膀,故意嘲笑他:“不太熟悉,你不行啊黎景。” 黎景冷着脸让他滚。 6.疲倦 黎景:怎么不在教室? 伊柳没有理会黎景发过来的简讯,独自走在街上,眼神飘忽在每个门口处贴着招聘广告的店面。 放学后她便直接到街上找兼职,奈何找了很久没找到合适的,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情绪变得越来越沮丧,要能够配合她放学时间点的兼职也太难找了。 她点开招聘程式,选定自己所在的地区,准备在网上找点希望,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站定在她面前,她抬眼看见来人是黎景,伊柳感觉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是不是在她身上装定位雷达了? 黎景没回答,“怎么在这?” “我妈让我放学后来找兼职”,伊柳将背靠到椅背上,开始有点自暴自弃。 “找到了?” “没有。” 黎景很快想出了有利于自己的解决方案。 “你以后放学来陪我,我付你薪水可以吗?” 伊柳抬起眸子凝视着黎景,见男孩面容认真,语气里不参杂着玩笑,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救命稻草。 她很抗拒在外做兼职,她讨厌面对陌生面孔,伊柳曾经以为自己再怎么惨也不应该沦落成这副德性。 她答应了下来,如释重负般垂下眼。 “送你回家?” 伊柳轻轻颔首,真诚道谢。 — 从雾气弥漫的浴室里走出来后,伊柳感受到冷空气先后窜到自己身上,她身上穿着睡裙,没遮盖住的小腿处布满了一滴一滴小水珠。 好冷。 时间才十一月份初,今年比去年还要早降温。 她刚刚沐浴的时候一直在想黎景说的陪他是什么意思,要怨也怨自己当时只顾着先解决兼职的问题,完全忘了该问清楚工作性质和内容。 她点开聊天框,慢慢地打出字。 伊柳:你说放学后陪你是什么意思? 黎景:明天放学后在教室等我。 伊柳面上疑惑,有些忐忑,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亲耳听见姑父喝醉酒时教育表弟的内容:“你以后长大要是害怕喜欢的女生跑了,就想办法让她先怀孕,这样她就跑不掉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能对十岁小孩说出口的话,也正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她身边,甚至就在她面前,使得她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惶恐害怕。 现实里的恶人不会像狗血剧里演的一样有坏结局,他们只会把三观不正的思想传递给下一代,让更多善良懵懂的女孩子受害。 世人只教育女孩们要保护好自己,却没想过这世间上人对人的恶意能如此之大。 偏偏妈妈又紧追着逼问她找工作的事,只能先答应,明天再见机行事吧。 去往学校之前,伊柳在一旁的商店里买了她最近喜欢吃的草莓夹心面包,她把这当成了疲倦生活里的唯一慰借。 班上一样热闹,每天充斥着不一样的八卦和最近流行的话题,伊柳总觉得自己和这一切格格不入,有时候也会去好奇大家都是活在什么样生活里? 只有她活得这么累吗? 她知道不是,只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擅长伪装,最大程度能说出口的苦楚总是以爱情为中心。 在思想还不成熟时,不少人习惯用爱情论点来表达自己对苦难的疲惫,明明想说生活太苦了、作业太多了,抱怨出来却变成“他为什么不爱我?” 安慰失恋的人会说人生还长着呢,下一个会更好。 失恋的人永远听不进去,他们只会想,人生还这么长啊?每天都好累啊。 他们知道生活苦,但大人总是说:“小孩子懂什么?” 孩子们认为自己没资格抱怨,所以只能挑所有情感中最无解的爱情,以此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宣泄自己的不甘。 大人们也曾经是小孩,长大后却上赶着去欺负曾经弱小无助的自己。 7.苦涩 伊柳如往常一样,放学后在教室里待着,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似乎是黎景的威胁起了效用,蔡越彬已经不敢偷摸跟在她身后,更不会毫无畏忌地时刻观察着她。 明明本该是如此简单的校园生活,伊柳忘不掉之前的遭遇,无论如何都为此松了一口气。 她百无聊赖地点开社群软件,随意回了几则未读讯息,她没有稳定的聊天对象,维持最久的也就只有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因为对方不在国内,时间上有差异,所以总是一来一往地交流,很少会有两人同时在线的时间点。 说是聊天,伊柳更像是把他当成了情绪垃圾桶,齐栩是她的初中同学,他们是见证着彼此成长的重要角色,他是伊柳遇过品性最好的男孩子,齐栩的家教很好情商也高,总是能巧妙地化解矛盾分歧,他的情绪稳定,伊柳从来没见过他憔悴的模样。 伊柳很羡慕他,所以总是在向他学习。 上一则讯息是齐栩传来的国外街头照,接着是回覆她的内容── 齐栩:找到兼职了吗? 齐栩:需要我帮忙吗? 伊柳:找到了,还不确定工作内容,希望不会太累。 伊柳:你呢?生活还顺利吗? 伊柳:夕阳很美。 她将图片保存下来,换上了锁屏画面,暗自期许她以后的生活也能够暖阳高照。 “伊柳。” 听见呼唤声,伊柳朝窗外看去,黎景离她很近。 伊柳难得看向他的眼底不带着警惕,而是温和地淡淡笑着,看见这一幕,黎景有一瞬间恍神,随即开口,“走吧。” “嗯”,伊柳背上后背包,走出教室关上门。 轿车一路开进位于市中心华厦里的地下停车场。 “去你家吗?”伊柳沿路盯着窗外看。 黎景从荧幕上移开眼,“嗯,我自己住。” 两人下车走进电梯,黎景按下六楼按钮,电梯上升。 楼层显示着六楼,电梯门随之打开,黎景走到家门口,也不避讳,直接输入智能锁密码。 伊柳没刻意去看,始终跟在黎景身后走,穿过客厅,被黎景带进书房,木质书桌被围绕在书架中心,书桌旁突兀地放了一把椅子,黎景走过去坐了下来,接着伸手拉开书桌桌洞里的椅子,看向她,“来坐吧。” 她走过去坐下,接着便看见黎景站起身走到角落台阶上放置的小冰箱面前。 黎景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两罐可乐,伊柳只注意到那个小冰箱很明显是全新的,还有身旁那把椅子连底座的封膜都未被撕开,是她的错觉吗? 伊柳蹙额之际,黎景修长的手指轻放了两罐可乐在桌上,见伊柳面上苦恼,他也跟着疑惑,“想什么呢?” 许是为了验证自己内心的猜想,伊柳提出不解,“你的书房还放冰箱啊?” 黎景一副闲散的模样,丝毫没意识到有任何不妥,“昨天请人送来的,这样你以后想吃什么、喝什么也方便点。” 伊柳此刻觉得自己完全不像是个在外打工的人,反而是黎景在伺候她,“那你雇用我是要我做什么?” “要你喝这瓶可乐”,黎景漫不经心地指着桌面上放置的饮料。 伊柳拉开拉环,右手掌环绕在易拉罐外围,举起气泡水喝了一口,甜味在她口中弥漫开来,她很喜欢喝可乐,可惜零用钱少得可怜,基本上买完早餐就没剩多少了,她朝着黎景勾起唇角,“黎景,你人真好。” 这可不是好事,但黎景看着伊柳扬起的笑容,心情并不算差,不忘提醒:“你可别因为一颗糖就被别人拐走了。” 伊柳的表情凝滞住,她发现自己挺容易满足的,内心有些苦涩,因为得到的少,所以一点善意就足以满足她。 之后黎景没再指使她,他们各自写了自班布置的作业,写完后又待在书房里打发时间,这就是陪他的意思吗? 伊柳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感觉内心又更加放松了,她想和齐栩分享,点开聊天框,不意外对方还未回覆。 伊柳:我老板人挺好的,放心了。 8.困 晚上九点半,黎景送她回到巷子口,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一点。 或者说,是伊柳对黎景的戒备放下了一点。 伊柳沿着路灯走回不远处的家。 黎景的视线随着伊柳的距离慢慢拉远,直到她走到家门前开锁进屋。 他的手机里显示着之前的搜索页面── 如何让猫咪卸下心防? 让小猫慢慢地熟悉环境,明白这里是安全的。 伊柳打开楼梯间的灯,踏上台阶走上楼,她的房间在三楼,走廊阴暗,一片寂静。 她其实是胆小的,小时候看完恐怖电影总会做噩梦,长大后接触的人变多了,世界观也跟着拓宽,她才明白鬼都没有人恐怖。 照常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入冬理当要更加嗜睡,她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越夜越清醒,黑夜和恐惧胶漆相融,她默默等待着天慢慢转亮。 伊柳知道熬夜对身体不好,她曾经想过要去正规医院买点安眠药来吃,又怕会就此依赖上药物辅助入睡,她总是心慌,房门外的一点小动静就能惊吓到她。 今夜,又失眠了。 隔天在学校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黎景看她疲惫的模样,轻声问:“你困吗?” “困”,伊柳的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抵着脑袋。 “那睡一会?” “好”,伊柳放下手臂,趴在桌面,接着闭上沉重的双眼,运作中的大脑终于得已解放。 黎景凑近去看伊柳眼下那一点淡淡乌青,伊柳的小脸生得白净,没有一点瑕疵,黑眼圈并不重,却因为出现在白纸上而显得突兀。 他的手机收到消息── 施绍:今天又不来? 黎景:嗯。 施绍:几天不聚了?明天我把伊柳找过来。 黎景:…… 黎景:别找她。 黎景轻轻揉着伊柳的脑袋,又怕她趴着睡不舒服,他抱起伊柳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突然的失重感让伊柳不安地睁开眼,她一脸茫然,下意识双手环绕住黎景的勃颈,“...怎么了?” 黎景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解释,“去房里睡”,卧室的房门没关,黎景侧过身子一推,门便开了,他将伊柳放在床上,还贴心地替她盖上棉被。 “?”伊柳虽然有些不解,但困意占了上风,她昨日一夜未眠,此刻闻着房里舒服的清香味,很快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着了。 KTV包厢内,琴轩坐在施绍身旁,“黎景今天又不来啊?” 施绍:“嗯,不知道这两天在忙什么。” 包厢门从外被推开,众人循声望去,一位穿着校服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她的眼神紧盯着同一处,看样子是来找施绍的。 好友圈里的人相互玩久了都知道,施绍浪荡惯了,包厢内的大伙们对此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不闹也不起哄,琴轩识趣地移到一旁去,空出施绍身旁的位子。 女孩的肩被施绍揽上,“怎么来了?” 女孩乖乖靠在他怀里,解释来意,“我找不到你人,问了学姐才知道你在这。” 学姐? 施绍一改刚才的吊儿郎当,抬眸瞟了一眼琴轩,在心底埋怨般“啧”了一声。 伊柳睡了将近五个小时,黎景尝试着想叫醒她,没想到伊柳拉起棉被盖过头,她躲进被窝里,根本不理他。 黎景无可奈何,骗她:“你爸妈打电话来了。” 伊柳就算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也显然不相信这句话,迷迷糊糊开口,“不会有人等我的。” 黎景蹙起眉头,他伸手慢慢掀开棉被,刚刚还在说话的女孩已经一秒陷入沉眠。 黎景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指向十点钟,他估计这个时间点琴轩他们应该散场了,他搭车前往琴轩的住处,给她发了消息,说要和她借两套衣服。 琴轩打开别墅大门,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还真是缠着伊柳不放。” 黎景没否认,接过琴轩手里的纸袋,没礼貌惯了,转身就想走。 “等等。” 黎景收回迈出的步伐,困惑地看向琴轩。 琴轩又拿出一袋零食递给黎景,“都是伊柳爱吃的。” “谢了”,黎景说完摆摆手和琴轩道别。 回到家后,黎景把零食放到客厅桌上,径直走向卧室,床上的少女蜷曲着双腿侧睡,身子埋在被窝。 黎景蹲下身,缠绵的眼神静静观赏着伊柳的睡颜,低下头凑近吻上她的薄唇,蜻蜓点水般轻触即起, 他突然有点好奇,是不是谁对她好,她就会喜欢谁? 黎景突然有些烦躁,他想咬一口伊柳的唇瓣,又怕会吵醒她。 算了。 他这么想着,起身往客房走去。 伊柳梦见自己被身后的黑影追着跑,她慌张地往前跑,四处张望着想求救,却被街坊上所有的居民们漠视,还有些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在看一场笑剧。 距离拉进,声响越来越刺耳。 救命,救我… 伊柳惊醒,额头上起了冷汗,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梦。 她冷静下来,坐在床上打量着四周环境,这里不是她的房间,甚至比她的闺房还要大上三四倍不止,她撩起垂在额前的碎发,想起自己昨晚在黎景家睡着了。 “醒了?” 伊柳看向房门口,目光相对,她那往日孤冷的眸光里难得起了波澜。 屋内开了空调,黎景简单穿了一件宽松白T搭配着休闲短裤,一脸散淡地朝她走过来,指着长桌上的纸袋,“去换一件衣服吧,洗漱用品也放在里面。” 伊柳对着黎景点点头,一脸睡眼惺忪应了声“好”,涣散了几秒后她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滑下讯息栏,列表上除了齐栩回覆她的消息之外,只剩下班上零碎几个小群有互动。 一夜未归,爸妈没打过一个电话找她。 伊柳面色平静,即便在预料之中,也还是带了一点期望。 她走下床提上纸袋走进房内的卫浴室,看见洗漱台上摆放的牙刷,她才惊觉这里是黎景的房间,那黎景昨晚睡在哪?客房吗? 衣服是一件连帽卫衣,很合身。 伊柳的长发飘散在身后帽檐上,她将碎发挽到耳边,认真洗漱完后她走出浴室,黎景并不在房内。 9. 伊柳走出卧室,看见黎景坐在客厅沙发,正用手撑着头,闭上双眼在休憩。 黎景昨夜也没睡好,他做了一晚上的梦,零碎只记得几个片段── 昏暗的卧室里,他将伊柳翻过身,女孩趴在床上,腰肢被温热的大手紧贴着往上压,黎景的吻细细落在伊柳的背脊,细腻缠绵。 伊柳的后背抵在壮硕的胸膛上,承受着身后沉闷的撞击。 她的泪珠一滴一滴沾湿了面下的枕头,又似欢愉又似难受地呻吟着。 黎景将脑袋埋在伊柳的勃颈处,碎发纠缠在一块,侧过头在白嫩的肌肤上狠狠印上吻痕。 身下抽插的动作不停,越来越浓烈的爱意弥散在空气中,房内不停歇地回荡着剧烈的肉体拍打声,气息缠绕,大床上的身影有规律地上下起伏,黎景将伊柳光裸的后背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终于清醒过来,他习惯性扯下床单丢进洗衣机,到浴室里洗了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默默等待着伊柳醒来。 听见脚步声,黎景缓缓睁开眼,问她:“着急回家吗?” 伊柳摇摇头,她并不着急。 黎景看了眼时间,接近午时,姑娘真能睡,也不知道熬了几天夜,他站起身,“跟我出门一趟吧。” “去哪?” “去把你卖了。” 说完话后,黎景颓唐地走回房内换上长袖,他拿起桌上那一袋零食递给伊柳,“琴轩让我拿给你的。” 伊柳接过,温顺地勾起唇角打开纸袋,里头装满了各种品牌不同类型的黑巧克力。 黎景看她这副高兴的模样,感受到伊柳眼底的情绪,和琴轩挺亲近的,跟自己待在一块就时刻保持警惕,意识到这其中的差别,黎景的脸色开始阴沉。 今天是周六,他被施绍约出门,本来想带着伊柳一起去的,现在突然不想了,包厢内坐了一群人,琴轩也在那,伊柳只要见到琴轩就能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他们出门随意找了一家餐馆吃午饭,虽然是周末,但伊柳把这些相处时间都当成了工作,她不擅长和人交谈,低下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的午餐。 她的老板开口了,“你当现在是在工作吗?” 伊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嘴里还咀嚼着食物,她和黎景只是童年时期的伙伴,并不是久别重逢的多年好友或亲人,生活环境造就了她如今淡漠的性格,要不是高中重逢,黎景早该随着童年结束被她抛之脑后。 两人之间的牵绊犹如细绳,一扯便断。 即便如此,黎景毫不在意,他能够准备最牢固的手铐和脚镣,将伊柳锁在自己身边,也能放她游回茫茫大海,拿着钓竿待在岸上,等待着属于他的美人鱼上钩。 