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恋人》 序章 仲夏夜女孩 曾经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写小说? 时间无法抚平我的悲伤,只有写小说时,沉浸在自己所编织的梦里,才能得到短暂的慰藉。 「你觉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青涩回忆里的某个夏夜,女孩一脸天真地问我。 「这个嘛,让我想想。」曾经,我以为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大概是星期一到星期五吧。」 「吼,我问正经的欸!」 原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从来就不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天人永隔。 序章仲夏夜女孩 那是个忙碌的早晨,我撑着一夜未闔的双眼,将小说的文字档mail给我的责任编辑,接着提起背包,前往宿舍楼下的便利商店买早餐。 「终于赶上了,真是累人。」看着手上的錶,七点四十分,还有充分的时间让我抵达学校,参加八点半开始的期末考。 「好睏,快睡着了。」我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坐在便利商店的用餐区,面容憔悴地看向窗外的街景。 「不行,我要撑住!」我一口气将手里的咖啡喝完,又去加买了两罐咖啡。 有时我会怀疑,咖啡真的能提神吗,会不会只是心理作用? 我叫石翔宇,就读汉威大学的传播媒体系三年级,同时也是名出版社的签约作家,由于我刻意隐瞒作家的身分,所以生活圈里的亲朋好友,大多并不知道我有在写作出书。 「哥,你怎么还在这?」一位绑着双马尾的女孩坐到我身旁,她是我的妹妹,石湘华,和我住在同栋宿舍的同一楼。 「早上不用考试吗?」湘华同样就读汉威大学,目前是观光系一年级,多亏有个相貌出眾的妹妹,让不少男性友人想跟我打好关係,实则是为了藉此接近湘华。 「要啊,而且还是第一节。」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你怎么还在这?快去学校啊!」我的妈妈和湘华知道我的作家身分,每当版税或小说相关的收入匯进户头,我总会寄一半的钱给住在老家的妈妈。 「吃完早餐就要去了。」睡意不断侵袭我的脑袋,美味的三明治也变得难以下嚥。 「你的脸色好差喔,难道昨天又通宵赶稿了?」 「嗯。」我吃完早餐,然后将咖啡收进背包,并从座位上起身。 「只剩十分鐘欸,考试迟到就算了,骑车要小心喔!」湘华嘟着嘴,用手指戳着我的小腹:「安全第一,知道吗?」 只剩十分鐘? 「你在说什么啊?」我纳闷地瞧着手錶,随即睁大双眼,睡意突然消失无踪……手錶的錶针居然还停留在七点四十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日子不挑,手錶偏偏挑在重要的期末考时没电! 「现在已经八点二十分了。」湘华看着她的手机说道。 「手錶竟然没电了,有没有这么衰啊!」我衝到宿舍的地下停车场,将机车的油门推到底,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学校,至于中间闯了几个红灯,我便泯着良心不去数了。 —————— 今天的期末考只考到中午,一作答完,我便提早交卷离开教室,准备骑车回宿舍睡觉。 『撑住,再撑一下就到了。』艳阳下的街道满是打理午餐的行人车潮,我努力保持注意力以确保行车安全。 『快、快点!』一踏进宿舍的电梯门,我立刻按下关门按钮,心想再过不久,就能回到被窝好好补眠了。 正当电梯门要关上时,发生了件悲惨的事。 「搬来这里。」电梯门又缓缓开啟,耳边传来女孩的说话声,只见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孩,指着电梯对搬家工人说道:「搬到六楼,六零五号房。」 「唉……」我轻声叹了口气。 搬家工人推着推车走进电梯,推车上堆满大大小小的纸箱,电梯的空间顿时变得拥挤,女孩最后一个走进电梯,关上门后,电梯慢慢上升,空气中多了难熬的热气,与女孩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 仔细一看,女孩戴着没有镜片的黑色粗框眼镜,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皮肤白皙细緻,虽然长相漂亮,但不知为何板着一张臭脸。 『噔噔!』终于到了六楼,我赶紧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在进房间前,我回头瞧了女孩一眼,女孩也回看了……不,应该是说瞪了我,女孩的表情十分不悦,彷彿我欠了她几千万似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女孩,但我总觉得她很面熟,是因为她也唸汉威大学吗?时常在校园里看到的那种陌生人?或者她是某个平面广告的模特儿? 『六零五?』进房间后我才想起,六零五号房,不就在我隔壁而已吗? 原本六零五号房住着一位同班同学,名叫苏祐昇,我和他的交情不错,时常一起买晚餐、讨论报告,有阵子祐昇因为失恋,我还陪他喝了不少酒,最近他因为房租合约到期,又刚好交了女朋友,上礼拜便搬到女友住的那栋宿舍、弃我而去了。 『真是脆弱的友谊啊!』最近我时常拿这句话来揶揄祐昇,自从祐昇交女友后,要约他一起吃饭比登天还困难。 我睡眼惺忪地放下背包并打开冷气,接着一头栽进床铺,很快便进入梦乡。 —————— 『我爸妈答应了,终于可以去日本看你了!』 『嘻嘻,好像新婚夫妻去蜜月旅行唷!』 『比赛加油呀,你一定可以入围的!』 『明天双鱼座的运势是大兇欸,不过你看,巨蟹座是大吉!』 我做了一个梦,那是在我心灵深处挥之不去的伤痛。我想遗忘,却又不想遗忘,只要想起那段过去,心就会像被撕裂般感到疼痛不已。 如果连我都忘了,那么记忆中的笑声与笑容,就会被淹没在时间的流逝里,就没有谁能缅怀这一切,就会像从没发生过、从没存在过。 可是好累啊,背负那些甜美的过往,没有谁能听我说,没有谁能与我分享,在独自一人的夜里,那些回忆变成锐利的刺,深深刺痛我的心,不断压抑的寂寞更显得猖狂。 真的好累,却又无法放下,无助得像迷失在名为悲伤的丛林,再怎么嘶吼,却也没有谁听见。 「筱筠!」我从梦里惊醒,脸上流着冷汗。 强烈的孤独感侵袭着我,三年了,每当梦见她,我总会感到无法笔墨的悵然若失,彷彿被全世界拋弃,再多的快乐都无法使我的嘴角上扬。 此时,我会立即从床上起身,做些琐碎的事转移注意,并将自己的心境拉回现实,不让悲伤的情绪继续放肆。 拉开窗帘,大楼后的天际渲染一片橘黄,瞄了眼墙上的鐘,已经傍晚六点了。 「好多未接来电……」打开手机,我感到一阵心烦,九通未接来电,有两通是我的责任编辑打的,还有一通是总编辑打的。 『总编辑?』我突然揪心一下,总编辑会来电,代表肯定有重要的事,至于是好是坏就看个人造化了。 我决定先回电给出版社的总编辑。 「陈总编您好。」 「翔宇,你还在上课吗?怎么都没接电话?」印象中的陈总编,是个做事严谨且不易亲近的大叔,虽然不苟言笑,但他其实很替作家及下属着想,是个面恶心善的好主管。 「抱歉,我刚刚在睡觉……」我莫名涌起一阵心虚。「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我暗自庆幸陈总编不是因为拖稿的事才打来。 「听了可别太高兴,还在初步洽谈而已。」 「嗯,是什么事啊?」难得陈总编说话这么吊人胃口,应该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吧? 「是这样的……」陈总编轻咳一声,接着说:「有位满有名的导演,就是那个拍电影的魏德胜导演,他早上亲自来公司询问,说想把你的作品拍成电影。」 「真的吗?」这是在做梦吗?我高兴得差点放声尖叫。「是那个拍『海角八号』的魏德胜导演吗?」 「是啊,就是他。」听到陈总编的话,我用力捏着自己的脸颊。 嗯,满痛的,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那……他想拍的作品是?」我按捺兴奋地问。 「他想拍的是……」出版了六本爱情小说、一本推理小说的我,万万没想到魏德胜导演想拍的作品,竟然是我首次出版的小说,虽然销售量普通,对我而言却是意义非凡的作品。 「仲夏夜女孩。」 第一章 AngelSweet 仲夏夜女孩,是我第一本出版的小说,内容描述一位喜欢弹钢琴的女孩,与她心爱的男孩一同成长、追求梦想的故事,当初为了让这部作品尽善尽美,我绞尽脑汁、反覆修改了许久才完成。 女孩为了成为钢琴家,牺牲与朋友玩乐的时间来练琴,忍受孤独与备受期待的压力,终于得到世界钢琴大赛的参赛权,但就在女孩准备踏出梦想的第一步,飞往比赛会场的班机却不幸发生空难,男孩见到女孩的名字出现在罹难者名单上,在小提琴大赛的舞台上崩溃大哭。 简单而言,这是一部悲剧收尾的爱情小说。 第一章angelsweet 晚上,我和住在隔壁房间的同班同学,郭建诚,一同去解决晚餐。 还记得我们为了决定吃什么而讨论许久,等我回过神时,却早已身处在吃到饱的火锅店,建诚点了麻辣汤底,而我点了日式清汤。 可能是拍电影的事使我开心得出神了,同时我也默默构思小说的剧情,就是早上那本差点害我往生的小说,由于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原本可以从容完稿的作品,却演变成与截稿日的煎熬搏斗。 在这烦恼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居然只是因为这样,祐昇就临时说不去,真是太夸张了……欸,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坐在我对面的建诚,正在抱怨祐昇因为女友而放他鸽子的事。 「唉,真是脆弱的友谊。」建诚叹道。 「哈哈,你还说呢。」听闻,我立即吐槽:「你交女朋友时也是人间蒸发啊,约你吃个饭就像请神一样。」 「冤枉啊!那是因为她太黏了。」聊着聊着,我们已在不知觉中嗑掉好几盘肉片。 『噔噔!』忽然响起讯息通知,打开手机一瞧,是我的责任编辑传来的,他叫孙士楷,私底下我都称他大叔,大叔这绰号不是我取的,由来则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位名叫江南大叔的韩国明星。 『记得九点,江之屋。』江之屋是一间烧烤店的店名。 『ok,你请客。』我立刻回传讯息。 『为何?』 『庆祝我的小说要拍电影了!』 『好啊,不过你得交出完美的最后一章。』 『当然。』我不忘加上一个得意笑脸的表情符号。 与孙编辑通讯完,我看到湘华的未读讯息。 『亲爱的老哥,我晚上要跟朋友去夜店。』 『妈妈有问的话就说我已经睡了,爱你喔!』后面还加了个飞吻的表情符号,当下我只感到一阵头痛。 「有正妹密你喔?」 「没有啦,是我妹。」 「少来!」建诚露出奸笑。 「真的啊,你自己看。」我伸出手机,建诚盯着萤幕上的讯息,悠然地说:「去夜店喔,好像是罗镇益他们约的。」 「啥?你说什么?」我纳闷地问。 「原来你不知道啊。」建诚一边吃着肉片,回答:「罗镇益他们那群有约你妹去夜店啊,好像上礼拜就在约了。」 「我完全不知道欸!这年头的朋友都这么不讲道义吗?」虽然这种事我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被矇在鼓里,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谁叫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本来我也要去啊,不过明天要考英文,实在没办法去,真是可惜了。」 我又问:「那阿豪有去吗?」 「有啊。」建诚喝着可乐,脸上不时露出淫荡的笑容:「他肖想你妹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没去。」 「呃……」听到这里,我开始担心了。 阿豪,本名刘志豪,虽然是位跟我还算熟的同学,但他可是眾人口中的『中央空调』,感情生活十分丰富,传闻与他有过曖昧的女孩不下百人,跟阿豪较熟的那些同学也都特别『猪哥』,再加上湘华酒量差又爱喝的个性,让他们一起去夜店实在令我放心不下。 「假如不小心发生了什么,阿豪就要叫你大舅子了。」建诚火上加油地补了一句。 「虽然明天还有期末考,但……」我收起手机,肃起眉头说道:「为了保险起见,今晚还是去一趟夜店吧!」 —————— 前往江之屋的路上,我去了趟鐘錶行,将送修的手錶领回。 没错,正是早上那支差点害我缺考的手錶。 「谢谢惠顾。」老闆换好电池,并将錶针调回标准时间。 『錶带有点旧了,要不要顺便换新的?』走出鐘錶行后,我想起方才老闆问我的话。 『不用了,谢谢,有需要的话我再来换。』老闆所言属实,这皮製錶带是可以换了,上面有些斑驳的色差,錶带边缘也有剥落的跡象。 『六年没换过錶带?你很会保养喔!』『这么珍惜这支手錶,女朋友送的齁!』穿梭在热闹喧嚣的街,耳边却回响老闆所说的话,还有深藏在心里,那些再也听不到的话。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还喜欢吗?』 『想我的时候,就看着这支手錶吧。』 『我就像这支手錶,想一直牵着你的手。』 我知道自己还没有释怀,但总有一天会释怀的吧? 时间不断向前推移,悲伤却将自己困在原地。 一到江之屋,孙编辑早已在座位上,见到我前来,他收起面对笔电时的眉头轻锁:「我先点了几样小菜,来,菜单给你。」 「不了,我刚吃饱。」除了在出版社,我和孙编辑也会约在别的地方讨论作品,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间聊。 原本我们相约的地点,多半是安静的咖啡厅,但随着这几年的相处,地点已逐渐偏向孙编辑的喜好,诸如烧烤店或小酒吧,助长这一切的原因或许是我太随和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ktv里,面对孙编辑的随心所欲,我早已习以为常。 「第十二章很精彩啊,虽然错字满多的。」孙编辑收起笔电,脸上掛着谜样的笑容:「翔宇,你长大了,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作家了!」 「话别说得太早,关于最后一章我还没什么头绪。」平常会先废话几句的孙编辑,难得直接讨论正题,正当我感到一丝欣慰时,服务生走了过来:「您的啤酒,请慢用。」 什么?是啤酒,而且还两杯!我不禁面有难色:「大叔,我等等还有事……」话还没说完,孙编辑早已举起酒杯:「陪我喝一杯就好,庆祝你的小说要拍电影啦!」 「话是这么说的吗?」 「别这样嘛,一杯就好,这么晚才下班,也只有你能陪我喝了。」孙编辑总爱酒量不好的我陪他小酌几杯,多亏于此,我的酒量从最初的半杯啤酒,功力已进步到两杯。 「这次的出版会议提早一个礼拜,真是忙死我了。」不到两分鐘的时间,孙编辑的酒杯便已见底。 他是把酒当成水在喝吗? 「话说回来。」孙编辑继续说道:「这次最受期待的还是你的作品啊!封面也照你的要求量身设计,想必出版后,铁定能让『橘子熊』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 橘子熊是我的笔名,而我即将要出版的作品,是推理小说『怪盗杜拉克』的第二集,与我先前主打的爱情小说风格迥异,内容描述一位偷遍无数珍宝的怪盗,意外揭穿犯罪集团的阴谋,并与长期追捕他的警探携手阻止阴谋的故事,是部最耗费我精神与时间的作品,幸好这部作品得到读者热烈回响,对作家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鼓励。 「我很满意这部作品呢。」我轻喫了口啤酒:「最后一章,我想让庞德警探和杜拉克……」话还没说完,孙编辑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啊!差点就忘了……」 「咦?」我循着孙编辑的视线方向,是一旁的电视。 「今天是『台湾好声音』的四强决定赛!」 一种无奈感油然而生,我问道:「你喜欢看这个?」 「是啊!」孙编辑毫不犹豫地回答:「而且今天的特别来宾可是angelsweet啊!」 angelsweet……是谁啊? 「年仅十九岁就出了三张专辑,最近还要在小巨蛋举办首次个人演唱会!」孙编辑流露沉醉的神情,看起来莫名像个痴汉:「啊……可爱的angelsweet,美丽的angelsweet,要是我再晚出生个几年就好了。」 「慧芳姊真可怜啊。」我不忘趁机调侃:「忍受男友的精神外遇,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慧芳是孙编辑的女朋友,个性跟孙编辑一样乐观豁达,俩人很有夫妻脸,是旁人眼中的天生一对。 「这些话要是被她听到,可是会出人命的。」孙编辑皱起眉头,不禁打了个冷颤。 「话说,那个angelsweet是谁啊?」 「什么?」听我这么一问,孙编辑摆出困惑的表情:「你是在开玩笑吗?」 「那个什么angelsweet,是,谁,啊?」我加重语气复述一遍。 「天啊!」孙编辑作头痛样,不可置信地问:「你真的不知道angelsweet?多少有听过吧?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真的没听过啊,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我不假思索地说。 「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你竟然没听过angelsweet!不,这一定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抱歉,就当我没问过吧……」 「你是活在石器时代吗?」孙编辑激动地拿筷子指着我:「翔宇啊,我知道你很忙,又要唸书又要赶稿,又要忙学生会的事,不过你不能跟社会脱节,变成山顶洞人啊!」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我只不过是不知道angelsweet是谁啊! 「angelsweet是台湾好声音第一季的冠军,出了三张专辑,拍过好几支广告,被誉为新生代玉女歌手,前阵子还在当红偶像剧里客串演出。」孙编辑滔滔不绝地说起angelsweet,鉅细靡遗的程度令我足以断定,他是angelsweet的忠实粉丝。 「她甜美的外型,活泼开朗的个性,再加上美如天籟的嗓音,简直是误入凡尘的天使啊!她的歌声充满情感、扣人心弦,之前有位死刑犯在临死前的愿望,就是想听到angelsweet的现场演唱!」 「妈妈你看,是angelsweet!」隔壁桌的小男孩指着电视,笑得天真灿烂,正好被孙编辑瞧见:「你看,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angelsweet!」 「是是是,不知道angelsweet真是罪大恶极。」我嘟着嘴,转头看向电视:「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可爱。」 『大家好,我是angelsweet!』电视里传来甜美的声音。『很高兴回到台湾好声音当特别来宾……最想念谁?当然是小胖老师呀!』 她就是angelsweet?是长得满可爱的…… 「怎么样?angelsweet很漂亮吧!」孙编辑露出得意笑容,彷彿angelsweet是她的老婆或女儿似的。 「就……还不错啦。」我默默地拿起酒杯:「不过,歌手最重要的是实力、实力!」 「angelsweet不只有两粒,还有实力呢!」跟孙编辑相处久了,我总担心智商会被降低。 「再来一杯啤酒,谢谢!」不知不觉,孙编辑的酒杯又空了,他指着电视笑道:「angelsweet可是被誉为小邓丽君啊,好好欣赏她的天籟美声吧!」 「哇,是angelsweet!」 「听说angelsweet要出新专辑了,好期待啊!」 「好可爱喔,如果她是我女友该有多好!」店里的客人们不知何时,目光皆投射在电视前,并热烈谈论angelsweet,尽是对她的爱慕与讚赏,话语中不难感受angelsweet的超高人气,见到这一幕令我感到莫名的羞愧。 难道我真的活在石器时代? 『今天我要带来的歌曲,是收录在第二张专辑的默默无语。』看着萤光幕里的angelsweet,有着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身穿粉红色小礼服,美艷又不失青春气息,言行举止大方自然,颇有当红歌手的架势。 仔细观察angelsweet的容貌,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可能是我曾经看过angelsweet的广告,因此產生的错觉吧? 「开始了,是默默无语。」孙编辑将筷子指向电视:「这是angelsweet的代表作,你可要仔细听啊!」 「好好好,我知道。」店里原本吵杂的聊天声顿时安静下来,不少客人盯着萤幕,准备聆听angelsweet的演唱。 电视里响起悦耳的前奏,旋律很轻柔,却也很悲伤。 默默无语,是一首悲伤的歌吗? 『为什么会这样,从没想过会这样,即使我哭红了眼,你也只是默默无语……』 这是什么感觉?过往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压抑在心里的悲伤不断涌出,逐渐蔓延我的全身,还有泛红的双眼。 我想你了,筱筠…… 『你已离开我的世界,我只能假装过得坚强,听见关于你的一切,我只能默默无语,心却偷偷地哭泣……』 第二章 担心妹妹的哥哥 孙编辑曾问过我,为何要取橘子熊当作笔名。 「橘子熊?我姪子也有在看,很温馨的卡通啊!」 「这笔名感觉太柔弱了,像九把刀就取得很好啊,多霸气!」孙编辑虽然是三十几岁的人,却很喜欢跟我开玩笑,像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要不要换个笔名?比如……石把枪!刚好是你的姓,又有谐音的意思,感觉有朝一日能够超越九把刀啊!」 「真的不考虑看看吗?石把枪!」 孙编辑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才这么问,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笔名的由来,只说是突然想到。 真正的原因,来自一段悲伤的过往,抑是渴望救赎的悼念…… 第二章担心妹妹的哥哥 将近晚上十一点,我和建诚来到夜店楼下的咖啡厅。 「没想到今天夜店有举办活动……」我沉着脸,并喝着手边的拿铁:「而且入场票竟然已经卖完了!夜店到底有哪里好玩?」 「就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啊。」建诚若无其事地喝着咖啡,一边翻阅最新一期的数字周刊。 「算了,这样也好。」我拿起英文单字卡,抱怨道:「我明天还要考英文呢!」 「唉,不是我爱说你……」建诚抬起头,像个老头般说教起来:「虽然你妹满爱玩的,不过她可不随便,而且很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你有恋妹情结,但这样胡思乱想可不太好。」 「你说的没错,但我没有恋妹情结。」 「你有!」建诚篤定地说。 「我跟湘华从小感情就很好,为什么这样就是恋妹情结?」不少朋友说我有恋妹情结,想必他们是奇怪的片子看多了吧? 「很多人都说有,就连我也这么觉得。」建诚顺手拿起一旁的蛋糕,细细品嚐起来。 「只是单纯感情好啦。」我用手指轻敲桌面:「你们说我有恋妹情结,有什么根据吗?」 建诚不假思索地反问:「那为什么你进大学后,都没交过女朋友?」 「这……」我愣了一下才开口:「就不想交啊。」 「不想交,我有没有听错?」建诚不知为何,表情略显激动:「十九,你知道是什么吗?」 「十九?」我感到不解。 「十九,这个数字代表什么?」 「能代表什么?不就是十九吗?」建诚是怎么了?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果然不知道啊。」建诚无奈地叹道:「十九,唉……这是要我转交礼物或告白信给你,那些无知女孩的人数。」 「原来啊。」我故意玩笑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国贸系的雅雅,日文系的小花,观光系的小婷,还有会计系、中文系……」建诚数着手指,歇斯底里地说:「这么多女生跟你告白,为什么你全都拒绝了?她们可是各个才貌兼备、个性又好,从里面随便挑一个,我都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她们!」 能有什么理由?「虽然她们人很好,可是我没有喜欢啊。」 「居然答得这么轻松……」建诚指着我,不停抖着眉毛:「这个表情好像在说,这么多人喜欢我,我也很困扰啊!难道长得帅也是一种罪过?」 「唉,无聊。」我低下头,开始背英文单字卡:「反正我就是没有恋妹情结啦。」 「你有!不然你干嘛一直拒绝女生的告白?」建诚又开始碎唸:「唉,兄妹俩都是人生胜利组,长得漂亮头脑又好,你们上辈子是拯救地球了吗?」这算是他的老症状了,通常这时候我都不予理会。 「翔宇学长?」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咦……」这么晚了,居然还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郁涵?」转头一瞧,原来是学生会里的学妹,名叫王郁涵,就读会计系一年级,旁边还站着两位陌生女孩,貌似是郁涵的朋友。 「跟朋友来开读书会啊?」我微笑地问。 「呵呵,我已经考完了。」郁涵打扮得比平时漂亮,脸上笑得灿烂:「我跟朋友出来逛街,有点累了想进来喝杯饮料。」 「不是吧?我们明明是要去夜店玩啊!」郁涵的朋友立刻插话。 「吼,你闭嘴啦!」 「啊!他该不会就是你时常提起的那个学长吧?」 「你们真的很讨厌欸,都在乱讲!」只见郁涵满脸羞红地看着我,为了化解尷尬,我于是说道:「刚考完试,好好放松心情去玩吧,明天开会记得出席就好。」话一说完,建诚便对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翔宇学长,你千万要保密喔!」郁涵双手合十,神情心虚地说:「其实会长有找我唱歌,不过被我拒绝了,所以……」学生会长心仪郁涵学妹的事,我早有耳闻,听说告白还被郁涵拒绝了,在学生会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嗯,我知道了。」我话锋一转,看向柜檯示意:「你们不去点饮料吗?」 郁涵的朋友随即说道:「没有要喝啦,夜店就有饮料了。」 「她只是看到学长坐在这里,想进来打声招呼。」 「吼,你们两个很讨厌欸,干嘛乱说!」郁涵嘟着嘴,接着便走去柜檯点餐。 「呵呵……」落下两位郁涵的朋友杵在一旁,为了避免尷尬,我开始找话题跟她们聊天:「你们也是郁涵的同学吗?」 「是啊,我叫欣怡,她是佳珊,都是会计系的。」 「我叫翔宇,他是建诚,我们都是传播媒体系三年级。」互相介绍的同时,我注意到在柜檯前的郁涵,不时用彆扭的眼光看向这里。 「对了,学长。」欣怡是位活泼健谈的女孩,和初次见面的我们有说有笑:「我们这里多出两张夜店的票,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你是说,楼上那间夜店?」建诚问。 「对啊,免费的票喔,而且有附赠包厢。」欣怡热情地邀约我们:「一起去嘛!学长。」 「好啊。」我暗自惊喜并乾脆应诺:「其实我们也正好想去夜店,却没有买到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正烦恼没有夜店的入场票,便幸运捡到两张免费的票,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还是别平白佔人便宜才好。 「哇,太好了!」欣怡开心地拍手。 「不过,我们不能白拿你们的票,这票多少钱?」我作势掏出钱包。 「真的不用啦,学长!」 「对啊,这票是免费的!」佳珊也开口道。 「不然这样好了,找个时间我们请你们吃饭,就当作一点谢礼吧。」建诚一说完,欣怡马上点头:「当然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喔!」 「那方便互留个联络方式吗?」 「ok呀。」 「喂,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此时,郁涵正好拿着咖啡走回座位。 「欣怡她在横刀夺爱啦!」 「哪有,你别乱讲!」 「学长说找个时间要请我们吃饭,一起去吧!」三位女孩像麻雀般聊起天来。 「对了,欣怡。」前往夜店的路上,我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会有免费的票?」 「那是一位叫阿豪的学长请我们的。」欣怡笑着回答:「刚好有两个朋友临时不能去,所以票就多出来了。」 阿豪?我不禁闪过一丝联想。「怎么又是阿豪?这个绰号也太多人取了吧。」 「呵呵,对呀!」欣怡很会找话题,跟她聊天感觉轻松自在,但走在前方的郁涵却很反常,不时回头瞪着我。 「对了,那个阿豪学长,好像也是传播媒体系的。」 「该不会……」听欣怡这么说,我顿时心头一惊:「他叫刘志豪吧?」 「对呀,哇!你们认识喔?」 「是啊,他是我们的同学。」这是什么情形?未免也太巧了! 「太巧了吧,我们好有缘喔!」欣怡模样俏皮地说:「学长,先说好喔,我们可不是夜店咖!」 「对啊,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来夜店。」佳珊也出声附和。 「是这个月的第一次,还是这礼拜的第一次啊?」建诚玩笑地说。 「是真的第一次来啦!」 「对呀,我们可是乖宝宝,平常都很认真上课呢!」 我们一行人来到夜店门口,现场早已挤满喧腾的人群,每个人都穿着时尚、打扮得光鲜亮丽,四周瀰漫纸醉金迷的气息。 —————— 排队许久我们才进到夜店里,包厢与舞池充满人群,跳舞的、聊天喝酒的人们,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与绚烂夺目的灯光下,脸上尽是愉悦和享受。 「走吧,包厢在二楼。」阿豪回头说道,并为我们带路。 阿豪见到我和郁涵一同前来的惊讶表情,还在我的脑海打转。 「真没想到你会来。」走在我身旁的罗镇益笑着问:「你不是没来过夜店吗?」 「对啊,想来体验看看……」我难掩心虚地说:「快放暑假了,想趁实习之前享受一下。」传播媒体系分为甲、乙两个班,阿豪与镇益念甲班,我和建诚则是乙班,认真说起来,我和阿豪、镇益并不是同一掛的朋友。 「说到这个,你是不是也在东昇实习?」镇益接着问。 「是啊。」我果断回答。 「我也是欸。」 「太好了,到时候再一起约吃饭吧。」我此次暑期实习的地点,是在规模庞大、制度完善的东昇电视公司,据不少同学与学长姐表示,在东昇实习虽然很累,但有薪水可以领,且能见到不少上通告的艺人或公眾人物。 一来到包厢,就瞥见狠狠瞪着我的湘华,想必她是生气了,我假装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 「唉……」我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湘华想跟谁交朋友、去哪里玩,这都是她的自由,但夜店就是给我不好的印象,而且湘华的酒量不好,也不知她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同行的男生会不会有人心怀不轨?或许我太过杞人忧天,但是我答应过爸爸,要好好照顾妈妈还有湘华。 爸爸,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泣的小男孩。 爸爸,你有看到吗? 你在天上,过得还好吗…… 大伙们相约去舞池跳舞,或是在吧檯排队点餐,剩我一人坐在包厢里,索性就留下来顾包包吧。 不知过了多久,仍是没有人回来,孤独感被热闹的氛围逐渐放大。 「夜店到底哪里好玩?」我无聊到开始轻声自语。 「又贵又吵,空气又难闻……」我拿起手机,打开社群软体瀏览朋友们的贴文,以及分享的影音连结。 「呵呵,好白痴喔,这什么啊?」看到有趣的贴文令我会心一笑,但心情随即又被莫名的孤独感填满,感觉自己就像个孤单老人。 「咦,这是?」我随手打开通讯软体,发现湘华传给我的未读讯息。「十三则……」想必是问我为什么来夜店,还有一堆抱怨和赌气的话吧。 『你为什么会来?』『别告诉我这是巧合,我不信!』打开讯息,果真被我猜得正着,中间还夹杂几个表情图案。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长不大吗?』『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有考虑我的感受吗?』『你这样会害我被说间话!』 『以后不跟你报备行程了。』『想跟妈妈讲就去啊,没在怕!』 『笨老哥!臭老哥!坏老哥!』『我最讨厌你啦!』 「呃……」按捺情绪将留言看完,我不禁感到头痛。 每次和湘华吵架都是为了些芝麻小事,大多时候我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无奈。湘华的个性天真率直,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偶尔会闹脾气,但都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哥……」抬头一瞧,原来是湘华,表情带着一丝无辜:「你怎么不去跳舞?」 「太挤了。」我淡然答道:「而且我不会跳。」 「你的可乐,还有沙拉鸡排。」湘华将饮料食物摆到我面前,并坐在我旁边。 「你要吃完喔,我排了很久才买到的。」湘华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照顾在包厢里耍孤僻的哥哥。 「嗯。」我喝着可乐,问道:「你怎么不去跳舞?」 「人太多了,不想跳。」难得见湘华一脸鬱闷,令我不禁感到愧疚,自己是不是真的管太多了? 「哥,你在生气喔?」沉默半晌,湘华率先开口:「对不起啦,传给你的line只是气话而已,不是有意的。」 「我没生气,只是……」此时一个男人忽然出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湘华,你怎么在这?一起来跳舞呀!」那男人似乎是湘华的朋友,他手上拿着调酒,另一隻手竟然很自然地搭在湘华的肩上。 见到这一幕,我心中涌起不悦。 「我等等就过去……」不等湘华把话说完,我立即握住那男人的手,将它从湘华的肩膀移开。 「同学抱歉,你的手……」我勉强挤出微笑:「不要乱摆啊。」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兇狠的表情:「你是谁啊?莫名其妙!」 「你白痴喔!」湘华急忙起身拍了男人的头:「他是我哥啦!」 「你哥?是亲哥哥吗?」 「废话!你没看过我哥吗?」 「好像有,我不太记得了……」男人收起慍容,难掩尷尬地瞧着我:「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湘华的哥哥。」 「没关係。」此时,又来了两个人,急忙将男人拉到一旁。 「你白痴喔,他是湘华那个重度妹控的哥哥啊!」 「对啊!都没人去约湘华跳舞,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无意间听到他们离去前的对话,我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我这恋妹情结的标籤,看来是撕不掉了。 「唉……」湘华无奈地叹气,又坐回我身旁。 「我不是故意要来扫兴的……」我有些心虚地看着湘华:「你看现在社会新闻这么多,很多女生去夜店结果被下药、捡尸什么的,难免会担心嘛。」 「没关係啦,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来。」湘华喝了口酒,缓缓说道:「虽然有时候觉得你很烦,不过有个这么关心我的哥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呢。」 「你说什么?」夜店的声音实在太吵,我没听清楚湘华说了什么。 「我说你很烦啦,哈哈!」湘华靠在我耳边大声地说。 「说我很烦?我算一下你拿了我多少钱去买衣服跟化妆品……」 「笨蛋老哥,你很机车欸!」 没过多久,认识的朋友回到包厢,跟我们一起聊天喝酒,还玩起骰子、扑克牌等小游戏,让第一次来夜店的我终于有了参与感。 后来在湘华的带领下,我半推半就地进去舞池跳舞,虽然跳得不怎么样,但感觉十分有趣,建诚、阿豪和镇益也在一旁跳得好不尽兴。 我搂着湘华的腰,随着她的脚步与节奏跳舞,有种说不出的彆扭,中途郁涵也来当我的舞伴,她跟湘华不同,大胆地勾着我的肩,随着我僵硬的舞步热情起舞,并抓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掌贴在她那纤细的腰上,令我害羞不已,在情欲的蔓延下,我也顺着郁涵的身体曲线来回抚摸。 夜店果真是寻欢作乐、放纵慾望的地方,当下的我只觉得自己像个穿衣的野兽,道德与矜持在此刻竟也显得冠冕堂皇。 我心里暗自发誓,以后绝不让湘华来夜店!要是真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现代的社会乱象多,还是小心谨慎、以防万一才好。 第三章 女孩的眼泪 升大学那年暑假,我开始撰写『仲夏夜女孩』,开学一个月后,我将作品投稿至春海出版社,本以为会杳无音讯,想不到过了几天,我接到陈总编的来电,邀约我至公司进行面谈。 「冒昧问一下,你的父亲,是不是叫石冠元?」 「是的。」从陈总编口中听到爸爸的名字,令我惊讶万分:「总编,您认识我父亲吗?」 「他是我的国中同学,虽然关係不太好。」一般的大人,会在晚辈面前这么说吗?看来关係确实不太好。 「你父亲是个虚偽的人,我不欣赏他,却很佩服他的才华,虽然英年早逝,但值得欣慰的是……」陈总编常板着一张扑克脸,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才华。」 看来,陈总编也知道那件事。那件悲伤的事,造就往后的我走上作家之路。 「恭喜你,石翔宇。」面谈将近半小时,才在此刻见到陈总编扬起嘴角:「这篇小说,录取了!」 第三章女孩的眼泪 回到宿舍时已将近凌晨三点,送湘华回房间后,我也回房准备就寝。 「糟糕,忘了收衣服。」夜店的空气不是很好,身上还残留淡淡的菸酒味,正想换上一套乾净的衣着,才想起衣服还晾在顶楼的晒衣场。 「唉,好累。」一想起几个小时后的英文期末考,还有紧接在后的忙碌行程,我便感到一阵心烦。 『喀!』拎着洗衣篮来到顶楼,我打开电灯走进晒衣场。 「呜呜……」走没几步路,耳际响起微弱的哭声,我脑里不禁浮现,有关隔壁栋宿舍的鬼故事。 应该不是幽灵吧?那个鬼故事是捏造的吧…… 「呜呜……」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到耳边,仔细一听,是女生的哭声。 我将洗衣篮放在地上,然后放轻脚步,循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呜呜……」哭声逐渐清晰,我越过转角,来到晒衣场的另一头,眼前光线昏暗,但仍看得见有个身影蹲在不远的角落。 『喀!』我按下电灯开关。 幸好,那个蹲在墙角的身影是活生生的人,那人捲着身子,将头缩在怀里,有着一头深棕色长发,应该是位女孩吧?地上还摆满许多空酒瓶。 没过多久,哭声停止了。 「谁?」那人缓缓抬起头。 「抱歉,我听到有哭声,就过来看看。」确实是位女孩,虽然没有戴黑框眼镜,但我还是认出,她是那位刚搬到六零五号房的女孩。 女孩哭得眼睛红肿,鼻头和脸颊明显泛红,貌似喝了不少酒。 「你没事吧?」我走到女孩面前关心地问:「喝醉了吗?」 「干你屁事!」女孩起身狠狠瞪着我,闪烁泪光的双眼流露淡淡哀伤。 「你们男人都一样,没有一个是真心的!」说罢,女孩用力将我推开。 「呃……」女孩快步离开,我于是急忙开口:「你误会了,我只是……」 「变态,别过来!」女孩回头,毫不留情地说:「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你……」见到女孩的激动反应,我顿时哑口无言。 「哼!」就这样,女孩气呼呼地走了,消失在我面前。 本来只是出于好心才前去慰问,没想到却被当成变态,真是莫名其妙。 收好衣服后,我离开晒衣场回到房间,手上还多了一袋垃圾,里面装满女孩留下的空酒瓶。 —————— 『嗶嗶嗶!』 正睡得香甜却被闹鐘吵醒,一睁开眼已是早上九点,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硬是靠坚强的意志力下了床,简单地梳洗后,我便出门前往学校。 英文的期末考于早上十点半开始,我提早到教室做考前的最后温习。 「elevator电梯,lounge休息室……」考试开始前我已喝掉三罐咖啡,早已习惯熬夜的我感觉今天特别疲倦,可能是昨晚有喝酒的关係吧。 『噔噔噔!』耳边传来下课鐘响,是英文考试结束了,提早交卷的我早已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忙着影印开会的资料。 「唉,烦死了。」因为没睡饱而感到烦躁的我轻声抱怨,恰巧被身旁的学弟听见:「学长,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我是指这个。」我拿起手边的资料,向学弟问道:「这个款项的数字,好像不太对?」 「抱歉,是我打错了。」 「下次要注意,这份资料是要向学校请款用的,少钱的话就不好了。」听完我的指正,学弟尷尬地笑了笑:「学长你好厉害,竟然能发现这么细微的错误,不愧是之前的副会长!」 「过奖了,只是刚好那次活动我有负责採购,才会发现这个错误。」原本我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就在上个月,我将职务交接给新任的副会长,并指导他学生会的相关事务。 准备好开会资料,负责买中餐的学弟正好回来了,一群人拿着便当,围在电视机前开心地聊天吃饭,而我却累得趴在一旁的桌上补眠。 「结果那个店员居然问我,雷神是指雷神索尔吗?」 「他也太菜了吧,连我都知道雷神巧克力是什么!」 「哈哈哈!」他们聊得十分忘我,吵得我久久无法入眠,但接下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根本无暇休息,我也只能勉强将就了。 不知何时,我已进入熟睡,还做了奇怪的梦。 —————— 『你们男人都一样,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变态,别过来!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 『亲我!』 「啊!」我从梦里惊醒,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痛死我啦! 「怎么了?」「翔宇,你没事吧?」同学们赶紧扶我起来并询问伤势。 「没事吧?会痛吗?」 「有一点……」由于刚睡醒,我的意识还有些模糊:「现在几点了?」 「一点二十。」站在我身后的女孩答道,回头一瞧,原来是郁涵。 看来我是睡迷糊了,刚问完时间,才想起自己手上有戴錶。 「把手给我。」郁涵察看我的手脚,神情略显担忧:「幸好没有破皮流血,下次要小心点啦!」 「嗯,我知道了。」想起在夜店时与郁涵的亲密接触,我不禁涌起一阵怦然。 「你怎么会睡到从椅子上摔下来?」 「做恶梦了吗?」面对眾人的慰问,我很是难为情,同时也纳闷,自己怎么会梦见那个刚搬到六零五号房的酒疯女?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此时,学生会的副会长正好走了进来,他叫黄冠章,就读歷史系二年级,个性随和亲切,平时在学生会虽然模样正经,但私底下的他可是古灵精怪。 「翔宇他刚刚睡到一半,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学长,你没事吧?」冠章也向我关心道:「最近压力很大齁,是不是做恶梦了?」 「没有啦,只是不小心而已。」我搔着头说。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酒疯女骂我就算了,怎么到了最后,会梦见她对我索吻的画面?一想到这里,我感到莫名的害臊,还是别再回想那个诡异的梦才好。 「开会的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对冠章说道,并拿起桌上的便当:「还记得今天的会议流程吧?」 「当然记得。」冠章回答。 「那待会就看你表现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啊!」冠章忽然转头看向电视,接着拿起便当坐到电视机前,神情难掩兴奋:「太棒了,是重播欸!昨天忘了看。」 『大家好,我是angelsweet,很高兴能够来到……』电视里传来甜美的声音,萤幕上出现熟悉的身影。 这女孩,不正是孙编辑最爱的angelsweet吗? 不知何时,耳边早已围绕关于angelsweet的话题,同学们三句不离angelsweet,热络的程度令我万分不解,如果她真的这么红,那为何我到现在才知道这号人物? 难道,我真的是山顶洞人? 不!一定是因为平时忙于写作,我才会不知道,我坚信不知道angelsweet的也是大有人在,不认识angelsweet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郁涵,那个angelsweet……」我对一旁的郁涵轻声开口,话还没说完,郁涵便兴高采烈地说:「怎么了,学长你也喜欢angelsweet吗?」 「不是,我是想问……」 「我知道了,你是想问angelsweet的专辑预购日对吧!下礼拜二开始唷,偷偷告诉你,明天在东区的angelsweet签名会,我们班已经有人去排队了!」 「那个……」郁涵讲话的速度极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超期待的,连她的首场个人演唱会门票我都买好了!」 「angelsweet,真的有那么红吗?」 「啊?」听到我的问题,郁涵脸上露出诧异,跟方才的欢欣模样大相逕庭:「你该不会,不知道angelsweet?」 「嗯,我是昨天才知道这号人物。」我不假思索地说:「昨天第一次听angelsweet唱歌,感觉满好听的。」 「是喔……」郁涵板着脸,沉默一会才挤出乾笑:「翔宇学长,这个笑话不好笑啦,老人家就算了,怎么可能会有大学生不知道angelsweet?」 天啊!连郁涵也这样,不知道angelsweet真有如此罪大恶极? 「我是真的不知道angel……」话还没说完,郁涵便摀住我的嘴。 「嘘,你先别说话。」郁涵神经兮兮地打量四周,接着小声地说:「学长,你要记得我接下来说的话,并照着去做。」 这是什么情形?我从没见过郁涵如此沉重的表情。 「以后有人提起angelsweet,一定要说你知道,如果问最喜欢她的哪首歌,就回答默默无语……」郁涵的声音莫名有些哽咽:「我那有本笔记,写着关于angelsweet的事,我晚点拿给你,有空记得拿起来读。」 这……不知道孔子孟子就算了,只不过是不知道angelsweet,怎么就被郁涵投以怜悯的眼光? 「我有多一张angelsweet的海报,就送给你吧……」我忍不住打断郁涵的话:「等等,不照做的话会怎么样?不知道angelsweet也没那么严重吧?我之前不知道angelsweet,不也活得好好的?」说罢,郁涵便沉默了。 想必是我言之有理,让郁涵答不出话来。 「学长,不要这样……」正当我想继续说下去,郁涵却湿红了眼,语气流露着哀伤:「你照我的话去做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不然你会被当成怪胎的……」 「郁涵,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旁人注意到郁涵的神情有异,于是前来关心。 「你怎么哭了,没事吧?」 「学长,是你把郁涵惹哭的吗?」 这是什么情形?怎么有种难以笔墨的无奈心情,在胸口不断涌现。 算了,我认输了,angelsweet是吧?就当作是门学问,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番吧。 不过我总觉得angelsweet很面熟,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 『帮我买最新一期的数字周刊。』 『是1366期的,别买错唷!』 『今天餐厅比较忙,会晚点下班。』 『老哥你好帅,最爱你了!』回到宿舍,才发现湘华传给我的讯息,最后仍是以谜样的飞吻表情做结尾。 「呵呵,真是的。」将近晚上十一点,忙了一整天的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数字周刊。」走进便利商店,我直接前往书架。 「数字周刊……找到了。」自言自语算是我的小怪僻。 「咦?」准备结帐时,我注意到数字周刊的封面,写着依旧耸动的标题:『angelsweet与经纪人不伦恋情的惊人内幕?』 怎么又是angelsweet? 我实在不喜欢数字周刊这类的八卦杂志,这种风花雪月、充满色腥羶的八卦,看多了对自己的未来并无帮助,没有去阅读的必要。 可叹的是,湘华就爱看这种没营养的书,我写的小说,她则是翻不到几页就想睡了。 『杜拉克在大英博物馆遭到埋伏,该怎么让他脱离险境呢?』回房间的路上,我默默思索『怪盗杜拉克』第二集的最后一章,离截稿日剩没几天,必须快点找到灵感才行。 『利用乔装术?但是要乔装成谁呢?』就快抵达房间时,耳边响起开门声,倏然衝出人影将我撞倒在地。 「啊!」还没意识过来,便听见女孩的惊呼声。 「唉唷!」今天也太衰了,怎么会一直跌倒? 我拍拍屁股起身,瞧着眼前把我撞倒的人。 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怎么又是昨晚那位酒疯女? 「你干嘛突然衝出来?」见酒疯女跌坐在地、眼角泛着泪光的模样,我伸手对她说道:「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呜……」酒疯女抬头瞪着我:「谁啊,走路这么不长眼!」 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吗?「是你突然衝出来撞我欸!」 「怎么又是你?」酒疯女的口气虽然蛮横,面容却忧伤憔悴:「可恶,每次遇到你就没好事!」 「你说这是什么话?莫名其妙!」我不悦地说。 「莫名其妙的是你吧,变态!」酒疯女站起身,将双手交放胸前:「顶楼的空酒瓶,是你收走的吧?」 「是啊,是我收的。」语毕,酒疯女马上投以鄙视的眼神:「哼,果然是个变态。」 「你别含血喷人啊,我可不是变态!」我立刻反驳。 「把我喝过的空酒瓶收走,是想舔我的口水吧!这不是变态,不然是什么?」她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那些空酒瓶我收拾完就直接丢垃圾车了,根本就没有……」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酒疯女打断:「闭嘴!我不想听你解释。」 「你……」她又发酒疯了吗?怎么会这么蛮不讲理! 「这是?」酒疯女蹲下身子,捡起掉在一旁的数字周刊。 「拿来,那本杂志是我的!」酒疯女注视着手上的数字周刊,完全不理会我。 「喂,那是我的杂志,听到没有?」 「……」酒疯女只是默默盯着数字周刊,表情却不知为何,就像很用力很努力地,想压抑住那快要爆发出来的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我的钱吗?为什么……」酒疯女的神情失落,开始轻声自语:「什么嘛,我这么努力唱歌是为了什么?说什么也没有人相信,每个人都好虚偽、好可恶……」酒疯女的表情逐渐转为愤怒与不甘,并用力撕烂手里的数字周刊,我急忙阻止:「喂,快住手!」 「可恶的世界、可恶的狗仔、可恶的男人,可恶!」 「……」不到几秒鐘的时间,数字周刊已撕得破烂,被酒疯女狠狠摔在地上。 「你干嘛啊,发疯喔?」 「哼!」 「站住!」我抓住她的手。 「走开!」酒疯女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angel……」我看着手臂上的水痕,浅嚐了一口,舌尖瀰漫淡淡的咸味,还有一点苦涩。 「sweet……」酒疯女转身的瞬间,眼泪滴到我的手上,她那张哭泣的脸不停在我脑海打转。 「我想起来了……」她为什么会哭得如此悲伤,悲伤到就连我也,感觉胸口被针扎了一下。 「她长得好像……」我佇在原地,望着酒疯女跑走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angelsweet。」 第四章 她的样子 春海出版社,是春海集团的旗下企业之一,当初在投稿作品前,我曾对各家出版社做了调查,经过各方面的评比与考量后,春海列入我的候选名单,也成了现今的东家。 来到台北后,我偶尔会带着笔电到春海出版社写小说,公司位于台北车站附近的大厦,里面有附设供员工及签约作家使用的阅览室,环境安静舒适,十分适合写作。 大厦的其他楼层有许多店家,除了各式餐厅、服饰店,甚至还有健身房,其中最特别的莫过于顶楼,开了间装潢典雅的露天咖啡馆,咖啡馆的另一边有繽纷的小花圃、盪鞦韆与凉亭,吸引不少人前去聊天约会、休息放松。 孙编辑和他的女友慧芳,就是在这栋大厦里邂逅的。 第四章她的样子 「筱筠,你怎么站在那里?」我看见筱筠站在马路中间,远处有辆车朝她急驶而去。 「那里很危险,快点过来!」筱筠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在干嘛?快过来啊!」只见那辆车离筱筠越来越近,且丝毫没有减速。 「我过去接你。」我想走向筱筠,将她拉回一旁的人行道,我的双脚却像被地板紧紧黏住,连一步都无法跨出。 「怎么会这样?」我使尽浑身力气,还是无法跨出一步,双脚彷彿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筱筠,快点过来,车快撞上了!」我慌张了,但无论我如何呼喊,筱筠依旧站在原地,带着空洞的眼神凝视我。 「快来不及了……」车就快撞上了,巨大的慌乱与恐惧交织全身,我大声疾呼:「快过来啊,筱筠!」 筱筠仍是站在原地,我的脚仍是无法往前。 「早就、来不及了……」 「不、不要!」 「啊!」就在车撞上筱筠的瞬间,场景骤然变成我的宿舍房间,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帘透进微微的光亮。 原来是梦啊…… 我流了满身热汗,有种想哭的心情在胸口强烈翻搅,瞧着手上的錶,已将近凌晨四点。 「唉……」我呆坐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下床打开笔电。 写写小说吧。 『杜拉克,束手就擒吧,你逃不掉的!』庞德警探将枪口指向杜拉克,却被身后的大英博物馆馆长开枪击中腹部。 『你、你竟然……』此时的庞德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馆长所策画的阴谋,将罪行诬陷给杜拉克,并趁机除掉挡人财路的庞德,身负重伤的杜拉克若是逃出博物馆,必会背上杀害庞德警探的罪名,面对眼前馆长所雇用的职业杀手,杜拉克危在旦夕、进退两难。 写到这里,我便遇到瓶颈、毫无进展。 『大家好,我是angelsweet。』 『你们男人都一样,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可恶的世界、可恶的狗仔、可恶的男人,可恶!』我的脑海忽然想起酒疯女。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起那个野蛮霸道的傢伙?多亏她,我又多花钱去买了本数字周刊。 不过看她情绪这么激动,还哭得这么伤心,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吗? 『亲我!』啊!不行,不可以想起她…… 我这是脑袋坏了吗,还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唉,烦死了。」我关掉笔电,从冰箱里拿出可乐。 心情感到莫名的烦闷,我索性喝着可乐,一面走到顶楼散步。 来到顶楼的晒衣场,我沿着四周的围墙慢步,望着星光依稀的夜空,还有霓虹闪烁的台北市容,不时拂来凉爽的风,令心情放松了不少。 『鏘鏘!』驀然,耳边传来不明声响。 『咦?』微弱的声响在寧静的夜里显得猖狂,我循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走去,走没几步路,便瞥见围墙角落有个捲缩的身影。 该不会……我暗自臆测并上前去察看,果然是酒疯女。 「又喝酒了吗?」一靠近酒疯女,一阵酒味扑鼻而来,还夹杂她身上的香水味,周围散落许多空酒瓶,我看了不禁摇头:「唉,酒有什么好喝的?喝成这样。」 「喂,你没事吧?」我蹲下身子,轻拍酒疯女的膝盖:「醒醒啊,睡在这里会着凉的。」她睡得很香甜,不时还传来微弱的磨牙声。 「男人都去死吧,呵呵……」没想到她还会说梦话,酒疯女睡着时的脸庞天真可爱,和平常板着臭脸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唉,真是的。」我回房间拎了件外套,之后又走到顶楼,将外套披在酒疯女身上。 「每天都喝这么多酒,是有酒癮吗?」我注意到压在酒瓶下的塑胶袋,便顺手拿起袋子收拾酒瓶。 「身为女孩子,睡在这都不怕危险吗?」夜幕已透出微微晨曦,方才酝酿的睡意涌起,我索性坐在酒疯女身旁,任由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直到睡着。 睁开眼时,耳际早已环绕车潮的喧嚣,迷濛的睡眼被阳光刺得发疼。 「啊哈……」瞄了眼手上的錶,已经快九点了,真佩服自己竟能靠着墙睡得这么熟。 我环顾四周,酒疯女早已不见人影,放在一旁的塑胶袋也是,应该是酒疯女离开时带走的吧?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被折成整齐的四方型,放在我身旁。 想不到她这么会摺衣服,看来酒疯女还是有优点的。 「咦?」我伸着懒腰起身,发现有东西掉到地上,捡起来一瞧,原来是一封信。 打开信封,里面塞着百元纸钞,和一张小纸条。 『谢谢你的外套,这是杂志的钱。』纸条上的字跡漂亮工整。 「呵呵。」不知为何,顿时感觉今天的早晨特别美好。 她应该,不会再把我当成变态了吧? —————— 接近中午,我窝在春海出版社的阅览室,两眼无神地盯着笔电萤幕。 怪盗杜拉克第二集的最后一章,我竟然两小时内写不出五百字,已远远落后预计的进度。 「唉……」对作家而言,没有灵感是件比拔智齿还痛苦的事。 本来这部作品是可以从容完成的,在上个月,我考量到暑假要去实习的缘故,便将作品提早交到出版会议上,并顺利通过审核,但就在上礼拜,悲惨的事发生了。 「什么?你说要提早一个月出版?」由于出版档期临时做了变动,公司高层擅自在会议上决定,将部分作品的出版日期提早。 「对不起啊,翔宇……」孙编辑在电话里的语气十分愧疚。 「算了,就这样吧。」孙编辑在出版会议上,不敌高层所施加的压力,答应了提早出版的事,但我并不怪他。 在作家眾多的春海出版社里,作品并不是每次交到公司都能如愿出版,因为我的作品销售量颇佳,公司才对我进行较多的宣传与投入,若不能配合公司的脚步,势必会留下不好的影响,再过不久就是小说的销售旺季,能取得竞争激烈的暑期出版名额,我就该心存感激了。 「唉……」关上笔电前,我又轻声叹了口气。 离开公司前,我注意到门口处有两名员工,正忙着贴海报和人型刊版,好奇心使然,我前去一窥究竟。 咦?人型刊版上的女星,怎么又是angelsweet? 看着贴好的海报,上面的标题写着『再一次初恋』,原来是春海某个当红作家的作品,翻拍成电视剧的宣传海报,标题下面那四个背对背的男女,应该就是剧中的男女主角吧? 『李国义,布鲁斯,郭雪符,angelsweet主演,6月21日东昇戏剧台,热泪开拨。』 六月二十一,不就是明天吗?想不到angelsweet除了歌喉好,最近也开始转战演戏了。 仔细一看,angelsweet真的跟酒疯女长得好像,就连声音也有几分相似,但若是说到个性,可就天差地远了。 「翔宇,你怎么在这里?」转身一瞧,原来是陈总编。 「总编好。」我赶紧向陈总编问好:「我刚刚在阅览室写作,现在要去吃饭了。」 「说到这个,杜拉克的最后一章,可以如期完成吧?」 「当然可以,我还在做最后的修饰。」我嚥了嚥口水,答得有些心虚。 「本来还怕你赶不出来,看来是我白担心了。」陈总编略显无奈地耸肩:「公司里的作家们,真该向你好好学习。」 「没有啦,您过奖了。」 「看你站在这里,该不会你也是angelsweet的粉丝?」 「不是,我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居然连陈总编这个老古板都知道angelsweet,我真该好好检讨了。 「不用羡慕别人,之后就轮到你了。」陈总编沉稳地说:「魏德胜导演很中意你的作品呢。」 「您说的是,仲夏夜女孩吧?」 「是啊。」陈总编见我一脸困惑,于是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受宠若惊。」我靦腆地笑了笑:「魏德胜导演怎么会注意到我的作品,您有听他提过什么吗?」 「这个嘛……」陈总编双手抱胸、侃侃地说:「听他的说法,好像是angelsweet很喜欢你的作品,有跟魏德胜导演提过,所以他才会注意到。」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angelsweet喜欢我的作品? 「至于详细情形,等下个礼拜和魏德胜导演见面,你再当面跟他好好聊聊吧。」陈总编拍拍我的肩膀,嘴角扬起谜样的微笑:「毕竟仲夏夜女孩是部好作品,依它的篇幅,正好适合拍成电影。」 「我知道了,谢谢总编。」 「快去吃饭吧,我先去忙了。」 「嗯,总编慢走。」目送陈总编离开后,我仍佇在原地。 没想到angelsweet这种大明星会注意到我的作品,还去跟知名导演推荐,让我的仲夏夜女孩有机会拍成电影,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 接近下午一点,我、建诚和失踪已久的祐昇,以及祐昇的女友,相约在湘华打工的餐厅吃饭。 「终于甘愿出现了喔?」 「本来想你再不出现,我们就要去警察局报失踪人口了!」一见到祐昇,我和建诚不忘先揶揄他几句。 「别这样嘛,看在小媛的面子上,你们就饶了我吧!」祐昇无辜地叫屈。小媛正是他的女友,也就读汉威大学,印象中是会计系二年级的。 「好久没来桃板屋吃饭了,有没有什么好推荐的?」我们一群人坐下来点餐。 「我们有新推出情侣双拼套餐,要不要参考看看?」湘华知道我们要来,特地来帮我们点餐,并敬业地介绍起菜单。 『噔噔!』吃饭时,不时听到通讯软体的提示音,是建诚的手机发出来的。 「呵呵……」建诚不时聊到一半,便低下头回覆讯息,脸上还带着淫秽的笑容,让我感到些许蹊蹺。 「建诚,你的牛肉我接收了。」 「喔,吃啊。」建诚依然对着手机傻笑。 平常的建诚反应不是这样的,看他笑得脸上都开出花朵了,我不禁眉头一皱:「在跟哪个妹聊天啊?」 「没有啊。」建诚收起手机,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见他这么假鬼假怪的模样,想必案情并不单纯,我试着套建诚的话,说道:「嘿嘿,该不会是……欣怡吧?」 「咳咳……」才刚说完,建诚便噎到气管:「水、水……」他咳得厉害,急忙喝着桌上的水。 居然心虚到吃饭噎到,想必案情的女主角就是欣怡没错。 「不错喔,才一次就搭上线了。」我拍着建诚的背,嘴角止不住笑意:「虽然满爱玩的,不过真的是很可爱呢,欣怡学妹。」 「欣怡是谁啊?翔宇,快跟我说啊!」沉浸在两人世界的祐昇忽然回过神来,在一旁起鬨地问:「建诚的春天要到了吗?」 「吼,你们真的是……」建诚一脸彆扭地说:「只是朋友而已啦。」 「少来!」我露出奸笑:「看你在夜店跟她的互动还挺热络的,好好把握机会呀!」 「你别乱说啦!」难得看到建诚如此害羞,还真有点不习惯。 「翔宇,快告诉我欣怡是谁?」祐昇神情雀跃地问。 「就一个会计系一年级的学妹。」 「会计系一年级……她该不会叫陈欣怡吧?」小媛听到我们的谈话,也一同加入话题。 「对欸,小媛也是会计系的,该不会认识欣怡吧?」 「是啊,她是我的直属学妹。」听到小媛的回答,我和建诚面露诧异:「哇,这也太巧了吧?」「那她有男朋友吗?」 「之前有,不过现在我就不清楚了。」小媛一说完,建诚的落寞跃然脸上。 「我没问过她欸。」建诚默默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 「别想太多了,横刀夺爱才是爱,有男朋友又怎样?死会可以活标啊!」祐昇握紧拳头作势说道:「衝就对啦!」 「老实说,我没什么信心……」祐昇和建诚开始聊起男人心事,我则趁机去洗手间方便。 回座位的途中,我瞥见柜檯前有个熟悉的身影,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身穿水蓝色的洋装,脚踩着双粉红色低跟鞋。 「一共是六百五十九元。」靠近柜檯一看,是位戴着墨镜的女孩,身形和脸庞与酒疯女十分相像。 会是她吗?本想前去打招呼,但想想还是作罢,如果认错人就尷尬了。 「抱歉,等我一下。」此时,耳边传来女孩的说话声,我又将视线望向柜檯。 「奇怪,怎么不见了……」只见那女孩一直翻着包包,模样略显慌张。 「小姐,你该不会没有带钱吧?」服务生皱起眉头。 「不是说等一下了吗?听不懂人话啊!」 「小姐,我们这里不供赊帐,你该不会真的没带钱吧?」 「你瞎了眼吗?没看到我在找钱包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霸道的态度,那女孩果真是酒疯女,只见她跟服务生起了口角,我于是走上前去。 「小姐,你该不会就是之前在我们分店吃霸王餐的客人吧?」 「你说什么?我只是忘了带钱包出来,你就说我吃霸王餐?」 「没带钱是吧?那我要报警了!」 「你……」走到酒疯女身旁,她已跟服务生吵得不可开交,我马上从皮夹里拿出信用卡,递到服务生面前:「抱歉,我是第七桌的客人,我要结帐。」 「抱歉,您稍等一下。」服务生的脸色十分难看,我故作镇定地说:「跟这位女孩的一起结,我们是一起的。」 「好的……」服务生接起信用卡,开始帮我结帐,酒疯女则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不时转头瞅着我。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帮连认识都称不上的酒疯女解围? 算了,就当作日行一善吧。 「一共是三千两百九十五元,请在这里帮我签名。」结完帐后,我收起皮夹准备回去座位。 「喂!」转身走没几步,我便被酒疯女叫住。 「嗯?」酒疯女走到我面前,轻声地说:「钱我会记得还你……今天很谢谢你。」 「不用了,一点小钱而已。」我莞尔回答。 「不,我只是忘了带钱包,钱我一定会还你。」虽然酒疯女戴着墨镜,但不难看出她的神情委屈,说话也变得客气许多。 「嗯,下次记得小心一点。」语毕,我接着转身走回座位。 酒疯女的性情喜怒无常,深怕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她又要开始发脾气了,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喂!」酒疯女突然拉住我的手:「我叫张芳慈,你呢?」 「啊?」这是什么感觉? 「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吗?」没想到我的心会跳得这么快。 「你该不会真的要我看到你时,都叫你变态吧?」此时的酒疯女在我眼里,为什么格外甜美可爱? 我这是怎么了? 「我叫石翔宇。」 「字怎么写啊?」 「石头的石,飞翔的翔,宇宙的宇。」 「石翔宇……好,我记住了。」说完,酒疯女便离开了,留下佇在原地、独自目送她离去的我。 「翔宇,你厕所也去太久了吧?」回头一瞧,原来是祐昇。「站在这里干嘛,是看到哪个妹吗?」 「你知道angelsweet的本名,叫什么吗?」奇怪,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是说那个玉女歌手angelsweet吗?」 「嗯,就是她。」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一直浮现酒疯女骂我变态的样子,撕烂杂志的样子,哭泣的样子,靠在墙边熟睡的样子。 「想不到,你不知道angelsweet的传闻是真的!」 「angelsweet的本名,叫什么啊?」该不会,她真的是…… 「张芳慈啊。」祐昇笑着说:「很菜市场的名字吧。」 第五章 熟悉的旋律 刚成为作家时,我对写作尚未建立信心,总担心自己的作家生涯不能长久,所以才隐瞒作家的身分。 「翔宇?」某天,我刚走出春海公司的大厦,便被祐昇叫住。 「好巧喔,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当时祐昇跟他的前女友还在交往,约会的途中正巧经过此处。 「就……无聊晃晃。」 「是吗?可是我刚刚看到你从大楼里走出来欸!」 随口搪塞的谎言立刻被戳破,我想了想于是改口:「其实……我叔叔在出版社当编辑,我偶尔会拿几篇文章来投稿,赚赚稿费。」 「原来是这样!」祐昇时常和我一起做报告,知道我的文笔不错,听到这谎言也不疑有他。 但就在这之后,悲惨的事发生了。 「翔宇,听说你的文笔不错,这个文案就由你负责吧!」 「这次系上的徵文比赛,翔宇你不投稿吗?听说你的文笔很好呢!」 校园里流言声四起,只要有关写作的活动或工作,便会莫名地跑到我头上,可想而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祐昇。 现世报总来得特别快,也多亏于此,往后我到春海出版社,毋须担心被熟人撞见了。 第五章熟悉的旋律 下午近三点,我刚踏进春海公司的大楼,外面便下起滂沱大雨。 「好险。」我拎着安全帽和笔电,回到阅览室继续沉浸于小说创作。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便来到阅览室的结束时间。 「不错,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带着满意的笑容闔起笔电,离最后一章的完成大概还差四千字,虽然写得比预期慢,但应该能赶上截稿日。 「呼,累死了。」一走出阅览室,我瞧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大叔!」我朝身影走去并招呼道。 「原来是翔宇啊!」那人一回头,果真是孙编辑。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孙编辑特地停下脚步等我。 「在阅览室写小说啊,写了一整天,快累死了!」我作势耸肩。 「真是辛苦了,进度如何啊?」孙编辑问。 「放心,铁定能如期完成,之后的校稿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 我们一同搭电梯到一楼,电梯门一开啟,就瞥见玻璃门外还下着倾盆大雨,雨势猛烈到在电梯的我们也听得见雨声。 「怎么还在下啊。」我皱起眉头。 「看起来雨势不小……」孙编辑按下电梯的延长键:「你要搭我的车回去吗?」孙编辑返家的路上,正好会经过我的宿舍。 「嗯……」我思忖了一会,回答:「好吧,那就麻烦你了。」于是我接受孙编辑的好意,随他一同来到地下停车场。 从小我就讨厌雨天,台北最令我不习惯的,便是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雨。 记忆里的那天也像这样,下着犹如鬼泣的大雨,远方的漆黑天幕交织闪电,不绝于耳的雷响彷彿后来,我仰天哭泣的嘶吼,悲慟地、失控地…… —————— 回到宿舍时已将近十点,外头的雨势依然猖狂,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房间,脚底却传来踩到异物的触感,我蹲下身子一瞧,踩到的是封信。 打开信封前,我默默猜测信里的内容。 果真,里头塞了钞票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短短写着:「餐厅的钱。」 酒疯女还真的把钱还我了,信封应该是她从门缝下塞进来的……不对,应该叫她张芳慈,酒疯女是心里默想的暱称,不赶紧改正,要是脱口而出就不好了。 不过酒疯女……怎么又叫错了?张芳慈她,难道真的是angelsweet本人? 不可能啊,身为当红歌手angelsweet,赚的钱应该不少,怎么会跑来住学生套房?而且张芳慈和电视上的angelsweet,个性可是南辕北辙。 不对,我的小说都快写不完了,还想她的事干嘛? 洗好澡后,我才想起今天还没吃晚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想起来后飢饿感开始涌现,我索性拿起钱包出门买宵夜。 「雨下得好大。」一走出宿舍,见到落雨如瀑的情景便感心烦,没有机车(停在春海公司那)又下大雨,宵夜只好去便利商店解决了。 随手拿了咖哩饭、可乐,还有两包特价的洋芋片,我走到柜檯结帐,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而且越来越清晰。 咦?排在我前面的女孩好眼熟,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还戴着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 「张芳慈。」我轻声唤道。 「怎么又是你……」女孩一回头,果然是酒疯……喔不,是张芳慈。 「你别误会,我是来买晚餐的。」我侃侃解释。 「看到我在这里才刻意走进来的吧?」 「唉,该说你自恋呢,还是有被害妄想症?」我瞄了眼她胸前抱的东西,怎么又是酒?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理你。」张芳慈没好气地说。 「又买这么多酒,喝完心情有比较好吗?」 「你管我!」张芳慈立刻反驳:「就是想喝啊!」 「还是少喝点吧,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张芳慈沉默了一会,冷冷地说:「我已经还你钱了,别再烦我了。」 「喂……」结帐完,她快步走出便利商店。 不过是好心叮嚀一下,没必要这种态度吧? 见张芳慈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本以为她只是防心重了点,应该不是太难相处的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明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我会因为她方才的态度,而感到一丝落寞。 回到房间,我开始享用食物,有句话说得好:『飢饿是最好的调味料。』微波的咖哩饭在此刻吃起来格外美味。 「看个电视好了。」鲜少看电视的我,差点就忘记房间有电视了,拿起遥控器选台,没过多久,一则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 新闻标题写着『当红艺人angelsweet身陷緋闻风波』,使我不禁想起昨天,张芳慈撕毁的那本数字周刊,封面也是类似的标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看看好了。 『自出道以来未曾传过緋闻的当红艺人angelsweet,获得今年金曲奖三项入围,近日主演的偶像剧也即将开播,却在发行第四张专辑的前夕,被人投书爆料与其经纪人萧政伟曾短暂交往过,因两人的感情生变,angelsweet辞掉萧政伟的经纪人职务且未支付违约金,昨日上午萧政伟按铃控告angelsweet诈欺、背信,到底真相为何?带您收看本台的独家报导……』 『叩叩叩!』看到这里,耳边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建诚吗? 「谁啊?」我走到门边唤道,门外的人没有应声,我于是凑上房门窥视孔一探究竟。 咦?怎么会是张芳慈?而且还板着臭脸。 看来一定没好事,还是不要开门好了。 『叩叩叩!』 「我是张芳慈,快开门!」算了,都找上门来,只好开门了。 我打开门,张芳慈戴着刚才的黑框眼镜,身上却换了套粉红色睡衣,脸颊还微微泛红,应该是喝酒的缘故吧? 我面无表情地问:「这么晚了,有事吗?」 「那个……刚刚我的态度不是很好,真的很抱歉。」看到张芳慈满脸愧疚地说这些话,我突然纳闷,她是有人格分裂吗? 「没关係,我没放在心上。」张芳慈的模样欲言又止,她应该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吧?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睡了。」 「欸,那个……」张芳慈的神情莫名紧张:「我想请你帮个忙。」 原来是有难才来找我求助,难怪说话这么客气。 「不要。」我一口回绝。 「对不起,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抱歉,你找别人吧。」有一就有二,帮忙这种事只要答应了,便会接连找上门来,况且又是这种阴晴不定、来路不明的女人,还是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跟她有过多的纠缠才好。 「拜託……」正想关门离去,张芳慈却将门挡住,并抓着我的手苦苦哀求:「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就好。」 「你别这样,快放手。」我冷冷说道。 「你先答应帮我的忙,不然我不放手。」张芳慈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没有反抗,却感到微微发疼。 「今天在餐厅只是我一时兴起才帮你,希望你别误会……」防人之心不可无,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也避免日后节外生枝。「去找别人吧,我奉陪不起。」 「石翔宇,我只剩下你了……」张芳慈的双眼泛着泪水,说话的声音哽咽:「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见她如此哀求,眼神充满无助的可怜模样,我沉默了。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漠?说不定张芳慈遭遇什么生命危险,不得已才跑来求助我,而我却只想到自己,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急忙拒绝,未免也太自私了。 「说吧,是什么事?」虽然不一定帮得上忙,姑且先听听是什么事吧。 「真的吗?谢谢你。」张芳慈松开我的手,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抓得太用力了。」 「没关係,需要帮你什么?快说吧。」 「那个……」只见张芳慈的愁容烟消云散,并露出甜美的笑靨:「帮我……打蟑螂。」 「啊?」 —————— 「那里那里,蟑螂在那里!」目前的我,人在六零五号房。 「啊!跑到那里去了!」也就是张芳慈的闺房。 「你在干嘛?打准一点啦!」本以为她苦苦哀求的,会是什么严重的事。 「啊!它飞起来了!别过来!」没想到只是要我帮她…… 「啊啊啊!」打蟑螂。 「欸……」我叉着腰,对被蟑螂吓得花容失色的张芳慈说道:「你不要一直叫啦!蟑螂都被你吓跑了。」 「没关係啦,这里隔音很好。」张芳慈的神情紧绷,用手指着我:「快把它处理掉,我快受不了了!」 「你还是先出去好了,我打完蟑螂再叫你进来。」 「不行!」张芳慈一口否决:「要是你偷我的内衣怎么办?」 「我干嘛偷你的内衣……唉,算了。」我已经懒得跟她辩驳什么。 「记得喔,有两隻,快把它们找出来!」 「好,我知道。」 折腾了许久,我终于用手上的拖鞋将蟑螂打死,并丢进马桶冲掉。 「蟑螂已经处理掉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拿着拖鞋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欸,等等!」张芳慈把我叫住,问:「你一个人住吗?」 「嗯,一个人住。」我回答。 「你的房间……有蟑螂吗?」 「从没出现过。」怪了,她问这些干嘛? 「哇,那太好了!」 「你问这个干嘛?」 「你在门口等我一下。」只见张芳慈将床上的棉被和枕头放到门口处,接着从厕所拿出杀虫剂,开始沿着墙边喷洒,空气中顿时瀰漫杀虫剂的臭味,我急忙喊道:「喂!你干嘛?」 「你先出去等我啦!」张芳慈卖力喷着杀虫剂。 「喂,你到底要干嘛?」不可能吧,这疯女人该不会是想…… 「好了!」 「喂,你该不会是想……」 「快走吧,这里好臭!」张芳慈拿起棉被枕头,还有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塑胶袋,拉着我走到外面。 看来,她的确是想要…… 「不行!」我沉着脸说。 「今晚住你房间。」果然……这疯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绝对不行!」 「来不及了!」张芳慈自顾自地将房门锁上,接着转头看着我:「走吧。」 「看是要睡旅馆还是哪里,自己想办法。」我叉着腰,语气坚定地说:「反正我的房间,是绝对不行!」 「你就好人帮到底嘛,干嘛这么小气!」张芳慈嘟着嘴说:「放心,我会给你住宿费的。」 「不是这个问题……」我努力保持理智,跟这个疯女人沟通:「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们才认识没几天,你就不怕我对你乱来?」 「这个嘛,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你又知道我是哪种人了?」她说的鬼话,我越听越觉得纳闷。 「而且我爸是检察长,我妈是立法委员。」张芳慈一脸傻笑地说:「敢对我乱来的话,你就死定了!」 这到底是什么脑袋才能说出口的话? 「你可以早上要出门时再喷杀虫剂,为什么非得现在就喷?」 「我怕睡到一半蟑螂爬到我身上啊!」张芳慈皱着眉,模样委屈地说:「先说好,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怕蟑螂,一切都是迫于无奈。」 我也觉得好无奈,她说这些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站在门口争论许久,我还是敌不过张芳慈的伶牙俐齿……喔不,是一堆歪理,最后仍是让她进了我房间。 —————— 「哇,你的房间好乾净喔!」一进房间,张芳慈蹦蹦跳跳地在我房间探险起来。 「哇,好多模型跟公仔……哇!这是限量纪念款的,你怎么会有?」 「哇,好多西洋小说,原来你也喜欢看小说呀!」 「哇,还有橘子熊的书,而且全部都有,我也很喜欢橘子熊的书呢!」 才进房间不到五分鐘,张芳慈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这算是一种天赋吗?张芳慈在一旁聒噪地问东问西,我不予理会、吃着凉掉的咖哩饭,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吵了,我的胃感到有些发疼。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喂,你干嘛都不理我?」张芳慈盘坐在矮桌前。 「我在吃饭。」 「拿去,你的酒。」 「我不喝酒。」我斜眼瞧着张芳慈手边的袋子,还在想那袋子装了什么,没想到全部都是酒。 「你这个人好无趣喔。」张芳慈打开罐装酒,啜饮了起来。 「对,我是个无趣的人,过着无趣的人生。」 「你是学生吗?还是在工作了?」 「汉威大学三年级。」 「哇,好学校欸,什么系啊?」 「传播媒体系。」她又开始发酒疯了吗?一张嘴动个不停。 「哇,这个是?」天啊!她又想干嘛? 「小提琴,你会拉小提琴?」张芳慈提起琴盒,准备要打开它。放在这么不显眼的角落,居然还会被她发现。 「嗯,会一点。」语毕,她马上又哇了一声:「哇,真看不出来,想不到你满多才多艺的嘛!」这是她进房间后第十个『哇』了。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放心啦,我会很小心的。」张芳慈早已打开琴盒,拿出我最宝贵的小提琴。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学了九年的小提琴呢!」呵呵,我可是学了十一年呢,我暗自冷笑着。 「让我为你拉一首曲子,就当作是住宿费吧!」 「不要,我明天还要早起。」 「别这么小气,让我表现一下嘛!」张芳慈早已摆好姿势,将小提琴夹在颈间。 「算了,随便你吧。」我将餐盒收拾乾净,然后坐在床上,准备欣赏张芳慈的演奏。 「欸,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有啊,只是有点睏了。」我揉着眼睛。 「好好欣赏呀……」张芳慈笑得灿烂:「可以听到angelsweet为你演奏的小提琴,你可真是幸福啊!」 「是是是,我好幸福啊。」才刚说完,张芳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十分专注投入,轻盈地拉起小提琴,姿势优雅动作流畅,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angelsweet? 想不到她真是angelsweet本人!我的老天,本人跟电视上的也差太多了!虽然那张漂亮脸蛋是一模一样。 不过,她的小提琴拉得可真不错。 等等,这旋律听起来好耳熟,该不会是…… 不到几个小节,我便听出这熟悉的旋律,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没错,这是筱筠最喜欢的曲目之一…… liebestraumno.3,名钢琴作曲家李斯特的第三号爱之梦。 「欸……」我缓缓起身,走到张芳慈面前。 「别拉了。」她瞅了我一眼,仍继续拉着小提琴。 「啊……」我伸出手,将张芳慈紧紧抱住,手掌不小心被琴弓划伤。 「别再拉了……」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朝梦想前进,明明约好的,为什么你却离开我了。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让你去日本,就不会发生悲剧了…… 「喂,你想对我干嘛?我爸是检察长,我妈是立法委员,你可别……」 「石翔宇,你没事吧?」 「……你怎么哭了?」 第六章 挥之不去 我的母亲是位国中音乐老师,听爸爸说他们还没结婚之前,妈妈就已在任教音乐了。 我自五岁开始学钢琴,六岁开始学小提琴,国中、高中都是读音乐班,妈妈虽然没有特意栽培,但我仍是在不知觉中踏上音乐之路。 妈妈是个善解人意、思想开明的人,她总告诉我,不管我未来想做什么,她都会全力支持。 「放弃了音乐,你后悔吗?」某次暑假的夜里,妈妈问我。 「有一点,但我不后悔写作。」听完,妈妈只是笑着沉默。 「下一本作品,我想写妈妈和爸爸的爱情故事。」 「可以啊,只不过……」妈妈依然微笑,眼角却泛起泪光:「你爸爸写给我的情书,还放在时光盒里呢,要不要过阵子再写?」 隔年,我的第五本爱情小说『好莱坞的时光盒』,在父亲节前夕出版了,并首次登上销售排行榜的前十名。 第六章挥之不去 等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抱着张芳慈。 闻到她的发香,还有她的细嫩肌肤所散发出的体温,顿时感到一阵怦然,我松开手缓缓退了几步。 「抱歉,吓到你了……」我转过身,假装若无其事地收拾书桌。「小提琴拉得很好,把它收一收吧,我要睡了。」 张芳慈愣在原地许久,才默默地将小提琴收好,神情若有所思。 「欸!」我回到床上准备就寝,张芳慈才出声问:「你刚刚干嘛哭啊?」 「别喝酒了,早点睡吧。」我瞧了坐在矮桌前喝酒的张芳慈一眼,接着盖上棉被躺下。 「不想说就算了。」 「等等记得关灯。」我缓缓闔起双眼。 「不要!我怕黑。」 「唉,随便你吧。」 「欸,下次敢再随便碰我,你就死定了!」我翻身侧躺着,不想理会。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守身如玉的,都十九岁了还没交过男朋友,初吻也没给过……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总之,你敢再随便碰我,你就……」看来她是喝醉了,话可真多。 「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就勉强原谅你吧。」 「你有没有在听啊,睡着了吗?」 「唉……」张芳慈轻声叹了口气,便安静不再说话。 明明身体感觉疲累,我却久久无法入眠。 我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些过往的回忆却不受控制,猖狂地在我脑海盘旋。时间冲淡了我的哀伤懊悔,却无法冲淡我对筱筠的思念,用尽一切手段压抑自己、努力遗忘,却在内心深处酝酿出更多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我起身下床,凝视着放在角落的小提琴盒,湿润的眼眶早已乾涸,房间里除了小夜灯散发出的柔和灯光,似乎还多了淡淡的落寞。 「嗯?」耳边传来微弱的鼾声,原来是张芳慈趴在矮桌上睡得香甜,我把空酒瓶收拾乾净,并将未开罐的酒放进冰箱。 『怎么睡在这里啊?』我拿起张芳慈带来的棉被,轻轻盖在她身上。 「哭什么啊,呼……」张芳慈说梦话的样子真是有趣,要是她不这么娇纵蛮横,其实还满可爱的,不过也仅止于睡着的时候。 唱默默无语的angelsweet,和拉小提琴时的张芳慈确实是同一个人,因为那两次我的眼眶都湿了,听到优美却哀伤的音乐,情不自禁地触动遗憾的回忆。 —————— 「石翔宇,起床了!」嗯……谁在叫我? 「我要回去了,你快点起床!」原来是张芳慈啊。 「你快起来锁门再回去睡啦,遭小偷的话我可不负责喔!」可是我好睏喔,再让我瞇一下。 「不要赖床了,快!点!起!来!」再一下就好…… 「啦啦啦,石翔宇你家失火啦,啊啊啊!」这傢伙怎么这么吵? 「干,吵死了!」我睁开眼起身,只见张芳慈早已拎着棉被枕头,站在我的床前。 「你上辈子是哑巴吗,怎么可以这么吵?」我难掩烦躁地说。 「我最讨厌骂脏话的男生了!」张芳慈一脸不悦地看着我:「听说有起床气的男生以后会打老婆。」她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有骂脏话吗?」刚睡醒头脑不太清楚,对此没有印象。 「有啊,你骂树干的干,而且还很兇!」张芳慈紧蹙着眉,与睡眼惺忪的我四目交覷。 愣了一会我才开口:「抱歉,我真的没印象……」话还没说完,张芳慈便转身离去,并生气地说:「哼,不想理你了!」 糟糕,她又生气了,可能我真的骂脏话了,说话的态度也欠缺诚意。 我起身下床走到门外,张芳慈早已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生气,对我的生活并无所碍,还是赶紧刷牙洗脸,然后来写小说吧。 『鏘鏘!』正当我要关上房门时,耳边传来刺耳的声响。 一回头,原来是建诚站在不远处,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手还举在半空中,是中邪了吗? 我瞧着地上的水杯,对建诚问道:「这杯子是你掉的吗?」 「嗯,是我的。」建诚的表情诡异,我困惑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嗯,我没事。」 「没事就好。」说罢,建诚仍是用失魂落魄的眼神盯着我,令我感到纳闷:「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顺手摸着脸颊:「我的脸有沾到什么吗?」 「欸,那个……」建诚缓缓走到我面前:「从你房间走出来的女人是谁?」 「啊……」糟糕,居然被他看到了,我尷尬地看着建诚,心里十分慌乱:「那个、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你交女朋友了,看来继苏祐昇之后,你也要离我而去了。」看建诚的反应,想必是误会了,我急忙解释:「不,你误会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我懂了,你终于开窍了,要变成第二个阿豪了。」天啊,这是什么逻辑?建诚露出淡淡的冷笑:「我就说嘛,长得帅功课又好,干嘛不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呢?呵呵……」 「唉,我跟她真的只是朋友,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试着为自己平反:「而且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像阿豪那样……」话还没说完,建诚便拍拍我的肩膀:「呵呵,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那个女的,其实……」正当我想继续说下去,建诚又打断我的话:「别说了,我懂的,身为你的好兄弟,我由衷祝福你,还有安全措施记得做好,不然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这种情形就是所谓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吗? 「真好啊,有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长得还有点像angelsweet呢……」建诚捡起水杯,踏着阑珊的步伐离开,嘴里还唸唸有词:「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帅,却要被劈腿?唉……」建诚的哀怨模样令我感到发毛,此时还是别再多做解释才好,以免越描越黑。 「建诚,等一下……」我跑到建诚面前。 「怎么了?」 「刚才的事,一定要帮我保密。」我眉头深锁,神情凝重地说:「还有,千万别让苏祐昇知道。」 「好吧,我帮你保密。」听到建诚的回答,我暗自松了口气,建诚是个很守信用的朋友,口风也很紧,跟祐昇截然不同。 唉,真是个不平静的早晨…… —————— 中午的天空依然灰濛,孙编辑开车到宿舍接我,我们俩一同前往春海出版社,半路上,我望着车窗外阴雨绵绵的街景,轻声叹气。 「在叹气什么啊?」孙编辑关心地问:「写作遇到困难吗?」 「不是。」不知为何,脑海一直浮现张芳慈的身影,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会搬来我那栋宿舍?她前几天哭得这么伤心,难道跟新闻报导的事件有关?昨天竟然还在我房间待了一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不论我怎么想破头,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个女人到底是…… 「欸,大叔。」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发问:「angelsweet最近发生的緋闻,详细情形是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吗?」angelsweet的忠实粉丝孙编辑,应该会知道点什么吧。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孙编辑带着浅笑反问:「难道你也开始关注angelsweet了?」 「没有啊……」我假装淡然地说:「好奇问问而已。」 「说到这件事嘛,唉……」孙编辑深深叹了口气,该不会是很严重的事吧? 「我看了许多相关报导,好像是angelsweet跟她的经纪人,私底下有秘密交往过……」孙编辑开着车娓娓说道:「报导说他们分手后,angelsweet就将那个经纪人辞掉,解聘的过程违反合约,经纪公司却没付违约金,还说他们交往期间有一同买车,行照的名字是angelsweet,但经纪人也出了一半的钱,angelsweet将车子占为己有,没有把钱退还给他,昨天那个经纪人已控告angelsweet和她的经纪公司背信、侵占什么的,大概就这些了。」 「嗯……」听闻,我脑里的思绪越来越乱,一股复杂的心情悄悄蔓延。 这些无关紧要、我不曾留心的是非八卦,竟在此刻冒出了一点,令我想要知道真相的念头,我究竟是怎么了? 「那……」沉默一会我才出声:「你认为那些报导的真实性,大概多少?」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真要说起来,我觉得是真的。」难得见孙编辑一脸沉重:「那个经纪人有公开他与angelsweet的合照,看起来还挺亲密的,而且有人拍到他们一起去吃饭过。」 「有拍到他们一起进出旅馆吗?」我反问。 「这倒是没有。」 「那就对啦,既然是经纪人,一起吃个饭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那他们的合照呢?」孙编辑探头瞧了眼后照镜,说道:「我看照片里的angelsweet笑得很甜啊,就像热恋中的女孩一样。」 「只是看图说故事罢了,angelsweet只是比较热情大方。」我立刻反驳。 「谁知道呢?他们可是秘密交往啊,也许背后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秘,正所谓无风不起浪……」 「也许大家都被那个经纪人骗了。」不知为何,我对孙编辑的言论感到不以为然。我冷冷说道:「也许那个经纪人只是想跟angelsweet敲诈一笔,在私下要胁她却没有成功,就乾脆将事情闹到檯面上,抓住大眾的盲目心理,製造自己是受害者的假象。」 说罢,孙编辑笑了起来:「呵呵,你什么时候这么帮angelsweet说话了?真是有趣。」 「也没有啦,随口说说而已。」 「我看你这么严肃,感觉不像随口说说啊。」听完孙编辑的话,我转头望向窗外、缄默不语。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会对那种緋闻认真起来? 停红灯时,孙编辑才悠然开口:「虽然不知道你在心烦什么,但我还是要劝你,得失心不要太重。」 我转头看着孙编辑。 「感到迷惘的时候,就静下来好好问自己,坦诚地面对自己,也许答案就藏在自己的心中。」孙编辑莞尔一笑:「这段话,很适合用来点醒现在的你呢。」 「大叔……」我思忖了一会,嘴角不禁上扬:「刚刚那句话,是『好莱坞的时光盒』里的台词。」 「哈哈,被发现啦!还是逃不过作者的法眼。」 「说也奇怪……」我轻轻伸起懒腰。「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心情好多了。」 「呵呵,那就好。」孙编辑轻拍我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呢。」 孙编辑没再问我为何关注起angelsweet的緋闻,抵达春海后,我将思绪专注在小说上,不再去胡思乱想。 —————— 解决午餐后,我便待在春海的阅览室写小说,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 骑车穿梭在夜里的街道,喧闹的车潮及行人繁忙的步伐一如往常,偶尔我会想,那些擦肩而过的,看似凝重、疲惫的脸庞,他们在烦恼什么呢?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途中,我找了个摊子买晚餐。 「老闆,一份烧肉便当跟笋仔汤,外带。」 「好,稍等一下。」老闆招呼道。 我利用等候的时间打开手机,正巧看到建诚传给我的讯息。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我约了欣怡学妹晚上煮火锅,一起来吧。』 『你还在忙喔?几点要回宿舍?』 我思考了一下才回覆讯息:『好啊。』 『要回宿舍了,等会聊。』 此时,我注意到不远处的对向车道,有台闪着临停灯的红色轿车,旁边站着一位女孩,看起来十分眼熟,买好晚餐后,我骑车绕到对向车道的女孩身旁。 靠近点看,那女孩果然是张芳慈。 「张芳慈。」我在她面前停下车。 「石翔宇,最近也太常遇到你了吧!」张芳慈又戴着那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是拿来乔装用的吧?她接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对面的摊子买晚餐,刚好就看到你了。」我瞄了眼她身旁的红色轿车:「这台车是你的吗?」 「是啊,刚刚开到一半突然熄火,气死我了!」张芳慈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等等,我打个电话。」 看来她好像遇到困难了,我将机车停在一旁,仔细观察她的红色轿车,竟然是价格不斐的bmw厂牌,外型看来应该是新的车款,我不禁闪过联想,这台车是她跟经纪人合买的那台吗? 「又没接……」张芳慈满脸愁容地收起手机:「烦死了!这样我明天要怎么出门?」 「我刚好有认识的修车厂,也有在维修bmw……」我走到张芳慈面前,好心地问:「需要帮你联络吗?」 「嗯……」张芳慈迟疑了一会才开口:「这样好吗?每次都这么麻烦你。」 「没关係,举手之劳而已。」 「还是算了,我去原厂维修就好,不过还是谢谢你。」 「嗯,不会。」我礼貌回应。 「你快走吧。」张芳慈略显冷漠地说:「要是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 「嗯。」不知为何,我驀然涌起复杂的心情。 她真的是angelsweet吗?在我眼里,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只不过个性娇纵了点,思想还有些古怪,偶尔会做出令人不解的举动。 「干嘛赖在这不走?」张芳慈露出一丝冷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你怎么可以这么自恋,我该替你拍手鼓掌吗?」 「开开玩笑而已,干嘛这样。」 「我只是有点好奇……」我将双手交放胸前,纳闷地问:「你真的是angelsweet本人吗?」 「是啊。」张芳慈不假思索地说:「干嘛这么问?」 「没什么真实感啊,而且你跟电视上的angelsweet,个性差好多……唉唷!」话还没说完,张芳慈便踢了我一脚:「哼,欠揍!」 「很痛欸!」我不禁皱眉。 「活该!」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嘛。」 「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张芳慈噘着嘴,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不过是尽到身为偶像的职业道德,电视上那些算是演出来的吧。」 「angelsweet赚的钱应该不少吧……」就趁这个机会,把心中的疑惑一吐为快吧!我接着问:「你怎么会跑来住学生套房?不会住不习惯吗?」 「没什么啊,只是跟我爸吵架,逃家出来,就随便找个地方住……」张芳慈抱怨道:「想不到里面居然有蟑螂,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是这样。」逃家?还真像她会做出的事。 「你要帮我保密喔,我住在那里的事,还有我的身份。」 「嗯……」我带着苦笑应诺:「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噹噹噹!』此时,张芳慈的手机铃声响起。 「太好了,维修厂的人回电话了!」张芳慈接起电话:「喂,你好,我的车刚才开到一半,熄火在半路上……」 后来,我回到宿舍房间,吃着冷掉的便当,并打开电视,收看『再一次初恋』的首播。 一整天里,我的脑海总会忽然蹦出张芳慈的脸庞,她的哭、她的笑,会在我吃饭时、骑车时、写小说时,或者下一秒鐘,毫无预警地、彷彿流星般一闪而过。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啊!烦死了!」关掉电视后,我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语:「我是脑子坏了吗?还是被下咒了……」 我的小说还没写完啊!怎么浪费两个小时看起电视剧来了? 结果,那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如果问了,她会回答什么呢? 你跟那个姓萧的经纪人,真的交往过吗? 第七章 祕密花室 前年暑假,我带着自己的出版作品,去探望教了我十一年小提琴的游老师。 游老师是名单亲妈妈,和丈夫结婚不到几年就离婚了,靠着教音乐独自抚养两个女儿。游老师是位慈祥的妈妈,但教授音乐时特别严厉,再怎么调皮捣蛋的小孩,只要进到游老师的音乐教室,就会立刻变得听话乖巧。 「原来你当作家了,都没听你妈妈提起过。」当我将放弃成为音乐家,还有成为作家的事告诉游老师时,本以为会换来不谅解,想不到游老师只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对着我说:「有空多来我们家坐坐吧,翔宇。」 游老师对我而言就像亲人一样,尤其在我的父亲离开人世之后。 第七章祕密花室 早上一睁开眼,外面又在下雨,不时还传来雷响,我待在房里写作,直到傍晚才走出房间,与友人们去大卖场採购,为晚上在建诚房间里举办的火锅聚会备料。 在这几天的努力下,离完成作品的进度不远了,使我的心情得以放松。 「肉片买多一点!」 「我要买这个!」 「哇,买二送一欸!」我们一群人推着购物车,在大卖场里有说有笑,没过多久,购物车已塞满各式各样的火锅料及饮料,我还顺便买了不少生活用品。 「学长,我今天有带angelsweet的笔记本和海报,等等回去拿给你。」我和郁涵聊着天,不知何时已脱离队伍,一同逛到电器用品区来了。 「嗯,谢谢你。」我好奇地问:「之前忘了问,你为什么会喜欢angelsweet?」 「她的歌很好听啊,而且……」郁涵不假思索地说:「我觉得她是个认真的艺人,我很欣赏她这点。」 「认真的艺人?」我又问:「怎么说呢?」 「angelsweet的妈妈以前是位很红的歌手,不过在她小时候过世了,好像是死于癌症。」我开始细细聆听郁涵说的话,那些我所不知道的angelsweet。 「她的爸爸后来再娶,听说angelsweet跟继母处得不太好,她的专辑里有几首歌是写给妈妈的,她在专访节目里有说过,自己很想念在天国的妈妈,也是因为妈妈,她才会踏进演艺圈成为歌手。」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丝心酸,是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经歷吗? 郁涵接着说:「angelsweet时常为了工作而熬夜,还对工作人员很好,对歌迷也是,歌迷寄给她的礼物,她都会亲笔写回覆信,虽然她现在变得比较忙,回覆歌迷的次数变少了,但她还是在粉丝专页和推特上,为这件事特地向歌迷致歉……」郁涵说到这,还特别强调:「这些事都是经过狗仔查证的,完全没有造谣喔!」 「呵呵,我没有说不相信呀。」郁涵的反应真是可爱,我莞尔地说:「你继续说吧,我想知道更多关于angelsweet的事。」 「学长,你也开始关注angelsweet了呀?」 「就……好奇嘛。」郁涵这么一问,我不免感到难为情。「再不多了解angelsweet,你又要取笑我了。」 「呵呵,我哪有这么坏呀!」郁涵笑了一下,继续说道:「angelsweet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说到做爱心也不落人后,从出道开始就代言许多公益活动,捐了不少善款,去年还拿到模范青年奖呢!」 「最近她开始挑战演戏,生怕自己演技不好或忘词,便利用工作以外的时间去磨练演技,希望能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而且angelsweet为了不耽误演艺事业,坚持不交男朋友,也不曾传过緋闻……」说到这里,郁涵的表情沉了下来:「只不过……」 「只不过……」我暗自臆测,作思索状地说:「最近她跟经纪人闹上了法院,是吧?」 「你也知道啊。」郁涵的神情难掩沮丧:「看到那些报导觉得很难过,希望不是真的。」 「嗯……」我的脑海顿时闪过许多画面与想法。「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学长,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事。」我是怎么了?怎么又开始感觉,心像被针扎到一样。 「嘿嘿,在想谁啊?想得这么出神。」郁涵盯着我问。 「没有啦。」我尷尬地笑了笑,但就在下一秒,我停下了脚步。 『张芳慈……』我站在展示架上的平板电视前,看着萤幕上的angelsweet沉默不语。 『sony数位平板电视,给你最优质的视觉享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将电视上的angelsweet当作是张芳慈了呢?那个让人捉摸不透、喜怒无常又古灵精怪的张芳慈。 —————— 从大卖场回来后,我们开始举行火锅聚会,原本满桌的火锅料,在热闹欢愉的气氛下被一扫而空,每个人都撑着肚子,脸上尽是满足的表情。 火锅吃得差不多后,我们围成一圈聊天,空气中瀰漫淡淡的火锅香气。 「豆豆,你这次暑假在哪实习啊?」我喝着可乐悠然问道。 「在大叶创意广告公司啊!」豆豆回答:「大叶公司只有我跟鮪鱼而已,感觉有点寂寞呢。」豆豆,本名蔡宗汉,取这绰号的缘由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位名叫豆豆先生的英国明星。 「都怪你啦,这么晚才交实习申请表!」一旁的鮪鱼抱怨道。鮪鱼,本名赖祐任,取这绰号的缘由我就不清楚了,难道是因为他喜欢吃鮪鱼?豆豆和鮪鱼住在这栋宿舍的三楼,也是我们传播媒体系乙班的同学。 「你还敢说,不知道是谁把申请表搞丢的?」 「对啦,都我的错!不知道是谁说想跟小琪一起实习的?」 「豆豆,你怎么还对小琪不死心啊?」 「吼,你很烦欸!」豆豆和鮪鱼斗起嘴来,祐昇则是趁机起鬨。 「小琪很难追欸,虽然长得满可爱的,不过她很内向,我完全不知道可以跟她聊什么……唉唷!」祐昇说到一半,就被小媛用力捏了一下。 「小琪很乖欸,上大学后没看她交过男朋友。」建诚也对此发表意见,不过比祐昇来得诚恳正经。 「加油啦,豆豆,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要坚持到底啊!」可能是欣怡学妹在场的缘故,今天的建诚比平时稳重许多。 「学长,你们要不要玩扑克牌?」聊到一半,佳珊忽然提议:「郁涵说她想玩扑克牌。」 「吼,你自己想玩干嘛还推给我?」郁涵马上反驳。 「好耶,我要玩大老二!」欣怡雀跃地说。 「欣怡,你讲话好色喔!」 「哈哈,你才色咧!」 「我那里有扑克牌。」我放下手中的杯子并起身:「等我一下,我去拿过来。」 「谢谢学长。」看着学妹们的稚气模样,令我回想起刚来到台北时的忐忑陌生,还有大学一年级时的青涩情景,时间过得飞快,只剩不到一年,我就要从这里毕业了。 偶尔我会想,如果筱筠陪在我身边,那么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笑容,会不会因此多了一些。 我回房间拿扑克牌,才刚踏出门外,便听见女孩的叫唤声:「你在不在啊?快开门,石翔宇!」 张芳慈?站在我房间门口干嘛?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我走到张芳慈面前:「张芳慈?」 「石翔宇……啊?」她转头看向我,神情略显诧异:「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跟朋友在隔壁房间煮火锅。」我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事吗?」 「刚刚有,不过现在没事了……」张芳慈有些鬱鬱寡欢。 「那个袋子……」我指着张芳慈手里的袋子。「里面该不会又是酒吧?」 「嗯,还有可乐,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喝可乐。」 「嗯。」她买可乐干嘛?要拿来给我喝的? 怎么突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心脏跳得好快。 「好好跟朋友玩吧……」张芳慈低着头,转身走回房间。「我就不吵你了。」 「喂,张芳慈!」怎么了,我干嘛叫住她?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我是在担心她吗? 「一点点……」张芳慈回头瞧着我:「放心,我没事,抱歉吵到你了。」她露出故作坚强的浅笑,眼眶却微微泛红。 她是怎么了,刚才有哭过吗?是因为萧姓经纪人的事吗? 为什么我的心会在此刻,感到莫名的酸楚? 「不会吵到我啊。」我轻轻扬起嘴角:「你最近是怎么了?感觉越来越客气了。」 「我一直都很客气啊,而且……」张芳慈语气愧疚地说:「之前对你这么兇,还骂你是变态,真的很对不起,我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所以……」 「欸,你等我一下。」也许是我误会张芳慈了,她并没有我想像的这么糟糕。 「要干嘛啊?」就算她是angelsweet,但是对我而言,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一个难过的时候会哭、会闹脾气,开心的时候会笑得很甜、会变得很聒噪,有什么心事,还是会想找个人说说话的平凡女孩。 「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放心,是个很正常的地方。」 「嗯。」张芳慈露出甜美的笑容,那个时常像流星般,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笑容。「要快点喔,我等你。」 爸爸曾对我说,要好好善待每个自己所遇见的人。 「为什么啊?」那时的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对我不好、伤害我的那些人,我也要去善待他们吗?」听完我的问题,爸爸只是摸摸我的头,笑着说:「人生会教你很多东西,那些伤害你的人也是。」 偶尔,我会怀念爸爸那张慈祥的脸,那些与爸爸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对于张芳慈,我也只是善待吧,善待与她的萍水相逢,但奇怪的是,我好像越来越在意她了,是因为她特别令人放心不下吗?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我在不知觉中多注意了她一点? 抑或我只是,不想看到张芳慈难过的样子。 —————— 拿扑克牌到建诚的房间后,我随口搪塞了理由,从火锅聚会里先行早退,然后带着张芳慈来到宿舍顶楼。 顶楼的楼梯口旁有扇房门,里面是间美丽的花室,摆满许多花卉盆栽,中间有摆放木桌椅,空气中闻得到淡淡的花草香,从窗外看去便是晒衣场。 「哇,好多花喔!」张芳慈欣喜地说:「没想到这扇门后是这么漂亮的房间,我一直以为是仓库呢。」 「这里是房东阿姨拿来种花的。」我解释道:「房东阿姨是我妈的朋友,我有空会帮她照顾这些花,她就把这房间的钥匙拿给我了,算是我的祕密基地。」这里除了湘华,我还没带其他人进来过。 「原来你妈妈和房东是朋友呀。」张芳慈坐到木桌前,将装着饮料的袋子放在一旁。「你妈妈在做什么工作啊?」 「在国中当音乐老师。」我回答。 「哇,难怪你会学小提琴,那爸爸呢?」 「啊……」我不禁皱起眉:「我爸爸他……」 见我面有难色,张芳慈歉疚地说:「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也没有啦……」我勉强挤出微笑,淡淡地说:「我爸爸在美国的好莱坞担任编剧,不过他在我十一岁时去世了。」 「嗯……」张芳慈沉默一会,然后像避免尷尬似地转移话题:「快点坐下吧,来,这是你的可乐。」 「谢谢。」我接过可乐,并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可乐?」 「因为你的冰箱里放了很多可乐啊,嘿嘿,我很聪明吧!」 「哇,你好聪明喔!」我作势拍拍手。 「你那是什么表情?欠揍唷!」不知为何,跟张芳慈聊天感觉很放松,我不用去迎合她,可以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想吐槽她的时候也是,我也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张芳慈这种无厘头的个性。 「对了……」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想也该回归正题了,于是关心地问:「你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就……」张芳慈的表情沮丧,嘟着嘴说:「今天又被退通告了,而且还收到歌迷骂我的信,刚才待在房间里心情越想越差,原本这个时间我应该是在拍广告的,唉……」 「怎么会这样?」我思忖着,该不会是跟最近的新闻有关?「该不会是因为,你和经纪人闹翻的那个新闻?」 「是啊,说到这个就有气……」张芳慈蹙着眉、忿恨地说:「我跟萧政伟根本就没交往过,他只是为了我的钱才到处抹黑我!」 「萧政伟是,报导提到的那个经纪人吗?」张芳慈点点头,我接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说给我听吗?」 张芳慈缄默了,啜饮着手里的水果酒。 她是在想该从何说起这件事吗?或是我问太多了,她不想回答? 「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我是怎么了?「只是想关心你,多了解你一点。」我怎么会说出这种曖昧模糊、会令人误解的话? 奇怪,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又心悸了吗? 「大概半年前,我之前的经纪人跟她老公要移居到加拿大,因此换了新的经纪人,也就是萧政伟……」张芳慈握着水果酒的瓶身,娓娓说道:「他是个快四十岁的人,离过一次婚,待人满客气的,有什么活动代言或赞助商的事,他都处理得很好,而且很照顾我,本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大概一个月前吧,他跟我说因为住在南部的妈妈得了癌症,积欠了些医药费,跟我借了八十万。」 「你借他了?」我问。 「嗯,因为我那时候相信他啊。」八十万对我而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张芳慈的脸色沉重,接着说:「后来这件事被我爸知道,我爸就骂了我一顿,说我对人太没有戒心,随随便便就借别人钱,很容易被骗……哼,那个臭老爸,动不动就只会唸我!」 「我想他只是担心你吧。」 「嗯……」我静静凝视着张芳慈,她嚥了嚥口水,继续说道:「后来萧政伟又来跟我借钱,一开口就是一千万,我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拒绝了他。」一千万?也借太多了吧! 「结果两个礼拜前,他拿着我跟他单独出去玩的照片,威胁我说如果不借他钱,他就要去向媒体爆料,说我私下和他秘密交往……我们家管得很严,而且我没什么朋友,几乎都待在家里,他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可是没想到……」 说着,张芳慈开始哽咽起来,眼眶逐渐泛红:「其实我本来对他有一点好感,只是他跟我的年纪真的差太多了,他有次还想要强吻我,被我推开了……我后来偷偷去调查,才发现他妈妈根本没住院,得癌症什么的都是谎言,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男人接近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不然就是为了我的钱,哼,真该死!」 「我爸是检察长,一切迟早会真相大白的,虽然过阵子就没事了,可是、可是我什么事也没做啊!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跟他有一腿?才过没几天,已经被退了好几个通告,竟然还有人骂我是荡妇,明明事实就不是这样……」张芳慈的眼泪流了出来,其中一滴泪沿着脸庞,落进水果酒的罐子里。 「想哭,就尽情地哭吧。」见张芳慈哭得鼻子都红了,泪湿的双眸里尽是委屈无助,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不会偷看的,所以你就尽情地哭吧。」我只是个和她认识没几天的,谁也不是,但为何此刻,有股想哭的衝动在我胸口翻腾着。 「不过哭完之后,还是要记得微笑。」是因为看到她这么难过,才涌起这种莫名的情绪吗?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雨过总是会天晴的,所以……加油吧!」我现在能做的只有陪伴了,陪她走过这段低潮,并祈祷緋闻风波能够圆满解决。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声才悄然停息。 「石翔宇,你好像不太会安慰人呢。」张芳慈揉着眼睛,露出傻气的笑靨:「我不是故意要笑你喔,只是觉得你刚刚说话好像老头子,呵呵。」 「老头子?会吗……」见张芳慈的情绪回復平稳,我也展露笑顏:「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安慰你,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找个人说说话,感觉心情好多了。」张芳慈擦拭脸上的泪痕,并将水果酒一饮而尽。 「以后心情不好就来找我聊天吧,别再借酒浇愁了。」 「可是水果酒很好喝耶,你看!这是最近出的新口味。」 「原来只是单纯爱喝啊……」 虽然没办法帮张芳慈解决烦恼,但至少在她难过的时候,感到无助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可以当个垃圾筒听她诉苦,为她增添一点笑容。 只是认识没几天的朋友,我所能做的也仅只于此吧。 第八章 悄然萌芽 十一岁那年的平安夜,我和爸爸在英国驶往挪威的豪华邮轮上,享受异国美食与知名演奏家的音乐会。 「翔宇。」爸爸在交流会的宴席上,叫住正在到处拍照的我。「今天看你到处拍照呢,最近喜欢上摄影了吗?」 「没有啦,这是要拍回去给同学看的。」 「原来如此。」爸爸莞尔地说:「帮我跟叔叔们拍一张吧。」 「好啊,没问题。」 交流会结束后,我和爸爸在邮轮内间逛并拍了合照,只是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与爸爸合照了。 半夜,我在突来的强烈震动中惊醒,睁开眼时,桌上的东西早已掉落一地,地板呈现倾斜,令人作呕的摇晃接连而来,耳边传来不懂其内容的英语广播,还有爸爸的叫唤:「翔宇,待在床上别动!」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邮轮好像故障了,船底正在漏水。」爸爸匆忙来到床前,扶着我下床。「走路要小心,船晃得很厉害。」 「怎么了,我们要去哪里?」我不安地问。 「准备逃难了,先到甲板上去。」我握着爸爸的手,那双手是如此坚毅厚实,让当时惶恐的我感到些许心安。 第八章悄然萌芽 火锅聚会后的隔天晚上,我终于完成怪盗杜拉克第二集的最后一章,将电子档mail给孙编辑后,我用手机留了讯息:『最后一章完成了,已寄到你的信箱。』 「呼,终于完成了。」我伸起懒腰喝了口可乐,接着打开社群软体关心朋友的近况,还顺便瀏览了angelsweet的粉丝专页,算是好奇吧。 『这是新专辑的封面,有种怀旧的復古风,背景是在西班牙拍的,大家觉得如何呢?』这篇动态是九个小时前发佈的,看了底下的留言,大部份都是粉丝们的鼓励与支持,其馀则是对緋闻风波所做的批评或谩骂。 『这次的专辑封面好美,我超爱。』 『加油,祝你早日走出低潮。』 『假掰女,别再装纯洁了,噁心。』 不知为何,留言的最后变成angelsweet的粉丝与黑粉展开的唇枪舌战,而前几篇的贴文里,也有不少偏激或满怀恶意的留言,都是衝着最近的緋闻而来,明明在报导的第一时间,angelsweet便召开记者会出面澄清,与萧姓经纪人并无交往,更无金钱上的往来,却仍是无法阻挡蜂拥而来的流言蜚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张芳慈说的皆属事实,那么这些误会与詆毁,就只能等一切真相大白后才能平息了。 此时,张芳慈哭泣的脸不断在我脑海盘旋,不论是晒衣场那次、撕烂杂志那次,或者昨晚的花室里,她都是为了緋闻而掉泪,不仅演艺事业受到影响,还要承受堪称霸凌的舆论压力,张芳慈所面临的困境,不是我能想像的吧。 「唉……」关掉社群软体,我不禁叹了口气。 「在叹什么气啊?」 「啊!」耳边响起女孩的说话声,我一时过于惊讶,不小心从床上跌了下去。 「好痛……」 「你没事吧?」女孩皱起眉头:「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张芳慈!」我睁大眼睛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眼前的女孩确实是张芳慈没错,她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站起身来困惑地问。 「还敢说呢,你没锁门啊!」张芳慈叉着腰说道:「先说好,我可是敲了很久的门,也有叫你的名字,还以为你不在房间里呢。」 「嗯……找我有事吗?」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脸好烫。 「嘿嘿,你猜猜看。」 「我可以不要猜吗?」而且心跳越来越快。 「不行,快猜啦!」 「又要我去打蟑螂吗?」看见她的笑顏,就感到莫名的开心。 「错!猜对有奖品喔,再给你一次机会。」 「又心情不好,想找人聊天?」这种奇妙的感觉,难不成我对她…… 「又错了,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啦!」 「你好像心情不错,遇到什么好事吗?」不,不是的,我只是被她那张漂亮脸蛋给迷惑了。 「没有啊,今天还是收到一堆骂我的信。」 「那些骂你的人也真无聊,怎么不将这份心思用在关心国家大事上?」并不是真的对她有好感吧? 「算了,我还是直接公佈答案好了。」张芳慈略显无奈地说:「像你这么无趣的人,猜到来应该都天亮了。」 「什么啊,我哪里无趣了?」我拿起可乐默默喝了一口。 「噔噔,你看!」张芳慈从身后拿出东西,递到我面前。 仔细一瞧,封面不就是刚刚在粉丝专页看到的那张图吗?只见张芳慈露出得意的笑脸:「这是我的第四张专辑,送给你!」 「谢谢……」拿在手里端详,这的确是angelsweet的专辑,上面还有angelsweet的签名,看起来挺有艺术感的。 她怎么会送新专辑给我?这是在做梦吗?受宠若惊似乎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还多了点甜蜜的喜悦在里面。 「你也表现得开心点嘛……」张芳慈嘟着嘴说:「上面可是有我的亲笔签名耶!」 「嗯,只是有点受宠若惊……」我有些难为情地问:「你怎么会送新专辑给我?」 「就……想谢谢你昨晚陪我聊天呀。」 「原来如此。」我害羞地搔着头:「不过也不必特地送我专辑啊,害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会啦,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嘛,小意思而已。」张芳慈果真是angelsweet,虽然时常见到她本人,还有电视里的她,但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既然是朋友了,那……」总感觉张芳慈的神情略显心虚,却也说不上为什么。「互留个联络方式,应该没问题吧?」 「嗯,可以啊。」我爽快地答应,于是我们互留了电话与社群帐号。 「对了,石翔宇。」 「怎么了?」 「那个……」张芳慈露出生硬的微笑,吞吐地说:「其实,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你说吧,我尽力而为。」原来我的感觉不是错觉。 「因为我是逃家出来的,我爸爸他……」张芳慈就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无辜地说:「他把户头里的钱都领出来了,因为我还没满二十岁,存摺什么的都是我爸帮我办的,信用卡也被我爸停掉了,所以……」 「我是可以借钱给你,只不过……」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我跟你才认识没几天,你就不怕我像萧政伟那样陷害你吗?再来我认为,逃家是不对的,你应该要去面对事情,和你爸理性沟通才对,而不是……」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该逃家,不该跟爸爸赌气,不该这么相信你……」张芳慈搓着手指,委屈地说:「不久前我妈妈的忌日,我因为工作的关係没去祭拜,我只是想回去看我妈妈,刚刚去领钱时,才发现钱都被我爸领走了,只是借个车钱而已,我一定会还你的……」 说着,张芳慈的眼眶泛起泪光,我才惊觉自己没有了解实情,便妄下定论地说了自以为是的话。 「抱歉,我说了很自以为是的话……」我收起严肃的面容,问:「你要借多少?」 「这样……」张芳慈比着y的手势。 「两千?」 「嗯嗯。」她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去楼下的便利商店领钱。」我拿起放在床头的皮夹。 「哇,石翔宇,谢谢你!」 「没什么啦,借个钱而已。」为什么见到张芳慈的笑靨,总会涌起一阵怦然?我也不免思索,她这种神经大条又不諳世事的个性,难怪会让心怀不轨的人有机可趁。 话说回来,张芳慈都逃家这么多天了,她爸爸没来找过她吗?她找到新的经纪人了吗?緋闻的后续处理得如何了? 「唉,真是令人担心的傻女孩。」半夜,我独自看着张芳慈送我的新专辑轻声自语。 —————— 隔天中午,我准备搭高铁回彰化的老家,正好豆豆、鮪鱼约我一起吃午餐,我们于是来到台北车站附近,至于建诚,貌似是跟欣怡学妹约会去了。 来到百货公司的美食街,我们在一旁观望店家,讨论午餐该吃什么时,耳边传来熟悉的招呼声:「翔宇学长!」 「好久不见,翔宇!」回头一瞧,原来是冠章,还有学生会的会长,阿汤。 阿汤,本名汤文俊,就读财金系二年级,功课不错,待人也很和气,之前跟郁涵学妹告白却被拒绝了,原本他们俩很有话聊,也时常一起出去,不过在这之后,郁涵就一直躲着阿汤,刻意要疏远他,阿汤为此伤心不已,还一度萌生退出学生会的念头。 「嗨,冠章,阿汤!」我莞尔招呼道:「好巧喔,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喔,这个嘛……」冠章的神情诡异,阿汤则是有些吞吐地说:「是我找冠章一起来的,其实……郁涵在这里的餐厅打工,我想说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她在上礼拜才开始上班。」阿汤回道。 「是喔,哪一家店啊?」我又问。 「就在前面而已,要不要一起去?」 间聊几句后,我们决定前往郁涵打工的餐厅用餐。 「欢迎光临!」一踏进餐厅,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郁涵。 「学长,你们怎么会来?」郁涵身穿员工制服,还绑着一条红色围裙,看起来别有一番朝气。 「来帮你捧场啊,有没有很感动?」冠章招手说道。 「还好欸,我都快忙死了!」 「在这里上班还习惯吗?」我关心地问。 「还不错啊,这里的同事都对我很好。」在门口小聊几句后,我们找了位子坐下来点餐。 菜单的选择很多,第一次光顾的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开口问郁涵:「我们第一次来,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有啊,你要吃饭类还是麵类?」郁涵反问。 「饭类。」我果断回答。 「我个人觉得猪排咖哩饭不错,还有海鲜焗烤饭。」 「那就海鲜焗烤饭好了,饮料要红茶。」 「冠章学长,你要点什么?」 「鸡排咖哩饭,还有蜜茶。」 「好的,那……你呢?」原本面带微笑的郁涵,问到阿汤时表情却沉了下来。 「那个……」阿汤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牛肉什锦盖饭,饮料要绿茶。」 点完餐后,郁涵便离开了,冠章见阿汤一脸鬱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唉,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没事啦……」阿汤尷尬地笑了笑:「今天开心的出来吃饭,就别提那些事了。」 「学弟,难道你也为情所困?」豆豆起鬨地问。 「学弟,别伤心啦,坐你对面那个被女生甩了好几次,还是活得好好的呢!」鮪鱼所指的人正是豆豆。 「赖祐任,你真是太机车了!」 「喂,你别乱来唷!」 大伙高兴地出来吃饭,唯独阿汤的笑容里带着苦涩,看来他和郁涵尚未化解尷尬,在店门口时,阿汤举起手想跟郁涵打招呼,郁涵的眼神却刻意避开,阿汤的沮丧跃然脸上,看在眼里,我不免有所感慨。 写了六本爱情小说的我,对爱情仍是懵懵懂懂,多少人为爱悲伤苦恼,甚至衍伸出憎恨伤害,那些令人憧憬的美好爱情在现实面前,彷彿沦为空泛的妄想。 除了筱筠,还有谁能让我相信爱情呢? 『噔噔!』耳边传来提示音效,我拿起手机查看。 『在干嘛?』原来是张芳慈传讯息给我。 『吃饭。』我放下手里的筷子回覆讯息。 『自己一个?』 『没,跟朋友去吃。』 『我想不到午餐要吃什么。』 『慢慢想啊。』她怎么跟湘华一样,都喜欢用奇怪的表情图案。 『那你吃什么?』 『海鲜焗烤饭。』连回覆的速度都跟湘华一样快。 『吃这么好!』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怎么跟张芳慈聊讯息,感觉还满开心的? 『真的没有?』 『真的啊,你问这个干嘛?』我好像在不知觉中,越来越在意她了。 『好奇问问啊,不行喔?』 「嘿嘿,翔宇,在跟哪个妹聊天啊?」 「啊!」一不留神,我的手机滑落手中,应声掉到地上。 「你没事吧?手机还好吗?」原来是冠章啊,吓死我了。 「没、没事……」我捡起手机,盯着萤幕上的讯息,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明天可以陪我去逛街吗?』 —————— 回到彰化老家后,除了吃晚餐,其馀的时间我都待在房间看小说。以往回到彰化,我总会约好久不见的朋友出来叙旧,或者在闹区逛街间晃,而今天我却没有想出门的欲望。 是为了什么而心烦呢?胸口有种小小的鬱闷,脑海一直闪过某人的脸庞,而我尽量去忽略这件事。 「唉,烦死了。」小说读到一半,我把它丢在一旁,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神看着錶。 「十点,这么晚了。」 后来,我拒绝了张芳慈的邀约。 『不行欸,我明天有事。』内心折腾了许久我才发出讯息,按下发送键的当下,手指感到莫名的沉重。 本以为拒绝了她,她会纠缠个几句才善罢甘休。 『嗯。』没想到张芳慈的回覆如此简短,总觉得她有点失望,抑或是我自作多情了? 结果我们的对话,莫名停留在那个『嗯』,我不知该回传什么,反正她也没再密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有点后悔拒绝了张芳慈,我这是怎么了?不过,她怎么会约我去逛街?不会是要我帮忙提东西吧? 看着angelsweet的新专辑,我想起粉专上那些恶意抨击的话,还有张芳慈难过的样子,屏除这些不好的回想,其实专辑封面满好看的,整体的质感唯美精緻,富有独特的异国风格。 「来听听看好了。」小心地打开包装,里面放着一本册子和两张cd,我坐在电脑前,细细聆听专辑的歌曲。 『欢迎来到糖果星球,这里的云是棉花糖,蜂蜜河里游着鯛鱼烧,还有一片巧克力树,里面有间薑饼屋,住着一位糖果公主……』第一首有点像儿歌,旋律轻快活泼,演唱的音色清澈可爱,很难跟平常的张芳慈联想在一起。 『穿上你送我的红色洋装,漫步在无人沙滩的夕阳,牵过的手只剩遗忘,眼泪仍是赢过坚强,在爱情的海里迷航,你丢下我翱翔远方……』第二首歌很悲伤,轻柔的蓝调旋律、带点哭腔的唱法,再搭配符合情境的歌词,使人不禁沉浸于忧伤氛围,却也享受。 「第三首……」册子上写着歌词曲目,而我的视线停留在第三首的歌名。 「来自天堂的妈妈。」 『angelsweet的妈妈以前是位很红的歌手,不过在她小时候过世了。』 『她很想念在天国的妈妈,也是因为妈妈,她才会踏进演艺圈成为歌手。』为什么我又开始想起她了? 『我只是想回去看我妈妈,只是借个车钱而已,我一定会还你的。』 『石翔宇,你好像不太会安慰人呢。』明明才认识没几天,为什么呢?强迫自己不去想,却又挥之不去。 『因为你的冰箱里放了很多可乐啊,嘿嘿,我很聪明吧!』 『石翔宇,你没事吧?』难道我真的…… 『你怎么哭了?』不、不是的,我只是单身太久,一时情迷意乱罢了…… 『噔噔!』这么晚了,是谁传讯息给我? 『机车鬼!』 『干嘛都不回我?』原来是你啊,张芳慈。 『感到迷惘的时候,就静下来好好问自己,坦诚地面对自己。』张芳慈,我在想…… 『也许答案,就藏在自己的心中。』我好像有一点…… 喜欢上你了。 第九章 回忆与当下 我和爸爸一路跌跌撞撞,伴随不绝于耳的混乱躁动,终于来到邮轮的甲板。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儼然人间地狱的情景,不时剧烈震动的船身,慌乱逃难的乘客,疲于疏散人群的船员,恐惧在每个人脸上清晰可见,随着邮轮越趋倾斜,现场的秩序越发失控,有的人落海,有的人抓着栏杆,我和爸爸则是靠在墙上,周围簇拥等着搭救生艇的人。 「只剩一个位子了。」救生员一口英文,我只听懂几个单字。 「让我的孩子上去吧。」爸爸沉稳地说。 「爸爸,你不一起上来吗?」 「我没事的,你听话,快点上去。」在救生员的带领下,我满是泪水地坐上救生艇,因为打量了四周,这似乎是最后一艘救生艇了。 「翔宇,要是爸爸有什么万一……」下水之前,爸爸温柔的脸庞流露担忧:「妈妈和湘华,就拜託你照顾了。」 「我答应你,所以你要平安回来啊,爸爸!」我望着爸爸,随着救生艇驶离船难现场,直到逐渐缩小却坚毅的身影,消失在泪眼模糊的视线里。 最后一次收到爸爸的圣诞礼物,无疑是生命的传承,那个熟悉却再也不见的背影,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第九章回忆与当下 『怎么了?』我怀着悸动按下发送键,讯息立刻显示已读。 『如果思念能抵达天堂,我想对你说一句,妈妈我爱你……』过了几分鐘,第三首歌都播完了,仍不见张芳慈回覆讯息。 她是怎么了,干嘛已读不回? 『今天过得还好吗?』按下发送键后,我的视线一直在手机萤幕附近游移。 『噔噔!』终于回我了! 『不好,今天又被我爸骂了。』 『没事吧,怎么会被骂?』等等……我干嘛这么满心期待? 『为了一点小事……算了,不想讲到他。』 『开心点吧,加油!』张芳慈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就陪她聊天解闷吧。 『你在干嘛?』 『听你送我的专辑。』 『感想如何,好听吗?』 『好听,你唱歌好厉害。』不知觉中,我们聊到专辑的歌都播完了,想不到我跟张芳慈还挺有话聊的,虽然都是聊些芝麻小事,却也让我更加了解她。 『你回台北了吗?』 『还没,我今天住外婆家,好无聊。』 『没出门逛街吗?』 『彰化没什么好逛的。』是喔,彰化…… 咦?我有没有看错……彰化? 『彰化的哪里?』 『员林啊,你有听过吗?』我揉揉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捏着脸颊,感觉还满痛的,不是在做梦。 会不会太巧了?我的老家就住在员林啊! 『当然有。』 『你问这个干嘛,想跟踪我吗?』之前还在想她的被害妄想症好点了没,没想到又復发了。 『我人在员林。』 『现在?』 『嗯。』我果断回答。 『干嘛跟踪我?』 『我是土生土长的员林人,我这两天回老家。』刚发完讯息,我的手机便传来铃声,是张芳慈打来的。 「骗人骗人骗人,怎么可能这么刚好!」一接起电话,马上传来一阵魔音传脑:「石翔宇,你这个不老实的坏小孩,都靠这招在把妹吗?」 「我骗你干嘛?我真的住员林啊!」我没发觉此时的自己,嘴角止不住笑意。 「那我考你,员林有几间麦当劳?」 「三间。」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糟糕,居然被你矇对了!」 「问点别的吧,这种问题不是住员林的人也知道。」 「好啦,不问了,我相信你。」隔着电话才发现,原来张芳慈的声音…… 「想不到你第一次打给我,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 「屁啦!我只是觉得很惊讶而已。」还满甜美可爱的。 「我也觉得很惊讶,这实在是太巧了。」 「对呀,那……你住在哪条路呀?」 「建国路。」一说完,电话就掛断了。 张芳慈竟然敢掛我电话,太可恶了……不,说不定是她的手机刚好没电了,或者是讯号不好。 『噔噔!』正想回拨电话时,张芳慈传来讯息。 『早上八点在ok便利商店对面的早餐店见,不来你就死定了!』 『晚安。』读完讯息,我默默思索着,我家附近确实有间早餐店开在ok便利商店的对面。 该不会她外婆家,和我家住在同一条路上吧? —————— 早晨,我带着一夜难眠的倦容下床,出门前妈妈还在睡觉,我留了张字条,便前去早餐店赴约。 走在暖阳洒散的街道上,不时瞥见麻雀在路旁跳跃,还有牵着狗散步的路人,跟台北截然不同,老家的彰化总给我一种祥和的愜意感,但此刻我却莫名的忐忑,是因为等等就要见到张芳慈的缘故吗? 「哇,石翔宇,你真的出现了!」一到早餐店,就见到张芳慈笑容满面地迎接我,因失眠而產生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满准时的嘛,我以为你会赖床哩!」我玩笑地说。 「我才怕你会赖床咧!」张芳慈依然戴着那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 「想吃什么早餐尽量点,今天我请客。」我顺手拿起桌上的菜单。 「你头壳撞到喔,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张芳慈露出狐疑的表情。 「谢谢你送我专辑呀。」 「你下次就不敢请我啦,我的食量可是很大的!」 我们坐在店里最角落的位置,印象中这间早餐店的味道普通,今天却不知为何吃起来特别美味,而我也无意中发现,来店里买早餐的男客人都会多瞄张芳慈几眼,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不过张芳慈穿着热裤,还有紧贴身形的粉红色t恤,确实散发着难以招架的魅力。 「你今天好像穿得比较清凉喔?」我委婉地问。 「因为天气很热呀。」张芳慈只是一脸傻笑地回道。 「我发现不少男客人都在偷瞄你。」 「我这么漂亮,正常的男人都会多看我几眼的。」张芳慈自若地说。 「你真的没给过初吻吗?感觉不太像……啊!」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张芳慈狠狠捏了下去,痛到差点掉出眼泪。 「真的没给过啊!你这傢伙……是不是在想什么色色的事?」 「很痛欸!」 「我看起来不像还有初吻是吧?」张芳慈忿忿地说,并加强手指力道。 「算我说错话,你别再捏了……啊!」后来,我的手臂多了一块瘀青,这傢伙也太粗爆了!本以为筱筠捏人的力道已经很恐怖了,想不到张芳慈更胜一筹。 结果张芳慈的外婆家,果真和我老家住在同一条路上,只在相隔不到三百公尺的一处住宅社区里,就连写小说时都没想过的夸张巧合,怎么就活生生地降临在我身上了? 吃完早餐后,我们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印象里除了筱筠,我还没跟其他女生单独来过这里。 会意识到这件事,是不是就代表着,我确实对张芳慈有好感呢? 「小时后妈妈只要回外婆家,就会带我来这里散步,还有逛这附近的夜市,不过妈妈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之后我就很少回来这里。」坐在凉亭里,张芳慈对我说了许多关于她的事。 「十二岁那年,爸爸娶了我现在的继母,还生了个弟弟,我姊姊个性比较好,跟继母相处得来,我就比较不行了。」 「第一次进摄影棚录影,就是台湾好声音的第一季,那时我一直被继母唸,当学生的干嘛不好好读书?不过她后来还是有去摄影棚看我比赛。」渐渐地,我发现张芳慈是个纯真的女孩,现实砥礪出的成熟外表下,有一颗天真单纯的心。 「其实姊姊说的很对,继母她人并不坏,对我们姊妹俩满照顾的,不过我就是跟她相处不来,总觉得如果我接受继母,就像是背叛了妈妈。」我也不禁思索,和她认识没几天的我究竟是何德何能,才令她卸下安渡世俗的这层偽装,对我敞开了一点心房。 「我也很想念在天堂的爸爸,他原本是个作家,后来开始朝编剧发展,还帮演艺圈的人写过歌词,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跑去好莱坞当编剧了,我很佩服爸爸,觉得他真的很厉害。」我也将关于自己的过去,慢慢诉说给眼前这位angelsweet。 「十一岁那年的圣诞节,爸爸帮我跟学校请假,带我去英国伦敦听音乐会,我音乐班的同学们都很羡慕我,老实说我也很兴奋呢,因为是第一次去欧洲,听完音乐会后,爸爸还带我去搭豪华邮轮……」我和张芳慈聊起,爸爸在辞世之前留给我的回忆之旅,美好中带着缺憾,尤其是至今仍未踏足的挪威,也成为我的旅游憧憬,默想着哪天,我能满怀欢笑地完成当初的旅程,带着对爸爸的思念一起。 「呜……」 「张芳慈,你怎么哭了?」 「没有啊……」 「你别吓我啊,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听了你爸爸的故事,觉得好感人。」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静静地看着张芳慈,那双明亮的桃花眼、水嫩的双唇、微挺合宜的鼻子,我就是在每个不经意的交会中,被这张连哭起来都如此美丽的脸蛋给迷惑的吗? 最后,我送她到火车站搭车,在简单的道别下,结束与张芳慈的第一次约会。 —————— 傍晚,我到黄昏市场买菜,准备晚餐时久违地亲自下厨。 「老闆,这些多少?」 「五十块。」在彰化逛菜市场,感受最深的就是物价了,在台北吃一个便当的钱,在彰化可以多买一杯饮料。 『你知道这组化妆品,可以买多少个便当吗?』每当湘华乱花钱时,我总会诸如此类地训道。 「翔宇?」耳边传来呼唤声,回头一瞧,陌生的人群里有张熟悉的脸孔。 「黄妈妈!」我走向黄妈妈,微笑地说:「好巧喔,在这里遇到你。」 「是啊,本来还在想是不是你呢,放暑假了吗?」 「嗯,放暑假了,昨天刚回来。」我和黄妈妈聊起天,关心彼此的近况,而这位身形娇瘦的黄妈妈,正是筱筠的母亲。 「小说写得如何了,还顺利吗?」 「还可以,刚好最近要出新书了。」从以前到现在,黄妈妈总是很关心我,我们也很有话聊。 「哇,是上次那本怪盗小说的续集吗?」 「是啊。」黄妈妈和我妈正好是同事,在同一所国中任教。 「那本书我有推荐给学生们看,反应很不错呢!」 「第一次写推理小说,本来我还担心会写不好。」筱筠长得像母亲,黄妈妈的五官神韵,总会令我不禁想起筱筠。 「不会啦,你写得很好,文笔越来越进步了。」 「对了,前阵子有听你妈妈说……」 不知聊了多久,我才与黄妈妈道别,走出菜市场时,夕阳已沉落天际。 回到家后,我煮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与妈妈共进晚餐。 「话说,翔宇啊……」原本一如往常的餐桌间聊,妈妈却冷不防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是指什么?」我不以为意地问,一边吃着饭菜。 「你说呢?」 「别兜圈子了,你就直接问吧。」 「就……」妈妈神情诡譎地说:「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啊?没有啊……」我一脸诧异:「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让你產生这种误会?」 「我今天早上出门,看到你跟一个女生在早餐店里有说有笑,长得满漂亮的,叫什么名字呀?」原来我和张芳慈一同吃早餐,被妈妈撞见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我顿时感到害臊。 「身为母亲,问儿子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会很奇怪吗?」 「不是女朋友啦,只是普通朋友。」看这情形,我是难逃妈妈的一番追问了。 「真的是这样吗?你还特地早起梳妆打扮呢。」妈妈放下碗筷,一手托腮看着我。 「也没有啦,只是怕会迟到,对女生不太礼貌。」 「今天中午还跑去吃原烧呢,也是和她一起去吗?」原烧是一间知名的连锁餐厅。 「你怎么会知道?」我难掩惊讶地问。 「我是看你的钱包里有原烧的发票才这么问,没想到……」妈妈露出诡异的笑容:「你就承认吧,她是你女朋友。」 「误会啦,真的只是朋友……」我急忙解释:「她下午要搭车回台北,才顺便去吃的。」 「果然儿子都比较疼老婆,怎么就不会顺便带我去吃原烧呢?」妈妈作势耸肩。 「那我晚一天回台北,我们明天就去吃原烧吧!」 「呵呵,我的傻儿子……」妈妈憋笑了起来:「太老实可是追不到女生的唷,想不到我问没几句,你就紧张成这样。」 「我没紧张,只是怕你误会。」我有很紧张吗?就一点点而已吧? 「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对吧?」 「啊……」听到这个问题,我愣了一下才开口:「我跟她才认识没几天,只是有一点好感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她呀!」妈妈双手抱胸,始终保持着谜样的神情。 「你别乱下结论啦!就只是有一点好感。」虽然妈妈偶尔会不太正经,但她今天是怎么了,干嘛一直把话题围绕在张芳慈身上,不会是想当阿嬤了吧?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接吻了吗?」 「秘密。」 「她还是学生吗?还是在工作了?」 「秘密。」 「你是她的第几个?你们不会已经发生关係了吧?」 「唉,你就饶了我吧……」妈妈又是一阵穷追猛打,此时,我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等我一下。」我拿起手机,藉此打断妈妈的言语纠缠,暗自松了口气。 『糟糕,我胖了两公斤。』原来是张芳慈传讯息给我。 『都是你害的!』后面还加了依然奇怪的表情图案。 『你别喝酒就会瘦回来了。』 『这么说也是,不过有一公斤是你害的。』 『又我?』才刚送出讯息,她便立即回传。 『中午的原烧啊。』 『是哪个傢伙说想吃肉的?』 『你那时应该要阻止我才对。』 「原来是叫张芳慈啊。」妈妈凑到我身旁,冷不防地说。 「啊!」惊吓之馀,我赶紧收起手机、皱着眉头说:「你今天特别神经质喔,之前我跟其他女生出去,你都没有过这种反应。」 「这个嘛,女人的直觉呀!」妈妈得意的摸着下巴。 「什么直觉啊,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顶多就有些好感而已。」我扶额作头痛状。 「你说这些话时,眼睛都不敢直视我呢,而且……」妈妈用关怀的眼神看着我,莞尔地说:「你刚刚回讯息时的表情,和你每次跟筱筠通电话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翔宇,我只是在想,三年了,你也该放下了,珍惜回忆的同时,更应该好好珍惜眼前的人……」我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凝视着妈妈。 「放过自己吧,不要让悲伤的回忆变成你的心魔,遇到喜欢的女孩,就放心去追吧,我想筱筠一定希望你能够找到像她一样,真心喜欢你、珍惜你的女孩。」 妈妈说的没错,其实我只是害怕,越是深爱一个人,失去时就会感到越痛苦,筱筠的事使我留下阴霾,为了逃避心里的恐惧,我将爱情拒之门外,将筱筠的离开当作懦弱的挡箭牌。 「妈妈,谢谢你。」我带着微笑,握住妈妈那双温暖的手。 第十章 压抑的情感 「总编,你找我?」大概是今年二月的事了,我接到陈总编的电话,怀抱小小的忐忑来到春海出版社。 「抱歉,临时出了点事。」在会客室呆坐许久,陈总编才姍姍来迟。「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跟你讨论。」 「你这次的新书受到不错的回响,公司那边和我的意思是……」一问之下,原来陈总编想要我在社群平台上成立粉丝专页,还打算帮我拍个人照,打造形象并宣传知名度,经过一番讨论,我还是决定将此事延后,等过阵子再说。 「好好考虑吧,翔宇……」离开公司前,陈总编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时代注重包装与名气,行销和宣传是很重要的,跟你父亲那个年代不同,我不希望你自我侷限,埋没了自己的才华。」 最近,我才又想起此事,早已脱离菜鸟作家的我,是该朝新的阶段迈进了。 第十章压抑的情感 「谢什么啊,傻孩子。」妈妈摸摸我的头。 「其实,我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感情的事,总觉得如果喜欢上别的女生,就好像背叛了筱筠,但事实上,我只是害怕失去的痛苦……」我侃侃地说:「你说得对,我不该再逃避,该把筱筠的事放下了,至于张芳慈,我想就顺其自然吧,毕竟我跟她才刚认识不久。」 「呵呵……」妈妈重新拿起筷子,边吃饭边说:「想当年你爸爸和我,认识了十几年才在一起,看来你比你爸爸厉害多了。」 「话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啊,你爸爸很胆小,明明就很喜欢我,却一直不敢跟我告白。」妈妈露出久违的少女情怀。 「那你怎么不先告白啊?」我随口一问。 「那怎么行?当然是男生要主动告白啊!」 「不过现在的偶像剧里,好像都是女生先告白的。」 「傻儿子,你小说写到头壳坏啦?」妈妈恨铁不成钢似的说:「男生就是要主动点,不然女生再怎么喜欢你,到最后还是会被别人追走的。」 妈妈对我而言亦师亦友,虽然偶尔会拿我开玩笑,但遇到问题时,总能给我最适切的建议与开导,妈妈宝贵的人生经验,使我从中学习并受惠不少,岁月在脸上留下痕跡,却也带来歷练与成长,以及那些不可取代的回忆。 『你在干嘛?』 『吼,人又失踪了!』张芳慈又传了讯息给我。 『抱歉,刚刚在洗碗。』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真的没有,干嘛一直问这个?』 『无聊问问,不行喔?』 对于张芳慈,我想还是先当朋友就好,也许这种喜欢的感觉,只是我一时寂寞所產生的错觉,也许时间一久,这种怦然的情感就会逐渐流逝、直到消失无踪,彷彿不曾存在过。 就像星星一样,看起来很近,其实却很遥远,她是angelsweet,是我打开电视或走在路上的广告刊版就能看见,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 隔天傍晚,我搭车回到台北,走出人潮熙攘的车站,我顺道去买了瓶可乐。 「也太久了吧?」我和建诚、祐昇约在台北车站,可乐已经快喝完了,却还不见他们人影。 最近,建诚追欣怡学妹的脚步是越来越勤劳了,前几天欣怡要回高雄,建诚便约了祐昇和小媛去高雄玩,『顺便』约欣怡一起去搭车,还真是煞费苦心,待会见到建诚,肯定要好好询问他目前的进度。 『日前与当红艺人angelsweet闹出緋闻的前经纪人萧政伟,上礼拜到法院按铃控告angelsweet背信、诈欺,却于今日下午撤销对angelsweet的提告。』 在车站蹓躂时,我注意到某间店家的平板电视,萤幕上正在报导angelsweet的緋闻事件,于是停下脚步。 『目前全案已交由检方展开调查,angelsweet也于下午召开记者会澄清,自己绝无做出不法不义之事,但仍会全力配合办案,angelsweet的经纪公司东昇娱乐声明表示,对于当初没有慎选经纪人深表遗憾,相信司法能还给angelsweet一个清白,日后不排除对萧政伟提告,东昇娱乐也坦承,受到此次事件影响,angelsweet的首次个人演唱会出现不少退票,新专辑的预购也不如预期……』看完新闻,心情感到有些沮丧。 张芳慈似乎比我想像中来得坚强多了,倘若换作是我,看了这么多负面消息,肯定会精神崩溃吧? 张芳慈,你现在在干嘛呢?心情还好吗?是不是在我没看见你时,你也时常独自哭泣呢? 「哇!」 「啊!」眼前忽然冒出一位戴墨镜的女孩,我顿时被吓得叫出声来。 「张芳慈,你怎么会在这里?」即使戴着墨镜,我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哈哈,有吓到吗?」张芳慈推着墨镜并一脸嬉笑。 「你都几岁了,还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今天是我三岁生日,ya!」张芳慈比出意义不明的手势。 「呃……生日快乐?」虽然我的语气无奈,虽然表面装得镇定自然…… 「算了,不跟你玩了,你真是无趣。」 「这叫稳重,不是无趣。」但是我能清楚感受到,此刻内心的怦然与喜悦。 「你在这里干嘛?」 「等我朋友。」 「这样啊。」张芳慈的身后不远处,有位穿着秘书装、体型微胖的大婶,不断朝我投以异样的眼光,是我多疑了吗? 「我先走啦,等等还有事要忙呢。」 「欸……」我用眼神示意,并轻声地问:「那个一直盯着我们看的女人,她是谁啊?」 「喔,她是我新的经纪人啦!」张芳慈果断回答。 「原来啊。」 「我先走了喔,掰掰。」 「嗯,掰掰。」张芳慈带着微笑招手,道别后,我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继续在车站里间晃。 爱恋的悸动总是意外地出现,在我默默担心她时,她就正好出现了,心里有种淡淡的甜蜜,却又夹杂一丝莫名的鬱闷。 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张芳慈的谁,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吗?还是因为我贪心了?想了解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所以在不自觉中想拥有更多。 与建诚他们会合后,我们前往郁涵打工的店吃晚餐,想想能这样享受生活,不必理会课业和写小说的事,偶尔为之也不错呢。 「欢迎光临。」一进餐厅,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郁涵。「你们来得正好!里面只剩一桌空位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来,这边请。」郁涵带领我们来到座位。 「你的班应该很多吧?两次来都遇到你。」我莞尔地说。 「这叫有缘呀,我的班其实没有很多。」 「郁涵学妹,你怎么都只跟翔宇聊天,对我连招呼都没打呀?」 「呵呵,祐昇学长你好。」郁涵略显害臊地回道。 「这样才对嘛,唉唷……」小媛带着充满杀气的笑容,狠狠捏了祐昇一下,让我想起张芳慈在早餐店时捏我的那阵痛楚,不禁打了个冷颤。 晚餐在一片欢笑声中度过,后来我们一群人到市区的商圈逛逛,回到宿舍时已将近十一点。 『噔噔!』一进房间,便收到孙编辑传给我的讯息。 『还记得明天的饭局吧?』 『和魏德胜导演商讨拍片的事,对吧!』我满怀欣喜地回覆。 『没错,记得穿帅一点!』 『当然,明天是重要的日子。』 『早点休息,我明天十一点去宿舍接你。』 『嗯,明天见。』回完讯息后,我难掩兴奋地欢呼:「太好了,终于啊!」 明天终于能见到魏德胜导演本人,我感到格外期待,仲夏夜女孩有幸被翻拍成电影,至今仍是有种不真实感,毕竟小说的市场十分竞争,并不是作品写得好就能受到青睞。 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因为仲夏夜女孩的故事原型,是关于筱筠的事,那是我埋藏在心里,最深的遗憾。 —————— 隔天早上,我不到九点就起床了,离中午的饭局还有段时间,该做些什么事好呢? 「咦?」我打开手机的未读讯息,外加两通未接来电,全是张芳慈传来的,发生什么事了? 怀抱忐忑的心情打开讯息:『你睡了吗?』发送时间是半夜一点多,那时我早已睡得香甜。 『你平常没那么早睡吧?』可能是刚认识张芳慈的那几天都很晚就寝,才让她產生这种误会。 『干嘛不读不回?』『在跟哪个女人约会啊?』『再不理我就删你好友!』『你真的睡了喔?』接着后面是一大堆诡异的表情贴图,看来她昨晚的心情很差,大概又胡思乱想了吧? 「唉……」我轻声叹了口气,将讯息向下滑动,看到最后一则讯息时,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黄筱筠,是你的谁呀?』我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个名字,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拉小提琴那次看到的?我想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把小提琴是黄妈妈送给我的,琴盒上写着筱筠的名字。 「唉……」这个问题就算要回答,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可是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她对我……不,我在想什么啊!她应该只是单纯好奇吧? 『我以前的同学。』 『你没事吧,心情不好吗?』 『我昨晚比较早睡。』我的手指微微颤抖,送出讯息没多久,画面便显示已读。 她接下来会问些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中午,我和孙编辑来到某间知名餐厅,准备会见魏德胜导演。 一下车,孙编辑对我问道:「翔宇,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什么心情如何?」 「等会就要见到崇拜已久的导演了,不紧张吗?」 「还好。」我淡然回道。 「你怎么啦?前几天明明还很期待的。」 「没事啦……」我勉强地扬起嘴角:「走吧,别让魏导演久等。」 结果我被张芳慈已读不回,她是怎么了,还在心情不好吗?还是在忙工作,所以没时间回我? 不对,等等就要跟魏导演商讨了,我还想着其他事情干嘛? 「你们来啦!」一进到餐厅的包厢,陈总编向我们招呼道,魏德胜导演就坐在陈总编的对面。 就座后,陈总编为我们一一介绍:「这位就是作者橘子熊本人,名叫石翔宇,这位是他的责任编辑,孙士楷编辑。」陈总编接着介绍对面的三人:「这位是魏德胜导演,而这位是担任製片人的柴智萍女士,还有担任此次编剧的郑小姐。」 柴智萍?难道是那位誉有『偶像剧教母』美名的柴智萍女士?她居然是这次电影的製片人,我是在做梦吗?实在是太荣幸了! 「您好,幸会幸会。」我紧张得身体微微发抖,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 柴女士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质,侃侃地说:「你好,没想到作者本人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呢,真是后生可畏。」 「谢谢,您过奖了。」面对柴女士的夸奖,我语气生硬地回应,内心却满是欢喜。 「先点餐吧,来!」我接过魏导演手上的菜单,魏导演笑着说:「翔宇,你好像很紧张啊?放轻松点,柴姐人很好的。」 「唉呀,你真不会说话,人家是看到你才紧张的!」柴女士立刻反驳。 「哈哈,原来是这样!」 「第一次商谈拍电影的事,又见到两位久仰的名人,感觉有点紧张。」我靦腆地笑了笑,一旁的陈总编莞尔地说:「放轻松点,和魏导演他们好好聊聊吧。」 之后我们进入商讨电影的正题,由于仲夏夜女孩的版权是归春海出版社所有,所以部分商讨内容我不能干涉,基于对原创作者的尊重,剧组将郑小姐写好的电影剧本请我过目,让我一同参与剧本的修改。 「剧情方面我想忠实呈现原作。」我从郑编剧手中拿到剧本,魏导演则补充说道:「你先带剧本回家慢慢研究,然后将你的想法或意见提供给我们,以做为参考及改进的空间。」 「那个,我想问……」我委婉地问:「结局的部份,也是忠于原着吗?」 「是啊。」魏导演简单陈述着小说的结局:「女主角死于飞往维也纳的失事班机,男主角在小提琴大赛时得知这个噩耗,在比赛的舞台上崩溃大哭。」 柴女士则是反问:「你想要修改结局吗?」 「不是的,能够完整呈现原本的剧情,我很满意……」我沉稳地解释:「我只是担心结局会令人无法接受,所以才过问一下。」 「当初我也被骗了呢,本以为会是美好的结局……」魏导演笑着说:「想不到最后会有如此椎心的反转,也正因如此,我才会看上你这部作品。」 「我和魏导演也是一样的想法……」柴女士也娓娓说道:「悲剧虽然在情感面难以令人接受,但总能让人从中体会或反思,在庸碌的生活里所被遗忘的事,就好比你小说里出现的一句,无论这辈子我们如何相爱,下辈子都不会再见,读到这句话时我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句话也为悲剧做了伏笔,我说得没错吧?」 「嗯,是啊。」驀忽,我的心里涌起千愁万绪,表情却故作自然。 饭局将近三个小时,商讨的过程圆满顺利,我也趁机向魏导演与柴女士请教了许多问题,并与郑编剧交流创作心得,整体而言,这是个愉快的饭局。 魏导演和柴女士也算是公眾人物,和他们对谈令我有深刻的体验,但身为当红艺人的张芳慈,我却将她当作平凡的女孩,这代表我的想法太过天真吗?或者我们是坦然面对彼此,不带任何利益去相处,所以我才会对她是公眾人物的认知过于薄弱? 也许我该多一点危机意识,并做好某些心理准备,说不定有天,张芳慈会毫无预警地消失在我的世界,犹如璀璨的烟花,只留下美好的回忆。 —————— 晚上回到宿舍,张芳慈还是没回讯息给我。 『你还在忙吗?』这则讯息是我在饭局结束后传给她的,上面只显示着已读。 「唉,烦死了。」我接着去洗澡、拿书来看、打开电视随意转台,不论做什么事,都感到心烦意乱。 张芳慈那傢伙到底怎么了!干嘛不回我讯息? 这不像平常的她啊,难道是在跟我赌气?或者她在忙工作的事?还是认识了其他帅哥,所以不想理我了? 「为什么不回我……」我莫名地喃喃自语,无意间注意到郁涵借我的笔记,就是记满关于angelsweet的那本笔记,才想起我还不曾翻过它。 来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吧。 『angelsweet,本名张芳慈,出生地:新北市板桥区,出生日期:1994年11月18日,天蝎座o型,身高164cm,体重47kg,三围……』内容也太详细了,竟然连三围都有! 『专长,歌唱、钢琴检定六级、小提琴检定五级、空手道二段……』原来她还会空手道,难怪捏人这么痛。 『兴趣,上网、看小说、听音乐……害怕的事,蟑螂、打雷、鬼故事、漆黑的地方……』兴趣那边好像少了个喝酒吧?呵呵,看她平常这么爱哭,怕的东西还真不少。 『喜欢的食物,草莓、巧克力、蛋糕、冰淇淋……』都是些小孩子爱吃的食物,还真符合她的个性,不过她这么会吃,到底是怎么维持身材的? 『讨厌的食物,酸菜、苦瓜、茄子、生鱼片……』读到一半,耳边传来敲门声。 『叩叩叩!』 「来了!」我放下笔记本,随即走到房门前。 「建诚吗?」门外的人没有回应,依然传来间歇的敲门声。 「啊?」朝窥视孔一瞧,门外的人是张芳慈,脸还很臭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芳慈?」我打开门,脸上带着尷尬的浅笑。 「终于甘愿开门了喔?」张芳慈皱着眉头说:「你睡觉时手机都设静音吗?」 「是啊。」我关心地问:「你昨天没事吧,心情不好吗?」 「有一点。」张芳慈轻声回答。 「那个,以后我……」正想对张芳慈说,以后我睡觉时手机不会再设静音,心情不好随时可以找我谈心诉苦,却被她打断:「欸,石翔宇!」 「嗯?」 「后天礼拜日,你有空吗?」 「有啊。」她问这个干嘛?我反问:「怎么了?」 「陪我去游乐园玩!」什么!我有没有听错? 「好啊。」我怎么会这么乾脆,想都没想就答应她了? 会不会其实,我比自己想像中还来得喜欢她? 「你也答应得太快了吧?」张芳慈露出笑脸:「敢反悔你就死定了!」 第十一章 游乐园之旅 湘华就读台北的高中,高中三年皆住学校宿舍,她在高一时交了男朋友,也是截至目前唯一一次,男方和湘华同年,印象中家境满富裕的,交往一年半后,他们却在升高三的暑假时分手了。 后来湘华打听到,男方喜欢上别的女孩,也是在追到那女孩后,男方才跟她提分手,那阵子湘华难过得不吃不喝,功课也一落千丈,我和湘华的朋友开导湘华,陪她度过低潮,她才渐渐走出情伤,也是自那之后,湘华开始学习化妆与衣服的穿搭,将自己打扮得光彩漂亮,个性也越来越开朗外向。 只是,每当湘华在街上遇见那位前男友时,总会露出阴沉的表情骂道:「好衰啊,怎么会遇到那个畜牲!」 第十一章游乐园之旅 「那个……」我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突然约我去游乐园?」 「因为这个啊,你看!」张芳慈拿出一叠门票,递到我面前:「刚刚找到六福春的门票,这是之前赞助商送我的,我一张都没用到,后天就要过期了,想想不用也满浪费的,而且我好久没去游乐园玩了。」 「原来是这样……要进来我房间吗?」为了避免误会,我补充说道:「站在这里聊天满奇怪的,被人看见也不太好。」 张芳慈迟疑一会才回答:「嗯,那就待一下好了。」 一进房间,张芳慈坐在矮桌前,我则打开冰箱,展现待客之道地问:「要喝点什么吗?」 「开水就好。」我于是拿着矿泉水还有可乐,坐到张芳慈身旁,她正拿着笔记本随意翻阅。 糟糕,那本不就是郁涵借我的笔记吗? 「石翔宇,你果然是我的死忠粉丝。」 「不,你误会了……」我故作镇定地说:「这本笔记是一位学妹借我的。」 「没关係……」张芳慈抬头看着我,露出一丝冷笑:「我不会戳破你的。」说完,她又埋首于笔记中。 「算是有在关注你,但还称不上粉丝的程度。」几个礼拜前,我还不知angelsweet是何许人也,这事如果被她知道,不是被嘲笑就是惹她生气吧? 不过几天的时间,我已经无法不去注意你了,张芳慈。 「唉,石翔宇怎么这么不坦率呢?」 「对了,昨天新闻有报导你的事……」我提起勇气问道:「萧政伟怎么会突然撤销告诉,发生什么事了?」 「喔……」张芳慈闔上笔记,窃笑地说:「你还是很关心我嘛!」 「没有啊,只是想……」虽然很难为情,但我仍是假装淡定:「你最近应该被这件事搞得心情很差吧,就像昨天也是。」 「嗯……」张芳慈喝了口水,侃侃地说:「听我爸说,萧政伟之前有投资led灯的產业,后来被恶性倒闭,欠了银行不少钱,好像是三千万吧。」 「三千万!」我不禁感到诧异:「怎么会欠这么多?」 「不知道欸,好像有一半是跟地下钱庄借的。」张芳慈摘下她的黑框眼镜,说道:「我爸透过关係才知道,萧政伟因为走投无路,才私下勾结黑道还有杂志社的人,想要敲诈我的钱。」 「所以他才会拿你的照片,威胁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嗯,不过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实情……」张芳慈的语气有些沮丧:「我爸答应萧政伟,只要撤销告诉,他会想办法透过管道,帮萧政伟减轻刑责,我就在纳闷,他明明是不错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被钱逼急了。」看来张芳慈被捲入一场恶劣的阴谋,明明她没做错任何事,却无辜遭受牵连,演艺事业也受到波及。 「那之后怎么办?」我担忧地问:「等一切真相大白后,你会去告他吗?」 「应该不会吧,我只希望一切能尘埃落定,回到原本的生活,不过……」张芳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就算我不提告,我的经纪公司也会去提告,检调单位也开始介入调查,萧政伟注定要身败名裂了,好可怜……」 「可怜什么?萧政伟害你捲入这种鸟事,演艺事业也因此受到打击,他这是罪有应得!」听到她怜悯萧政伟的处境,我不禁涌起醋意,同情心不该用错地方吧? 「是没错啦,这次要不是我爸和继母透过关係去调查这件事,公司也特地为了我发新闻稿、开记者会,全力维护我的形象和清白,不然事情可能会越闹越大,感觉亏欠了好多人,真的很谢谢他们。」说着,张芳慈的眼眶逐渐泛红。 「那是因为你没做错事啊,别想太多了,一定会没事的。」我轻抚着她纤细的手,安慰地说。 「石翔宇,谢谢你。」张芳慈握着我的手,轻声地说:「你一定觉得我很随便吧,明明才认识没几天,就对你说了这么多事,还约你去游乐园。」 「别想太多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沉稳地说:「如果陪你说说话、去游乐园玩,可以让你的心情好一点,我很乐意喔,这跟认识久不久没有关係,朋友本来就要相互扶持嘛!」 「嗯。」张芳慈露出无奈的苦笑:「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这个世界就太平了吧。」我看着她鬱闷的脸庞,感到一丝心酸。 「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也许我的陪伴还是太肤浅了,对于张芳慈所遭遇的事,我只能说些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来平抚她的心情。 