黎景儿时被溺爱惯了,伊柳刚消失的那段日子,他成天郁郁寡欢,父亲告诉他:“要是得不到最珍爱的宝藏,那就去抢,不择手段地去得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颓废。” 这段话令他记忆深刻。 走回家的路上,伊柳刻意避开住在社区里的长辈们,她不避讳和年长者攀谈,只不过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小地方、周围的邻居们,没有一户人家,甚至没有一个人和她的三观是契合的。 从小到大被大人们灌输的观念便是男性就该顶天立地,女性就该贤慧大爱,他们用粗糙的词汇和认知,以年长者的姿态来压榨新生代小孩。 不会洗衣做饭的女孩总会被开玩笑地调侃:“什么都不会,以后嫁出去怎么办?” 打扮鲜艳的男孩则是被无端斥责:“能不能有个男人的样子?” 明明是抹灭年轻人自我意识的封建思想,众人却以此话题来谈笑风生,无论快乐与否,都得逼着下一代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问他缘由,老人回一句:“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必须传宗接代。” 伊柳不会去反驳,她能理解人的思想观念一旦定型了就很难再去动摇。 上一代教育未普及,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当年盛行的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反正嫁出去就对了,娶老婆就对了,接着被催生,生下小孩之后继续恶性循环。 他们没意识到哪里出错了,总觉得按部就班不会出问题,实际上心理受到了打压,却不懂得看心理医生,整天郁郁寡欢,对着后代们情绪勒索。 伊柳早已看透了,所以她刻意避开,不想伪善迎合,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管走自己的路程,坚定就好。 送伊柳回家后,黎景前往聚会地点,一推开包厢门便看见施绍怀里又坐了女孩,其余人围坐在一旁,他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正好在琴轩身旁。 琴轩见到他来也挺意外的,“伊柳没和你一起来啊?” 黎景:“她回家了。” 又被抛弃了吧? 琴轩轻笑着定下结论,看破不说破。 10. 日子一天天过着,生活不算美好,但总归是平淡的,没坏事发生就是好的一天。 寒假将至,十九号结束闭幕仪式,过两天便是除夕,伊柳的姐姐们也回到小镇过节了,年前的鱼摊顾客多,特别繁忙,伊柳一早便到海鲜市场去帮忙,收摊回家后进到浴室里洗了热水澡,去除身上的鱼腥味和一身寒气。 昨日刚进行完大扫除,房子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净,客厅桌面上摆放了生仁和寸枣,屋内来了客人,正在和伊柳的母亲绿兰闲聊着家长里短。 “秀仔年纪不小了吧?” 秀仔是伊柳的大姐伊英秀。 绿兰:“二十三了。” “还不打算定下来啊?再过个几年就没人要了”,明明是一年到头只会见一面的远方亲戚,却一脸担忧的模样。 绿兰没当回事,“现在的小孩都娇气,不爱太早结婚。” 亲戚皱起眉头,继续说着,“那怎么能行?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生两个了。” 绿兰手上拿了一把瓜子,嗑得正欢,一听亲戚说的这话也没毛病,“你给她介绍个老实人?” 见绿兰听进去了,亲戚才放宽心,“你们这隔壁村我二哥的小孩,正好比秀仔大五岁还没娶老婆,那孩子没什么心眼,能过安稳日子。” 又是同样的催婚话术,伊柳没再继续听下去,她今天和齐栩约出门到镇上去逛年街,她在衣裳外头简单穿上一件长版羽绒外套,长发披散在外,面上不施粉黛,往口袋里装上手机和钱包便出了家门。 齐栩在国外待了一年半,这是他第一次回国,两人约了一处碰面。 当了一年半网友后再次见面,双方都成熟不少,五官长开了,不似初中一样稚嫩,现在正是最好的年纪。 “你又长高了好多”,伊柳从初一和齐栩平视,直到他渐渐高出自己许多。 齐栩淡淡笑着,似冬日里和煦的暖阳,“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多久之后,今天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他知道伊柳不会和他客气。 在初中时,伊柳和齐栩经常会被同学们起哄,伊柳只是笑笑不回应,重视自身内核,外物都是浮云,这是齐栩教会她的道理。 不论怎么解释,在同样身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眼中都显得在欲盖弥彰,过了好久才终于懂得,异性好友并不只是成为伴侣的存在,他们一起欢喜一起抱怨,陪伴彼此,是难得可贵的多年挚友。 她欣赏齐栩性格,齐栩也不曾埋怨过她的多疑,伊柳诉说着齐栩所接触世界的背面,齐栩为伊柳解答,将伊柳杂乱的思绪好好梳理,他们是好友,也是彼此的倾诉对象。 伊柳曾经一度困惑,并且执着于被爱,她也是在这个时期遇见了齐栩,两人成为了同桌,和齐栩的热情相比,伊柳显得不近人情,她不懂得去在乎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人教会她做人处事的道理。 即便当时的她还不具备能够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但却出奇地乖巧,特别听齐栩的话。 齐栩也不过是个和她同年纪的毛头小子,想法却格外透彻,思路清晰,这也是伊柳佩服他的原因。 施绍和琴轩嫌市区的年街人多吵杂,也到了镇上的来逛街。 两人正在为晚饭要吃烧烤还是吃火锅而争执,施绍突然用手肘轻推琴轩,下巴一抬,示意她看向前方,“那个是不是伊柳?” 趁琴轩抬眸认人的空隙,施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黎景,对面并未接通,他转而传出讯息: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偷偷和伊柳逛年街呢? 黎景:? 假期才刚开始,黎景就回了位于首都的黎家老宅过年,现在人并不在旗安市。 下一秒电话便打了过来,施绍按下接通键,“你也镇上逛街啊?” 黎景:“我在城云,你看到伊柳和谁在一块?” 施绍正想开口,手机一把被琴轩抢走:“他认错人了。” 琴轩说完便挂断通话,还不忘伸出手打施绍的脑袋一巴掌,“你要是想看黎景从城云飞回来发疯,你就继续说。” 施绍被打得脑袋嗡嗡,也不恼怒,只是一脸困惑,“那伊柳旁边那个人是谁?” 这下换琴轩懵了,她怎么会知道是谁,只能胡乱猜测,“可能是初中同学吧。” “他们两个还挺般配的啊”,施绍没忍住脱口而出,接着识相地捂上嘴。 琴轩把他的手扯下来,“想说就说,黎景又不在。” 他们和黎景从小一起长大,太过于了解黎景,黎景这个人压抑了太久,面上从不过度表现情绪,要是和他谈恋爱,那还真是让伊柳喘不过气。 黎景正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发闷,伊柳一点也不亲近他,更不可能和他一起逛年街,他总以为相处时间久了,伊柳自然会朝着他走,然而并没有。 伊柳发了一则新动态,是一张原况动图,图片上的她正一脸兴奋地盯着被放置在地上往外冒着火花的烟花盒,光亮倒影在她的瞳孔处闪烁着,美得明媚张扬。 点开下一张图,伊柳在前方举着手机自拍,对着镜头比出胜利手势,后头空出的位置,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入镜,男孩正对着镜头温和笑着。 琴轩看到了那则贴文,她和施绍默契对视,在对方眼里读出了两个字── 完了。 11.纠缠 打车回家的路上,施绍和琴轩站在路边等待出租车司机,两人在街边吹着冷风,各自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施绍一脸认真地问琴轩:“我们要不要劝劝黎景别去插足别人的感情?” “那个变态能听进去?”琴轩紧蹙着秀眉。 施绍:“那怎么办?” 琴轩耸耸肩,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伊柳本来就不喜欢他,是他纠缠着人家不放。” 大年初一,来串门的亲戚不少,现在一大家子正围坐在客厅里,对着小辈们挨个询问近况,虽说过年期间避免不了被长辈们提问,伊柳还是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伊柳都高二了吧,想好以后大学要读哪了吗?”坐在她身边的三姑婆开了口。 伊柳礼貌回应:“还没想好。” 亲戚显然把伊柳当成切入点,很快便转过头向二姐抛出问题,“舒诺有交男朋友了吗?” 伊舒诺和妹妹采用同样战术,扬起得体的笑容,“还没呢。” 姑婆的目光最后落在大姐身上,“秀仔年纪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伊英秀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婆婆,我才二十三岁。” 姑婆:“春节一过就算二十四了,再不抓紧订婚,过个几年都三十岁了还有谁要?。” 在他们的观念里,似乎每个年龄段都有自己专属的进度条,没有一点能够喘息的空间。 “等你们都嫁出去了,绿兰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阿婆的语气比任何游戏里的系统NPC都要认真。 这段话漏洞百出,在场却没有任何人当作玩笑话,大家都是期盼着小孩们按部就班,照着长辈们满意的步伐前行。 如此索然无味的对话问答,对伊柳来说没有任何情绪价值,正巧她的手机上跳出短信── 黎景:我在你家外面,能出来吗? 因为在家待着,伊柳只穿了一件绒毛圆领毛衣,刚好想出门透透气,她如往常一样走出巷子口。 冬天的夜晚,室外气温下降至摄氏零下,伊柳一路上没碰见任何人,她坐上轿车后座,司机并不在车内。 伊柳还未适应车内幽暗,伸手不见五指,“怎么来了?” 只一瞬,伊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黎景抱到他的腿上坐着,她挣扎着想下来,却被黎景捏住细腰,伊柳轻微颤抖,想推开他却被拥得更紧,黎景的吻落了下来,女孩瞪大双眼盯着面前放大的冷脸,从惊慌失措到彻底发愣,车内温度上升,雾气笼罩在车窗上。 黎景将伊柳压向自己,薄唇向下探索,穿过勃颈来到锁骨处,细细啃咬着,接着往下隔着布料肆无忌惮地吻上两团胸脯。 “黎…黎景”,少女的嗓音染上哭腔。 “别哭”,黎景试图去擦拭伊柳面容上的眼泪,泪水却不断冒出。 伊柳的语气反而冷静,“你先放开我。” “你别跑”,黎景松开她,伊柳一挣脱束缚就想逃,连忙伸手去打开车门,才发现车门早就被锁上了。 黎景又靠过来,捧起她的小脸,错开鼻尖再次吻上来,伊柳的心跳剧烈跳动,她从未感到如此窒息,双手极力抵抗着黎景热切的吻。 终于消停下来,黎景靠在伊柳的颈窝处,安静闭上眼,鼻息间全是伊柳身上淡淡的沐浴清香味,他昨夜一宿没睡,赶了最早的航班飞回来,幸好车内阴暗,伊柳看不出他的狼狈。 “我错了”,黎景闷闷出声。 伊柳给人的印象虽然淡漠,却也容易心软,况且黎景之前还帮了她的忙,她现在脑子混乱,不知道该指责还是该原谅,干脆不说话了。 抛开一切不谈,今年的冬天很冷,伊柳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 被黎景抱了许久,伊柳被磨得没了脾气,她轻轻拍黎景的后背安抚他,腰间被环绕地更紧。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睡前伊柳都没能缓过神来,黎景大老远从市区来找她就是为了亲她吗? 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好没礼貌。 伊柳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得爱情,她过早地意识到缺爱的人往往会把在家人身上得不到的爱寄托在爱情里,期盼另一半能够补足自己内心的空缺,爱情可以相信,但人的情感往往难以自控,当爱变质的那一刻,感情线也跟着断了,剩下的只有孤独和痛苦甚至恶言相向,脑海不断浮现着过往种种美好的回忆,让人不停贪恋,不停后悔。 总有人说别去衡量爱,谁又能真正做到呢? 她不会刻意避开有关于爱情的文章或电视剧,也不会因为甜蜜的剧情而感动,她只会注意到主角们因为失恋而撕心裂肺,因为爱而不得遗憾终生,爱情再美好也有风险,她想的一直都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伊柳也不能保证,要是她能够得到足够的偏爱,是否也会自愿落进爱情陷阱,感情是一道无解的命题。 12. 春节假期很快结束,姐姐们没有着急离开,中间隔了一两天,全家人聚在饭桌上,伊英秀带了一个男人回家,伊柳没见过这个陌生男人,听旁边的二姐解释后才晓得这是大姐的相亲对象。 伊柳没想到伊英秀会如此轻易妥协,答应催婚的长辈们去见相亲对象,本以为大姐只不过是想先应付过去,毕竟是终生大事,别人不为她着想,她也该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慎重考虑。 她和大姐虽然是亲姐妹,却远远算不上亲近,伊英秀总是傻愣愣的模样,又是个直肠子,伊柳性情敏感,两人关系也不算糟糕,但就是处不来。 说是比大姐大五岁,也才近奔三的年纪,她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位满脸褶皱的男人就是姑婆介绍给大姐的相亲对象,从进门开始便对着伊英秀眉来眼去,不难看出这男人惯会说花言巧语。 相较于伊英秀,伊柳和二姐的感情更加亲密,伊舒诺从小占据领导地位,个性机灵,长辈们都夸她很会做生意,伊柳不争不抢,二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去做。 伊舒诺很喜欢这个懂事乖巧的妹妹,出门旅游见到好看的衣服包包总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着给伊柳买一点。 两姐妹聊天次数不算频繁,伊舒诺的生活忙碌,伊柳又不爱回消息,互动虽然不多,但血缘上的牵绊是永远也抹去不掉的。 此时两人正坐在一起,背着众人偷偷交头接耳,她们同样意外于伊英秀会和只见了几次面的对象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伊舒诺盯着面前服装不整的男人定下结论,“这个男的看起来不太靠谱。” 男人名叫应通,今年二十九岁了,长相朴素并且不爱打扮自己,偏偏生了张巧舌如簧的嘴,不到两天便拿下了伊英秀这个傻乎乎的姑娘,应通本来还想在外头多玩个几年,老妈却在这时告诉他只要把媳妇娶进家门,接着生几个孩子传香火,以后不仅家务有人做,回家还有热乎饭吃,他一想这不是占尽便宜了吗? 应通他爸在一旁出谋划策:“先把那丫头的肚子搞大,他们不嫁也得嫁,彩礼才好讲价。” “死老头,你当初就是这么算计我的吧!”应通他妈一把拿起桌上的面纸盒,朝老头子丢过去。 应通特地在和伊英秀见面前打扮了一番,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对伊英秀说了几句情话,这女人就上赶着要为他洗衣做饭,这会也不顾及形象了,连胡渣没刮都没人说他。 伊英秀这边的父母从没替女儿考虑过,他们只让年轻人自己处几个月,要合适就赶紧结婚。 伊舒诺坐在一旁,显然是完全不能认同和接受这桩婚事,她不明白大姐为何要听信长辈们的安排,更不满父母的随意态度,一直等到应通离开,她才跟在伊英秀身后走上楼。 走到房门前,伊舒诺终于开口:“聊聊吧。” 伊英秀面上为难,欲言又止。 伊舒诺没管她,推门就进到屋内,直到伊英秀关上房门,她才盯着她质问,“说吧,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明明是姐姐的身份,伊英秀却在伊舒诺面前低着头,害怕被她责备,“我们上床了。” 伊舒诺不以为然,都是成年男女了,你情我愿的床事她也不想管,只想问重点,“戴套了吗?” 伊英秀:“戴了,但是套子破了…” 一听见这话,伊舒诺猛然站起身,拉起伊英秀就问她:“吃事后药了吗?” 伊英秀:“没…没有。” 一看伊英秀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就来气,伊舒诺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带她去买药,却被伊英秀死命抽出手,“不行去买,被周围邻居看见了怎么办?” 伊舒诺压低嗓音,“那你怀孕了怎么办,你要跟他结婚?那男的分明就是故意不给你留后路的!”