「可能是没睡饱吧,最近感觉特别烦躁。」 「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了。」我轻摸张芳慈的头。 「嗯。」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像一朵美丽而忧鬱的玫瑰。 我起身送张芳慈走到门口,想起她之前心情不好时会喝酒,不免叮嚀道:「不要喝太多酒,适量就好。」 「没在喝了啦!」张芳慈噘着嘴反驳。 「很好,这样才是乖宝宝。」 张芳慈沉默不语,走到门口时,她驀然停下脚步:「欸……」 「怎么了?」 「没事……」张芳慈转身看着我,神情欲言又止。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陪你说说话、散散心了。」见她依然无精打采,我仍是放心不下。 「虽然不能帮上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心,我觉得你的笑容……很好看。」我难掩害臊地说。 「呵呵……」张芳慈抿嘴笑了起来:「放心,我没事啦。」 「嗯。」我从口袋掏出手机,莞尔地说:「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以后我睡觉不会再开静音了。」 「其实你不用这样,是我吵到你了,真对不起。」 「都认识一段时间了,怎么现在才想到要客气呀?」我玩笑地说。 「我有很不客气吗?那好,以后我半夜都叫你起床陪我看星星!」 「这样才对嘛!你笑的时候可爱多了。」 「……」原本露出笑顏的张芳慈,表情却又莫名沉了下来:「石翔宇讲话真不老实!」语毕,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是在害羞吗?」我跟在她后面:「不跟我说声晚安吗?」张芳慈不予理会,朝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 「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张芳慈也是,并回头瞄了我一眼。 「哥,这位是?」撇头一瞧,原来是湘华。 「呃……你都看到了?」我尷尬地看着湘华。 「你是指有女生从你房里走出来这件事吗?」 「……」 「哥,原来你是这种人……」湘华眼神鄙夷地皱起眉:「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居然没发现哥哥变成一条大淫虫了。」 「喂,你别乱说……」正当我想开口辩驳时,张芳慈低着头说:「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了。」语毕,张芳慈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不是之前苏祐昇住的房间吗?想不到才搬来没几天就搭上线了。」湘华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戳着我的小腹:「没关係啦,就算你变成花花公子,但你终究是我哥呀!」 「你别乱说!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异性是没有纯友谊的,况且你还跟她独处一室。」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也没发生什么……」 「哥,别说了……」话才说到一半,又被湘华打断:「身为你的好妹妹,我会帮你保密的,不过哥,你千万别变成李忠瑞啊!记得适可而止就好。」 「你到底想歪到什么程度……」记得前几天也遇过类似的情况,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奈感油然而生。 「好啦,不闹你了。」湘华神情雀跃地说:「阿豪跟镇益约我礼拜日去烤肉,就后天啦,哥,你也一起来嘛!」 「后天啊,晚上吗?」我问。 「嗯啊,不过我傍晚就会过去啦,我跟他们约六点。」 「嗯……」我思忖了一会才回答:「你好好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不行,你一定要去!」 「可是我那天有事。」 「唉唷,是有什么事啦,你的小说不是已经交稿了吗?」不知为何,湘华很反常地邀我参加烤肉,平时她要跟谁出去玩从不希望我过问,也很少邀我一起参与。 「那不然……」终于,在湘华的死缠烂打下,我勉为其难地答应:「我会晚点到,大概是八点过后吧,这样可以吗?」 「ok,没问题。」湘华一副鬼灵精怪地笑道:「哥,你一定要来喔,我会烤好多肉来恭迎你的!」 考量到去游乐园可能会玩到很晚,所以我跟湘华约了较晚的时间,这是不是代表着,其实我很期待和张芳慈出去玩,而且很重视这件事呢? 其实我是自私的吧,明明很喜欢张芳慈,喜欢到开始重色轻友,却迟迟不敢坦承自己的心意,甚至开始逃避对筱筠的愧疚。 我的心里还住着筱筠的影子,越是喜欢张芳慈,也就越是问自己,究竟对她的喜欢是出自真心,抑或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 『噔噔噔!』 很快的,时间来到礼拜日的早晨,沉浸于梦乡的我,在半梦半醒中接起响铃许久的手机。 「石翔宇,起床囉,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接起手机没多久,我一句话也没说就掛掉电话。 『噔噔噔!』不过半晌,手机铃声又再度响起,这次我十分认命地起身下床,并接起手机:「喂……」 「石翔宇,你怎么可以掛我电话?起床气又发作了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你脾气不好了,以后当你老婆的人一定很可怜!不要再睡了,快起床!」耳边又传来一阵碎唸,另一头的人正是张芳慈,听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期待毕业旅行的小学生。 「这么期待去游乐园喔?」我淡然地说。 「对呀,很久没去了,再来要准备演唱会的彩排和电视剧的宣传,就没时间去玩啦,今天可是充满意义的一天!游乐园……」张芳慈又要开始讲一堆废话了,我果断地打断她:「我先去刷牙,好了打给你。」 「嗯嗯,你快……」不等她说完,我便掛掉电话。 两个小时后,我坐在一台红色bmw轿车的副驾驶座,坐在驾驶座的张芳慈则是一脸迷惘:「咦,怎么会跑来这里?中原路是在……」 「刚刚那个路口应该要左转才对。」我皱着眉头说。 「吼,你干嘛不早说?」 「我不知道你这么路痴啊,连卫星导航都不会看。」 「不知道是哪个男的,比我大两岁竟然还不会开车!」张芳慈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只是没去学而已,况且我这个年纪还不会开车的男生也是大有人在。」 「唉,石翔宇又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就这样,我们俩一路上聊天说地,终于在早上十点抵达目的地,比预计时间多花了半小时。 「ya,到了到了!」将车子停好后,张芳慈从后座拎了个袋子给我,里头装了眼镜、帽子与各种饰品。 「这是你平常拿来乔装用的吗?」仔细一瞧,里面居然还有假鬍子和纹身贴纸,看了不禁会心一笑。 「是啊,这样比较不会被认出来嘛。」张芳慈回道。 「不过游乐园的人很多,很难不被认出来吧。」 「无所谓啦,反正媒体他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也管不着。」张芳慈嘟嘴说着,并拿起假鬍子贴在自己脸上:「既然出来就好好玩吧,不想那些了!」 「那我也抱着被狗仔偷拍的觉悟,今天就奉陪到底了!」我和张芳慈相视而笑,从袋子里挑了些配件稍做装扮后,准备开始今天的游乐园之旅。 『好久没来了。』看着游乐园的刊版,我想起国中毕业旅行与高二那年的暑假,也和筱筠来这里玩过,那些美好的回忆歷歷在目,彷彿只是昨天的事。 —————— 在入口处拿了导览书,我们一路走到游乐园的中央广场,沿途都是满满的游客,环绕着热闹欢愉的气氛。 看着艷阳高照的蓝天,还有身旁那迷人可爱的张芳慈,这一切是如此美好,令人感到有些不真实,而我也注意到某些游客,不时看向我们俩并窃窃私语,是我的心理作祟吗?还是他们认出张芳慈了? 「我们先从这里开始玩吧!」张芳慈指着导览书说。 「好呀,之后可以从这里沿路玩下去。」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买饮料吧。」张芳慈指着不远处的餐车,并拉着我的手。 「你走慢一点啦!」 「快啦,我很口渴欸!」我们来到餐车前排队,幸好队伍没有很长,一下子就轮到我们点餐。 「你怎么知道我要喝可乐?」接过张芳慈手上的饮料,我欣喜地问。 「你不是喜欢喝可乐吗?」说完,她天真率性地喝起饮料:「哇,好爽喔!」 「抱歉,请问一下。」此时,眼前忽然冒出两名路人。 「嗯?」我和张芳慈面露惊讶,同时转头看向路人,是两个外表约二十出头的女性。 「你长得跟angelsweet好像……」路人带着靦腆的笑容对张芳慈问:「请问你是angelsweet本人吗?」 一时间我愣住了,想不到才进游乐园没多久,她就被认出来了。 「嗯。」张芳慈迟疑了一会,才笑着回答:「我是本人没错。」 「哇,没想到真的是本人!」 「好开心喔,怎么会这么巧?」两位路人兴奋说道:「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以跟你合照一张吗?」 「合照可能不太行,公司禁止我私下跟粉丝合照。」路人一听完,表情马上变得沮丧,张芳慈随即又说:「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签名,ok吗?」 「当然ok啊!」「可是我们没带笔。」 「没关係,我这里有。」张芳慈亲切地帮路人签名,并走向一旁,让路人远离与我的距离,应该是想避免被问到敏感问题吧?不过还是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谢谢你的签名,我会好好珍惜的!」 「那位帅哥,是你的男朋友吗?」 「呵呵……」签完名后,路人仍是问了敏感的问题。 「我只是跟朋友出来散散心,要帮我保密喔。」张芳慈始终带着微笑与路人互动,从容得体的言行散发出独特的气质。 张芳慈果真是angelsweet,亲眼见到这番景象,才弭平了我内心残留的最后一点不可置信。 「没想到……」前往游乐设施的途中,我冷不防地开口:「你真的是angelsweet。」 「这不是废话吗?石翔宇!」张芳慈露出彆扭的表情,看在我眼里却是格外可爱。 「老实说我刚刚有吓到,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虽然知道她是angelsweet,虽然我喜欢上她了,但她是怎么看我的呢? 「终于感受到压力啦,这点程度就吓到,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放心,这点程度我很快就能适应的。」和张芳慈聊天,心情就觉得很平静、很舒服,不用刻意隐藏自己,除了对她的那一点爱慕。 「还是你怕因为我的关係,而被狗仔挖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你大可放心,我行得正邪不怕。」还是别想这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今天就尽情地玩,尽情享受吧。 第十二章 过往的遗憾 仲夏夜女孩,其实是将我和筱筠相处过的事所改编而成的小说,里面的角色除了名字不同,其馀几乎是真人真事去撰写,唯独两件事不同。 其一,小说里的男女主角曾一起到台南游玩,并去当地的鹿耳门圣母庙拜月老,实际上我跟筱筠有相约要去,却因遇上颱风而取消行程。 其二,小说里的女主角死于前往维也纳的失事班机,而事实上,筱筠搭的是前往日本的班机。 第十二章过往的遗憾 中午,我和张芳慈来到游乐园里的餐厅吃饭,这间餐厅主打道地的中东料理,由于适逢假日,我事先就定好位子。 美味的料理摆在眼前,而我却一点食慾也没有,吃没几口,呕吐感又隐隐发作。 「还在不舒服吗?」张芳慈见我脸色不大好,关心地问。 「有一点。」 半小时前,我刚搭完一个叫风火轮的游乐设施,简单而言就是加强版的云霄飞车,在坐上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远远看着张芳慈对我挥手微笑,我觉得为了怀旧而搭上风火轮的自己好愚蠢。 想当初跟筱筠来游乐园玩,只要我觉得特别恐怖的游乐设施,筱筠就特别喜欢搭,而我总会被她硬拉上去,那时以为自己随时会猝死,脑中还不停闪过人生的跑马灯,回想起筱筠最想尝试的事,高空弹跳就是其中之一。 两个同样是学音乐的女孩,张芳慈和筱筠很多方面都正好相反,筱筠的胆子可大多了,还敢徒手抓蟑螂呢。 「你怎么了,在发呆啊?」 「没有啊……」我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明明就有!」张芳慈嘟着嘴说。 「这间餐厅味道还可以吧?」我转移话题地问。 「还不错啊,我吃得好饱喔!今天让你破费了,真的很谢谢你。」张芳慈笑起来特别可爱,难以想像几个礼拜前,我和她还是毫无干係的陌生人。 「不用谢啦,你开车也很辛苦啊,虽然差点就迷路了。」 「我可是第一次开车来新竹,能平安抵达你就该偷笑啦!」她也喜欢我吗?或者只是想多认识些朋友?喜欢上她的我,不禁產生这些疑问。 「暑假我会去报名驾训班,以后你就没办法笑我不会开车了。」 「你不是还要去电视台实习,这样不会太累吗?」或许这就是曖昧吧,我变得越来越在意张芳慈,越来越多恣意的胡思乱想在脑海盘旋,我却笨拙地故作从容。 「不会啊,电视台那边五点就下班了,晚上再去驾训班学开车。」 「其实我也很想读大学,体验大学生活,听说大学生活很好玩呢!」在尚未确认自己的心意之前,就这样蹩脚地当她的青衫之交又何尝不可呢? 「也还好啦,就一堆考试跟报告。」 「说得好像没什么,可是没体验过的人却很憧憬呢,就像我这样。」不一定要强行独佔这份美好,只是静静地欣赏她的笑容,尽我所能地逗她开心,这样就足够了吧。 吃完午餐后,我们接着到其他园区游玩,不过搭的都是咖啡杯、旋转木马这种老少咸宜的设施,其中最特别的是到动物园区骑骆驼。 快到骆驼的棚子时,张芳慈拉着我的衣角,轻声地问:「真的要去骑骆驼吗?」 「对啊,怎么了?」我不假思索地反问,只见张芳慈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有点怕欸,我小时候曾经骑马摔下来过。」 「别担心,骑骆驼很安全的。」我侃侃地说:「工作人员会在前面牵住骆驼,而且这里的骆驼很温驯,不用怕会摔下来。」 「我有骑过啊,可是还是很怕。」 「还是你在旁边看我骑就好?」 「石翔宇,你真是太不懂体贴了!」张芳慈没好气地说。 「可是我想骑骆驼欸……」讨论到最后,我们还是去骑骆驼了,本来想在一旁等我的张芳慈,后来仍是在我的鼓励下,或者该说是怂恿?也骑上了骆驼。 「我的脚跨不过去,怎么办?」 「脚再抬上去一点。」 「不行啦,我怕会摔下去!」 「我扶着你,不会摔下去的。」张芳慈十分紧张地坐上骆驼,在工作人员细心的带领下,才逐渐克服心里的恐惧。 「想不到还满好玩的。」骑完骆驼后,张芳慈笑着发表感言:「小时后骑觉得好恐怖,可是长大后就没那么恐怖了。」 「就说很好玩吧,这样以后你也敢骑马了。」 「接下来要去哪玩呀?」张芳慈问。 「嗯……」我思索了一下,回答:「去搭动物巴士吧。」 「动物巴士,那是什么啊?」 「你等等就知道了。」 后来,我们搭乘游园巴士游览园区的动物,车上还有导览员,为我们解说各种动物的习性,张芳慈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全程戴着墨镜,直到傍晚我们坐在休息区聊天为止,张芳慈仍是被少许游客认出,她也亲切地与粉丝互动。 记得在员林跟张芳慈出去时,她也有被认出是angelsweet,即使刻意做了装扮,还是有人能认出她,这就是玉女歌手angelsweet的知名度,无论去到哪里,都会不经意地引起骚动。 「没办法,这就是艺人呀。」 「所以我很常待在家里,不像平常的女生,放假时都逛街出去玩。」 我曾问张芳慈会不会为此觉得困扰,她只是一脸天真地说:「不过我很珍惜现在喔,因为这代表我的事业很成功啊,要是因此感到困扰,那就太不知足啦,毕竟演艺圈是很竞争的,能捨才能得嘛!」 是啊,她跟我还有筱筠一样,为了成就什么而牺牲了什么,华丽光鲜的背后,总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只有自己最清楚那份世间冷暖。 「石翔宇!」正当我望着不远处在玩耍的孩童,张芳慈突然出声。 「怎么了?」我悠然应声。 「你又在发呆了!」不知何时,张芳慈已将买来的甜甜圈吃个精光。「跟我出来玩有这么无聊吗?」 「哪有啊,今天大概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坐在凉亭里,凉风徐徐吹过我的脸庞,夕阳下的游乐园弥漫祥和的氛围。 「石翔宇,你讲话越来越不老实了!」欣赏着别有风味的景色,我不禁妄想,倘若时间能停留在此刻该有多好。 「那你呢,今天玩得开心吗?」我微笑地问。 「当然开心啊,我已经好久没出来玩了。」 「那就好。」 「只是我怕,以后就没机会像这样出来玩了。」张芳慈咬着吸管,轻声地说:「跟你……」 「你说什么?」我的神情故作平静。 「你没听到吗?」 「嗯,没听清楚。」 「没听到就算了。」张芳慈略显沮丧地说,接着把头转向另一边。 其实我是有听到的,只是一时间太过惊讶害臊,却不知为何,我假装没听见那两个,会让自己误会她喜欢我的字。 其实我很懦弱吧,害怕失去当下的美好,寧可当张芳慈的朋友,在一旁默默守护着她,也不愿背负任何破坏关係的风险,做出自作多情的举动。 「黄筱筠她,是我唯一交过的女朋友,手上这支錶是我国中毕业那年,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又想起筱筠了,那个从国中到高中都跟我同班,和我来过两次六福春游乐园,知道我喜欢喝可乐,却总是叫我少喝点的黄筱筠。 「我房间那把小提琴是筱筠的,她的小提琴拉得没有你好,不过她弹钢琴可是一流的,得过很多钢琴比赛的奖项。」张芳慈不发一语地转过身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脸不知是何表情说起筱筠的我。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 「我还是搞不懂你,音乐学得好好的,还入围了日本仙台的国际音乐大赛,结果你……」不知道是第几次听筱筠说这些话了,她握紧拳头、试着保持冷静:「居然去推甄汉威大学的媒体传播系!」 「是传播媒体系。」 「还不是都一样!」我开口纠正,筱筠马上像断了理智线般忿忿说道:「汉威大学也有音乐系啊!你竟然去推甄那种跟音乐八竿子打不着的系,虽然你成绩很好,也很有音乐细胞,但你不能这么任性妄为,想读什么科系就随便选啊!这叫我们这些牺牲大好青春去苦练乐器的平凡人情何以堪?」 「就想去唸啊,你要知道,媒体的力量是很恐怖的,如果能善用媒体的影响力……」 「听你在狗屁!」话还没说完,筱筠便狠狠反驳,却又随即皱眉、轻声叹了口气:「算了,木已成舟,我先去练琴了。」 「你不吃了?」 「被你气饱啦!」离开座位前,筱筠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哼!」 「筱筠,等等……」筱筠朝琴房的方向走去,消逝在我的视线里,我默默吃着冷掉的晚餐,无奈的低着头:「唉,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高三那年六月,我准备前往日本参加小提琴比赛的前一晚,筱筠对我发了脾气后,就离开餐厅去练琴了。 那天晚上,我待在房间练习小提琴,并戴着耳机默背指定曲目的琴谱,在书桌上直到睡着。 曾经有人问我,假如有台时光机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威力彩头奖累积到十三亿欸!」苏祐昇大啖盐酥鸡,笑着说:「当然是回到开奖的前一天,这样我就是亿万富翁啦!」 「那翔宇,你呢?」建诚拿着啤酒,醉醺醺地问:「你想回到什么时候?」记得那阵子建诚刚失恋,时常来找我和祐昇喝酒聊天。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高中的时候。」那天我喝着可乐,却被那俩人的酒气薰得有些微醺。「如果那台时光机坐一次要价一千亿,我会用尽一生来赚钱!」 见我的神情有异,他们俩关心地问:「你没事吧,心情不好吗?」 「有困难要说,别闷在心里啊!」 「哈哈,我没事啦!」我开了一瓶啤酒,举起手说道:「只有我没喝也太不够意思了,来!」 去年筱筠的忌日那天,我第一次因为喝到烂醉而起不了床,整整旷课一个上午。 如果那一晚,我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次见到筱筠,我就不会拿着没有温度的小提琴,而是去紧紧抱住筱筠,对她说出藏在心里的话,带她去想去的地方,陪她去做想做的事,买给她橘子熊造型的节拍器。 葡萄酒变不回最初的葡萄,只可惜再多的如果,也无法改变结果。 隔天中午,我戴着耳机坐在候机室,直到登机时间,才随着队伍的脚步前往登机门。 『嗶嗶!』排队等候上飞机时,我的手机传来简讯的提示音。 「是你的手机吗?」随行的老师听到声响,转头问我。 「嗯。」我轻轻点头。 「记得将手机关机。」听完老师的叮嚀,我赶紧打开简讯,是筱筠寄给我的。 『sorry,昨天对你太兇了,比赛加油喔,不要紧张,我明天就去看你了,祝你有好的表现。』筱筠跟我约好要来日本看我比赛,事前也徵得家长和老师的同意,虽然只能与参加比赛的队伍同行,筱筠仍是为此翻了不少日本的旅游书籍。 『谢谢,搭飞机要小心喔,比赛结束后我们再一起去玩。』回覆讯息后,我将手机关机,继续戴耳机做听觉练习,直到双眼慢慢闔上,醒来时,我已抵达日本的仙台机场。 做完赛前练习后,我们来到下榻饭店的餐厅共进晚餐。 「我要这个拉麵,看起来很好吃。」 「我要猪排咖哩饭!」 「这个是什么,鰻鱼饭吗?」同学们看着写满日文的菜单,不知从何点起,负责口译的老师帮大伙介绍菜单并点餐。 第一次参加国际音乐赛事,我感觉格外紧张,其他同学也是类似的心境,老师叮嚀我们放松心情,把这次比赛当成宝贵的经验就好,说来简单,但我不免感到心烦,却也说不上为什么。 或许是为了筱筠的事吧。 「今晚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明天中午我会去机场接筱筠过来。」老师带着微笑,拍拍我的肩膀:「在筱筠面前可别漏气,要好好表现啊!」 「嗯,知道了。」我略显害羞地回道。 「什么,黄筱筠要来吗?」 「是啊,你不知道啊?」 「她不是还要准备维也纳的钢琴比赛吗?」聊着聊着,同学们开始起鬨:「这你就不懂了,你没听过夫唱妇随吗?」 「身为筱筠的好姊妹,我可是很吃醋呢!」 「石翔宇,筱筠来日本后是归我们大家的,你可别霸佔她呀!」 「是,我知道。」我莞尔地说。 晚餐过后,我们继续做些简单的练习,老师们嘴巴上说要我们放轻松,其实心里比我们这些学生还紧张。 「翔宇,为什么你要放弃音乐?」当我决定推甄非关音乐的科系时,老师的反应不是责备,而是为人师表的关怀。「你的术科成绩很优秀,确定不往音乐这条路继续深造吗?」 「老师,我并没有放弃音乐。」每个指导过我的老师,都问过类似的问题。「我追求的不是高超的演奏技巧或卓越的成就,我只是换个方式来享受音乐、学习音乐,况且我还有想做的事等着我去做。」 也许筱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这么生气吧,只是我对于反覆练习音乐、参加比赛、检定考试的日子感到疲乏,逐渐对音乐產生得失心,遗忘了学习音乐的初衷,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才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来面对音乐。 这样的自己在旁人眼中,是很不知珍惜的吧,如此任性妄为。 「怎么没看到郑老师?」 「郑老师去机场接黄筱筠,应该晚点就到了。」 隔天中午,我们一伙人来到比赛会场,直到比赛开始,去接筱筠的郑老师仍未抵达会场。 「刚才跟郑老师联络过,他说班机误点了,会晚点到。」 「嗯,我知道了。」我索性将杂念拋诸脑后,专心在眼前的比赛上。 「八号参赛者,石翔宇,请准备上台。」唸到我的名字时,我的手还有些颤抖,但只要想起筱筠在赛前陪我练习,还有她的加油打气,紧张的心情便舒缓许多。 比赛开始了,我深呼一口气,在灯光照映下的偌大舞台,用全身的律动拉起琴弓,心无旁騖地专注于演奏,直到结束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身热汗。 「郑老师和筱筠他们,还没到吗?」晚上回到饭店,我不禁疑惑地问。 「刚刚打给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应该就快到了。」对于老师的回答,我隐约感到不安,却也没有多想。 「他们也太慢了吧,我们都比赛完了欸。」 「换你点餐了,菜单给你。」 吃完晚餐,我瞄了眼手錶,依照日本的时差,已将近晚上九点,却仍不见郑老师和筱筠的踪影,我心里的困惑与不安逐渐膨胀蔓延。 他们到底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到饭店,出了什么事吗? 『好舒服啊。』刚洗完澡,我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同寝的同学正巧要出去。 「郑老师他们回来了。」同学对着我说:「胡老师叫我们去他们的房间一趟。」 「终于……」我拿起吹风机并问道:「那筱筠呢,她回来了吗?」 「郑老师都回来了,筱筠应该也到了吧,我先过去老师的房间,你要快点喔。」 「嗯,知道了。」 同学离开后,我吹着头发,瞧了眼未关的电视,上面正在报导新闻。 『今天中午传来一则不幸的消息……』正要关上电视时,我看到这则新闻,虽然听不懂报导内容,但新闻的标题写着『飞机失事』。 『台湾飞往日本仙台的某某航空,于上午十点发生空难,坠落于九州外海附近,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空难,罹难人数高达两百多人。』 『啊……』不知为何,我顿时打了冷颤,吹风机不小心滑落手中,发出沉重的声响。 『不对,筱筠已经回饭店了,我在乱想什么啊?』我的全身冒出冷汗,脑海莫名想起,筱筠前几天在学校时,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情景。 『呜,好痛……今天怎么这么倒楣啊!』 『明天双鱼座的运势是大兇欸,不过你看,巨蟹座是大吉!』 『嘻嘻,好像新婚夫妻去蜜月旅行唷!』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很难过吗?』 「筱筠……」我关上吹风机,连房间门卡都没带就夺门而出。 「筱筠!」来到老师的房间,大伙都到齐了,唯独不见筱筠的身影,我慌张地问:「筱筠呢,她怎么不在?」 「这……」郑老师的面色沉重,其他人也缄默不语,神情同样难掩哀伤,这令我慌乱的心更加不安了。 「翔宇,你先把门关好,进来再说……」不等郑老师说完,我决然问道:「筱筠人呢?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听说你今天演奏得不错,很有希望入围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试着保持冷静,不断袭来的惶恐仍是令我失去理智:「筱筠她人呢?我在问你话啊!」 「石翔宇,你别这样。」筱筠的好姊妹起身劝阻,双眼却泛着泪水。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我的模样是不是像头狰狞的野兽? 「筱筠……」我凝视着郑老师,为什么表情会如此悲伤,为什么不是平时满脸笑容的郑老师? 「她搭的那班飞机……坠毁了,机上的乘客全数罹难……」郑老师擦拭不停滑落的泪水,哽咽地说:「下午我在机场,等罹难者的名单出炉,筱筠的名字也在上面……」 不可能吧?这不是真的…… 我只是做了一场恶梦,对吧?等等就会醒来了…… 不是这样吧?快醒过来啊! 哪个好心人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第十三章 拒绝告白 「呵呵……」听到这个噩耗,我全身颤抖、努力压抑就快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们偷偷瞒着我参加整人节目齁?都什么时代了,飞机怎么可能会失事嘛!」 「这是真的,乘客身份也确认过了,的确是筱筠没错……」 「够了,我不想听!」房里一伙人难掩悲伤地看着我,郑老师话还没说完,我立刻情绪失控地吼道:「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我不相信!」 说罢,我便跑离现场。 「石翔宇,你要去哪里?快回来!」 「算了,让他去吧,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天空下起大雨,漆黑的夜幕交织闪电,我独自淋着雨来到一座公园。 坐在凉亭里,看着落雨如瀑的景象,彷彿上天代替强忍悲伤的我流下眼泪,我静静地靠着柱子一夜未眠,直到清晨破晓,才步履阑珊地走回饭店,任由雨水拍打在落寞的身躯上。 「怎么又下雨了。」国中某次午休,我和筱筠来到图书馆的顶楼。 「你不觉得雨天的风景很美吗?」筱筠将手伸出窗外,让雨水落在她的掌心。 「我不喜欢雨天……」我靠在墙边,眺望窗外灰濛的雨景。「感觉好像天空在哭泣。」 「雨从不为了谁而落下,只是失意的人触景伤情,借此抒发心中的惆悵。」筱筠面带微笑看着我:「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喔,闷在心里是会得内伤的。」 第十三章拒绝告白 「筱筠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说完,我就没再说下去了。 见张芳慈默默地低着头,听我说完这些事,她该不会又要哭了吧? 「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些……」沉默许久,张芳慈才缓缓开口:「看得出,你很喜欢黄筱筠。」 「嗯。」我轻声应道。 「为了黄筱筠,你要坚强一点、好好活下去。」 「嗯,你说的对。」 「还有……」张芳慈又接着说:「你要快点交女朋友。」 「快点交女朋友?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这样才代表你走出阴霾了呀!」张芳慈的神情虽然严肃,却流露对我的担忧:「刚刚看你越说越难过,差点就要哭出来似的,就像我拉小提琴给你听的那次一样。」 「是这样吗?」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听得多紧张。」张芳慈叉着腰,语气坚定地说:「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要像我一样,开心地面对每一天才对。」 「谢谢你的鼓励,爱哭鬼。」我莞尔一笑,并摸摸她的头:「我没事,心情已经好多了。」 「什么嘛,我哪是爱哭鬼!」张芳慈撇着头说。 「还是要叫你胆小鬼?」 「欠揍欸你,越说越过分了!」 后来,我们将近晚上八点才回到台北,看着跟张芳慈在游乐园拍的合照,心里涌起爱恋的悸动。 偶尔我会想,当下的幸福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前的曖昧太甜美了,彷彿一朵带刺的玫瑰,如果紧紧握住,苦痛是不是就会随之而来? 『我不敢爱上你啊,因为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我将这段话写进小说里,或许是因为,我的内心深处是这么想的,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寧可不要拥有。 但是,我也开始拥有与张芳慈的回忆了,像朋友那样相处就好,不能再越过那条线、贪求更多了,否则失去你的那天,我会很难过的。 「你应该是个很压抑情绪的人吧?」回到宿舍的地下停车场,张芳慈冷不防地说:「感觉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不是也一样吗?」我沉稳地说:「明明就很难过,却还是要带着笑脸去工作,只能躲在家里偷哭,虽然赚了很多钱,却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享受自己的生活,就连谈恋爱的权利也被牺牲了。」 「不过,我遇见了你啊。」张芳慈,你怎么能如此自若地说出这些话? 「至少经歷过这些事,让我变得更懂得保护自己。」这些会使我误会你喜欢我的话。 「嗯……烤肉快迟到了,我要先走了。」我打开车门,一脚跨了出去。「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欸,你等一下!」张芳慈急忙解开安全带,并拎起包包。 「你忘记戴眼镜了。」我提醒道。 「干嘛这么急着走,难道烤肉比我重要吗?」张芳慈紧蹙着眉。 「这……」我下意识地搔搔头:「当然是你比较重要。」 张芳慈走出车外,接着问:「那个烤肉,该不会是女生约的?」 「嗯,我妹约我去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妹?」 「就是前天你在房间门口看到的那位女孩。」 「骗人!」张芳慈瞇着眼,露出狐疑的表情:「她一定是跟你关係不正常的女性!」 「我干嘛骗你……」我略显无奈地说:「就算要骗,也不会用这么烂的理由来骗吧?」 「这么说也是……」张芳慈关上车门,并戴上黑框眼镜走到我面前:「好,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我纳闷地问,想不到她却语出惊人。 「我要跟你一起去烤肉!」 —————— 「抱歉,我来晚了。」烤肉举办在宿舍附近的一座公园里,当我抵达会场时已将近九点。 「翔宇,你终于来啦!」 「你在忙什么啊,这么晚才到?」祐昇和建诚也在烤肉会场,正围在烤肉架前聊天。 「我跟朋友出去,刚刚才回来。」 「好久不见,翔宇。」阿豪与镇益也向我招呼道:「你太晚来啦,烤肉都快被吃完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问。 「你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见大伙满脸通红的样子,想必是被烤肉散发的辐射热燻红的,直到我注意到啤酒的罐子,才发现喝酒也是他们脸红的原因。 「哥,你也太晚来了吧!」湘华坐在凉亭和朋友聊天,仔细一瞧,郁涵、欣怡、佳珊,还有祐昇的女友小媛也来了。 「原来你们也来啦!」我对郁涵她们挥手招呼。 「哥,来吃蛋糕。」湘华递了切片的蛋糕给我。「今天可是郁涵的生日喔!」 「郁涵,生日快乐。」我尷尬地笑了笑:「我没准备生日礼物过来,真是抱歉。」 「没关係啦,今天的烤肉也是临时举办的。」郁涵笑着说:「你有来参加,我就很开心了。」 「听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们一群人吃着烤肉聊天,中途还施放烟火,玩得开心尽兴,直到将近十一点才准备散会,将烤肉用具与垃圾收拾乾净。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我不能去烤肉?我们不是朋友吗?」前往烤肉会场前,我和张芳慈起了争执。 「那边的朋友你都不认识。」 「有什么关係,我认识你就好了啊!」张芳慈坚决地说。 「这样太突然了。」我面有难色地看着她。 「有什么好突然的?不过就是朋友的聚会嘛!难道我不能认识你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 「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是件会让你觉得丢脸的事吗?」张芳慈低着头沮丧地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啊……」 —————— 「翔宇学长?」 「嗯?」我看着郁涵应声。 「你今天好像常恍神呀。」一伙人在公园的广场玩仙女棒,我和郁涵则坐在一旁的椅凳上聊天。「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我揉着眼睛。 「听湘华说,你今天跟朋友出去玩啊?」 「嗯。」我轻轻点头。 「去哪里玩呀?」郁涵又问。 「去六福春。」我迟疑了一会才回答,并从口袋里拿出吊饰,递到郁涵面前:「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 「哇,好漂亮的吊饰喔!」郁涵露出灿笑。 「这是今天去六福春买的,希望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喔,谢谢你!」郁涵长得很漂亮,笑起来也很可爱,但是为什么看着她时,不会令我感到心跳加速呢? 「还是过阵子再说吧。」听完张芳慈的话,我思忖了一会才开口:「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害你传出不好的緋闻,等你和萧政伟的风波平息后,我再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既然这样,那么……」张芳慈轻声地问:「你又为什么要答应,跟我去游乐园玩?」 「这是因为……」我词穷了,答不上话来,应该是说,我没有勇气说出口。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啊。 「我只是任性才会约你去游乐园,依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吧,这礼拜的数字周刊,你肯定会出现在上面……」张芳慈眼角泛着泪水,说道:「可是你却答应我了,两个男女单独去游乐园玩,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其中的意义,不是吗?」 「我不懂啊,为什么是我……」我喜欢你,但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这一切感觉太快、太不真实了。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尽到自己的本分、无愧于人,这样就够了,可是自从发生萧政伟的事,我渐渐懂了,很多人看的只是表象,有时一个东西明明是白的,但只要很多人说它是黑的,那它就不是白的,而是黑的……」张芳慈逐渐歇斯底里,声音略显哽咽:「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尤其是面对喜欢的人。」 「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快了。」 「哪里快了?石翔宇!」张芳慈的神情越来越激动:「这么多人一夜情,这么多人认识没几天就在一起,甚至还有在一起没多久就跑去结婚的。」 「我还是觉得,我们认识得不够久。」我语气沉重地说。 「可是我们很聊得来啊!」 「聊得来不代表了解彼此。」 「不,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张芳慈又打断我的话:「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还陪我去游乐园玩?」 「你冷静一点,不要再说了。」 「我不管,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你……」我一脸无奈,内心感到五味杂陈。 —————— 不知何时,我才发现在广场玩仙女棒的一伙人不见了。 「他们怎么不见了?」我疑惑地问郁涵:「你知道他们上哪去了吗?」 「不知道欸……」郁涵略显心虚地说:「可能先载欣怡她们回宿舍了吧。」 「怎么能把你丢下呢?太不够意思了。」我忿忿地说。 「没关係啦,你载我回去就好啦。」郁涵笑着说:「而且这样才不会打扰到欣怡和郭建诚呀!」 「这么说也是,他们好像进展得挺顺利的。」 「是啊,欣怡她很常跟我提到郭建诚,感觉进展不错呢!」 我和郁涵来到停车的地方,只剩我的机车孤伶伶地停在原位,其他人的机车早已不见踪影,整件事令我感到莫名的诡异,阿豪跟镇益就算了,就连患难兄弟祐昇和建诚,竟也没说一声就载女生回家了,想想还真是心酸。 「可恶,居然不接电话。」发动机车前,我打了通电话给湘华。 「她最近和阿豪走得很近啊,是跑去跟他约会了吗?」 「学长,你不要想这么多啦……」郁涵坐在机车后座,并搂着我的腰。「其实阿豪学长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坏呀。」 「我当然知道,只是……」 「你只是比较担心妹妹而已,对吧?」 「也不是这么说啦,湘华那种个性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前往宿舍的途中,郁涵紧紧贴在我的背上,虽然我像平常那样跟她聊天,却不免感到害臊。 「石翔宇,我……」张芳慈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身体还有些颤抖:「我喜欢你!」 作梦都没想到,张芳慈也喜欢我,听到这句话,我应该高兴才对,因为我也喜欢你啊,张芳慈。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情好沉重,我害怕这份情感只是一时衝动,我害怕其实与你相恋没有想像中来得美好,我害怕你的名气,害怕被人比较,害怕哪天才发现,我不能给你幸福,我有好多的害怕和顾虑,说不出口。 原来喜欢你,是件这么沉重的事吗? 「对不起,我也喜欢你,只是……」缄默了半晌,我才吞吐地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们还是先当朋友就好。」 一说完,张芳慈立刻狠狠踹了我一脚。 「啊!」 「笨蛋笨蛋,大笨蛋!」张芳慈不断搥打我的胸口,并流出眼泪:「石翔宇,你真的好可恶,我都这么主动了,你怎么可以……」 「你冷静点,我只是还没准备好,并不是……」 「闭嘴,我不想听!」张芳慈气呼呼地朝电梯快步走去。 「喂,张芳慈……」 「不要过来!」她泪眼婆娑地回头瞪着我:「不然我们就一辈子别联络了!」 「你……」我站在电梯门外,看着电梯门缓缓闔上,张芳慈却连一眼都不再看我。 我默默站在原地许久,想起第一次见到张芳慈,就是在这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之后发生了许多事,让我们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在不知觉中对彼此產生情愫,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令我感到刻骨铭心,无论何时何地、做什么事,我总会不禁想起张芳慈,她的一顰一笑总能牵动我的思绪。 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为何会如此令人难受?我强忍着泪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 快到郁涵的宿舍时,我瞥见不远处有群熟悉的身影,直到抵达宿舍,我才发现那群人正是建诚他们,一个也没少的站在宿舍门口,就像是在等候我们俩的到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困惑地问:「你们刚刚怎么突然不见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别问这么多了,你先把机车停好。」建诚走到我面前,脸上掛着诡异的笑容。 「谢谢你载我回来……」郁涵一脸娇羞地拿安全帽给我,不敢与我正眼相视,我没有多想,停好机车后,准备瞧瞧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一走进宿舍里的中庭广场,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地上摆满点燃的蜡烛,还排成『涵』跟『宇』字,两个字的中间是一个爱心形状,郁涵则是站在蜡烛旁边,模样靦腆害羞,手里还拿着一朵红色玫瑰花。 我回想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才赫然发觉…… 「今天,是我们可爱的寿星郁涵,要向她心爱的人表白的日子……」湘华手持扩音器当起司仪:「现在,男主角已经来到现场,让我们热烈欢迎男主角!」正当我感到不对劲时,早已被身后的建诚一把推了出去。 「你干嘛……」我眼神无助地回头,只见建诚和祐昇露出淫秽的笑容,幸灾乐祸地说:「不要怀疑,你就是男主角啦!」 「不要丢男人的脸,快去面对!」 「这、这也太突然了……」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我感到格外紧张,一旁的镇益也带着淫笑按下音响开关,现场传来优美的音乐。 果然没错,这是郁涵对我的…… 「翔宇学长……」我走到郁涵面前,只见郁涵羞怯地瞅着我,轻声地说:「真的很抱歉,希望没吓到你。」 「郁涵,原来你……」 周围的人开始起鬨,帮郁涵加油打气:「郁涵,不要紧张!」 「加油,你可以的,大声的说出来吧!」 我居然没发现,郁涵喜欢的人是我。 「翔宇学长,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新生入学的会场上,那时我的包包不见了,是你帮我找到的……」郁涵满脸通红地注视着我:「参观校园的时候,我刚好在你的队伍里,你很亲切地介绍校园,还请我吃午餐,我是那个时候开始注意你的,在学校碰见你时,你都会跟我打招呼,直到后来加入学生会,你也一直很照顾我。」 「每次只要有女生和你说话、跟你出去,我就觉得好吃醋、好沮丧,只要听到你拒绝了其他女生的告白,我就感到松一口气,可是也很担心,你会不会也拒绝我……」看着郁涵因紧张而身体发抖,却仍是鼓起勇气说出对我的爱慕,眼神流露真诚、期待,以及害怕被拒绝的胆怯,此刻的郁涵在我眼里,令我感到格外心疼。 「虽然我可能不是最漂亮、最体贴的那个,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郁涵将玫瑰花递到我面前,害羞地说:「翔宇学长,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郁涵一说完,周围马上响起热烈的声援:「在一起!在一起!」 「臭老哥,郁涵是个好女孩,快答应她呀!」湘华拿着扩音器在一旁鼓譟。 「郁涵……」我看着眼前的花还有郁涵,缄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谢谢你提起勇气对我表白,让我知道你的心意。」现场的鼓譟声随着我开口说话而安静下来。 「你是个好女孩,跟你相处起来很舒服,我们一直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论什么事,我们都会跟彼此分享,和你交往一定是件开心的事。」说到这里,周遭又开始发出躁动,郁涵也露出微笑。 「哇,这是答应的意思吗?」 「太好了,又诞生出一对甜蜜的情侣了!」现场的朋友们兴奋谈论着,话语中充满祝福。 「只不过,我不能答应你。」我一脸沉重,带着对郁涵的愧疚,直视她那张逐渐泛出泪水的脸庞,周遭也顿时沉寂下来。 「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我们当朋友就好了,郁涵。」 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 几天前,我决定成立自己的粉丝专页,并将这件事告知陈总编。 「架设粉专的事,陈总编已经答应了。」 「真的吗?太好了!」电话里,我和孙编辑讨论粉专的事,网路上的社群平台很多,我们决定先经营其中一个社群粉专就好。 「不过,共同管理者要找谁呢?」 「要不然……」考虑了许久,我做出总结:「我暂时先自己管理吧。」 「就先这样吧,不过……」孙编辑给了我许多中肯的建议:「管理者可是很重要的,粉专的经营并非一朝一夕,而是随着时间与用心的经营下,才能慢慢累积成效。」 「嗯,关于管理者方面,这几天我会再多想想。」 「什么?哥你终于有粉丝专页了,而且要找我当管理者?」当我跟湘华提起这件事时,她立刻兴奋地说:「当然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不过管理者要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就这样,湘华暂时成为我粉丝专页的管理者。 第十四章狭路相逢 「啊!」早晨,我从梦里惊醒,看了一下时间,再过五分鐘就七点了。 「原来是梦。」今天是我到东昇电视公司实习的第三天,郁涵跟我告白后的第三天,以及……和张芳慈没有联络的第三天。 这三天我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在停车场时,张芳慈哭着搥我胸口的那一幕。 「还是没回我……」查看一下手机,张芳慈最后一次传讯息给我,是在出发去游乐园玩的前几分鐘,自从我拒绝她的告白后,她就再也没传讯息给我了。 『你气消了吗?』 『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想暂时先当朋友。』 『干嘛都不回我?』传了讯息给张芳慈,她全都已读不回。 至于郁涵倒是有跟我小聊一下,虽然都是透过讯息聊天,但字里行间仍是有些尷尬。 这三天里听到最多的,大概就是『你为什么要拒绝郁涵?』『郁涵哪里不好了?』诸如此类的话,甚至我还挨了郁涵的朋友一巴掌,回想起来仍是心有馀悸。 「你就是石翔宇吗?」昨晚,我和朋友来到汉威大学附近的夜市吃晚餐,一名女孩突然走到我面前。 「是啊,请问你是?」我疑惑地问。 「我是郁涵的朋友。」 「原来是郁涵的朋……」话还没说完,女孩就重重赏了我一巴掌。 「啊!」我发出惊呼,还没反应过来时,嘴里已渗出血味,大概是咬到嘴巴了。 「你知道郁涵哭得有多伤心吗?」女孩恶狠狠地瞪着我:「这一掌,是替郁涵打的!」语毕,女孩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我和凑热闹的路人们。 「唉……」我收起手机,默默叹了口气,便出门前往东昇电视公司。 —————— 「早安。」 「早。」来到新闻部的办公室,我跟邻近的同事打招呼,在实习签到表上签名后,开始了一天的实习。 第一天上午,公司为我们安排训练课程,与其他学校的实习生一同参加,除了详细介绍公司和实习的事项外,课程的最后还安排了简单的茶会,让我们互相交流并放松心情。 实习的每天下午,固定要参与一个小时的教育课程,依照电视台里不同的部门,轮流为我们这群实习生上课,至于电视台的工作,则是根据当初报名实习时所填的志愿,分派我们到有缺额的单位实习。 我被分发到新闻部,负责新闻稿的编辑与处理,但实际做的工作类似打杂,只要是我能做的,就需要去支援或协助,而我目前被指派的工作,是将新闻稿做简单的编辑,并将档案作编号归类,让其他编辑、记者们能方便作业。 至于我的同学以及同校的学弟妹,则是一个都不在新闻部,祐昇和阿豪在节目部,建诚和班上另一名同学在资讯部,镇益在公关部,还有两名学妹在企划部。 「昨天教的还记得吗?新闻稿的格式还有上传。」负责指导我的新闻组长问道。 「嗯,都记得。」我回答。 「那这些新闻稿就麻烦你处理了。」说完,组长放了厚厚一叠的新闻稿在我桌上。 「这是……」看着厚重的新闻稿,有种无奈感油然升起。 「这是昨天遗漏的新闻,务必在午休之前归档完成。」 「嗯,我知道了。」 「那就交给你了,对了……」组长临走前,还好心地叮嚀:「编号如果忘记,可以看桌上的这张表,遇到什么不懂的,就问何毅吧。」组长瞅了眼我身旁的同事,示意道。 「嗯,好的。」坐在我隔壁的同事,陈何毅,是名新闻记者,年约三十多岁,我都称呼他为陈大哥。 陈记者说话和气长相斯文,平时没事时就待在办公室处理杂务,不过听其他同事说,他在採访新闻时可是出人意料的热情卖力,只要是主管要求的新闻,他都会有求必应地追回来,虽然採访到的内容不一定有报导价值就是了。 「啊哈……」接近午休时间,我轻轻伸起懒腰,望着厚厚的新闻稿,已被我处理到只剩一件,心里涌出莫名的感动。 「哇,翔宇,你很卖力喔!」陈记者冷不防地对我说:「这么多新闻稿,已经处理到剩一件了,真不简单!」 「没有啦,只是尽力把组长交代的事做完而已。」我笑着回应陈记者的夸奖。 「呵呵,认真工作固然是件好事,不过……」陈记者皱了一下眉,凑到我耳边低语:「组长他呀,可是犹如恶魔的男人。」 「犹如恶魔的男人?」我不解地问。 「组长指派的工作,最好不要太快做完,否则……」陈记者接着说:「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工作啊,况且你只是个实习生,我记得你们没有钱拿不是?」 「有啦,只是不多而已。」我尷尬地笑了笑。 「这可是过来人的提点,你就当我没说过吧。」陈记者从座位上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我要去採访啦,先这样。」 「嗯,陈大哥慢走。」目送陈记者走后,我继续回到未完成的工作上。 「终于快做完了。」我轻声自语,翻开最后一件新闻稿,但里面的内容似乎不太对劲。 上面写着:『6月29日在新竹的六福春游乐园,有民眾目击到一位疑似艺人angelsweet的女孩,协同一名男性友人单独出游,根据记者私下採访,当日有少数游客拿到这位女孩的签名,上面的签名经过比对,正是angelsweet的签名无误,经angelsweet的经纪人证实,angelsweet确实于当日到六福春游乐园游玩,但经纪人也澄清,此男性与angelsweet只是单纯的朋友关係,盼外界对此勿做过多联想。』 「呃……」读完新闻稿,我感到莫名慌乱,手心还冒出冷汗。 不论新闻价值与否,公眾人物的私生活总会特别受到关注,更何况对象是当红偶像angelsweet,当我身处其中,才深刻体会这无形的压力,毕竟我不是公眾人物,也不习惯隐私被曝光,接受社会的眼光和舆论,如果要跟张芳慈交往,势必得对此抱持某种觉悟或心理建设吧。 我离开座位,打算冲杯咖啡来喝,顺便起身活动筋骨,藉此舒缓情绪。 「你是翔宇吗?」走到饮水机时,正巧遇到娱乐新闻的赵组长,我礼貌地问好:「组长您好,我就是。」 「呵呵,你可真有礼貌,实习还习惯吗?」赵组长脸上掛着笑容。 「有比较习惯了,不过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新闻部比较忙,这阵子辛苦你们了,对了……」赵组长话锋一转,问道:「刚刚听林组长说,昨天的新闻稿,有一部分放到你那边去了?」林组长正是塞给我一叠新闻稿的那位组长。 「嗯,是的。」我果断地回答,赵组长接着说:「那太好了,有件新闻稿是我们娱乐新闻的,不小心放到地方新闻去了,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我有印象,是关于angelsweet的那篇新闻吗?」我模样自然地说,心里却是一阵忐忑。 「对对,就是那个,我先去趟厕所,麻烦你把那件新闻稿放到我办公桌上。」赵组长离去之前,嘴里还唸唸有词:「最近的年轻人真不牢靠,怎么会把娱乐新闻错放到地方新闻呢?真是的……」 我按照吩咐,将新闻稿交到赵组长的办公桌上,正巧看到有位男人坐在办公桌旁,身穿一袭西装,头发染成酒红色,左耳还戴着耳环,应该是来找赵组长的客人吧?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是新闻部的同仁,不过跟男人对到眼时,他却凶狠地瞪了我。 「呿……」离开办公室前,我又回头瞧了男人一眼,他马上用冷峻的眼神回敬我,看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虽然觉得他很面熟,我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 回到宿舍时已将近晚上十一点,外面下着不大不小的雨,不过我的裤管也因此淋湿了。 晚上去驾训班学完开车后,我前往一间安静的咖啡馆,与仲夏夜女孩的郑编剧见面,将修改好的剧本交给她。 听郑编剧说,这次的剧本若是通过,就会开始寻找适合的演员了,离开拍的日子又迈进一步,我的内心满是期待,依魏导演所言,如果预定的计画顺利进行,仲夏夜女孩的电影有望在今年年底就能问世。 『真是充实的一天。』心情愉悦的我,难得将张芳慈和郁涵的事拋诸脑后。 「咦?」我踏出电梯准备回房间休息,一跃过转角,便瞥见张芳慈与一名有着酒红发色的男人,在走廊上交谈……喔不,比较像是在吵架。 「你烦不烦啊,就只是出去玩而已!」张芳慈没好气地说。 「出去玩可以,但为什么要单独出去?还挑在这种节骨眼上。」男人叹了口气:「唉,我真搞不懂,承峰哥怎么会喜欢过你这种女人?」 「哼,你这个花心男有什么资格说我!」张芳慈立即回嘴。 「要不是承峰哥拜託我,我才懒得管你!」男人的神情十分不悦。 「那就快滚吧,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在你没交代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男人是谁,张芳慈的熟人吗?他们是在吵什么? 为了避免情况更加混乱,我还是先回房间,透过房门的窥视孔静观其变吧。 我假装自若地经过他们身旁,但还是偷偷瞄了张芳慈一眼,她也回看了我,是太久没见到张芳慈的缘故吗?我顿时感到一阵怦然,赶紧将视线移开。 正当我准备打开房门,耳边却传来呼唤声。 「这位先生,请等一下。」只差临门一脚就到房间了,我回头一瞧,是那个男人叫住我的。 「你在叫我?」我问。 「是啊,不然这里还有谁吗?」男人打量了我一番,不怀好意地说:「原来就是你啊,我才在想怎么这么眼熟……你住在隔壁?」 「是啊,不然呢?」我淡然回道。 「想不到你们是这种关係……」男人一脸訕笑地看着张芳慈:「为了他才搬来这里的吗?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差劲。」 「你说够了没有?我是搬来这里后才认识他的!」张芳慈忿忿地说。 「都被狗仔拍到,你就别再狡辩了。」男人走到我面前,托着腮说:「为了掩盖这次的新闻,可是花了我不少钱啊!」 「你这傢伙在说什么?我根本没见过你。」我沉着脸说。 「这么快就把我忘啦?实,习,生。」 「啊……」此时我才想起,他是今天坐在赵组长的办公桌旁,那位西装笔挺的男人。「原来是你,今天中午来过新闻部。」 「终于想起来了吗?」男人的态度很不客气:「我就废话不多说了,实习生,你跟张芳慈到底是什么关係,为何跟她单独去游乐园玩?」 「我没必要回答你。」我冷冷地说。 「不从实招来,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问这些事干嘛?你不会是萧政伟的同伙吧?」我瞪着男人反问。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男人双手抱胸,眼神流露着轻蔑:「是说,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啊,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哥,哥!」此时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湘华,她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我转头看向湘华,内心充满无奈。 「哥,最新的数字周刊你帮我买了吗?」 「嗯,我买了。」我走到湘华面前,将背包里的数字周刊交给她。 「哇,谢谢哥,你真是太好了!」湘华模样欣喜地说。 「你刚下班啊?」 「是呀。」湘华回道,并转头瞧了张芳慈和男人一眼:「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这个嘛,一个是,一个不是……」话还没说完,湘华忽然沉下表情,开心的笑容霎时荡然无存,奇怪的是,跟张芳慈说话的那个男人也噤声不语,满脸诧异地看着湘华。 当我还在纳闷是怎么回事,湘华早已走到男人面前,并冷冷说道:「叶承翔,你这个畜牲怎么会跑来这里?」 叶承翔,不就是湘华高中时交往过的,那个前男友的名字吗? 我端详一番,那男人果真是叶承翔,除了发型不同,那张玩世不恭的痞子脸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因为没见过几次面,一时间才没认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叶承翔皱起眉头。 「又跑来勾引女生吗?你就不怕下面烂掉吗?」难得见到湘华充满杀气的表情。 「疯女人,你别在这乱说话,我来这里是有正经事要办!」 「你的正经事不就只有把妹跟开房间吗?」湘华和叶承翔吵得不可开交,放任不管的话,可是会出人命的。 「湘华,你先冷静点,有话好说。」我赶紧上前劝和。 「是啊,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节,不过……」张芳慈也一同劝道:「要不要换个地方谈呢?我们好像吵到人了。」 我观望四周,走廊上确实有几名房客对我们投以眼光,显然是打扰到宿舍的安寧了。 「我跟他没什么话好说的。」说罢,湘华便掉头离去,嘴里还唸唸有词:「今天是什么日子?实在有够衰的!」 「石湘华,你……」原本盛气凌人的叶承翔,顿时哑口无言。 「唉,真是的。」我尷尬地搔着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就当我自讨苦吃好了。」叶承翔瞧着张芳慈,略显无奈地说:「承峰哥下礼拜就回国了,我劝你还是快点搬回家吧。」 「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张芳慈淡然说道,方才激动的神情已平稳许多。 「这种寒酸的地方亏你住得下去,对了,还有你……」叶承翔转身看向我:「石湘华的哥哥,我记得你叫……石翔宇是吧?」 「嗯。」我一手插着腰,用不屑的眼神直视叶承翔:「想不到竟然是你,叶承翔。」 「我也很惊讶,这或许就是孽缘吧。」叶承翔缓缓走到我面前,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跟张芳慈是什么关係,不过为了将你们在游乐园被拍到的新闻压下来,可让我费了不少力气,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吧,要是再出什么乱子,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这是忠告。」叶承翔临走之前,露出一丝冷笑:「石翔宇,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唉,烦死了。」直到叶承翔消失在视线里,我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回房休息。 「石翔宇,你等等……」张芳慈拉住我的衣角:「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看着张芳慈,语气冷漠地说。 「刚刚真的很对不起,害你受牵连了。」 「没关係,我没放在心上。」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我勉强挤出微笑:「抱歉,我今天很累,想先休息了。」 「那好吧……」张芳慈扬起嘴角,神情却难掩沮丧:「晚安,石翔宇。」 「嗯,晚安。」 虽然装得洒脱自若,但那一晚我却辗转难眠,就算不去想,仍是会不经意想起,越是压抑这份爱恋,越是难以克制苦涩的悸动,在胸口强烈翻搅着。 其实在张芳慈拉住我的那一刻,我多想问她为什么认识叶承翔,承峰哥又是谁,但是我忍住了,因为当下我感到格外烦躁,而原因仅仅只是……我吃醋了,凭什么叶承翔那种人,要来阻碍我和张芳慈?居然还敢威胁我,真是越想越气,还有叶承翔说的那些话,听得我是一头雾水。 『笨蛋笨蛋,大笨蛋!』 『我都这么主动了,你怎么可以……』 「啊……」半夜里,我打开手机看着和张芳慈的聊天记录,却一不小心将讯息传了出去。 「糟糕,传出去了!」我紧紧抓着头,像发癲似的在床上翻滚。 『我好想你……』 第十五章 纠结的思念 橘子熊是源自日本的卡通人物,深受小朋友喜爱,筱筠也很喜欢橘子熊,虽然我不太能理解它的魅力之处,为此我还特地租了橘子熊的dvd来看。 「哇,橘子熊的节拍器欸!」意外发生的不久前,我曾和筱筠去逛百货公司,来到橘子熊的商品专柜,筱筠站在橱窗前目不转睛:「好可爱唷!」 「你喜欢那个节拍器呀?」我看着橘子熊的节拍器,问道:「想买吗?」 「没有啦,那个太贵了。」筱筠拉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不是要买鞋子吗?走吧!」 「想要就买呀,我这里的钱还够。」 「不要乱花钱啦,而且那个节拍器太贵了。」 「是真的有点贵,无法理解的价格呢。」 「橘子熊可是很受欢迎的,当然是贵在它的版权呀!」 偶尔我会在深夜里,独自观看橘子熊的卡通,怀念与筱筠相处的回忆,所以我把橘子熊当作笔名,用思念的重量,写下爱恋的痕跡。 第十五章纠结的思念 醒来时,窗帘已透进阳光,我慵懒地起身下床,做完简单的梳洗后,我走到宿舍顶楼的花室浇花,这算是每日的例行公事,虽然我偶尔会忙到忘记。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吧,要是再出什么乱子,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石翔宇,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唉……」一想起昨晚的事,我就感到一阵心烦。 「花儿啊花儿,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无忧无虑呢?」我提着浇水器,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也很喜欢你呀,至少回个讯息给我吧……」 打开手机,张芳慈还是没回我,看来昨晚的事她没放在心上,为此苦恼到失眠的我,感觉就像白痴一样,不论是乍然出现的叶承翔,或者我不小心传出去的那句话。 「石翔宇。」耳际响起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瞧,张芳慈穿着睡衣,人就站在花室的门口,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嗨……」顿时感到尷尬害臊,但我仍是挤出微笑招呼道:「今天这么早起啊。」 「……」张芳慈沉默不语,只是缓缓走到我面前,然后紧紧抱住我。 「你干嘛……」我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手中的浇水器滑落地上,张芳慈静静地抱着我,我则轻抚她的秀发,脸颊却害羞得发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张芳慈躺在我的胸口,轻声地说:「一下下就好。」 「嗯……」她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抱住我?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过的事? 「你说的对,那天我太衝动了,就、告白的那天……」过了一会,我们俩才慢慢分开,张芳慈向后退了几步,神情难掩失落:「那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不,我没办法当你没说过,而且我会永远记着……」虽然很难为情,但我仍是由衷地表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看到你开心时我会很开心,看到你难过时我会很难过,没有见到你时会特别想你,只是我很害怕面对感情,所以……」 「你真的很狡猾呢……」我们俩面面相覷,沉默半晌,张芳慈才率先开口:「听你说这些话,我很紧张害羞呢,可是你却这么从容镇定。」 「有吗?」我靦腆地搔着头:「我只是强装镇定,实际上却很紧张呢,说这些难为情的话。」 「算了,这样才是石翔宇嘛。」张芳慈无奈地笑了笑。 「我怎么了吗?」 「石翔宇是个大坏蛋。」张芳慈低着头说:「不但花心还很不负责任,把别人的心搅得一团乱后,又装作若无其事……」 「哪有啊,我不是有密你嘛,结果你都没回。」我无辜地叫屈。 「我故意的啊,你都拒绝我了,还传那些讯息……唉,算了……」张芳慈叹了口气,模样有些沮丧:「有句话说,女人是善变的,说不定过个几天,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怎么行……」我语气心虚地说:「如果到时候我还喜欢你,那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你不好好把握啦!」张芳慈嘟着嘴说:「反正我们就先当朋友吧,刚好我最近也很忙,没空去想其他事情。」 「嗯。」她是要忙新专辑的宣传和演唱会的事吧?我暗自臆测着。 「那个……」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浇水器,并问:「你怎么会认识叶承翔啊?」 「他啊……」张芳慈皱了一下眉,回答:「他是我爸的朋友的儿子,算是青梅竹马吧,高中还跟他同班,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 「那他所说的承峰哥,是谁啊?」我又问。 「他是叶承翔的哥哥呀,他们俩的个性完全不像,承峰哥比叶承翔稳重多了,还很体贴呢。」 「喔,这样啊。」 「干嘛问这个,你吃醋喔?」张芳慈露出窃笑。 「我干嘛吃醋啊,只是好奇问问。」我难掩害臊地反驳,并接着问:「叶承翔昨晚去找你干嘛?而且对我的态度还很差呢。」 「他是来叫我搬回家里的,我爸有跟他说我搬出来住的事,还有……」张芳慈低着头,语气有些无辜:「他来质问我,跟你去游乐园玩的事。」 「他凭什么管你跟谁出去玩啊,真是的。」我抱怨道,手边继续方才的浇花工作。 「也不能这么说啦,他也是考虑到我的演艺身份,还有安全着想呀。」张芳慈欣赏着花卉盆栽,一边说道:「就像你说的,在萧政伟的事还没平息之前,确实不该太过招摇。」 「那你爸爸呢?他还在生你的气吗?」 「还在生气啊,不过他是气我搬去外面住的事,虽然我爸对我很好,可是……」张芳慈双手托腮,缓缓地说:「我也想学着独立嘛,我们家可是有好几个佣人,家事都被他们包办了,再这样住下去,我真的要得公主病了。」好几个佣人!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这么想是很好,不过你还是找个时间,跟爸爸好好沟通一下吧,毕竟是自己的爸爸,才会这么担心你呀。」 「你说的对,不过我爸那个人太顽固啦!而且……」张芳慈露出天真的笑靨:「我现在才发现,住外面真的很好呢,都不用被人管,虽然洗衣服倒垃圾都要自己来,觉得有点麻烦,不过最近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外宿很不错啊,不过要小心安全就是了,最近治安不是很好。」我和张芳慈在花室聊天,浇完花后,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了,昨天叶承翔说,他把游乐园的新闻压下来什么的,是怎么回事?」离开花室前,我对张芳慈问道。 「这个嘛,就……」张芳慈迟疑了一会才回答:「有狗仔拍到我们去游乐园玩,也有不少民眾向记者投书,不过这件新闻被叶承翔压下来了,就是这么回事。」 「啊?」听完,我更加困惑了:「我知道他把新闻压下来是为了你好,不过他是怎么办到的?这不是平常人办得到的事啊。」 「你不知道吗?」张芳慈看着我,不假思索地说:「他老爸可是东昇集团的董事长,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哇,想不到他们家这么有钱!」 东昇集团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东昇电视公司也隶属旗下,以前只听湘华说叶承翔的家境不错,没想到他竟是大财团的公子哥,还真是不容小覷。 —————— 从堆成小山丘的新闻稿前抬起头,再过五分鐘就是午休时间了。 「唉……」我轻轻伸起懒腰,并叹了口气。 「抱歉啊翔宇,今天很多人请假,事情比较多。」几分鐘前,林组长拿着一叠新闻稿,放到我的桌上:「这些新闻稿交给你了,务必在下午三点前完成。」 「三、三点!」我轻皱起眉:「份量这么多,我怕会来不及。」 「放心,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地方新闻,随便整理一下就好。」 「可是……」这叠目测超过二十公分高的新闻稿,居然要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实在是强人所难。 「去年的学长姐们,都很优秀呢……」林组长脸上带着不慍不火的表情:「我相信同为汉威大学的你,一定可以处理完的。」 「好吧,我尽力试试。」最后,我还是接受了这不合理的任务,果真如陈记者所说,林组长是个犹如恶魔的男人,才刚来实习没几天,我的工作量已是正式员工的等级了。 「在叹什么气啊?」 「陈大哥。」回头一瞧,原来是陈记者,见他拎着背包相机并满头大汗的样子,想必是刚出外採访完。「没什么啦,只是今天有点忙。」 「今天好像很多人请假啊?」陈记者回到座位上,并喝了口水。 「是啊,好像都是请病假。」 「这样啊,最近肠病毒挺严重的,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嗯,我会的。」我跟陈记者小聊起来,手边的工作却没停过。 「你刚刚去採访什么新闻啊?」我随口一问。 「说到这个,可真是累死我了。」陈记者耸耸肩、蹙着眉说:「我刚才去地方检察署採访angelsweet的新闻,现场的sng车超过十台,几乎各家电视台的记者都出动了,实在有够吓人,还差点发生暴动呢!」 「暴动……」听闻,我不禁诧异:「真的假的?这也太夸张了!」 「当然是真的,你看……」陈记者指着他的手臂,上面有几处红肿擦伤。「这些伤都是在推挤之中留下的,为了抢到angelsweet和萧政伟的第一手消息,同行们都卯足了劲,虽然受了点伤,不过幸好有捕捉到新闻画面。」 「这样啊。」我淡然应声,脑中想起许多张芳慈的事。 「这可是当前最受瞩目的综艺丑闻啊,经纪人为了一己之欲而出卖艺人,社会可真是越来越乱了,咦……」陈记者看着一脸恍神的我,疑惑地问:「你好像对这个新闻不是很感兴趣?」 「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要是能快点平息就好了。」我沉稳地说:「毕竟angelsweet是受害者,演唱会和新专辑如果因此受到影响,那就太冤枉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angelsweet也因此佔了好几天的新闻头版,帮她做了免费的宣传,算是因祸得福吧。」陈记者打开笔电,准备撰写新闻稿。 「这么说也是。」我尷尬地笑了笑。 将新闻稿整理一个段落后,我便前往餐厅用餐。 angelsweet的诽闻风波持续了两个礼拜,终于在今天画下句点,根据警察与检方连日调查后发现,萧政伟在led灯事业的週转期间,曾向地下钱庄签下本票,因此背上庞大的债务,萧政伟在侦讯时表示,会设局陷害angelsweet是受到地下钱庄的债主指使,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才做出最坏的选择,拿着照片向媒体散佈不实流言,中伤angelsweet的名誉。 『angelsweet的前经纪人萧政伟,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三年,全案仍可上诉,至于本案的幕后黑手,警方已在全力缉查,目前研判是芦洲三重一带的黑道所为。』 在电视台的餐厅观看午间新闻,画面上出现短短几秒戴着墨镜的张芳慈,我不禁担忧,那傢伙现在没事吧?希望一切能快点平息解决,她还要忙演唱会的彩排和新专辑的宣传,还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她呢,怎么能让那些利慾薰心的傢伙毁了张芳慈的演艺前程! 「哈!」 当我陷入沉思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嘻笑声。 「张芳慈,你又吓我!」没错,张芳慈又突然出声吓我,而我也确实被吓到了。 「见你看电视看得出神,就想吓吓你呀。」张芳慈戴着墨镜,模样调皮地说。 「你都不怕我会噎到喔?」我皱着眉说。 「开玩笑的嘛,干嘛这样!」东昇娱乐是张芳慈的东家,与东昇电视台是关係企业,第一次在电视台里遇到张芳慈,我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 「你来这里吃饭啊?」我问。 「没有呀,来跟你打招呼的,我还要赶着上通告呢!」张芳慈摘下墨镜,笑着回答。 「工作辛苦了,你要记得吃饭唷,健康的身体才是本钱……」话还没说完,张芳慈便打断我:「知道啦,你也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喔。」 「嗯,我会的,倒是你最近这么忙,可别累坏身体了。」我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 「好感动喔,想不到你竟然会关心我。」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啊,干嘛讲得我没在关心你一样。」 「嘻嘻,我知道啦!」 「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身旁走来一位中年大婶。 「上次好像在台北车站看过你,你是芳慈的朋友吗?」大婶对我问道,我这才想起,她是张芳慈的新任经纪人。 「是的,我叫石翔宇,你好。」我面带微笑从座位上起身。 「我是芳慈的经纪人,你好。」大婶对张芳慈使了个脸色,才接着说:「你们之后再聊吧,芳慈等会还要上通告。」 「抱歉,打扰到你们工作。」 「不会,是芳慈没注意时间,你别放在心上。」大婶带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并转身对张芳慈说:「我先到前面的走廊等你,可别又聊到忘记时间啊。」 「抱歉,有吓到你吗?」大婶走掉后,张芳慈无奈地笑了笑:「她叫云姨,是个很尽责的经纪人,小时后还当过我的褓母呢,她人很好的,只是平时比较不苟言笑。」 「我没吓到啦,虽然她看起来严肃了点,但感觉是个很专业的经纪人。」我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云姨,她不时朝我投以目光,隐约夹带一股杀气。 「你先用餐吧,再聊下去云姨又要生气了。」张芳慈将手上的墨镜戴了回去,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薰得我神魂颠倒。 「嗯。」我莞尔地说:「工作加油,有事再留讯息给我吧。」 「好喔,掰掰。」留下回眸一笑,张芳慈和云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而我继续吃着冷掉的便当。 没过多久,有陌生人跑来跟我搭话。 「你是实习生吧?」两位看起来年约三十出头的大哥,手里盛着便当,坐到我身旁的座位。 「我们是新闻部的员工。」 「我们都是同一间办公室的,你应该有印象吧?」两位眼熟的大哥盯着我,脸上掛着诡异的笑容。 「你们好像是娱乐新闻组的人吧?」我再度放下筷子。 「是啊,我记得你是地方新闻组的实习生吧。」 「不瞒你说,其实我们两个是angelsweet的粉丝。」 「你怎么会认识angelsweet?看上去好像跟她很熟啊!」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嘛,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后来折腾了好一会,我才摆脱他们的纠缠。 看着张芳慈离去的背影,莫名有种距离感,想伸手抱住她的念头总在脑中一闪而过,而我却没有足够的勇气,这份踟躕却又强烈的爱恋,在我心里不停翻搅着。 无可否认,我时刻掛念着张芳慈,即使要自己不去想,脑海仍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她的脸,光是意识到喜欢她这件事,就令我感到不安,太多的顾虑与惧怕,禁錮住真实的怦然心动。 为了逃避失去的痛苦而选择安逸,面对感情,我似乎懦弱得过份了。 —————— 隔天傍晚,离开东昇电视台后,我便直奔捷运站,前往位于北投区的某间高级饭店,参加仲夏夜女孩的剧组所举办的餐会,除了我以外,孙编辑也获邀一同前往,陈总编则是另有公事要处理,于是婉拒了邀请。 「翔宇,这里!」一走出捷运站,就见到孙编辑向我招手。 「大叔,等很久了吗?」坐上孙编辑的车,我随手系好安全带。 「我刚到而已,来的路上一直塞车啊!」 「糟糕,可能会迟到。」我瞧着手上的錶,再过五分鐘就到约定时间了。 「放心,我们绝不会是最晚到的。」孙编辑露出窃笑:「况且魏导演都已经签约了,今天只是剧组的聚餐,你就别太紧张,好好放松心情吧!」 「这么说也是。」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再次睁开眼时,人已来到饭店的地下停车场。 第十六章 天使的骚动 我的粉丝专页开张到第三天时,粉丝数还不到两百人,虽然知道万事起头难,但不免感到小小的失落,再过几天怪盗杜拉克的第二集就要出版了,公司还特地安排了我的首次签书会,一想到这里,我开始害怕签书会当天会见到门可罗雀的景象。 「哥,你别担心啦,怪盗杜拉克可是热销了两万多本呢!」湘华与我一同讨论粉专的经营,而我也娓娓道出心里的烦恼。 「可是为什么粉丝数会这么少,明明公司网站和杂志上都宣传了。」 「才第三天而已,别想太多啦。」湘华轻拍我的肩膀,安慰地说。 「还是会在意啊,况且这次还办了签书会……」 第四天晚上,我刚从驾训班学完开车,顺手打开手机瀏览我的粉丝专页,赫然发现人数竟爆增至六百多,正纳闷是怎么回事时,我看到粉专的最新贴文,有张湘华的自拍照,笑得格外俏皮可爱,内容写着…… 『大家好,我叫小湘,是橘子熊专页的小编,同时也是作者的妹妹,大家最喜欢橘子熊的哪部作品呢?快来跟我分享吧!』中间穿插琳瑯满目的表情符号,底下则是一堆称讚湘华长得好漂亮的留言。 有点哭笑不得,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美人计吧。 第十六章天使的骚动 一进到饭店的餐厅里,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令我顿时一阵紧张。 「翔宇,孙编辑,你们来啦!」魏导演前来引领我们到餐桌上,并介绍剧组人员给我们认识。 「这位是我们剧组的彩妆师小莉,这位是摄影师大欧。」 「你好,我是孙编辑,这是我的名片。」 「你好,我是橘子熊……」 寒暄一番后,我们才开始用餐,剧组的人都很亲切健谈,使我忐忑的心情逐渐平缓。 我坐在魏导演的对面,一伙人聊天到一半,我随口问:「对了,柴女士怎么没来呀?」 「喔,柴姐她有事要忙。」同桌的人回答。 「柴姐可是很忙的,就连平时在公司也很难见得到她。」魏导演此时摀着嘴巴,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模样神秘地到一旁讲手机。 「是啊,幸好柴姐在中国监製的偶像剧杀青了,才请得到她来担任製片人。」听到他们的谈论,更令我对柴女士担任製片人感到荣幸。 过了不久,魏导演走到会场中央,脸上藏不住笑意:「抱歉,请大家先安静听我说几句话。」霎时眾人沉默下来,目光匯集在魏导演身上。 「其实今天,我邀请了一位神秘嘉宾来到现场,这位神秘嘉宾即将担任此片,仲夏夜女孩的女主角,她不论外型或者专业,都很适合这次的演出,相信与她合作会非常愉快!」魏导演此话一出,全场的人随即议论纷纷。 「哇,女主角欸,会是谁啊?」 「之前有听导演提起过,很有可能是……」 「angelsweet?」孙编辑凑到我耳边说道:「会不会是angelsweet啊?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啦!」 「大叔,你真的是angelsweet的忠实粉丝欸。」我不禁扬起嘴角。 「那当然,angelsweet可是我的女神啊!」 「如果是angelsweet,似乎满合适的。」我兴致盎然地说:「我有看再一次初恋,angelsweet演得很不错呢!」 「原来你也有看啊,虽然angelsweet只是演女配角,不过表现得很抢眼呢!」 此时,魏导演走到餐厅门口微笑拍手:「让我们欢迎神秘嘉宾出场!」说罢,门扉慢慢开啟,究竟这位神秘嘉宾会是谁呢?我和孙编辑都翘首盼望。 会是你吗?张芳慈,如果是你来演的话,那就太好了。 是不是我太思念你了,才会涌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呢? 「哇!真的假的?」 「竟然是她,我是在做梦吗?」门后走进美丽而熟悉的身影,在场的人投以惊讶眼光,兴奋的鼓譟随之而来。 「没错,担纲女主角演出的就是……」魏导演的声音在耳际环绕,我却早已看得出神,被眼前这位清新脱俗的天使。 「新生代玉女歌手angelsweet!」语毕,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angelsweet在『再一次初恋』里的演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由她来担任女主角实在再适合不过,现在就请angelsweet来为我们说几句话!」 「大家好,我是angelsweet,即将担任仲夏夜女孩女主角的演出,请大家多多指教。」张芳慈落落大方地与现场的人互动,站在一旁的云姨则是如往常般不苟言笑。 「没想到真的是angelsweet!」孙编辑眉开眼笑地望着张芳慈。 「是啊,真是出乎意料。」我假装自若地继续用餐,心里却紧张得不知所措。 「跟你介绍一下……」魏导演为张芳慈介绍在场的人,没过多久,他们便走到我们这桌。 「这位是仲夏夜女孩的原着作者,橘子熊,而这位是他的责任编辑,孙士楷编辑。」 「石翔宇!」张芳慈见到我,马上一脸讶异:「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你就是橘子熊本人!」 「原来你们认识啊?」魏导演惊喜地问。 「嗯,我们认识。」我轻轻点头,靦腆地笑了笑。 「什么!翔宇,你怎么会认识angelsweet?」孙编辑瞪大眼睛看着我。 「就……」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脸颊羞怯得发烫,今天的张芳慈看起来特别漂亮,身上散发迷人的香水味。 「石翔宇,你不要紧张啦!」张芳慈的语气欣喜,莞尔说道:「我很喜欢橘子熊的书喔,他的书我全部都有买呢,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本人,真是太意外了!」 「谢谢你喜欢我的书,你愿意参与这部电影的演出,我感到十分荣幸。」我带着生硬的笑容礼貌回应。 「可以参加这次的演出,我也觉得很荣幸,这可是我第一次当女主角呢!」 张芳慈随着魏导演的带领,继续和剧组的人招呼认识,整场餐会下来,张芳慈身边总围绕着人,大家抢着跟她聊天拍照,张芳慈一下子就和剧组的人打成一片,互动十分融洽,她盘里的食物则几乎没有动到。 「太棒了,亲笔签名耶!」孙编辑瞧着手上的签名版,心满意足地说:「今天就像在做梦一样,想不到仲夏夜女孩的女主角是angelsweet,这部电影肯定会大卖的!」 「呵呵,希望如此囉。」 走出饭店时已晚上九点多,闷热的空气里偶尔吹来凉风,耳边围绕依稀的虫鸣,方才的紧张情绪终于放松下来。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认识angelsweet的?」孙编辑露出谜样的笑容:「实在很令人好奇啊!你之前不是连听都没听过angelsweet吗?」 「这个嘛……」我害羞地搔搔头:「待会上车再跟你说吧。」 「什么嘛,搞得这么神祕。」我们俩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身后驀然传来叫唤声:「石,翔,宇!」 回头一瞧,竟然是张芳慈。 她总会像流星般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而我也逐渐习惯这种突然,见到张芳慈的开心却是与日俱增,毕竟我们除了是宿舍邻居外,生活圈里并没有太多交集。 「大叔,你先去停车场吧,我等等就到。」 「你就在这等我吧,我去把车开过来。」孙编辑笑着拍我的肩膀:「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年轻真好啊!」 「大叔,你又在乱想什么了?」我皱起眉头,感到些许难为情。 「唉呀,别害羞嘛!」说罢,孙编辑便先行离开。 「刚刚那位是孙士楷编辑吧?」不知觉中,张芳慈已走到我面前。 「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他的名字,记性可真好。」我的心跳又悄然加快。 「你过奖啦,记住别人的名字是基本礼仪嘛!」 「嗯。」我靦腆地笑了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云姨人呢?」 「她还在跟剧组的人接洽工作,等等就出来了。」张芳慈脸上画着淡妆,嘴唇涂着亮丽的唇蜜,看起来格外美丽动人。 「原来你就是橘子熊,我都不知道呢。」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没关係啦,只是觉得……」张芳慈的神情略显沮丧:「我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我什么事都告诉你了,可是你却……」 「张芳慈……」闻言,我的内心一阵愧疚。 「呵呵,改天再找你算帐吧,我有好东西要给你!」张芳慈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要收好喔,这是我演唱会的门票,本来想找个时间拿给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谢谢……」我难掩害臊地说:「不过你的演唱会门票,我有买了。」 「哇,这是真的吗?」张芳慈露出灿笑:「你果然是我的忠实粉丝!」 「算是吧。」我嚥了嚥口水。 「你买的票是哪一区啊?」 「好像是一般区,满外面的。」 「好啦,你快收下!」张芳慈拉着我的手,将信封交到我手上:「这可是摇滚特区的门票,跟一般票不同档次的,可以近距离欣赏我的表演喔!」 「谢谢你,那我就收下了。」我将信封收进背包,接着说:「那个……找个有空的时间,我请你吃饭吧,当作是谢谢你送我门票。」 「当然好啊,就这么说定喔!」此时,张芳慈的手机正好响起:「抱歉,我接个电话。」 「喂,云姨……嗯,我在门口了。」 回到宿舍后,我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张芳慈送我的演唱会门票。 后来在车上,我谎称自己和张芳慈是透过朋友的聚会才认识,孙编辑也相信了,没再追问我详细过程。 「看得出angelsweet对你满有好感的,居然还送你演唱会门票。」孙编辑的话,在我的脑海徘徊:「你呢,对她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心动的感觉,或者说恋爱的感觉……」孙编辑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手点起菸来:「对票选为理想女友第一名的angelsweet没有感觉吗?」 「应该有吧,只是……」我喃喃地说:「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艺人在镜头前光鲜亮丽,下了舞台后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孙编辑轻吐着白菸,笑道:「你可真令人羡慕,竟然跟angelsweet交上朋友,有机会的话也介绍给我认识吧!」 「再说吧,人家angelsweet可是很忙的。」我淡然回道。 「嘖嘖,真是小气。」 后来的几天里,我和张芳慈都没见到面,只有用通讯软体聊天,每当收到她的讯息,心情就会特别愉快,有时过了很久她还没阅读讯息,或者已读不回,我便会开始胡思乱想,注意力被分散到手机上。 她的一言一行、一哭一笑,总能牵动我的思绪,几个礼拜前,我还鲜少在用社群软体,而如今,瀏览angelsweet的粉专已成为我每天的例行公事,夜深人静时会打开手机,看着和张芳慈的聊天记录,想着此刻的她会在干嘛呢。 —————— 在我的生日前夕,怪盗杜拉克的第二集,首刷本终于出炉了。 「哇,好帅气的封面!」湘华拿着新书端详封面,内页则是简单翻一下就闔上了。 「我很满意这次的封面。」我笑着说:「建诚他们收到我的书,听我说我是小说家时,都很惊讶呢!」 「当然会惊讶啊,谁叫你这么不够意思,平时对自己写作的事隻字不提。」 首刷的新书我特地留了五十本,准备送给亲朋好友,尤其是我的大学朋友们,没人知道我是名小说家,本来只将写小说当成兴趣,误打误撞地成为作家,想不到写到今日,虽然还称不上专业,却也小有成就了。 「你现在发出去几本了?」湘华将新书放回纸箱内,随口问道。 「大概二十本吧,对了……」我略为心虚地说:「有一本是要送给郁涵的,不过我跟她还有点尷尬,所以……」 「不行!」话还没说完,湘华就猜到我想说什么,并一口回绝:「我是不会帮你把书转交给郁涵的,这样未免也太没诚意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 「哥,郁涵有这么不好吗?在我眼里,郁涵可是既漂亮又体贴,一堆人在追她呢!」说到郁涵的事,湘华总会忍不住唸我几句:「你这样躲着她真的很不够意思,是不是男人啊?你对郁涵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还是说你的性向改变,打算要出柜了吗?」 「唉,真是越说越过份。」我从座位上起身,伸手捏住湘华的脸颊:「我的性向很正常,而且我也知道郁涵是个好女孩。」 「那就亲自把书拿给她啊!」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无奈地回答,并瞥了眼手錶:「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现在几点啊?」湘华问。 「快十一点。」 「这么晚了啊,我要回去了。」湘华迅速跳下床,准备回自己房间。 「对了,哥……」正要打开房门时,湘华回头问我:「明天的庆生party,是在馆前路上的好乐迪吗?」 「没错,七点以前要到喔。」我好心提醒。 「知道啦!哥,晚安囉。」湘华打开房门,随即传来莫名的骚动声。 「咦?」她站在门口发愣,我走出门外一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有人遇到麻烦了。」朝湘华的视线望去,走廊的楼梯口附近挤满了人。 「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不就是住你隔壁的那位女孩吗?」果真如湘华所说,张芳慈正被围在人群之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回房间吧,我过去看看。」 「真的是本人吗?长得跟angelsweet好像!」 「不可能吧,angelsweet怎么会跑来住学生套房?」 「可是你看,人家狗仔都追到这里来了!」 张芳慈身旁围着许多人,其中有个男子戴着口罩,胸前掛着一台单眼相机,看来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狗仔,仔细观察围观的人群,郭建诚竟然也在其中。 「建诚。」我轻拍建诚的肩膀。 「原来是翔宇啊。」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那个女的跟戴口罩的男的起了争执,结果引来一堆人围观,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女的长得好像angelsweet。」建诚轻声对我解释状况,并问:「你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吗?她真的是angelsweet吗?」 「这……」我的额头冒出冷汗:「只是长得像而已,她并不是angelsweet。」 「果然不是啊。」建诚有些失望地说:「我就觉得奇怪,angelsweet怎么可能会住这里。」 「有什么事等等再说吧。」我朝张芳慈走去,并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抱歉,借过一下。」 「你想干嘛,要去英雄救美吗?喂!」 「快把照片删掉,还有……我不是angelsweet!」张芳慈紧蹙着眉,脸上虽然带着怒气,但双眼早已泛红,慌张得快哭出来似的。 「哼,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我也拍到照片了。」戴口罩的男子转身准备下楼,我在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喂,你想去哪?」 「可恶,你是谁啊?快放开我!」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抓住男子拼命反抗的手。 「这傢伙做了什么好事?」我转头对张芳慈问道。 「他、他偷偷跟踪我回家,偷拍我的照片,还衝上来抓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angelsweet……」张芳慈带着哭腔回答,我又接着问:「那么,你是angelsweet吗?」 张芳慈迟疑了一会,吞吐地说:「不是,我不是angelsweet。」 「听到没有,人家说她不是angelsweet,别再来纠缠她了!」我狠狠瞪着男子,那男子喝斥道:「可恶,干你屁事啊!快放开我!」 「把你拍的照片通通删掉,我就放你走。」 「哼,你算老几啊!凭什么命令我?」男子一脸不屑。 「看来是无法交涉了,我是不太想把事情闹大……」我松开男子的手,并作势拿起手机:「你的行径已违反了社会秩序维护法、妨害秘密罪,还有什么呢?我问问我爸好了,忘了跟你说,我爸是检察长,我妈是立法委员。」 「你少唬人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唉,我平时是很低调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不讲理……」我继续演戏吓唬男子,拿着手机说:「喂,老爸,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你……我只是个娱乐记者,出来讨口饭吃而已,你又何必……」见男子的表情惊慌,想必是上当了。 「也没什么啦,只是遇到一点小麻烦。」 「我删、照片我删……」男子抓住我的手,原本凶恶的神情变成一副哭丧脸:「我不想坐牢啊,我还有妻小要养,你就饶过我吧!」 「老爸,我晚点再打给你……没什么事啦,先这样囉。」我假装淡然地收起手机,见到男子的仓皇模样,不免涌起一股罪恶感。 「相机拿来,照片删完就还你。」我对男子伸手示意。 「抱歉,请等一下。」此时传来一声呼唤,身后的楼梯间走出一位西装笔挺、戴着眼镜的男人:「把那位记者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处置他的。」 「请问你是?」我疑惑地问,只见那相貌斯文的眼镜男从容说道:「这你可就问倒我了,我是……啊,我应该算是那名记者的上司吧。」 「承、承峰哥……」我回头看向张芳慈,她的表情诧异不已。 「承峰哥,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第十七章 不平静的生日 「真的假的,你居然是小说家!」 「橘子熊……啊!难不成你是『好莱坞的时光盒』的作者?」 怪盗杜拉克的第二集出版后,我送给朋友们每人各一本,算是对隐瞒作家这件事的补偿,娓娓道出实情后,心里彷彿放下一块大石头。 「没想到有认识的朋友在当小说家,好酷喔!」 「谢谢你送的书,我会找时间好好拜读的!」 「苏祐昇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惊讶。」朋友们知晓我在从事小说创作后,都感到非常讶异,也给予我满满的支持与鼓励。 小时后受到爸爸的影响,养成了阅读与写作的习惯,虽然后来进了音乐班,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音乐,但是到了现在,我依然成为一名作家,本来只是想记录我和筱筠的故事,而如今我开始描写人们的梦想。 我相信,小说一定可以传达更为重要的东西,譬如绵长的思念。 第十七章不平静的生日 『承峰哥?』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的眼镜男,难不成就是叶承翔的哥哥,叶承峰? 「承峰哥,你不是明天才回国吗?」张芳慈轻推眼镜,略显无措地问。 「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就提早回来了。」叶承峰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递出一张名片:「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叶承峰,这是我的名片。」 「你说你是这名记者的上司,这是怎么回事?」我纳闷地问。 「这个嘛,我刚好看到这台相机上,有我们公司的标志。」叶承峰拎起男子胸前的相机,上头果然有东昇电视台的标志。 「叶承峰,难不成你是叶董事长的大公子?」 「嗯,我就是。」叶承峰悠然回答,男子立刻慌张地说:「原来是叶少董,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既然你是他的上司,那我就更不能把他交给你了!」我看着叶承峰和那名男子,并双手抱胸:「谁能保证你们会把照片删掉呢?或许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嗯,很合理的怀疑呢。」叶承峰抚着下巴,说道:「话说回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太多间杂人等了。」 语毕,叶承峰走到围观的人群面前,脸上掛着从容的微笑:「抱歉,打扰到大家的安寧,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会好好处置我的员工,请各位见谅。」 「怎么了,是误会一场吗?」 「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变态呢。」现场的人解散回到自己的房间,幸好没有造成太大的骚动。 「哥!」「翔宇,你没事吧?」在一旁围观的湘华和建诚前来关心我。 「我没事,你们先回房间吧,我跟他们去谈一下事情。」 「哥,你真的没事吗?」湘华语气忧心地问。 「放心,我真的没事。」我故作镇定地说:「只是我的朋友跟那位记者有些误会,等等把照片删掉就没事了,你别担心,先回房间休息吧。」 「嗯,我知道了。」 「不过你那位朋友,真的长得好像angelsweet。」建诚盯着不远处的张芳慈,脸上带着淫荡的笑容:「她叫什么名字啊?也是唸汉威大学吗?」 「哥,她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这个嘛……」湘华和建诚开始追问张芳慈的来歷,正当我苦恼该如何回答时,身后传来张芳慈的声音:「石翔宇。」 「张……你没事吧?」我差点将张芳慈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我没事,这种事我遇多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张芳慈的脸色十分疲惫:「谢谢你站出来替我解围,剩下的就交给承峰哥吧。」 「可是……」 「放心,我和承峰哥是青梅竹马,他不会害我的。」张芳慈莞尔地说:「你就别担心了,快回去休息吧,而且我还有事要跟承峰哥讨论。」 「好吧……」我心里涌起莫名的沮丧,但仍是勉强挤出微笑:「那我先回房了,有什么事再跟我联络吧。」 「谢谢你,晚安囉。」 「嗯,晚安。」简单道别后,我们就各自回房了,张芳慈则是与叶承峰和那名记者一同搭电梯下楼,临走前还听到叶承峰唸唸有词:「你怎么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楼梯这么窄,电梯这么慢,而且竟然连警卫也没有。」 回房间后,我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手上的新书发愣,也不知恍神了多久,才关上电灯就寝,那一晚我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张芳慈和叶承峰的事,明知道没什么大不了,却总是不经意地胡思乱想。 张芳慈,原来我这么在乎你、喜欢你吗?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接受你的告白了,就算是一时衝动也好,就算是意乱情迷也好,此刻,我好想紧紧抱住你,大声地说我喜欢你! 也许我就是犯贱吧,明明最初就该好好珍惜的,却总是等到失去时才后悔。 —————— 早晨,我如往常般到顶楼浇花,因为失眠的关係,我睡不到五个小时,一早得去电视台实习,晚上还有我的庆生会,根本没时间可以补眠,只能好好打起精神了。 今天七月九号,是我的二十一岁生日,去年的庆生会彷彿是昨天的事,转眼间我又多了一岁,回想起这一年所发生的事,就属认识了张芳慈最令我惊奇,第二则是仲夏夜女孩翻拍成电影的事。 「唉,时间过得真快。」我浇着花,一边自言自语。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啊!」我惊吓之馀,手中的浇水器应声滑落,回头一瞧,张芳慈就站在花室门口。 「干嘛吓成这样?」张芳慈皱眉看着我。 「怎么没听到你开门的声音?」 「怎么可能没听到,你在发呆喔?」张芳慈缓缓走到我面前:「还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我以为你在梦游咧!」 「可能是没睡饱吧。」我尷尬地笑了笑,并捡起掉在地上的浇水器:「那个……昨天的事处理得如何?那个跟拍你的狗仔后来怎么了?」 「也没怎么样,那个狗仔是东昇电视台派来的,承峰哥会处理好的。」张芳慈为了不让我担忧似的扬起嘴角:「别担心啦,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而且我也没做坏事呀,就算被报导什么奇怪的事我也不怕。」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是被变态跟踪怎么办?」 「那我就打电话给你呀,你会赶过来救我吧?」 「啊?」这是什么逻辑?我难掩困惑地说:「你应该要先打给警察吧?」 「这么说也是……」张芳慈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接着话锋一转:「对啦,我要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要送我生日礼物吗?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是这个念头。 「那个,我今天就要搬走了。」 「搬走?」顿时觉得我刚刚的念头好愚蠢。 「嗯,我要搬回家了……」张芳慈有些强顏欢笑地说:「待会要回房间将东西打包好,中午搬家公司的人就会过来了,等你晚上回来时,我人就不在这里啦!」 「会不会太突然了,之前都没听你说过。」我露出沮丧的神情,将手中的浇水器放到桌上,并走到张芳慈面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有啊,只是我爸希望我搬回去,而且……」张芳慈轻推黑框眼镜,缓缓地说:「承峰哥也劝我搬回去,我也觉得让爸爸这么担心不是很好,虽然决定得很匆促,不过我想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嗯,这样也好。」虽然预想过类似的状况,但我仍是感到不捨。 「是说,你的房租怎么办?」我接着说:「现在就退租的话,押金是拿不回来的。」 「那些押金就送给房东吧。」 「你非得今天就搬走吗?」 「没办法啊,现在不搬回去,我之后一定会反悔的。」张芳慈的脸色依然无精打采:「既然已经决定了,就马上去做,不然也是徒增烦恼嘛。」 「那好吧。」我勉强地笑了笑:「回去以后别再跟爸爸吵架了,当个听话的乖女儿吧。」 「奇怪欸你,我明明就很乖!」 「再过几天就是演唱会了……」我嚥了嚥口水,说道:「别让自己太累,要好好照顾身体,知道吗?」 「嗯,我会的。」张芳慈轻轻点头。 浇完花后,我们一起走下楼,我拿了我的新书送给张芳慈,她收到后的反应并没有想像中来的高兴。 「原来你真的是橘子熊啊……」张芳慈盯着手里的新书,低着头说:「我好像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了,想不到看起来一脸呆样的石翔宇,竟然能写出这么感人的小说,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哭笑不得,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呆吧。」我伸手捏住张芳慈的脸颊,没想到她却抬头看着我,并无预警地流下眼泪。 「……」那瞬间我愣住了,我的手指逐渐松开,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流泪了?看着张芳慈那泛红的双眼,我感到难以言喻的心疼,正想将她拥入怀里,我却被她推开。 「不行,不可以。」 「你怎么……」 「我没事……」张芳慈低下头,声音略显哽咽:「你快去准备吧,实习快迟到了。」 「你都哭出来了,怎么可能没事?」 「就真的没事啊!」张芳慈流着眼泪,神情十分激动。 「张芳慈……」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伸手为她擦拭泪水,手却被她狠狠拍掉。 「不要碰我!」 「……」 「不要理我,我真的没事……」说罢,张芳慈转身跑回房间,『碰!』的一声用力关上房门,留下茫然的我杵在原地。 「唉,女人心海底针。」我的身后传来说话声,回头一瞧,居然是建诚!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爱因斯坦曾说,他可以搞懂最复杂的算式,却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爱因斯坦有说过这种话吗?」好想吐槽建诚,但此刻的我并没有这种心情。 「反正就是某个伟人说过的话啦!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建诚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别这么失魂落魄的,走吧,我请你吃早餐!」 「你都看到了?」我问。 「嗯。」建诚点点头。 「老样子,帮我保密吧,尤其不要被苏祐昇知道。」 「这大概很难喔。」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叉着腰质问建诚:「该不会他已经知道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等等再慢慢跟你解释。」建诚的表情心虚,我猜他铁定是不小心把祕密说出去了。 不过,张芳慈今天就要从这栋宿舍搬走了,我和张芳慈搞曖昧的事被朋友知道,其实也无所谓了,如果她就是angelsweet本人的事被发现,那才真的会引起骚动。 「没想到……」正要一起搭电梯下楼,建诚瞄着我,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那女孩真的是angelsweet本人。」 「咦?」建诚一说完,电梯门刚好关上。 「如果是angelsweet,那就说得通啦!」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建诚。 「唉,可怜的郁涵学妹,怎么会遇上这么强大的情敌呢?」 「你该不会……从头到尾都听见了?」 「嗯,我听到你说了张芳慈三个字。」建诚双手抱胸,轻声叹了口气:「不愧是人生胜利组,竟然连angelsweet都让你给认识了,好忌妒啊!」 「唉……」我也无奈地叹气,我该如何解释这一切才好。 —————— 「哇,真的假的?」 「真是太夸张了!」 「嘘,他来了。」 晚上,我来到庆生会地点的ktv,一到门口会合,朋友们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并带着诡异的笑容走到我面前。 「翔哥,生日快乐,有什么吩咐儘管说,小的乐意效劳!」 「石董来,小的帮你擦皮鞋!」 「哪招啊!」见他们的浮夸演出,我百般不解:「你们是怎样,中邪喔?」 「九把刀的接班人,石把枪!」祐昇跳了出来,笑着说:「竟然还认识到angelsweet,真是太厉害了,我决定毕业后到石董家扫厕所!」 我蹙眉看向一旁的小媛:「你男朋友忘了吃药,快把他带走!」 「唉,翔宇飞黄腾达后就把我撇下了,真是难过。」 「你又在演哪齣啦!」既然祐昇已经知道angelsweet的事,想必不用几天,我周遭的朋友们就会全知道了。 不过到头来,我和张芳慈只是关係有点曖昧的异性朋友,想想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是往后会时常被追问起这件事吧,虽然不知道她今天早上为什么突然哭了,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吗?或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光线昏暗的ktv包厢里,可以清楚看到蛋糕上摇曳的烛光,大伙拍着手为我唱生日快乐歌,歌声结束后,我开始许愿:「谢谢在场的朋友来帮我庆生,我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的朋友和家人都能平安健康、天天开心!第二个愿望是……」 蜡烛吹熄后,耳际响起拉砲声,建诚和祐昇拿起麦克风唱歌炒热气氛,湘华与小媛则是帮忙切蛋糕,贴心地递到每个人面前,庆生会上来了许多朋友,桌上摆满餐点饮料,每个人都开心地唱歌聊天或吃东西,而我也很享受现场的热闹氛围,只是偶尔会拿出手机,看张芳慈有没有传讯息给我。 她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呢,该不会是忘了吧?我明明前几天有跟她提过的。 「唉……」我收起手机,不禁叹了口气。 「寿星,在叹气什么啊?」撇头一看,原来是冠章。 「没有啊。」 「你跟郁涵都没说到话欸。」冠章拿着食物坐到我旁边:「你们还在尷尬喔?」 「大概吧。」我望向郁涵,她正在跟阿汤聊天,脸上笑得灿烂,但奇怪的是,郁涵一和我对到眼,表情立即沉了下来。 「我最近遇到郁涵都会跟她打招呼,不过她好像不太想理我。」我喝着可乐,无奈地说。 「正常啊,谁叫你要拒绝她?」冠章吃着食物,一边说道:「追郁涵的人可是从富贵角排到鹅鑾鼻了,想不到你居然打枪她,这已经可以成为校园传奇了!」 「什么传奇啊,你说得太夸张了。」 「你看看阿汤……」冠章露出窃笑:「郁涵被你拒绝,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吧,呵呵。」 「你们在聊什么啊?」「嗨,学弟,又见面了!」此时,豆豆和鮪鱼也凑了过来,两人的手上皆拿着啤酒。 「鮪鱼,你女朋友没一起来啊?」我问。 「她今天要上班,没空过来,我晚点还要去载她下班呢!」 「你少喝点吧,酒驾可是罚得很重啊!」我担忧地说,鮪鱼则是笑着回答:「我知道啦,我才喝这一瓶而已,倒是蔡宗汉,他已经喝第三瓶啦!」 「才三瓶而已,ok的啦!」仔细一瞧,豆豆确实已满脸通红。 「豆豆,你不是酒量不好吗,今天怎么这么会喝?」 「我哪有酒量不好啊,哈哈哈!」见豆豆的模样,好像开始发酒疯了,虽然他平常就有点疯疯癲癲的。 「就让他喝吧,晚点我会请人载他回去的。」我感到有些蹊蹺,于是小声地问鮪鱼:「豆豆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吗?」 「唉,你看小琪那边,是不是坐着一个没看过的男的。」鮪鱼凑到我耳边低语。 「真的欸,我现在才发现。」我疑惑地问:「那个男的是谁啊?」 「他是小琪最近刚交的男朋友,好像是财金系的……」话才说到一半,豆豆便探头过来,搭着我们俩的肩膀:「刚交什么啊?嘿嘿,你们在聊色色的事齁!」 「没什么啦,来,喝酒喝酒!」 去完洗手间后,我又打开手机查看讯息。 『你没事吧?』 『心情好点了吗?』这是我在中午用餐时传的讯息,却被张芳慈已读不回,没说生日快乐就算了,至少不要不理我嘛,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唉……」正要收起手机时,铃声卒然响起,萤幕上显示张芳慈的来电。 「喂?」我接起电话,嗓音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石翔宇,你听得到吗?」手机里传来张芳慈的声音。 「嗯,我听得到。」 「你在哪里啊?怎么这么吵!」 「我跟朋友在ktv唱歌。」我赶紧走到逃生门后的楼梯间,那里的环境安静许多。 「我也好想去喔,不过我还在工作。」 「好辛苦欸,这么晚还在工作。」瞥了眼手上的錶,已将近晚上十点。 「那个……你几点会回到宿舍?」张芳慈话锋一转地问。 「十一点多吧,怎么了吗?」 「那个、我……」我按捺忐忑的心情,静静聆听张芳慈要说的话。 「我要送你生日礼物啦!你可以等我到十二点吗?我忙完后到你宿舍,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当然可以啊!」我高兴得差点放声大叫,张芳慈要送我生日礼物耶!她果然没忘记我的生日。 「没想到你记得我的生日,我还以为你忘了。」 「呵呵,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真的很谢谢你。」 「不用谢啦,我要先去忙了,晚点再传讯息给你。」 「嗯,你先去忙吧,掰掰。」掛上电话后,我捏捏自己的脸,开心得像做梦一样。 「学长,你在跟谁聊电话啊,看起来很开心唷!」 「嗯?」转身一瞧,原来是郁涵,她走进楼梯间,轻轻关上逃生门。 「郁涵,你的脸好红喔,酒喝太多齁!」郁涵满脸通红,身上还散发淡淡的酒味,我尷尬地笑了笑:「需要帮你倒杯温水吗?」 「唉……」郁涵的眼神流露些许哀愁。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学长,你真的……」郁涵走到我面前,嘴里唸唸有词:「好可恶……」 「你没事吧……」下一秒,郁涵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并踮起脚尖,她粉嫩的双唇瞬间贴住我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吻,令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霎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第十八章 毫不犹豫 第一次见到筱筠,是在国中的开学典礼上,那时我去完洗手间,正要返回典礼的会场,却在楼梯间听到『碰!』的一声,回头一瞧,是位女孩从楼梯上摔跤了,原本清秀的脸蛋顿时哭得唏哩哗啦。 那位女孩就是筱筠。 「呜……」一见状,我赶紧前去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好痛……」我递了条手帕给筱筠,并检查她的伤势。 「站得起来吗?我扶你去保健室。」 「等一下,现在还是好痛……」 后来我们才发现彼此是同班同学,国中三年的时光里,筱筠当了三年的班长,我则当了两年的副班长,一年的卫生股长,都是被筱筠提名『陷害』才当选的,使我的国中生活因此多了许多杂事要做。 「翔宇,你跟黄筱筠走得很近欸,是不是喜欢她啊?」 「当然不是啊,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男人婆!」那时的我们都很年轻,对爱情还很懵懂。 「石,翔,宇!」年轻到以为只要彼此相爱,没有什么问题是克服不了的。 「黄筱筠,你怎么会在这里!」以为只要努力寻找,就能找到名为永恆的真爱。 国中毕业典礼的前夕,我和筱筠接吻了。 那是筱筠的初吻,也是我的初吻。 第十八章毫不犹豫 「唔……」回过神时,我下意识地推开郁涵,但她还是紧紧抱住我,倒在我的怀里。 接吻不过几秒,我依然清楚感受到嘴唇的稚嫩触感,以及郁涵温热的鼻息,身体本能地起了反应,却不足以切断我的理智。 「对不起……」我的心脏跳得好快,脸颊逐渐发烫。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郁涵抬头看着我,带着谜样的笑容越靠越近。 「你喝多了,走吧,我扶你进去休息……」 「嘘……」郁涵伸出食指贴在我的嘴唇,并抚摸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轻声细语:「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喔。」 「郁涵,你别这样……」话还没说完,郁涵又凑上来亲吻我的嘴唇:「唔……」 「不、不可以……」没亲几下我便将头撇开,虽然郁涵的模样嫵媚撩人,但我仍是保持理性:「我知道当眾拒绝了你是我不好,但……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啊。」 「你在说什么啊,跟这个没关係吧,反正……」郁涵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反正我做得再多,也比不上一个刚搬到你房间隔壁、认识没多久的张芳慈。」 「呃……你听谁说的?」我难掩诧异地问,郁涵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松开双手。 缄默了半晌,我才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回应你什么,我也不想伤害你,所以……」 「别说了……」郁涵打断我的话,啜泣地说:「我都知道的,所以、别再说了……」 「嗯……」我轻抚郁涵的秀发,神情担忧地看着她:「走吧,太晚回包厢会让人担心的。」 「再待一下,一下下就好……」郁涵的哭腔很是明显。 「你还好吗?」 「没事……」郁涵依然低着头,两手轻揉着双眼:「等我哭完吧,呜呜……」 「嗯。」我递了条手帕给郁涵,她接过手帕后,轻声地说:「会随身带手帕的男生,真的很少见呢……」 郁涵靠在我身上,用手帕擦拭眼泪,我们俩就这样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到包厢。 还记得去年,刚加入学生会的郁涵,见到每个人都会亲切地打招呼,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容,而我却在某天晚上,不小心撞见郁涵在偷哭,那时我们学生会正在赶工做活动的佈置,郁涵常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学妹,你还在喔,已经很晚了,剩下的明天再做吧。」 「呜……学长,你不要过来……」 「学妹,你怎么在哭啊,没事吧?」 「我哭得很丑,你不要看啦……」 后来才知道,那阵子郁涵跟男朋友分手,整天都沉浸在失恋的阴霾,为了转移悲伤的心情,郁涵将自己搞得很忙,也因此时常在学生会忙到很晚。许多活动郁涵都帮了很多忙,是学生会里的得力小帮手,虽然失恋了,但她仍是将份内的事做得尽善尽美。 「郁涵,你怎么啦,感觉心情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 「谁欺负你啊,我帮你教训他!」 「就学长你啊!」 「我?我怎么敢欺负你啊!」 「呵呵,你别紧张啦,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后来,我和郁涵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当她心情不好时,我总会设法安慰她,也会跟她一起去吃饭逛街,或许是如此,郁涵才会对我倾心吧。 郁涵回包厢后继续喝酒,一旁的朋友不知对郁涵说了什么,只是用诡异的眼神瞅着我,尤其阿汤的表情充满杀气,只差没拿刀砍我了,没想过有天,我跟郁涵会处得这么尷尬。 周围的喧闹彷彿与我无关,我只是躺在沙发上喝着可乐,静静回想和郁涵亲吻的画面,还有她哭泣的模样。 —————— 「哥……」搭电梯回宿舍房间时,湘华问了第三次相同的问题:「你真的没对郁涵做什么?」 「没有……也不是说没有,就……」脑海又浮现跟郁涵亲吻的情景,我不禁感到害臊。 后来郁涵在包厢里喝个烂醉,一群男生护送欣怡她们回宿舍(郁涵和欣怡、佳珊住同栋宿舍),建诚和阿汤当然也在其中,我本来想与他们同行,却被冠章阻止了。 「翔宇,你还是别去好了。」 「为什么?」当下我没能立即意会,冠章用眼神示意:「阿汤的脸很臭啊,虽然大家嘴巴上没说,但其实都知道郁涵是为了你才喝醉的。」 「我只是觉得我也有责任,没想这么多。」 「没关係啦。」冠章拍拍我的肩膀:「我们会把她安全送回宿舍,你就别担心了。」 「嗯,麻烦你们了。」 「就,就怎样啊?」湘华蹙眉盯着我:「心虚了?」 「没有心虚啦,只是现在心情很乱。」此时,电梯门刚好打开。「明天再说吧,我今天很累了。」说罢,我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吼,臭老哥!」 洗好澡后,我坐在窗边,拿起琴盒里的小提琴,轻轻摸着琴弦,并凝视琴盒侧面那写着『黄筱筠』的姓名贴,脑海充斥着凌乱的画面。 「唉……」我轻声叹了口气,将小提琴收拾好。 瞄了眼手錶,已将近午夜零点。 『这么晚了,她收工了吗?会不会太累啊?』知道张芳慈要送我生日礼物的当下,我确实很开心,但情绪过了以后,我反而开始担心她的安全了。 其实,只要知道张芳慈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就算晚点拿到礼物,甚至没有拿到礼物也无妨。 打开手机,正要发送讯息时,张芳慈正好传了讯息给我。 『你回宿舍了吗?』看到张芳慈的讯息,我顿时松了口气。 『嗯,我在宿舍了。』其实我很想你啊,张芳慈。 『我正要开车过去你那,约楼下的7-11见吧。』 『好的,开车小心。』我只是羞于表达,那充满慾望的、赤裸裸的爱恋。 『嘻嘻,待会见。』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才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呢?没见到你时会想你,没收到你的讯息时会胡思乱想,你的一切都会令我细细回味与揣测,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令我魂牵梦縈。 爱情是如此难以自拔的东西吗?让人在不知觉中產生依赖,让人逐渐失去理智,多了几分自以为是的感性,还有偶尔窜出的被害妄想,每天都在与自己的矛盾拔河,明明可以更坦诚面对爱情的。 或许只是害怕受伤,所以才不敢坦诚吧,心痛的煎熬,是爱情里最真实的存在。 —————— 『我到了。』刚走出宿舍大门,就收到张芳慈的讯息。 『我也到了。』仔细打量四周,并没有看到张芳慈开的那台红色bmw,应该是停在便利商店的另一边吧? 「翔宇!」一转头,原来是建诚他们回来了。 「嗨!」我挥手招呼道,一旁的鮪鱼搀扶着半醉半醒的豆豆。 「你下来买宵夜喔?」我们一群人站在便利商店的门口前。 「不是,等等有朋友要拿东西来给我。」我不假思索地说。 「这么晚了还拿东西给你,女的吗?」 「嗯,女的。」我愣了一下,才语气心虚地回答。 「哇,我们学校的吗?」建诚不知为何,又露出他的招牌淫笑:「真的只是来拿东西吗?不要再装了喔!」 「你别想歪啦,她只是要拿生日礼物给我。」话才刚说完,鮪鱼马上抢着说:「哇,我看你等等又要被告白啦!」 「朋友而已啦,别想太多。」此时,我瞥见不远处有若干人影奔跑而过,因为光线昏暗没看清楚,他们手上拿的长条形物体是啥。 「嘘……」我示意要他们安静,然后指着人影的方向说道:「你们看那边,他们手上拿的东西是什么啊?」 「好像是球棒吧?」 「不要乱指啊,如果对方是流氓就惨了!」 那群人貌似戴着深色口罩,并跑进不远处的街道里,虽然这在台北不算是罕见的夜间景象,但我仍是涌起莫名的不安。 附近没见到张芳慈的踪影,她也还没回讯息给我,该不会…… 「张芳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这是怎么了? 「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先回去吧。」说罢,我随即朝那条街道的方向跑去。 「喂,翔宇,你要去哪?」 「你想干嘛?别去啊!」 「我很快就回来!」我不顾他们的阻止,继续朝人影行经的路线跑去。 『这是……』跑进街道后不久,就见到骑楼旁停着一台红色bmw,比对一下车牌号码,竟然是张芳慈的车。 『怪了,她的车停在这,那她人跑去哪了?』我拿出手机打给张芳慈。 「咦?」电话拨出去后,耳边听见细微却熟悉的旋律,是张芳慈的手机铃声,我加紧脚步向前,铃声也越趋清晰,尤其在这静謐的子夜。 『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电话响没多久就被掛断,再打过去却已打不通了。 『喀喀……』不远处传来微弱声响,我立即上前查看,在骑楼的地板上发现一支手机,捡起来一瞧,正是张芳慈的手机没错。 『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收起手机,沿着骑楼的黑影继续前进,没多久便看见方才那群诡异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围在一台黑色厢型车旁。 『是他们……』我屏着呼吸慢慢靠近,最后躲在骑楼的柱子后面,一个可以观察他们却又不被发现的距离。 「动作快点。」 「快把她抬进去。」他们扛着一个不明物并将车厢打开,仔细一看,那不明物被套上麻布袋,并露出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那个被麻布袋套住的应该是人吧?会是张芳慈吗? 原本跟张芳慈约在便利商店,她却没有前来赴约,她的车就停在附近,手机也正好掉在人影行经的途中,种种跡象加上眼前这副景象,唯一可能的推论就是…… 张芳慈被绑架了!只有这个可能了! 『怎么会……不,别慌张,冷静!』我赶紧打手机报警,电话一接通,我摀着嘴巴轻声地说:「喂,我朋友被绑架了,我正在现场……中山区民生东路二段……」 「喂,那里好像有人!」 「我去看看,你们快准备好!」 「对,车牌3p-1959,toyota黑色厢型车……」话才说到一半,眼前出现一名身形剽悍的男子,后面还站着一位戴眼镜的男子,两人皆戴着深色口罩。 「喂,你在干嘛?」剽悍男子的表情兇狠,说话毫不客气,一时间我吓傻了,剽悍男子接着暴喝:「说话啊!哑巴喔?」 「快点派人过来,我被他们发现了。」我对电话另一头的警察焦急说道。 「他报警了!怎么办?」剽悍男子身后的眼镜男,乍看之下有点像萧政伟,声音也有些相似。 「干!惊啥?」剽悍男子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 『天啊,这是什么情形?』我见状后马上拔腿就跑,剽悍男子朝我开枪,可能那把手枪有装消音器,枪响并没有想像中来的剧烈,耳边却清楚听见子弹的撞击声。 我全身冒汗气喘如牛,这大概是我出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幸好子弹没打中我。 「别管他了,快上车!」 「妈的,跑得真快!」 我躲在遮蔽物后面,见他们没有追上来,暗自松了口气,此时远方传来引擎的发动声,还有汽车前头灯的光亮。 『不行,我必须拖住他们,不然张芳慈就危险了。』明明就怕得要死,吓得差点尿裤子,身体到现在还不停发抖,我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又转身跑了回去。 「喂,你们别想逃,快停下来!」我跑到黑色厢型车前面,张开双手挡住他们的去路。 「听到没有,快停下来!」黑色厢型车朝我衝了过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坐在前座的两名男子面目狰狞地瞪着我,丝毫不见他们减速。 「快停下来!」看来就算把我撞死,他们也不打算停下,车快撞上来时,我赶紧跳到一旁闪避,但左脚还是被车擦撞到。 「唔……」我在地上翻滚着,抬头一瞧,一名男子从车窗探头出来,不正是刚才那名剽悍男子吗? 「混蛋,别想逃!」我忍着疼痛追了上去,剽悍男子随即掏出手枪,朝我开了一枪。 『鏘!』第一枪没中,他又立刻开了一枪,我可以清楚看见枪口冒出火花,下一秒,腹部骤然有股异物侵入的疼痛感,并伴随莫名的炙热。 「呃……」巨大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突如其来的剧痛使我失去力气,一个重心不稳,我接着重重摔倒在地。 「啊!」好痛!我的眼眶喷出泪水,怎么会这么痛,无法言语的痛。 没错,我中枪了,在我的左侧腹部。 「呜……」我的手摸着腹部,原本的剧痛多了些酥麻感,能清楚感觉到血液不断涓流而出。 「可恶……」我连忙起身,一手用力压住腹部止血,并快步走到街道口。 「翔宇,你没事吧?」 「刚刚那台车是怎样,开这么快要死喔?」原来是建诚他们跑来找我,豆豆似乎也酒醒了,虽然走路的样子仍是蹌踉。 「翔宇,你怎么流血了?」鮪鱼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子弹打中腹部……」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先别说话,我去叫救护车!」豆豆不知何时,已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流了好多血,怎么会这样!」 「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正当情况处于混乱,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阿豪?」建诚转过身子,劈头便问阿豪:「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那个,该怎么说呢……」阿豪不知为何,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而我看着他骑的机车,立刻做了决定。 「阿豪……」我走到阿豪面前,并将裤子的皮带紧紧系在腹部的枪伤上,以用来止血、聊胜于无。 「翔宇,你想干嘛?」 「你流了好多血,快坐下来休息!」 「阿豪,你的机车借我。」我从口袋递出机车钥匙,交到阿豪手上:「这是我的机车钥匙,快,你的车借我一下。」 「你借我的车要干嘛……天啊!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发生什么事了?」阿豪看到我沾满血跡的上衣,同样露出惊恐的神色。 「先把车借我,没时间解释了,算我求你……」我的额头不断流下汗水,双手也微微颤抖。 「不行,你流了这么多血,要先处理才行,走吧,我载你去医院!」 「我朋友被绑架了,就在刚才那台黑色厢型车上。」 「那我更不能让你去,这样太危险了,你会没命的!」 「不行,我一定要去!」此刻我满脑子都在担心张芳慈的安危,根本听不进劝阻。 「你流了这么多血,别太逞强了!」 「翔宇,你有报警了吗?」 「嗯,我报警了。」可恶,再拖下去会来不及的…… 「那就好啦,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吧!」 虽然知道他们是一番好意,但是我不想心爱的人受到危险时,自己却只能坐以待毙。 没有时间让我犹豫了! 「唉唷……」我猛然朝阿豪用力衝撞,并伸手抓住机车的手把,阿豪应声摔到地上。 「石翔宇,你干嘛?」阿豪难掩怒气地瞪着我。 「对不起,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我跳上机车,将油门推到最底,排气管和引擎轰隆作响,我瞬间从他们眼前呼啸而去。 「石翔宇,你想干嘛?」 「你疯了吗?快回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疯了吗? 或许我真的疯了吧,但是我知道,倘若现在不全力以赴,我一定会后悔的,就像当初失去筱筠时,那种强烈的懊悔与不甘,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张芳慈,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第十九章 不速之客 国中的毕业典礼前夕,我被同校的人『寻仇』了。 「功课好就嚣张啊?音乐班的了不起啊?」 「过节?不必有什么过节,我就是看你不爽啦!」在夕阳下的某座公园,主事者脸神兇狠地不停叫骂,我死命地挣扎抵抗,仍敌不过对方的人多势眾,被他叫来的打手压倒在地。 「听说你爸爸已经死了,好可怜啊!」 「一定是被你剋死的,生了个废物儿子!」 「可恶!干我爸屁事?」当下我瞬间断了理智,眼中燃起怒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刻挣脱把我压在地的人,衝上去往主事者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呜……」他被我一拳打倒在地,我接着发了疯似的,朝主事者一阵拳打脚踢。 「你这混帐!不准你污辱我爸爸!」 「他疯了,快制止他!」 「喂!你们在干什么?」后来不知为何,筱筠竟然出现在现场。 「你们快住手!」那时我被其馀的人猛打,只能紧抱着头不断哀嚎。 「快点住手!」幸亏筱筠及时出面阻止,他们才就此罢手并悻悻离去。 后来去医院擦药时,我还做了x光检查,幸好只受了点皮肉伤,其馀并无大碍。 第十九章不速之客 『嗶嗶嗶!』 「干!找死啊?」 『张芳慈,你在哪里?』我像失心疯般在台北的街道上奔驰,狂风在我耳边怒吼,犹如此刻的躁动不安,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追上那台黑色厢型车,数次差点与来车擦撞,突然爆发的肾上腺素使我忘却了恐惧。 皇天不负苦心人,没过多久,我终于看见不远处的红绿灯口,停着一台黑色厢型车,上面的车牌号码也吻合,路口的对面正好站着执行临检的警察。 『太好了!』我暗自欣喜,放慢车速骑到路口对面,警察一见到我闯红灯,便举起指挥棒把我拦下。 「你怎么在警察面前闯红灯,酒驾吗?」警察一脸不悦地说:「行照驾照拿出来!」 「警察先生,事态紧急,你先听我说……」此时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逐渐衰弱,但仍是咬紧牙关,回头指着对面的黑色厢型车:「我朋友被绑架了,在那台黑色厢型车上。」 「真的假的,你没骗人吧?」 「你看我身上的血跡,像是在骗人吗?而且我有打110报案了。」此时,黑色厢型车突然打了回转灯,快速回头行驶离去。 「快点,车上被绑架的是艺人angelsweet,再不追上去她会有危险!」 警察见到我身上的血跡,神情变得凝重:「你知道那台车的车牌吗?」 「车牌3p-1959,黑色toyota……」 「快去叫救护车,有人受伤了!」警察向一旁执勤的同事喊道,并拿出对讲机通报:「d3通报,大同区同仁注意,有台toyota黑色厢型车疑有绑架掳人之嫌疑,正驶往重庆北路与民生西路路口,车牌是……」 「呜……」我的全身冒着冷汗、呼吸越发急促,将机车停好后,我使尽力气走到一旁的墙边,静静地躺了下来。 「喂,少年仔,你没事吧?」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救护车还没到吗?」 耳边的声音越趋模糊,我闭着眼睛,头脑感到晕眩,四肢也逐渐发麻,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彷彿灵魂和肉体慢慢剥离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完全失去意识,连做梦也没有地昏迷了,彷彿会就此一觉不醒。 —————— 「嗯,我刚到医院,外面还是有很多记者。」耳边隐约听到声音,是谁在说话? 「你说什么?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他是谁啊?在说些什么?听不太清楚。 「唉,就先这样吧,不然还能怎么办?」我是怎么了?眼皮重得睁不开。 「还没醒来,不过脉搏跟血氧都很正常……嗯,希望没事才好。」头还是好晕,再睡一下好了。 『石翔宇……』是谁在叫我? 『石翔宇,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先等我睡醒再说吧,我好睏。 『我的生日礼物还没交到你手上……』是什么滴在我的脸上,下雨了吗? 『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哀伤,是你在哭吗? 『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你为什么要哭呢?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吗? 『快点醒过来,求求你了……』好熟悉的声音,你是谁啊? 你是,张芳慈吗? 「张芳慈……」我猝然睁开双眼,不由自主地大喊:「张芳慈!唉唷……」我的身体好痛,尤其是腹部那边。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还瀰漫淡淡的药水味。 这是哪里? 「吓死我了……」耳边传来男人的说话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知道我是谁吗?」 我瞅着坐在身旁的男人,不正是新闻部的陈记者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陈大哥……」我感觉很是头晕,全身瘫软无力。「这里是?」 「这里是联合医院的单人病房。」 「联合医院……」我揉揉眼睛,日光灯令我感到些许刺眼。「今天是礼拜几?」 「七月十一日礼拜五,你昏迷将近两天了。」陈记者沉重的脸庞扬起嘴角:「幸好你醒了,真是谢天谢地!」 「是嘛,原来我躺了这么久。」我仔细打量四周,这里确实是病房没错,我的手臂还挨着点滴,并缠绕白色绷带,腹部也不时传来酥麻的阵痛感。 「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陈记者离开后,我感到一阵睡意袭来,又轻轻闔上双眼,想着方才瞄到的时鐘,上面的时间将近七点,是早上还是晚上?昏迷这么久,我已经丧失时间感了。 算了,还是先睡吧,都已经睡了两天,怎么感觉还这么睏,是因为麻药的关係吗? 「啊!发炉了,好恐怖!」 「烤焦就不要吃了,对身体不好。」我梦见在员林和张芳慈一起吃原烧的情景。 「我在外面吃饭几乎都自己一个人,每次看到一群人在吃饭,我都会很羡慕,总会幻想,如果我也是里面的其中一个该有多好。」 「以前我很安静,大家一开始会找我吃饭,但久了以后却只跟我打招呼,下课的时候不会找我去福利社或上厕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一个人在座位上吃午餐了。」 「高中的时候我变得比较多话,也开始懂得交际了,虽然朋友不多,但至少都是真心的,可我还是觉得好孤单,觉得没有人真正懂我,尤其后来进了演艺圈,我跟朋友的生活圈也逐渐脱节。」 「我真的很爱乱想,明明该知足的,可能我太贪心了吧。」有时候很聒噪,有时候很安静,纯真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寂寞,那时候我不懂,眼前这位捉摸不透的女孩,为何总喜欢看着我,对我诉说关于她的一切。 现在,我似乎能体会她的心情了。 只是很单纯、很强烈地,想要见到一个人的心情。 『我要送你生日礼物啦!』 『我什么事都告诉你了,可是你却……』 『我没事,你快去准备吧,实习快迟到了。』 『就真的没事啊!』 『不要碰我!』 「啊!」我从梦中惊醒,额头冒着冷汗。 「张芳慈……」 眼前的视线稍嫌模糊,天花板上开着小夜灯,看来是医院的熄灯时间到了,墙上的时鐘已将近十二点。 「太好了,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仔细一瞧,这不是我妈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担忧的神情里流露着疲惫。 「妈……」我摇摇头,并轻声地说:「你怎么来了?」 「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傻孩子,你没事就好。」妈妈拎起身旁的袋子,脸上掛着微笑:「口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嗯,喝一点好了。」 知道自己躺在医院时,内心有股小小的惶恐,一睁开眼便见到熟悉的妈妈,让我感觉格外安心。 我和妈妈聊起天,并问了许多问题。 「真的吗?张芳慈她真的没事?」 「她真的没事,只是受到惊吓而已,看新闻说,她好像在准备演唱会的彩排。」听到妈妈的回答,我顿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 「傻孩子,你不心疼你自己,倒是先担心那女孩的安危。」妈妈皱起眉,并轻抚我的头:「张芳慈是哪里好,值得你为她这么拼命?」 「就……」我回想起事发时的情景,缓缓说道:「我当时看到她被坏人绑架,也没想那么多,情况危急嘛。」 「唉,怎么就不贪生怕死一点,就当做是为了我嘛。」妈妈红着眼眶,用卫生纸轻轻擦拭眼角:「你跟你爸爸还真是一个样,做事太衝动啦!」 「抱歉,害你担心了。」 后来,我跟妈妈聊天许久,直到半夜两点才睡着。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骗你?」妈妈露出诡异的笑容:「想不到张芳慈这么有名,光是今天我就被记者纠缠了十次有吧。」 「呵呵,真是夸张。」我吃完消炎药后,便平躺在床上。「我有点睏,想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有什么需要再叫醒我吧。」妈妈盖着一条薄棉被,睡在一旁的沙发上。 听妈妈说,那天被绑架的人确实是张芳慈,那群歹徒后来被临检的警察拦下,却因为心虚而加速逃逸,警察立刻开车追上去,歹徒的车最后因失控打滑,撞上路旁的安全岛,所幸张芳慈只受到擦伤和轻微脑震盪,车上的歹徒则是全数被警察逮捕,至于详细情形,就要看新闻报导才能得知了。 不过最令我讶异的是,那天在案发现场见到的眼镜男,的确是萧政伟本人,妈妈还说,最近各大媒体的头条,皆是关于张芳慈被绑架的新闻,报导里也提到我目击绑架过程并报警,甚至在挨了子弹后骑车追缉歹徒,才阻止了这桩绑架案。 虽然想了解后续情况,但光是听到张芳慈平安无事,演场会也将如期举行,就让我感到放心不少,剩下的事再怎么烦恼也是徒劳,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张芳慈,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呢?首次的个人演唱会好好加油,你的努力一定会受到肯定,相信一切都会顺利、都会慢慢变好的,无论现在或是以后。 不过我可能没办法去演唱会了,真的很可惜,不能欣赏到你的演唱,陪你一起度过对你而言,这意义非凡的时刻。 ——————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石翔宇,你这个疯子,等你出院我再来找你算帐!」 隔天中午,建诚一行人来医院探望我,他们不但合买水果送我,还拿起手上的新书为我加油打气。 「你的新书昨天上市啦!我们每个人都有去买呢!」 「好险你没事,以后别再这么衝动啦!」 「你们……」这就是友情的温暖吗?我被眼前的景象感动得视线模糊。「真的很谢谢,害你们担心了。」 「最近少了你,我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苏祐昇,你这么说就太狗腿了喔!」 「嘿嘿,其实我是想拜託翔宇帮我拿angelsweet的签名啦!」 「你真是太不够义气了,怎么不帮我要一份!」 「哈哈哈……」 大伙在病房里陪我聊天,他们不忘追问我和张芳慈的事,我也耐心并老实地回答,虽然被问到许多难以啟齿的事,但我仍是难为情地全盘托出,而他们也不断惊呼连连,脸上尽是惊讶的表情。 「什么!她居然睡过你房间?」 「什么!她居然送你新专辑还有演唱会的门票?」 「什么!你们居然还一起去游乐园玩?」 「我不相信,这太夸张啦!」 「嘘,你们小声点啦……」我语气无奈地说:「外面还有记者,要是被听到就不好了。」 「不小心太激动了,不过……」祐昇摸着下巴说道:「听翔宇这么说,真的很难不激动啊!」 「是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豆豆义愤填膺地指着我:「你的所作所为,叫还是处男的我情何以堪?」 我尷尬地笑了笑:「我也还是处男呀。」 「唉,人家翔宇是很正直的……」鮪鱼不忘趁机调侃豆豆:「哪像你思想那么淫秽,整天只想要交配!」 「这次我一定要帮豆豆说话……」祐昇抢着说道:「翔宇,你太过份啦!angelsweet都这么主动了,你竟然还拒绝她,真是畜牲不如!」 「没错,畜牲不如!」镇益与豆豆也跟着附和。 「对啦,我畜牲不如,拜託你们说话小声一点。」我话才刚说完,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扰了。」 「原来是湘华呀!来,这我帮你提。」 「谢谢你,帮我放在那边就行了。」阿豪一见到湘华,脸上笑得都开出花来了。 「对啦,翔宇,你知道阿豪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宿舍那吗?」 「不知道欸。」看建诚一脸奸笑,我疑惑地问:「为什么啊?」 「那是因为……」 「不准说!」湘华和阿豪异口同声地喊道,见他们紧张的神情,我不禁皱起眉头:「你们两个的反应很奇怪喔,居然这么有默契。」 原来那天晚上,阿豪之所以会出现,是跟湘华约好要一起去吃宵夜,而且还是俩人独处,令我不禁想起建诚曾对我说的话。 『假如不小心发生了什么,阿豪就要叫你大舅子了。』 「唉……」我轻声叹了口气,难掩无奈地看着湘华。 「哥,你那是什么表情!」湘华模样害臊却又恼羞地瞪着我,阿豪则是意料外地羞红着脸,在一旁默不吭声。 虽然我跟阿豪没有过节,但心理上真的无法接受和他成为亲戚这种事,阿豪可是汉威大学里赫赫有名的中央空调啊!不过我也该感谢阿豪,那天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我就没办法追上那群歹徒了。 —————— 下午,我从单人病房转到一般病房,那里是间三人房,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老婆婆及一位女看护。 中年男子的皮肤黝黑,手脚有打上石膏,是出了车祸吗?男子的嗓门特别大,还不时穿插国骂,根本就把病房当成自己家了,希望他睡觉时不会打呼才好。 至于老婆婆则很安静,说话轻声细语,负责照顾老婆婆的女看护也很平常,只是女看护偶尔讲电话时,会因为聊到忘我而忘记控制音量。 「来,开水在这。」 「谢谢。」吃完晚餐后,我边看电视边服下消炎药,再过五分鐘就是晚间新闻了。 「今晚你要不要回宿舍睡觉?」我问坐在一旁的妈妈:「这里的细菌多,睡起来也不舒服,你晚上就回我的房间睡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呢,不过……」妈妈略显担忧地问:「如果你半夜突然哪里不舒服,该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好多了。」我莞尔地说:「你难得上来台北,就不要太累了,你看这椅子这么小,睡到一半肯定会摔下去。」 「可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放心,我没问题的。」我轻摸着妈妈的手。「你就回我的房间睡吧,顺便帮我拿笔电过来,反正我在医院也不知道要干嘛,间着也是间着。」 「那好吧,晚上我就回你房间休息,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你就别担心啦!」 「你还敢说呢!都挨子弹了,我能不担心吗?」 「抱歉,打扰了。」聊到一半,门口传来开门声,正纳闷是不是医生时,眼前出现四名西装笔挺的男人。 「石先生,身体好点了吗?」其中一位男人开口说话,我这才认出他们的身份,竟然是叶承翔和叶承峰,另外两名站在他们身后的男子,应该是随从吧?手上还提着礼盒袋。 「叶承翔……」叶承翔一副桀敖不驯、高高在上的神情,与叶承峰斯文有礼、气质彬彬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 「唉呀,怎么来了四位帅哥,还穿得这么正式。」妈妈赶紧起身,微笑招呼道:「你们是翔宇的朋友吗?」 「你好,我是东昇集团的经理,叶承峰,今天前来探病,是代表东昇集团来慰问石先生,并予以感谢。」叶承峰从容得体地自我介绍,但不知为何,他的笑容令我感到不寒而慄。 「感谢石先生在绑架案的现场挺身而出,我的未婚妻才能被平安救出,这份恩情承峰甚是感激,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嗯?」 这傢伙,刚刚说了什么? 第二十章 美丽的天使 后来从筱筠的口中得知,在公园找人围殴我的那名主事者,喜欢一位暗恋着我的女孩,主事者只因为告白被那女孩打枪,所以才心生不满、迁怒到我这来。 「唉唷,好痛!」 「真是莫名其妙,他被拒绝到底干我屁事?」 我和筱筠坐在公园的溜滑梯上,望着高掛夜空的月亮,聊天到忘记时间。 「石翔宇,你……」看着月亮,我驀然想起爸爸。「你怎么哭了,伤口还很痛吗?」 「不是的,只是想起我爸爸。」我低着头,眼眶泛着泪水:「其实被打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他们还说我爸爸是被我剋死的……」 「你不要胡思乱想啦。」那时,筱筠笨拙却又真诚地安慰我。 「做错事的是他欸,他可是出了名的霸道,真的很可恶!像有次啊……」只要想起她温柔的脸庞,就觉得很温暖。 「石翔宇,你为什么一直拒绝女生的告白啊?」就会觉得,世界充满美好与希望。 「该不会,你的性向比较特别?」彷彿再多的烦恼都能克服、再大的困难都能突破。 「你……有喜欢的人吗?」如天使般的温柔,如天使般的笑容。 第二十章美丽的天使 「原来是叶经理啊。」妈妈世故地招呼道:「我是翔宇的妈妈,还劳烦你们来这探望翔宇,真不好意思。」 「不会,这是应该的。」叶承峰的笑容看在我眼里,顿时变得莫名可恨。「石先生可是我未婚妻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要亲自来好好答谢。」 「叶经理言重了,话说我还不知道,张芳慈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呢。」 叶承峰轻推眼镜,侃侃说道:「那是因为芳慈她的身分特殊,所以这方面的事才会低调处理,以免受到媒体的骚扰。」 『未婚妻,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和叶承峰相互寒暄,叶承翔则是默不吭声地站在一旁。 「原来如此。」妈妈又问:「所以东昇集团是,东昇电视台的那个东昇集团?」 「正是。」 「哇,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公司的经理,你可真厉害!」 「呵呵,过奖了。」叶承峰的言行举止亲切得体,想必见识过不少社交场合,与给人紈裤子弟印象的叶承翔截然不同。 「只顾着说话,都忘记送礼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叶承峰一说完,随从立即提起礼盒袋示意。 「真是抱歉,让你破费了。」妈妈转头对随从说道:「东西放这边就好,谢谢你。」 「石先生你好,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叶承峰话锋一转,对我沉稳说道:「上次芳慈被狗仔骚扰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想不到这次又是你救了芳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叶经理过奖了,我不过是见义勇为罢了。」我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很是彆扭。 『张芳慈是他的未婚妻?怎么都没听她说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先生,你的身体好多了吗?」 「……石先生?」叶承峰跟我说话时,我忽然恍神了,回过神来才急忙回应:「好多了,谢谢关心。」 「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抱歉,刚刚有点恍神。」叶承峰长得斯文俊俏,还任职上市公司的经理,父亲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的董事长,光这些条件就堪称人生胜利组了,应该不会拿未婚妻这种事开玩笑才对。 为什么不跟我坦诚呢?明明有婚约了却还喜欢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张芳慈……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真的很谢谢你,叶经理。」 「你客气了,倒是我冒昧来访,有打扰到的地方还请多包涵。」妈妈和叶承峰相谈甚欢,居然还聊到韩剧及化妆品牌,看在眼里感觉格外吃味。 叶承峰临走之前,电视上正好在报导angelsweet险遭绑架的后续新闻,报导上说,萧政伟因为面临庞大的负债,后来在拥有黑道背景的债主的指使下,参与了这起绑架案,目前除了在逃的幕后主嫌,其馀的共犯包括萧政伟,皆已全数逮捕收押。 也许我该感谢叶承峰吧,至少他说服了张芳慈搬回家里住,对张芳慈而言,住在连警卫也没有的学生套房确实危险,虽然跟张芳慈见面的机会变少了,但至少她能回归原本的生活,人身安全也较无虞。 「那么石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叶承峰与我们简单道别后,转身准备离开。 「叶经理,请等一下……」他们一行人正要走出房门,我终于忍不住叫住叶承峰:「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儘管问吧。」叶承峰依然笑脸迎人,一旁的叶承翔则是一脸不耐烦,却也不知为何,他今天特别安静,仅仅自我介绍时开口说过话。 「你真的是……」我迟疑了一会才说道:「你真的是经理吗?看起来好年轻喔,感觉年纪跟我差不多。」 「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不瞒你说,我之后准备接管家族的企业,目前算是个实习生,经理只是掛名的头衔罢了。」叶承峰有条不紊地回答:「我还欠缺身为经理的专业,所以正在努力学习公司的业务。」 「呵呵,原来如此。」我尷尬地笑了笑。 我其实是想问叶承峰,你真的是张芳慈的未婚夫吗?想不到已经叫住他了,我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个叶承峰的弟弟,叫叶承翔那个……」后来在病房看电视时,妈妈冷不防地说:「我觉得他好面熟唷,名字也是,好像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喔,就摆臭脸的那位嘛。」我虽然看着电视,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对啊,他脸好臭喔,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可能是『那个来』吧。」我故意玩笑地说。 「你刚才的脸也很臭啊,我也以为你『那个来』呢!」 「呃,是嘛……」面对妈妈的吐槽,我顿时无言以对。 「真的啊,害我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有,你怎么没跟我说张芳慈有未婚夫啊?」 「你刚刚说的那个叶承翔……」不等妈妈把话说完,我马上提高说话的音量,企图转移妈妈的问题:「就是湘华之前的男朋友,你还记得是谁吧?」 「原来就是他啊。」听到我的回答,妈妈的反应意外的冷静平淡。 「唉,分了也好……」不知为何,妈妈的神情若有所思,眼神流露一丝落寞:「豪门深似海,有钱人的饭碗难捧啊。」 —————— 晚上十点,妈妈刚离开医院,我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耳边环绕那打上石膏的中年男子的鼾声,还有女看护吃东西的咀嚼声,她还一边看电视,虽然特地将音量调得很小,但我仍是听出女看护看的节目是再一次初恋,幸好隔天下午有重播,我可不想因为住院而错过任何一集。 身体很累,头脑感觉昏沉,我却迟迟无法入睡,好几次终于睡着了,却又被身歷其境的恶梦惊醒,醒来的当下记不得做了什么恶梦,只有莫名的失落感在胸口翻搅。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张芳慈…… 『石先生可是我未婚妻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要亲自来好好答谢。』 『那是因为芳慈她的身分特殊,所以这方面的事才会低调处理。』 『想不到这次又是你救了芳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叶承峰那张可恶的嘴脸不停在我脑海打转,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靨。 「唉……」失眠的半夜,我伴随腹部的疼痛缓缓起身下床,推着点滴架走出病房外,这是我住院以来第一次走出病房,除了散散步抒发心情,也顺便培养睡意,走没几步路,身后忽地传来清脆的声响。 「咦?」回头一瞧,原来是巡房的护士推着医疗车,上头的用具掉到地上,护士捡起用具,正好跟不远处的我对到眼,护士对我微笑点点头,便继续忙碌去了。 不知不觉,我来到医院的交谊厅,在贩卖机投了一罐八宝粥,我接着坐在沙发上,并顺手打开电视。 『近来风波不断的艺人angelsweet,日前险些遭到绑架……』打开电视不久,就在新闻频道看见演唱会的报导。 『粉丝们不只关心angelsweet的身体状况,且担心她的首次个人演唱会会因此延期,不过演唱会仍是于昨晚七点在台北小巨蛋照常举行,过程十分圆满顺利,angelsweet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用完美的歌喉和演出,带给现场歌迷最好的享受与感动。』 『谢谢你们的关心,下一首歌,要献给为了救我,而躺在医院的橘子熊先生,如果没有他捨命相救,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请大家帮我集气好吗?祝福他赶快好起来……从画面上可以看到,此时angelsweet说话哽咽,难掩感性的一面……』 「呜……」见到这一幕,我忽然哭了,眼泪像瀑布般不停落下。 虽然隔着电视,但是我感受到张芳慈的心意了,她还平安无事地活着,并顺利完成了首次个人演唱会,更重要的是,她在自己生命舞台中那辉煌的时刻,没有忘记躺在医院里的我。 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会这么喜欢你,喜欢到快要没有了自己,没有因为自己平安活了下来而感到开心,没有因为朋友和家人的探病照顾而感到开心,没有因为新书上市大卖而感到开心,却仅仅因为透过电视、看见你对我的关心在乎而感到开心,仅仅只是如此,我由衷流下喜悦与感动的泪水。 我好自私、好愚蠢啊,怎么会有这种,只要有张芳慈陪着我,即使放弃一切也无所谓的强烈情绪,在胸口恣意翻搅着。 「呜……」我低头捂着脸,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才停止流下。 「石翔宇?」这个声音好熟悉,是张芳慈吗? 「你是石翔宇吗?」不,一定是我太累,所以產生幻听了。 「你没事吧?有听到我说话吗?」我有这么想你吗?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过来?」想你想得发疯,开始出现幻听了。 「嗯……」我缓缓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位长得很像张芳慈的女孩。 「你是,张芳慈吗?」女孩戴着黑色粗框眼镜,有一头深棕色大波浪捲长发。 「石翔宇,你没事吧,脑袋撞坏了吗?」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来这里?」她身上的香水味,和我在某个睡眠缺乏的炎热午后的电梯间里遇见的女孩,身上所散发的味道一模一样。 「当然是来看你的啊,你这是明知故问嘛。」 「演唱会不是刚结束吗,怎么不回家好好休息?」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这个皱着眉头担心我,一副欠她几千万似的彆扭表情,是张芳慈没错。 「我好心来看你欸,你干嘛一副怪罪的语气!」 「我只是怕你太累,况且半夜跑出来很危险的。」 「没关係啦,有狗仔在保护我啊,最近特别多呢!」张芳慈傻呼呼地笑着。 「唉,你真是令人放心不下。」我握着点滴架缓缓站起身。 「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刚刚在病房没看见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你比较令人担心吧,干嘛大半夜还跑来这里?」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到底在想什么?石翔宇……」 「我在想什么?」 「为什么你要来救我?你知道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期间我有多担心吗?」 「我当然要救你啊,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更要拼了命救你!」 「你、你连亲我都不敢亲了,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 「这……亲不亲跟喜欢有什么关係吗?」 「你看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我当然喜欢你啊!」 「那你就亲我啊!」 「……」 「唔……」下一秒,我强忍腹部的疼痛,一个跃步上前,吻着张芳慈毫无防备的双唇,粉嫩的触感像触电般窜流我的全身,脸颊逐渐感到发烫,张芳慈则是闭上双眼,慢慢抬起脚尖,任由我在她涂着唇蜜的嘴唇上不停亲吻着。 「唔、我是第一次……」 「没关係,放轻松点……」我一手搭着张芳慈的肩膀,另一手轻抚她的秀发,内心被勾起强烈的慾火,却仍是不敢太过肆意,我用舌尖轻轻试探她的唇,她也害羞地伸出舌尖,羞涩地回应我的期待,我们的双唇深情忘我地缠绕着,感受彼此的体温与逐渐急促的呼吸,彷彿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呃……」张芳慈搂着我的腰,或许是太过激情了,她突然用力一抱,我左腹的伤口涌起一阵剧痛。 「对不起,很痛吗?」张芳慈像做错事的小孩,眼神无辜地看着我。 「有一点,不过没事。」我莞尔地说,并凝视着张芳慈的脸庞。 「你、你干嘛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久没看到你了?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 「你神经病喔,讲话这么肉麻……」张芳慈害羞地低着头。 「就连害羞的样子也好漂亮。」我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欣赏她羞怯发红的脸颊。 「你很讨厌欸。」不等张芳慈把话说完,我又凑上去亲吻她的嘴唇。 「唔、嗯……」 「你对接吻,好像挺有经验的喔?」 「也没有吧,就……」 「技术不错噢,应该亲过不少个喔?」 「哪有啊,唉,你真的是……」 「欸,石翔宇。」 「嗯?」 「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那你喜不喜欢我?」 「我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你讲话好不老实喔,明明是我比较喜欢你。」 「应该是我比较喜欢你吧?」 「才怪,明明就是我比较……欸、你干嘛……」 「唔……」 「你的口水,怎么是甜的?」 「我刚刚在吃八宝粥,还剩一半,你要吃吗?」 「……」 「唉唷,你干嘛踢我?」 「就想踢啊,嘻嘻。」 「那个,张芳慈……」 「嗯?」 「当我的女朋友吧,我想要待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保护你。」 「嗯……」 「嗯的意思是?」 「当然好啊,我等这句话很久了。」 「太好了,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为什么感觉像在做梦?」 「因为太美好了,美好得就像一场梦。」 「不是梦喔,石翔宇,我不就在你眼前吗?」 「嗯,我不会再犹豫,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石翔宇,亲我。」 「嗯。」 后来,张芳慈直到半夜快四点才离开医院,这段期间,我们牵着手在医院里散步,坐在便利商店的椅子上喝饮料,聊着以前从未聊过的话题,就像普通的小情侣般,偶尔打情骂俏,偶尔面面相覷,因为珍惜与彼此相处的时间,因为珍惜得来不易的情缘,所以我们小心翼翼、不停地自我拉扯、反覆确认对方的心意,深怕一不小心错过彼此,或是伤害了谁。 「其实我真的好怕,好怕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或者你跟萧政伟一样,是为了钱才接近我。」张芳慈她,并不像萤光幕前那样坚强、那样开朗乐观。 「虽然知道应该要多相信你,却总是会不自觉的把一切想得很悲观。」她不是那个完美无缺、能歌擅舞、举止得体的angelsweet。 「真的就像你说的,就像一场梦一样,因为太美好了,好得有点不真实,好到开始害怕,如果失去这份美好时,我该怎么办……」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喜欢故作坚强、口是心非,有点任性的小脾气,有点天真的小迷糊。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所以开心点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带着微笑,轻轻擦拭她的泪痕,她也露出纯真的笑容,就像纯洁无瑕的天使。 「说好了喔,不准辜负我,也不准对我闹脾气或无故搞失踪,不然你就死定了。」眼前的她,是我最心爱的女孩,一个古灵精怪、纯真善良,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孩。 「我答应你,绝不会辜负你,不会对你闹脾气或搞失踪,会一直对你好,每天都哄你开心。」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就算生气了也能很快和好,比起恋人更像是朋友,就算不了解彼此,我们仍是无时无刻想念着对方,彷彿真有名为命运的什么,让我们牵起彼此的手,能在最难过失落的时候,给予对方温暖的拥抱。 「石翔宇,把手伸出来……盖章打勾勾,说谎的是小狗!」那个降临在我生命里的美丽天使,她的名字叫…… 张芳慈。 第二十一章 庸人自扰 「翔宇,你可终于醒了!」 在我醒过来后,有许多亲朋好友来探视我,当然也包括孙编辑,只是没想到连忙碌的陈总编也来了。 「这是我去台南出差时买的蛋捲,这间店很有名啊,不提早预购是买不到的!」 「这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青森苹果,祝你早日康復。」孙编辑和陈总编也特地带了礼物给我。 「谢谢,让你们破费了。」 「另外还要恭喜你,新书卖得不错啊!」后来,我们简单地讨论出版事宜,才得知这次的新书反应很不错,令人大喜过望。 「至于签书会就先延迟吧,等你的伤好点了再说。」 「对了……」孙编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说道:「我来医院之前,看到你妹在粉专发了新动态,内容满有趣的。」 