她伸出食指用力戳着伊英秀的太阳穴,“你的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伊英秀被骂懵了,泪水浸湿了眼眶,像是再也受不了,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无助地崩溃大哭,“爸妈都在催我,我能怎么办?”。 “先把药吃了,我们再想办法,总能解决的,他们难道能逼死你?”伊舒诺缓下语气。 见伊英秀哭个不停,伊舒诺干脆自己出门到药局买药,左邻右舍的思想观念还停滞在上世纪年代,她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她嗤笑一声,这些老顽固算个屁。 回到家后,她将买来的矿泉水和事后药放到桌上,“赶紧吃了。” 伊英秀的双眼红肿,有些固执:“我不吃。” 伊舒诺蹙眉,“你不吃要是怀孕了呢?” 伊英秀:“那就生下来。” “随便你!”伊舒诺简直要被气疯了,立马摔门走出房间,不愿再管她那愚昧无知的大姐。 13.拥抱 伊柳在作业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老房子的隔音设备差,她清楚听见了楼下传来的碰撞声,伊柳的身子跟着哆嗦,停下手边的动作认真听楼下的动静,确认没声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吸着鼻子,抽了一张面纸擤鼻涕,伊柳的喉咙发痒,本来想着不是大问题就一直从早上拖到现在,她的身子发热,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穿了件外套便出门想去买感冒药。 伊柳走在路上脑袋晕晕乎乎的,困得不行。 “伊柳。” 她被喊了一声,抬眸望去才看见黎景就站在不远处,伊柳的脸颊泛红,“你怎么来了?” 黎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像一只大熊玩偶,尤其是现在免疫力低下的时候,伊柳想起前几天的拥抱,等黎景站定在她面前时,伊柳的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做出行动,她张开双臂环抱住黎景,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脑袋昏沉,想找个地方依靠,她将脸颊埋进黎景怀里,“黎景。” “嗯?” 再次确定来人是黎景后,伊柳安心地闭上眼,他们站在巷尾的一个小角落,周围并没有任何人。 黎景比伊柳高上许多,就这么低头往下去看小姑娘待在自己怀里,双臂紧紧拥抱住他,还挺玄乎,简直难以置信,这些天的烦躁情绪在此刻一扫而空,他轻笑一声,觉得很满足。 冰凉的大手贴上滚烫的脸颊,黎景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捏着伊柳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伊柳的眼神涣散,小脸有点不愉悦。 黎景温柔地轻抚她的脑袋,“你感冒了?” “嗯,我正准备去买药”,伊柳拉开黎景的手,又想往他怀里倒。 黎景也没阻止,声线依旧柔和,“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好。” 领完药后,他们坐在诊室外面,伊柳侧头靠在黎景的肩膀上,黎景手里拿着一瓶水和药袋,“先把药吃了再睡。” 伊柳艰难地撑开眼皮看向黎景手里的药和拧开瓶盖的水瓶,她伸手接过,将药丸放进嘴里接着喝下水,轻声抱怨,“好苦。” 黎景将她搂到怀里,在她的耳边柔声夸奖,“你很棒。” 伊柳更黏他了。 隔天是在黎景的怀中醒来的。 伊柳的腰肢被禁捆着喘不过气来,她拉开横在腰间的手背过身去,结果身后的人又贴了上来缠着她不放,伊柳扭着身子想挣脱开,结果被抱得更紧。 少年的声音沙哑疲倦,“别动了。” 伊柳:“你别抱我。” “不行。”昨天还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今天就不让抱了,黎景才不同意。 见拗不过他,伊柳干脆起床,轻车熟路地走进浴室内开始洗漱。 自从第一次在黎景家过夜之后,伊柳发现黎景总会纵容她的所作所为,这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工作时间困了就睡,她已经是黎景卧室的老熟人了,不过和黎景同床共枕还是第一次,她后知后觉地害羞,脸上泛起红晕。 接着又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夜洗完澡后换上的睡衣,她嫌麻烦,昨晚出门只在睡衣外层多穿一件厚外套,并没有套上胸罩。 伊柳醒了之后,黎景也跟着起床了,现在正站在浴室门外,问她:“等等想吃什么?” “馄饨。” 黎景同样身穿睡衣,发丝凌乱,他低下头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有卖馄饨的店家。 伊柳觉得这温馨的一幕莫名有点像情侣同居日常,他们睡同一张床,早上同时间起床,接着一起吃早饭。 黎景走进浴室,站到她身旁,揉揉她的脑袋,“给你买的衣服在衣帽间,等等去选一套换上吧。” “?”伊柳的嘴里满口泡沫。 衣帽间很大,比伊柳的房间还大,周围两边全挂着衣服,内衣裤也一应具全,每个尺码都有,全是为她准备的衣服吗? 伊柳不敢去多想,选了一套衣裳换上。 “先把药吃了”,黎景倒了一杯水递给伊柳。 伊柳抬眼注视着黎景,或许刚睡醒的原因,他还有些懵,一手拿着药袋,一手拿着水杯,明明是不会照顾人的大少爷,却给人一种靠谱的错觉。 她接过药吞下,紧接着喝水润喉,被苦得皱眉,“好苦。” 黎景觉得好笑,伸出食指戳戳她的脸蛋,想将她抱进怀里。 伊柳:“我们要出门了吗?” “外套穿上”,黎景双手撑开外套两边,绕到伊柳身后,伊柳伸出手臂套上袖子,黎景低下头为她拉上拉链。 像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伊柳觉得这种感觉挺新奇的,伸出手抚摸黎景的脑袋。 黎景抬头亲上她的唇瓣,她都还没反应过来,黎景就移开了唇。 “你又亲我。” 14. 黎景一看她这么认真,就特别想逗她,“那你要不要亲回来?” 伊柳故意凑上去,双手环绕住黎景的脖子,眼睛弯成月牙,又不亲他,“我感冒呢。” “没感冒的时候就能亲吗?”黎景顺势揽住她的腰,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伊柳赶紧松开手捂上嘴,“你不能亲我。” 黎景满眼柔情,“那我抱抱你可以吗?” “好吧”,伊柳抱住黎景,被他圈在温暖的怀里,比以往都更加亲密。 伊舒诺飞回了大学所在的城市,伊英秀则是留在老家,白天在家里帮忙顾摊子,店里多了一位不用付薪水的员工,伊耀昌自然乐得清闲。 伊英秀将外地稳定的工作辞了,她想和应通好好谈恋爱,每日收摊之后她会骑着摩托车到隔壁村去找应通,应通是个黑手,职高毕业后便直接进入到职场实习,如今已经是个累积了多年经验的修车师傅。 今天是学校第一天开学,伊英秀看时间晚了妹妹还没回家,便对着厨房里的绿兰开口,“都快九点了,伊柳怎么还没回来?” 绿兰正拿着抹布擦拭灶台,随口回了一句,“我让她放学后去兼职。” 得到回答后,伊英秀点点头,她也认为伊柳是应该提前去打工赚钱,减轻一些爸妈的负担。 伊柳正坐在黎景家的书房里写作业,笔记本上一行一行全是黎景写下来的公式,黎景坐在她身旁,垂眸认真读着她看不懂的企业管理类书籍,伊柳的思绪开始飘远了。 自从两人第一次接吻之后,黎景对她的一切纵容好像都有了由头,她不曾去猜黎景会喜欢她多久,伊柳打算高中毕业就离开这里,她想考去南方的大学。 伊柳一直是淡薄的性格,不会要求任何人要永远爱她,因为她自己就做不到,伊柳向往自由,不愿受到束缚。 她不喜欢麻烦,同样不需要被爱。 黎景挺有钱的,长得也好看,就是太粘人了。 “你看着我发什么呆呢?”黎景又来抱她了。 伊柳把他推开,他又贴上来要亲她,黎景将她抱到腿上,右手抚摸着伊柳的细腰,低下头缠绵地深吻她的唇,亲得伊柳喘不过气来,腰上的手伸进衣服里,沿着腰线往上游走,伊柳将脸埋在黎景的肩上,脸颊烧得绯红。 “啪嗒”一声,胸衣被解开,黎景的手掌毫无阻隔地触摸着饱满娇嫩的酥胸,他揉捏着梦里不曾带给过他的触感。 真的好软。 一滴泪无预警落在黎景的肩膀上,越来越多的眼泪渐渐沾湿了黎景的衣料,他回过神来,慌忙抽回掩盖在衣物底下作乱的指尖,抬起伊柳的脸,拇指滑过脸颊带走泪水。 伊柳不免发现黎景正在一步步攻破她的心理防线、一寸寸侵占她的领土,越被黎景拿捏住心意,她就越离不开他。 偏偏黎景又紧紧拥抱住她,一遍遍哄着她、对她道歉,彷佛她只要不松口说原谅,黎景就不会放她走,伊柳不喜欢这种被人轻易掌握在手心中的感受。 “没关系”,但她还是做不到反抗。 黎景的嘴唇又凑了过来,伊柳侧过头躲开,热吻落在她的脸颊上,黎景微微蹙眉,似乎是不满她的逃避,黎景控制住她的下巴,重新吻了上来。 亲得伊柳身子发软,黎景托住她的后背往自己身上压,舌尖缠绕,沉浸在其中不愿松开手,伊柳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正在努力推开他,却没有什么用。 呼吸紊乱之际,伊柳终于得到了解放,她的小嘴微张着喘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黎景拿着纸巾慢慢擦拭伊柳脸上的水珠,轻轻一笑,“哭什么?” 又是一副对付她游刃有余的模样。 伊柳:“我想回家了。” “嗯,送你回家”,黎景的语气从容不迫。 他对自己越了解,伊柳就更加恐惧,时刻被人盯在眼里,想法也跟着被轻易看透。 回到家后,伊柳躺在床上想着她当时为了什么哭,或许是在为自己的无能。 她虽然害怕生面孔,但要是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包括周遭环境都是陌生的,如此一来她反而轻松了,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伊柳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即便没有什么钱,她也可以到南方再找打工,接触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她希望自己能改掉原本懦弱内向的性格。 不论在何处落地生根,都比留在老家面临被催婚的处境要好得多。 伊柳不傻,她知道要是将这些想法告诉黎景,黎景肯定会帮助自己,她需要黎景,又不想要他。 15. 除开上缴给绿兰的薪水,伊柳自己也攒下了一点钱,零零总总加起来连负担她大学的学费都不够,更别提房租和水电了。 她侧过身子,小脸埋进厚重的棉被里,伊柳一直告诉自己先离开宁镇,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她每天都在焦虑,她不能待在原地,离开宁镇一切都得重新来过,这个生她养她的家是伊柳没安全感的来源,她从小被教育的观念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家要学会相夫教子,懒散会被婆家嫌弃。 一想起来就烦,好似她的思想不属于自己,她整个人都被赋予了旧时代观念,不合群那便是异类。 绿兰二十几年来为伊耀昌当牛做马,伊柳都看在眼里,逢年过节拜天公,早起烧香、在红桌上摆放进贡果子的永远是自己母亲,做得要死要活却没有半句怨言。 如此窒息的家庭分工,让伊柳必须传承下去,她不懂长辈们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被封建思想枷锁的人生实在痛苦又难熬。 所有人都想掌握她的未来,没有人记得她是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正常人类,伊柳所向往的远方是无拘束和自由。 伊耀昌和绿兰这辈子没出过县城,大姐愚昧,待伊柳去了南方生活,估计只有伊舒诺能够找到她。 在冲破牢笼之前,她还不能露出马脚。 伊柳坐在教室里,她实在对校园里的八卦没有任何好奇心,但她懂得去迎合别人,在聆听同学们的分享欲时,伊柳从不扫兴。 以前不喜欢校园生活的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蔡越彬对她的骚扰,而自己作为受害人又抓不到他任何把柄的无力感实在令伊柳难受不已,现在蔡越彬只要看到她就识趣地绕道走,那段过往也随着时间被伊柳淡忘了。 蔡越彬在她的印象里并不是个安分的人,她觉得奇怪,蔡越彬怎么会如此惧怕黎景? 伊柳没想太久,她很快被同学们带进谈话内容,三两同学聚集在课桌前,讨论的话题无非是年级里谁和谁的恋情有了苗头。 “黎景身边就琴轩一个女生,他们两个不是青梅竹马吗?” 怎么突然间谈论起黎景了? “黎景和琴轩真的很般配。” 伊柳认真听他们对话,她也认为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是很美好的。 “伊柳,你觉得呢?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三个人的目光集中在伊柳身上。 她面露思考,最后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但他们真的很般配对不对?” 伊柳点点头,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她认为身边能有一个多年挚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从幼年时期相伴至今,意义非凡。 不过他们好像都遗忘了施绍,伊柳还记得儿时玩分组游戏,大家默认她和黎景必须在一组,每当轮到琴轩选人的时候,她选不到伊柳,只能退而求其次,次次选的都是施绍。 “你们还记得去年琴轩发的黎景生日宴会吗?她应该每年都有去参加吧。” “今年是十八岁成年礼,一定会办得比以往隆重。” 伊柳并不知道黎景的生日是在哪一天,只能坐在一旁尬听,偶尔应付两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龙头里的冰水均匀喷洒在她的手心上,凉意渗透至全身,伊柳这几天是特殊时期。 不疼,但就是闷。 因为今天是生理期,体育课和老师请了假,钟声响起,教室内只剩下她独自一人,伊柳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眼皮沉重,闭上双眼却睡不着。 五指突然被人握在手心里,伊柳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来人是黎景后又放下心来,他的手很暖和。 黎景轻揉她的发丝,递给她一个热水袋,接着拿起课桌旁的保温杯,走到外面走廊上的饮水机前,打开瓶盖装上温水。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伊柳身旁,黎景垂眸盯着眼前将脸颊埋进臂弯里的姑娘,一眼也不愿意多施舍给他。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幼年时期见到她的第一眼,她是被父亲叮嘱要乖乖听话不能够乱跑的小女孩,她消失的第一刻,黎景只当是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再后来,黎景蹲点守在宁镇唯一的中学门口,等待着伊柳放学走出校门,只为了看她一眼。 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伊柳夜夜出现在自己梦中,黎景知道那代表什么,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 黎景总是在找机会和她套近,他发现伊柳在心理层面上设置了一道关系屏障,黎景实在难以找到突破口。 他知道伊柳住在哪,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也知道她讨厌蔡越彬。 那就除掉他。 实际上他比蔡越彬还要卑鄙万分,但他永远不会让伊柳知道这一切, 黎景调查过蔡越彬的背景,资料上显示他的父亲正是在黎家任职的一个小长工,捏碎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蔡越彬让伊柳痛苦,黎景就加倍还在他父亲身上。 他站在教室门口听见了蔡越彬对伊柳的表白,看来蔡越彬还是学不会教训。 蔡父被黎家停职了。 黎景将蔡越彬锁进小黑屋里待了一整晚,屋内四面墙壁贴满了镜子,镜面中映出蔡越彬干瘪丑陋的嘴脸。 黎景仍然不够解气,怎么做才能让游戏更好玩呢? 他买了一百只饿了八天的野生沟鼠,全数放进小房间内,“吱吱吱”老鼠们紧盯着猎物,迫不及待朝着蔡越彬飞奔过去。 黎景勾起唇角,一边听着里头传出的凄厉惨叫声,一边在手机上给伊柳发消息:到家了? 16. “伊柳,快上课了”,前桌的同学轻轻晃动着伊柳的手臂。 伊柳懵懵抬起头,脸蛋印上了明显的红痕,视线在身旁扫视了一圈,黎景已经离开了,只有被伊柳抱在怀中的热水袋能够证明他曾经来过。 前桌见她醒了,才放心地回过头,这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伊柳班上的班导师余英珠走进四班教室,余英珠站在每一行座位的第一排,依序发下手里拿着的户外活动通知单,发完后让同学们传到后面去。 等所有同学都拿到通知单后,余英珠站在讲台上开始解释,“这是学校组织的高二年级露营活动,你们还剩下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了,能相处的时间不多,可以参与集体活动就别请假,单子拿回家给家长签名,明天交上来。” 男同学张彪开玩笑着开口:“老师,营区的分工合作男女不平等。” 班上顿时笑声不断,大多数同学们初中都参加过露营活动,回忆并不算美好,要跟着教官的步伐前进,要听从指挥,要自己做饭、搭帐篷。 伊柳记忆深刻,初中分了小组在营区煮饭,当时是使用旧年代炊灶的方式,她被分配到的职位是伙夫,整晚拿着不锈钢烤肉夹着急忙慌地给队内的炉灶添加黑炭,大家的脸上都被抹了一层灰,校服全染上了油烟味,即便再小心,伊柳的衣裳还是沾上了炭黑粉。 此刻,她盯着手中的通知单微拧起秀眉,高中的请假程序繁琐麻烦,她不讨厌班上同学,却也并没有想过要在高中生涯留下任何深刻回忆。 露营活动三天两夜,第二晚是营火晚会,当晚要举办歌唱比赛,学校已经开始在校网上招募高二年级的比赛人选。 没想到高中营火晚会的策划还挺有趣,这是唯一能安慰到伊柳的地方。 老师让同学们自由分组,伊柳倒是无所谓和谁一组,只不过考虑队内分工的话,她必须要找厨艺好的同学作为队友。 绿兰经常在和邻居交谈的过程当中调侃伊柳不会煮饭,以后嫁到婆家会被婆婆训话,却也从来没要求过伊柳要学会做饭。 伊柳虽然不认同母亲的传统思想,但她对绿兰的情感实在难以割舍,她觉得母亲还是爱自己的。 平日里和伊柳交好的几个女孩子这时围了过来,开始讨论起帐篷分组,“我们几个睡一起吧。” 人数正好是四个人,没人反对,几人很快在小组表单上填下姓名。 帐篷分组和露营小队是不同形式的,女孩们又去找了几个同学搭伙组队,这方面伊柳不需要操心,她松了口气,只需要在组织好的小队名单里填下自己的姓名。 余英珠让落单的同学们起立,全班的目光齐齐落在几人身上,每当班上有分组活动的时候,这些习惯性独来独往的同学总是会被排斥在外,在局促不安的情绪下,他们被自动分为一组。 伊柳移开目光,她没资格去心疼别人。 黎景本来不打算参加这次活动,施绍天天缠着他说露营有多好玩,他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黎景,其实黎景最后选择参加的原因很简单,他在伊柳的通知单上看见她勾选了同意。 活动当天,各班排好队伍上了游览车,荧幕上播放着安全宣导片,接着要开上山路,容易晕车的同学被安排坐在前排,已经提前吃了晕车药。 伊柳坐在后排,四周吵吵闹闹的,有人拆了包薯片分给大家吃,背包内装满了零食,像小学要去户外郊游踏青一样,司机将荧幕切换成卡拉OK,点歌本和麦克风被传来传去,大家兴奋的情绪感染了伊柳,她在这时拔下耳机。 拿着点歌本的人翻翻选选,终于在厚重的书页中找到了一首自己心仪的歌曲, 伊柳坐在靠窗的位置,她背了一个侧背小包,里头只放了手机、充电宝和耳机,还有被绿兰叮嘱了要带的湿纸巾和面纸。 游览车在山路上摇摇晃晃,大家在车内欢快地唱着歌,前后气氛不同,前排已经有好几位同学睡着了。 这次的团体活动比伊柳预料之中要舒适得多,周遭环境比初中那时的营地要干净整洁,带领自班的教官是个软性子,不凶且很好说话。 他们一下车便被领队教官带领着熟悉环境,帐篷已经搭建好,被摆放在宽阔的草地上,地上的草坪早上被洒过水,此时还是潮湿的状态。 全年级集合到空地上,一旁是搭建好的舞台,黎景懒散地坐在队伍后排,太阳光散落在少年身上,发丝和鼻梁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他朝伊柳的班级方向看,黎景长得高,抬头视线一扫便找到了伊柳。 教官正在分配工作,“每个队伍负责洗碗的人起立。” 伊柳站了起来。 见状,黎景伸手按下准备起立的施绍,“我去洗碗吧,我怕你洗不干净。” 施绍一脸疑惑,接着反驳:“你才洗不干净。” 伊柳提着桶子走到厨房领取全队的碗筷和餐盘,接着走到洗手台前开始洗碗,周围慢慢聚集了不少同学,洗碗对伊柳来说不是难事,只要别让她煮饭就行。 伸手按压了几下洗碗精到海绵上,搓出泡沫开始清洗,伊柳旁边来了人,她没去管,专心洗着自己手里的碗。 伊柳低着头,碎发快掉到眼前,一旁的人伸出手帮她将发丝挽到耳后,伊柳愣了一瞬,转过头想道谢才发现旁边站着的人是黎景。 伊柳面上淡定:“谢谢”,接着继续洗水槽里的碗。 在旁人看来,两人一点也不熟。 17.累 黎景将手伸入水中想去牵伊柳,被她躲开了。 少年撸起袖子,打开水龙头,规矩地跟着洗碗。 厨房墙边的洗手台排了一直线,个个都是独立的水槽,每个人都选择站在左右两边没人的空位,只有他们两个靠在一块。 伊柳为此发愁,她讨厌麻烦也不想被讨论,舆论中心现在就站在身边,她急切开口,“在同学面前我们别离得太近好吗?”是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见的音量。 黎景没有回答。 营火晚会当晚,高二的学生们混杂在露营地,这简直是在考验社交能力,有些人和谁都能够聊两句,也有人低下头安静地待在自班的队伍里。 活动很快开始,选手们一一上台,要说比赛也不算,同学们更把这当成一场表演,期待着台上同学带来的演出。 选手们准备的歌曲大多数都是情歌,到第三位同学上场的时候,班上起了一阵骚动,上场的人是和伊柳同班的男同学曾衡,伊柳听过曾衡唱歌,很好听。 曾衡是被班上的同学们怂恿着报名参加比赛的。 前奏响起,爵士鼓搭配着电吉他和键盘,曾衡选的是一首闽南语歌曲,茄子蛋的阁爱你一摆。 伊柳越听越觉得歌词内容实在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段。 音响内传来歌声── “我爱你没问题,问题是你不是我的。” 演唱完歌曲,曾衡手里拿着话筒,他指着舞台对面以四个班级为单位的梯队,“我的前女友在这里面,这首歌是送给她的。” 因为这句话,坐在板凳上正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安静了一瞬,接着不约而同地响起起哄声。 施绍嗤笑着和身旁的琴轩谈论,“这哥们不会觉得自己很酷吧?” 琴轩掀起眼皮看他:“跟你一样戏多。” 施绍不服:“我比他帅吧?” “……” 曾衡最后是被教官扯下台的。 伊柳不懂。 何必呢?要是真的为对方考虑,那就不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带有指向性的话,既然都分开了就好聚好散吧。 伊柳坐在队伍的最后排,肩膀被人点了一下,她转过头看见黎景,同学们都沉浸在歌曲当中,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走到树后。 夜晚的温度直线下降,何况露营地还在山上,伊柳冷得直哆嗦,面上不悦,“你怎么来找我,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黎景没有回话,他将伊柳的双手握在掌心,冷冰冰的小手被慢慢捂热。 伊柳紧张地左顾右盼,就怕有人突然朝后方望过来,他们待在如此危险的位置,黎景依旧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拿出三个暖宝宝给她,伊柳快速接过,接着催促他赶紧离开。 见黎景不为所动,伊柳不满:“你快走了,被我同学看到的话我还得解释。” 黎景抿着唇,他也不高兴,手紧紧抓着伊柳的手臂不松开,最后看她实在急得不行,黎景低头在伊柳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就放她走了。 他一放开手,小姑娘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黎景站在原地,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绪。 露营活动在隔天早上结束了,大家都玩得意犹未尽,各班驱车回到学校,一下车便各自回了家。 伊柳坐在轿车上,手被黎景紧紧攥着,黎景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伊柳快被这压抑的氛围给击垮了。 他们下车走进电梯,到达六楼进到玄关,一路上都牵着手。 伊柳被黎景揽入怀中,只是轻轻抱着,疲惫地将头靠在她肩上。 眼底满是复杂的情感,伊柳看不明白。 黎景只是不懂,小时候他能将自己绑在伊柳身边,如今却不行,在学校连讲个话都要避开众人的目光,明明上一秒还是相拥着缠绵的情人,下一秒就变成了年级里互相不认识的陌生同学。 强烈的落差感让他感到挫败。 伊柳任由黎景抱着她,没有开口安抚,依旧沉默着,她本身就是个经常被敏感情绪缠身的人,实在接不住黎景的负面能量,伊柳垂下眼眸,她真的好累。 这段早该被遗忘在岁月里的关系,以另一种形式再次渗入到她的生活里。 伊柳不能理解黎景的执着,她无法接受感情变质所带来的打击,甚至不敢去想爱人有一天会不爱自己。 爱情和花瓶一样是易碎品,在它彻底破碎之前,彼此会许下美好的誓言,等到有一天梦碎了,才恍惚发现,原来一切承诺在失去了爱的加持之后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18.情绪化 wuyezhen.c o m 黎景越来越黏人了。 一坐上车就牵手变成了日常,到家了要抱抱,走到哪跟到哪,就连伊柳躺在床上睡觉,黎景都要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腰。 黎景明明不困,但就是想贴着伊柳,也不嫌无聊。 就好像在为此向伊柳反抗,不让他在学校和自己交流,他就在两人的独处时间里尽情缠着她。 屋内开了空调,温度本就高,两人紧紧挨在一起,纵使伊柳脾气再好,此刻也闷得慌。 她转过头,黎景的眼神放在她身上,见伊柳转身了,便凑上去想亲她。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 8 b t.c om 伊柳伸手推开他,“我渴,你能去帮我倒杯水吗?” “你先让我亲亲”,黎景起身,上半身压在伊柳身上,五指握住她不听话的双手抵到枕头边,低下头,呼吸交错,舌尖探入。 伊柳闭起双眼,鼻息之间全是黎景的味道,他的嘴唇很软,亲得很温柔。 房间内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两人都不舍得分开,接吻真让人上瘾。 亲了好久之后,黎景松开手,撑起身想走到厨房去倒杯水。 伊柳拉住他的手臂,撒娇的语气,“不喝了,你抱抱我吧。” 她本来想趁着黎景去倒水,把他锁在门外的。 黎景乐得伊柳黏着他,他将伊柳拥入怀中,哄着她慢慢睡着。 半梦半醒间,伊柳闷闷开口,“黎景,你爱我吗?” 伊柳不曾问过任何她自认为亲近的家人朋友爱不爱她,因为没有底气,要是得到否定答案的话,她会难过好久。 黎景看她现在这个模样,更像是在说梦话,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爱你,好爱好爱你。” 为什么爱呢? 伊柳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黎景对她的爱,她只是这尘世间的寻常人,她也享受被爱,但不免会去思考,黎景为什么会爱她呢? 她会好奇,黎景以后要是不爱她了,是不是就和爱她一样不需要理由? 伊柳会和黎景闹脾气,她知道黎景一定会哄她,在伊柳身边,能够容忍她肆意宣泄情绪的人,好像就只有黎景了。 她突然发现这样对黎景不太公平,伊柳觉得好泄气,她想试着和黎景保持距离。 既然得不到永久的爱和包容,那就一刻也别沉溺。 下定决心的这些天还发生了一件事。 “你怀孕了?”绿兰坐在沙发上,手掌抚摸着伊英秀的腹部,面上皱起眉头。 伊耀昌躺在一旁一言不发。 明明是多年夫妻,作为父亲的角色,宁愿在一旁沉默,都不愿意共同解决困难,不愿意沟通协调,只留绿兰在一旁独自面对问题,“都还没结婚,怎么能怀孕呢?” 这一幕在伊柳眼中呈现的是不作为的父亲和不负责任的陌生男人。 不平等的关系,这就是她所能理解的爱情和婚姻。 怀着身孕的大姐,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应通,两家人坐在一块交流,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彩礼免了,举办婚宴的费用两家对半分。 伊耀昌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彩礼免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白嫁到你们家去啦?” 应通的父亲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孩子都有了,你能说不嫁就不嫁吗?” “除了我家应通,你们家这女儿恐怕都没人要了”,应通的母亲在一旁附和。 伊柳听得头疼,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有人能这么没脸没皮。 伊家吃了闷亏,两家人的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事情还没解决,伊柳也没能睡个好觉,连着好几天都魂不守舍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黎景又总是黏着她,这天两人在电梯里手牵着手,伊柳被烦得不行,她知道不是黎景的错,但就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伊柳望向被黎景握住的手,“别牵我手了。” “为什么?”黎景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无奈。 “如果这算是工作内容的话,那你牵吧。” 黎景被这句话堵得不知所措,他垂下眼眸去观察伊柳,这个角度能看见她低着头颅,有点沮丧的模样,眼底染上一小片不明显的乌青,“要抱抱吗?” 伊柳没动,也没回答。 两人先后走出电梯,开锁进到玄关,黎景鞋都还没换,伊柳就往他怀里钻,手臂环抱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黎景的胸膛上,疲惫地闭上双眼,太累了,总是被情绪牵着走。 黎景揉揉伊柳的脑袋,静静陪伴着她,这次他不打算出手,事不关伊柳,他也没必要做什么,姑娘受委屈了还能抱抱他,在他身上寻求安慰,陪伴的时间一久,伊柳就离不开他了。 伊柳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她在依赖黎景的这条道路上迷失方向,找不回从前的小房子了。 越抱越紧,越依赖越离不开。 让人尝到甜头的糖果屋,陷入了便无法自拔。 19.焦躁 婚事尚未敲定,伊英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也只能干着急。 绿兰为了操心女儿的未来,面容日渐憔悴,黑发上一夜冒出了好几根白头发。 待在母亲身边的伊柳心情也不好,整天愁眉苦脸,又帮不上忙。 她会在聊天框内和齐栩抱怨了家中琐事,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面要好受得多。 她躺在床上睡觉,浑然不觉手机里的讯息已经被黎景看光了。 伊柳的手机被黎景拿在手上,手指滑动着屏幕,一句一句读着这些伊柳从未和自己倾诉过的少女心事,黎景的眼色越发阴沉,所有伤心和高兴的事,伊柳全说给别人听了,明明自己就在她面前,却不是被她选择的倾诉对象。 黎景按下封锁键,接着删除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和好友关系,就连春节期间发的那则刺眼的贴文也一并删了,不留一点两人之间的互动痕迹。 他想过伊柳会和他闹脾气、会质问他,但没想到伊柳看了明显被动过的手机之后只是一言不发,行为举止无异于平常,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也没有不理他。 两人的相处模式和以往没区别,伊柳依旧在为伊英秀的事情烦心,除此之外黎景猜不透伊柳在想什么。 他想为自己的冲动认错,伊柳并没有给他机会。 伊柳表现得越若无其事,黎景的内心就越不安。 此刻,两人坐在书房内。 “伊柳。” “嗯?”伊柳右手握着笔,从作业本上移开视线,抬头回应黎景。 黎景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伊柳淡淡笑着回答。 黎景又想起那天在手机上伊柳给齐栩发的消息,她明明说她最近过得很累。 