「我的手机不在这欸。」见孙编辑一脸奸笑,就连陈总编也露出窃笑,感觉十分诡异。「她发了什么啊?」 「这个嘛,你自己看好了。」 「这是……」原来湘华趁我睡着时偷拍照片,并上传到粉丝专页,上面还写着:『哥哥流口水的模样好可爱,做了什么好吃的梦吗?』 我首次在粉专上曝光长相的照片,居然是住院时面容邋遢、流着口水熟睡的画面,真是令我哭笑不得。 第二十一章庸人自扰 翌日,妈妈送手机还有笔电来医院给我,我上网回覆粉专的留言与处理e-mail,中间还有负责angelsweet绑架案的刑警来探视我,并做了简单的笔录。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歹徒在逃离现场时朝你开枪,你就是那时中弹的?」 「是的。」 「后来你走到路口,正好遇见朋友,于是借朋友的机车来追歹徒,是吗?」 「是的,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想着要救人。」面对陈记者的问题,我侃侃回答。 「真是勇敢啊,换作是我一定做不到。」陈记者拿着小册子不时做笔记。 陈记者之前负责追踪angelsweet的新闻,这次的绑架事件陈记者也有负责採访,今天跟他约好时间接受访问。 「对了,昨晚angelsweet在演唱会上,特地让现场的歌迷们为你祈福,这件事你知道吗?」或许是认识陈记者的缘故,和他採访就像在跟朋友聊天。 「知道,我刚好有看到这件新闻。」 「对此你有什么感想吗?」陈记者又问。 「觉得很感动……」听闻这个问题,我不禁感到害臊:「想不到她会在演唱会上感谢我,并邀请歌迷一起为我祈祷,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知道她没事,演唱会也顺利完成了。」 「听你这么说,感觉angelsweet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陈记者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沉稳说道:「面对兇恶的歹徒竟能无所畏惧、捨命相救,更重要的是,angelsweet居然是为了送生日礼物给你,才会在你的住处附近遭到绑架,真令人匪夷所思,你们该不会在祕密交往吧?」 「没有交往啦,我们只是朋友……」我难为情地搔着头:「陈大哥,我差点忘记你是记者了,是不是想从我身上挖出什么独家呀?」 「哈哈,被发现啦!」陈记者露出奸笑、坦率地说:「我都老实承认了,你愿意透露自己和angelsweet真正的关係,让我做为独家报导吗?」 「当然不行啊,况且我说过了,我跟她真的只是朋友。」虽然说得理直气壮,我却是一阵心虚。 因为就在不久前,张芳慈答应跟我交往了。 「好啦,不闹你了。」陈记者闔上册子,并将笔收进胸前的口袋。「再纠缠下去我就太不厚道了。」 「是啊,身为专业的记者要有职业道德,才能给后辈作为榜样。」 「反应越来越好了,很有记者的样子嘛,不过话说回来……」陈记者话锋一转,略显严肃地说:「最近有人在暗中关注你啊,翔宇。」 「暗中关注我,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听娱乐新闻的同事说,原本他写angelsweet绑架案的新闻稿,被组长退回来了,说是要删掉你拯救angelsweet的内容。」陈记者嚥了嚥口水,接着说:「相较之下,别家媒体都是大幅报导你英勇救人的过程,我还听说上面有交代,说是往后都不准报导关于你的新闻,真是太奇怪了。」 我思忖了一下,喃喃地说:「的确很奇怪。」 「其实还有件事,我是透过同事得知的,公司的高层不久前曾挡下某个angelsweet的新闻,听说动用了许多人脉与财力,就连我们的死对头数字週刊都没报出来。」陈记者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笔记,翻开内页并递到我手上:「就是这篇报导,你看看。」 「这是……」上面写的,正是我和张芳慈去游乐园玩的报导,听张芳慈说这篇报导被叶承翔挡了下来,原来是真的。 「照片里面的人是你吧。」不等我回答,陈记者率先娓娓说道:「我先澄清一下,我并不是要挖你的隐私或独家,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东昇的高层,毕竟这个暑假你还要在电视台实习,被盯上可就不好了,也许他们不希望自家的艺人,也就是angelsweet,再招惹上什么緋闻吧。」 「这么说也是。」听完陈记者的话,我才想起不对劲。 张芳慈隶属于东昇娱乐,那东昇电视台为何派狗仔去跟踪她?既然是自家的艺人,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又有何意义?是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吗?还是…… 之前我满脑子都在想张芳慈的事,却忽略了这不合情理的地方。 「我疑惑的是,这些新闻有必要如此大动作的压下来吗?虽然传出緋闻会影响angelsweet的风评,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匪类啊,就连之前萧政伟的事他们都没这么积极……」陈记者见我心不在焉,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翔宇,你怎么了?在想什么事吗?」 「没事……」我尷尬地笑了笑,这才回过神来。 「对了,陈大哥,我想问你……」此时,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我们的谈话。 「学长,好久不见,我是来探病的。」眼前的女孩,不正是佳珊吗?「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 「不会,你快进来坐吧。」我对佳珊招手示意,并莞尔地说:「只有你一个人来呀?」 「郁涵也来了,她很担心学长你呢!」 「佳珊,你别乱说啦!」郁涵躲在墙边,神情十分害羞,本来还纳闷她为何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我这才突然回想起,在ktv庆生时和郁涵接吻的情景。 「你们聊吧,我差不多要走了,等等还有别的新闻要跑。」陈记者将笔记收进公事包里,起身准备离开。「对了,你刚刚想问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实习的事而已,之后再说吧。」其实我是想问陈记者关于叶承峰的事,不过还是算了,真的要问的话,直接问张芳慈不是比较快吗? 「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嗯,陈大哥慢走。」 后来我和佳珊、郁涵在病房里聊天,自从拒绝告白后,就没有这样跟郁涵聊天过了,虽然气氛有些尷尬,但整体而言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况且郁涵特地来探病,我应该感谢她才对,珍惜关心自己的人,而不是对此感到困扰,只是我一直犹豫该不该把话说清楚,抑或让时间去冲逝掉郁涵对我的爱恋。 『水果没吃完记得放冰箱喔。』 『我先去上班了,祝你早日康復。』 『上班加油,谢谢你来探病。』郁涵离开病房后不久,我收到她传来的讯息。 郁涵喜欢我的心情,就像我喜欢张芳慈那样吧,幸运的是张芳慈也喜欢我,每当想起郁涵,我不免感到愧疚,尤其她傻傻地对我好时,眼神充满落寞的模样。 『你在干嘛呀?』我传讯息给张芳慈。 『在坐车啊,要去桃园拍宣传照。』 『吃饭了吗?』 『还没,晚点才要吃。』 『今天很难得喔,竟然会主动密我。』张芳慈回覆讯息还是老样子,穿插许多繽纷的表情图案。 『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吗?』我犹疑了许久才按下发送键。 『当然是啊,不然呢?』 『只是觉得好像在做梦,才想跟你确认一下。』 『我们当然是男女朋友啊,不是说好了吗?而且我们都接吻了欸!』 『想反悔吗?』张芳慈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杀气。 『当然不是。』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有一点……』我是怎么了,我在对张芳慈撒娇吗? 『干嘛心情不好,谁欺负你啊?』 『可能整天待在医院,所以胡思乱想了。』 『你乖一点啦,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事,跟你聊天心情就变好了。』本来想问她未婚妻的事,想想还是见面时再说吧。 『呵呵,那就好,我先去工作啦,晚点聊。』 『嗯,工作加油。』将手机搁在一旁,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我不是跟张芳慈在一起了吗?应该感到开心啊,但这份开心却参杂着许多烦恼,郁涵的事、叶承峰的事,还有恋情曝光后,我会不会因此影响到angelsweet的演艺事业,虽然知道这是在庸人自扰,但我仍是对未来怀抱不安。 张芳慈,在你面前我可以什么都不偽装吗?没有见到你的每分每秒,我的心都感觉躁动忐忑,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我们相拥的那一刻,不用理会谁的眼光、不必在意流言蜚语、不需要为了掩饰什么而口是心非。 —————— 晚上十点多,妈妈已离开医院,我顶着天花板的小夜灯,面对笔电构思我的新小说,最近我的睡眠时间很紊乱,都是想睡就睡,并没有特定的作息,或许是药物的副作用吧,我也开始担心出院后的作息调整了。 「好无聊……」新的小说没什么头绪,粉专的留言也回覆得差不多,拜託建诚带来的小说也读完了,毫无睡意的此时可以做些什么呢? 『你睡了吗?』我传讯息给张芳慈。 『还没啊,你终于睡醒了喔!』没过多久,我便收到她的回覆。 『七点多就醒了。』 『是喔,干嘛不密我啊?』 『怕打扰到你忙呀。』 『还是可以密我啊,不用害羞啦。』我们俩聊起天,虽然用文字讯息很方便,却无法满足我对张芳慈的思念。 『话说,我的新书你看了吗?』 『只看了一半,最近有点忙。』 『觉得如何?有比第一本好看吗?』每当想起angelsweet是我的书迷这件事,我总会觉得很幸运。 『很好看,只是有点烧脑。』 『其实我有点忘记之前的剧情了。』 『没关係,我可以帮你复习一遍。』本以为幸运的是作品被翻拍成电影,殊不知最大的幸运,其实是认识了张芳慈。 『你可不要暴雷啊,honey。』 『honey……听起来好害羞。』我的心里顿时小鹿乱撞,还不是很习惯张芳慈这么亲暱地叫我。 『不要害羞啦,honey!』 「唉,真是的。」我脸上掛着微笑,正在思考要回覆什么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honey,你在叹什么气呀?」 「张芳慈?」抬头一瞧,眼前出现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孩。 「不然还会是谁啦。」女孩摘下墨镜,果真是张芳慈没错。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来这里?」虽然感到喜出望外,但我不免担心她的安全。 「想给你一个惊喜呀!」张芳慈带着调皮的笑脸走到我面前:「honey,你有没有想我呀?」 「你干嘛呀,叫得这么肉麻,有点不太习惯。」 「听久了就习惯了呀,我们不已经是情侣了吗?」 「是没错啦,可能我比较……」话还没说完,张芳慈抢着说道:「我记得你没这么害羞呀,应该很快就会习惯啦!」 「呵呵,真是的……」我伸手捏住她的脸颊:「你平常上节目有这么伶牙俐齿就好了。」 「你有看我的节目?哪一齣啊?」张芳慈睁大眼睛地问。 「好像是音乐百分百吧,你的反应好可爱,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那是因为演唱会的练习太累了,才不是紧张咧!」 后来我们到医院内的便利商店聊天,张芳慈顺便买微波便当来吃,她说工作太忙了所以还没吃晚餐,看在眼里觉得好心疼,最近她似乎瘦了一些。 「你吃慢一点啦,又没有人跟你抢。」 「人家肚子饿嘛!」张芳慈抬头回道,她的嘴角还黏着一颗饭粒,我用指尖夹起那颗饭粒,自若地送进嘴里,并一边叮嚀她:「你要记得吃饭啦,饿肚子对身体不好。」 「我又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因为太忙嘛。」张芳慈一脸无辜地喝着饮料,虽然之前就知道她常三餐不正常,我仍是不免嘮叨几句。 「忙到这么晚,怎么不先回家休息啊?」 「我想来看你呀!」张芳慈稚气的笑容里夹带羞涩:「你不想看到我喔?」 「我也很想看到你呀,我只是怕你太累。」虽然张芳慈表现得精神奕奕,但我仍是瞥见她那不经意流露的疲惫。 「我明天下午才开始工作,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睡觉呢!」 「不然你陪我到处走走吧。」 「好呀,我先去丢垃圾。」看着张芳慈的背影,我偶尔会想,如果筱筠还在世的话,今天的我还会认识张芳慈吗?但是这种卑鄙的想法,对张芳慈来说很不公平吧,即使只有一闪而过。 我和张芳慈牵着手,慢步在医院的中庭广场,耳边不时传来微弱的车嚣,还有依稀的虫鸣声,地板上遍佈水渍,空气中残留雨水独特的气味。 「感觉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张芳慈凝睇着我,流露像月光般的温柔:「可以说给我听喔,如果你愿意的话。」 「也没什么,只是医院待久了有点烦闷。」 「只要我没行程的时候就过来医院陪你,你就不会无聊啦!」 「这样不行啊,到时候我会变得越来越依赖你,没见到你时会越来越想你的。」 「这样才好呀,我要你无时无刻都在想我,嘻嘻。」每当看见张芳慈天真傻气的笑容,就有一股衝动油然升起。 「你少臭美了,我才不会这样呢!」 「不不,你这个人最闷骚了,就算很想我也会装作不想我,我说的没错吧!」一股想亲吻她那,花瓣般娇嫩的双唇的衝动。 「想我的时候就直接说呀,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啊,石翔、唔……」我倏忽凑近脸庞,亲吻张芳慈那毫不反抗的双唇,彼此的舌尖在嘴里缠绵,耳边环绕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被勾起的慾火令身体发烫,额头冒出不少汗水。 「唔、嗯……」我的手掌抚摸张芳慈的腰,沿着身体的曲线盘缠而上,就快摸到胸部时,却猝然被咬了嘴唇,突如其来的疼痛使我回復理智:「呜……」 「石翔宇,你别乱摸……」张芳慈抓住我的手,略显不悦地低着头。 「对不起,一时衝动就……」我的下唇缓缓渗出血水。 「不是不给你摸,只是这样有点……」张芳慈抬起头,却不敢正眼看我,神情有些慌乱无措。 「刚刚是我不对,吓到你了。」 「唉,你这个大色鬼。」张芳慈用手指轻抚我的嘴唇,语气心疼地说:「对不起,应该很痛吧?」 「有一点,不过没事。」我玩笑地说:「糟糕,我会不会变成香肠嘴啊?」 「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张芳慈噘着嘴,并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啦。」我轻摸她的头。 「哼,石翔宇大色鬼!」 后来,张芳慈待到半夜四点多才离开医院,本来想问她未婚妻的事,我却没有勇气说出口,明明是很在意的事,我却害怕听到事与愿违的答案。 又或者,我是在等她先开口说这件事呢? 「唉……」进入梦乡前,我凝视着戴在手上的錶,这支质感精緻的爱马仕手錶,是张芳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筱筠送的那支手錶,我则将它放在爱马仕的盒子里,请妈妈带回我的房间收藏好。 也许爱情就像一朵玫瑰,越是紧握它,越会让自己受伤,而一切的出发点,仅仅只是太过在乎。 第二十二章 见证爱情 刚换上爱马仕手錶,随即就被眼尖的妈妈发现。 「这隻手錶好漂亮,谁送你的呀?」 「就……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我靦腆地笑了笑,妈妈则是满脸狐疑地盯着我:「真的是朋友吗?」 「真的啊,朋友送我的。」 「不是女朋友送的?」 「不是啦,真的是朋友送的。」 本以为妈妈不再追问了,没想到她又接着问:「真的不是张芳慈送的?」 「是她送的没错……」唯独这个,我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谎。 「可是,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吗?」妈妈握住我的手,皱着眉说:「我看那个叶经理,也不像是会信口开河的人,既然他都说是他的未婚妻了……」 「这个嘛,你就别操心了……」面对妈妈的问题,我只能支吾其词:「我跟张芳慈只是普通朋友。」 「你可真不会说谎,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也管不着,只不过……」妈妈板起脸孔,语气严肃地说:「你可别爱到去情杀啦、殉情啦,或是做些衝动的傻事,知道吗?」 「我知道啦……」我轻声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张芳慈有拿一组保养品,特地要送给你的。」 「真的吗?唉呀,这怎么好意思,芳慈真是懂事的孩子!」妈妈收到价格不菲的保养品后心花怒放,之后还不时提到,希望有机会能见张芳慈一面,想与她促膝长谈。 第二十二章见证爱情 一转眼,住院的日子来到第七天,由于我腹部的枪伤恢復情况良好,预计后天就可以出院,住院的时光终于接近尾声。 「唉……」这几天半夜,张芳慈都会来医院找我,虽然只是聊天散步,但光是如此我就觉得很幸福了,童话里的灰姑娘最讨厌午夜的鐘响,而我却期待午夜的到来。 「唉……」我问张芳慈为什么总是半夜才过来医院,她说她现在住家里,平常没工作时不能到处乱跑,出门都要向家人或经纪人报备,所以只能趁半夜偷溜出来找我,听到的当下觉得很感动,却也伴随小小的罪恶感。 「唉……」原本张芳慈昨天要来医院陪我,后来却失约了,文字讯息没有已读,手机也打不通,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凭空消失,她是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吗? 「唉……」我怀抱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病床上辗转难眠,直到时间接近中午,张芳慈依然音讯全无,中间也不知打了几通电话、传了几封简讯,我内心的慌恐焦躁不断膨胀,压迫那逐渐脆弱的理智。 你到底怎么了,张芳慈,希望你平安没事才好。 「哥,你怎么了,干嘛一直叹气啊?」在一旁滑手机的湘华抬头问道。 「没有啊。」我两眼无神地坐躺在床上。 「最好是,都写在你脸上啦!」 「真的吗?那我问你,我脸上写了什么?」我一手托腮看向湘华。 湘华将脸凑了过来,瞪大眼睛盯着我:「让我看看。」 「别靠那么近啦。」我害羞地将身体往后仰。 「你脸上写着……我好想你喔,芳慈!」 见湘华一脸欠揍的訕笑,我无奈地叹道:「唉,真是幸灾乐祸。」 「我哪有幸灾乐祸,该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嗯。」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湘华则是收起笑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还是……」 「本来她昨天要来医院找我……」话还没说完,湘华便难掩兴奋地说:「真的吗?angelsweet要来找你?哇!她什么时候要来呀?」 「她来找过我好几次了,都是半夜的时候来……」我开始娓娓道出烦恼,湘华听完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原来是这样。」 「嗯。」我默默翻着手里的小说。 「所以说……」湘华又睁大眼睛问我:「你跟angelsweet在交往了吗?」 「你干嘛问这个?」 「不然angelsweet干嘛来医院看你啊?」湘华一嗅到八卦的味道,明显精神了起来:「竟然半夜偷溜出来和你幽会,如果被粉丝们知道肯定会很震撼!」 「嗯。」我淡然应声。 「苦苦追求angelsweet,面对重重困难无所畏惧,甚至为了救她而挨了子弹,终于打动了angelsweet的芳心……」湘华的脑袋不知在幻想什么剧情,模样激动地比手画脚:「哥,你就老实承认吧,你跟angelsweet在交往!」 「你小声一点,这样会吵到别人。」我无奈地皱起眉。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和angelsweet交往啊?」 「这是……秘密。」 「跟我说嘛,好不好?我不会说出去的,拜託啦!」湘华作撒娇状地说。 「真的不会说出去吗?」我摆出严肃的神情。 「真的,我一定会保密,拜託跟我说啦,哥。」湘华信誓旦旦地回答。 「唉,真是的。」我扶额作头痛状,并将手里的小说闔上。 「其实就在上礼拜,我跟她……」此时忽然传来手机的提示音,我拿起手机一瞧,正是张芳慈传来的讯息。 「等我一下。」我抱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准备打开讯息。 「什么等一下,你跟她怎么了?快点说呀!」 「就……交往了呀。」 「什么!」闻言,湘华立即拉高音量、激动地说:「你跟angelsweet交往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有糖吃喔?」见湘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又叹了口气:「记得保密啊,不然我又要被记者骚扰了。」 『抱歉,昨天失约了。』 『要去找你的时候被我爸发现,结果手机被他没收。』 『还跟他吵了一架。』 『以后可能不能去医院看你了……』张芳慈传给我的讯息后面,还附上哭泣的表情图案。 『我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就好。』当下我终于松了口气,张芳慈平安无事比什么都来的重要,仔细想想,绑架她的主嫌还没有抓到,最近她总是半夜来医院找我,我反而成为让她暴露于危险之中的帮兇。 『等等要去拍创世基金会的公益广告。』 『是喔,在台北拍吗?』 『对呀,现在正要去拍摄现场。』我跟张芳慈聊天起来,湘华则是继续低头滑手机。 『记得吃饭喔,别饿肚子了。』拜科技发达所赐,我才能藉着通讯软体和张芳慈聊天,在思念一个人时,光是如此就该感到知足了。 『对了,我晚上要跟承峰哥去吃饭……』聊到一半,张芳慈突然告诉我这个令人不快的消息。『之前就和他约好的,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会啦,我干嘛生气。』『我像是这么没肚量的人吗?』其实当下我有点生气,但是为了保持风度,我口是心非了,还特地传了个笑脸的表情符号。 『跟他吃完饭还有要去哪吗?』 『没有,吃完就回家了。』 『他知道我们在交往吗?』 『不知道欸,我没跟他说。』只是去吃个饭而已,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忌妒之火熊熊燃起,越想越是生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压抑在心里。 「你午餐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我不饿。」愤怒逐渐侵蚀我的理智,脑海浮现叶承峰那张可恶的嘴脸,我索性将手机关静音并搁在一旁,然后倒头躺在床上。 「哥,你没事吧?」我闭上双眼,耳边传来湘华的说话声:「真的不吃午餐吗?」 「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下。」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真是幼稚又没肚量,居然只是这样就生气了。 原本未婚妻的事,我想等张芳慈主动跟我坦诚,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勇气问出口,不过我后悔了,应该早点将这件事问清楚的,而不是此刻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 ——————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已接近傍晚,湘华早已离开医院去餐厅上班,妈妈昨天也搭车回彰化了,相较于前几天一直有人来探病的盛况,此刻身旁空无一人,当下不免感到一阵落寞,有种被世界遗忘的孤独感蔓延全身,负面情绪不断汹涌袭来。 「唉……」我瞄了眼桌上的手机,一想起张芳慈晚上要和獐头鼠目的叶承峰去吃饭,便感到无比心烦,也没有拿起手机的欲望,此刻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当个与世隔绝的孤单老人吧。 「唉……」我缓缓起身下床,打算出外走走散心,踏着阑珊的步伐打开房门,想不到才刚踏出病房,我就被突来的身影撞个正着,差点跌倒在地。 「唉唷……」我的下巴被那人的头狠狠撞击,腹部的伤口也因此產生疼痛,害我不禁发出哀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真是太鲁莽了,怎么可以在走廊上奔跑?真是太危险了! 「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那人低着头不敢看我,但他身上散发熟悉的香水味,还有那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 「对不起……」 「张芳慈?」那人抬起头,果真是张芳慈没错,还戴着她那招牌的黑框眼镜。 「没事吧,很痛吗?」张芳慈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一点点……」她说工作完要直接去和叶承峰赴约的,怎么会跑来医院?「你怎么会跑来这里?工作结束了吗?」 「你还敢说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讯息也不回……」张芳慈满是怒气地质问我,双眼却微微泛红。 「抱歉,我刚刚在睡觉,所以……」 「骗人!」话还没说完,张芳慈抢着说道:「你在生气对不对?气我跟承峰哥去吃饭!」 「我没生气啊。」我有些心虚地回答。 「那你干嘛都不回我?」张芳慈的语气激动,但神情充满哀伤与无奈:「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就算要去睡觉也会跟我说一声,你不是在生气的话,那为什么不回我讯息、不接我电话?」 「……」见张芳慈心急如焚地来医院找我,只因我一时赌气把手机搁在一旁,心里顿时涌起愧疚。 「听到你说要跟叶承峰去吃饭,当下觉得有点生气……」我满是歉疚地说:「为了不让自己乱想,所以就把手机关静音了,没想到会害你这么担心,真的很对不起。」 「唉,你真是的,之前不是跟你说,承峰哥是我的青梅竹马,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吗?你干嘛吃这么大的醋……」张芳慈低着头,声音逐渐哽咽起来:「我们不是在交往吗?我连初吻都给你了,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吗?」 「……」这一幕看在眼里,感觉好心疼、好心酸,视线不禁模糊了。 是啊,我是怎么了,原本该带给她微笑的我,居然只因为不安全感、只因为敌不过自己的心魔,便赌气将手机关静音、害张芳慈担心紧张,甚至难过地流下眼泪,我实在太不应该了。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闹脾气、害你担心的。」我轻抚张芳慈的头,静静凝视着轻声啜泣的她,走廊上的人们经过时频频侧目,令我不免感到尷尬。 「虽然吃醋是爱的表现,不过下次不准再不接电话、不回我讯息……」张芳慈揉着眼睛,抬起头说道:「不然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我低着头并双手合十,诚恳地道歉。 「嗯……先陪我去吃饭吧,我肚子好饿。」张芳慈拉着我的衣角。 「你中午没吃饭啊?」 「就有人故意不接电话啊,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吃饭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难掩愧疚地搔着头:「不然我请你吃饭吧,当做赔罪。」 「好啊,我们去吃医院外面那间新开的简餐店吧!」张芳慈点点头,终于露出笑靨。 「对了……」我话锋一转地问:「你不是要跟叶承峰去吃晚餐吗?」 「我跟他说临时有事所以不去了。」张芳慈斜眼瞅着我:「没办法,有人爱吃醋,只好取消囉。」 「当然要取消啊!」我伸手轻捏她的脸颊:「怎么能让你单独去跟别的男人吃饭呢?」 「想不到你心眼这么小,这样不行喔……唉唷,别骚我痒啦!」 —————— 向医院申请外出后,病房来了一位护士,嫻熟地帮我拔起点滴的针头,让我方便外出,不必推着点滴架到处跑。 「怎么可能!」搭电梯前往一楼的途中,我对张芳慈说起未婚妻的事,听到叶承峰特地前来探病,还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张芳慈露出惊讶的神色:「承峰哥真的这么说吗?」 「真的啊,骗你是有糖吃喔?」说起这件事时,我的心中又燃起莫名的怒火:「叶承峰说因为你的身分特殊,为了防止媒体的骚扰,所以才没有让婚约的事曝光。」 「根本就没这回事好嘛!还怕曝光咧……」张芳慈困惑地皱起眉:「承峰哥是怎么了,怎么会瞒着我说出这种谎话,亏我这么相信他。」 「我一直不敢问你是不是真的……」听到张芳慈的回答,我的眼角泛起泪光,胸口的鬱闷顿时一扫而空:「幸好不是,真是太好了。」 「当然不是真的啊,我怎么可能是承峰哥的未婚妻,倒是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这件事?把烦恼憋在心里有比较好受吗?」 「我不敢问啊,我怕他说的是真的。」 「唉,真是的……」刚踏出电梯门,张芳慈便搂住我的手臂,郑重其事地说:「下次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不要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看你这样我也很难受,想也知道不可能嘛,我又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嗯,我知道了。」我的嘴角扬起微笑:「今天很谢谢你,还特地跑过来找我。」 「本来这个时间要去练舞的,为了来找你只好请假了。」 「真的假的……」听闻,我的愧疚感又油然升起。 「当然是真的啊,骗你是有糖吃喔?」张芳慈蹙着眉说:「那个舞蹈老师超兇的,我最近因为时常请假所以被她唸,明天也有她的舞蹈课,肯定又要被唸了。」 「真是抱歉,我好像很常害你被唸,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才好了。」 「你只要一直爱着我,有什么烦恼都跟我说,乖乖地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搞失踪或耍脾气,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我的性格有点糟糕?」 「不止如此,而且还很色……」不知为何,原本满脸灿笑的张芳慈,却在一瞬间呆若木鸡。 「你没事吧?」我循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 「咦?」才刚踏出医院门外,眼前出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我也霎时露出诧异神色。 那个人正是叶承峰,他依然穿得西装笔挺、脸上掛着谜样的笑容。 「叶承峰……」我低声问张芳慈:「他怎么会跑来这里?」 「我不知道……」张芳慈低着头,像隻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我还在想你怎么没去上舞蹈课,还说要拍广告到很晚……」叶承峰朝我们走来,看样子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巧合,也不是来探病的。「怎么,芳慈,你们在这里拍广告吗?」 「我不是来拍广告,是来这里探病……」张芳慈略显胆怯地说:「对不起,承峰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所以……」叶承峰侃侃说道:「你是为了来看石翔宇先生,才取消与我的约会,是吗?」 「是的……」张芳慈紧紧搂住我的手臂,可以感觉到她在发抖。「承峰哥,你为什么要说谎,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是为了要保护你啊,况且……」叶承峰走到我们面前,模样十分自若:「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还说要嫁给我,帮我生很多个宝宝。」 「有、有吗?我不记得了……」张芳慈羞红着脸,看她一副心虚的模样,想必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而且八成喜欢过叶承峰。 「芳慈,你被那个男人骗了,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的名气增加知名度,让自己的书好卖罢了!」叶承峰真是个狠角色,居然能有条不紊地说出污衊我的话。 「喂,你说话可别太过份了!」我神情不屑地怒道。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吗?」叶承峰阴险地笑道:「你不过是趁芳慈空虚寂寞的时候,在一旁说些好听话哄骗她罢了,就像萧政伟那样。」 「你……」 「承峰哥,你这么说就太过份了!」正当我想开口反驳,张芳慈立刻语气坚决地说:「他跟萧政伟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跟萧政伟哪里不一样?」叶承峰一脸不以为然。 「他明明喜欢我,却害怕不够了解我、不能给我幸福,迟迟不敢和我在一起,总是替我着想、默默地关心我,跟他相处很开心、很有安全感,在他面前我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他为了保护我,甚至还挨了子弹!」张芳慈眼神坚定地看着我,眼角泛着泪光:「一个愿意为我挨子弹的男人,我怎么能不动心、怎么能不爱他呢?」 「张芳慈……」听到这些话真是受宠若惊,不禁在心里反问自己,我真的有这么好吗?原来真正的感动是无法言语的,张芳慈紧紧握住我的手,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带给我无比的勇气与温暖,脑海闪过许多与她相处的回忆,忍不住红了眼眶。 「呵呵,会为你挨子弹,听起来很了不起啊。」叶承峰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并将手伸进怀里。 「我倒想亲眼瞧瞧,他是不是真的会为你挨子弹?」下一幕,我整个人吓傻了,叶承峰竟然掏出一把手枪,并将枪口指着张芳慈的额头,冷冷说道:「就让这颗不长眼的子弹,来见证石翔宇对你的爱吧!」 「叶承峰,你疯了吗?快住手!」 『砰!』 第二十三章 享受平凡 第一次住院这么久,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我几乎都在看小说和上网,偶尔朋友来探病寒暄,才将我从世外桃源的心境拉回现实,多亏我总是不安份地找事情来做,否则住院的日子比想像中来得无聊。 「咦?」最近只要打开粉丝专页,就会让我有新的惊喜。「我的粉专人数竟然三万人了!」 由于新闻一直报导angelsweet被绑架的事,记者也查到我是位作家,除了介绍我的来歷,还搜出我的作家粉专,有许多网友去我的粉专留言,内容千奇百怪,不过大多仍是围绕着angelsweet。 『你是angelsweet的谁?』 『地下男友?萧政伟的婊弟?』 『你的新书我有买耶,好看!』本来想每个留言都回覆,可是太多了,一些无意义或人身攻击的留言,我索性就忽略了。 短短不到几天,我的粉专人数从原本不到两千,暴增至三万多人,angelsweet的知名度与媒体的宣传力真是不容小覷,也使我更能体会张芳慈所背负的压力。 第二十三章享受平凡 「石翔宇!」 「唔……」在叶承峰开枪的瞬间,我推开张芳慈,枪口不偏不倚地对准我的胸口,耳边传来一阵枪响,还有张芳慈的尖叫声,脑海里闪过从小到大鉅细靡遗的回忆,原来人在临死前会看见人生跑马灯的传闻,是真的啊…… 再见了,妈妈、湘华,我先去和爸爸相聚了,原谅我走得这么突然。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们。 再见了,芳慈,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闪耀的巨星。 再见了,世界…… 我紧张得快窒息了,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呃……」我睁大双眼盯着枪口,刚才确实有传来枪响,为何我却没有受伤呢? 『砰!』又传来一声枪响。 「唔……」我受到惊吓,全身早已流满冷汗,只差没有闪出尿来,此时叶承峰却笑了起来:「真是败给你了,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的!」 「啊?」叶承峰的反应,我一时间无法理解。 「居然吓成这个样子。」叶承峰将枪口朝向自己的脑袋,连开了几枪。 『砰!砰!』 「看到了吧,这是毫无杀伤力的玩具枪。」叶承峰满脸从容,无视于周围的躁动。 「你疯了吗?就算是玩具枪,也不该开这种玩笑啊!」这是什么情形?我的心情就像坐云霄飞车,完全被叶承峰耍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用来防身吗?还是单纯的个人怪僻? 「叶承峰,你太超过了!」差点被我推倒在地的张芳慈,红着眼眶怒道:「快给我道歉,不然就立刻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芳慈,你误会我了。」叶承峰仍是泰然自若,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愧疚感:「我只是帮你赶走骯脏的苍蝇,让你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所以咧?我有拜託你这么做吗?」 「为了你的幸福,我必须这么做。」 「不必了……」张芳慈生气地说着,面容却显得憔悴:「你也看到了,石翔宇会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我最爱的人就是石翔宇,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爱!」 「怎么了,他们是在谈判吗?」 「别乱看啦,那男的手上有枪欸……」路人被我们產生的骚动吸引目光,停下脚步在一旁议论纷纷。 「你别激动,没事的。」我搂着张芳慈的手将她搀扶住。 「石翔宇,我记住你了,你是有资格成为我情敌的男人。」叶承峰自信满满地说出莫名其妙的发言:「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能带给芳慈幸福的人只有我。」 「哼,少自以为是了!」虽然很难为情,但我也不服气地回呛:「如果非得在爱情里争个输赢,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任何人都一样!」 「好狂妄的口气,那么你就慢慢去背负、去体验吧,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叶承峰话说到一半,医院的警卫朝我们走来,并面色严肃地说:「可以请你们换个地方说话吗?这里是医院门口,这样会影响到病人出入的!」 「芳慈,半夜不要再偷跑出去了,张爸爸可是会担心喔。」叶承峰对警卫毫不理睬,临走前还露出深情款款的噁心表情:「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虽然一直没对你表白过,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你快走吧。」张芳慈冷冷说道:「别再去跟我爸妈乱讲话,求你了,承峰哥,我只想当个平凡的女孩。」 「呵呵,平凡吗……」叶承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怎么搞的,那傢伙是你们的朋友吗?」警卫难掩怒气地说:「真是没礼貌的傢伙,看了就讨厌!」 「抱歉,我们这就走开。」我们特地绕路,从医院的后门走到简餐店吃饭,一路上张芳慈闷闷不乐,随时大哭起来也不足为奇的模样,看了真叫人心疼。 —————— 一进到简餐店,脚边走来一隻棕色的猫,在我们身旁绕了一圈后,又若无其事地跳进一旁的被窝睡觉,真是一隻随性的猫。 「哇,好多猫喔!」原来这间餐厅不只装潢是猫咪主题,还养了几隻不同花色的猫,这些猫在店里慵懒地漫步,模样十分愜意。 「你不是最喜欢猫了吗?」我设法安慰张芳慈:「看到这么多可爱的猫,你就开心点嘛。」 「唉……」她只是眼神恍惚地瞅着猫咪。 「你好,请问是两位吗?」服务生亲切地招呼我们。 「嗯。」我点头示意。 「来,这边请!」 这间店的生意不错,晚餐时段满满都是客人,正好最里面还剩一桌空位。 「石翔宇……」看菜单时,张芳慈冷不防地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漂亮的女生这么多,我的脾气这么差,如果没有当艺人的话,也只是个有公主病的普通女生吧。」张芳慈的眼神流露些许落寞:「你会喜欢上我,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 「你突然问这么害臊的问题,我也说不上来……」看着张芳慈不安的神情,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抚她:「我们先点餐吧,真要烦恼的话,吃饱才有力气烦恼嘛。」 「吼,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在哄喔!」张芳慈瞧着菜单,很快就做出决定:「我要吃这个,饮料要这个,甜点的话……这个好了。」 「你点这么多,不怕吃不完喔?」 「吃不完的你帮我吃呀!」见张芳慈终于露出笑靨,我稍微松了口气。 「这个也来一份吧,你最爱的草莓优格。」张芳慈的眼角残留淡淡的泪痕,一想起她方才激动的情景,彷彿此刻的笑容只是她假装坚强的面具。 后来吃饭时,张芳慈才慢慢讲起她和叶承峰的事。 「其实承峰哥他人没这么坏,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他从美国回来以后,就很喜欢对我冷嘲热讽,他以前不会这样的。」虽然只是听她回忆过往,但仍是有股醋意在我心头打转。 「我的确有喜欢过承峰哥,不过那是国中以前的事了,他后来去美国留学,原本我们会用通讯软体聊天,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刻意疏离我,就变得越来越少联络。」 「本来觉得满难过的,不过时间一久也就释怀了,后来才知道他跟某个财团的千金谈了恋爱,甚至论及婚嫁……」这就是在乎吗?还是我太小心眼了?只是听她诉说那些如云烟般的往事,只是如此就令我吃味,忌妒她口中说的谁,拥有我没有参与的她的过去。 当我在诉说筱筠的事情时,张芳慈也是这种心情吗? 「那个千金和承峰哥读同一间大学,就是哥伦比亚大学,你有听过吧?前阵子听叶承翔说,承峰哥跟那个千金分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承峰哥为此伤心了很久,还把在美国的工作辞掉,回来台湾接管家业,只怕待在美国会触景伤情,虽然很令人同情,可是也不该因为这样,才跑来说喜欢我吧?」张芳慈咬着吸管,忿恨不平地说:「真是的,把我当白痴耍嘛!」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静静听完关于叶承峰的事,心情感到些许沉闷。「希望他不会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才好。」 「对不起,又害你受牵连了。」张芳慈轻轻握住我的手,神情有些沮丧:「明明不希望你遇到危险,我却总是害你陷入危险之中,我好怕你会因此离开我,真的很对不起……」 「傻瓜,做错事的又不是你,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见张芳慈又流下眼泪,我赶紧安抚她:「你放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绝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不许骗我喔。」张芳慈揉揉眼睛,并扬起嘴角:「这附近有座公园,我们等等去散步好不好?」 「嗯。」我莞尔点头。 「突然想到,我还没跟猫咪拍照呢!」 「好可爱唷!」用餐完后,张芳慈像孩童般到处拍猫咪的照片,有几名客人认出她是angelsweet,前来确认身份并要求合照,张芳慈也很亲切地回应。 「那位就是报导里救出angelsweet的作家吗?」 「看他们的互动,该不会是在交往吧?」 「石翔宇,我们来合照吧!」听见客人们的窃窃私语,我涌起一股莫名的压力,张芳慈则是习以为常,侃侃地说:「刚刚那个粉丝说你长得很帅欸,问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是喔,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只是朋友而已……」张芳慈皱起眉头:「我的经纪公司有禁爱令,谈恋爱是会违反合约的,要不然我一定会大声的说,对呀,他是我男朋友,长得很帅吧!」 「我知道我很帅啊,而且……」我微笑地说:「有没有对外公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 「说的也是,不过你也太自恋了吧!」 后来我们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还玩了溜滑梯和盪鞦韆,看张芳慈笑得天真灿烂,我想能够卸下平日的偽装,让疲惫的心享受单纯的快乐,也是一种平凡而确实的幸福吧。 未来总是充满变数,我不知道能跟张芳慈走到哪里,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握当下、珍惜拥有,尽自己所能的一切,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时间往往会告诉我们最真实的答案。 如同叶承峰所言,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交给冥冥之中,那名为命运的什么。 —————— 翌日上午,还没睁开眼时,耳边已传来电视的声音,应该是女看护在看电视吧,因为另一位中年男子昨天已经出院,也多亏如此让我昨晚一夜好眠,他那如雷贯耳的鼾声常吵得我无法入睡。 「咦?」一睁开眼,瞥见阿豪居然坐在椅子上看小说,封面正是怪盗杜拉克的第二集。 「翔宇,你醒啦。」阿豪见我醒来,若无其事地说:「我正想出去买早餐,你要吃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困惑地问:「今天不是还要实习吗?」 「不太想去,所以请假了。」阿豪的神情有些落寞,我立刻联想到湘华。 「怎么会不想去啊?」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 「是喔……」我伸起懒腰,打个哈欠后接着问:「是因为湘华的事吗?」 「原来你都知道了。」阿豪尷尬地笑了笑。 「我随便说说的啦,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见阿豪鬱鬱寡欢的模样,不免勾起我的好奇心。「所以你跟湘华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说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先去买早餐。」阿豪将小说放在一旁,并从椅子上起身:「你想吃什么,我顺便帮你买。」 「嗯,我想一下。」 「我回来了,早餐店人超多的!」 「谢谢,辛苦你了。」阿豪回来后,我开始边吃早餐,边听他娓娓说出心情不好的原因。 原来阿豪昨天跟湘华约好要看电影,等湘华下班后要去店里接她,可是阿豪到店里时,同事却告诉他湘华提早下班了,阿豪打电话问湘华怎么回事,湘华说她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于是取消了约会。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我也不疑有它,可是后来我和朋友去西门町时,竟然看到湘华跟一个男人在逛街,我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听到这里,我不禁纳闷起来,没想到湘华居然为了跟男人约会而提早下班,还放阿豪鸽子,想必案情并不单纯。 「我算是满洒脱的人,对这种事不会特别去追究,可是后来去酒吧喝酒时,又遇到湘华跟那个男的……」说到这里,阿豪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时我上前去跟湘华打招呼,顺便和那个男的打个照面,是长得满帅的,打扮也很有型……」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浮现奇怪的念头……那个男的会是叶承翔吗? 不可能吧,湘华对叶承翔避之唯恐不及,更甭说和他去约会……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 「本来湘华跟他有说有笑,见到我时表情却沉了下来,搞得好像我故意跟踪她似的,真是自讨没趣……」 「说真的,临时有事可以老实承认,就算不小心遇到也不必这样,做个场面也好嘛,我又不是去找碴,可是她呢?对我摆一张臭脸……」 「后来湘华就不理我了,也不回我讯息,唉……」阿豪说到最后,沮丧到头都抬不起来,只差没哭出来了。 听完事情的原委,虽然觉得阿豪有点可怜,但我更在意的是那个男的是谁? 后来我与阿豪聊天许久,一开始虽然是聊湘华的事,不过聊到最后,反倒是阿豪问起我跟angelsweet的关係。 「翔宇,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红吗?」阿豪说着,并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杂志。 「你是指之前angelsweet被绑架的新闻吗?」我疑惑地问。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阿豪将手上的杂志递给我。「这是最新一期的数字周刊,你看看封面。」 「呃,这是……」看到封面的瞬间,我露出诧异神色。 封面上的图片,正是我和张芳慈去游乐园玩时被偷拍的照片,这件新闻不是被压下来了吗?怎么又被报导出来了! 「我刚刚去买早餐时,顺便去便利商店买的……」阿豪的脸上露出淫笑:「人帅真好,竟然连angelsweet这种国民女神,都被我们的校草石翔宇大人给俘虏了!」 「你是吃到苏祐昇的口水喔?讲话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竟然能追到angelsweet,难怪你会拒绝郁涵的告白。」 「唉……」我无奈地叹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杂志。 『我会不会害张芳慈的粉丝锐减,或是被经纪公司责罚啊?』阅览报导的同时,我的额头冒出冷汗,不禁替张芳慈担忧起来。 「什么啊?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好嘛!」当我在抱怨报导的内容与事实有所出入时,耳边驀然响起开门声。 「抱歉,请问翔宇在吗?」一位男人走了进来,那人不正是魏导演吗? 「魏导演,好久不见!」一见到魏导演,我马上微笑招呼道。 只顾着和阿豪聊天,差点忘记今天魏导演要来探病。 「翔宇,你刚才怎么没接手机?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呢。」 「抱歉,我没注意到。」我难为情地搔着头,此时魏导演身后又走出三位人影。 「是柴女士吗?」 「嗨,翔宇,好久不见。」想不到连忙碌的柴女士也来了,柴女士关心地问:「你的伤口好点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谢谢关心,我的復原情况良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礼貌地回答。 「真是太好了,看到报导时我很担心呢,幸好你没事。」此时,阿豪像个小媳妇般低着头,却目不转睛地瞄着柴女士身旁的男人,令我感到纳闷。 「来,这是我去上海勘景时买的燕窝礼盒,对疗养伤口很有益处。」 「这是我最近出的新书,送给你,翔宇。」魏导演和柴女士还送了伴手礼给我,感觉格外窝心。 「谢谢,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 「我今天特地来告诉翔宇一个好消息……」魏导演一脸心花怒放:「仲夏夜女孩的男主角已经确定了,由当红偶像李国义先生担纲演出!」 「初次见面,翔宇,我是李国义。」当魏导演一说完,柴女士身旁的男人便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我有看你的小说,仲夏夜女孩是部很感人的作品。」 「谢谢,我也有看再一次初恋,你的演技很棒。」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果真是李国义本人,一时没有注意到,难怪阿豪会一直盯着他看。 阿豪是李国义的铁桿粉丝,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偶像,想必是喜出望外。 「你好,我是李国义的经纪人,请多指教。」另一位男人也递上名片,并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国义最近很忙啊,接了很多档戏,可以请到你当电影的男主角,想必angelsweet也会很高兴吧。」魏导演无心的一席话,勾起了我的醋意:「再一次初恋真的很火红,只可惜没有吻戏,不过这部电影有吻戏,想必一定能製造不少话题!」 「魏导演您说笑了,angelsweet可是没献过初吻,说不定吻戏会被删掉呢!」 「什么?原来初吻的传闻是真的!」 什么吻戏?意思是张芳慈要跟别的男人接吻吗?我之前看过剧本,明明没有吻戏的,怎么会…… 「不……」奇怪,我的心脏跳得好快。 我是怎么了,明明可以压抑住的,却为什么爆发了?不可以这样,场面会很难堪的。 这不像我啊…… 「不可以有吻戏!」 第二十四章 隐瞒恋情 小时候,妈妈常带我和湘华去外婆家玩,在外婆家遇到亲戚的小孩,我们会一起在三合院前的空地玩耍,或者窝在房间玩扑克牌。 爸爸因为工作的关係时常不在家里,很少陪我们出去玩,尤其后来他到美国好莱坞发展,几乎只有过年期间才会回来。 「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堂哥堂姊?」等年纪大一点时,我才开始意识到我没有祖父祖母这件事。「还有……为什么我没有爷爷奶奶?」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每当问起类似的问题,爸爸总是支吾其词,并会转移话题来塘塞我:「对了!听妈妈说,你上礼拜开学啊?新班级如何,有认识新朋友了吗?」 后来才从妈妈口中得知,爸爸是独生子,祖母在爸爸读高中时去世了,没过几年祖父也相继辞世,好像都是因为得了绝症。 「哇,原来奶奶长这样,爸爸看起来好年轻喔!」我曾看过奶奶与爸爸的合照。 「怎么没有爷爷的照片啊?」 「这个嘛……」面对这个问题,爸爸也是敷衍带过:「以前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对于没见过爷爷照片的事,我并没有太过纠结,只是单纯好奇爷爷的长相。 第二十四章隐瞒恋情 「呃……」每个人都一脸纳闷地看向我,原本热络的气氛顿时变得尷尬。 我是怎么了?要不要採用吻戏,决定权是在电影的製作方,况且我也不该一时情绪,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不可以有吻戏?」 「翔宇,你没事吧?怎么突然……」 「其实我的意思是,一定会有angelsweet的粉丝这么想,我的女神啊,怎么能为了吻戏而献出你宝贵的初吻呢?不过……」为了化解尷尬,我临机一动、赶紧解释道:「如果是李国义先生,我想粉丝一定可以接受的。」 「喔,原来是这样……」魏导演听完后,松了口气地说:「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很反对吻戏呢,毕竟我们是为了将电影做最好的呈献,才会加吻戏进去。」 「呵呵,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客套地回道,但心里是很反对吻戏的,怎么能让张芳慈去亲别的男人?即使是演戏也不可以,等等假戏真做怎么办! 不过,我实在没有资格去反对吻戏,我只是电影的原着作者,没有参与拍摄工程,更没有出资赞助,而反对的原因仅仅只是,我的不安全感与佔有慾,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友和别的男人接吻,即使只是演戏。 「是说,我有点好奇……」魏导演抚着下巴问我:「你跟angelsweet是什么关係啊?感觉你们私下特别要好。」 「我也很好奇呢!幸好魏导演先开口问了。」柴女士忽然眼睛为之一亮。 「没有啦,就只是朋友……」 后来我和魏导演、柴女士小聊了一会,阿豪也趁机跟李国义握手攀谈,虽然没有拿到李国义的签名,不过有一起拍照,他们一行人离开后,阿豪立即将合照上传至网路社群,脸上满是欢愉。 「翔宇,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啊?」我不解地瞧着阿豪。 「不但认识angelsweet,连魏德胜、柴智萍都专程来探病……」阿豪的嘴角扬起坏笑:「有个这么厉害的大舅子,我感到与有荣焉啊!」 「因为我之前的作品要翻拍成电影,所以才会认识他们……」不对,似乎哪里怪怪的?我话锋一转地问:「你刚刚说厉害的大舅子,是什么意思?」 「假如我追到湘华,然后和她结婚,不就要叫你大舅子了吗?」阿豪怎么能说出如此厚顏无耻的话?而且还是在我面前。 「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阻止这场悲剧。」我无奈地叹道。 「这是happyend吧,怎么会是悲剧?」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喜欢上湘华哪一点?」我一手托腮瞅着阿豪:「肉体吗?」 「当然不是,我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吗?」阿豪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流露淡淡的温柔:「看见她时会心跳加快,只要在她面前,就会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无论做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唯独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喜欢一个人要有什么理由?我认为一个就够了,就是单纯喜欢而已。」 「是啊……」听完阿豪这些话,我别有一番感触:「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无论何时何地、做什么事,总是会第一个想到她,越是刻意不去想,越是会想念她,就像飞蛾扑火般无法自拔。」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乾脆我也来当爱情小说家好了。」 「你比较适合写色情小说吧?」 从古至今,人们歌颂爱情、吟咏爱情,用各种不同的形式,詮释爱情的千姿百态,那不可言喻的箇中滋味,只有自己的心最能清楚感受,使快乐更加美好,令苦痛更加煎熬,彷彿将灵魂卖给了恶魔,总心系着那个最在乎的人,而逐渐忘记自我。 —————— 「翔宇,你终于肯接电话啦!」手机里传来祐昇的说话声:「嘿嘿,又在跟哪个美眉聊天啊?」 「最好是啦!」今晚祐昇他们要来医院看我,又能听他们说实习发生的趣事了。 「你有帮我买粥了吗?」我随口一问。 「已经买好啦,翔宇大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谢啦,等等拿钱给你。」祐昇最近对我讲话特别油条,常令我会心一笑。 「不用啦,又没多少钱,就请你吧!」 「对我这么好,你是中乐透喔?」此时,我的手机响起讯息的提示音。 「你现在可是大名人欸,当然要好好巴结你呀!」 「唉,别再说啦,我都快被烦死了。」 原本angelsweet的新闻已逐渐退烧,没想到之前去游乐园玩的事又被周刊报导出来,今天来了好多记者的电话,更有不少看到新闻的朋友,纷纷打电话来求证緋闻的真偽,我也在第一时间跟张芳慈讨论这件事。 『你有看今天的数字周刊吗?』 『我们去游乐园的事被报导出来了。』我传讯息给张芳慈,或许是忙于工作,她过了许久才回覆。 『我知道啊,我还因此被云姨骂。』 『公司有怎么样吗?我好像又害了你。』我担忧地问。 『不用担心啦,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怕你受责罚啊,还有被粉丝骂。』我加了个哭泣表情以示歉疚。 『没事啦,大部分的粉丝都是理智的,只要不做亏心事,我相信粉丝们不会捨弃我的。』 『公司知道我们在交往吗?』 『嗯,知道……』透过文字,我看不到张芳慈的神情,不知此时此刻,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件事。『我有跟公司坦承,公司要我先隐瞒恋情,等风头过了以后,再来考虑公开恋情的事。』 『嗯,我知道了。』虽然有点委屈,但也只能先这样了。 偶尔,我会希望张芳慈只是个平凡的女孩,而不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有这种想法是自私的吧,我应该要支持她的梦想才对,但时不时就要受到公眾评议,隐私还被当作茶馀饭后的话题,不免感到鬱闷。 祐昇一群人来到医院后,我边吃晚餐边听他们聊天,由于隔壁床的老婆婆去开刀了,房里只剩我一个病患,所以聊天的音量比往常来得大声。 「对了,翔宇……」聊到一半,祐昇冷不防地转头看我:「你跟angelsweet真的在交往吗?」 「咳咳……」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正在吃粥的我猛然呛到。 「你没事吧?」建诚见状,赶紧帮我拍背,豆豆也递了杯水给我:「喝点水吧!」 「谢谢,我好多了。」 「你怎么突然呛到,吓死我了。」祐昇露出奸笑:「看这个反应,一定有在偷偷交往齁!」 「没有啦,我们只是朋友。」话刚说完,鮪鱼马上接着问:「还是你在追angelsweet,只是还没追到?」 「没有追啦,我们只是比较有话聊的朋友。」我难为情地说。 「翔宇,我们是在关心你,怕你闷在心里会难过。」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去跟周刊爆料的!」一群人开始起鬨,话题不停围绕在我和angelsweet的关係上,除了湘华,我还没向其他人坦承过交往的事。 「真的只是朋友,顶多就有好感而已。」 「是这样吗?」建诚摆出狐疑的眼神:「之前angelsweet就住在你隔壁,你却骗我说不是,我可是一直记得啊!」 「哈哈,翔宇讲的话越来越没说服力了!」 「angelsweet居然住过我住过的房间,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开心得睡不着呢!」幸好今天小媛没来,不然祐昇回去又得跪算盘了。 「唉,我说你们啊……」正当我快招架不住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嗨!」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精美的购物袋,我一眼就认出是张芳慈。 奇怪,她没跟我说她要过来呀? 「好多人喔,怎么会这么热闹呀!」张芳慈带着甜美的笑容,对在场的人招呼道:「你们是翔宇的朋友吗?」 「那个……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不会吧……真的是本人吗?」虽然张芳慈戴着墨镜,但仍是立刻被认出身份。 「你、你好,我们是翔宇的朋友……」平时能言善道的祐昇,此时却紧张到结巴:「抱歉,请问……你是angelsweet本人吗?」 「是呀,我是angelsweet本人!」张芳慈摘下墨镜,落落大方地回答:「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们聊天。」 「不不,怎么会呢,我们很欢迎呀!」祐昇脸上露出淫笑。 「工作了一整天很辛苦吧,来,这边请坐!」建诚脸上露出淫笑。 「需要喝什么饮料吗?这里有红茶、果汁和咖啡。」豆豆脸上露出淫笑。 「给我白开水就好,谢谢。」张芳慈莞尔回应。 「不冰的矿泉水可以吗?」鮪鱼同样露出淫笑。 「可以啊,麻烦你了。」 「来,盖子帮你开好了。」 「谢谢,你们人都好好喔!」 「不用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这是怎么回事?认识他们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他们如此绅士、彬彬有礼的模样。 「angelsweet小姐,你真的好漂亮喔,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呵呵,嘴巴好甜唷,叫我芳慈就可以了。」 「芳慈小姐,我有去小巨蛋的演唱会,你唱歌真的好好听喔!」大伙们跟张芳慈聊得眉开眼笑,我就像空气般被晾在一旁。 张芳慈初次见到我的朋友,本来还担心场面会很尷尬,想不到他们却相处融洽。 「我差不多该走了。」张芳慈待了约莫半小时,才起身准备离开。「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们。」 「呵呵,这句话是我们要说的才对。」 「可以跟angelsweet聊天,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我来医院的事记得保密喔……」张芳慈双手合掌,微笑地说:「不然我又会被记者纠缠,拜託你们囉!」 「放心,我们口风很紧的!」 「芳慈小姐,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喔!」 张芳慈与大伙们一一道别后,转身看着我:「石翔宇,我要先走了。」 「很谢谢你来探病,回家早点休息。」我的语气略显生硬。 「你今天很害羞喔,跟我讲话都特别客气。」 「是有点一啦,呵呵……」听张芳慈这么说,我只能靦腆地搔搔头。 「唉唷,翔宇脸红了欸!」 「你们两个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伙们又开始起鬨。 「吼,你们别乱说啦!」 张芳慈离开后,一群人继续聊天,话题当然还是围绕在angelsweet上,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夸讚张芳慈,我感到莫名的欣慰,但不知为何,见张芳慈跟他们开心聊天时,我却不禁想起筱筠。 总会不经意地想,如果筱筠还活着,她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呢?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来探病、一起聊实习发生的事、一起讨论假日出游的行程,一起体验平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送你的鸡精,要记得喝喔!』从购物袋里拿出张芳慈送我的鸡精礼盒,还有两件她特地买的新衣服,心中满是甜蜜,却又参杂一丝愧疚。 『你不要一直送我东西啦,这样我很不好意思。』 『干嘛不好意思,都是一些小东西而已。』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每当我和张芳慈聊天相处,抑或某个想念张芳慈的时刻,脑海时常会浮现筱筠的身影,以及那些与她相处的曾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我的心里住着两个女人,筱筠是我心中永远的缺憾,正因如此,我更应该好好珍惜张芳慈吧,不时反问自己,我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张芳慈,让她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 隔天醒来时已接近中午,原本打算早睡早起,却因为跟张芳慈聊天聊得忘我,直到半夜三点多才就寝。 「哥,你也太会睡了吧!」湘华边看电视边吃零食,模样十分愜意。「好像有很多人打给你,快看看手机吧。」语毕,湘华又将视线移回电视上。 「你几点来的啊?」我拿起手机并随口问。 「大概十点的时候吧。」打开手机,果真有许多未接来电和讯息提醒。 「我刚刚有削了些苹果,要吃吗?」 「嗯,吃一点好了。」 湘华说的苹果,正是陈总编送我的青森苹果,探病送来的食物,几乎都被湘华拿回宿舍享用,就连她现在吃的零食也是。 今天是我期待已久的出院日,晚点要做最后的检查,再缴个钱就能出院了。 『我睡醒了。』手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后,我传讯息给张芳慈。 『你到新竹了?』见她没有回覆,应该是在工作吧,我又传了讯息:『记得吃午餐喔。』 「又在跟芳慈聊天喔?」湘华冷不防地问。 「没有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少来!看你这么专心,一定是在跟她聊天!」 「她好像在工作的样子,没有回我。」 「是喔,不然你在干嘛?」 「我在回覆粉专的留言,话说……」我吃了口苹果,接着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湘华的神情多了一丝烦闷:「干嘛突然这么问?」 「那是因为……」我迟疑了一下,才侃侃地说:「阿豪昨天心情不好,跑来医院找我聊天,本来他叫我保密、别跟你说的。」 「吼,又是阿豪……」湘华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他有跟你说什么事吗?」 「你指的是……」我露出诡异的表情盯着湘华:「翘班去和男人约会,还放阿豪鸽子这类的事吗?」 「什么翘班?我是早退好嘛!」湘华噘着嘴说:「我要是翘班,早就被那个丑八怪店长给碎尸万段了!」 「跟别的男人跑去酒吧喝酒,结果被阿豪遇到,还摆臭脸给人家看……」我收起轻浮的笑容,关心地问:「你之前不是和阿豪处得不错吗?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有点烦。」 「就算这样,人家跟你打招呼,也不该摆臭脸吧?」我双手抱胸地说。 「唉唷……」湘华无奈地耸耸肩:「我不过是最近心情比较烦躁,才会对他摆臭脸。」 「还有……」 「不准问!」湘华喊道,彷彿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 「陪你逛街和去酒吧的那个男的,是谁啊?」 「吼,你不要问这么多啦!」湘华的神情逐渐彆扭。 「该不会是……」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不许猜!」 「叶承翔吧?」 「……」听到这个名字,湘华随即缄默地低下头,貌似是生气了。 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跟叶承翔出去?那个始乱终弃、花心又爱玩的公子哥,湘华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湘华对初恋的憧憬就这么毁在叶承翔手上,我就算要猜,也不该猜这么离谱的名字吧,难怪湘华会生气。 「嗯,没错……」正当我要开口说话,打破这尷尬的沉默时,湘华却抬起头轻声地说:「那个男的是叶承翔。」 「咦?」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她跟叶承翔去约会?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哥,你干嘛那种表情……」湘华难为情地说:「这件事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因为你是我最亲爱的老哥,我才对你坦承的。」 「我想任何人听到,都会很惊讶吧……」我一脸诧异,皱着眉头说:「唉,本来想唸你的,姑且先听你说说为什么和他出去好了。」 「什么嘛,讲得好像我去杀人放火似的。」湘华语气无辜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此时,耳边响起开门声,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走进我的视线。 「你果然在这里,怎么不接我电话?」 「承翔,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眼前出现的男人竟然是叶承翔,更令我惊讶的是,湘华居然称他『承翔』,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得我头都发疼了…… 第二十五章 来访的老人 从有印象开始,我身上便时常掛着一条玉珮,玉珮的外型像个八卦阵,中间还刻着一个奇怪的字,听爸爸说,那个玉珮是保佑小孩平安长大的护身符。 某天,我拿着玉珮问爸爸:「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字啊?」 「喔,那个字是春。」 「春?」当时我小学四年级,早已认识不少字,我仔细观察玉珮,不解地问:「这真的是春吗?跟课本上写的不一样。」 「那是春的篆体字。」爸爸莞尔地说:「篆体字是古时候的字,以后歷史课本就会教到了。」 「原来如此。」我又问:「那这个春字,跟平安长大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嘛……冬天过后就是春天,温暖的春天总会令人联想到新生命的诞生。」 小时候,爸爸总说我是好奇宝宝,不管看到什么都能发问,妈妈常因此被我问倒,却很少有问题能考倒爸爸,在我心目中,爸爸一直是强大又温柔的存在。 船难过后,每当我看到玉珮就会想起爸爸,对我而言,守护我平安长大的不是玉珮,而是将最后一个活命机会交给我的爸爸。 隔年的暑假,我将玉珮交给一位女孩,那女孩彷彿一颗美丽的流星,短暂出现在我生命里,只留下犹如梦境般的回忆。 第二十五章来访的老人 「当然是来找你。」叶承翔的模样略显彆扭:「我有东西要拿给你。」 「什么东西啊?」 「要给你的东西放在蓝色的袋子,另一个袋子……」叶承翔递了两个购物袋给湘华,并转头瞅着我:「是要给你哥的,恭喜他出院了。」 「哇,谢谢你!」湘华顿时变得心花怒放:「先坐着聊天吧,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你了。」 「嗯,那就待一下好了。」叶承翔瞥了眼手上的錶,然后坐了下来。 「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晚点再打开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抱歉,那个……」见到湘华和叶承翔互动热络,就像朋友一样,我纳闷地问:「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嘛……」湘华吞吐地说:「我也不知该从何讲起,总之……算是不计前嫌吧。」 「让我来说吧。」叶承翔看向我,语气很是诚恳:「我明天就要搭飞机出国了,所以想和湘华道别,顺便拿东西给她,来得很突然,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你真的是叶承翔吗?感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听叶承翔说这些话,令我更加困惑了:「因为跟湘华和好了,所以才对我这么客气吗?」 「也许吧。」叶承翔沉稳说道:「之前有过一些误会,我为我的无礼向你道歉。」 「有自知之明就好,不过我是不会领情的!」我不屑地撇头。 「哥,你干嘛这样!承翔都跟你道歉了。」听到湘华替叶承翔求情,我的心里更加火大。 「如果什么事都能道歉了事,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法律和警察了!」 「哥,承翔只是比较直性子,不是有意的……」此时,叶承翔握住湘华的手。「别说了,你哥说的对。」 「可是……」 「放心,没事的。」叶承翔接着对我说:「石翔宇,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 「你说吧,是什么事?」见叶承翔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姑且听听他想说什么吧。 「之前去学生宿舍时,我对你的态度很差,真是抱歉……」叶承翔有条不紊地说:「那时我以为你跟萧政伟一样,只是为了利益才接近张芳慈,不过后来看到绑架的新闻,我就对你改观了,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她的。」 「这、这没什么啦……」听到这番话不免感到害臊,同时我也疑惑地问:「不过你那时怎么会去宿舍找张芳慈?而且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掩盖去游乐园玩的新闻?」 「这就说来话长了……」叶承翔作思索状地说:「之前萧政伟的事你知道吧?」 「嗯,知道。」我点头。 「本来那时萧政伟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想不到张芳慈竟然和你跑去游乐园玩,还不小心被狗仔拍到……」我细听叶承翔娓娓道来:「由于我们家族与张芳慈的家族是世交,当初爆发緋闻时,张芳慈她爸便来拜託我们帮忙,游乐园的事也是,我们叶家尽能力所及将新闻压下来,就怕angelsweet的形象受到损害,那时去学生宿舍也是为了劝张芳慈搬回家,她从小就常跟她爸吵架,做事也不瞻前顾后,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 「嗯,你帮助张芳慈的动机我算是清楚了,不过……」我抚着下巴,又问:「为什么游乐园的新闻,最近又被报了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叶承翔的表情无奈:「虽然我们想把新闻搓掉,然而记者们为了赚钱,私底下还是会将新闻卖给其他媒体,像是数字周刊,我们东昇集团跟他们的关係很差,若是消息流到他们那,而且是不利于东昇集团的,那我们就算花再多钱也压不住,毕竟商场如战场,本就没什么道德可言。」 「原来是这样,对了,我还想问……」 「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叶承翔有些不耐烦地说:「快问吧,我等等还有事。」 「就是叶承峰的事,听说他之前有个千金女友,不过最近分手了……」话还没说完,叶承翔便叹了口气:「这件事张芳慈也知道,你干嘛不去问她?」 叶承翔说,叶承峰的千金女友,其实就是张芳慈的堂姐,叶承峰虽然在学业方面堪称天才,对企业的经营管理也很有一套,但在感情方面却是相反,不仅不懂浪漫,还很不会哄女生,交往的蜜月期一过,他和千金女友就越来越常吵架,最终仍是选择了分手。 「承峰哥绝不会对张芳慈乱来,这点你可以儘管放心。」听我说完在医院门口那时,叶承峰拿枪对着张芳慈的事,叶承翔说出他的结论。 「这话怎么说,有什么根据吗?」我不以为然地说:「假如那是真枪,我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的话是有可能被杀,但承峰哥绝不可能动张芳慈一根寒毛。」 「呃……」听闻,我顿时感到莫名的无奈。 「一来承峰哥从不打女人……」叶承翔侃侃说道:「他只把张芳慈当作自己的妹妹在照顾,那时他谎称张芳慈是他的未婚妻,也只是为了测试你,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 「就算是测试,也不该用这么荒谬的手段吧?」 「二来……」叶承翔无视我的抱怨,继续说道:「虽然我父亲是董事长,但事实上,张芳慈的爷爷才是东昇集团持股最多的董事。」咦,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所以承峰哥不可能对张芳慈做什么不利的事,倒是你自己要多小心,承峰哥的报復心很重,心眼可小了!」说到这里,叶承翔喝了口湘华递给他的饮料。 「那个……」我难掩困惑地问:「你刚刚说,张芳慈的爷爷,是你们东昇集团的董事?」 「是啊,张芳慈她们家族比我们家族还有钱,所以我才纳闷,她怎么会去住这么寒酸的学生宿舍。」叶承翔迟疑了一会,反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嗯,我不知道。」我尷尬地摇摇头。 叶承翔离开后不久,医生进来帮我做最后的检查,湘华则去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听湘华说,叶承翔为了精进自己的绘画技巧,决定去欧洲留学,之前因为一些误会,使她对叶承翔十分厌恶,误会解开后,湘华愿意跟他继续当朋友,在离开台湾的前夕,能够和湘华冰释前嫌,叶承翔说他为此感到欣慰。 「他说他之后的女友一个比一个势利,都是看上他的钱才跟他交往,只有我是真心对他好。」叶承翔走后,湘华才对我吐露心事:「他似乎想跟我復合,不过不可能啦,我最多只能和他当朋友,他可是很花心的,我不想再为了他整天神经兮兮的。」 「嗯,有些事情,过了就回不去了。」见湘华落寞的模样,我试着安慰她:「相信经歷过这些事,你会更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什么才是适合你的归宿,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会慢慢释怀的。」 「是啊,也只能释怀了。」湘华从购物袋里拿出叶承翔送她的礼物。 「那个玩世不恭的叶承翔居然会画画,真是人不可貌相。」 「呵呵,他的画工很厉害,我一开始也被吓到呢。」湘华拆开礼物后驀然沉默了,眼眶逐渐泛红。 「我要把画工很厉害这句话收回来,真是的,竟然把我画得这么丑……」湘华将手上的礼物递到我面前,原来是个精美的画框,里面镶着一幅湘华的肖像画。 「叶承翔,你真的好可恶……」湘华的泪水轻轻滑落脸庞。「离开之前,还把我的心搅得一团乱,这样是要我怎么忘记你呢……」 —————— 下午三点多,我终于回到宿舍,一踏进宿舍大厅,正好遇到房东阿姨。 「阿姨,好久不见!」「阿姨好!」我和湘华微笑招呼道。 「原来是你们啊,好久不见!」房东阿姨走到我们面前。「翔宇,你今天出院啊?伤口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阿姨关心。」我礼貌地回应。 「真是抱歉,我昨天才从香港回来,没去跟你探病,你妈妈难得来一趟台北,我也没能见她一面。」 「没关係啦,我和湘华平时已经很受阿姨照顾了。」与房东阿姨寒暄几句后,我们才回到房间。 「哥,我先回房了,等会还要上班呢!」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将行李搬回房间后,湘华就先离开了,我也开始整理房间。 桌上堆满许多探病的礼物,其中还参杂生日礼物,回想起生日那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做梦一样。 「唉……」看着手上的爱马仕手錶,又不禁想起张芳慈。 『我到宿舍了。』 『今天叶承翔有来医院找我妹。』我拿起手机,传讯息给张芳慈 『他去找你妹干嘛,想復合吗?』 『去道别而已。』『他还送了亲手画的图,上面画的是我妹。』『我妹收到后,哭得唏哩哗啦的。』 『哇,好浪漫!』『他要去欧洲留学,短时间不会回来。』 『我都不知道他会画画。』这时间她好像在练舞吧?久久才回覆一次。 『呵呵,看不出来齁!』 和张芳慈聊天的途中,我已将房间整理乾净,时间很快来到傍晚,建诚他们也差不多要下班回宿舍了。 『叩叩!』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我走到门口,门外的人也不知在急躁什么,不停敲着房门。 「谁啊?」我喊道,但门外的人没有应声,只是继续敲门。 「这样手不会酸吗?」从窥视孔看出去,外面敲门的居然是位老人,他戴着一副大眼镜与一顶深棕色圆帽,留着白花花的落腮鬍,不知为何脸神情稍显凝重。 『叩叩叩!』确认身分后,我才打开房门:「来了!」 「……」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老先生,你是不是敲错门了?我似乎不认识你。」我问道,老人犹疑了一会才开口:「你的名字,是叫石翔宇吗?」 「嗯,我是。」老人的穿着整齐乾净,看起来不像游民,也不像是记者,为什么会忽然找上我?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纳闷地问:「抱歉,请问你是?」 「冒昧来访,打扰了。」