心口在隐隐作痛,他不喜欢伊柳和他客气,两人的关系彷佛又回到了从前。 如他在聊天室所看见的内容一样,伊柳过得一点也不好,最近不仅被应通一家烦得整宿睡不着觉,家里附近大半夜了还在施工,她的情绪很躁动,在外一直极力克制着,事事不顺心导致她对待任何人事物都安不下心,吃最爱的甜食也无法拯救这糟糕透顶的心情。 她知道黎景动过她的手机,聊天记录复原不了,但是好友还能再加上,只要黎景别提起,她就不会太过于在意。 黎景:“我删了你帐号里的好友。” 伊柳真是要疯了。 “嗯,我知道。” 原来就算黎景提起,她仍然懒得去在意。 两人僵持着,伊柳垂下眼眸继续写作业,脑子不太清醒,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莫名越想越丧气,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黎景发现,她低下头,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抬起衣袖擦去泪水,很小的动作,但被黎景注意到了,他向伊柳靠近,急忙去抽面纸递给她,“怎么哭了?” 伊柳捧着面纸捂住脸,哭得抽抽噎噎,这些天的焦躁和痛苦,似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随着眼泪不断涌出。 刚刚还说自己过得挺好的人,现在哭得面上布满泪痕,眼睛都哭红了。 哭完之后又像没事人一样一言不发。 “是因为我删了那个人吗?”黎景抿着唇抬眼望向她,前发盖过眼皮,像是害怕被抛弃一般眼眶泛红,此刻伊柳突然想起以前看偶像剧时最好奇的问题,为什么男女主都不解释误会?为什么不好好交流?为什么非要等到错过了才后悔? 可惜她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是故事主角,脑海里一团糟,她移开视线低头拾起笔,不愿理会。 黎景怎么可能妥协,心底似有无数根银针在刺痛他,再也不愿意伪装,他站起身,长臂紧紧抱起伊柳走出书房。 伊柳慌了神,伸手想扯开黎景青筋暴起的手臂,途中又软下性子开口,“黎景,你抱得我好疼”,腰上的力度松了许多。 不顾她的挣扎,黎景推开卧室门,将她放到床上,手掌握住纤细的脚腕往自己身下拖,俯下身紧紧禁捆住伊柳的腰,语气破碎不堪,“你知道我喜欢你。” 黎景面目狰狞,早已没了当初散漫不问世事的模样。 伊柳沉默着,脑中一片混乱,任由黎景的唇在她的勃颈处游走,发丝细细触动着她的下巴颏。 黎景撑起身,膝盖抵在伊柳的双腿之间,手指勾起衣料脱下上衣,伊柳偏过头去,颊上微微泛红,黎景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面向自己,吻上她的唇瓣,火热的胸膛压着她。 不满足于此,黎景将伊柳的胸衣扯下,外衣也被他脱了,两人裸露着身体纠缠,屋内没有光源,肌肤相贴。 乳尖被黎景含住吮吸,伊柳失神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屋内一片昏暗,瞳孔慢慢适应光源,眼泪滑落,她描述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直到底裤被褪下,伊柳才有了反应,没有阻止,而是提醒黎景:“要戴套。” 20. 黎景拿过明晃晃摆在床头柜上的方纸盒,从不多加掩饰,早在前几次进到这间卧室时,伊柳就注意到了。 纸盒沿着裂痕被拆开,黎景抽出保险套,撕开包装后戴上,彼此都是初次接触性事,过程并不算美好。 额头上冒着汗,黎景低头在伊柳的耳畔喘息,“放松一点”,太紧了。 精壮的下腹紧贴着娇嫩肌肤厮磨,感受到穴口在慢慢接纳他,黎景顶撞的速度渐渐加快,独自沉浸在快感当中。 伊柳终究没能忍住疼,身躯被压着,哪哪都不舒服,她只想快点结束,哑着嗓子啜泣,“黎景…我很难受…” 下一秒舌尖被含住,痛苦的呻吟被堵在喉咙间。 只做了一次,伊柳感觉全身骨头像散架了一样,腰酸痛得很,一团蜷缩在床边,身上盖着棉被。 黎景拉开套子,丢进垃圾桶,“我抱你去洗澡?” “不用”,伊柳摆摆手,捡起散落在一旁的衣物穿上,眼神望向墙面上的时钟,“我要回家了。” 刚刚才做完最亲密的事,关系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加紧密。 伊柳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家脱了衣服准备洗澡时才发现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痕,幸好勃颈处未沾染上,冬天穿着长袖还能掩盖过去。 被撕裂开的地方隐隐透着疼。 从那之后她就对黎景感到很反感,不可避免的独处时间里,伊柳总是找借口想提早回家,下意识回避他的亲近。 经过几次对谈,即使伊家对应通这位未来女婿的随意态度再不满意,也不得不妥协,婚礼趁着伊英秀还在孕初就抓紧办了,结婚习俗一样也没少,婚宴办得潦草,在村头搭建了酒席,应通喝得烂醉。 伊柳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圆桌旁,看着众人高兴地敬酒,大家都在笑,只有她闷着性子。 伊耀昌和绿兰正与应通的爸妈聊得愉快,犹如往日的争执不存在一般。 伊柳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蔡越彬,他比从前瘦损了不少,脸色依旧蜡黄,本来想视若无睹,不料蔡越彬主动开口叫住了她,伊柳停下脚步,认真观察后才发现,蔡越彬的皮肤上多了好多密密麻麻的坑洞疤痕,还有结痂未痊愈的伤口,看着瘆人,伊柳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冷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可否认你长得很漂亮,但是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人太多了,你觉得黎景能喜欢你多久?” 随后蔡越彬又自嘲般自顾自接下一句话:“我爸在他家工作了十几年,黎景一句话说开除就开除了,你呢?能和他在一起多久?” 伊柳有点疑惑,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奇怪,像精神病患者。 蔡越彬的性格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多管闲事,她并不在乎黎景会不会永远喜欢她,不论喜欢与否,伊柳都打算在高中毕业后就结束和黎景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不过以她现在那为数不多的积蓄来看,以后的日子大概率不会太好过。 伊柳经常安慰自己,独居生活,胜在自由。 下课时分,伊柳的座位边依旧坐满了人,她有些兴致缺缺地听着同学们口中的‘年级新闻’。 黎景最近和二班的徐妙晴走得很近。 谣言持续发酵,在年级里流传的版本一个接一个,说明黎景并没有阻止八卦传播。 “听说黎景和徐妙晴为了以后联姻,要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 都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 “他们这种有钱人居然真的要听从家里人的安排挑选结婚对象。” “那我和琴轩岂不是没可能了?” 几人鄙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伊柳突然开始庆幸自己和黎景的关系并没有公之于众,不然大家现在看向她的眼神里都该带着怜悯,更觉得她应当难过得撕心裂肺。 彷佛是在回应传闻,黎景今天并没有来接她放学。 指尖刷新着公车时刻表,伊柳独自坐在教室里等待着司机发车,点开熟悉的歌单,戴上耳机听着歌曲发呆。 她听歌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和睡觉,收藏夹里都是一些沉静类的音乐作品。 伊柳抬眸望向窗外,远在天空之上被风吹着动的阴云占满了她的视野,搭配耳机内传来的音乐── “在昏暗中的我,想对着天讲” “说无论如何,阴天快乐。” 教室的门把手被从外转动,前门打开,意料之外的人一脚踏进教室门。 歌词正好唱到── “我一抬头就看见你,那个酒窝。” 在伊柳讶异的目光中,齐栩走到她跟前,身上穿着校服,头顶上戴着鸭舌帽,右手还提着刚刚买的手摇饮,轻笑散淡,“惊喜吗?” 伊柳点点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齐栩:“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回来陪你。” 伊柳从未想过,在某一天寻常平淡的放学时刻,她最好的朋友会拎着奶茶出现在教室门口。 21.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初中时期。 “你哪来的校服啊?”伊柳偏过头问他。 齐栩耸耸肩,姿态慵懒,“这又不难买。” 这座小镇不论何处都存在着他们过去的共同回忆,两人在宁镇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最后又回到了公园,在长椅上坐下来,漫无目的地闲聊着,随意又自在。 伊柳没顾上看手机,荧幕亮了提示也没注意,直到不经意间低头才看见黎景叁个小时前传来的消息。 黎景:人呢? 迟疑了一会,伊柳点开讯息栏,回覆:没等到你,我就先走了。 齐栩凑过来,指着屏幕问伊柳,“这是上次删我好友的那个人?” 伊柳点点头。 “你喜欢他?”齐栩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毛。 伊柳:“他对我很好。” 齐栩撇撇嘴,“我对你不好吗?” 伊柳眉尖轻皱,语气无奈,“你和他比什么?” 这句话乍听之下没问题,但伊柳这一副维护黎景的模样就有点奇怪了。 “你喜欢他。” 这次是肯定句。 黎景今天放学之所以没去接伊柳是因为施绍和琴轩缠着他不放,死命要给他介绍对象,而那个对象就是徐妙晴。 为了不让黎景去破坏别人的感情,施绍和琴轩可说是煞费苦心,一放学等同学们都走光之后,他们将徐妙晴拉进教室,接着锁上门。 这也是他们两个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 教室的窗户框不小也没有护栏,正好外面就是走廊,黎景见前后门都打不开,最后翻窗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还是和从前一样没礼貌。 黎景长相出挑又优秀过人,即便放到人海之中也能让人一眼就只记住他,桀骜不驯的性格确实是吸引人。 徐妙晴虽然对施绍和琴轩提出的请求难以表示拒绝,但她倒也不是非黎景不可。 最后只剩下他们叁个人一起待在教室里,徐妙晴胳膊环胸,“黎景说他有女朋友了。” 琴轩坐在桌子上,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施绍在一旁解释:“他那个叫自作多情。” “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你们还找我来?”,徐妙晴的语气里满是不解。 “哎呀,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嘛”,为了避免争吵,施绍赶紧转移话题。 “谁想跟你一起?”徐妙晴一听到他说话就来气,手指一边指向施绍一边转头和琴轩吐槽往事:“我之前和他谈恋爱,他都不肯公开。” 琴轩对此感到意外,“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这事连琴轩都不知道,由此可见施绍将恋情隐瞒得有多深。 徐妙晴本来就是憋不住事的性格,自然看不惯施绍,她懒得待在这,朝琴轩挥挥手,“你自己问他吧,我走了。” 琴轩和施绍从小一起长大,偶尔吐槽他几句也不是真的想管他,但凡施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琴轩都会直接转身走人,她不缺朋友,只不过是碰巧和施绍从两小无猜的童年玩伴相处至今,没有谁离不开谁。 这段友谊的基础再深厚也需要人来维持,施绍对她好,所以她礼尚往来,这不代表她会忽略施绍的人品。 琴轩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地基正在慢慢塌陷,却仍旧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卷入漩涡,周遭环境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场游戏,琴轩把自己当作世界的主导者。 告别了齐栩之后,伊柳准备回家。 她走在路灯下,猝不及防被暗巷内伸出的胳膊使劲拽进漆黑无光的角落里,强而有力的手掌紧掐住她的纤腰,熟悉的气味令伊柳忘却求救本能,她被抵在墙面上,急切的吻落了下来,舌尖缠绕,唇瓣相贴。 黎景将伊柳的手腕交迭压在胸前,没来由地慌张,执着于去证明这段感情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很重要,而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想不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伊柳同他一样贪恋彼此的相处时光,沉溺在感情里不愿分开。 伊柳被亲得嘴唇发麻,轻轻喘息着,眼眶印上一层水雾,被松开后没缓太久,脑袋还是懵的,她张开双臂试探性慢慢环抱住黎景的腰,额头贴在黎景的锁骨处,轻声哄他,“你别生气…” 四周静谧,伊柳说话的音量不大,但也足以让黎景听清了。 黎景:“你跟我回家。” 伊柳不想去,抬头看他,“我家就在前面。” 黎景的眸色暗了几分,“你今天放学后去哪了?” 没得到回答。 下一刻,黎景的勃颈被环绕着,伊柳踮起脚尖吻了上来,这是伊柳第一次主动亲他。 黎景愣怔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耳根子肉眼可见地红了,“你…” 看样子黎景并不知道齐栩今天来找自己,伊柳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叁个小时。” “那我再亲你叁下,你别生气了”,伊柳勾起他的手指轻轻晃着。 黎景垂下眸子委屈地盯着她,这笔交易还真不划算。 “不亲我就走了”,伊柳故意迈出步伐,被黎景拉了回来。 黎景:“要亲。” 伊柳再次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浅吻了两下,直到第叁下,黎景反客为主,掌心压着伊柳的后脑勺,撬开牙关,舌尖探入,呼吸交错间,伊柳被亲得腿软,腰肢被黎景紧紧搂着。 松开嘴后,伊柳瘫软在黎景的怀抱中,细细喘息着,黎景低头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 22.逢春 室外气温渐渐回暖,树枝褪去枯黄的叶片,大地长出嫩绿的小苗。 春季的第一场段考结束,黎景的名字被高高挂起,张贴在高二年级组公告栏的最顶端。 那些伊柳往常从不会多看两眼的成绩排序表,如今却趁着周遭无人,独自站在原地微仰起脑袋看得恍神,她对黎景的人格魅力又更深了解一层。 黎景的外貌比起伊柳要稍微逊色,胜在气质高雅但五官不如伊柳精致,面上不笑时给陌生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凶悍蛮横。 外表不足以成为黎景长居年级舆论中心的理由,是因为多了才华的加持,他才得以从莘莘学子中脱颖而出。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才学和成就无可替代。 黎景坐在书桌前,正在认真给伊柳讲解考卷上的错题,逻辑清晰易懂。 灯光下,两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挨着,同样是长年不爱擦防晒的皮肤,伊柳遗传了伊耀昌的冷白皮,和黎景的健康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细心在白纸上解完题后,黎景掀起眼皮去看伊柳,“这样能听懂吗?” 伊柳朝着黎景点点头,接着右手握起红笔埋下头开始改错题。 黎景揉揉她的发丝,声线温和,“真聪明。” 这几天黎景总是被施绍调侃说想见见他口中的‘女朋友’。 他转过头盯着伊柳认真的侧颜看,伊柳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标志的眉型,浓密的眼睫毛,小巧的鼻尖和粉润精致的嘴唇,平时在学校低调惯了,要是带她出去和他们认识… 那群人倒也不是会欺负人的性格,就是爱玩闹,他怕伊柳会不自在。 