老人的身高只矮我一点,看起来很健朗,他注视着我,眼神流露淡淡的哀伤:「仔细一看,真的长得好像,就像从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先生,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老人的眼睛不停在我身上打量,感觉十分诡异,我委婉地问:「你是不是找错地址了,需要我帮忙吗?还是……」 「不……」老人回答,嗓音有些沙哑:「我找的正是你没错,石翔宇。」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看老人的言行举止,也不像是失智老人,我接着问:「可以告诉我你的来歷吗?」 「真的不记得我吗?大概十年前,我们见过面的。」 「十年前?」十年前,我不是还在念国小吗?该不会是哪个教过我的老师吧? 「抱歉,我没有印象,可以请你说清楚点吗?」 「果然想不起来嘛……」老人的表情难掩落寞:「不然这样吧,我们先进去慢慢聊,一直站着,我的腰也有点痠了。」 「抱歉,在还没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进房间的。」我果断说道。 「这么说也是,要不然到车上说吧,我的车停在下面。」 「不行。」我毅然回绝:「要是你想绑架我怎么办?」 「光天化日之下,我怎么会绑架你?」老人皱起眉头:「不然你提议吧,找个你认为适合的地方,不过地点要隐密,也不要有其他外人,就我们俩。」 「呃……」听到这里,我不禁语带鄙夷地问:「老先生,你该不会是诈骗集团吧?」 「你说什么?诈骗集团!」老人的反应颇为激动:「我看起来像吗?」 「有一点。」 「唉……」老人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我是诈骗集团,那明天应该就世界末日了!」 「人不可貌相,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人歇斯底里地叹道:「唉,算了,不跟你计较。」 「呵呵……」我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该怎么打发掉这来歷不明的老人。 「奇怪……」老人又朝我投以视线,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玉珮,你的玉珮呢?」 「什么玉珮?」 「就是玉珮啊,上面刻着春字的那个玉珮……」老人的神情焦躁:「十年前,你不是还戴在身上吗?那个玉珮你收到哪去了?」 「你说详细一点,那个玉珮的样子。」他说的玉珮,指的是爸爸送给我当护身符的那个玉珮吗? 「那是青白相间的玉珮,八卦阵的外型,中间刻着春的篆体字。」老人所描述的玉珮,和爸爸送我的玉珮相差无几,我格外感到诧异:「你是谁,怎么会知道玉珮的事?」 「我当然知道玉珮的事,因为我是……」老人欲言又止地叹气:「唉,说来话长。」 「你在玩什么把戏?快说啊,你到底是谁!」我不耐烦地说。 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招呼声:「是翔宇吗?」转头一瞧,原来是建诚。 「建诚……」我尷尬地笑了笑:「你下班啦,晚点要一起去吃饭吗?」 「当然好啊,太好了,你终于出院了!」建诚走到我面前,并注意到身旁的老人:「这位老人家是谁,来找你的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不太清楚?」建诚搔着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聊天了?」 「你是翔宇的朋友吗?」老人看向建诚。 「是啊,我是翔宇的朋友。」建诚客气地问老人:「老先生,请问您是?」 「没想到这么多人不知道我是谁,真是可叹。」老人又说出匪夷所思的话。 「他只是个疯子,别理他。」我冷冷说道,并准备关门离去。 「石翔宇,你等等!」一个转身,老人立刻叫住我:「明天中午,你有空吗?」 「有空我也会说没空。」我一脸不悦地说。 「唉,简直一模一样,就连脾气也是。」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并紧握住我的手。 「喂,你干嘛?」 「明天中午,到这张纸上写的地点找我,我会告诉你,关于你的一切。」老人将卡片塞到我手里,随即转身走向电梯。 「我为何要去?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对着老人的背影怒道:「你根本就是诈骗集团,我才不会去呢!」 「敢这么数落我的人,你是第二个。」 「敢这么数落你的人,我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老人头也不回,态度令人恼火。「明天我绝不会去赴约的!」 「呵呵……」老人走进电梯前,回头瞧了我一眼:「先看看上面的地址,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罢,老人便搭乘电梯离开了。 「那个老人好像有点疯癲,不过你也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吧?」建诚拍拍我的肩膀。 「唉,那个老人疯言疯语的,我都听不懂他在说啥。」我准备回去房间,建诚则叫住我:「欸,那个……」 「怎么了?」我应声。 「上面写的地址是哪啊?」建诚指着我手上的卡片,关心地问:「你明天会去赴约吗?」 「应该不会吧,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的确很可疑。」建诚摸摸下巴:「要不要去报警啊?」 「我也有这个打算。」想起老人临走前的那番话,我好奇地拿起卡片。 「不然我们等等去吃饭时,顺便报警吧。」 「咦?」见到卡片上的地址,我愣住了。 「你在发什么呆啊?」建诚看着我,疑惑地问:「上面写了什么?」 「建诚,你先别去报警,我打算明天去赴约。」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建诚语气担忧地说:「明天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赴约太危险了。」 「不,我一个人去就好,还有……」我思忖了一会,郑重其事地说:「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尤其是湘华。」 「你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秘……」建诚的神情略显焦躁:「上面写的地址是哪里?你至少要给我知道,我才能放心让你去赴约啊,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会良心不安的。」或许是怕我像绑架案那次一样,做出什么危险举动,建诚才会这么担心我吧。 「上面写的地址是……」这个地址,我不会认错的。 「我父亲的长眠之地。」 第二十六章 身世的真相 我的童年出现过一位特别的女孩,我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读哪间学校,只是偶尔会在街上遇到她,或者在公园夜市、餐厅商店远远看见她,与她擦肩而过。 那女孩看起来年纪比我小,皮肤白白净净,相貌大概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她总会牵着一位漂亮阿姨的手,应该就是女孩的妈妈,旁边还有位身形高挑的少女,五官神韵跟女孩特别像,应该是女孩的姊姊吧? 女孩很黏妈妈,说话的声音轻柔,和女孩对到眼时,她会害羞地低下头,装作没看到我,每当我遇见那女孩,心脏都会跳得很快,好几次想上前跟她搭话,却始终没有勇气。 就这样过了几年,女孩长高了,也变得更漂亮了,她时常穿着长裙,好像洋娃娃般,身上散发独特的气质,女孩也开始会对我微笑,轻轻挥手跟我打招呼,虽然我们没说过话,虽然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好几个月后,但我始终忘不了女孩的身影与笑容。 国小的毕业典礼那天,我终于和她说到话了,那是下着大雷雨的午后,女孩蹲在桥下的河堤边独自哭泣。 第二十六章身世的真相 辗转难眠的夜里,我蜷缩在床上,伴随腹部枪伤偶尔的阵痛,脑里不断想起那位奇怪老人及玉珮的事,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抱着疑惑入睡。 『嗶嗶嗶!』彷彿只睡了一眨眼的时间,耳边已传来扰人清梦的闹鐘铃响。 「呃……」八点了,我强忍睡意起身,接着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立刻迎面袭来。 印象中,我读幼稚园的时候身上就戴着玉珮了,爸爸曾说玉珮是爷爷送给他的,说是会带来好运并保祐小孩平安长大,爸爸很珍惜那个玉珮,常嘱咐我要好好保管,别不小心弄丢,虽然后来我将玉珮送人了。 『玉珮,你的玉珮呢?』 『十年前,你不是还戴在身上吗?那个玉珮你收到哪去了?』 『我当然知道玉珮的事,因为我是……』 那个老人十年前就见过我吗?爸爸过世至今也快十年了,为什么老人知道玉珮的事?他是爸爸的朋友吗?又为何会来找我?有太多疑问在我脑海打转,令我心神不寧。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与老人赴约的地点,也许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接近中午,我搭火车返回员林。 当初船难之后,救难队寻获爸爸的遗体,遗体在英国烧成骨灰后才带回台湾,办完丧礼后,骨灰安放在员林郊区的一座灵骨塔,正是卡片上写的地点,每逢爸爸的忌日(圣诞节)或祭祀节日,我们一家人都会去灵骨塔追思祭拜,所以我才对这个地址记忆深刻。 「各位旅客,员林站快到了,请准备下车。」耳边传来广播,我提起背包准备下车。 『才刚出院就到处乱跑!』『有没有按时吃药啊?』张芳慈得知我要回员林,对我嘮叨了几句,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她要去见老人的事。 『有啊。』『火车到站了,等等聊。』 『嗯嗯。』『签名会也快开始了。』『晚点我再传照片给你看!』张芳慈传了签名会穿的服装照片给我,见到她甜美可爱的笑容,我的不安情绪便得到舒缓。 收起手机前,我无意中瞧见手机显示的日期,想起一个月前,我才初次与张芳慈邂逅,虽然刚开始的进展有点糟糕,却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和她会成为男女朋友,不免感到惊喜。 当初我对张芳慈虽然有好感,却只想和她维持朋友关係就好,而张芳慈貌似没顾虑这么多,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跟我告白了,该说她勇敢还是太过鲁莽呢?不过庆幸的是我们在一起了,就算还没有完全了解彼此,但至少我们很珍惜对方,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情缘,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 「到了,一共两百三十块。」走出火车站后,我搭计程车去灵骨塔,来到目的地时,时间已接近下午一点。 「这是找你的钱,还有我的名片。」司机大哥递了张名片给我,亲切地说:「这附近比较偏僻,回去时如果有需要,可以打这支电话给我。」 「大哥谢谢,有需要的话会联络你。」 跟司机大哥简单道别后,我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灵骨塔,耳边蝉声环绕,令我感到一阵心烦。 刚走进灵骨塔的园区,便看到不远处停着一台突兀的黑色礼车,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人。 男人一见到我便朝我走来,并展露亲切的微笑:「您好,您就是石翔宇先生吧?」男人留着一撮八字鬍,看上去有些年纪。 「我就是……」我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老爷的管家,老爷在里面恭候多时了。」男人转身并伸手示意:「请随我来。」 「嗯。」老爷指的是那位老人吧?我跟在男人后头,一走进灵骨塔的大厅,就瞥见昨天那位老人,老人穿着一袭深蓝色西装,还打上一条深红色领带,散发不凡的气质。 「老爷,石翔宇先生到了。」 「嗯,你先出去吧。」 「是。」老人一声令下,男人恭敬地行礼,然后走出门外离开了。 原本担心自己迟到会见不到老人,看来是我白担心了,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来歷?开着价值不菲的礼车,居然还有聘请管家,是哪位企业家或富豪吗? 「本来还担心你不会来,幸好你来了。」老人走到我面前,神情略显凝重:「走吧,陪我到你父亲那。」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里?」我不客气地问:「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玉珮的事?」 「到了你父亲的面前,我自然会告诉你。」老人转身,缓缓走进灵骨塔的内厅。 「……」我默默跟随在后,老人的身影看起来莫名沧桑。 不过一会便来到爸爸的骨灰柜前,老人停下脚步,不发一语地凝视着骨灰柜,眼神流露淡淡的哀愁。 此时,与爸爸相处的回忆在脑海不停涌现,就连我在爸爸的丧礼上嚎啕大哭,彷彿只是昨天的事。 「唉……」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开口打破沉默:「翔宇,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我淡然回答。 「原来过这么久了……」老人转身看着我,缓缓地说:「二十一年前,他带着你妈妈还有刚出生的你,来到我面前,那时候我做了错误的决定,直到今天,我仍是十分后悔。」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你是我爸爸的谁,他为什么要去找你?」 「他找我不为了什么,只是希望有个完整的家,而我却亲手毁了这一切。」说着,老人的声音逐渐哽咽,眼角泛着泪光:「冠元是个贴心的孩子,头脑非常聪明,每次学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都会开心地跟我分享,从国小到高中,他段考一直都是第一名,而我却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讚美或鼓励,我是个失职的父亲,最差劲的父亲。」 「这、难道你……」听到这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我是石冠元的父亲,石春海……」老人用微微颤抖的沙哑嗓音,说出那句令我难以置信的话:「我是你的……爷爷。」 这是什么情形?骗人的吧! 「不、不可能……」听闻,我顿时一脸诧异:「我爸爸说,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过世了。」 「真的吗?你父亲他真是这么说的?」老人紧蹙着眉。 「是啊,他说爷爷得了肺癌过世了。」 「他是骗你的……」老人的神情难掩落寞:「既然我死了,那他有告诉你爷爷的名字吗?有带你去爷爷的坟前上香过吗?」 「没有,他没提过。」鬱闷之情悄悄涌上心头,我接着问:「爸爸还说,奶奶在他读高中时去世了,所以这也是骗人的?」 「不,这是真的。」老人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唉……你父亲他,是我和外遇对象所生的孩子,当初为了隐瞒这件事,才没有将你父亲写入户籍里。」 「……」我静静聆听老人娓娓道来:「三十三岁那年,我参加了一场工商晚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祖母,她是晚会上负责表演小提琴的一位学生,当年她才十六岁。」 「工商晚会结束后,我託人打听那位演奏小提琴的学生,才知道她是北一女的高材生,母亲经营书店,父亲则是在报社上班,那时我已经结婚,有三个小孩了,但我还是去追求你祖母。」老人来回踱步,一边诉说陈年往事,我逐渐被他所说的故事吸引,虽然不知真实性为何。 「三十五岁那年,你父亲出生了,那时正逢大年初一,所以我将他取名叫作冠元,那年除夕我陪着你祖母,一起在医院度过,孩子们问爸爸去哪了,我妻子只说工作忙碌,所以赶不上围炉。」 「过了几年,我把你祖母和冠元接回家里住,妻子简直气疯了,那时你父亲才五、六岁,但是很聪明,知道自己是小妾的孩子,要学会怎么看人脸色。」不知不觉,我和老人走到灵骨塔外的一座凉亭。 「冠元读高中那年,你祖母因为车祸去世了……」老人坐在椅子上,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太过突然,我和你父亲都伤心不已,但我的妻子跟孩子却趁机落井下石,数落你父亲的不是,你父亲气不过,便搬出家里去外面住,那时我忙于工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时并不清楚,你祖母和冠元受了这么多委屈,后来我听下人说,你祖母那次会发生车祸,是我妻子偷偷破坏剎车桿,才会造成这场悲剧,可惜没有证据能够证实这个谣言。」老人沮丧地说,爸爸自高中搬出家里后,他们父子俩就越来越少见面,几乎是形同陌路,家庭的不和睦,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与你父亲的关係才彻底决裂,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感到万分懊悔,千金难买早知道,可叹啊……」老人低着头唏嘘,并摘下眼镜轻揉双眼。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奇地问。 缄默了一会,老人才难掩哀伤地说:「有一天,你父亲带着一位女人来找我,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女人就是你妈妈,怀里的婴儿就是你,当时我连你父亲已经结婚了都不知道。」 「那次你父亲跟我说,他想要入石家的户籍,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爷爷、没有祖先,你父亲从没跟我要过什么,却为了刚出生的你跑来求我,他知道家庭的重要,不希望孩子没有完整的家,本来我已经答应你父亲了,但……」说到这里,老人又语塞了。 「但是你失约了,因为从小到大我没有扫过墓,也不知道自己的爷爷还活着。」我的语气冷漠,如实道出内心的揣测。 「没错,我失约了,当时正值公司的董事长遴选,我持有公司将近一半的股份,股东和董事都很支持我……」老人缓缓起身,抬头眺望天空,神情十分惆悵:「只不过后来,我遭到不明人士起底,说我在外面有私生子,外遇对象还是位高中生,我为了董事长的宝座,极力撇清和你父亲的关係,为了掩盖这件事,我还私下拿了一笔钱给你父亲,要他从此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是这样……」我双手抱胸、表情不屑地说:「难怪每次问起爷爷的事,爸爸总会找许多理由来搪塞我,为了名利而拋弃自己的儿子,有这种自私的父亲,我想爸爸他一定很难受。」 眼前这位老人或许真是我的祖父,但也仅止于血缘上,倘若老人所言属实,那我绝不会承认他是我爷爷,空有祖孙的虚名又有何意义?这种自私自利、想藉由装可怜来博取同情的爷爷,不要也罢。 「是啊,我很自私,所以我不怪任何人,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不过……」老人看着我,露出落寞的苦笑:「我想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尽我所能的弥补你们,尽到一点身为爷爷的责任。」 「……」我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老人将眼镜重新戴上,并轻声叹道:「我得了癌症,是大肠癌第三期,后天就要开始做化疗了,也不知道挺不挺得过。」 「怎么会……」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时我也厌恶自己,竟对老人產生了一丝怜悯。 「再过两个礼拜,是我八十岁寿辰……」老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当天有举办公开的餐会,这是邀请函。」 「你这是……」我看着邀请函,迟迟没有伸手收下。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奢求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参加,就当作可怜一个来日不多的老人吧。」听老人说得如此凄凉,眼神充满殷切的期盼,我犹豫了半晌,心软地收下邀请函。 「我不一定会去,你别抱太大的期望。」我将邀请函收进背包,老人则是双眼泛着泪光,略显激动地说:「不,请你一定要来,最好带上你妈妈和湘华一起。」 「我没有义务回应你的期望……」我冷冷说道:「伤害已经造成了,爸爸也已经辞世了,当初你狠心拋弃爸爸,就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你可以赎罪,但是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是啊,你说的没错……」老人低着头,语气很是沮丧:「你今天愿意来这里赴约,听我说这么多话,我应该感到知足了。」 「你知道就好。」我瞧着手錶,才惊觉已在此地待了近两小时。「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对了,你的玉珮呢?放到哪去了?」老人轻推眼镜,缓缓说道:「也许你没有印象了,十年前,我有去参加冠元的丧礼,那时你还把玉珮戴在身上,听你妈妈说,你一直很珍惜那个玉珮。」 「那个玉珮,我后来送人了。」我坦然回答。 「送人了?你送给谁了?」老人歇斯底里地说:「你父亲没跟你说过,那个玉珮的来歷吗?」 「当然有,爸爸说那是你送给他的,怎么了吗?」我反问。 「当年你父亲从家里搬出去后,我将玉珮交给了他,那个玉珮是我们石氏家族的传家之宝。」 「所以呢?」听到这里,我心里燃起莫名的怒火,不以为然地说:「传家之宝又如何?你为了自己的欲望,为了保住名声地位,都能够拋弃我爸、不让他写入户籍了,那块玉珮,也不过是块破铜烂铁罢了!」 「唉,你说的没错……」老人一脸惭愧,而我继续毫不留情地怒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董事,做了多大的事业,不过我要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没有担当的卑鄙小人!为了钱财利益,你可以冷血无情、弃亲情于不顾,如果我是石冠元,我早就把玉珮给扔了!更不会告诉他孩子,那个玉珮是保祐小孩平安长大的护身符,让他孩子以为自己有个好爷爷!」 「没错,你说的没错……」老人红着眼眶,神情分外愧疚:「我这是罪有应得,你就尽管骂我吧,我很后悔、非常后悔,十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没有一天不是活在良心的谴责里,看到你被枪击的新闻,我才醒悟过来,我不能再让遗憾发生了,为了冠元的在天之灵,我要用剩馀的人生好好弥补你们。」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并提起背包起身:「来日方长,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吧,至少你告诉了我真相,我也该跟你说声谢谢。」 「翔宇,你真的很棒,冠元他教出了一个好儿子。」老人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我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络方式,你随时可以与我联络,希望餐会上可以见到你。」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很不情愿地收下名片。 此时,管家男人朝我们走来,鞠躬说道:「老爷抱歉,打扰到你们谈话。」 「有什么事吗?」老人问。 「鼎新集团的魏董刚刚来过电话,说想与您讨论上次的案子。」 「没注意时间,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老人瞄了眼手錶,接着对我说:「我有事要先走了,走吧,我载你回市区。」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我冷冷拒绝。 「是嘛,那好吧,今天很谢谢你。」老人踏着阑珊的脚步转身离开,我则站在原地目送他。 「你的新书很好看……」走没几步路,老人对我回眸一笑:「写书加油,我期待你之后的作品。」说罢,老人的背影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默默坐在凉亭里,回想老人所说的话,宛如做了一场虚幻的梦,或许是真相过于震撼,才会有这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吧,从没想过我的爷爷仍活在世上,而且是如此自私不负责的爷爷。 此刻,我只想静静地发呆,什么也不用想。 「咦?」正要收起老人的名片,我却发现名片的内容不太对劲。 「石春海……」老人的名字旁,写着几行小字:『春海集团创始人,春海集团荣誉董事,春海集团荣誉顾问……』 一时过于惊讶,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并扯开嗓子大喊:「什么!」 我的签约公司春海出版社,正是春海集团旗下的企业之一,怎么会有巧合到这么离奇的事? 我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难以笔墨。 第二十七章 情不自禁 国小的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和同学们去聚餐,之后同学相约去逛街,我因为要练习小提琴,于是婉拒了邀请,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下雨了……」半路上忽然下起大雨,附近没有可供遮雨的建筑,不远处的河堤有一座桥,我只好跑到桥下躲雨。 「哇,下得好大。」跑到桥下时,我的衣服几乎全湿了,正要脱下衣服时,却发现河堤边蹲着一位女孩。 「咦?」我朝女孩走去,走不到几步,女孩转身看着我:「你是谁?」 「我是来躲雨的……」女孩哭得很憔悴,但我仍是一眼就认出她:「你怎么了,怎么会蹲在这里哭?」 「你走开啦……」女孩低头揉着眼睛:「我哭得很丑,不想被看到。」 「过来墙边吧,在河堤边危险。」我伸手对女孩说道:「放心,我不会看你哭的,我答应你。」 「嗯……」女孩害羞地伸出小手,此时,眼前猝然闪过白光,传来一阵轰天巨响:『碰轰!』 「哇!」女孩听到雷声,吓得发出尖叫,立刻鑽进我怀里。 「你干嘛?」女孩突如其来的反应,令我不知所措。 「我、我怕打雷……」耳边不断传来雷响,女孩吓得不停尖叫:「不要再打雷了,我好怕!」 「你冷静点,打雷没什么好怕的。」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一声雷响:『碰轰!』 「啊!」女孩十分害怕,并紧紧将我抱住。 就这样,我抱着女孩,让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发抖,直到雷声停止我们才分开。 第二十七章情不自禁 走在员林的街上,熟悉的市容驀然变得陌生,一想起老人以及被告知的身世,就感到一阵心烦,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最新的诈骗手法?不过应该不可能,老人知道爸爸和玉珮的事,而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骗我。 当年我问爸爸关于爷爷的事情时,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我隐瞒这一切呢?假使老人所言属实,那么爸爸心中的遗憾,是我无法体会的吧,没有家庭的温暖,尤其在高中时,自己最心爱的母亲也去世了,倘若换作是我,能像爸爸这般坚强豁达吗? 经过之前和张芳慈一起逛街的地方,我又想起张芳慈了,她现在在干嘛呢? 『签名会还顺利吗?』我传讯息给张芳慈。 『当然顺利呀!』『这是歌迷帮我拍的照片,可爱吧!』 『嗯嗯。』只是简单地和她聊天,就使我的心情放松,方才的愁闷也逐渐消逝。 『有点敷衍欸。』『你在干嘛呀?』 『在街上乱晃。』只是偶尔会有种莫名的感觉,悄然蔓延全身。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有一点,不过没事。』只有见不到张芳慈时才会涌起的感觉。 『怎么了,干嘛心情不好?』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去找你。』这种想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衝动。 『明天回到台北大概晚上十点了。』 『那还是算了,太晚了。』这种越是思念她、就感到越寂寞的小鬱闷。 『哪会晚啊。』『我过去找你呀!』 『你不是被禁足?』或许,这就是对爱情的贪婪吧。 『还是可以偷溜出去,不要被发现就好。』 『约好了,不许赖皮喔。』得到越多满足,就会不经意地渴望更多。 『你乖一点啦,不要太想我。』 得到爱情的美好,我却不敢太过沉溺,刻意压抑心中的不安,却仍是担忧许多事情,或许我该学着转换心境,别让自己过于杞人忧天。 回到员林的老家时,已将近晚上七点。 「翔宇,你怎么回来了?」刚走到家门口,就撞见正要开车出门的妈妈。 「临时跟朋友有约,所以回来了。」我心虚地搔搔头,并接着问:「妈,你要上哪去啊?」 「我要去员林演艺厅,今天有音乐会。」妈妈打开车窗、探头说道:「要不要一起去呀?我这里有多一张票。」 「嗯……」我思索了一会才开口:「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听音乐会了。」 「那就快上车吧,唉,你这孩子,怎么刚出院就到处乱跑?」 本来有些睡意,想先回家休息,不过我也好久没和妈妈一起出去了,就当作是转换心情,聆听优美的音乐来沉淀心灵吧。 「最近跟芳慈处得还好吗?」前往演艺厅的路上,妈妈冷不防地问:「追到她了没呀?」 「我一直都跟她处得不错呀。」 「喔,所以追到她了没啊?」妈妈又问。 「你想问的其实是这个吧。」我莞尔一笑。 「是啊,看我多关心你!」 「我前几天跟她开始交往了。」我侃侃回答,妈妈不知为何一脸心花怒放:「哇,那可真是太好了!」 「咦?」见妈妈的神情愉悦,令我感到些许纳闷:「之前提起芳慈的时候,我看你没这么开心啊,难道一组化妆品就能收买你这个婆婆了吗?」 「想过婆婆这关,还有许多考验在等着她呢!」妈妈不时转头看我。 「我还怕是我高攀了,你还想考验人家啊?」 「当然,这可是我儿子的终身大事呀!」 「呵呵……」我望着窗外的街景,淡然说道:「我们才刚交往不久,结婚什么的过阵子再说吧,对我们而言还太遥远了。」 最近,我才开始跟周围的人聊起张芳慈的事,虽然仍是会避免一些敏感话题,但比起刚认识时,替她隐瞒是angelsweet的感觉要好多了,至少我们的生活圈逐渐有了交集,我的朋友对张芳慈的态度也很和善,相信时间一久,我们的相处模式会更加契合,也更能习惯难以倖免的流言蜚语。 『拉得真好听。』坐在音乐会的观眾席,欣赏台上的表演者演奏小提琴,莫名想起张芳慈拉小提琴的模样,没有见面的日子里,我总会不自禁地想起她,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从不知道自己对爱情是如此渴望,任由爱恋的悸动恣意猖狂,我却只能努力克制满溢心头的思念。 犹豫了许久,我才在音乐会结束后,向妈妈坦诚与老人见面的事。 「祝寿餐会,你打算去吗?」 「这……」当妈妈这么问我时,我犹疑了许久:「不知道,我还没决定。」 「你爸爸他,其实并不恨你爷爷,他知道爷爷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妈妈莞尔地说:「你爸爸说,因为爷爷把他生了下来,他才有机会遇见我,听到他说这句话,虽然知道是哄女孩子的,不过我还是很感动。」 「幸好你爷爷寄了不少钱给我们,不然跟着你爸爸,恐怕会饿死哟!」后来,我听妈妈讲起老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才知道老人所言属实,他确实是我的祖父,也是春海集团的创始人,而他也时常私下探望爸爸,关心爸爸的生活近况。 「你爷爷得知爸爸的噩耗时,在我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但是在爸爸的丧礼上,他却没有掉过一滴泪……」妈妈蹙着眉,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你爷爷是个喜欢逞强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不像表面上那样冷酷无情,妈妈并没有要你去认这个爷爷,只是希望你能从不同的角度去认识这个人。」 思忖了半晌,我露出欣慰的笑容:「听你这么说,我对他有点改观了。」 「有时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啊,仇恨所带来的只有仇恨。」妈妈驶着方向盘,一边说道:「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些,至于你要不要去祝寿餐会,要不要原谅来日不多的爷爷,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了,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相对的,你也要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嗯。」看着手上的邀请函,我不禁想,假如我也像老人那样时日不多,剩馀的生命里,我会想做些什么呢? 如果是此刻,我大概会想一直待在张芳慈身旁,牵着她的手,像平常那样聊天散步,欣赏她的笑容,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直到生命的尽头来临。 —————— 隔天,回到台北时已将近晚上十点,台北车站的人潮依然络绎不绝,我和张芳慈约在车站见面,等待的时间里,我在偌大的车站内间晃,途中还买了两杯手摇饮。 『哇,你爷爷居然是春海集团的创始人!』『根本就是在拍电影嘛!』 『呵呵,你爷爷不也是东昇集团的大股东吗?』后来,我透过通讯软体与张芳慈分享老人的事,至于湘华,我则是想当面告知她,毕竟突然知道身世的真相,想必会十分惊讶,当面诉说这一切比较能交代清楚、避免误会。 『其实公司里很少人知道这件事,传开的话肯定又会被说间话。』 『对了,那个……』本来张芳慈约好要来找我,不过临时出了一点变化。 『怎么了?』我问。 『我爸妈还有我姊姊,他们去香港玩,明天才会回台湾。』『所以我想……』瞧着手机萤幕上的讯息,我不禁怦然心动。『今晚就住你那边,可以吗?』 『嗯……』我迟疑了许久,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后才送出讯息:『可以呀。』虽然我们是情侣了,可是要张芳慈在我房间过夜,还是有点太刺激了。 『感觉答应得有点勉强。』『该不会有别的女生要去找你?』 『除了湘华,只有你会来找我呀!』和张芳慈相处久了,才发现外表充满自信的她,对爱情也存有许多不安全感。 『真的吗?』『我之前有看到女生进你房间!』 『那是建诚要追的学妹啦,叫做欣怡。』『她只是去拿扑克牌,拿完就走了。』虽然偶尔会闹闹脾气,但事后想想,这不是多数情侣都会遇到的事吗?是因为在乎对方,才会有这种反应吧。 也许现实的距离和过往的经歷,让我们对爱情產生了不信任,但我始终相信,只要彼此多一点包容与珍惜,这些问题是可以克服的。 「哇!」回覆讯息到一半,张芳慈乍然出现在我面前,并出声吓我。 「想吓死谁呀……」我扬起嘴角,并轻捏她的脸颊:「玩不腻喔你!」 「不要捏我啦!」张芳慈戴着墨镜,嘟着嘴说:「臭翔宇,伤口好点了吗?」 「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玩笑地说:「可是最近都没看到你,所以伤口又痛起来了。」 「干嘛这么肉麻……对了,我还没吃饭欸。」 「你又没吃饭了,都不听话喔。」 「没办法,签名会太忙了。」话说到一半,张芳慈忽然神色紧张地拉着我:「石翔宇,快跟我过来!」 「啊?」我们在车站里跑了起来,直到跑出车站外,我们才停下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干嘛这么慌张?」我疑惑地问,呼吸很是急促。 「刚刚云姨,还有工作人员在那里……」张芳慈略显喘吁地说:「被他们看到我跟你出来约会,肯定会被骂的。」 「对齁,你们公司有不合理的禁爱条款。」 后来,我陪张芳慈去解决晚餐,途中还买了许多零食,回到宿舍时已将近午夜零点。 「啊哈……」一进到房间,我轻轻打了个哈欠。 「哇,好久没来了!」张芳慈的体力彷彿没有止尽,精神奕奕地在房间里活蹦乱跳:「哇,又多了一隻公仔,这是佐助吗?」 「你的记性可真好,居然还认得这些模型。」我将张芳慈的包包放到椅子上,接着打开冷气。 「嘻嘻,小意思啦!」张芳慈瞧了眼放在角落的小提琴盒,微笑地说:「我最近有在练小提琴,下礼拜要去宜兰做慈善表演,找个时间我拉给你听!」 「好啊,我很期待喔。」我将装满零食的袋子放在矮桌上。「你可真有精神,不是才刚忙完签名会吗?」 「我在高铁上有小瞇一下。」一说完,张芳慈便跳到我的床上:「哇,我还没躺过你的床欸,原来这么舒服!」 「你要先洗澡吗?时间有点晚了。」我瞥了眼墙上的鐘,并顺手打开笔电。 「好啊,那我先去洗澡喔,顺便卸妆……」张芳慈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翻起一旁的包包:「哇,我的脸好油喔!」 「有记得带衣服吗?」此时,我的心跳逐渐加快,脑中还闪过奇怪的想法。 「当然有啊,沐浴乳跟洗发精我也带着。」张芳慈拎起一包束口袋朝浴室走去:「不准偷看喔,敢对我乱来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是是是,我知道。」我房间的浴室,可是用铜板就能撬开门锁啊……不对!我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想法? 没错!我要忍耐,虽然脑海一直浮现邪恶的画面,但我绝对要把持住,不然会闹出人命的。 「石翔宇,我忘了拿洗面乳……」张芳慈打开浴室的门,露出一条门缝。「帮我拿一下好吗?」 「是这瓶吗?」 「没错,谢谢喔。」将洗面乳交给张芳慈后,她便把门关上。 如果刚才我就这么衝进浴室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不行,我不能再想这么邪恶的事了! 「啦啦啦……」张芳慈洗好澡后,哼着歌从浴室走出来。「哇,好舒服喔!」 「洗了快一个小时,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瞄了眼手上的錶。 「我还有吹头发呀。」张芳慈见房间只开着小夜灯,皱着眉头说:「石翔宇,你要睡了喔?」 「对呀,已经很晚了,我明天早上还要实习。」我将笔电关机,并简单收拾书桌上的杂物。 「我难得来找你,你居然要睡了!」张芳慈双手插着腰走到我面前。 「没办法,明天要实习啊。」 「请假就好了呀,我明天都没事耶,只有傍晚要去上表演课而已。」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回答:「再请假的话,我怕会拿不到实习学分。」 「我难得有空陪你欸!」话才刚说完,张芳慈立刻不悦地说:「之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出去了,你就不能请假陪我吗?」 「这……」张芳慈在我面前挤眉弄眼,我无奈地笑了笑:「好啦,我明天请假,反正我也才刚出院嘛。」 「ya,太好了!」她抱住我的腰,装出娇嗲的声音说道:「翔宇honey,我好爱你喔!」 「你、你都不会害臊的喔……」张芳慈可爱的脸蛋、诱人的嘴唇就近在眼前,细滑皮肤的触感以及身上散发的香味,逐渐勾起我的性慾。 「害臊什么啊?」张芳慈一脸天真地问。 「就……突然抱着我,还装出这么可爱的声音……」我嚥了嚥口水,吞吐地说:「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这样挑逗我,我会……」 「呵呵,原来这就叫挑逗呀。」张芳慈又抱得更紧了,故意在我身上磨蹭,并用嫵媚的眼神看着我:「这样挑逗你的话,你会怎么样啊?」 「呃……我会忍不住做坏坏的事。」她压到我腹部的伤口,但此刻燃起的慾火,早已掩盖过痛觉。 「好啦,不闹你了。」张芳慈松开双手,而我却在一瞬间,亲吻住她的粉嫩双唇。 「唔、嗯……」我搂着张芳慈的腰,不停亲吻着她,她灵巧的舌头也不断挑逗着我,我们俩的身体互相交缠磨蹭、激情地舌吻着,强烈的慾火终于切断理智,我将张芳慈扑倒在床上,一手抚摸她的双峰,一手则伸进她的内裤里。 「不、不要……」张芳慈夹紧大腿,急忙抓住我的手:「你不要乱来。」 「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手指慢慢伸进她的下体,指尖传来毛发的触感。 「不行啦,快停下来……」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张芳慈放弃抵抗般地松开手,任我的手指滑进双腿之间,她的私处已是沾满露水的花瓣。 「石翔宇,你不要这样……」张芳慈眼眶泛红,轻声地哽咽:「这样会有小宝宝的,我、我好怕……」说完,她便流下眼泪。 「对不起……」见到这一幕,我停下使坏的双手,终于回復理智:「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缓缓起身,愧疚地低着头。 「呜……你真的好坏,我最讨厌、最讨厌你了!」张芳慈不断搥打我的手臂,泪水潸然落下,看来她确实被我的举动吓坏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我拥抱着张芳慈,并轻抚她的头。 「你干嘛这么急,我迟早会把第一次给你的……」张芳慈轻揉双眼,抬头看着我:「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不希望太快就……」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什么情不自禁!」张芳慈的眼角泛着泪光,噘嘴说道:「如果有别的女生像我那样抱着你、挑逗你,你是不是也会对她……对她做你刚刚想做的事?」 「当然不会啊!」我轻轻擦拭张芳慈脸上的泪痕。 「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对你乱来,就算……就算乱来,也只会对你一个人乱来。」我凝视她那梨花带雨的眼眸,神情无辜地说:「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好啦……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原谅你吧。」张芳慈轻轻闭上眼睛,搂着我的颈肩,亲吻我的双唇。 「说好的,只许对我一个人乱来喔。」 那一晚,我们相拥而睡,不过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努力抑制邪恶的思想与隐隐作祟的性慾,理智和慾望在我体内不停拉扯,直到窗帘透进微微的晨曦,我才因为太过疲倦而入睡。 第二十八章 内心的脆弱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等雨停的时间里,我在桥下跟女孩聊起天。 「我妈妈常带我来这里散步,可是……」女孩娓娓地说,她的母亲半年前罹患癌症,发现时已经是末期了,后来开始接受治疗,但仍是在几天前过世了。 「虽然我住台北,可是这里是妈妈的故乡,所以妈妈埋葬在这里……医生叔叔明明答应我,会让妈妈好起来的……」说着,女孩又哭了起来:「我真的好想念妈妈,以后都见不到她了,我该怎么办……」 「爱哭鬼,你怎么又哭了。」我从书包里拿出毕业典礼时收到的糖果,递到女孩面前:「来吃糖果吧。」 「我不是爱哭鬼啦……」女孩揉揉眼睛,看见琳瑯满目的糖果,立即露出天真的笑靨:「好多糖果喔!真的可以吃吗?」 「尽量吃吧,不过不许再哭了喔。」 「我是偷跑出来的,要快点回去了。」雨停了以后,女孩和我道别:「今天很谢谢你!」 「这个送给你。」我将胸前的玉珮摘下,交到女孩的手上:「这是会带给你勇气的玉珮,以后看到这个玉珮就不许再哭了,知道吗?爱哭鬼。」 「我不是爱哭鬼啦!」离别之前,女孩告诉我她的名字。 「我叫张优音,优美的优,音乐的音。」 第二十八章内心的脆弱 我做了奇怪的梦,梦见筱筠站在舞台上,独自拉着小提琴,舞台前的观眾席空无一人。 「筱筠?」我慢慢走向筱筠,琴声戛然而止,原来是小提琴的弦断了。 「筱筠!」我赶紧跑到筱筠面前,并牵起她的手:「你没事吧?」 「流血了……」筱筠皱起眉,眼角泛着泪光,我拿出手帕裹住被割伤的手指、替她止血。 「很痛吧?看你都快哭出来了。」筱筠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语。 「走吧,我带你去擦药。」我抱住筱筠,轻抚着她的头,却感受不到她的体温。 「筱筠,我真的好想你。」我凝视筱筠的脸庞,她带着一抹微笑,却始终沉默不语。 『碰!』此时,传来沉重的声响。 「咦?」有位女孩在观眾席的阶梯跌倒了,仔细一瞧,那人不正是张芳慈吗? 「芳慈,你怎么会在这里?」张芳慈冷冷看着我,然后起身朝门外跑了出去。 「芳慈,你等等!」正想跳下舞台去追张芳慈,却被筱筠一手拉住。 「翔宇,你不要走。」筱筠露出惹人怜惜的表情。 「筱筠……」 「不要离开我。」 「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我抓着筱筠的手,却无法将她的手扯开。「不然这样吧,你陪我去找芳慈,我顺便带你去擦药。」 「为什么要去找她?」筱筠不悦地问。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焦躁地说:「拜託你先放开我,她好像生气了,我得先去找她。」 「翔宇,你不爱我了吗?」 「筱筠,你别这样。」 「不行,你不能去找她……」筱筠的脸随即扭曲变形,眼睛流出鲜血,皮肤如乾枯树皮般剥落,并张开佈满尖牙的大嘴:「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啊啊啊!」 「石翔宇,起床了!」好恐怖,筱筠怎么突然变成怪物了。 「快点起来,你这个大睡猪!」是谁在叫我……张芳慈吗? 「石翔宇是大睡猪、大笨蛋、大色狼!」原来我在做梦啊。 「唔……」我睁开双眼,缓缓起身坐躺在床上,恍惚地发着呆。 「石翔宇……」过了许久,张芳慈率先开口说话:「你怎么啦,好像闷闷不乐的?」 「没事,只是做了奇怪的梦。」我揉揉眼睛,问道:「现在几点了?」 「快中午了,你超会睡的啦!」张芳慈坐到我身旁,侧躺在我的肩膀:「你做了什么梦啊,恶梦吗?」 「嗯……」我将方才的梦境描述一遍。 「……」听完,张芳慈缄默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我是第一次做这种梦,梦到筱筠变成怪物。」我见张芳慈的神色有异,便摸摸她的头:「只是做梦而已,你该不会吓到了吧?还是你生气了?」 「没有啦,只是……感觉有点吃醋。」张芳慈伸手抱住我,依偎在我怀里:「我知道每个人都是无可取代的,可是每当听你说起黄筱筠的事,我就觉得酸酸的,偶尔会想,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不知道该有多好。」 「傻瓜,你这不就遇见我了吗?」继续这个话题貌似不太好,于是我扬起嘴角、试着转移话题:「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吃好吃的东西……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好的,不许赖皮喔,赖皮的是小狗!」听闻,张芳慈终于展露笑顏。 「呵呵,我们来打勾勾。」此时,门外猝然传来敲门声:『叩叩!』 「咦?」我和张芳慈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门。 「我去看看……」我比出安静的手势,轻声地说:「你先去旁边躲好。」 「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们不已经是情侣了吗?」张芳慈嘟着嘴说。 「我怕门外的人是房东。」虽然我们的宿舍有规定,禁止男女合宿一间房,可我担心的其实是,房东去跟妈妈说些有的没的。 「原来如此。」张芳慈露出调皮的笑容:「嘻嘻,看你紧张的样子真好玩!」 「快去躲好啦……」 『叩叩叩!』 「来了!」我打开房门,眼前出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翔宇学长,打扰了。」那人就是郁涵。「你刚刚在睡觉吗?我打手机给你都没接。」 「嗯,我刚睡醒……」我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跑来找我?」 「我听建诚学长说你感冒了,所以过来看看……」郁涵的模样略显羞怯:「你有好点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嗯,我好多了。」昨晚就寝之前,我传讯息给建诚,说我感冒了,要他帮我跟实习的主管请病假。 事实上,我是为了陪张芳慈才请假。 「你一定还没去看医生齁!」郁涵握住我的手,并摸着我的额头:「好像没发烧,不过你的手好冰喔,走吧学长,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根本没有感冒啊!而且张芳慈就在我房间里,要是郁涵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会很受伤的。 「郁涵,其实我没有感冒,只是……」我的心里十分慌乱,却仍是故作从容:「今天突然不想去实习,所以才请假的。」 「呵呵,原来学长你也会偷懒呀!」 「对呀,我才刚出院,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实习,多累人啊。」我搔搔头,有些心虚地说。 「你的伤口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郁涵关心地问。 「好多了,也有按时吃药,只不过吃完药会想睡觉。」 「不能睡这么多啦,偶尔也要出去动一动。」郁涵带着微笑话锋一转:「站在这里聊天好奇怪喔,我方便进去吗?」 「这个嘛,我的房间有点乱,所以……」我吞吐地回答,额头冒出冷汗。 「哪有啊,上次吃火锅时有看过你房间,明明就整理得很乾净。」 「不然我们改天再聊吧,我今天不太舒服,头昏昏沉沉的。」我故作头痛状。 「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啊?」郁涵皱起眉,并抓住我的手:「你不要再睡觉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这样太麻烦你了,晚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行啦,等等你睡到忘记去看医生就不好了!」 「可是,那个……」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付时,耳边传来张芳慈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呀,怎么聊得这么久?」 「呃……」我一脸惊慌地看向张芳慈,又回头看着郁涵,郁涵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诧异中带点失魂的表情。 「你好,你是翔宇的朋友吗?」张芳慈从墙角走出来,带着谜样的笑容问:「来找翔宇有什么事吗?」 明明叫她躲好不准出来,张芳慈肯定是故意的。 「没、没事……」郁涵的眼眶逐渐泛红:「抱歉,打扰到你们。」 「郁涵,你没事吧?」我面色尷尬地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没关係……」郁涵低着头哽咽地说:「对不起,是我太不识相了……」 「你别哭啊,不是这样的……」正当我苦恼该如何安慰她时,郁涵含着泪水跑离现场,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抓住她。 「郁涵!」我望着郁涵娇弱的背影,她泪眼婆娑的脸庞令人心疼,而我却没有追上去,我也不该追上去,因为我已经有张芳慈了。 我不能在此刻安慰郁涵,不能给她不负责任的温柔,不能害她对我有所期待。 「我以为你会追上去。」张芳慈走到我身后,轻轻拉着我的衣角。 「没关係,没事的。」我将门关上,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担心郁涵。 「刚刚那个女生,好像很喜欢你喔?」张芳慈轻声地问。 「嗯,她之前有跟我告白,不过我拒绝了。」我淡然回答。 「你怎么认识她的呀?」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妹,和我一样是学生会的成员。」见张芳慈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轻抚着她的头,将郁涵来找我的原因陈述一遍。 「原来是这样……」张芳慈听完,略显愧疚地说:「其实我刚才是故意出来气她的,可是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感觉我好像做了很坏的事。」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应该让她早点死心的。」 「就是说啊,长痛不如短痛,你有我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应该要快点昭告天下……」我搂着张芳慈的腰,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亲吻住她那粉嫩诱人的双唇:「唔、嗯……」 「石翔宇……」亲到一半,张芳慈忽然将头撇开,皱着眉说:「你先去刷牙啦,嘴巴有点臭。」 「嗯。」我轻轻松开手,神情有些沮丧。 「唉唷,你干嘛那么哀怨?」张芳慈搂着我的颈肩,流露嫵媚的表情:「等你刷牙好我们再继续呀。」 「唔、听起来好害羞……」 有人曾说,对一个人专情的同时,就是对其他的人绝情,不是谁亏欠了谁,而是爱情里无可避免的伤害。 无论是对于郁涵,抑或住在我心里的筱筠,这些同情与歉疚,彷彿只是我肤浅的自以为是。 —————— 隔天,我终于回到东昇电视台实习,一早进到新闻部的办公室,同事都亲切地和我问早,有些还跑来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令我感到格外窝心。 「早啊,翔宇!」还没走到座位,不远处的陈记者便举起手向我问早。 「早安,陈大哥。」 「身体好点了吗?」陈记者关心地问。 「嗯,好多了。」 「你才刚出院,身体不舒服的话别太勉强,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说吧。」我才刚抵达座位,陈记者就从座位上起身,并提着看似沉甸的公事包。 「陈大哥,你这么早就要去跑新闻啊?」 「是啊,已经跟对方约好了,而且是个大新闻呢!」 「哇,是什么大新闻啊?」我好奇地问。 「先卖个关子,等我回来你就知道啦!」说罢,陈记者便离开了。 「好,我也要认真了。」我对自己精神喊话,正要开始处理新闻稿时,我瞥见林组长朝我走来,手上还捧着厚厚一叠的新闻稿,该不会是要给我处理的吧? 「翔宇,你终于回来啦!」林组长走到我面前,脸上掛着谜样的微笑:「身体有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林组长关心。」我心里不禁叫屈,林组长啊,要把工作丢给我就不必客套了,直接丢过来吧,谁叫我只是个菜鸟实习生呢? 「那就好,你才刚出院,可要照顾好身体啊,还有……」林组长蹙着眉,语气严肃地说:「下次遇到歹徒别逞强,先报警再说,知道吗?」 「嗯,知道了。」我目测林组长手上的新闻稿,应该够我忙一整天了。 「生命诚可贵,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假如自己不在了,那年迈的父母该怎么办?年轻人做事就是太衝动了。」林组长叹了口气,接着说:「算了,不说这些了,你等等来我办公室一趟,有重要的事找你。」说罢,林组长从我眼前走过去,见他将新闻稿丢到别的同事桌上,我默默松了口气。 不过,林组长找我有什么事呢?是关于我请太多假、实习时数不够的事吗?还是…… 「组长,有什么事吗?」在办公室里等候许久,林组长才回到座位。 「是这样的……」林组长娓娓说道:「你住院的这段期间,新闻部刚好有应徵到人,目前的人力不会吃紧了,倒是节目部那边最近忙不过来,问我这里有没有人可以帮忙支援,我想了想就你最值得信任,于是就推荐你了,你从下午开始直接去节目部报到,我已经帮你跟实习的主管报备过了,桌上那些新闻稿处理完后,你就可以先休息了。」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虽然很突然,不过为了实习学分,我也只能乖乖照做了。 「放心,节目部的人很好相处的。」林组长见我一脸犹疑,便哄小孩似地说:「在节目部虽然辛苦了点,不过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还能时常见到上通告的艺人,更重要的是,节目部里有很多漂亮美眉,害我也想换单位了呢!」 「听组长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心动了呢。」我无奈地笑了笑。 「呵呵,不错吧!」林组长拍拍我的肩膀:「去到那边可要好好表现,别丢我的脸啊!」 想不到刚回到公司,我就被调去节目部,又要重新学习并认识环境了,不过祐昇和阿豪都在节目部实习,有他们的照应,我应该能很快适应才对。 接近午餐时间,我和新闻部的同事简单道别后,便到节目部的办公室找主管报到。 「石翔宇同学,欢迎你加入节目部这个地狱……」祐昇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阿姨用力捏住耳根:「苏祐昇,你皮在痒了是不是?」 「不对,是充满温馨与欢乐的大家庭……好痛啊!组长你别捏了,我知道错了!」 「苏祐昇,你别再偷懒了!」阿姨面目兇狠地指着墙边的纸箱,对祐昇吼道:「那边的道具没用好之前不准吃饭,听到没有?」 「是的太后,小的遵旨。」语毕,祐昇模样狼狈地到一旁工作去了。 「那个,我重新自我介绍……」阿姨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我是道具组的杨组长,就是我去跟林组长拜託的,我们道具组最近人手很吃紧,只好跟别的部门调几个实习生过来帮忙,感谢你前来支援,往后的日子里,我会负责教你这里的工作流程,你可要好好学啊,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好好努力的。」杨组长竟然能把鬼灵精怪的祐昇制服得像条狗,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肯定不是好惹的角色。 「嗯,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杨组长瞄了眼手錶:「先去吃饭吧,吃完来办公室找我,我先带你去认识环境。」 「好的,谢谢杨组长。」就这样,我的实习生活有了新的开始。 —————— 「呼……」瞄了眼手上的錶,离下班时间只剩十分鐘,我汗流浹背地推着推车,准备前往摄影棚。 「就跟你说杨组长不是人吧!」祐昇和我一样满头大汗,身上扛着三个装满道具的背包,语气愤恨地说:「如果说你的林组长是恶魔,那杨组长就是恶魔中的恶魔,每天都有这么多事要忙,迟早会过劳死的!」 「嘘,小声一点,别被听到啊。」 本以为刚来到节目部,加上我才刚出院不久,应该不会给我太多工作,没想到杨组长用最短的时间带我认识环境,然后就将搬道具的工作交到我身上,一整个下午我在仓库、器材室、道具室,以及摄影棚之间穿梭折返,没有停过片刻脚步,光是不断来回的路程,就快让我的脚抽筋了。 「呼,终于到了。」来到摄影棚,我将道具搬到一旁的桌上,并擦拭脸上的汗水。 「翔宇,你可以先下班了。」杨组长递了杯水给我,并带着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今天表现得很好,你才刚出院,就别太操劳了。」 「好的,谢谢杨组长。」你就是害我太过操劳的兇手啊,杨组长。 「翔宇,你不要走!」我回头瞧着祐昇,他伸出手来,并露出诡异的神情:「你忍心拋下我离去吗?」 「我先去签退了,你慢慢忙。」我淡然回答。 「不,翔宇,你不要走……唉唷,好痛!」此时,祐昇又被杨组长捏住耳朵:「苏祐昇,快去搬东西,别想偷懒!」 「太后饶命啊,别再捏了……」 走出摄影棚后,我准备回节目部的办公室签退,中途顺便到厕所上小号。 「嗯、啊……」 「嘘,小声点。」 刚走出厕所,我听到女厕里传来奇怪的声音,靠近女厕的门口一听,竟是令人脸红心跳的对话,并伴随莫名的碰撞声响。 「唔、嗯哼……」 「小贱货,你叫得好骚啊。」 「好爽,用力一点……啊……」 看这情形,是有人在女厕里鱼水交欢,未免也太飢渴了,不过这女生的声音,听起来跟张芳慈有点像。 「嗯哼……honey,再用力一点……」仔细一听,这声音真的好像张芳慈,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躡手躡脚地走进女厕。 应该不是张芳慈吧,她说过她是处女的,应该不是她吧? 不可能,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是她…… 「唔、好爽啊……」 这声音怎么越听越像? 不是的,不会是张芳慈的,不过是声音像了点,我不能再这样乱想了,感觉这样的自己好恐怖,像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疯子。 「石翔宇?」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张芳慈竟然站在我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难掩慌张地问,张芳慈则是双手插腰、皱着眉头说:「我还想问你呢!鬼鬼祟祟的站在女厕门口,想干嘛啊?」 「太好了,幸好不是你!」我上前紧紧抱住张芳慈。 「石翔宇,你没事吧?」 「一下下就好,就让我这样抱着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哭了出来,为什么我会这样胡思乱想?如果女厕里的人是张芳慈,或许我真的会崩溃吧。 原来我的心是如此脆弱,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无法理智、无法冷静的。 第二十九章 真正的关係 得知仲夏夜女孩的电影有吻戏后,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和张芳慈讨论这件事,身为她的男朋友,当然不希望她跟其他男人接吻,就算那只是演戏。 「我住院的时候,魏导演有来探病过……」后来,我还是按捺不住,将李国义接下男主角、以及该剧增加吻戏的事,对张芳慈详述一遍。 「吻、吻戏?」张芳慈一听到有吻戏,惊讶得喷出嘴里的饮料:「魏导演真的这么说吗?我完全不知道欸!」 「原来你不知道啊。」 「不行,我绝对不要跟李国义接吻!」张芳慈害臊地说:「虽然他很帅、很体贴、人又幽默,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看,和他演吻戏……不行啦,用想的就觉得好害羞!」 「感觉你不是害羞,是很期待啊!」我故意戳她的腰。 「唉唷,别弄我啦!」 后来,张芳慈向魏导演询问吻戏一事,魏导演说,吻戏的部份尚未定案,不过他希望张芳慈能够尽量配合,除了剧情的需要,也是对自己演技上的突破,希望她能对吻戏多加考虑。 「本来我不拍吻戏是因为,我还没给过初吻,不过我的初吻已经被你给……」张芳慈微笑地说:「我答应你,如果你不希望我拍吻戏,我就不会拍,绝对不会拍!」 看着她的笑容,我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幼稚不成熟,不过是个吻戏,就动摇了我对张芳慈的信任。 第二十九章真正的关係 过了半晌,我才把手松开,张芳慈一脸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我的语气有些心虚。 「不然你干嘛突然抱住我?」 「这……」正当我苦恼该从何说起时,女厕里又传来诡异的碰撞声,还有放浪的娇喘声,「啊!再用力一点!好爽……」 「奇怪,这是什么声音?」张芳慈听到怪声,想进去女厕一探究竟,我伸手将她拦住,并轻声地说:「嘘,别进去,里面有人在『激战』。」 「什么激战啊?」张芳慈不解地问,此时又传来更为激烈的叫声,听起来十分忘我,「好爽啊!我快高潮了……」 「呃……」张芳慈终于明白厕所里的怪声是为何发出,害羞地看着我:「里面是有人在『那个』吗?」 「嗯。」我轻轻点头。 「吼,我正好尿急欸!」张芳慈皱着眉头说,并转身准备离开:「我先去别边上厕所,再不快点录影就要迟到了!」 「嗯,你快去吧。」 「我先走了,掰掰。」和张芳慈道别后,我赶紧离开现场。 回到办公室,我提起背包准备下班,并顺手打开手机,张芳慈恰巧传讯息给我:『你刚刚干嘛突然抱我?』『下次不要这样,被公司的人看到我会被骂。』 『抱歉,我太鲁莽了。』『那个女厕里的激战,女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你。』『为了确认是不是,我才跑进女厕偷听。』我提起勇气向张芳慈坦白,已做好挨骂的觉悟。 『声音很像我?』『我最好是会做这么伤风败俗的事!』『你是脑袋秀逗了喔?』『吼,气死我啦!』『我先去录影了,晚点再找你算帐。』『哼哼哼!』 『对不起,是我错了。』『工作加油,晚餐记得吃呀。』传了一张哭泣的表情图案后,我无奈地收起手机。 一想到我居然误会张芳慈,还突然将她紧紧抱住,就感到一阵羞愧,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在厕所里发出淫叫的女生是谁,声音真的好像张芳慈,会不会是电视台的员工呢? —————— 很快的,时间来到石春海的祝寿餐会前一天。 当我对湘华说起身世的真相时,她的反应还满淡定的,且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祖父并不感到排斥。 「哥,所以你打算参加餐会吗?」湘华问我。 「其实,我还没决定好。」 「一起去嘛,爷爷年纪这么大又得了癌症,很可怜欸,人家都这么有诚意邀请你了,而且……」湘华顿时露出邪恶的笑容:「说不定你去了以后,还有机会分到遗產呢!」 「你真是太势利了,竟然只想到遗產!」我故作鄙夷的瞅着湘华:「唉,突然觉得爷爷好可怜。」 「我说的是事实啊!」湘华双手插腰,郑重其事地说:「你想想,假如你有分到遗產,不就可以去完成自己的梦想,而且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吗?去参加餐会能满足爷爷的一桩心愿,还有机会分到遗產,不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所以当然要去呀!」 「是也没错,不去的话好像太小心眼了。」湘华这么说也颇合情合理,却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去嘛去嘛,我想看亲生爷爷长什么样子,况且人家只是邀请我们去餐会,又不会把我们吃掉,干嘛犹豫这么久?」 「嗯……那就去吧,毕竟是自己的爷爷嘛。」在湘华不断怂恿下,最后我决定与湘华一同前往祝寿餐会,并打电话告知石春海的秘书,让石春海知晓此事。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电话里传来石春海沙哑无力的嗓音,听到的当下不禁涌起心酸,当我纠结于自以为是的爱恨情仇,迟迟没有回覆餐会的事,石春海却因为我的出席而频频致谢,语气间充满喜悦之情。 听石春海的秘书说,他已做了第一次化疗,碍于隐私所以不方便透露详情,不过从秘书的口吻听起来,石春海的病情恐怕不乐观。 也许我该放下心里的成见,改口叫石春海一声爷爷,虽然户籍上我们毫无名份,但血缘上他仍是我的亲祖父,生命如此短暂无常,我该多一点珍惜与体谅,而不是计较过去、心怀不满。 「唉,累死人了。」中午,我和祐昇、阿豪在电视台的餐厅吃饭,祐昇吃饭时叹了口气:「好险明天就放假了,不然我真的会过劳死!」 「你们道具组有那么夸张吗?」阿豪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器材组才累吧!不但一堆东西要搬,还要帮忙架设舞台和佈景,累到快升天啦!」 「嘘,你们小声一点,旁边都是东昇的员工。」我蹙着眉提醒。 「翔宇最好了,都没做什么事。」祐昇抱怨道:「杨组长偏心啦!什么事都丢给我做,我一定是惹到她了,唉……」 「哪有啊,我也是很忙的。」我急忙反驳。 这几天下来,我已逐渐适应节目部的工作,也认识了许多同事,其中一些是别间学校的实习生,与年纪相仿的同事一起工作比较有趣,也为忙碌的实习生活增添了点色彩。 「对了,我昨天有要到那个电台dj的签名!」 「真的假的,好好喔!」聊到一半,建诚终于来到餐厅。 「建诚,这里!」我向不远处的建诚招手,建诚拿着便当来到座位上。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都快吃饱了。」 「唉,没办法。」建诚无奈地一手托腮:「今天资讯部很多人请假,结果事情都推到我们实习生这里,忙到刚刚才告一个段落……为什么我们领的钱比别人少,事情还比别人多,不公平啊!」 「我懂你的心情,建诚……」祐昇跟着附和:「东昇根本就是压榨我们实习生嘛,太可恶了!」 「我们乾脆去向劳工局投诉吧!」阿豪也随之起鬨。 「根本是假借实习之名,行剥削劳工之实!」 「你们讲小声点啦!」我好心地劝告,但他们依然聊得很忘我。 「对了,我刚刚来餐厅的路上……」建诚忽然放低声量,略显鬼祟地说:「听到附近有奇怪的声音,我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是从女厕里传出来的,结果我仔细一听,竟然是有人在里面『打野战』,女的叫声超淫荡的。」 「哇,这么刺激喔!」 「该不会跟翔宇之前遇到的是同个人吧?」 「我后来就走了,只有听到声音,没看见他们的长相。」我补充说道。 「我很好奇他们是谁,于是就躲在男厕等他们出来。」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吐槽建诚:「你是变态喔,干嘛偷听别人打野战?」 「建诚单身久了,寂寞难耐嘛!」祐昇露出坏笑。 「就好奇嘛,而且那女的叫声还满可爱的,感觉有点像angelsweet。」建诚一说完,正在喝饮料的我立刻呛到:「咳咳……」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在唬烂啊?」 「结果呢?你有看到他们走出来吗?」祐昇和阿豪的眼神为之一亮。 「当然有啊,大概过了五分鐘,他们就走出来了,我还假装刚上完厕所,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虽然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不过我认得出那个女的,她居然是……」我屏气凝神地听建诚说话,他却乍然转头看我,并露出奸笑:「嘿嘿,刚才谁说我是变态呀?一听到angelsweet整个表情都变了!」 「我开玩笑的啦,干嘛这么记仇。」我尷尬地笑了笑,并接着问:「所以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啊?」 「你猜呀!」 「唉唷,别卖关子了,快说啦!」 「放心,那个女的不是angelsweet。」听建诚这么一说,我顿时松了口气,建诚继续说道:「我不会认错的,那个女的是帮angelsweet唱和声的女歌手,叫做蔓蔓,她还有帮橘子熊的卡通做配音呢!」 「蔓蔓,我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祐昇搔着头说。 「我知道蔓蔓,她长得超可爱的,身材又好!」阿豪原本一脸诧异,却随即转为沮丧:「想不到蔓蔓是这么淫乱的女人,本来以为她是乖乖女。」 「是啊,我也很惊讶。」 他们开始细声讨论蔓蔓的事,虽然我不知道蔓蔓是谁,不过听到她有帮angelsweet的歌曲唱过和声,还有配音橘子熊的卡通,使我对蔓蔓这号人物產生好奇。 —————— 『你跟蔓蔓熟吗?』『就是帮你唱过和声的蔓蔓。』午休结束之前,我传讯息给张芳慈,还上网查询关于蔓蔓的资料,原来蔓蔓参加过台湾好声音第二季的比赛,当时拿到第五名的成绩,就演艺事业而言,算是张芳慈的后辈。 蔓蔓比张芳慈大三岁,照片看起来满可爱的,外型方面不输张芳慈,不过蔓蔓只出过一张歌曲专辑,销售成绩并不理想,人气与知名度也是不上不下,星运没有张芳慈来得顺遂。 「你是蔓蔓的粉丝喔?」办公室里的一位大叔经过我身边时,冷不防地说:「不小心瞄到的,哈哈,你别介意啊!」 「我不是蔓蔓的粉丝,就刚好看到而已。」我尷尬地笑了笑并收起手机。 『她很可爱啊。』后来,张芳慈只回了这个讯息,之后就已读不回了。 『我不知道蔓蔓是谁。』 『只是刚好听到朋友在讨论她,才好奇问问。』平常就算忙于工作,张芳慈至少都会跟我说一声,直到快下班前,她仍是已读不回,感觉她十之八九是生气了,我却不明白她为何生气,只能说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唉……」我轻声叹气,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时,杨组长刚好回到办公室,并对我说道:「翔宇,你要下班了吗?」 「嗯,我刚签退。」我回答。 「抱歉,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可以啊,什么事呀?」见杨组长满身大汗,想必是忙着摄影棚的事。 「帮我搬个东西,你先跟我来。」我跟在杨组长后头,来到办公室旁的仓库,杨组长搬起桌上的纸箱,交到我手上并叮嚀道:「小心喔,有点重。」 「这是什么啊?」我好奇地问。 「就一些摄影道具,你把这个交给三号摄影棚的场记,麻烦你了。」 「嗯,不会。」我接起纸箱,果真有点重量,杨组长接着说:「对了,三号摄影棚已经开始录影了,你进去时要小声一点,知道吗?」 「嗯,知道了。」 走出仓库后,我搬着纸箱朝三号摄影棚前进,才刚越过楼梯口的转角,便瞥见一位女孩快步朝我走来,她低着头且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存在。 「小心!」我惊慌唤道,但女孩没有停下飞快的步伐,我还来不及闪躲,她整个人早已撞到我身上,吓得发出叫声:「啊!」 「唉唷……」我向后退了几步,女孩则是一屁股跌倒在地。 我赶紧放下纸箱,前去察看女孩的伤势:「小姐,你没事吧?」 「好痛……」女孩摀住鼻子,眼角泛着泪光:「撞到鼻子了。」 「这个给你。」我递了条手帕给女孩。 「谢谢你。」女孩用手帕轻轻擦拭鼻子,过了一会才牵着我的手站起来:「抱歉,我太不小心了,你没有怎样吧?」 「放心,我没事。」女孩的相貌分外眼熟,且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女孩问道。 「是啊,不过我只是实习生。」我坦然回答。 「真不好意思,你的手帕等我回去洗乾净再还给你吧。」 「没关係,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可是……」 「倒是你,应该没事吧。」我关心地问:「还有哪边会疼吗?」 「我没事,谢谢你。」女孩将手帕还给我,并鞠躬向我道谢。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了。」我搬起地上的纸箱,准备离开现场。 「石翔宇!」走没几步路,女孩驀然叫住我:「我叫蔓蔓,今天很谢谢你。」 「咦?」原来她就是蔓蔓,难怪看起来这么面熟。 我转身看着她,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我有瞄到你的工作证。」蔓蔓莞尔地说:「以后在电视台看到我,记得跟我打招呼喔!」 「嗯,我会的。」我也礼貌回应:「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你常来东昇吗?」 「因为上节目的关係,最近会比较常来东昇。」蔓蔓跟我想像中的不同,给人一种邻家女孩的亲切感,「会随身带手帕的男生,很少见了呢。」 「你这不就遇到了吗?」 「呵呵,说的也是。」和蔓蔓道别后,我继续朝目的地前进。 蔓蔓给人开朗亲切的印象,倘若不知道打野战的事,我确实会以为她是天真可爱的乖乖女。 一走进三号摄影棚,周围一片昏暗,只有最里面的佈景打着灯光,果然已经在录影了,我踏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寻找看起来有空间的工作人员。 「大哥抱歉,请问你们的场记在吗?」走到摄影棚的另一侧,正好有工作人员坐在墙边,我于是上前询问:「纸箱里的东西是要给你们场记的。」 「是杨组长叫你过来的吧?」 「是的。」 「把纸箱交给我就行了。」工作人员接过我手上的纸箱,然后走到前方的工作区。 「咦?」正要离开摄影棚时,我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瞧,竟是张芳慈的经纪人云姨。 「当初不是说好,不准问这些问题吗?」 「云姐,你就行行好吧,我也只是混口饭吃啊!」 「不是这个问题,当初已经讲好的,怎么能够反悔呢?」云姨满脸慍容地与工作人员交谈着,我则是悄悄走到另一边,望向摄影棚最前方,张芳慈果然在录影区里,而她录的貌似是谈话性节目。 「我想观眾朋友还有粉丝们一定很期待,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小燕姐,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看到这种表情,你觉得接下来会是什么问题?」 「大概是很敏感的问题吧。」 「既然我们美丽的angelsweet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那我就要来问了!」 「不要问啦,感觉好恐怖喔!」张芳慈正与主持人互动,并回答主持人所提出的问题,我则杵在一旁的角落,默默欣赏张芳慈的表现。 「放心,这一题我们有re过稿,请问……」主持人故意停顿一下,才接着问:「你和作家橘子熊先生,私底下真正的关係是什么?」 「咦?」主持人口中的橘子熊先生,不就是在说我吗? 「唉唷,小燕姐你骗我,re稿时明明没有这一题的!」 「没有这一题吗?我记得有啊!」 「小燕姐,你不要害我啦!」 身为angelsweet的张芳慈和私底下的不同,舞台上的她是最好的表演者,总带着笑容面对观眾,认真准备每一场演出,把握每个可以让她发光发热的机会,张芳慈曾说,她的坚强与自信来自演艺事业的成功,她的梦想就是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完成母亲没有达成的梦想。 「如果当初没有参加台湾好声音的比赛,或许今天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吧。」见不到张芳慈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她。 「如果我不是angelsweet,你还会喜欢我吗?」想着她的哭、她的笑、她的一切,想着究竟是为什么,我的心总牵掛着她。 「第一次开个人演唱会,而且是在台北小巨蛋,真的很开心、很难忘,那是我最憧憬的舞台,不过更令我难忘的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周围的氛围逐渐变得沉静,现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张芳慈身上。 「演唱会结束后,我马上衝到医院去探望橘子熊先生,那时真的好焦急,一想到他还昏迷不醒,我就觉得好不安、好想哭,可是到了病房,病床上却空无一人,当下我真的很慌张,他怎么不见人了,发生什么事吗?」 「我找他找了好久,几乎快把医院翻过来了,结果他居然在交谊厅悠哉地看电视,还一边吃八宝粥呢,害我在那穷紧张,不过幸好他没事。」说到这里,眾人才发出笑声,划破空气中诡异的寂静。 「我真的好怕失去一个愿意替我挨子弹的人,如果错过了他,那我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他这么爱我、疼惜我的人。」张芳慈继续说道,现场回响的窸窣细语又沉寂下来,每个人脸上皆流露惊讶的神色。 「那天晚上,我和橘子熊先生正式交往了,橘子熊不是我的朋友,朋友是不可能夺走我的初吻的。」台下的云姨听见张芳慈的发言,随即慌张地衝上前去:「芳慈,你在说什么?不要胡言乱语……导演,快喊卡!芳慈她身体不舒服!」 导演对身旁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冷冷说道:「继续拍!」 「抱歉,隐瞒大家这么久……」张芳慈轻揉泛出泪水的双眼,娇羞地说:「橘子熊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真正的关係是……」 「情侣!」 第三十章 不告而别 出院后一个礼拜,我的首次签书会顺利举行了,一场办在台北,另一场在台中,幸好有编辑与前辈们的经验教授,在他们的细心指导下,签书会准备起来游刃有馀。 还记得台中场的签书会上,见到不少以前的同学和久未联络的朋友,现场有举办小活动,藉此增进我和书迷的互动,书迷们也很踊跃参与,令活动的气氛热络欢愉,本来还担心签书会当天会很冷清,看来是我多虑了。 「熊大,你真的认识angelsweet吗?」熊大是书迷对我的暱称。 「嗯,我们认识。」提问时间里,有不少书迷问起angelsweet的事,虽然模拟过类似情境,但被问到时我仍是有些紧张。 「熊大,你是不是在追angelsweet?」 「熊大,你什么时候要对angelsweet告白?」 「唉呀,怎么都没人问关于作品的事?」面对书迷的问题,我打趣地回应:「你们这是来参加angelsweet的签名会吗?」 当初有许多谣言听了心里彆扭,而我也学着调适心情,用坦然的心态去面对,毕竟人生可没有太多时间能浪费在负面的情绪,况且我问心无愧,我想这是面对流言蜚语最好的利器了。 第三十章不告而别 「咦?」我还没回过神来,摄影棚里已是一片骚动。 「快拍,快拍!」 「真是出乎意料,快去联络江编辑!」 「angelsweet死会了,对象还是之前救了她的橘子熊,这可是大新闻啊!」 我观望四周,感觉情况不太对劲,便悄悄离开了摄影棚。 前往电视台餐厅的途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张芳慈为何会忽然公开我们的恋情?最近也没听她提过这件事,难道经纪公司已经准许了?公开恋情势必会影响我目前的生活,但我对此早已有所觉悟,我真正担心的是张芳慈,毕竟演艺圈很是竞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艺人的形象与发展。 在餐厅排队点餐时,身后的陌生人轻拍我的手臂:「先生抱歉,请问一下。」 「怎么了吗?」我转过头。 「你是不是橘子熊本人啊?写小说的那个橘子熊。」 「是的,我就是。」我疑惑地问:「请问你是?」 「原来就是你啊。」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他不停朝我身上打量,表情尽显鄙夷:「呿,看起来也没什么嘛,angelsweet的眼光可真差!」说罢,男人就离开了。 「喂,你是谁啊?」我对男人的背影喊道,他却不予理会,要是平常遇到这种情况,我铁定会怒不可遏,不过此刻我满脑子都在担心张芳慈的事,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 「那个人是我们器材组的,好像是明诚大学的实习生,不过我忘记名字了。」排在我前面的阿豪见状,关心地问:「你没事吧,他刚刚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回座位再说吧。」 我和阿豪、祐昇回座位后不久,建诚和镇益也来到餐厅,他们俩拎着便当,模样雀跃地说:「喂喂,刚刚我们要下楼时,有遇到angelsweet欸!」 「她那时候在讲电话,也不知为什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真的吗?」听到他们的话,我赶紧问道:「你们在哪遇到她的?」 「就五楼的录影化妆室那呀。」镇益回答。 「她真的脸色不好?」我又问。 「我们是远远看到的,不太清楚。」建诚露出淫笑,拍拍我的肩膀:「这么关心她呀,怎么,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 「我们没吵架啊……」我难为情地搔搔头:「好奇问问嘛。」 「真的担心的话,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建诚收起轻浮的笑容,说道:「你们不是朋友吗?多关心对方吧,说不定她有什么心事呢。」 「嗯……」我作思索状,略显沮丧地说:「昨天跟她聊天时,她都还好好的,不过她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没怎么回我讯息。」 「哇!听你的说法,跟angelsweet聊天好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祐昇吃便当到一半,也抬起头参与话题:「你们这么常聊天,该不会有在偷偷交往吧?」 「没有啦,我们只是朋友。」