想到这,黎景皱起眉头,略微思索一阵还是开了口询问,“等等带你出门?” “好。” 伊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黎景提前在群内通知过了,让大家拿捏好分寸,别瞎起哄。 地点选在市区里一间小有名气的餐厅,服务员见到黎景时礼貌地上前去迎接他,黎景一路牵着伊柳的手带她穿过长廊,走到包间门前。 伊柳的心境远不如表面上平静,此刻有些犯愁,只能紧紧回握住黎景的手,以此寻求安慰。 感受到伊柳的紧张情绪,黎景站在伊柳身前,伸手拉开包间门,替她挡去入门视线,圆桌边围坐了五六个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看样子都是黎景的好友,琴轩也在其中,她笑着对伊柳招招手,示意她来坐自己身旁。 伊柳和琴轩对上目光,心情放松了不少,最后在琴轩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几人好奇地盯着伊柳看,但碍于黎景在场,都不敢开口。 伊柳抬起头,不经意间和对面的女孩对视上,女孩趁机举起手友好地和她打招呼,伊柳扬起笑容,抬手回应。 “你是被黎景骗过来的吗?”琴轩凑到伊柳耳边轻声问她。 伊柳摇摇头。 琴轩感到讶异,“你真的和他在一起啦?” “我们没有在一起”,伊柳说得很小声。 黎景揽过伊柳的肩膀,想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惜伊柳并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仍旧侧着头和琴轩聊天。 琴轩点开手机荧幕转向伊柳,指着聊天框里的内容,“你要加他们吗?” 闻言,伊柳应了声“好”,随后又抬起头环视一圈桌面上不作声的众人,有些疑惑,“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黎景不让他们说话。”琴轩低下脑袋,拇指按着键盘,“我把你的帐号推给他们了。” 很快,伊柳的消息栏上显示出通知,大家都传来了追踪请求,她一个接一个确认回追。 果然都是静不下来的性格,伊柳立马被加进群聊,聊天框里的人都在问她怎么会和黎景在一起。 这可怎么回答… 不在现场的施绍也在群内探出头── 施绍:伊柳? 施绍:什么情况? 施绍:你和黎景真的在谈恋爱? 一连三问,伊柳有些招架不住。 包间门被从外推开,施绍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他急迫地拉开黎景身旁的椅子坐下,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见的音量开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黎景理都不想理他。 以施绍对黎景的了解,这是还没正式交往就着急带出来见人了吧。 中途趁着黎景离开饭桌,施绍坐到伊柳身旁,和琴轩两人把她围在中间。 施绍用食指轻点了两下伊柳的肩膀,接着问她春节发的合照里面那个男孩子是谁,琴轩跟着转过头,她也很好奇。 伊柳一听就知道他在问齐栩,便随口回答了一句,“我的初中同学。” 看伊柳这副坦然的模样,他们应该是闹了乌龙,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于异性之间的相处实在是太敏感了,难免会有误会。 只不过黎景和伊柳这突如其来的感情线也很谜,施绍本来还想继续探讨这其中的故事,身后冷不丁传来了黎景的话音,“坐回去。” 施绍只能乖乖回座。 黎景搂着伊柳的腰,亲昵地在她耳旁说话,“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聊天。” 音量不小,施绍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他气急败坏地开口反驳:“什么陌生人啊?我们也是小时候就认识了!” 黎景手上使了些力,面上温柔,“你还记得他吗?” 伊柳:“……” 腰肢被人掐了一把,她没说话。 23.租客 回家路上,黎景问伊柳:“刚刚会不自在吗?” 她摇摇头,虽然饭桌上都是第一次见面的外校同学,但大家都很亲切,这顿饭伊柳吃得很愉快。 夜晚七点半,黎景送伊柳回到巷子外,准备进家门前,她发现鞋柜上多了一双洗得发白的旧布鞋,看样子家里面来了客人。 伊柳本想着直接路过,不在客厅停留,没想到绿兰出声叫住了她,“来这里坐着,有事情要跟你说。” 步伐停顿,伊柳走向沙发,坐到母亲身旁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屋内不仅来了外人,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不像是单纯来串门的客人,好似即将要在此处住下的租客,想到这点可能,她蹙起双眉,审视一般的眼神放在这位陌生人身上。 刚入春的月份,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衣袖处微泛着黄的浅色卫衣,布料上还残留着一些难以洗去的污渍,就算低着头也能看出少年长相清秀,见他目光躲闪,伊柳的视线往下移动,望向他的十指,指尖润泽,看样子挺爱干净的。 尽管如此,她仍旧抗拒和陌生异性共处同一屋檐下,何况这里是她家,从小住到大的家。 伊柳认为父母不可能一点不顾及她的感受,却依然感到心慌。 下一秒,绿兰说出口的话好似在击垮她的猜想,“他叫应锡,应通家的亲戚,说是爸妈离婚,本来跟着他妈走了,现在又被丢回来”,应家的弯弯绕绕太多,绿兰也理不清楚,“反正没地方能给他住,只能让他先住在秀仔的房间。” 伊柳面上错愕,没有人和她商量过。 哪怕她再不高兴,也能察觉出母亲对应锡的态度不太友善,当着对方的面讲出这种奚落的言语,属实是有点残忍,尤其是对一个看上去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青少年。 早已是一片废墟的内心世界,此刻又倾塌了一面墙。 绿兰这算是单方面告知,在伊柳呆楞的片刻中,她指着楼梯口继续交代:“你领着他上楼去找房间。” 伊柳还没彻底接受现实,身体倒是先做出了行动,一直等到站在大姐的房门口,她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安静地跟着她走,明明比她高出一颗头,却总是低垂着脑袋,伊柳在这时想起了齐栩,初中班上的男同学大多不注重外貌,下课了就到操场上踢球,皮肤上经常布满汗珠,唯有齐栩一尘不染,面容纯粹又干净。 唯一不同的点大概是性格,齐栩总是自信开朗,而面前的应锡,更像是照见她的一面明镜。 同样不受家里人重视。 她伸手转开门把手,屋内有数月无人打理,桌上还放着一盒未开封过的避孕药。 “浴室在右边。” 眼见伊柳说完话就准备走了,应锡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伊柳立马抽回手,眼底闪过一阵警惕,不解地抬眸去盯应锡。 应锡回视她,轻声说道,“明天能和你一起去学校吗?我不熟悉这里的路。” 伊柳:“你是哪个学校的?” 应锡:“市区高中。” 小地方的人习惯将‘旗安市立高级中学’简称为‘市区高中’,知道他和自己同校,伊柳答应了下来。 她没有待太久,应允完就回自己房间了。 隔天伊柳走下楼的时候,应锡早已穿戴整齐站在二楼房门口,身上穿着全新的校服,看样子是转学生。 他们一起走到公交站牌前等车,很快,司机开车进站,车上乘客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伊柳选了一个空位坐下,不料,应锡自然而然地入座在她身旁。 她有些愣神,提醒他,“旁边有空位。” “看到了。” 应锡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和昨日的态度截然不同。 很奇怪,伊柳居然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她话说得够直白了,见应锡不愿换座,索性戴上耳机不再管他。 伊柳搭车久了,习惯在路程上小歇片刻,享受此时宁静,即便睡不着觉,她也会闭上眼睛休息,这是两年来头一次身旁坐了人,她有些坐立不安,视线定格在车窗外,沿途的风景她再熟悉不过。 耳边放着歌曲,时间不算难熬,一首接着一首,随机播放着音乐,肩上重量突然一沉,应锡的脑袋倒在她的肩膀上。 他睡着了。 公车还在行驶着,世界却彷佛静止一般,伊柳侧过头,脸颊扫过他的发丝,她垂眸望去,应锡的脸色苍白,紧抿着唇,从这个角度去看他,应锡的眉眼被前发遮挡住,看不出情绪。 姿势维持了一路,伊柳也不敢动,直到公车驶进市区,她才伸出手,轻轻叫醒他。 应锡很快便抬起头,他看向伊柳,两人对视,离得极近,伊柳能轻易看见他眼底下那淡淡乌青,昨晚恐怕是没睡好。 两个人穿着校服,一前一后刷卡走下车,应锡走在伊柳身侧,他们脚下是通学步道。 “你要去买早餐吗?”伊柳习惯在校内的商店里买面包充饥。 应锡点点头,跟着伊柳的步伐走。 应锡没说自己是哪个班的转校生,买完早饭之后伊柳开始犯愁,不知道该带他去何处,干脆领着他到教务处,应锡自己走了进去,伊柳则回到自班教室。 早自习是导师时间,余英珠手拿着登记簿走进四班教室,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她站在讲台上,开口通知,“我们班上今天来了一位转学生。” 24.般配 pornwu8 .com 四班的学生们显然没提前收到小道消息,一听这话,一个个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都期待着认识新朋友。 “伊柳”,余英珠突然看向她,“应锡说他跟你熟一些,我安排他先坐在你旁边熟悉一下环境可以吗?” 伊柳乖巧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余英珠扬起满意的笑容,低头在座位烂上写下应锡的名字。 平日里和伊柳交好的花婕在一旁小声提问,“伊柳,新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啊?长得好看吗?” 教室内很安静,交谈声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其他同学也朝着伊柳望过来。 余英珠拍了拍讲桌,示意同学们别说话,“新同学等会就来了,现在是早自习时间,都先看自己的书。” 应锡在办公室里填写个人资料,右手握着圆珠笔在表单上写下家庭地址、父母姓名、家中是否有兄弟姐妹… 填写完成后,他将表单交给教务主任,主任简单检查了一下,他挑起眉头,有些意外:“你之前住在城云啊?” 应锡:“嗯。”夲伩首髮站:heiswu.com 主任将表单收起,“好了,去你的新班级吧。”说完话又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知道四班教室在哪吗?” 应锡面上没什么情绪,淡淡回答,“我知道。” 应锡提前来新学校逛过了,他的记性很好,绕过一圈校园就能记下各班路线,被分配到四班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与新朋友相处能快速合群这件事对应锡来说很容易,从小便无师自通。 他换了一副温和的姿态走进四班教室门,在讲台上和同学们介绍自己,大方有礼,脸上是得体又自然的笑容。 应锡和伊柳一样,长相温顺不具有攻击性,看上去易亲近,面上也时常带着微笑。 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课间相约着到球场上打篮球,勾肩搭背,没有任何隔阂。 伊柳见他这副和谁都能够聊两句的模样,她觉得应锡大概不需要自己带他熟悉环境。 下一节是体育课,伊柳收拾好桌面后准备和花婕一同前往操场,她听见有男同学在一旁和应锡对话。 男同学利平拉住他的胳膊,“应锡,我们一起走。” 应锡礼貌一笑,“我们等伊柳一起去吧。” 伊柳疑惑地转过头和应锡对上眼,这表情她再熟悉不过,同学们热情是好事,但应锡看上去有些为难又不好意思拒绝。 她难得主动开口,“利平,你今天不是要值日吗?我还要整理一会,你先去借球吧。” 利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飘忽,他拍拍应锡的肩膀,“那我先走了。”在走出教室之前还不忘拉上花婕。 花婕不解,“你拉我干什么?我要跟伊柳一起走。” 利平用眼神示意她,“别去打扰人家。” 花婕的右手腕被利平拉住,脚下被迫跟着走出教室门,脑袋还在努力往回望伊柳和应锡,“他们有情况吗?” “你不觉得他们两个配一脸吗?个性也很合。”应锡和伊柳的样貌同样白净温婉,虽然相处不到一天,利平还是能够感受出应锡不懂得拒绝别人的性格。 利平继续说,“性子温和,有话不会直说,会替别人着想。”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有些人性子直,说话可伤人了”,花婕恍然大悟,“他们两个没脾气的一起相处,可能会比较有话聊。” 利平:“要不然像某个人仗着伊柳脾气软,得寸进尺可不太好。” 花婕看向他,“你在说蔡越彬?” 利平点点头,“除了他还有谁?” 花婕:“他最近看上去有点奇怪。” “你也觉得吗?”利平激动地瞪大双眼。 花婕开始回想,接着面露难色,“他身上像被蛀虫咬过一样,没有一处完整,还整天神经兮兮、魂不守舍的样子。” “对对对”,利平的座位就在蔡越彬旁边,此刻他就像是终于找到能倒苦水的对象,开始滔滔不绝,“蔡越彬的皮肤上全是一点一点被咬破皮的伤疤,有些地方还发黑,很恐怖,我都不敢看他。” 而后又指向自己的发顶,“他这里还秃了一块。” “……” 伊柳和应锡同样走在走廊上,周围无人,两人并列着走。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跟你‘求救’?” 伊柳轻笑着抬眸看他,“都被同学们围绕着聊半天了,很累吧?” 见伊柳笑了,应锡也不自觉放松下来,“是挺累的。” 利平站在人群中央正在给同学们发球,眼神时不时看向远处,两人朝着操场走来,一高一低的身影,少女扎着低丸子头,嘴上说着话,少年顺从地低下头认真倾听。 此景令他忍不住感叹,“我就说他们两个很般配吧,连步伐都一致。” 利平一开口,其他人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接着纷纷跟着附和── “难怪我对应锡有好感,他身上的气质跟伊柳很像。” “而且他们的皮肤都好白。” “他们都长得很好看。” “等等两人分组,把他们两个分在一起。” 不论是成为好友或者恋人,他们两个就应该站在一块,众人顿时达成共识。 伊柳和应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同学们组成搭档。 25.相互猜测 伊柳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 应锡转学来的时间点很凑巧,黎景今早刚回到城云老宅,现在人并不在旗安市,伊柳自在了不少,不用随时随地被人盯着,怕他生气,怕他不满,怕他收回对自己的好。 这段关系实在太难找到平衡点。 一切都不对等,好似要黎景将真心捧到自己面前,许下不可逆的承诺,“我会永远爱你。” 伊柳才能够相信,原来真的会有人爱自己。 她不会这么要求黎景。 太难取舍,太不公平,她不希望自己沦陷在渴望被恋人存眷的沼泽中,伊柳要黎景同她一样患得患失,一样得不到最坚定永恒不变的爱而为此感到懊恼。 更多时候她猜不透自己的心意,倘若是真的喜欢黎景,她怎么会舍得看他难过。 “伊柳,走吧。” 应锡站起身,喊了声正走神着的伊柳。 今天放学两人待在教室内等车,伊柳正好借此时间教会应锡该怎么看公车时刻表。 伊柳回过神来,跟着应锡一起走出教室,上车后,两人如同今早一样坐在一起。 公交车在行驶的过程中会轻微摇晃,伊柳早已习惯,但应锡看上去面色凝重,又开始抿唇,看样子像是晕车。 伊柳拉开背包拉链,拿出另一边耳机递给应锡,轻声解释,“我以前也会晕车,闭上眼睛听歌会好受一点。” “谢谢。”应锡接过耳机戴上,很自然地将脑袋依偎在伊柳的右肩上,闭上双目似是要睡着的模样。 伊柳懂得晕车的感受,眩晕呕吐,实在难熬,她知道应锡此刻正难受着,便没有推开他,手机上还静静躺着黎景发过来的消息── 黎景:真的不用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伊柳:不用,我坐公车。 黎景: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伊柳:好。 一个小时前的对话,再无下文。 伊柳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文字后又删除,反覆循环着。 伊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想到对面可能在忙,伊柳收起手机,眼神放空,随后不自觉地放到应锡身上,隐隐对黎景有些愧疚,他要是看见这一幕,又该不高兴了。 她好像总是在惹黎景生气。 纠结了许久,直到下车,在进家门前她才开口,“应锡,下次在车上能不能别把头靠在我身上?” 见伊柳难为情的样子,应锡觉得好笑,没让她尴尬太久,他点点头,“好。” 伊柳坐在书桌前,并没有忘记告诉黎景自己到家了,上一则讯息还是未读状态,她盯着聊天框放了会呆,恍惚间,黎景的语音通话打了过来,手机铃声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伊柳接起电话,将听筒放到耳旁:“喂?” 另一边,黎景似乎在外头,通话内隐约能听见飒飒风声,“伊柳。” “嗯,你不在家吗?” 黎景独自站在老宅外部的庭院草坪上,“我在家门外,你想我了吗?” 正经不过三秒。 伊柳回答:“没想。” 黎景笑出了声,“可是我很想你。” “那就快点回来。” 黎景故意逗她,“还说没想我。” 伊柳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右手拉开身前的书包拉链,从中取出笔袋和作业本摆到桌面上,“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伊柳。”是应锡的声音。 “黎景,我先挂电话了”,说完不等黎景回话,伊柳掐断了通话。 黎景垂眸失神地望着手机上被人挂断的通话,另一手摁灭烟头,伊柳挂电话的速度再快,他也清楚地听见那头有人叫了一声伊柳的名字。 心中不可避免地开始猜想那个人是谁。 亲戚? 还是,男同学? 正胡思乱想着,他拍拍身上的外衣,散了下烟味,他很少抽烟,只不过最近繁杂的事务过多,他有些烦躁了。 黎家早早让黎景进入自家公司实习,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学习,这次是因为财务状况,资金链出了问题,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在黎景能处理的范围。 黎家这一代小辈争得厉害,其中属黎景最为优秀,原因无它,黎景的爷爷是个死脑筋,排外姓,他宠爱自己的女儿,但从不给外孙们眼神。 黎景作为黎父的独子,外界的目光焦点聚集在他身上,黎景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以他为首的竞争环境,其余人都只会是背景板。 极度的偏心导致黎景经常被同龄人使绊子,他得到了长辈们的独宠,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接受同侪们对他的不满。 黎景倒是没有太过于计较这些小打小闹,他点开和应锡的聊天框,打下几个字:这次是你搞的鬼吧。 他走进家门,扫了一眼客厅,水晶吊灯下,大姑五岁的小儿子坐在宽敞的沙发上,眼珠子目不转睛地观看着液晶荧幕里正在播放的卡通,黄色海绵与粉色海星。 他转过头,准备径直走上楼,主角的对话内容传来,这一集的派大星格外偏激── “如果我不能够当你的朋友” “我就要拥有你的标本” “我还帮你挑了很酷的标本罐。” 标本罐吗?黎景想,玻璃罐里的空间也太狭窄了,还是关在别墅内更好一点。 可以的话,真希望伊柳能把他拘囚在别墅里。 只要伊柳爱他,他会好好听话。 某种程度上他和伊柳的想法挺相似的,都在猜测对方究竟爱不爱自己,如果答案是爱,那有多爱呢? 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年纪尚小,这个年龄段去谈论爱与不爱,在外人看来显得太过懵懂无知。 26.下次说分开 伊柳打开房门,视线范围内一片阴暗,三楼走廊上的壁灯老早就坏了,这一层只有伊柳一个人住,她不需要明灯照亮路线,也就没有特别去修理。 房内的光源映照在应锡身上,他背对着漆黑的走廊,“我打扰到你了吗?” 伊柳摇摇头,“怎么了?” “我的蓝笔没水了,想和你借。” “好。” 伊柳没有让他进门,应锡就站在门外,眼神不朝着房内乱瞟,只专注等待着伊柳,看她低下头从笔袋中翻找出蓝笔,接着向自己走过来。 应锡接过笔,笑着道谢。 等他走后,伊柳将房门关起上锁,多年未更换的喇叭锁搭配正上方的插销,确认都锁紧了之后,她才稍微松下神。 明明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她却始终保持警惕,在外可以谈笑,在内不可松懈。 伊柳看过许多社会案例,这也是她没安全感的一大原因,这个世界不够安全,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或许一切没有那么糟糕呢? 她经常这么安慰自己,奈何有些恐惧,一旦有了苗头,便不可抑制地开始胡乱生长。 ‘培养钝感力’这件事对于她来讲太难了,钝感力放到她身上实在过于矛盾。 因为一件小事,她再次陷入困境,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是不是自己太难相处了? 我好糟糕。 黎景呢?他是怎么想的? 她迫切地需要知道答案,伊柳没有提前通知就拨了电话过去。 很不凑巧,黎景正在浴室里洗澡,通话铃声被水声覆盖,响了好久才彻底放弃。 糟心的想法并未解决,情绪随着秒针移动,渐渐归回平静,看似稳定,实则不然。 为了不让他人察觉,伊柳不会表现出自己心绪不宁,反之,在别人眼中的她,总是不会将任何不如心意的事放在心上。 她将手机放到一旁,翻开作业本,提笔写下文字,慢慢静下心来。 直至黎景回拨语音通话过来,她接起,没有先开口,不安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黎景用毛巾擦拭着湿发,“怎么不说话?” 又沉默了几秒。 “黎景,我们分开吧。” 黎景动作一顿,皱眉,“做梦。” 缓和下来情绪,伊柳松开紧抿着的唇,“开玩笑的。” 察觉出伊柳情绪不高,黎景问,“心情不好吗?” 不等对面回答,黎景又轻声哄着她,“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我去接你放学好不好?” “好。” “伊柳。” 伊柳应了一声。 “以后不准开这种玩笑”,很严肃的语气。 “好”,伊柳乖巧答应。 下次说分开,就不是开玩笑了。 即便成长环境缺乏关爱,伊柳没有随便接受别人的告白,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爱情。 她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父母是否爱着自己,又怎么能够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异性谈感情。 他们家境相差甚远,性格也是截然不同。 矛盾过多,差距太大,分开只是迟早的事。 伊柳疲惫地想着,就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也不会变好,只会有更多问题产生。 隔日清晨,伊柳独自出门去搭公交车,应锡已经能看懂公车时刻表,从家门口走到公车站牌旁,路线不长,很容易就能够记住,况且这么短的路程,昨天走过两次,即便没有她领路,她相信应锡自己也能适应环境。 想当初,伊柳独自一人从宁镇起早搭车到市区上学,她自认为自己资质平庸,不算聪明伶俐,尽管摸索阶段不长,伊柳很快便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令她没想到的是,应锡今天迟到了。 是睡过头吗? 伊柳侧过头,发现应锡正一脸哀怨地盯着她看,她有些茫然,随即摆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没等我?” 伊柳被问得发愣,“你还不会坐车吗?” 应锡尚未回答,就在两人都沉默之时,一位中年妇女气冲冲地进入教室,不顾众人的目光,走到蔡越彬的座位旁,愤怒地抓起他的头发就是一顿骂,“你这个死孩子,先是害你爸被黎家辞退,现在还不好好读书!你装疯卖傻给谁看呢?” 见蔡越彬不作声,妇人更加气急败坏,语气尖酸刻薄,“不读书就去找工作!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有用的孩子?跟你爸一样没一点本事!” 像是仅有一人参演的独角戏,被生活压垮的这一瞬间,或许最歇斯底里、最崩溃的那个人,恰恰是此刻最无助的。 伊柳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想起绿兰,她的妈妈被岁月冲淡了对梦想的执着。 绿兰曾经有过什么理想? 伊柳并不知道。 她只看过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落灰的相册内页装满了年轻少女的身影,上世纪的相片纸上还残留着时间留下来的痕迹,记忆中的绿兰每一张都笑得落落大方,意气风发的模样好似在憧憬着未来生活。 下一幕,余英珠急忙走进教室门,出面调和母子两人的矛盾,妇女长满茧的手仍旧抓着蔡越彬的头发不放,就这么扯着他走出教室门。 老师走后,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讨论着刚才的那一幕场景,蔡越彬本就不讨同学们喜欢,此刻有不少人正幸灾乐祸着。 只有应锡将身子凑到伊柳旁边,没头没尾地问她:“你会怕虫吗?” “会。” 应锡:“为什么?” 伊柳耸耸肩,“忘了,从小就怕。” 27. 黎景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 这件事应锡从小就知道,所以他并不喜欢黎景,他一直认为黎景能得到宠爱,仅仅是因为他姓黎。 他拼命地想追赶上黎景的步伐,却总是被黎景甩在后头,甚至没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因此,应锡开始耍手段,变着法子对黎景实施恶作剧,也是从那时他才发现黎景是会捉弄人的,各种奇葩招数从不重样。 大约七年前的夏季,应锡的房内频繁出现各种虫子,老宅外围种了果树,想着作物招虫,他就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房内又跑进了野猫和野狗,应锡才开始警惕。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整蛊他,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趁着黎景不在,应锡偷偷潜入他的房间,手上还提着昆虫饲养盒,各处角落无一例外都被应锡撒下蜘蛛卵,正当他准备走出房门时,突然眼尖地发现衣帽间旁有一扇隐藏暗门。 应锡觉得新奇,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暗门,一入眼的实验室内部令他感到惊恐万分,红火蚁、蜘蛛、蝴蝶幼虫、蜈蚣、红眼白兔…各式各样不同品种的生物被关在透明外壳的实验箱内,纯白的桌面上还摆放着实验书,当时的应锡不过是一个才满十岁的孩子,他看不懂这些复杂的教科书。 幼小的他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这个永远胜他一头、被长辈们捧在手心上精心呵护与教导的表哥,说不定是个精神变态。 放学,黎景到伊柳的教室里来接她,见到应锡时也只是散漫无所谓地挑眉,随后没再分任何眼神给他,拎起伊柳的背包就牵着她走了。 晚上两人聊起应锡── “他住在你家?” 伊柳坐在长椅上晃动着双腿,“嗯。” “我都没去过你家”,黎景不满地掐着伊柳的腰,身体向着她逼近。 “别闹。” “我闹什么?” 伊柳想扯开他的手指,“痒。” “没良心。”黎景将她搂进怀中,抱到腿上坐着,骨节分明的指节玩弄起伊柳的手指,低头在她耳边诱哄,“我今晚睡你家好不好?” “不好。” 黎景紧紧抱着她,意有所指,“那你今天别回去了。” “……” 伊父伊母早早就回房休息了,黎景很轻易地从大门口进入,跟着伊柳走上三楼,房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摆放的单人床,浅灰色被套和床单,素净不夸张的色调很符合伊柳温和的性格。 衣柜放置在和床尾间隔不到一米的距离,纯黑色外观搭配着银色把手。 不只是衣柜,房内摆放的物品家具,都是单一朴素的色系。 黎景走到床边坐下,伊柳没有管他,她从旁边的柜子里翻找出洗漱用品。 这人说来就来,也不管别人方不方便。 黎景:“他住在哪?” ‘他’指的是应锡。 “二楼。” 黎景又起身走到房门处,看着锁头和插销,“这能锁紧吗?还是我每晚都来陪你睡?” 伊柳:“…不用,那个能锁紧。” 伊柳拿上睡衣准备去浴室洗澡,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你别吵,我家隔音不好。” 黎景正肆无忌惮地翻看着伊柳的抽屉,听了伊柳的话,轻轻点了下头。 抽屉很整洁干净,伊柳的闺房不大,但各类物品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可见主人的用心。 床上的棉被也是单人款,不似黎景卧室里的宽大厚被。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时,中间没有被子阻隔,挨得极近。 伊柳背对着他,“黎景,你能不能转过去睡?” 黎景环绕在伊柳身前的手,正沿着腰线上下抚摸着。 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大手向上轻轻揉捏两团圆润的胸脯,嘴上不忘回应,“不能。” “不要动手动脚的”,伊柳抓着他捣乱的手,试图阻止他的行为。 可惜力量不足,很快被他挣脱束缚,接着两手手腕被黎景反握住,身子被他带动着转过面,黎景和她对视,眸光幽深,炙热难耐的吻重重落了下来,舌尖撬开牙关和她纠缠在一起。 情欲翻涌,黎景下身早已起了反应,他抵着伊柳,唇齿往下探去,双手撩开外衣,头颅埋在嫩乳上肆意舔舐。 眼看黎景要过火了,伊柳极力抵抗,“你…放开…” 黎景抬起头又去吻她的勃颈,伊柳被亲得身体发软,压低嗓音,“你别亲了…” 黎景充耳不闻,说什么都不听。 伊柳蹙眉使劲推开他,终于能喘口气,她语气无奈,认真和黎景讲道理,“平时又不是不让你亲,但这里是我家,能学会尊重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她就是不太开心。 一听这话,黎景立马停下动作。 伊柳情绪不好,此刻也不愿意看他,干脆背过身去。 她不懂,这个年纪要黎景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欲求,难道是她太强人所难了吗? 见状,黎景试探性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圈住伊柳的腰,安分地靠着她不敢再闹。 待伊柳熟睡之后,黎景轻轻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捧着她的脸颊,克制地浅吻了几下粉嫩的唇瓣,接着将她抱入怀中,闻着伊柳身上的淡淡清香,实在难以入眠,就这么盯着她看。 借助窗外月光,他这才注意到伊柳的眼尾处有几滴刚刚留下的泪珠,黎景用拇指为她拭去泪水。 后半夜,伊柳被热得向后退,黎景又紧跟着贴上来,手扶着她的腰,“再往后就要掉下床了。” 伊柳只能待在他怀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28. lashuwu.c om 晨间气温骤降,伊柳的房内没有暖气设备。 睡醒时,黎景反而被她抱得紧紧的。 “你别抱我”,他学着伊柳的样子,故意道。 谁成想,伊柳真就松开了紧抱他的手,转过头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荧幕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上午六点钟,她将头埋进被窝里想继续睡觉。 黎景纳闷:“让你别抱,你真的不抱啊?” 伊柳没理他,她困得很。 衣角被人扯着,“伊柳,你抱抱我吧。” 伊柳艰难地撑开眼皮,扭过头伸手抱住他,黎景的身体很暖和,像个发热的电暖器,伊柳靠在他的肩膀上,舒适地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八点过后的事情了。 “你没睡?”伊柳有些意外,微微眯着眼睛,额头在黎景的臂膀上蹭着,清醒过后问他,“在我家睡不习惯吗?” 黎景抚顺她凌乱的发丝,“这样待着也挺好的。” 两人一起在三楼的浴室里洗漱。 黎景状似不经意问起应锡,“他为什么能住在你家?” “我姐夫家亲戚,只是暂住在这上学”,伊柳如实回答。 黎景:“他没地方住?”本文首发站:po18.asia 伊柳不爱谈论别人的私事,此刻装作不知情,“我也不知道。” “三楼只有你自己住吗?” 伊柳点点头。 黎景还是担心,甚至有些苦恼,“他可不是好人。” “你都不认识人家,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呀。” 