我答应过张芳慈要隐瞒恋情的事,除了妈妈和湘华,没人知道我和angelsweet在交往。 「真的吗?我觉得很可疑喔!」祐昇抖动眉毛,脸上带着奸笑:「前几天你们不是还偷偷约会,结果被鮪鱼他们抓包吗?」 「就……不是约会啦,去吃个饭而已。」此时,我的手机发出震动,拿起来一瞧,是张芳慈打来的。 「翔宇真不够意思,交女朋友也不说一声!」 「拜託你跟angelsweet拿个签名也不肯,唉……」一群人又开始玩笑起鬨。 「抱歉,我接个电话。」我无奈地笑了笑,起身离开座位后才接起电话。 「嗨,石翔宇,有没有想我呀?」电话里传来张芳慈的声音。 「有啊,当然有。」我扬起沉重的嘴角:「感觉你心情不错啊,遇到什么好事吗?」 「今天工作很顺利啊,赞助商请的下午茶超好吃的,还收到粉丝的贴心小礼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开心不起来。」张芳慈的语气顿时有些失落。 「怎么了,你还好吗?」我难掩担忧地问。 「也没什么啦,只是刚刚被云姨骂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干嘛骂你?」张芳慈说的,应该是我在摄影棚目击到的情景吧?就是公开恋情的事。 「就……我们见面再说吧,这件事电话里不好讲。」 「那我去找你吧,我人还在电视台。」 「不用啦,我待会还要上表演课,时间有点赶,约晚上十点吧,我去你宿舍找你。」 「好啊,就约那个时候吧。」 「还有那个蔓蔓啊,听说她的私生活满乱的,虽然我没有讨厌她啦,不过听了不少类似的传闻。」张芳慈话锋一转地说:「你干嘛突然问起蔓蔓的事啊?」 「好奇问问而已,朋友聊天时刚好有提到。」 「喔……好啦,你快去吃饭吧,我要先去忙了。」 「嗯,晚点见,掰掰。」掛上电话后,我仍是感到烦躁,总觉得今天的张芳慈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不,或许是我想多了,张芳慈本来就古灵精怪、喜欢不按牌理出牌嘛! 『演唱会结束后,我马上衝到医院去探望橘子熊先生,那时真的好焦急,一想到他还昏迷不醒,我就觉得好不安、好想哭。』 『我真的好怕失去一个愿意替我挨子弹的人,如果错过了他,那我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他这么爱我、疼惜我的人。』 但是为什么,她的眼神流露着哀伤呢? 那种哀伤,彷彿是失去挚爱之人时,才会显露的哀伤。 『六点……』瞥了眼手上的錶,离去驾训班的时间还早,现在跑到五楼的录影化妆室找张芳慈,应该还赶得上。 没错,张芳慈会突然在节目上公开我们的恋情,这其中必有隐情,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要当面问清楚才行! 「翔宇终于回来啦!」 「你怎么讲电话这么久?」 一回到座位,我收拾吃到一半的便当,并与在场的朋友道别:「抱歉,我临时有事要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什么事啊,干嘛走得这么急?」 「秘密。」我逕自起身离开现场。 「什么秘密?喂,说清楚啊!」 刚来到录影化妆室的入口走廊,我便被工作人员拦下来问话:「喂,你等等!」 「嗯?」 「你是哪个单位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喔,我是……」情急之下,我随口撒了谎:「我是道具组的,杨组长叫我来这里拿东西。」 「喔……」工作人员在我身上瞧了瞧,皱着眉说:「原来是杨组长叫你来的,快去吧。」 「嗯。」逃过工作人员的纠缠后,我顺利来到录影化妆室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好几扇门,稀疏的人群在我身旁穿梭走动。 我拿起手机拨给张芳慈。 『转接至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怎么打不通……」就当我陷入徬徨之际,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怎么了,有找到吗?」 「没有欸。」我回头一瞧,是两名看似焦躁的工作人员正在交谈。 「芳慈到底跑去哪了?妆都还没卸就到处乱跑。」 「有人看到她朝顶楼的方向走去,不然我再去找找吧。」 「嗯,那就拜託你了。」 往顶楼的方向去了?她该不会…… 不可能!我认识的张芳慈虽然是个爱哭鬼,但她可没脆弱到会做出轻生这种傻事。 『花园……会在那里吗?』前往顶楼的途中,我想起东昇电视台的顶楼某处,有一座小小的空中花园,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所以鲜少人会去那里。 『转接至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进电梯前又打了通手机,依旧打不通。 张芳慈,你究竟是怎么了?不是说好无论伤心难过,都要一起承担扶持的吗? 希望只是我一时发神经、胡思乱想才好,其实你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 「为什么会这样,从没想过会这样,即使我哭红了眼,你也只是默默无语……」来到顶楼幽暗走廊的尽头,我打开通往空中花园的玻璃门,一走出天台没多久,耳边隐约传来歌声,越接近空中花园,歌声越是清晰。 「若不是遇见你,我不会知道为爱痴狂的滋味,当初不该遇见你,我就不会像傻瓜般泪如雨下……」这熟悉的声音还有旋律,不会错的,是张芳慈,她正在唱默默无语,是我在烧烤店的电视上,第一次听见她所唱的歌,我才开始注意到angelsweet,被她唯美动人的演唱深深吸引。 「连空气都充满你的身影,你却忽然消失无踪,除了你不在身旁,一切都一如往常,我却在深夜里独自悵然若失……」越过天台的转角,张芳慈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坐在花圃旁的石阶,眺望远方逐渐消逝的夕阳,菊黄的馀暉映照出她脸上的泪痕,惆悵憔悴的模样惹人怜惜。 「你已离开我的世界,我只能假装过得坚强,听见关于你的一切,我只能默默无语,心却偷偷地哭泣……」这是我听她唱过最悲伤的默默无语了,我不是陪在她身边、她最亲密的人吗?为什么她独自哭泣时,我却什么都没有察觉,甚至不知道她为何流泪。 为什么,你会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 「张芳慈!」我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张芳慈面前。 「你是有超能力喔?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她急忙擦拭脸上的泪水。 「厉害吧,这叫心有灵犀。」张芳慈笑而不语,我继续说道:「我感应到有个爱哭鬼躲在这里偷哭,所以就赶过来了。」 「我哪是爱哭鬼啊……」 「哭到都走音了,还说不是爱哭鬼?」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却在此刻才想起,这条手帕被蔓蔓用过了。 「拿手帕出来,不是要给我用喔?」张芳慈见我犹疑的模样,莞尔地问。 「那个……这条手帕我今天拿来擦过汗,已经弄脏了。」我难掩心虚地含糊带过,并将手帕收进口袋。 「没关係啦……」张芳慈搂着我的手,侧躺在我的怀里:「你可以找到这里,我就很开心了。」 「嗯。」我们俩坐在石阶上沉默不语,周围只有微弱的车潮声,以及彼此细微的呼吸声,晚风徐徐吹来,令方才的纷乱情绪得到舒缓。 「你怎么会躲在这里偷哭……」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打破沉默:「发生什么事了?」 「心情很差,想上来走走。」张芳慈的神情若有所思,我接着说:「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这样我会担心的,说给我听吧,你心情不好的原因?」 「说来话长……」张芳慈的眼神依然惆悵:「我跟你实话实说,可是你要答应我不准生气喔。」 「傻瓜……」我轻抚她的脸颊:「看你哭得这么伤心,心疼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也不算伤心啦,只是觉得很委屈……」张芳慈握着我的手,缓缓说道:「我今天下午,来这里录一个叫小燕之夜的节目,你有看过吗?」 「嗯,我看过。」我轻轻点头。 「录影的过程满顺利的,可是在接近尾声时小燕姐问我,我和你真正的关係是什么,这一题在re稿时没出现过,云姨也有交代过节目製作人,不要问太敏感的问题,不过还是问了……」张芳慈勉强挤出微笑:「你猜猜我怎么回答?」 「这个嘛,让我想想……」我故作思索状,一脸正经地说:「第一次开个人演唱会,而且是在台北小巨蛋,真的很开心、很难忘,那是我最憧憬的舞台,不过更令我难忘的是……」 「你……」听闻,张芳慈讶异地问:「你该不会那时候人在现场吧?」 「好巧不巧,我那时搬东西去摄影棚,正好撞见这一幕。」 「这也太巧了吧!」张芳慈举起手,翘着小拇指说:「难道我们之间,真的绑着一条看不见的红线?」 「呵呵,说不定喔。」我也举起手,轻轻勾住她的小拇指:「其实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这里,见到你的时候真的松了口气。」 「哼,还说什么心有灵犀……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录影的时候,公开我们恋情的事了?」 「嗯,知道。」我莞尔点头:「你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云姨骂的吧?」 「是啊……」张芳慈低着头,语气无辜落寞:「我突然公开恋情,你会生气吗?会不会觉得很困扰?」 「不会生气,也不会困扰喔,只是有点惊讶……」我轻抚张芳慈的头:「你怎么会突然公开恋情?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 「该怎么说呢,就……」她的神情略显沮丧:「我临时起意才这么回答的……」 「你放心……」我伸手抱住张芳慈,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就算世界末日来临,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呜……石翔宇……」缄默半晌,张芳慈发出微弱的啜泣声:「你不愧是小说家,净说一些漂亮的话。」 「才不是漂亮话呢,爱哭鬼。」 「我不是爱哭鬼啦!」 我与张芳慈相拥而吻,温柔的、深情的、缠绵的…… 「你把这个收好。」离开电视台之前,张芳慈交给我一封信。 「这是什么?」我问。 「万一,我是说万一啦……」张芳慈的神情流露些许不安:「你不是没去过我家吗?万一以后你联络不到我,就去信里的地址找找吧,我把所有我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写在上面了,你一定要来找我喔!知道吗?」 「这还用说吗?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只是……」我担忧地问:「你怎么会写这些,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电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才不是呢!晚点见面再跟你说明原因吧,再不出发表演课就要迟到了。」 「嗯,你快去吧。」 「掰掰。」挥手道别后,张芳慈便离开了。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什么,甚至没察觉到她那为了掩饰什么而扬起的微笑。 —————— 「咦?」晚上将近十点,窗外驀然下起雨。 「怎么下雨了。」我打开手机,张芳慈还没有回覆讯息,这个时间她应该朝我的宿舍出发了吧?我拨了通电话给她。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未开机,请稍后再拨……』奇怪,手机没电吗? 快到约好的时间了,先到楼下的便利商店等她吧。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未开机,请稍候再拨……』十点十五分,张芳慈还没出现,我走出便利商店外,在附近的骑楼巡视。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未开机,请稍候再拨……』十点三十分,我开始着急了,张芳慈一向很准时的,离约定的时间已超过半小时,她怎么还没出现,出了什么事吗?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未开机,请稍候再拨……』十点四十五分,我真的慌了,张芳慈到底怎么了?她不可能放我鸽子啊,就算临时有事不能来,她也一定会通知我一声的。 『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强风参着雨水不时袭来,天空开始闪烁雷光。 张芳慈最怕打雷了,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 十一点,我焦躁不安地原地踱步,索性又打了通电话给她。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咦?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又按了一次拨出键。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电话里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不可能,怎么会突然变成空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芳慈,你不用赴约没关係,只求你平安无事就好。 『噔噔噔……』我的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是通无号码显示的来电。 我迟疑一会才接起电话:「喂?」 「你是石翔宇吗?」电话里传来低沉且冰冷的声音。 「我就是。」我嚥了嚥口水:「请问你是?」 「我是张芳慈的父亲。」原来是张爸爸,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比想像中来得严肃沉稳。 「张爸爸您好,找我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张爸爸便冷冷打断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我们家芳慈了,如果你敢再接近她,我会视情况程度,不排除对你依法处理,芳慈有跟你说过我是检察长吧?要让你身败名裂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这是什么情形,他是在威胁我吗?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虽然事发突然,但我仍是保持冷静,试着釐清原因:「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跟芳慈只是朋友……」 「还想骗我?」张爸爸随即怒喝:「我早就知道你们在交往啦!也知道她晚上都会偷溜出去找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这样传出去能听吗?你还知不知羞耻啊?」 「张爸爸,请您冷静一点,我不过是想和您好好谈谈。」 「住口!没什么好谈的……」张爸爸不知为何,口气十分愤怒:「以后别再跟芳慈往来了,要是被我发现,我就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张爸爸,我不明白您为何如此生气,但我和芳慈是真心相爱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有什么过错我会好好反省……」 「别再说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张爸爸依然愤恨地说:「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永远不可能,总之别再来纠缠了,要怪就去怪石春海吧!」 「石春海?」 「哼,谁叫你爷爷是石春海!」说罢,电话就掛断了。 『嘟、嘟、嘟……』我愣在原地,看着眼前交织闪电的漆黑雨景,眼眶顿时涌出泪水,有种想放声大哭的衝动在胸口打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第三十一章 难以置信 「这是油门,这是剎车,这是离合器……」 我的驾训班教练是位年近五十的大叔,总穿着白色上衣和尼龙短裤,模样虽然随兴,但教起车来可不含糊,不但很有耐心,教法也浅显易懂,让初次来到驾训班的我就对开车建立起信心。 「怎么没了……你等等,我去拿个菸。」教练是个老菸枪,在驾训班待了近一个月,我依旧不习惯他的二手菸。 「翔宇,我来验收你的换档练得如何。」 「好啊,没问题。」来到驾训班没多久,教练就把考试内容全教完了,再来就是不断练习开车,直到驾照考试来临。 「开得不错嘛,之前住院这么久,本来还怕你赶不上考试。」教练验收完后,又顺手点起一根菸:「继续保持啊,路考应该没问题了,明天开始准备笔试吧,呼……」 「教练,菸有这么好抽吗?」见到教练吞云吐雾,我偶尔会叮嚀几句:「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少抽点吧。」 「唉,生活压力大,只能靠抽菸来抒发排解。」教练的外表粗旷不羈,内心却意外的多愁善感:「因为抽菸的关係,女儿常嫌我臭,现在孙子都快两岁了,她还是不喜欢我抱孙子,我的菸龄将近三十年,想戒却又力不从心。」 转眼间,离驾照考试的日子也不远了,总在驀然回首中深觉,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第三十一章难以置信 『轰……』夜里,窗外不时传来雷响,我坐躺在床上,看着张芳慈送我的爱马仕手錶,想起许多与她相处的回忆。 『万一,我是说万一啦……』 『万一以后你联络不到我,就去信里的地址找找吧。』张芳慈给我的信里,一共写了十多个地址。 『请你以后不要再接近我们家芳慈了。』你就是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才把信交给我吗?你父亲为何会阻止我们交往,我实在想不透。 一切来得毫无预警、太过突然了。 『哼,谁叫你爷爷是石春海!』我这个半路认亲的祖父,未免也招惹太多人了,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让张爸爸愤恨到这种地步?看来只好在祝寿餐会上,亲自向石春海询问这件事了。 「唉……」我拿起手边的酒瓶,里面只剩最后一口酒,有人说喝酒能忘却烦恼,而我却是越喝心情越糟糕。 一直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还是喝完酒后赶紧来睡吧。 『嗶嗶!』正当我收拾完酒瓶、准备要就寝时,手机传来一封简讯。 「咦?」打开简讯一看,开头的几个字就令我一扫鬱闷:『我是芳慈,这支是佣人阿姨的手机,我平安在家你不用担心,很抱歉今天失约了,我跟我爸吵了一架,手机被停掉了,暂时用这支号码联络吧,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再跟你说,别胡思乱想喔,晚安。』 『幸好你平安无事,早点休息唷,晚安。』我随即回传讯息,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我下意识地扬起嘴角。 『嗶嗶!』不过一会,张芳慈又传来简讯。 『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担心,你知道我刚刚哭得多惨吗?为什么我爸这么反对我们交往,你不想知道吗?为什么都不问,只有我一个人伤心难过,你却都不在乎,感觉我像白痴一样……』 张芳慈是怎么了?感觉心情非常不好,我急忙拨出简讯上的手机号码,内心又是一阵忧虑。 「喂……」一打过去,电话立即被接起。 「张芳慈,是你吗?」 「嗯,是我……」手机另一头传来张芳慈略显哽咽的声音:「石翔宇,我好想你……」 「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我的语气难掩担忧。 「我没事,只是哭得有点惨……」 「可恶,要是有任意门就好了,我就能立刻到你身边安慰你。」 「呵呵,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张芳慈轻笑一声。 「你爸没对你怎么样吧?」脑中不断徘徊张爸爸所说的话,我焦急说道:「他有打电话给我,要我不准再接近你,还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要怪就怪我的爷爷是石春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这、说来话长……」张芳慈依然无精打采:「我们先用简讯聊吧,我哭得有点累了,而且我现在的心情还很乱……」 「可是我不太放心你……」 「放心啦,听到你的声音,我觉得心情好多了,只是我可能、需要静一静……」 「那好吧,不过你要乖乖、不准做傻事喔,知道吗?」 「白痴唷,我怎么可能做傻事?」张芳慈话锋一转:「对了,你之后不要打这支手机给我,我们传简讯就好,不然讲电话被我爸妈发现就糟了,而且他们现在也还没睡。」 「好吧,就依你的。」我应诺。 「石翔宇好乖,不要太想我喔,知道吗?」 「嗯,我会乖乖,不过我会一直想你。」 「嘻嘻,好啦,我先掛电话了,简讯聊。」结束通话后,我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等候张芳慈的讯息。 『你的奶奶是不是叫张春满?』过了许久,张芳慈传来这句奇特的问题。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祖母的名字?本来我只见过奶奶的照片,知道石春海是我的亲爷爷后,我才向妈妈询问奶奶的名字。 又过了许久,张芳慈还没回覆,我内心万分着急,又传了封简讯:『你没事吧?睡觉了吗?』 『嗶嗶!』过了一会,她总算回传讯息:『如果跟你说明原因,你还会爱我吗?』 这令我更加困惑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才让张芳慈產生这种忧虑? 『当然会爱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不要老是一个人闷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陪着你,快跟我说明原因吧,搞得我好紧张喔。』送出讯息后,头脑因喝酒的缘故很是昏沉,我趴在桌上闭目养神,静候简讯的提示音响起。 环绕耳边的窸窣雨声逐渐模糊,我在不知觉中悄然入睡。 『要是爸爸有什么万一,妈妈和湘华,就拜託你照顾了。』 『比赛加油喔,不要紧张,我明天就去看你了,祝你有好的表现。』 『你的新书很好看,写书加油,我期待你之后的作品。』 『因为太美好了,好得有点不真实,好到开始害怕,如果失去这份美好时,我该怎么办……』 「唔……」打了个冷颤,我睁开迷濛的双眼,手錶上的时间已接近四点。 我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芳慈……」醒来的当下觉得胸口鬱闷,有种莫名的失落感蔓延全身,我梦见了爸爸和筱筠,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唯独悲伤是如此清晰真实,在脆弱的心里躁动不安,令双眼不争气地涌出泪水。 虽然知道情绪是一时的,忍耐一下就过去了,却仍是无法习惯这份难受。 手机里有两封未读讯息,等情绪稍微平復后,我才打开简讯:『你是睡着了喔,还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虽然想叫你去求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似乎没什么意义,抱歉今天又对你闹脾气,我先去睡了,等你的简讯等到快睡着,晚安,要想我喔!』 不小心睡着的期间,张芳慈不敌倦意先去睡了,读完内容后感觉安心不少,至少她的情绪有稳定下来,我接着打开另一封简讯。 「咦?」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萤幕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并用力捏住自己的脸颊。 嗯,满痛的,不是在做梦。 『你的奶奶是我爸爸的姊姊。』短短一句话,害我差点放声大叫。 —————— 『叩叩叩……』睁开双眼,眼前的窗帘透进阳光,耳边传来间歇的敲门声,我意识迷糊地看着手上的錶,已将近上午十点。 『叩叩叩……』敲门声令睡眼惺忪的我感到恼火,我缓缓起身,拖着慵懒的身躯走下床。 「你在不在啊?翔宇!」门外传来呼唤声,一听就知道是建诚。 「我来了!」我打开房门,门外除了建诚,就连豆豆和鮪鱼也来了,我撑着沉重的眼皮并打着哈欠:「啊哈……有什么事吗?」 「都几点了,你还在睡喔?」 「嗯。」我淡然应声。 「翔宇,你又出名啦!」 「你看看你,做坏事被抓包了齁!」 「我之前就在怀疑了,你们的关係果然不单纯!」他们脸上带着欠揍的表情,模样十分雀跃,也不知在兴奋什么。 「啊哈……」我伸起懒腰,顺势打了个哈欠:「你们在说什么啊?」 「还装啊,报纸都刊出来啦!」 「这是今天早上的水果日报,你拿去看看。」建诚递给我一份报纸,我轻揉眼睛,看着报纸上各式各样的标题,最显眼的便是『angelsweet认爱橘子熊,粉丝直呼好心碎』。 虽然早猜到他们的来意,但我仍是明知故问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啦,angelsweet公开恋情的新闻。」鮪鱼指着报纸上的斗大标题,疑惑地问:「你跟angelsweet真的在交往喔?」 「真的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下一秒耳边猝然响起凄厉的惨叫:「天啊,我不相信!」 「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的人生好失败啊,我不想活啦!」 「喂……」我将身子靠在墙边,看着眼前发疯似的三人,不禁皱起眉:「你们是怎样,起乩喔?有需要这么惊讶吗?」 「不,我不是惊讶……」豆豆带着谜样的眼神,语气很是哀怨:「我是对上天的不公平感到失望、难过。」 「为什么翔宇追到angelsweet了,我却还没追到欣怡学妹?」建诚忽然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抓着头发:「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啦!」 「翔宇,你今天千万别踏出房门……」鮪鱼板着严肃的脸孔说道:「否则你一定会被广大的angelsweet粉丝给……这个!那个!这样!然后再那样!」 「唉……」我轻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关上房门。 「好啦翔宇,你别生气,我们是开玩笑的!」豆豆急忙拉着我的手,鮪鱼也伸手推开房门:「对嘛,我们看到新闻,想说来关心你呀!」 「别急着走嘛,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欸!」建诚也站了起来,神情十分诡异。 「我是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啦,不过……」我又打了个哈欠,无奈地说:「我昨天很晚才睡,现在还很累,你们先别吵我,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这么晚睡,在忙什么啊?」 「嘿嘿,该不会是跟angelsweet……」 折腾了许久,我才摆脱他们三人的纠缠,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也许是昨天有喝酒的关係,感觉身体特别疲惫,头脑也十分昏沉。 再度睁开眼时,已将近下午两点。 「呃……」打开手机,将近七十通未接来电,还有三十几封讯息通知,我逐一打开内容详查,大部分都是询问关于angelsweet恋情的事,就连我的粉丝专页也涌入大量网友,底下的留言千奇百怪,虽然早已预想过,但情况仍是超乎想像,我又再次见识到angelsweet不凡的超人气。 『不,快放开我的女神!』 『我觉得你们好登对欸,祝福你们!』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有打算开记者会说明吗?』 阅览网路新闻到一半,手机突然显示孙编辑的来电。 「喂?」一接起电话,耳边立刻传来哀嚎声:「翔宇,你太可恶了,居然敢染指我的女神!」 「唉……」我二话不说,马上掛断电话。 没过多久,孙编辑又来电给我。 「喂?」 「翔宇,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嘛!」孙编辑说话的语调终于回復正常:「我是来关心你的,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我好奇地问。 「由于杜拉克第二集的销售成绩亮眼,所以昨天会议上决定再刷一万本!」 「真的吗,再刷一万本?」 「当然是真的!」 「哇,太棒了!」听到这件好消息,我不禁放声欢呼,嘴角也愉悦上扬。 『你的奶奶是我爸爸的姊姊。』这份喜悦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当我打开这封简讯,鬱闷之情又悄悄涌上心头。 本以为只是一场噩梦,打开昨天的简讯反覆端详里头的字字句句,使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拨了通电话给张芳慈。 『你所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我收起手机,长声叹了口气,接着一头栽进床上。 好想逃避这一切,好想什么都不想,为什么别人可以安稳地谈一场恋爱,我却要受到这么多阻扰?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太多感情债,所以这辈子註定感情不顺遂? 我的祖母是张芳慈的父亲的姊姊,所以张芳慈是我爸爸的表妹?所以我应该称张芳慈一声……表姑?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茫茫人海中,我认识并爱上了小我一岁半的女孩,就当我们开始交往没多久,才发现女孩竟然是我的表姑? 天啊,别闹了!倘若这种情节出现在电影里,肯定是年度大烂片,想不到引人发噱的荒唐剧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叫我情何以堪。 张芳慈居然是我的表姑,我的表姑竟然是如此青春洋溢、美丽动人的angelsweet?无论怎么对自己洗脑,我都难以接受这荒谬的事实。 —————— 时间来到傍晚,天空仍下着滂沱大雨,我和湘华搭计程车来到圆山大饭店,那是石春海的祝寿餐会会场。 一走进饭店,湘华见到眼前宏伟气派的大厅,不禁讚叹:「哇,好壮观喔!」我和湘华都是第一次来到国际知名的圆山大饭店,它的古典中国式建筑美不胜收,装潢华美却不庸俗,无处不充满高贵典雅的气息。 「好漂亮喔!」湘华不停在大厅打转,欣赏富有古风的装饰摆设。 「湘华,我们快走吧。」我在一旁叮嚀道:「时间快来不及了,等餐会结束后再来慢慢欣赏吧。」 「对喔,差点忘了。」湘华难掩兴奋地说:「这里好漂亮喔,如果能在这里办婚礼一定很浪漫!」 「呵呵,是啊。」 来到十二楼的会场,才刚走出电梯,身旁便穿梭许多穿着贵气的人,再拐个弯走出去更不得了,不远处围满人群、传来热闹的交谈声,走近一瞧,旁边的立牌上写着『石公春海八十大寿祝寿餐会』的书法字,入口前的接待处人潮熙攘,大多是衣装正式的社会人士,一旁还有记者与摄影师在採访拍摄。 「人好多喔。」我们在接待区排队,不时打量周遭的环境,耳边人声鼎沸,听到不少对话内容,也间接得知在场来宾有不少达官贵人,看来石春海的政商关係经营得不错,难怪春海集团能够蓬勃发展,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 「哥,你看那边。」湘华指着不远处的一名男性。 「怎么了吗?」 「那男的不就是上礼拜被爆出婚外情的那个立委吗?」 「真的欸,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本人。」听湘华这么一说,才勾起我的印象。 「哇,爷爷他果然是大财团的创始人!」 「小声点啦,如果被记者听到就糟了。」 等候不久,我们来到接待区最前面,我将邀请函交给接待人员,并在签到簿上签名,接待人员微笑地问:「请问你们是春海集团的员工吗?」 「不是。」我难掩心虚地回答,接待人员又问:「那么是员工家属吗?」 「也不是。」 「是股东会的吗?还是基金会?」 「都不是。」我尷尬地笑了笑,接待人员则是翻开名册,有条不紊地说:「方便告诉我您的身份吗?因为今天的来宾很多,而且位子都固定好了,这样我比较好帮您带位。」 「呃,我、我是……」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石春海的孙子吧?正当我苦恼该如何回答时,身旁来了一位男人。 回头一瞧,那男人不正是石春海的管家吗? 「怎么了吗?」 「蔡总管好!」接待人员一见到蔡管家,顿时变得战战兢兢:「我在确认来宾的身份,正要接待他们去座位上。」 「这样啊。」蔡管家瞅了眼我和湘华,接着对接待人员说:「这两位贵宾我来接待就好。」 「是,那就麻烦您了。」接待人员离开后,蔡管家亲切地说:「石翔宇先生,好久不见,我是蔡管家,应该还记得我吧?」 「嗯,当然记得。」我莞尔回应。 「冒昧问一下,这位小姐是?」蔡管家看着湘华问道。 「这位是我的妹妹,石湘华。」 「湘华小姐,您好,我是蔡管家。」 「蔡管家,您好。」 简单招呼后,由蔡管家帮我们带位,一走进餐会会场,四周满是宾客人群,现场围绕热闹欢愉的气氛,湘华的神情也十分雀跃,我则是努力保持脸上的从容微笑,即使脑海都在苦恼张芳慈的事。 「到了。」走到会场最前排的座位,蔡管家侃侃地说:「你们的座位在这桌,没人的位子都可以坐。」 「谢谢。」湘华尷尬地笑了笑,并低声对我说:「哥,这是最前面的位子欸,那个管家是不是搞错了?」 「我也这么觉得,最前面不是家属在坐的吗?」正当我感到纳闷时,我注意到桌上的名牌写着『亲戚桌』,令我顿时一阵惊讶。 蔡管家见我们窃窃私语,于是问:「两位有什么问题吗?」 「蔡管家,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看向蔡管家,并指着桌上的名牌:「这上面写着亲戚桌,我们应该是要坐后面的来宾桌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不过老爷他坚持把你们的座位安排在这。」蔡管家的神情显露无奈,语气沉重地说:「石先生,虽然这个座位显眼了点,但可以请您将就一下吗?就当作是顺了老爷的心愿吧,我想老爷他肯定是不想把你们当成外人,才特地将座位安排在这里。」 「其他亲戚不会问起吗?还有……」我不安地问:「现场有很多记者,等等被发现我跟石春海的关係怎么办?」 「这你就放心吧,今天来访的媒体有事先过滤,所以不会有类似的问题產生,至于亲戚嘛……」蔡管家对我的疑虑娓娓说道:「今天会来的亲戚很多,里面有许多是远房亲戚,虽然血缘上是亲戚,实际上却鲜少联络往来,别说长相了,有的连名字都不知道呢,假如有人问起你的身分,随便编个亲戚关係搪塞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不对吧,这要怎么搪塞过去,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湘华则是一脸正经的说:「哥,你别担心这么多啦,真的有人问起的话,实话实说不就好了?」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实话实说就不用苦恼这么多了。」蔡管家起鬨似的附和。 「就是不能说实话,所以才苦恼啊……」我无奈叹道。 后来没有僵持太久,我们还是入座了,虽然湘华只当这里是豪华的餐会,我却感觉自己掉入了一场鸿门宴。 第三十二章 祝寿餐会 前几天晚上去吃饭时,又遇到郁涵的朋友,就是之前赏我巴掌的那位女孩,女孩和朋友聊着天,迎面朝我走来,当我们正要擦肩而过时,祐昇猛然转头唤道:「翔宇,你怎么啦,感觉脸色不太好欸!」 「没有啊。」我尷尬地笑了笑。 「哪没有啊,看你一脸鬱闷的样子。」祐昇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说话还特别大声:「听说你又惹郁涵哭了,真的假的?」 「这……」我惊诧地问:「你听谁说的?」 「昨天陪建诚去吃饭时,听欣怡说的啊!」语毕,我的背后立刻传来一声叫唤:「石翔宇?」 「咦?」我下意识转身察看,没想到是女孩回头把我叫住。 「果然是你。」她该不会又要赏我巴掌吧? 「你是,郁涵的朋友吧……」我勉强挤出微笑:「有什么事吗?」 「上次真的很抱歉,就是对你呼巴掌那次……」女孩意料外地向我道歉:「真的很对不起,石翔宇学长。」 「没关係,我没放在心上。」 「谢谢你……抱歉,突然把你叫住,我先走了。」女孩对我挥手道别,之后就离开了。 「哇,正妹都快被你认识光了!」祐昇在一旁问道:「她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 「也不算认识啦。」我对女孩的印象还停留在被赏巴掌时,她的兇狠泼辣,今天见她说话彆扭的害臊模样,彷彿是两个不同的人。 第三十二章祝寿餐会 入座后不久,一名接待人员朝我们这桌走来,身后跟着一对中年男女,看上去有些眼熟。 「张检察长,施立委,你们的座位到了,有什么需要再向服务生洽询即可。」 「嗯,知道了。」中年男女入座后开始轻声交谈,女人脸上掛着笑意,男人的表情却格外严肃凝重。 「来这里的事,你有跟芳慈说吗?」 「不,我没跟她说。」 「咦?」耳边似乎听到『芳慈』两个字,我随即转头,悄悄端详那对中年男女。 「你也真是的,昨天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芳慈都被你吓哭了。」 「唉,能怎么办,还不是为了那个石翔宇。」这未免也太巧了!虽然一时没认出来,但是这个长相还有声音,我不会认错的。 那对中年男女,正是张芳慈的检察长父亲,以及贵为立法委员的继母啊!因为最近的新闻出现过几次他们的身影,张芳慈也有给我看过他们的照片,所以我才会记得。 「哥,你在看哪里啊?」湘华见我的脸色不太对,略为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去上个厕所,等等就回来。」我勉强挤出微笑看着湘华。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只是有点尿急。」我随口胡诌着,并起身离开座位。 张芳慈的父亲就坐在我面前,怎么可能没事…… 「呼……」到厕所洗把脸后,我慌乱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张芳慈的父亲和继母怎么也跑来祝寿餐会了?而且还跟我同桌?那桌可是亲戚桌啊!这不就间接证明了,张爸爸的姊姊确实是我的奶奶,否则张爸爸怎么会坐亲戚桌? 根据台湾现有的法制,六等亲以内的婚姻不具备法律效力,我和张芳慈属于五等亲,更何况她还是我的表姑,即便爸爸没被载入石春海的家谱,但祖母那边的张家总会记载吧?也难怪张爸爸会反对我们交往,一想起他在电话里的激动语气,就不禁感到无奈。 「唉……」我一脸沮丧地走出厕所,正好碰见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石翔宇?」 「陈总编!」那人正是陈总编,我难掩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我想问你的吧!」陈总编走到我面前,朝我身上打量一番,「看你穿得这么正式,该不会是来参加前董事长的祝寿餐会吧?」 「你指的是……石春海先生吗?」 「是啊,不然还会有谁?为了庆祝前董事长的八十大寿,这层楼可都被春海集团包下来了。」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陈总编,真是不走运。 「嗯……」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瞒混,我索性如实回答:「我是来参加祝寿餐会的。」 「不对啊……」闻言,陈总编随即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次的餐会除了那些达官贵人,能来参加的只有旗下公司的高阶主管……」 「对了总编,我听孙编辑说了……」我尷尬地笑了笑,企图转移话题:「昨天的出版会议上,公司决定让我的新书再刷一万本,真是太开心了!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很努力啊,有这种成绩是你应得的,继续保持,知道吗?」 「是,我会努力的。」 「晚点再聊,我先去厕所了。」与陈总编简单道别后,我赶紧离开现场,要是再被问起为何出现在餐会上,我肯定无法回答。 『我来参加爷爷的祝寿餐会啊!』我默默思索,假如刚才照实答覆,陈总编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会场,一想到回座位后还得面对张爸爸,原本稍为平稳的心情又开始陷入焦躁。 张爸爸认得出我吗?我该主动向他招呼示好吗?该找个机会跟他谈谈芳慈的事吗? 「哥,你怎么去这么久?」湘华一见到我,便皱着眉说:「我还以为你掉进马桶了!」 「厕所的人很多,刚好又遇到出版社的陈总编,就跟他聊了一下。」一回到座位,我发现座位有所变动,圆桌前只剩一个空位,显然在我去厕所的这段期间,其他宾客正好入座,座位才因此更动。 更动后的座位,湘华仍坐在我的右手边,但我的左手边坐的却是…… 张爸爸! 「哥,你没事吧?」湘华看着我,轻声地说:「你的脸色好差喔,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啊,我的脸色会差吗?应该没有吧?」这难道是我企图逃避的报应吗?要是我不去厕所,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窘境吧? 「感觉心神不寧的,或者该说是紧张?」 「是有点紧张……」我低着头轻声问湘华:「我去厕所的时候,有人问过你什么吗?」 「没有欸,只有问座位的事而已。」 「那就好。」我用馀光打量座位上的来宾,包括张爸爸在内,都在彼此热络地聊天,还吃着桌上的零嘴饮料,并没有特别注意我和湘华,我也刻意回避他们的视线,以免被问到敏感问题。 没过多久,餐会开始了,周围的灯光暗了下来,镁光灯投射在前方的舞台上,主持人先是讲些活络气氛的开场白,接着换台上的来宾逐一致词,本以为这些致词会很冗长,想不到每位来宾都简短结束,很快便轮到餐会的主角登场。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寿星,同时也是我们的大家长,石春海董事长!」主持人一语毕,现场响起如雷的掌声,帘幕后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那人正是石春海,他身穿一袭深棕色西装,头上戴着毛帽,气色看起来颇为憔悴。 「石春海董事长近年来虽退居幕后,但仍是非常关心春海集团的发展……」主持人简单介绍后,便轮到石春海发言。 「感谢在场的来宾朋友,来参加今晚的餐会,最近我的喉咙有点沙哑,还请各位多多包涵,近年来春海集团……」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静静聆听石春海的演说,注视着他老迈却坚毅的身影,不禁想起爸爸。 爸爸,我该怎么做呢?是要假装没有这个爷爷,继续过原来的生活,或者放下心中的成见,去接受这位贸然闯进我世界的爷爷? —————— 「哥,我要吃这个!」 「哥,帮我剥虾子!」 「哥,饮料没了欸,去帮我拿好不好?」开始上菜后,每道菜餚湘华都吃得津津有味,唯独我一点食慾也没有。 「你可真会吃啊,之前不是说要减肥吗?」我滑着手机,一边跟湘华聊天。 「吃饱才有力气减肥呀!」 「别急着吃这么多,还有好几道菜没上呢。」 「呵呵,我已经觉得有点饱了。」湘华话锋一转,凑到我耳旁轻声地说:「哥,你看那边,等等石春海就要过来了。」 「真的欸。」我转头望向隔壁桌,石春海正在与来宾敬酒,可能是考量到身体因素,石春海只是点头致意,敬酒则是由他身旁两位头发灰白的男子代劳,其中一位男子是石春海的长男石茂聪,另一位则是次男石茂仁。 石茂聪是春海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时常在媒体面前亮相,在国内可谓家喻户晓,石茂仁则十分低调、鲜少出现在镜头前,我是经方才的来宾致词才知道,他是春海集团的副董事长。 「待会他们来敬酒时记得保持微笑,别太紧张了。」我帮湘华的杯子盛上饮料,并轻声叮嚀:「如果他们有问什么话,都由我来回答就好,知道吗?」 「知道啦,你都说第三遍了。」湘华露出调皮的笑脸:「其实最紧张的人是你吧?」 「当然紧张啊,鼎鼎大名的石茂聪竟然是我们的大伯,感觉好不真实。」其实我会这么紧张的主要原因,就是坐在我身旁的张爸爸。 「别紧张啦,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是来吃顿饭而已,况且……」湘华吃着碗里的食物,一边说道:「你跟angelsweet交往,才让我感觉好不真实!」 「嘘,你讲小声点啦。」 「不用害羞啦,这已经是眾所皆知的事了。」 「唉,就当作是我穷紧张吧。」我继续低头滑手机,瀏览网路上关于angelsweet公开恋情的新闻。 要是湘华知道张芳慈其实是我们的表姑,而坐在我身旁的人是我们的舅公,肯定会很惊讶吧。 后来石春海来敬酒时,只简短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前往下一桌敬酒了,倒是我无意间从石茂聪、石茂仁这两位伯伯的聊天中得知,原来他们也不知道这桌亲戚们的来歷,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亲戚是石春海的外甥的儿女们,关係还真有点远了。 「菜色方面吃得还习惯吗?」 「今天的菜超好吃,台上的音乐演奏也超好听的!」湘华举起大拇指夸讚道。 「谢谢,能听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但奇怪的是,两位伯伯并没有问起我和湘华的来歷,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对我身旁的张爸爸也是同样反应,貌似早就知道我们的来歷。 「感谢你们来参加今晚的餐会。」 「不会啦,哪里的话。」两位伯伯和宾客们聊天寒喧时,石春海默默地观望四周人群,他与我对到眼,露出微笑对我点头示意,只是石春海的眼神流露淡淡的惆悵,令我不免感到心酸。 是啊,就像妈妈和湘华说的,即使没有相认,他仍是我的亲爷爷,面对时日无多的石春海,我似乎过于苛薄了,即使这一切是他亲手铸下的错。 去帮湘华拿饮料时,蔡管家从人群里迎面走来,并且叫住我:「石先生,打扰一下。」 「有什么事吗?」我莞尔地问。 「是这样的,等等餐会结束后,老爷想请你和湘华小姐到他那里聊聊天。」不等蔡管家说完,我便爽快应诺:「当然可以,要约在哪里?」 「真是太感谢你了,石先生。」蔡管家递给我一张卡片,接着说:「地点写在卡片上,就在这间饭店的客房里。」 「约在饭店的客房,是怕与我们见面的事被亲戚知道吗?」我瞧了眼卡片,上面果然写着房号。 「石先生真是聪明,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我困惑地问。 「为了治疗癌症,老爷明天就要搭飞机去美国了,暂时不会回来台湾。」 「原来……」听闻,我感到些许诧异:「美国的医疗这么发达,在那里一定能治好癌症的。」 「但愿如此。」蔡管家语重心长地说:「别看老爷这样,其实他很怕寂寞的,可能是当领导者久了,无法表露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这么喜欢逞强,就连今晚的餐会,老爷他怕你不会来,还一直找我确认呢,直到你抵达会场,他才松了口气。」 「还真是难以想像。」原本我还在烦恼,该如何向石春海当面询问张爸爸的事,看来等等见面是个机会,我铁定要将事情问个清楚。 如果张芳慈真的是我的表姑,我肯定还是会喜欢她,即使再多人反对,我也不会放弃她,除非她不爱我了,抑或直到生命的尽头。 张芳慈,你现在在干嘛呢?原来见不到你是如此难熬,难熬到令那些与你相处的点滴回忆,皆变得弥足珍贵。 —————— 餐会快结束时,张爸爸才首次离开座位,见状后我也跟着起身,想趁着张爸爸独自一人时,找他好好谈谈。 来到洗手间,没见到张爸爸的身影,我又前去吸菸区和阳台察看,此时手机响起陌生来电,我犹疑了一会才接起电话。 「喂?」 「喂,石翔宇吗?」手机另一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是张芳慈,你有听到吗?」 「张芳慈!」我掩饰不住欣喜地说:「你终于打给我了!」 「对不起啦,今天忙工作到现在,好险我有记你的手机,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张芳慈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顿时令我安心许多。 「我也是,一整天没收到你的讯息,害我担心死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昨晚不知道是谁,简讯传到一半就睡着了,超没心的啦!」 「这是意外啦,我昨晚喝了点酒,所以比较疲倦。」我心虚地解释,张芳慈立即拉高音量质问:「什么,你还喝酒!你干嘛喝酒?跟谁去喝?女的吗?老实招来喔!」 「我一个人在房间喝啦,因为昨晚没见到你,又突然被你爸臭骂一顿……」我和张芳慈聊起手机,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我慢步走到外面的阳台,望着眼前细雨濛濛的夜景,此刻的心情却是晴朗的蓝天。 「对了,这支号码是谁的,怎么跟佣人阿姨的号码不一样?」 「这支号码是我今天去新办的,厉害吧!」 「那之前那支号码怎么办?」聊到一半,我一个转身,发现张爸爸在不远处看着我,并朝我走来。 「佣人阿姨的号码还是先留着吧,如果这支新号码被他发现,铁定也会被停话。」 「正好你爸现在朝我走过来,而且脸色不太好看。」话一说完,张芳慈马上紧张地说:「我爸真的去找你?你可别吓我啊!」 「我骗你干嘛?他有来参加餐会,就坐在我隔壁而已。」张爸爸缓缓走到我面前,看来他的确是来找我的。 「你可别跟他吵架啊……」张芳慈语气焦急地说:「我爸认识很多法官啊立委啊,之前还跟总统吃过饭,等等不管他如何羞辱你,你都不可以顶嘴,知道吗?石翔宇!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跟他谈的。」此时,张爸爸已站在我面前,我心头一阵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晚点再和你联络,我先掛电话了。」 「好吧,先这样囉,掰掰。」 「唉……」掛上电话后,张爸爸叹了口气:「女儿大了,管不住了。」 我难掩紧张地看着张爸爸,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张爸爸接着说:「你就是石翔宇吧?」 「是的,我就是。」我嚥了嚥口水才开口:「您是芳慈的父亲,对吧?」 「是啊,我就是。」张爸爸露出诡异的笑容,轻拍我的手臂:「我不是妖怪、不会吃人,你别这么紧张。」 「抱歉,第一次见到您,有点紧张。」话一说完,张爸爸立刻回道:「不是有点,是非常紧张,刚刚吃饭时也是,我有这么可怕吗?」 张爸爸的身材微胖、眼睛瞇瞇的,还留着一头西瓜皮的发型,外貌看起来并不可怕,我怕的是他昨晚在电话里骂人的狠劲。 「没有,是我自己太紧张了。」原来张爸爸早就认出我了,我赶紧向他致歉:「餐会上没有主动与您问好,真是抱歉。」 「没关係,我不介意。」张爸爸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才继续说道:「你这孩子看起来挺老实的,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昨晚被我吓到了吧,那时我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係,昨晚张爸爸教训的是。」我面带尷尬的神情,嗓音略显颤抖:「不瞒您说,其实我昨天才知道,我的祖母竟然是张爸爸您的姊姊,因为太过突然、也太过离奇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唉,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不过这是真的。」张爸爸低头轻声叹气,脸色变得沉重:「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觉得很耳熟,想不到你真是石冠元的儿子。」 与张爸爸交谈后得知,我的奶奶张春满是张家的二姊,张爸爸则是老么,上面还有四位哥哥和一位大姊,当年我父亲出生时,张爸爸才四、五岁,自己的二姊当了别人家的小妾,也是张爸爸成年后才知晓的事。 「二姊在我的印象里,待人总是和和气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回到家里,脸上总带着说不出的忧愁,直到长大后我才逐渐明白。」张爸爸鉅细靡遗地对我说了许多关于奶奶的事,听了越多,我的心情就越焦躁,甚至有些难过。 因为这不就代表,张芳慈是我的表姑,是个不争的事实吗?就连让我逃避的那一点藉口,就连让我挣扎的那一点希望,皆毫不留情地被抹煞殆尽。 「你和你父亲真的长得好像。」张爸爸临走之前,不忘记对我忠告:「丑话说在前头,今天会跟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能对芳慈死心,相信凭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孩,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相信你是聪明人,不会这么不识相……」 「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早点忘掉芳慈吧!」 「张爸爸,对不起……」我扬起倔强的嘴角,虽然心情万分沮丧,但语气却是坚定:「除非她不爱我了,不然我是不会放弃芳慈的。」 「你真的是……」张爸爸无奈地摇头:「我懒得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们交往。」 『轰……』不知何时,雨势已逐然强烈,冷风伴随雨水吹打在我的脸庞,我佇在原地,望着远方不断闪烁雷光的夜幕。 原来现实里的爱情,不是两个人彼此相爱,就能像童话里的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不是殷切期盼或者痴痴努力,上天就会因为怜悯而给予回应。 原来人生终究会遇到,只能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连做出挣扎反抗,彷彿也只突显了自己的愚蠢。 第三十三章 无法改变 张芳慈的母亲慕蓉华,是位红极一时的歌手,虽然结婚后便淡出歌坛,但仍是留下许多膾炙人口的歌曲,其中最具代表的,当属曲风忧伤的情歌『心甘情愿』,而张芳慈在新专辑里也特别收录这首歌,除了纪念慕蓉华,同时也是对母亲的追忆。 「你的真诚融化我冰冷的心,漆黑的冬夜有你陪我度过,若是为你放弃一切,就算再苦我也心甘情愿……」第一次听这首歌时,我并没有太多感觉,直到听张芳慈说起关于母亲的事,我才对这首歌產生情感上的连结。 「你的温柔打动我枯竭的心,漫长的人生有你陪我走过,若是为你放弃一切,就算再苦我也心甘情愿……」每当想起张芳慈或是爸爸,我便会轻轻哼起这首歌。 「你在哼的该不会是,慕蓉华的心甘情愿吧?」在医院时,妈妈听我哼起这首歌,居然猜到了歌名,我惊讶地问:「你知道这首歌喔?」 「怎么会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这首歌可是连三岁小孩都会唱呀!」妈妈莞尔地说:「你不是很少在听歌吗,怎么会唱这么老的歌?」 「因为这首歌angelsweet有翻唱过,还收录在最新的专辑里呢。」 「想当年我可是慕蓉华的忠实粉丝呢,只可惜她年纪轻轻就辞世了。」 后来,妈妈说起许多慕蓉华的事蹟,我也开始明白张芳慈为何踏上歌手之路,那份意念与体悟,就像我为何追随爸爸的脚步,踏进小说创作的世界。 第三十三章无法改变 祝寿餐会结束后,我们照着卡片上的房号,前去密会石春海。 当年我父亲和祖母虽然与石春海同住屋簷下,却没有被纳入户籍,私生子的事从没被搬上檯面过,原因或许跟他们建立的良好政商关係与社会形象有关。 在台湾,是不允许有两个以上的法定配偶,虽然近代的社会风气开放,但民眾仍是会在意公眾人物的私德,即使那是用谎言所包装出的假象。 「哥,等等进去该说些什么?」快到石春海的房间时,湘华冷不防地说:「我突然紧张起来了。」 「应该不用特别讲什么吧?注意礼貌就好了。」我回答。 「我其实有很多问题想当面问爷爷……」湘华略显犹疑地说:「可是都是些敏感的问题,也不知道问这些会不会被他兇,或是刺激到他的身体,可是如果不问,又怕之后就见不到他了。」 「这么说也是,他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我接着问:「你想问他什么问题啊?」 「这个嘛……」湘华作思索状地说:「除了我们的奶奶,还有没有其他的小妾呀?为什么爸爸的忌日都没看他来祭拜过?还有……」 确实都是些敏感的问题呢,此时,一旁的蔡管家插话道:「其实,老爷他每年都会去祭拜令尊,只是他有特别吩咐灵骨塔的人,对此事要千万保密,不可洩漏。」 蔡管家说,自从我的父亲逝世之后,每逢圣诞节那天,石春海一定会排出行程,特地到彰化祭拜他。 「记得有几次,老爷为了去祭拜令尊,拒绝了重要的应酬,还因此跟夫人起口角。」蔡管家露出无奈的笑容:「身为管家,我不该说这些事的,不过老爷是真的很在乎你们,还有你们的父亲。」 「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叩叩叩!』不久后,我们来到房间门口,在蔡管家敲门之前,我深呼吸一口气,想消除莫名涌起的紧张。 「老爷,是我,石先生他们已经到了。」 「进来吧。」房内传来沙哑的嗓音,房门接着开啟,为我们开门的是位身穿侍者服的男人,外表看上去比蔡管家年轻一点,走进房间后,随即瞥见坐在矮桌前看报纸的石春海。 「你们来啦。」石春海抬头看着我们,并轻推他的眼镜:「你是石湘华,对吧?」 「嗯,我就是。」湘华微微鞠躬,礼貌地问好:「初次见面,您好。」 「不错,很有礼貌。」石春海将报纸摺好放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对两位管家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单独跟他们聊聊。」 「可是老爷,您的身体……」 「算了,我们下去吧。」蔡管家对另一名管家使了个眼色。 「是的,老爷。」管家二人行礼完后,走出房门离开了,房间内只剩我们与石春海,周遭的氛围驀然变得诡异,我和湘华面面相覷,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作开场。 「很感谢你们前来,咳咳……」石春海伸出孱弱的手臂,指着矮桌旁的沙发:「先坐着吧,别客气,桌上的茶和饼乾都可以吃。」 「谢谢。」我们就坐在沙发上,瞄了眼桌上的茶具饼乾,又转头看着石春海。 「唉,蔡管家跟你们说了吧……」石春海轻声叹了口气:「我明天就要前往美国治疗癌症,这一去也不知回不回得来,所以才想在出国之前见你们一面。」 「爷爷,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正当我要开口时,湘华抢先说道:「您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是啊,爷爷,美国的医疗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癌症的。」我也趁势附和道:「您就别胡思乱想了,专心养病就好。」 「你们刚刚……叫我什么?」石春海病懨懨的眼神顿时变得炯炯有光:「你们刚刚是称呼我,爷爷吗?」 糟糕,我一时心直口快,顺着湘华叫起爷爷来了。 「是啊,爷爷,还是您不喜欢我们这样称呼呢?」湘华说罢,石春海的嘴角随即上扬:「不,你们叫我爷爷,我很开心啊。」 「本来还怕这样叫会有些唐突,如果您喜欢,我可以多叫几声爷爷给您听。」湘华一脸笑意地说,石春海听得是心花怒放,笑得闔不拢嘴:「呵呵,你可真会哄人开心,那就再叫声爷爷来听听吧。」 「爷爷、爷爷!」见湘华略显轻佻的模样,我赶紧喝止道:「湘华,不可以没有礼貌。」 「喔……」湘华无辜地低着头,石春海则是莞尔缓颊:「没关係,我很喜欢她活泼的样子,湘华今年几岁了?」 「十九岁。」 「已经这么大啦,交男朋友了吗?」 「以前有交过一个,不过目前是单身。」 「交男朋友要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这个人的嗜好、品性,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 「爷爷说的对,我会好好睁大眼睛的。」湘华跟石春海热络地交谈起来,看到这番景象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湘华本来就颇有长辈缘。 后来的时间里,我们聊了很多话题,许多我未曾寻思的事,都和眼前这位陌生却又日渐熟悉的爷爷逐一表白。 石春海……不,该称呼他爷爷了,他面带由衷的笑容,唯独聊到关于爸爸的事,他的表情才沉了下来,眼神流露深沉的惆悵。 「冠元他很聪明、很善解人意,对身边每个人都很好。」爷爷像是为了缓和情绪般,不断抚摸手上的戒指。 「大概是他国中的时候,有次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个大客户,也算是我的朋友,他说了些讽刺冠元和他妈妈的话,冠元也毫不留情地回嘴,我忘了他说什么来着,只记得我那个朋友气得差点跟我断交。」爷爷拿下眼镜,轻揉他的眼角:「那次令我印象深刻,冠元居然也有这么勇敢的时候,不过我那个朋友品性没有很好,要不是为了做生意,我可能也不会和他往来,虽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确实是位好好先生,几次见他发脾气,仅只是为了些芝麻小事跟妈妈起口角,吵得最兇的那次,便是他决定去好莱坞一圆编剧梦的时候。 「有件事你妈妈可能不知道……」话题聊到爸爸要去好莱坞发展,爷爷脸上露出谜样的浅笑:「其实你爸爸在出发去美国之前,有来找过我。」 「为什么去找您啊?」我好奇地问。 「你父亲那时没什么积蓄,要在物价高昂的美国生活十分困难,所以才跑来找我。」爷爷侃侃说道:「其实我是知道的,他心里很不愿意,不过还是求助于我,我二话不说,託人帮他在好莱坞买了栋房子,还给了他一点盘缠,我知道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哇,爷爷你好乾脆喔!」湘华一听完,马上惊讶地问:「后来呢?爸爸他有把钱还你吗?」 「当然有啊,你父亲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佔别人便宜,他最怕的就是欠人情,偏偏我就是不收他的钱。」说到这里,爷爷眼眶泛红,声音逐渐啜泣颤抖:「我可是他父亲啊,那个傻孩子,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会跟自己的孩子计较钱呢。」 「爷爷,你别哭呀。」说到伤心处,爷爷流下遗憾的泪水,湘华上前轻拍爷爷的背,并设法安抚他的情绪。 我的脑海浮现许多和爸爸相处的回忆,有种想哭的衝动在胸口翻搅,而我清楚知道,让我想哭的主要不是爸爸的事,因为对于爸爸,虽然留有缺憾与不可解的追思之情,但我也学会了释怀,其实爸爸并没有真正离开我们,他一直活在我心里,那些珍贵且无可取代的一切,我深深感到自豪并珍惜着。 真正令我难过的,是张芳慈与我的亲戚关係,以及张爸爸的强烈反对。 原来有些事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就像爷爷和爸爸那样,无法对现实做出妥协,所以留下了后悔,徒留遗憾在时间的洪流里,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细数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抱歉,打扰你们谈话。」聊到接近午夜一点,蔡管家亦步亦趋地走进房间,好心提醒我们:「时间很晚了,老爷也差不多该休息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瞧着手上的錶,爷爷也满脸倦容地说:「正好,我也有点累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吧。」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这么晚了……」蔡管家依然保持亲切的微笑:「你们就在这里过夜吧,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这里的住宿费很贵耶。」 「放心,你们今天在这里的一切消费,都是免费的。」听到蔡管家的话,我和湘华才松了口气。 「明天早上,一起吃个早餐再走吧。」爷爷出声提议,我则爽快地点头应诺:「没问题。」 「嗯,你们早点休息吧。」爷爷拄着拐杖缓缓起身,我们也准备离开房间。 「可以跟你们聊天,我很开心。」离去前,爷爷向我们道谢:「谢谢你们。」 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里涌起愧疚。 我慢慢承认这位名叫石春海的爷爷,却害怕没有太多时间可以了解他,就像我也不曾想过,爸爸会毫无预警地离开我的世界,所以我必须给自己某种程度的心理建设,这样我才不会在不幸降临时太过悲伤,才能在失去之前更加珍惜拥有的每分每刻。 但是其实,珍惜与失去是两回事吧,现实里的人生充满意外,有时就算拚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够迎向美好的未来。 —————— 隔天吃完早餐后,我们准备离开饭店,离别之际,爷爷交给我一个吊饰,语重心长地说:「这个玉珮就交给你了,能听到你们叫我爷爷,我也没有遗憾,可以放心去美国了。」 「爷爷……」我和湘华默默看着爷爷,感受他那双满是皱纹、孱弱冰冷的手掌。 「这个玉珮,跟你原本那个玉珮是一对的,那是我和你祖母的定情之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我仔细观察手上的吊饰,果真和爸爸交给我的玉珮是同样的花纹顏色,那个吊饰是圆环状的玉珮,中间的空心正好是八卦形状,跟爸爸送我的玉珮形状吻合,应该是刚好可以拼凑进去的设计吧? 或许是久经岁月的缘故,玉珮的色泽没有我印象中来得明亮。 「你父亲很珍惜那个玉珮,自从你祖母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将玉珮戴在身上,我与你祖母的名字里都有个春字,所以那个玉珮上刻了个春字,代表我将我的心交给了她,我也对她承诺,会好好爱惜我们之间的情缘,就像这个圆环一样,紧紧地、牢牢地守护我们的一切……」我和湘华安静聆听着,凝视爷爷那真诚又带点哀戚的眼神,「也许这么说很可笑吧,因为我并没有遵守诺言,反而伤害了她。」 「曾经,我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但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因为人本来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够留下的,或许只有思念吧,烙印在彼此心中的思念。」很难想像这些感性的话,出自一位八旬老翁。 「对了,你的玉珮呢?十年前的丧礼上,我还看你戴着。」爷爷的神情有些迟疑,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玉珮,你还留着吗?」 「那个玉珮……」我难掩歉疚地说:「爸爸过世不久后,我就把它送人了。」 「是嘛,送人了啊。」听闻,爷爷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你送给谁了,你很珍惜的人吗?」 「送给了一位陌生女孩。」 「陌生女孩?」爷爷不解地问。 「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思忖了一会才回答:「我跟那位女孩认识不久,一起出去过几次,后来她好像搬家了,因为没有联络方式,所以失去了联络,就像生命中的过客那样。」 关于女孩的种种,对我而言犹如一场仲夏夜之梦,只记得她的名字叫张优音,是我从小就默默关注的一位女孩,她宛如流星般,在我意想不到时突然出现,又在我沉醉入迷之际转瞬消逝,就连道别和感受不捨的时间都没有。 「你和那位女孩,或许不是过客。」爷爷扬起嘴角,声音变得温柔沉稳:「你会将玉珮送给她,就代表你们的缘分不是偶然。」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初为什么会把玉珮送给她。」即使那是童年的美好回忆,但随着时间流逝,女孩的面容早已在我脑海渐趋模糊,只是偶尔会想起那段纯真懵懂,隐约还烙印在心底深处。 「所以才说,你们之间是有缘分的。」爷爷瞇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有一种预感,你们一定还会再相遇的,那个玉珮就是牵起命运的红线。」 「或许吧。」我靦腆地笑了笑:「假如能再见到那位女孩,那是再好不过了。」 「哥,你这样不行喔!」此时,湘华忽然插嘴道:「你已经有angelsweet了,竟然还掛念别的女人,也太花心了吧!」 「哪有啊!那只是小时候的事,并不是……」 与爷爷道别后,我们坐上蔡管家的车。 「走吧。」 「嗯。」离去时,湘华频频回头瞧看身后的爷爷,彷彿害怕此次道别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位相见恨晚的爷爷。 「啦啦啦……」车上,湘华模样开心地哼着歌,我纳闷地问:「你好像心情不错啊,遇到什么好事吗?」 「只是很庆幸爷爷是个不错的人,本来还怕他会很难亲近呢!」湘华笑着说。 「原本我也以为他很难亲近。」我打开手机,一边说道:「他可是春海集团的前董事长啊,我有上网找到他演讲时的影片,感觉很有企业家的风范。」 「不愧是哥,果然有做过功课。」湘华话锋一转:「对了,我一直在想,你的小说这么大卖,会不会是爷爷在暗中偷偷帮你一把?」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滑着手机、侃侃地说:「如果作品本身不精采,也不可能大卖,所以我的小说能有如此成绩,我想应该不是侥倖。」 「这么说也是……」湘华的神情驀然有些沮丧:「有时想想,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比起其他人,我的人生好像多了那么一点不平凡,应该要知足才对,可是我总会有种想法,希望我能平凡一点,遇到平凡的男孩,谈一场平凡的恋爱,像平凡人一样,爸爸依然健在,能够陪伴我、看着我长大。」 「嗯,我也这么想过。」难得湘华会说这么感性的话,令我感到些许担忧:「别想太多了,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至于爷爷,我相信他一定会顺利康復。」 「呵呵,但愿如此。」 『你没事吧?怎么都没回我讯息?』 『电话也不接。』 『你跟我爸谈了什么,应该没吵架吧?』 我盯着张芳慈传来的讯息发呆,不知该如何回覆她,自从张芳慈公开了我们的恋情,还有得知她是我的表姑后,我的内心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只是我努力压抑这随时都会失控的思绪,假装自己仍身处在昔往的平静安稳,彷彿一不留神,那些熟悉的一切就会离我远去。 『放心,没吵架。』 『我刚刚在吃早餐。』 『你在干嘛?今天有要工作吗?』我用平淡的几句问候来掩饰心里的不安,此刻的我为何会感到如此烦躁?许多画面在脑中交错衝撞,混乱的情绪在胸口起起伏伏,只因为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的奶奶是我爸爸的姊姊。』 『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早点忘掉芳慈吧。』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们交往。』 结果,我还是没有向爷爷询问张爸爸的事。 因为恐惧,所以才没能问出口吧,害怕听到事与愿违的真相,但其实我清楚明白,即使再怎么逃避,也无法改变不想面对的事实。 第三十四章 突如其来 关于和张优音一起出去这件事,其实也仅有一次,国小毕业典礼后的隔天晚上,家里来了通电话。 『叮叮叮……』 「翔宇,你接个电话,我还在煮菜!」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呼唤声。 「好!」我慢条斯理地走到客厅,接起电话时反射性地问:「你好,请问要找谁?」 「……」话筒里没有回应,我又重复一遍:「你好,请问你要找谁?」 「……」电话另一头依然沉默,我感到纳闷:「喂,有听到吗?怎么都不说话?」 「那个……」正当我想掛上电话时,终于传来细柔的声音:「我要找石翔宇。」 「你是张优音吗?」我立即听出声音是谁:「是我啊,我就是石翔宇。」 「翔宇哥哥!」电话里略微颤抖的声音顿时变得开朗:「我是优音呀,幸好是你接的,害我好紧张喔!」在桥下离别之前,张优音跟我要了电话,怕以后会联络不到我。 「翔宇哥哥,你明天有空吗?要不要陪我去街上逛逛?」聊没有多久,张优音便主动邀约我:「后天我就要回台北了,员林是妈妈的故乡,我想在回去之前出去走走,去妈妈曾带我去过的地方。」 「当然可以。」我开心地应诺:「要约什么时候?」 还记得那晚,是我第一次聊电话这么久,却也是最后一次和张优音聊电话。 第三十四章突如其来 过了几天,angelsweet公开恋情的新闻才逐渐降温,幸好之前有过类似的经验,让我有隐私被摊在萤光幕前的心理准备,不过这次受到瞩目与骚扰的程度,仍是超乎我的想像。 就拿在电视台发生的事来说,我偶尔会被工作人员搭话,或遭到陌生人的言语攻击,甚至有节目製作人问我要不要上综艺节目当来宾,虽然开出的通告费很诱人,但我还是拒绝了,而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自己被登在数字週刊的封面,那是被狗仔偷拍的照片。 「翔宇,快来看这个!」昨晚,我正要回宿舍房间休息,却在走廊上被建诚拦住。 「可别吓到了,噔噔,你看!」建诚兴奋地将数字週刊凑到我眼前,嘴里还自行搭配诡异的音效:「你登上数字週刊的封面啦!有没有吓到?这期的週刊写了许多你和angelsweet的报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所以就跑来问你本人啦!」 「在电视台的时候,就一堆人拿给我看了,反应跟你一样。」我打了个哈欠,淡然说道:「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吧。」 「好吧,那我先不吵你了。」建诚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拍拍我的肩膀:「好好休息吧,有什么心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很愿意听你诉苦。」 「放心,我没事,谢谢你。」 后来进房间后,我躺在床上发呆,想了很多事情,也不知何时才悄然入睡。 『好烦喔,今天又被表演老师唸了。』 『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可是他不但不鼓励我,还一直嫌弃。』 『真的很机车!』 这几天以来,我和张芳慈靠着通讯软体联络,偶尔会通个电话,内容都是关心彼此的近况,聊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虽然只是如此,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在忙吗?怎么都不回我?』 『该不会你跑去睡了?』 『我还没睡你好意思睡喔?』 『我再也不理你啦!』 『哼哼哼!』 每天早上起床,总会收到一堆张芳慈发的讯息,虽然知道她习惯晚睡,但我还是不禁纳闷,她睡这么少,到底哪来这么多体力应付工作?原本我还会陪她聊到很晚,不过时间一久,我仍是渐渐无法负荷,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习惯熬夜的人。 『抱歉,昨天比较累就先睡了,忘记跟你说一声。』 『你几点到电视台?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虽然张爸爸十分反对我们交往,但自从餐会后我就没再见到他,也没听张芳慈提起张爸爸的事,而我会这么在意张爸爸也是因为,最近只要打开电视或报纸,难免会看到关于公开恋情的新闻,虽然过个几天就会被民眾淡忘,但身为当事者的我,很难将一切所带来的影响置身事外。 至于张芳慈是我的表姑这件事,我们也为此讨论过,虽然只有透过电话。 「你明明比我大两岁,为什么是我的表姪子?这样感觉我好老喔!而且……」电话里,张芳慈的声音比起之前来得有精神,令我安心许多:「这样我们不就不能结婚了嘛!」 「因为我爸爸的户籍并不在石春海名下,也没有被写进你们家族里,所以就法律上而言,我们是可以结婚的。」话还没说完,张芳慈便雀跃地问:「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结婚?」 「当然可以呀,依照户籍来说,我和石春海、张春满并没有法定上的血缘关係,只要这件事不被揭发,我们还是可以结婚的。」对于张芳慈的疑惑,我娓娓说道:「况且以优生学的角度来说,五等亲的基因其实差异很大,加上现代的医疗科技这么发达,只要做好婚前的基因检测,就能避免许多遗传疾病或缺陷的风险。」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安抚她吧,其实我仍是对此怀抱不安。 「太好了,我们可以结婚耶!」张芳慈又开始无厘头地说:「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你希望我们有几个小孩?虽然生小孩感觉很痛很恐怖,但是为了石家的香火,我还是可以忍耐的。」 「那个……」我有些害臊地说:「现在就谈到结婚的事,会不会太早了?」 「哪会呀,这叫人生规划,难道你不打算结婚吗?」 「是有想过啦……」 或许这就是恋爱中的少女吧,不过我比较理智,对婚姻并没有太多憧憬。 从宿舍前往东昇电视台的途中,会见到几个angelsweet代言的广告招牌,我默默想着,算上今天的话,已经一个礼拜没见到张芳慈了。 『有空啊。』『我大概十二点半会到。』『好久没见到你了,好想你。』看着张芳慈回覆的讯息,我难掩喜悦地嘴角上扬。 『嗯,我也是。』终于可以见面了,虽然只有短短一个礼拜,却彷彿隔了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原来思念比寂寞更难排遣,无论何时何处,我的心总牵掛着想念却见不到面的人,那种感觉并不会因彼此相爱而变得甜蜜,思念的悸动令我感到难熬,这或许也反映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安吧。 害怕张芳慈像筱筠那样、像爸爸那样,毫无预警地离开我的世界,只留下美好却充满遗憾的回忆。 —————— 「翔宇,道具清点好了吗?」 「翔宇,麻烦你把这个箱子送到五号摄影棚。」 「翔宇,你去帮忙做大字报,这里我来就好!」 实习工作一如往常的忙碌,时间很快来到中午,距离约定的时间仅剩不到半小时,终于可以和张芳慈相见了,我满是喜悦期待,还开心地哼起歌来。 「啦啦啦……」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与建诚、阿豪前往餐厅用餐。 「翔宇,你哼的这是什么歌?」阿豪随口一问,我马上回答:「这是莫札特的第十三号安魂曲呀!」 「蛤,这是什么鬼东西?」阿豪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啊,明明昨天还愁眉苦脸的……」建诚一脸奸笑地看着我,「发生什么好事了?快从实招来喔!」 「没什么事啦,你想太多了。」 「你笑得脸上都快开出花来了,还说没有?」 「呵呵,你们可别说出去啊,其实我等等要……」话才说到一半,耳边忽然传来热情的招呼声:「石翔宇、石翔宇!」 「嗨,蔓蔓!」向我打招呼的原来是蔓蔓,她朝我迎面走来,带着甜美的笑容对我招手:「你要去吃饭呀?」 「对呀!」我也对蔓蔓亲切地问候:「那你呢,午餐吃了吗?」蔓蔓正是之前在电视台的走廊上,不小心撞到我的那位女生。 「我待会还要去录音室,工作完才能吃。」 「好辛苦欸,要记得吃饭喔,感觉你有变瘦一点。」 「哈,真的有变瘦吗?我最近在减肥耶!」 「你现在的身材刚好,应该不用减了吧?」 「哪有啊,你看我的腰那么粗。」我和蔓蔓聊起天来,建诚跟阿豪不时对我投以鄙夷的眼光。 最近在电视台时常遇到蔓蔓,也因为恋情被公开的新闻,蔓蔓对我的印象深刻,本来我们只会互相点头,后来则会在打招呼后聊天几句。 「哇,不错嘛!」蔓蔓离开后,建诚立刻拍我的背:「你什么时候认识蔓蔓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嘛,大概是上礼拜的事了。」我有条不紊地说:「我那时搬东西去摄影棚,蔓蔓不小心撞到我、整个人跌在地上,我赶紧去扶她起来……」 「什么!」话还没说完,阿豪便模样激动地喊道:「只因为这样就认识到蔓蔓了?不公平啊!」 「翔宇,你这样不行喔,都已经有angelsweet了,还到处拈花惹草!」 「你们别乱讲啦!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赶紧替自己辩解。 「最好啦!你明明跟蔓蔓聊得很开心!」 「唉,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虽然知道他们是开玩笑的,但我仍是涌起愧疚之情。 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确实不该像从前那样与异性朋友相处,应该要更懂得拿捏分寸,跟异性朋友保持距离。 「对了,你刚刚还没说完……」建诚冷不防地问:「你说你等等要干嘛?」 我一时没意会过来,于是问:「什么要干嘛?」 「就你遇到的好事啊,快从实招来喔!」 「你说这件事啊,就是……」此时,我们来到餐厅门口,我的手机也正好响起铃声。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我拿起手机,是张芳慈打来的。 「奇怪,餐厅怎么比平常热闹?」 「你看,电视前面挤满了人,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建诚和阿豪朝餐厅的人潮走去,我则是缓步跟在后头。 「石翔宇!」刚接起手机,另一头传来急促的声音:「你在哪里?你在看电视吗?」 「我刚到电视台的餐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围在电视机前议论纷纷。」 「你不要看电视,先听我说……」张芳慈说话莫名的慌张,还夹带一点鼻音:「刚才发生了一些事,大家在讨论的,应该是关于我的新闻。」 「你的新闻?」我意识到情况不对,便绕到人群后面观望电视的萤幕,上面正好在播报新闻。「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张芳慈略显沮丧地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爸他真的很可恶……怎么办?我好想哭喔。」 「没事的,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我听得一头雾水。」 「就……我今天去参加一场活动,那是宴请东昇集团股东们的餐会,现场还有召开记者会……」张芳慈正娓娓道出事情的经过,我的注意力却被电视里的报导所吸引。 『今日上午东昇集团召开股东大会,东昇集团现任董事长叶文渊在股东大会结束后,随即宣布一件令人震惊的消息……』新闻画面上可以清楚瞧见,董事长叶文渊的身后站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那人正是叶承峰,张芳慈则是坐在来宾席的最旁边,奇怪的是张爸爸和立委继母也出席了,就坐在张芳慈身旁。 『各位股东、来宾、现场的记者朋友,感谢你们前来参加记者会,在开放提问之前,我要宣布三个关于我们东昇集团的重要消息,第一,我们东昇集团经过谨慎的评估与考量,决定退出内湖开发案,我们也将遵照合约内容,履行违约所该承担的责任,第二,关于东昇大学的校地扩建……』光是叶文渊宣布的前两个消息,就已引起现场所有人譁然,前两件事因牵扯到弊案而被媒体大肆报导,最近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我还在想为什么我爸妈都跑来了,而且还要我坐在来宾席上,结果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当我凝望电视上的报导时,张芳慈猝然提高音量:「喂,石翔宇,你有在听吗?」 「有呀,我有在听。」我下意识地说。 「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 「哪有啊,我很认真在听。」