黎景眉头皱得更深,“不准和他说话。” 这指使的语气,伊柳听多了就烦,“你又在命令我。” “我是担心你。” 伊柳没继续接话,她和应锡同住一间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毫无交流。 洗漱完,伊柳在衣柜内选了一套衣服,拿上便要走出房门,准备到浴室里换一身衣裳。 “你去哪?”黎景叫住她。 “换衣服。” “怎么不在这里换?”黎景岔开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有任何不妥。 “黎景,你能不能正经点?”伊柳说完就拉开房门走了。 今天是周末,伊柳临时接到绿兰打过来的电话,让她过去鱼摊帮忙。 “不用送你?”黎景站在家门口问她。 伊柳朝外头看了一眼,怕被邻居看见,催促着黎景赶紧离开,“不用,你快点走吧。” 黎景正好在这时瞧见从楼上走下来的应锡,没有多作停留,直接走了。 应锡被堵在巷子尾,他没有一点耐心,“干嘛?” “有家不住,大老远跑来这住别人家?”黎景的语气不善。 “和你有关系吗?” 黎景:“你心里没数?” 应锡嗤笑一声,此刻也露出本性,“你装什么深情呢?能别祸害人家吗?” “你说什么?”黎景抓起应锡的衣领。 应锡面上不显慌张,悠然自得地嘲讽,“你这暴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才说句实话你就心虚了?” 下一刻,他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应锡偏过头去,没有还手的打算,嘴角渗出血,他随意抬起手背擦拭,“神经病。” 两人不欢而散,黎景朝着巷子外的方向离开。 应锡走到拐角处才发现伊柳在这躲着,睫毛轻颤,明显是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但也只是旁观,并没有上前去阻拦黎景。 他见到伊柳先是一愣,随后站定在她面前,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像是被人看穿了诡计一般不知所措。 对视了好久,伊柳先打破僵局。 “你和黎景认识吗?”她只好奇。 应锡没想骗她,诚实回答,“他是我表哥。” 伊柳看着他脸上的伤口,“那黎景为什么要打你?” “他有暴力倾向”,应锡阴阳怪气道。 一整个早上,伊柳都心不在焉,她的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巷尾的那一场景,黎景当下狠戾的目光,还有打在应锡面上的那一拳。 恍神之际,菜刀划破了她洁白的指尖,刹那间,鲜红色的血液流出,她赶紧将手指举起,才避免让鱼肉沾染上血渍。 伊耀昌注意到伊柳,朝她走了过来。 伊柳害怕被责骂,想先解释,“爸爸,我不小心…” 话还没说完,伊耀昌就拉着她的手到水龙头下方冲水,想像中责备的话语没有传来,“你先回家,记得擦点药膏。” 伊柳对此感到意外,抬眸偷瞄父亲低着头的侧脸,下巴的胡渣尚未刮去,还是和平常一样严肃的表情。 他转过头来,叮嘱,“记得贴上创可贴。” “好…”伊柳眨巴着双眼,等她反应过来,伊耀昌已经走了。 伊柳回家之前去了一趟药局,除了创可贴之外还买了具有消炎配方的药膏。 她拎着袋子走到家门前开锁上楼,到了三楼便看见应锡正拿着螺丝起子在修理墙面上的壁灯。 面上还挂着彩,却在为她修理壁灯。 应锡听见脚步声渐近,他转过头,脸颊上还流着汗,“这么早就回来了?” 莫名有种他们早已相识多年的错觉。 伊柳:“嗯。” 她走到应锡身旁,后背依靠在墙面上,“怎么想到要修这个?” 应锡盯着手上的说明书,“上次就看见它坏了,三楼太暗了,你不会不方便吗?” “还好。” 伊柳不太会和人聊天,安静地站在一旁。 “你可以先进去,我还要修一会”,应锡提醒她。 伊柳:“我看着你修吧。” 应锡打趣着说:“我是第一次修这个,笨手笨脚的。” 伊柳没有笑他,也没有回话。 她停顿一下,接着开口:”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 应锡低下头和她对视,语气认真不带一丝犹豫,“来拆散你们的。” 29.道歉 伊柳垂下眼眸,避开应锡的视线。 十七岁的她,自卑占据上风。 应锡听见她说:“不用你拆散,我会自己离开他。” 心绪越发沉闷,伊柳在这待不下去了,她将刚刚买来的消炎药物递给应锡。 静了片刻,后头响起关门声。 伊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平静地在自己的食指上涂抹药膏,接着贴上创可贴。 泪珠盈眶,沾湿了眼睫,最终从脸蛋上滑下,滴滴泪水落在手背。 她经常这样。 在不同的时间点,为各类令她产生焦虑的问题感到无力心烦,高中学子的课业压力、无法掌握主导权的感情、复杂的人际关系、周遭环境的安全隐患… 即便她只是按部就班地过好正常生活,努力地完成分内工作,被埋没在人群当中也没有任何怨言。 悲伤却总是会自己找上她。 就像童年时期的躲猫猫一样,她总能被找到。 伊柳在这时想起和黎景的第一次见面,他对她说过的话,“躲在这里很容易被抓到的。” 与回忆不同的是,这次她甩开了黎景的手,“你也一样。” 一样让我难过,令我难以掌握。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黎景算不上般配。 伊柳低下头观察自己的手心,没有所谓月老所赐予的红线。 只要黎景不够执着,甚至于有朝一日不再爱她,她便什么也抓不住。 她的意志必须足够坚定,永远只注重自身,独善其身,才能避免受到外界的伤害以及束缚。 伊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爱情,学会淡薄,不该留恋于此。 应锡站在房门外,一墙之隔,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本意是想让黎景受挫,无意要连累别人。 悬着一颗心,想法摇摆不定,最终还是没能敲响房门。 他觉得既然要道歉,只是口头上的表达显得太过轻浮,应锡上网搜索了一下附近的甜品店,接着打车前往镇上。 面上还带着伤,他抚上自己的脸颊,现在才感受到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感,应锡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狭长淡漠的眼眸,和这间蛋糕店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走到橱窗前,微微低下头,视线扫视过面前摆放的各类蛋糕,认真挑选了几块符合大众口味、不容易踩雷的品项,草莓蛋糕、提拉米苏、黑森林慕斯。 接着手提刚买来的蛋糕,又回到了伊柳的房门外站着,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敲门了又该怎么道歉。 被装在纸盒当中的甜品,包装粉嫩精致,提口的位置被他攥在手心,面上紧张地都快出汗了。 心理建设了许久,在脑中演练了几遍待会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包括他该怎么和伊柳解释。 应锡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门板。 过了一会,伊柳打开房门,眼尾下垂,眼眶明显发红,两人对视,她开口的声线轻柔,“怎么了?” 应锡没有安慰女孩的经验,何况对方还是被自己惹哭的。 “你误会我说的话了”,出口的声音有些抖,他将袋子拎到伊柳面前,“我来和你道歉。” 伊柳发懵,抬眼凝视着应锡,眸光深邃,带着不解。 应锡指了指房内,小声询问:“我能进去吗?” 伊柳没说话,侧过身子给他让了道。 他进到房内也保持着拘谨,视线紧盯同一处,眼神不敢乱飘。 伊柳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屋内除了单人床之外只剩下一把椅子能坐,她拉开椅子:“你坐下说吧。” “那你坐哪?” “床。” 应锡虽然慌张但并不会显得笨拙,他摘下口罩,印在白皮上的瘀青尤为明显。 “你还没擦药吗?”伊柳问他。 他摇摇头,“待会擦。” 沉默了几秒,应锡接着说,“你应该不知道,初中的时候黎景会在你们学校门口蹲你放学。” 听到这,伊柳微瞪圆了眼睛,“我们初中没见过面。” “见过的,还不只一次。”对于她的反应,应锡并不意外,“他早就喜欢你了,但是等到高二才和你在一起。” 从初中的睥睨窥觎,到如今和伊柳并肩,一切尽在黎景的掌握之中。 “虽然这么说有点早,但我想提醒你,你们只要在一起一天,那你就一天得听从他的话。” “暂且不谈他会不会变心,你们要是结婚了,按照黎家给黎景的规划,结婚生子、养儿育女…” 伊柳听得皱起秀眉,打断他,“我没想过这些。” 应锡:“你没想过不代表他没这些想法,你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会逼你做什么。” …… 夜晚,伊柳躺在床铺上,脑海当中不停回荡着应锡和她说的那些话── “黎景是黎家这一代最受重视也是最优秀的孩子,你觉得他会为了你选择丁克?” “生孩子说好听点是两个人的事,说白了就只有你一个人痛苦。” “他是家庭美满了,你呢?” “嫁个好丈夫,顾家顾小孩。” “好像从头到尾都没人问过你的感受,没人会问你愿不愿意怀孕生子,大家都认为你过得很幸福。” “但只有你自己知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他看似很爱你,实际上没有给你任何选择的机会。” 伊柳睡不着,她沉默地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看。 好似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又陷入了更深层的泥潭。 她开始权衡利弊、开始计较得失。 这段感情对她而言真的重要吗? 她想,自己已经在努力止损了。 30.应激反应 与其自己在卧室内胡思乱想,还不如找个人聊聊天。 伊柳走下楼去找应锡,他是离她最近的人,也是能够和她交流的对象。 到二楼时,应锡连房门都还没关上,他才刚从浴室里出来,肩上挂着毛巾,浅色系的短袖短裤松垮地穿在身上,发丝湿漉漉的,见到伊柳也是一愣,视线随即转向她并未穿上室内拖鞋的脚。 应锡眉头深锁,“怎么不穿鞋?地上凉。” 现在的气温,即使穿上鞋也能感觉到冷。 伊柳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尴尬,连忙解释,“来得着急,忘了。” 她小时候本就没有在家穿拖鞋的习惯,经常赤脚踩在瓷砖地板上,在家里头跑上跑下,不受约束,直到长大一些才被纠正过来。 伊柳:“我上去穿。” 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 屋内,和早上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是,这次换伊柳坐在椅子上,而应锡在床。 他笑,“下次多准备一把椅子?” 伊柳则直奔主题,“你怎么会知道那些?” 怕应锡听不明白,她又补充,“初中的事。” 应锡懒散地靠在床边,并不避讳谈论此话题,“找一个人跟踪他就行,这不难。” 伊柳接着问,“你很讨厌黎景吗?” 他点头。 伊柳:“为什么?” “嫉妒。” 这两个字从应锡口中说出,他的态度从容淡定,彷佛在唠家常。 “长辈们太偏心了,也不只我,家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排斥他。” 伊柳的眉头轻拧,她所能够理解的偏心,顶多也只是姐姐们上过的课外才艺班,爸妈从来没想过帮她报名,谈不上嫉妒,但难免会觉得不公平。 “黎景也太惨了。”她忍不住吐槽。 “他可不惨。”应锡的姿态依旧散漫,出口的话却十分认真,“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他,但是,伊柳。” 伊柳抬眸看他。 应锡同样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比他差。” 有些哀怨甚至委屈的语调,这些话太过矫情,他对亲近的人反而说不出口,应锡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却忍受不了被众人忽视。 没人在乎他是否优秀,但他不比黎景差。 伊柳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经常担任同学们选择倒苦水的对象,但也只能接收情绪,她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 “你的心情也不好吧。”应锡的情绪雷达起了作用,他也是个敏感的人。 “要说吗?”他问。 因为紧张,伊柳垂眼抠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说。” “随便说说也行。” 她紧抿着唇,伊柳很少和别人抱怨自己的糟心事,她觉得说出口也无法改变什么。 应锡执着于此,他在等她开口。 在应锡的眼神紧盯下,伊柳最后还是松了口,“其实我的生活一团糟,晚上也经常睡不着觉。” 顿了顿,又说,“黎景说喜欢我,但我们并没有在交往。” “你呢?”应锡望向她的眼眸,“你喜欢他吗?” “我…”欲言又止,伊柳有些丧气,她的确做不到笃定地说出喜欢黎景。 应锡和她说,“重点是你自己喜欢谁,你的反应才是答案。” 他说的道理,伊柳都懂,但她还是害怕,万一黎景有一天不再喜欢她了怎么办? 担心的事情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生,又可能就在明天,日夜提心吊胆的感觉很不好受,一旦发生了,她并没有信心拾起这满地狼藉,后半辈子都得活在烂泥里。 要是注定散场,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相聚,伊柳承担不了得到偏爱后又失去的风险,她是一个狼狈又偏执的缺爱者。 * 后日。 四班的同学们从闲聊当中得知应锡是外地来的转学生。 为此,他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要带他熟悉旗安市的环境。 话题绕了一圈,最终将地点选在市区商圈附近新开的一间KTV,明晃晃地以新同学为借口,实际上是想出去玩。 经常玩闹搞笑的一群人。 即将升上高三,大家都被这紧张的学习氛围给憋坏了。 他们在小群内讨论,时间定在明日放学。 等到散会后,应锡凑过去问同样在小群当中的伊柳,“你会去吗?” 伊柳盯着手机里自己被同学标记的群组消息,有点纠结,不知该作何回应。 “应该去不了”,她对应锡说。 应锡难掩失落,不为别的,他实在不太懂得怎么和新朋友相处,“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伊柳掀起眼皮看向他,出口的话淡漠又不近人情:“对,你加油吧。” 在收到群内邀约的第一刻,她给黎景传去了消息── 伊柳:明天放学我和同学们出去。 许是课间时段,另一端回得挺快。 黎景:不去行吗? 黎景:我想要你陪我。 伊柳:行。 没有任何犹豫,同应锡一样,伊柳并不擅长和一大群人相处。 人类是群居动物,不可避免的,她必须适应与群体共处,但不是现在。 她又开始想要逃避。 只不过,是从一边悬崖逃到另一边。 没有安全地带,所以她很难平衡,也经常因为害怕掉下山崖而慌张。 想要永久安稳就只能强大自己,伊柳还没有这个能力。 “在想什么?”黎景将伊柳侧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倾身吻上她的脸颊。 她握着笔,低头看了眼作业本,一整天都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反应过来后随即解释,“在放空。” 黎景上手捏伊柳的纤腰,她一哆嗦,不适地转过头想拍开他不安分的手,黎景却反握住她的,接着拉向自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水润的唇瓣,忍不住亲了上来。 不知为何,伊柳这次没有妥协,双手奋力反抗,只想推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惧,趁黎景还在发愣的空隙,她拎起书包就想跑。 她的凳子在外,正好挡住了黎景的脚步,伊柳拉开房门,跑向玄关。 “伊柳。” 她听见黎景在身后叫她。 此刻伊柳什么也顾不上,穿上布鞋推开门就头也不回地逃了。 黎景站在后头,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他沉下脸,眸光幽深,无法控制的酸涩情绪席卷而来。 又是这样,伊柳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