我话锋一转,问道:「结果呢,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个消息,是个好消息……』张芳慈正准备说出发生的事情,电视上的叶文渊却已为我解答了疑惑。 叶文渊一个转身,将手伸向叶承峰,严肃的面容露出微笑:『就在昨天,敝人的犬子承峰,与我们前董事长张万财先生的孙女,张芳慈小姐订婚了!』 「呃……」他刚刚说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叶承峰和张芳慈……订婚了? 「叶承峰的爸爸竟然在记者会上,当眾说我和叶承峰已经订婚了!」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闹剧。 开什么玩笑,他们怎么订婚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真的吗?」我问张芳慈:「你们真的订婚了?」可能是太过诧异,我的语气反而出奇的镇定。 「假的、当然是假的!」 「那为什么,他们会在记者会上宣布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张芳慈激动地说:「以前叶家有来提亲过几次,亲戚也叫我好好考虑和叶承峰的婚事,可是我通通都拒绝了,怎么知道这次……」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怕你会乱想啊,而且……」 「而且什么?」我难掩不悦地说:「而且我刚刚才知道,你爷爷居然是人称经营之神的东昇集团创办人,张万财先生。」 「对啊,我爷爷是张万财,怎么了吗?」张芳慈反问:「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冷冷回答。 「天啊,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张芳慈惊讶地说:「虽然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但是身为我的男朋友兼资深歌迷,竟然不知道我爷爷是张万财,这实在是……」 「就是不知道啊。」此刻,我的思绪十分混乱,心情也异常烦躁:「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没说的事,趁现在快点说一说吧,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要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傻傻被蒙在鼓里。」 「石翔宇,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张芳慈略显生气地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我也很想相信,可是叶承峰的父亲都当着全国观眾的面前,说你们俩已经订婚了,我该相信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才是受害者吧!」我忿然驳道,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你根本就没有顾虑我的感受,每次总自以为是地做出自私幼稚的行为,私自公开我们的恋情,就连叶承峰曾跟你提亲的事也瞒着我,你根本没有信任过我!」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张芳慈的声音变得柔弱且颤抖:「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那你为何不在记者会上否认订婚的事?」我口不择言地说:「有公开我们恋情的勇气,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订婚,其实你对这件事也很期待吧,可以跟叶承峰结为连理。」 「石翔宇,你不要太过分喔!」 「过分的是你吧!约好一起吃午餐的,现在都几点了?是不是又要失约了?」 「那个……我们约下次吧,突然发生这种事,我现在也没办法过去赴约。」 「唉,算了,你就跟未来的亲家好好讨论婚事吧。」 「石翔宇,你……」张芳慈的声音驀然沉了下来,语带哽咽地说:「你再这样,我真的要哭了喔。」 「真正想哭的是我吧。」我的语气依然冷漠:「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在担心害怕,为什么我所珍惜的,到最后都离我而去,为什么我只是想谈一场简单的恋爱,却像从天上摘下星星那样困难。」 「你以为只有你这么想吗?我也很难过啊……」我沉默了,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我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张芳慈哭了。 我好幼稚,为何将情绪迁怒到张芳慈身上?直到听见她伤心的哭泣,我才回復理智,虽然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伤害已经造成了…… 「算了,不想理你了。」说罢,张芳慈便掛掉电话。 「……」我悵然若失地收起手机,此刻才发现,眼前有好几双陌生的眼神朝我身上打量,幸灾乐祸的、不怀好意的、或同情怜悯的。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数字周刊的八卦新闻,我不是让你们拿来消遣娱乐的,我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样,谈一场简单平凡的恋爱。 「翔宇,你没事吧?」 「喂,翔宇,你要上哪去?」 「别过来!」当建诚和阿豪欲前来慰问,却被我喝止。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转身离开现场,脑海涌现许多零碎混乱的画面。 好想逃离这一切,但是要怎么逃、又可以逃到哪里?为何我会如此难过,难过到快要不能呼吸,难过到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走没几步路,我的眼泪如瀑布般潸然流下,无法停止。 「呜……」张芳慈,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此刻的你,也是如此难过吗? 第三十五章 意外的访客 跟张优音通完电话后的翌日早上,我和她约在附近的公园,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十分热情,我将脚踏车停在一旁,坐在凉亭等候近半小时,张优音才姍姍来迟。 「翔宇哥哥抱歉,我迟到了。」张优音满头大汗,看来是急忙赶来赴约的。 「没关係,我以为你不来了。」我侃侃一笑,并递了条手帕给她。 「谢谢……」擦完汗后,张优音羞怯地说:「手帕,我洗一洗再还你吧?」 「没关係,我自己洗就可以了,而且……」我取回手帕,上面沾着张优音的汗水,有点洁癖的我却不以为意,「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台北了?」 「是啊,所以我想趁最后一天,去妈妈常带我去的地方。」张优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还画着奇怪的涂鸦。 「你看,这是我昨天整理好的。」张优音带着天真的笑容,将纸张交到我手上,「虽然有的忘记怎么走了,不过问路人应该会知道。」 「这上面写的是,你妈妈常带你去的地方吗?」我问。 「是呀!」张优音写的字漂亮工整,涂鸦却像是鬼画符。 「好,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先从这个游泳池开始吧,我记得应该在这附近。」 于是,我和张优音在晴朗的蓝天下,展开一场小小的探险。 第三十五章意外的访客 等到情绪较为冷静时,已经超过午休时间了,我人在电视台的空中花园,眺望大厦林立的台北市容,手上拿着喝了一半的咖啡,脑里的思绪仍是混乱。 我知道张芳慈是怕我担心,才对我隐瞒婚约的事,虽然早知道她和叶承峰是青梅竹马,但订婚的事是我始料未及的,况且还是透过记者会向全国的观眾宣布,这已远远超出我的认知范畴,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梦,令人难以置信。 『抱歉,隐瞒大家这么久,橘子熊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真正的关係是情侣!』 『叶承峰的爸爸竟然在记者会上,当眾说我和叶承峰已经订婚了!』 『你以为只有你这么想吗?我也很难过啊……』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我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好好平復情绪,让自己能够理性面对事情,而不是像方才那样,对张芳慈乱发脾气。 话虽如此,但此刻的心情仍是五味杂陈,午休时间也已超过许久,我没有回工作岗位的动力,只想暂时逃避这一切、什么都不去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天幕聚集灰濛的乌云,隐约传来蠢蠢欲动的雷鸣,周围开始吹起凉风,感觉就快下雨了。 「唉……」我对着关了电源的手机轻声叹气。 在这里自怨自艾也不是办法,还是提起勇气好好面对现实吧,总要先弄清楚现状,才能找出扭转乾坤的办法不是吗?况且订婚只是叶家的一厢情愿,张芳慈可是一点意愿也没有,之前还拒绝了提亲。 不过这次,他们怎么会强迫张芳慈跟叶承峰订婚,还毫无预警地在记者会上宣布?这其中必有蹊蹺。 「唉……」又不经意叹了口气,我轻拍脸颊提振精神,准备离开顶楼。 经过空中花园的凉亭时,我偶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面色惆悵地坐在凉亭里。 「蔓蔓?」我靠近凉亭并出声。 「翔宇,是你啊。」那身影果真是蔓蔓,她转身看着我,泛红的双眼闪烁泪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说来话长。」我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呵呵,一定是在偷懒齁!」 「算是吧。」我勉强地笑了笑,并反问:「那你呢,怎么会跑来这里?」 「和你一样,说来话长。」第一次见到蔓蔓如此沮丧,令我感到些许担忧。 「你还好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不太好。」原本只是单纯的慰问,想不到蔓蔓竟坦然地说:「刚刚跟男朋友吵架,吵得很兇,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什么!他怎么可以动手打人……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吗?」 「有啊,我的心受伤了……」蔓蔓将手放到胸口前,语气难掩哀伤:「他怎么可以打我?」她口中的男朋友,是之前跟她在厕所里『打野战』的那位吗? 「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居然这样对我,还到处拈花惹草!」蔓蔓歇斯底里的模样,令我放心不下。她撇过头并擦拭着眼角:「真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不堪的一面。」 「没关係,人都有难过失意的时候。」 「嗯……倒是你,应该没事吧?」蔓蔓话锋一转,关心地问:「心情有比较平復了吗?」 「我没事。」我尷尬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很明显吗?」 「很明显啊,你的表情全写在脸上呢,况且……」蔓蔓停顿一下,才接着说:「我刚刚有看到angelsweet订婚的新闻。」 「呃……」听到关键字,我不禁皱起眉,心里涌出一阵苦涩。 「你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在闷闷不乐。」 「嗯。」我没有否认,淡然应声。 「抱歉,看来你还在苦恼。」蔓蔓缄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 「我也想跟你继续聊天,不过……」我作势瞅了眼手錶,示意道:「我翘班一段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不是学校的实习生吗?都迟到这么久了,下午乾脆请假吧。」 「这样临时请假,可是会挨骂的。」 「本来想叫你陪我聊天的……」蔓蔓耸耸肩,莞尔地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囉。」 「嗯。」我转过身子,准备离开现场。 「不一起走吗?」走没几步路,我有些不放心,回头看向蔓蔓。「好像快下雨了。」 「不了,我想再待一下。」蔓蔓摇摇头,依旧无精打采。 「嗯……」离去前,我又不禁叮嚀:「别胡思乱想了,开心点吧。」 「嗯,我会的。」蔓蔓扬起无奈的嘴角。 离开顶楼的空中花园,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返回道具组的办公室,虽然情绪已平稳许多,但内心仍是颇为鬱闷,脑海不停闪过零碎混乱的画面,貌似一个不经意,努力压抑的负面情感便会倾泻而出。 『为什么要跟叶承峰订婚……』正当我恍惚之际,耳边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 「噢!」眼前出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还来不及反应,那人便露出诡譎的笑容:「我正在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敢翘班。」 『叶承峰!』那人正是叶承峰,他身穿西装、神情从容自若,旁边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仔细一瞧,居然是节目部的部长。 「部长好。」我向叶承峰身旁的部长恭敬问好。 「同学,你跑哪去了?该不会真的翘班了?」部长表情严肃地盯着我,口气不太友善:「虽然是实习生,但你这样可不行啊,你是哪个单位的?主管是谁?」 「我是道具组的,主管是……」真是祸不单行啊,心情已经很差了,竟然还在叶承峰面前出洋相。 「要教训就留着以后吧,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他。」叶承峰出声阻止,并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我:「跟我来一趟,有事找你谈谈。」 「不了,我还在上班。」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放心,我帮你请好假了。」叶承峰紧接着说。 「准备要结婚的人,还有间情逸致来挖苦别人吗?」 「我们之间似乎误会不小呢,有误会就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面对叶承峰的邀约,我十分抗拒,他肯定是想找我谈张芳慈的事,要我和她分手、以后别出现在她面前之类的。 「同学,你这什么态度?这位先生可是东昇集团的少东啊,你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一旁的部长又莫名地教训我起来,要不是我还在电视台实习、必须看人脸色,不然真想开口反驳他。 「部长,没事的。」叶承峰对部长吩咐道:「我和这位先生有事要谈,你帮他请个假吧。」 「请假……我知道了。」部长皱起眉头,平时工作量繁重的部长,是不会处理请假这种琐碎小事的。 「有什么好谈的?」我怒视着叶承峰,冷冷说道:「就算你威胁我,我也不会和芳慈分手的。」 「看来你对我的敌意很深啊,不过也难怪,毕竟事发突然嘛。」叶承峰话才说到一半,部长又愤然地说:「同学,你真的很没家教,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说话?」 「呃……」听闻,我只能无言以对,并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没关係,他不过是对我有些误会。」叶承峰对我的话不以为意,泰然地说:「部长,这没你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嗯……」部长行礼说道:「那我就先离开了,叶经理。」 「……」看着部长离去的背影,我忽然心生感慨,平时待人和气的部长,居然为了讨好叶承峰,不断在他面前指责我的不是,看来我所剩不多的实习生活可要难过了。 「我今天来是想找你谈正经事,并没有要威胁你什么,希望你别误会。」 「嗯。」见叶承峰的诚恳模样,我的态度被软化了不少。「要去哪里谈?」 「来我家谈吧,现在外面很多记者盯着,被撞见就不好了。」 「约在你家,这样好吗?」我犹疑了一会才委婉地说:「还是约在外头吧。」 「放心,我不会对你乱来的。」叶承峰轻拍我的肩膀,神情仍是自若:「如果你是因为上次在医院发生的事而对我有所顾忌,我郑重向你道歉,那次是我玩笑开得过火了。」 「确实做得很过火呢。」我瞄了眼手錶,沉稳说道:「我正好也有许多疑问想请教你,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太好了,石翔宇先生果然是明事理的人。」 后来,我随着叶承峰的带领下,来到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没多久,便见到一台黑得发亮的宾利加长型轿车,旁边还站着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恭敬地打开车门引领我们上车。 车上一片寂静、氛围很是诡异,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叶承峰冷不防地说:「你手上那支錶,是芳慈送你的吧。」 「嗯。」我淡然应声,并反问:「你怎么知道,猜的吗?」 「那支錶是芳慈託我买的。」叶承峰侃侃地说:「全球限量一千支的精品名錶,你就这样戴着它上班,不怕遭人覬覦吗?」 「什么意思?」我困惑地问。 「唉呀,你不知道吗?」叶承峰露出坏笑:「你手上那支,可是爱马仕最新推出,要价三万美元的尊爵纪念款手工錶,开卖不到两小时便销售一空,有钱还不一定买的到呢。」 「这、这是真的吗?」闻言,我感到无比震惊:「这支錶要三万美元?」 「当然是真的,我可没无聊到拿这种事来唬弄你。」 「呃……」真是受宠若惊,张芳慈居然捨得送我这么昂贵的錶,我也为自己的有眼无珠、孤陋寡闻感到羞愧。 「还是收起来好了。」我喃喃地说,并摘下手錶。 「为什么要把它拿下来?」叶承峰意有所指地问:「之前不是心安理得地戴在手上吗?」 「嗯。」我难掩心虚地应声。 「因为发现它的价值不斐,才变得小心珍惜吗?」 「我平常在戴时也是很小心谨慎的,只不过……」 「只不过?」 「不知道它竟然这么贵。」 「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支錶吗?」叶承峰语带讽刺地追问。 「真是令人火大的说法,不过……」我用手帕将手錶包起来,然后放进背包里。「我确实配不上这么昂贵的錶。」 「你是个正直的人呢,石翔宇先生,不过这样是不行的。」叶承峰的语气依然从容,眼神却变得温和:「你太温柔了,温柔到变得懦弱、变得没有野心,不想跟任何人起衝突,变得容易妥协、容易退缩,最后却伤害到自己还有身边的人。」 这些话真是从叶承峰嘴里说出来的吗?听到的当下,我的心宛如被紧紧掐住,被眼前这位谜样的男人一眼看穿,感觉很不舒服。 「好像有这么回事……」我放下倔强的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要是这些话不是你说的,我应该会大方承认吧。」 「呵呵,我不过是说出对你的印象罢了。」叶承峰说完,便轻轻闔上双眼。「大概还有半小时的车程,我先小睏一下。」 「……」一路上,我的神经格外紧绷,对照叶承峰的悠然自得,我显得像隻待宰的鸭子,什么也决定不了、改变不了,只能为现状感到忧心无助。 「唉……」望着窗外的街景,行人的表情不尽相同,我默默地想,那些看似无忧的人们,背后也藏有让人无法喘息的烦恼吗? 『你的奶奶是我爸爸的姊姊。』 『就在昨天,敝人的犬子承峰,与我们前董事长张万财先生的孙女,张芳慈小姐订婚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们交往。』 脑海又传来令人烦躁的声音、使人心慌的画面,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魘,时刻在耳边呢喃,提醒我要好好珍惜与张芳慈相处的每分每秒,因为命运随时都会敲响离别的丧鐘,平凡幸福的爱恋对我而言,彷彿遥不可及的幻想。 —————— 「到了,下车吧。」终于抵达叶承峰的家。 「哇……」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出惊叹。 从这辆车驶入庭院开始,我就对眼见的一切感到诧异,偌大的草地与繽纷的花园,并座落不少精美典雅的雕像,正中央还有一座巨大喷水池,所有的造景乍看贵气奢华,却又给人舒适唯美的感觉,犹如来到中世纪的欧洲贵族庄园。 「肚子饿了吗?现在正好是我的下午茶时间,肚子饿的话我请厨师多做一份茶点。」下车后,我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叶承峰早已走到大门前,门口站着两名卫兵,恭敬地喊道:「少爷,欢迎回来。」 「石翔宇先生。」叶承峰回过头,叫唤出了神的我:「你杵在那发呆干嘛?快过来呀。」 「嗯。」我抬头看着眼前壮观的建筑物,一共有六层楼,约莫三十公尺高,目测佔地至少超过五百坪,说是城堡也不为过。 「哇……」一走进大厅,我又不禁发出惊叹,眼前有四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两座真人尺寸的鎧甲装饰,地面铺着质感高贵的毛毯,墙上还掛着西洋剑和麋鹿头的装饰,以及细緻高雅的油画,实在目不暇给,令我下意识放慢脚步,只为了细看映入眼帘的富丽堂皇。 「等会谈完事情,可以留在我家慢慢观赏。」叶承峰引领着我走到餐厅,彷彿见惯了这般惊讶的面容,若无其事地走到餐桌前。「只不过现在时间宝贵,我晚点还有事要处理。」 「嗯。」我尷尬地笑了笑,搔着头说:「你家还真大,我一时看得入神了。」 「少爷,您怎么这个时间就回来了?」跟随在后的老管家声音略微沙哑,恭敬地问:「这位先生是少爷的朋友吗?」 「只是单纯的客人。」回答的同时,老管家早已俐落地拉开椅子,等待叶承峰入座。 「少爷,要来点下午茶吗?」 「当然。」叶承峰作思索状,语调温吞地说:「来一份法式蓝莓千层派、水果优格,还有大吉岭红茶。」 「顺便拿份菜单给那位先生,来者是客,可别怠慢了。」 「是的,少爷。」老管家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女佣迅速却又优雅地来到我身旁,将菜单递到我面前,口齿清晰地说:「先生您好,这是我们的菜单,需要帮您做介绍吗?」 「不用了,谢谢。」我将菜单闔上,并交还给女佣。「给我白开水就好。」 「白开水……」女佣的表情楞了一下:「我们这没有白开水,法国原装矿泉水好吗?还是要喝德国气泡水?」 「矿泉水好了。」我乾脆回答。 「好的,请您稍候。」语毕,女佣便去准备茶水了。 「石翔宇先生,第一次光临寒舍,不用这么客气,想吃什么就儘管点吧。」叶承峰脸上带着令人不快的微笑。 「不必了,我不饿,况且……」我深吸一口气,沉稳说道:「我今天不是来野餐,是来谈正事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了。」叶承峰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并撇头对老管家吩咐:「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再向我报告。」 「是的,少爷。」老管家鞠躬完,便离开餐厅了。 「中午的新闻你也看了吧。」叶承峰没有用力说话,声音却在偌大的餐厅里回响。「我和芳慈其实是在这个月二十九号才要订婚,至于何时结婚则还没有计画。」 「这太突然了,订婚什么的……」我又开始想起许多奇怪的事,杂乱的思绪逐渐猖狂。 「芳慈不是不想订婚吗?」我鼓起勇气,语调略显生硬地问:「为什么你父亲会在记者会上宣布这件事?这不是很荒谬吗?」 「我也觉得很荒谬。」叶承峰娓娓说道:「原本我父亲曾与芳慈的父亲讨论过订婚的事,虽然我没有异议,但芳慈可是十分排斥,几番询问后,才确定她没有意愿,之后也没再听长辈们提及此事,毕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但奇怪的是,就在上个月十三号……」 上个月十三号,不就是angelsweet开演唱会的隔天吗?正好是我和张芳慈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叶承峰,你在里面吗?」 「张女士,少爷还在会客,不方便打扰,还请您稍后。」 「我不管,立刻叫叶承峰给我出来!」 外头骤然响起一阵骚动,耳际传来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不久后一位美丽的身影映入眼帘。 「唉,她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叶承峰嘀咕着,我也回头望向餐厅门口。 「叶承峰,原来你在这!」 「少爷抱歉,张女士坚持要见你一面,我们拦也拦不住。」老管家和女佣满脸歉意地杵在餐厅门口,向叶承峰鞠躬致歉。 眼前出现一位身穿米色连身洋装、气质出眾的女人,长相十分漂亮,虽然第一次见到女人,我却觉得她分外眼熟。 「没关係,你们先去准备茶水吧。」叶承峰缓缓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女人面前,模样依旧从容,「好久不见了,芳婷,恭喜你拿到维也纳音乐学院的硕士学位,学成归国。」 「客套话就免了吧!」女人脸上带着怒意,毫不客气地问:「我问你,今天的记者会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芳慈订婚了?」 『张女士,芳婷……』这女人叫张芳婷吗?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事说来话长……」叶承峰收起自若的微笑,并将双手交放胸前,「你赶时间吗?先坐下来好好叙旧吧,正好芳慈的男朋友也在。」 「芳慈的……男朋友!」女人顿时神情激动、拉高音量问道:「她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她不是和你订婚了吗?怎么还会有男朋友!」 「这事有点复杂,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解释。」叶承峰转身瞧着我,冷不防地说:「石翔宇先生,你还坐在那干嘛?快来跟芳慈的姊姊打声招呼。」 「喔,好……」我一脸茫然地从座位上起身。 「咦?」等等,刚才叶承峰说了什么? 她是张芳慈的……姊姊? 第三十六章 有苦难言 「五点……」张优音看着錶,稚嫩的脸庞略显失落,「很晚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可是,快到目的地了欸。」我眉头轻皱地说。 「不……」张优音摇摇头:「我是偷跑出来的,外公外婆快回来了,要是被发现就糟了。」 「那好吧。」 虽然最后去过的地方不及纸张所记录的一半,但我们仍是十分开心,一路上有说有笑,途中还去吃了午餐和冰淇淋,犹如忘了最初的目的,沉浸在忘却烦恼的欢乐时光里。 「回台北后,记得开心点喔。」我用尽所有勇气,才羞红地开口:「你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是、是吗……」张优音模样害羞地低着头,轻声地说:「平常的时候,不好看吗?」 「不,都好看,只是笑的时候更好看。」 「嘻,那我以后要常常笑。」 「等我回台北后,会记得打给你的,翔宇哥哥。」 「嗯,一言为定。」我在夕阳下目送张优音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才牵起脚踏车返家。 『这是什么感觉,脸好烫。』记得当时,隐约有股甜蜜的情愫在心里萌芽。 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接到张优音打来的电话,她彷彿从未出现在我生命般的消失了,只留下一场美丽的仲夏夜之梦。 第三十六章有苦难言 仔细一看,女人长得跟张芳慈有几分神似,就连声音也很相像。 「姊姊你好……」我走到女人面前,语气生硬地说:「我叫石翔宇。」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话还没说完,女人便打断我的话,神情尽显不屑:「这么穷酸的傢伙,怎么可能是芳慈的男朋友?」 穷酸的傢伙?她是在指我吗? 「是真的,他是芳慈的男朋友。」 「长得也没很帅,大概只有身高合格。」女人倏然举起手,指着我说:「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石翔宇,石头的石,飞翔的翔……」 「你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很会讲甜言蜜语?」话还没说完,女人再次打断我:「不然芳慈怎么可能看上你?」 「我只交过一个女朋友,芳慈是第二个……」正当我想接着说下去,女人又语气激动地插嘴:「少骗人了,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这女人跟我有仇吗?我记得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啊。 「芳慈这孩子就是太单纯了,也没有过恋爱经验,身边总围绕许多苍蝇,只会讲些甜言蜜语来哄骗她,好险有我这个做姊姊的帮她把关。」女人双手抱胸、歇斯底里地说:「没想到我一出国留学,她就交男朋友了,上次也差点被那个姓萧的骗,现在连你也跟她订婚,是怎样,当我们家芳慈很好骗就是了?」 「芳婷,你先别激动。」看似脾气不错的叶承峰,难得嘴角抽动了一下,「正好我有吩咐厨师做了些茶点,我们坐下来慢慢聊吧。」 「好吧,我也站得有点累了。」语毕,女人朝餐桌走去,对我不予理会。 「唉……」我轻声叹了口气,叶承峰则是轻拍我的肩膀,对我做了个谜样的微笑后,也接着回座。 看来张芳慈的姊姊并不是好说话的人,而且个性骄纵无理、不可理喻,原本满怀怒气的我,顿时感到些许无奈。 「我重新介绍……」餐点上桌前,叶承峰缓和气氛似地说道:「这位是芳慈的姊姊,芳婷,想必你有听芳慈提起过吧。」 「嗯。」我点头应声。 「这位是石翔宇先生,别看他这样,他可是才华洋溢的作家呢。」 「他是作家?该不会……」听到叶承峰的话,张芳婷蹙起眉:「你就是新闻报导里,那个救了芳慈的作家橘子熊?」她所指的新闻,应该是张芳慈差点被绑架那次。 「是的,我就是。」我坦然回答,想不到一语落,张芳婷又发神经地说:「欸,你讲话大声点好吗?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勉强挤出微笑,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就像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似的,说话咄咄逼人。 「算了,先来讨论正事吧。」张芳婷见我沉默以对,又立刻将矛头指向叶承峰、喋喋不休:「叶承峰,你为什么突然跟芳慈订婚了?你不是和张薇婕分手没多久吗?你跑回来台湾是为了跟芳慈订婚吗?是不是失恋的打击太大,所以你藉由芳慈来帮自己疗情伤?不然你们怎么会订婚?你刚才说芳慈交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没有道德观念,怎么能这样乱搞!」 在一旁见识到张芳婷的逼问功力,我想她或许很适合当律师或检察官,听张芳慈说,她姊姊在交响乐团当小提琴手,平时也有在教人音乐,原以为个性应该不错,想不到正好相反,我对曾有过这般想像的自己感到羞愧。 不过,张芳婷替我问出许多心里的疑问,算是值得庆幸,我就暂且静观其变吧。 「芳婷,你别那么激动。」此时女佣正好送上茶点,叶承峰顺势说道:「先喝杯茶放松心情吧。」 「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答覆,不然……」张芳婷拿起餐具准备享用甜点,却没停下那张吵杂的嘴:「对了,那个石翔什么的,你和芳慈是怎么认识的?她怎么会跟你交往?」张芳婷又将砲口指向我。 「芳慈之前搬到我宿舍那边,正好房间就在隔壁,后来……」话才说到一半,又被张芳婷打断:「什么!芳慈怎么会搬出去外面,还搬到你宿舍那?你是不是诱拐她?怂恿她搬出来陪你住!」 『碰!』我用力拍着桌子,虽然不知何来的勇气,但我真的忍不住怒火,愤然说道:「小姐,请你克制一点好吗?说话这么没礼貌,亏你还是乐团的小提琴手,学音乐不是能陶冶性情吗?怎么你连把别人的话听完的耐心都没有?我看在你是芳慈的姊姊所以对你客气,并不代表我要容忍你的蛮横无理,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本以为张芳婷会大发雷霆,此刻她却像隻受到惊吓的小绵羊,轻声地说:「抱歉,你继续说吧。」 「芳慈刚搬来宿舍时我还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angelsweet……」叶承峰的表情有些诧异,似乎也被我方才的反应吓到。我继续说道:「后来发生了一点机缘巧合,我们才认识变成朋友,她那时常来找我聊天,我也慢慢地喜欢上她,也听她说过萧政伟的事,直到后来我住进医院,就芳慈在小巨蛋开演唱会的隔天,我们才开始交往。」 「不对吧?」叶承峰停下手边的叉子,冷不防地说:「这个时间算下来,你们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交往了?」 「嗯。」我点头应声。 「芳慈是看上你哪一点才喜欢上你的?」叶承峰又问。 「嗯……」我暗忖了一会,才心虚地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你们是一时衝动才交往的吗?」 「算是吧……」依正常人的角度而言,我们的发展确实是有点快。 「呵呵,感觉还满像芳慈会做的事,本来以为你们更早之前就认识了。」叶承峰重新举起叉子,对我露出诡譎的笑容:「不过看在你对芳慈是一片真心的份上,我就不多追究了。」 「这话什么意思?」张芳婷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对芳慈是真心的,有什么证据吗?」她再次替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看过芳慈差点被绑架的新闻吧?我记得国外的媒体也有报导过。」这件新闻居然报到国外去了?到底是angelsweet的名气太响亮?还是媒体没有新闻可以报了? 叶承峰继续说道:「那时我在想,石翔宇先生虽然救了芳慈,但他会不会其实私下跟萧政伟他们串通好,演了这齣戏码来欺骗芳慈,好让芳慈爱上他,为了预防这种可能,我便带着一把玩具枪到他住院的医院,想去试探究竟为何。」 天啊,这是什么可怕的想法?我可是腹部大量失血,晚几分鐘送医就会丧命的险境啊,谁会脑子坏掉来演这种荒唐的戏码? 「的确有这个可能。」张芳婷点头附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见到这情景,我涌起一阵无奈,这是疑心病太重吧,还是该说他们心思縝密? 「那时我刚到医院,正巧碰见芳慈和石先生,俩人牵着手走出来……」叶承峰沉稳说道:「于是我前去攀谈,故意说话刺激他们,并拿出玩具枪对准芳慈,想不到石先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衝到芳慈面前,只为了替她挡下那把枪,那一刻我明白了,石先生是真心喜欢芳慈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与觉悟,至少换作是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听闻至此,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张芳婷听到刚才的内容竟没有反应激动,只是神情若有所思。 「因为我没有喜欢芳慈,对喜欢的人我都不一定能做到了,何况是对芳慈呢。」叶承峰说罢,若无其事地喝起茶来。 我没听错吧,叶承峰说他没有喜欢张芳慈? 「等等,既然你没有喜欢芳慈……」当我正想开口,张芳婷就像与我心有灵犀般,又替我问出心中的困惑:「那你干嘛还跟她订婚,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就是我今天找石先生来的原因。」此刻的叶承峰说话特别吊人胃口。 「虽然我父亲和芳慈的父亲曾提起这桩婚事,一直问我对芳慈有没有意思,试图撮合我们俩,不过当时我已经跟薇婕交往了,芳慈也没有这个意愿,他们两位老人家就没再过问了。」叶承峰说的薇婕,指的应该是他在美国时交往的女友吧?也就是张芳慈的堂姊。 「直到我和薇婕分手后,他们又开始提起芳慈,试图重新撮合我们两个,那时以为他们只是随口问问,我也没有给个确切答覆,时间久了他们也没再提起。」我按捺心中的焦躁,仔细聆听叶承峰的话:「后来我回到台湾,听他们说起石先生的事,看他们虽然担心,却也没多说什么,直到上礼拜三晚上,我接到家父的电话,说有事想找我谈谈,于是我们约了间餐厅……」 「前去赴约时,令尊和芳慈居然也在场,本以为他们是想讨论工作的事,没想到他们是要我跟芳慈订婚。」听到这里,张芳婷难掩惊讶地出声:「这也太突然了!」 「确实很突然,芳慈特别反对这件事,虽然我也是同样反对,但看到芳慈急忙否决的样子,还真有点受伤啊,好像我很差劲似的。」叶承峰自嘲地说,并不急不徐地喝了口茶。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叶承峰皱起眉头,娓娓而谈:「他们两位老人家一直想说服我们订婚的事,一来是因为他们都讨厌薇婕的父亲,也就是张显堂叔叔,想藉此断清我和薇婕的关係,毕竟他们因为东昇集团内部股权的问题,还有董事会的改选等诸多因素,早已积怨颇深。」 张显堂是东昇集团的副董事长,虽然鲜少出现在萤光幕前,但他有来汉威大学演讲过,所以我对他还算有印象。 「二来,家父和令尊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小时候的我和芳慈也是,所以我才成为订婚的人选,他们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感情也是可以之后再慢慢培养。」叶承峰不咸不淡地说:「不过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出在石先生身上,这也是他们突然要我跟芳慈订婚的原因,态度还很强硬呢,彷彿谁都可以和芳慈交往,唯独石翔宇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不解地问:「是因为认识不够久吗?还是我不够有钱、家世不够显赫,所以配不上?」 「我想真正的原因,你自己也清楚。」叶承峰此话一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因为你是……芳慈她父亲的姊姊的孙子,我查了一下称谓,芳慈是你的表姑,而你是芳慈的表姪子,依照目前台湾的法律,你们是五等血亲的关係,所以不能结婚。」 果然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极力反对吗…… 「这是怎么回事?这傢伙跟我是亲戚吗?」张芳婷一脸错愕。 「可是……」我语无伦次地说:「我父亲并没有被纳入石春海和张家的户籍,按理来说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所以应该还是可以……」 「你太天真了,石翔宇。」叶承峰打断我的话,断然说道:「我们东昇集团和春海集团可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再加上你父亲是石春海的私生子,今天换作是石春海,也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况且商场上的险恶不是你能体会的,你和芳慈若真的结婚,你们真正的关係也迟早会被挖掘出来,到时会带来许多难以预测的负面效益,进而影响到两个集团的企业形象与发展。」 「今早的记者会我很讶异,他们竟然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当着媒体的面宣布订婚的事,事前我也对此毫不知情,真令人头痛。」 后来叶承峰说了什么,我也没多加留意了,张芳婷知晓我与石春海的关係后十分惊讶,对我和张芳慈的交往也更为反对,这场会谈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虽然釐清了真相,却使我感到更加烦闷。 我并不能决定自己的血缘、出生,爱上自己的表姑错了吗?为何要这样百般阻饶我?只是想简单平凡的相恋,与心爱的人过着甜蜜无忧的生活,就连这样单纯普通的心愿,也不能被允许吗? ——————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来伤害你。』 『你还在生气吗?』 回到宿舍时已将近晚上九点,张芳慈仍是没回覆讯息,她还在忙工作吗?或是还在生我的气?手机也没开机,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她的手机又被没收了? 『噔噔噔……』正要收起手机时,铃声忽然响起,本以为是张芳慈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我知道自己又空欢喜一场。 「喂,您好,请问是石翔宇先生吗?」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是,请问你是?」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是智由时报的记者,敝姓苏。」 「……」果然又是记者,虽然很想直接掛掉,但还是保持风度地打发他吧。 「抱歉,石先生,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做个简单的电访。」 「抱歉,我有事要忙,目前没空接受访问。」大概又是来问我对angelsweet订婚的看法吧,毕竟我是angelsweet男友的事早已眾所皆知。 「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佔用您两分鐘就好。」 「抱歉,我真的没空,改天再说吧。」说完,我便掛掉电话。 离开叶承峰家时我才打开手机,没过多久就来了许多记者的电话,其他的手机讯息也是瞬间涌入,令我感到哭笑不得,要不是为了联络张芳慈,我才不会开机呢。 打发记者后,我带着满腹的无奈与疲倦,缓步走进宿舍。 「学长?」 「咦?」才刚踏进宿舍,迎面而来一位熟悉的女孩。「郁涵,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女孩正是郁涵。 「学长你不要误会,我是来找朋友的。」郁涵害臊地解释,此时,电梯里走出一位女孩:「郁涵,你有东西忘了拿……咦?」 「咦?」我瞥了眼郁涵身后的女孩,乍看格外眼熟。 「你是石翔宇学长!」女孩瞪大双眼,指着我说。 「嗯,好久不见。」她正是之前在夜市赏我巴掌的女孩,郁涵来找的朋友,指的应该就是她吧。 等等,我没在宿舍见过她啊,这是怎么回事? 「学长,我帮你介绍一下。」郁涵看向女孩,示意说道:「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就读汉威大学药妆系,名叫江佳玲。」 「学长你好,我叫佳玲。」不知为何,佳玲的模样略显羞怯:「那个……我的宿舍刚好搬来这里,就在你隔壁的房间,以后请多多指教,之前打你巴掌的事,希望你不会介意。」 搬到我隔壁?她说的是张芳慈住过的那间吗? 「没关係啦,你不是道歉过了吗?」我勉强挤出笑容,亲切地说:「我叫石翔宇,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谢谢学长。」佳玲走到郁涵面前,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她:「郁涵,你的手机忘了拿,下次小心点啦。」 「真的欸,幸好你有发现。」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间了。」我轻轻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嗯,掰掰。」 「学长掰掰。」郁涵的神情有些失落,貌似心情不是很好。 简单道别后,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唉……」我又打了通手机给张芳慈,依旧打不通。 「怎么没可乐了?」心情不好就想喝可乐,可惜我打开冰箱才想起,冰箱里的可乐早已被我喝光。 只好去便利商店买了。 我踏着阑珊的步伐下楼,才刚走出宿舍,随即发现便利商店的附近,停着一辆显眼的黑色轿车,旁边还有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看起来颇为诡异。 『是来找我的吗?该不会是萧政伟的馀党吧?』可能是被害妄想症发作了,虽然我假装自若地朝便利商店走去,内心却是一阵慌恐。 「前面的先生,请等一下。」正要走进便利商店时,身后驀然传来叫唤声。 「呃……」我忐忑不安地回头,竟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张爸爸,您好。」眼前的人正是张芳慈的父亲,在他身后的是那辆黑色轿车。「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事找你。」张爸爸打量一下四周,接着说:「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嗯。」我暗自猜想张爸爸来找我的目的,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此时,天空下起灰濛细雨,周围吹起凄凉的冷风,彷彿替我诉说那些,深深藏在心里、有苦难言的哀愁。 第三十七章 不期而遇 发生订婚事件的前一晚,我接到孙编辑的电话。 「喂,翔宇吗?」一接起电话,我还来不及应声,孙编辑立刻说道:「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啊?」 「你的杜拉克第二集热销了两万多本,还攻佔上各大通路排行榜前十名,最好的成绩是博客莱第二名,你根本是畅销作家了!」 「太棒了!想不到这次销售会这么好。」听到孙编辑带来的佳音,我并没有喜悦太久。 「不过,这多半是因为angelsweet的关係吧。」我的雀跃语气转为平静:「毕竟媒体最近都在报导我是她男友的事,因为这样而拿到佳绩,好像不是很光荣。」 「别想太多了,翔宇,如果你的作品不好看,那些因为angelsweet而被吸引目光的读者,也不会想买你的书呀!」虽然知道孙编辑是在安慰我,但我仍是感到释怀。 「你的作品很精彩啊,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孙编辑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这个月的二十四号你有空吗?」 「应该有吧,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由于你这次的销售成绩亮眼,所以公司想趁暑假结束前再帮你加开一场签书会,预计在台南的……」 转眼间,暑假已过了一半。 今年的暑假很特别,发生了许多永生难忘的回忆。 第三十七章不期而遇 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坐上黑色轿车,一路上我和张爸爸噤声不语,气氛格外凝重,没多久便来到一间复合式茶馆,下车时瞅了眼招牌上的店名,印象中这间茶馆的价格不斐,我也从没光顾过。 我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店里,身后还跟着两名随扈,他们一身黑的打扮实在突兀,吸引不少客人的目光,见到这副情景令我感到彆扭,但张爸爸似乎没有任何不自在,表情依然冷漠严肃。 「你们的包厢到了,请进。」随着服务生的引领,我们来到最里面的包厢,这间店的装潢风格独到,充满典雅的古风气息。 「要喝什么?」张爸爸出声问我。 「金萱茶好了。」才刚说完,张爸爸又接着说:「肚子饿的话可以点吃的,不用拘束。」 「没关係,我吃过晚餐了,还不饿。」虽然餐会上已和张爸爸交谈过,感受到他身为检察长所流露的肃穆气质,但此次张爸爸给人的压迫感更甚,嗓音也更加浑厚低沉,是因为我的心理作祟吗? 「感觉你很紧张啊?」张爸爸瞧着菜单,神态自若地说:「放轻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好的。」我勉强地笑了笑。 「来一份这个,饮料要这个……」张爸爸点了份量十足的餐点,他是工作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餐吗?虽然机会渺茫,但坐在对面的张爸爸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岳父,我还是趁早习惯他的不苟言笑才好。 「石先生……」服务生一离开包厢,张爸爸劈头就问:「刚才我有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接?」 「抱歉,因为最近有太多记者打来,所以我都不接陌生来电。」我试着保持镇静,并拿出手机查看,果真有一通隐藏号码的未接来电。 「算了,那不重要。」张爸爸沉稳地说:「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嗯,大概知道。」我战战兢兢地回答。 「今天你去叶承峰家的事,芳慈的姊姊已经告诉我了。」张爸爸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为何会在记者会上,宣布他们俩订婚的事。」 「嗯。」我点头应声,张爸爸回头对随扈使了个眼色,随扈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 「我就直说好了……」张爸爸接起包裹,然后递到我面前。「里面有一百万,我希望你拿了钱后立刻消失在芳慈面前,之后的事我们会处理。」 「张爸爸您误会了,我绝不是为了钱……」 「石先生,请你搞清楚一件事……」当我想替自己辩解时,张爸爸马上语气坚决地说:「今天是来谈判,不是来协商的,就算天塌下来、就算我死,也绝不会同意你们交往!」 「这……」他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绝? 「你有你的委屈,但我也有我的苦衷……」张爸爸将包裹推到我手边,「要怪就怪石春海吧,拿走这些钱,然后消失在芳慈面前,懂吗?今天没别的意思,只是要和你划清界线,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我和芳慈是真心相爱的,血缘的关係我们也讨论过……」我急忙说道,张爸爸却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说:「还是你嫌钱不够多?再给你一百万,不许你再贪婪了。」语毕,张爸爸挥手作势,随扈又立即拿出一个包裹。 「请您相信我,我对芳慈是真心的,绝不是贪图荣华富贵。」 「石先生,你这是何苦呢?你还年轻,凭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张爸爸又将包裹塞到我面前,神情很是不悦:「拿了这两百万何乐不为?不要为难了自己又连累了别人,快点忘掉芳慈,然后找个好对象、好好生活吧,别再纠缠不清了!」 「张爸爸,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芳慈好好讨论。」 「看来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这件事没有商量的馀地,你之后也别想再跟芳慈碰面!」张爸爸又打断我的话,并话锋一转:「不然这样吧,我帮你介绍几个对象,论长相个性都很不错,年纪也跟你差不多……」 「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您怎么可以……」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事?婚姻也是不能勉强的,那攸关到两个家庭……不,是两个家族的事,东昇集团和春海集团交恶也不是一两天了,况且你父亲还是石春海的私生子,就算世界末日,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你们……」听到张爸爸提及爸爸,我的心中涌起怒火,却又夹杂一丝难过:「真的是为了芳慈的幸福着想吗?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才这么极力反对我们?」 「别跟我争论那些有的没的,总之,为了芳慈的将来,我绝不会……」张爸爸的眼神略显心虚,但态度仍是强硬,我听不下他的言论,于是反驳:「难道女儿只是你的附属品,为了顾及家族的眼光,所以将她和心爱的人拆散吗?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芳慈,但你从来没有倾听过她的想法,也从未尊重过她的意愿,就擅自……」 「你还不懂吗?芳慈是你的表姑,你是芳慈的表姪子,单凭这一点,你们俩永远不可能……」 「但是你们从来不肯与我们沟通,也从未试着了解,只强塞了几个理由就企图拆散我们,根本就是自私的行为……」突然,张爸爸用力拍着桌子:『碰!』 「少强词夺理了!跟长辈说话是这种态度吗?」张爸爸模样激动地喝道,脸上尽显怒容。 「……」此时,服务生正好送餐进来,一脸尷尬地看着我们:「抱歉,为您送上餐点。」 「唉……」张爸爸涨红了脸,试着收起方才的失态,嘴里却是唸唸有词:「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教养,简直不可理喻。」 「……」我默默低着头,努力平復过激的情绪,虽然对张爸爸的态度稍嫌失礼,但至少我勇敢说出心里的话。 假使我胆怯、退缩了,我和张芳慈就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我不想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就放弃这段得来不易的情缘,否则事过境迁后,我一定会后悔的。 服务生送完餐点后,我和张爸爸缄默不语,四周瀰漫凝重的氛围。 「可能我还年轻,做事还是太欠缺考虑了,但……」我率先打破沉默,娓娓说道:「人本来就不是完美的,面对未知而孤独的人生,因而感到徬徨迷惘,所以才需要家人、朋友、伴侣,相互扶持鼓励,相互理解安慰,即使难免有伤心无助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些人的关心陪伴,而感受到能够继续向前迈进的勇气。」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张爸爸冷眼看着我。 我也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因为无论如何,也无法减少此刻我对张芳慈的思念,以及内心的焦躁慌恐。 「很庆幸今天能与您一同坐在这里,虽然谈论的话不多,但至少我对张爸爸有了初步认识,也明白你们为何会反对我和芳慈。」我带着无奈的笑容,缓缓从座位上起身。 「也许到了最后,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但这笔钱我是不会收的,对于芳慈,我也不曾想要放弃,我一定会找出那条能够通往,让每个人衷心祝福我们的康庄大道。」我接着转身走向包厢出口。 「太天真了,石翔宇……」张爸爸语调冰冷地开口:「你一定会后悔的,好自为之吧。」 「人生不就是充满后悔吗?与其因逃避而后悔,还不如竭尽全力过再来后悔。」说罢,我便离开了包厢。 『碰……』走出茶馆前,耳边隐约听见碰撞声响,大概是忍不住怒气的张爸爸、因而拍桌发出来的。 我面容憔悴地走在陌生的街头,虽然内心难过沮丧,但我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失意丧志,要努力打起精神才行,如果不能变得更坚强勇敢,就无法守护拥有的一切。 直到将近午夜零时,我才回到宿舍,雨也正好停了。 「咦?」快到房间时,恰巧遇到佳玲,她抱着满是衣物的洗衣篮,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学长,你刚刚不是回房间了吗?」 「有事出去了一下。」我收起方才的愁容,并瞧着她胸前的洗衣篮。「需要帮忙吗?看起来好像很重。」 「没关係,我自己来就好……啊!」话还没说完,佳玲的洗衣篮便滑落手中,重重压到她的脚。 「好痛,呜……」佳玲蹲下去抚摸脚趾,脸上带着蹙眉的痛苦表情。 「没事吧,还站得起来吗?」我慰问道,并双手举起一旁的洗衣篮。 这洗衣篮还真不是普通的重,她是堆了几天的衣服没洗啊? 「我没事啦……」佳玲站了起来,神情略显娇羞:「真不好意思,篮子给我吧。」 「没关係,我帮你拿。」我莞尔一笑。 「不行啦,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拿个衣服而已。」我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吧。」 「谢谢学长。」佳玲轻声道谢,我莫名想起她赏我巴掌时的洪亮嗓门,顿时有些不习惯。 当初我对张芳慈的第一印象也不太好,后来才发现她体贴温柔的一面,女人无论生气或难过的模样,都与平时判若两人。 「你怎么全身溼答答的,淋雨了吗?」 「嗯,刚才出门时忘了带伞。」途中,我跟佳玲聊起天来。 「等等回去要快点洗澡喔,不然会感冒的。」 「嗯,谢谢你。」 「学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啊,没有心情不好。」我的坏情绪被她察觉到了吗?我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怎么这个时间出来洗衣服,不等早上再洗吗?」 「那是因为……」佳玲有点难为情地说:「我明早要回家庆祝父亲节,怕要坐车没时间洗,而且衣服堆好几天没洗了,所以……」 「呵呵,原来是这样。」父亲节啊…… 自从爸爸离开人世后,每年的父亲节,我们全家人都会去爸爸的塔位祭拜,并将事先写好的信烧掉,信里满满都是想对爸爸说的话,希望在天上的爸爸,能够收到我们对他的想念。 后来,我仍是没收到张芳慈的讯息,电话也打不通。 —————— 隔天中午,我搭车回到员林,下车后,心情感觉莫名的舒坦,或许是回到熟悉家乡的缘故,让我能暂时忘却一切纷扰,掩埋心中的鬱闷彷彿也得到释怀。 烦恼这么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放松心情,把握生活的每个当下吧。 「翔宇,你还好吗?」一上妈妈的车,妈妈便滔滔不绝地关心我:「你好像变瘦了,最近有按时吃饭吗?晚上睡得还好吗?记者们还在骚扰你吗?唉,最近一堆记者来採访我,学校的同事还有学生也一直问我angelsweet的事,都快被烦死了。」 「唉……」坐在副驾驶座的我不断面对妈妈接踵而来的问题,坐在后座的湘华则是不停发出窃笑。 前往灵骨塔的途中,我对妈妈、湘华述说关于订婚事件的来龙去脉,就连张芳慈是我表姑的事也一併坦承,她们初闻此事时的诧异表情,深深刻划在我脑海里。 「什么!她竟然是你的……表姑!」 「太扯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根本比中乐透头奖的机率还低!」 「根本比琼瑶小说还夸张!」 「妈,所以张芳慈跟你同辈份欸!」 「真的欸,我怎么没发现?所以我见到她该怎么称呼呢?」 「当然是称媳妇呀,因为哥一直想娶她嘛!」妈妈和湘华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谈论着,貌似无法体会我所面临的压力与烦恼。 「现在谈结婚还太早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况且……」我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叹道:「眼前这一关,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说不定到最后,我们仍是无法在一起。」 「糟糕,哥的忧鬱模式又啟动了。」 「放心,会在一起的。」妈妈毫不犹豫地说,脸上掛着谜样的笑容。 「唉,安慰的话就不必了。」我不以为意地说:「虽然我是小说家,但我还是很务实的,人生嘛,难免要有认清现实的时候。」 「因为你跟你爸爸很像啊,根本就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妈妈平和的语气中流露缅怀之情:「虽然平时看起来柔弱好欺负的样子,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意外的可靠,而且他还爱我爱得要死,比如有次我只是得了重感冒,他就紧张兮兮地摺了一千隻纸鹤,祈求我身体顺利康復,真的很夸张,好像没有我会活不下去似的……」妈妈揉着眼睛,眼眶有些泛红。 「妈妈你也很夸张啊,居然还真的去数纸鹤有没有一千隻,也太不解风情了吧!」我趁机揶揄妈妈。 「当然要数啊,要是爸爸骗人怎么办?」湘华嘻皮笑脸地说:「妈妈可是很多人追的,当然要鑑定这个男的是不是真心的呀!」 「那要是爸爸少摺一两隻呢?」我不以为然地说。 「呵呵,就算他少摺一两百隻也无所谓。」妈妈微笑回答:「如果没有在乎的话,就不会特地去数了。」 「哥,难得回来彰化,就不要这么闷闷不乐了,打起精神吧!」 「嗯,说的也是。」我淡然答道,但心里的思念仍是蠢蠢欲动。 张芳慈,现在的你在干嘛呢?在工作吗?还是在吃饭?心情还好吗?还在生我的气吗?怎么还是没回我讯息?手机也不开…… 倘若摺一千隻纸鹤就能见上你一面,该有多好? —————— 『昨日上午东昇集团董事长叶文渊在记者会上,宣布东昇集团少东叶承峰与艺人angelsweet订婚的消息,引起各界譁然,据叶文渊表示,订婚是很早以前就已计画的事,对于angelsweet与作家橘子熊传出的緋闻,他不便发表感言,只希望年轻人在感情方面能谨慎处理。』 「唉……」我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关掉电视。 「干嘛又叹气啊?」湘华走到客厅,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是叫你别看新闻吗?你这样只会心情越来越差。」 「我是当事人,多少还是要看啊,不然被媒体乱报导就糟了。」我深深蹙眉,神情难掩沮丧。 「媒体乱报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湘华将装满水果的盘子放到桌上,并打开电视,「别想太多了,来吃点芒果吧!」 「你吃就好,我先回房间了。」我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离开客厅。 「『再一次初恋』要开始拨了欸,你不看吗?」湘华有些担忧地问。 「不了,没心情看。」 回到房间后,我打开我的粉丝专页,上面多了许多替我加油打气的留言,虽然其中不乏恶意言论,但对此我早已习惯,大略瀏览后,就把电脑关上了。 「来看看小说好了。」我拿起书柜的小说,随意翻阅了几页,又将小说放回原处,本以为沉浸在书本的世界能够平静思绪,我却依旧鬱鬱寡欢,莫名的焦躁縈绕心头,脑海不时浮现张芳慈的脸庞。 张芳慈怎么还是没开手机?犹如人间蒸发般与我断了联系,该不会真的被张爸爸发现,手机被没收了吧?回想起最后一次通电话的结尾竟是对她发脾气,对此我十分懊恼,如果那时能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或许情况还不会这么糟糕吧。 「十点……」瞄了眼手上的錶,我喃喃地叹道:「唉,去买瓶可乐好了。」 心情不好就想喝可乐,昨晚因为张爸爸突然出现所以没有买到,正好出外走走,也许内心会平静一点。 早知道就不看新闻了,我暗自对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格感到困扰,要是我的个性能够更加乐观开朗,此刻的心境也不会如此难受煎熬。 「唉……」走进便利商店前,我又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最近叹气的频率多到都快养成习惯了,要尽量避免才行。 『鏘鏘!』便利商店的自动门才刚开啟,耳边忽地传来声响。 「咦?」眼前站着一名戴着墨镜的女孩,手里的塑胶袋掉落地上,袋子里装着水果酒,那牌子和口味是张芳慈最爱喝的。 「……」女孩沉默不语,呆佇在原地看着我。 「张芳慈……」我一眼便认出女孩的身分,那个令我朝思暮想、魂牵梦縈的女孩,彷彿误入凡尘的天使,彷彿照亮黑夜的月光,如梦似幻的降临面前,炙热视线交织的剎那,再也抑制不住满溢心中的思念。 「石翔宇……」女孩上前紧紧抱住我,「我好想你。」 而我也紧紧地、温柔地抱着女孩。 「我也是。」 第三十八章 在冥冥之中 你相信命运吗? 什么,你认为命运操之在己?呵呵,真是有趣的答案。 那么,你相信缘分吗? 你也不相信缘分?真是个没情调的傢伙。 我觉得缘分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命运也是,总能将两个毫无干係、或者相距千里之遥的人,冥冥之中牵引在一起,让他们在某个时刻相遇相识,每个眼神交会的瞬间,每个擦肩而过的剎那,皆埋藏一段未知的邂逅,驀然回首才发觉,彼此的羈绊早已深切。 从今天开始,试着相信那些曖昧模糊的东西吧,比如缘分和命运。 或许,你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三十八章在冥冥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客人用异样的眼光瞅着我们。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我难掩尷尬地说。 「嗯……」张芳慈轻推墨镜,抬头看着我:「终于见到你了,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我展露笑顏,并拎起地上的袋子:「走吧。」 「嗯。」张芳慈莞尔点头。 我和张芳慈讨论了一下,决定前往附近的公园聊天,途中,我们久违地牵着手,慢步在人车稀疏的街道上。 「对不起,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你太兇了。」我满怀歉疚地看着张芳慈。 「没关係啦,都过去了。」张芳慈摘下墨镜,脸上带着微笑:「本来很生你的气,可是看到你就不气了。」 「因为生我的气,所以你才不开手机吗?」 「也不是啦,就……觉得很难过,想一个人静一静。」 「对不起,害你这么难过。」 「你好像变瘦了。」张芳慈抚摸我的脸颊,眼角泛着泪光:「其实……我是有点在跟你赌气,所以才故意关机……」 「原来是在赌气啊。」我故意凑近她的脸,「真是的,害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我……」不等张芳慈说完,我便亲吻住她的嘴。「唔……」 「石翔宇,这里是大马路欸,你干嘛……」张芳慈涨红了脸,表情有些彆扭。 「这是给坏孩子的惩罚。」 「你也挑个比较没有人的地方嘛……」 见到张芳慈后,心里的鬱闷烟消云散,彷彿从地狱来到了天堂,想不到会在便利商店遇见她,令我喜出望外,张芳慈说她跟张爸爸大吵一架,然后就跑回外婆家了,也不知会在员林待上几天。 到了公园,我们坐在凉亭里,并拿出袋子里的水果酒。 「真奇怪……」我拿了瓶水果酒给张芳慈,自己也打开了一瓶。「买了这么多酒,我还以为会被你骂呢。」张芳慈笑着说。 「今天破例让你喝一次吧。」我喝着冰凉的水果酒,满足地呼了口气:「呼,还满好喝的嘛!」 「石翔宇……」 「嗯?」我应声。 「总感觉你有点怪怪的。」张芳慈轻皱起眉。 「有吗?」 「你怎么都不唸我,还跟我一起喝起酒来?」 「只是觉得,能够这样和你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我握着张芳慈的手,并凝视她那双迷人的眼眸,「很平常地聊着天,很平常地牵着手,很平常地关心彼此,只要跟你一起,就算是平常琐碎的小事,我也觉得心满意足,就算遇到再美好的事,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感到真正的开心。」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订婚的事……」张芳慈的神情若有所思,缄默了一会才开口:「我有听姊姊说了,你去承峰哥家讨论这件事,本来我也毫不知情,还以为承峰哥是始作俑者。」 「嗯……」我的表情逐渐沉重:「我觉得,就算你父亲反对我们交往,也不该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居然直接在记者会上宣布这件事,都不替你的演艺形象着想一下吗?」 「我最近时常跟我爸吵架……」张芳慈沮丧地说:「其实他对演艺圈的印象不是很好,很反对我当歌手,当初也是这个原因,妈妈才在结婚后退出演艺圈的,所以他会这么做,我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这件事,我被歌迷骂惨了,广告代言被退了好几个,经纪公司也对我很不谅解。」说着,张芳慈逐渐哽咽,眼角泛起泪光:「我觉得好委屈、好难过,我明明这么努力,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梦想,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我爸却一直阻饶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将张芳慈抱在怀里,轻抚她的秀发,看见她伤心的模样,我也不禁涌起想哭的衝动。「所以就尽管哭吧,有什么难过或委屈,有什么压力或烦恼,就儘管倾吐吧。」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张芳慈的情绪越趋激烈,哽咽到说话含糊不清,泪水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继母一直骂我,姊姊也是一直唸,说我太自私、只想到自己,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云姨也是,歌迷也是,公司也是……」 「我就像一个罪犯,走到哪里都被投以异样的眼光,走到哪里都有人说我的不是,可是我不懂啊,我也只是个凡人,我不能好好谈一场恋爱吗?我难道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吗?就算是跟自己的表姪子交往又如何?世界会因此毁灭吗?太阳会因此爆炸吗?为什么全都要怪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有多么无法体会张芳慈所承受的压力与烦恼,就连在我面前,她也总是故作坚强,直到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才情绪崩溃地放声大哭。 「对不起,错的是我……」我注视着张芳慈,语气哽咽地说:「是我害你的演艺事业受到影响,如果没有遇到我,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不好的事了,是我害了你……」 「不、不是的……」张芳慈哭红鼻子,泪眼婆娑地说:「你也是受害者,这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所以……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好,我答应你。」我轻拭她脸庞上的泪痕。 「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所以,就让我继续爱着你吧。」 我亲吻张芳慈的双唇,并轻搂着她的腰,可以感受到她脸颊上的泪水、呼吸的急促,还有微凉的体温。 「哪有人用接吻来安慰人的,你真的很……唔……」不等张芳慈把话说完,我再次亲吻她,比方才更为激情忘我,并隔着衣服抚摸她的胸部,使得她发出微弱的娇喘声。 「大色鬼……」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彼此才缓缓分开,张芳慈的神情娇羞,并用力捏住我的手。「你又趁机乱摸我,真的是……」 「可能是喝了酒,所以才不小心……」我急忙解释,张芳慈却不领情,手指捏得更加用力:「藉口啦,你只是想藉酒装疯!」 「对不起嘛,别再捏了。」 「假如有个美女在你眼前,你又刚好喝了酒,是不是也会对她乱来?」 「怎么可能,我才没这么下流。」 「最好是,不然你刚刚手在干嘛?」 「这……话说你这么晚出来,外公外婆不会担心吗?」 「他们早就睡啦,所以我才偷跑出来买酒……不对,你别想转移话题!」 为了转换心情,我们聊了彼此的近况,还有工作上的芝麻小事,直到将近午夜零时才离开公园。 「啦啦啦,石翔宇是大色鬼、大色魔,宇宙无敌大变态……」回家的路上,张芳慈不停哼着奇怪的歌。 「这是什么奇怪的歌?」我一脸无奈地问。 「这是大色魔石翔宇之歌呀!」张芳慈回答,脸上带着调皮的笑靨。 「你好像真的醉了,回去记得喝杯温水醒醒酒。」 「我才没醉呢,醉的人是你。」 「我只喝了一瓶酒,其他的你全喝光了。」 「反正我就是没醉啦……啦啦啦,石翔宇是大色鬼、大色魔……」张芳慈走路有些踉蹌,又醉眼迷濛地哼起歌。 「算了,你开心就好。」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她喝这么多酒了。 「到了。」没过多久,我们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里面右手边第五间就是我外婆家。」张芳慈伸手指向大门,大门后面便是住宅社区,旁边有间亮着灯光的警卫室。 「记得早点休息,还有喝杯温水解酒。」 「知道啦,谢谢你送我回来。」张芳慈搂住我的脖子并垫起脚尖,亲吻我的嘴唇作为道别。 「明天早上,外公外婆他们要去南投,到傍晚才会回来。」张芳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那个……你明天来这里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呀,不能现在说吗?」我不解地问。 「不要问这么多啦,明天你就知道了。」张芳慈羞红着脸,神情略显诡异:「等他们出门,我再打手机给你,记得要早起喔!」 「嗯,知道了。」我握着她的手,微笑地说:「早点休息,我等你的电话。」 「嗯,要想我唷。」目送张芳慈走进社区后,我也接着返家。 「会是什么事呢……」我躺在床上,思索张芳慈会跟我说什么事,还特地约在她外婆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本以为会是辗转难眠的一夜,我却很快便进入梦乡,或许是见到张芳慈的缘故,使我的心情格外放松,也不再鑽牛角尖、庸人自扰。 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 —————— 『噔噔噔!』 耳边响起手机铃声,我睡眼惺忪地起身下床,在接起手机前打了个哈欠并揉着眼睛。 「喂,石翔宇,你起床了吗?」 「嗯,刚起床。」张芳慈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细柔动听。 「外公外婆等等就要出门了,你快去准备喔。」 「嗯,知道了。」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感觉头脑很昏沉。 「记得吃完早餐再过来,别饿肚子了。」 「好。」酒果然不是好东西,不但伤身,喝完还容易做出衝动的事。 「或者直接来我这也可以啦,我可以做早餐给你吃喔!」 「不用啦,我吃完再过去找你。」她会做早餐?她之前不是说自己最不擅长厨艺吗? 「好啦,你快去刷牙洗脸,我等等再打给你。」 「嗯,掰掰。」掛上电话后,我开始刷牙梳洗。 张芳慈会跟我说些什么呢?虽然有点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喜悦期待,毕竟回台北后,就没什么机会能够见面了。 出门赴约时,在客厅看电视的湘华冷不防地问:「哥,你要上哪去啊?」 「跟朋友出去一下。」我回答。 「是喔……」湘华露出谜样的表情,接着问:「你遇到什么好事呀?昨天还愁眉苦脸的,今天却笑容满面。」 「没有啊,你想太多了。」可以和张芳慈见面,心情当然好呀。 「我午餐在外面吃喔,掰掰。」为了防止湘华继续追问,我赶紧走出家门。 「哥,我下午还要坐车……唉,算了,你快出门吧。」 「车票已经帮你买好了,就放在餐桌上。」关上门前,我补充说道。 「哇,还是哥对我最好了!」 没过多久,我已来到住宅社区的门口。 「喂,我到了。」 「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 记得以前经过这个住宅社区,我并不会特别去注意,从大门口便能看见里面的中庭广场,周遭种满绿意盎然的植物与繽纷的花卉,给人愜意舒适的感觉。 「快进来吧。」张芳慈绑着马尾,身穿白色t恤和吊带牛仔裤,给人邻家女孩的气息。 「嗯。」我在她的带领下走进社区。 「快,用跑的。」正当我准备欣赏社区的景緻,张芳慈焦急地拉着我的手:「要是被邻居看到就不好了。」 「好。」跑到张芳慈的外婆家,我赶紧脱掉鞋子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舒适典雅的客厅,环境清新整洁,约莫比我家的客厅大上一倍。 「我们家阿尼在里面打扫。」张芳慈莫名地说了这句。 「阿尼是谁啊?」我疑惑地问。 「外婆家的佣人呀。」 「喔喔。」我随着张芳慈的脚步走上楼梯,一到二楼便瞥见走廊上,有位皮肤黝黑的女佣正在拖地。 「她就是阿尼。」张芳慈示意说道,不远处的阿尼瞧见我,对我微笑点头后,又继续忙于打扫。 「这么大的家,只有阿尼一个人在扫喔?」我好奇地问。 「对呀。」张芳慈果断回答,并天真地问:「我外婆家会很大吗?」 「满大的,大概是我家的两倍大。」 「是喔。」来到三楼,张芳慈牵起我的手。「你不是去过承峰哥家吗?」 「是啊,怎么了?」 「我家比承峰哥家还要大唷。」 「真的假的,也太大了吧!」我不禁惊叹道。 「不过我的亲戚也住在里面,所以认真算起来,应该是承峰哥家比较大。」 「好难想像,去叶承峰家那时,我就已经目瞪口呆了,他们家就像皇宫一样。」 「以后再带你来我家吧,虽然目前是不太可能啦。」张芳慈侃侃说着,我却感到诧异,叶承峰家可是跟这个住宅社区差不多大,张芳慈家竟然又更胜一筹,有钱人的世界果真难以想像。 很快的,我们来到四楼的走廊,张芳慈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表情略显羞怯:「我的房间到了。」 「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房间,随即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房里开着冷气,光线因关着窗帘而略微昏暗。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开水。」 「嗯。」张芳慈离开房间后,我像好奇小猫般打量房间四周。 张芳慈的房间乾净整齐,不知是不是有特别整理过,里头有间乾溼分离的浴室,落地窗外面则是小阳台,房内墙上贴着粉红色的壁纸与angelsweet的海报,收藏柜里摆满奖盃及家人的合照。 「咦?」我偶然注意到书桌上的一块玉珮,外观十分眼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拿起玉珮仔细察看。 『这……』八卦阵的外型,中间刻着春的篆体字,还有青白相间的色泽……这不就是小时候,爸爸送给我当作护身符的那块玉珮吗? 为什么张芳慈会有这块玉珮?我不是将它送给张优音了吗? 『我是偷跑出来的,外公外婆快回来了,要是被发现就糟了。』 『我今天住外婆家,好无聊。』 『等我回台北后,会记得打给你的,翔宇哥哥。』 『不过妈妈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之后我就很少回来这里。』 难道,张芳慈她是…… 「石翔宇,你在偷翻我的东西齁!」正当我恍神之际,张芳慈拿着水杯走进房间。 「没、没有……」我转身看着她,脑海浮现许多回忆片段。 「你在看我的玉珮呀。」张芳慈走到我面前,并将水杯放在桌上。 「这个玉珮很漂亮吧!」她看着我手中的玉珮,莞尔说道:「这是我妈妈去世那年,一位大哥哥送给我的,虽然跟他认识不久,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去世那年、大哥哥……』我困惑地问:「既然很珍惜这个玉珮,那你为何会想不起那位大哥哥的名字?」 「那是因为……」张芳慈掀起瀏海并指着自己的额头:「你靠近一点,这边是不是有道浅浅的疤痕?」 「真的欸。」仔细一瞧,额头接近发线的地方确实有一条细微疤痕。 「还有我这边的头发,其实是植发上去的。」张芳慈低头指着头顶的位置:「因为我的头部有开过刀,伤到了毛囊组织,头发长不出来,所以就植发了。」 「怎么会去开刀,发生什么事了?」我难掩忧心地问。 「妈妈过世的时候,我在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记得有天我跑到一座桥下偷哭,刚好遇到那位大哥哥,他为了安慰我,就送了这个玉珮给我……」张芳慈娓娓诉说缘由,而我内心的惊讶与情愫也悄然涌起。「后来我跟大哥哥约在我们昨天去的那座公园,因为我想找那些妈妈常带我去的地方,可是对员林的路不太熟。」 「既然这些事都记得这么清楚……」是她,真的是她,真不敢相信,我是在做梦吗?「那为什么会记不起他的名字?」但是为什么,你却忘了我的名字? 「你这是在吃醋吗?」 「没有啊,只是有点好奇……」我难为情地搔着头。 「本来跟大哥哥约好,回台北后要打电话给他,可是……」张芳慈继续说道:「我在回台北的途中发生了车祸,我的头直接撞到挡风玻璃,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我的头就是那时开刀的,额头上的疤痕也是车祸留下来的,我也因此丧失了部分的记忆,虽然后来有回想起大部分,但是那位大哥哥的名字和长相,我始终想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没有打电话给我的原因吗?真是造化弄人。 「听完这些,你应该不会生气吧?」张芳慈轻皱起眉。 「不会啊,我哪有这么小心眼?」但是,幸好你平安无事,而我终究还是遇见了你。 「绝不是故意要瞒你喔,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怕你听到那位大哥哥的事会吃醋,所以才没有特别提起。」我凝视张芳慈的脸庞,她急忙解释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 「终于,又见到你了。」就算你不记得也没关係,因为我们终究还是相恋了。 「石翔宇,你在说什么呀?」张芳慈的眼角泛起泪光,神情越来越慌张。「你该不会真的在生气吧?」 「是我呀,优音。」我紧紧抱住张芳慈,在她的耳边细语:「我是翔宇哥哥啊。」原来早在许久之前,就有什么在冥冥之中牵引着我们。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旧名字?」那名为命运或缘分的什么。 第三十九章 静候抉择之时 每年暑假,爸爸总会带全家人到美国洛杉磯游玩,某次还特地参观了爸爸的工作室和电影公司,晚上则住在饭店、或是爸爸在好莱坞的住所。 「远从六十年前至今,好莱坞一直是梦想的代名词,多少人怀抱远大的抱负,来到好莱坞这个充满机会与惊喜的梦想之地。」爸爸曾说,自己的梦想是小说作品能够被拍成电影,成为电影编剧则是他意料外的事,虽然爸爸未能完成这个梦想,但他十分热爱编剧的工作,还曾经入围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 「爸爸,你的房间也太脏了吧!」 「哇,桌上好乱。」 爸爸对于居家整理非常懒散,从有印象以来,每次来到好莱坞的住所,都能见到杯盘狼藉的惨状,待我们将屋内清扫完毕后,爸爸总免不了妈妈的一顿嘮叨。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吃到什么口味。」某次经过好莱坞的知名地标,山坡上的『hollywood』白色标志时,爸爸指着它对我和湘华说道:「不要害怕未知的挑战,不要害怕异样的眼光与批评,人不是为了生活才来到世上,而是为了梦想。」 「有什么梦想就去追求吧,幸运眷顾勇敢的人!」 第三十九章静候抉择之时 相拥了半晌,我们才慢慢分开。 「唉唷,你快说嘛!」面对张芳慈的疑问,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你还说什么翔宇哥哥的,是怎么回事呀?」 「该怎么说呢,就是……」张芳慈不停盯着我看,令我感到一阵害臊,「你刚刚不是说,这个玉珮是一位大哥哥送你的吗?」 「对呀,怎么了吗?」 「嗯……」我调整好思绪,嚥了嚥口水才开口:「其实你说的那位大哥哥,就是我。」 「……」听闻,张芳慈的眼神略显呆滞,貌似难以置信:「真、真的吗?」 「嗯。」我应声点头。 「天啊,这也太巧了吧!」她十分惊讶,又问了一次:「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位大哥哥真的是你?」 「嗯,真的是我。」我沉稳回答,并看向一旁的收藏柜示意:「我看到玉珮后,还去确认奖盃上的名字,这个玉珮是我送给张优音的玉珮没错。」 「对齁,差点忘记奖盃上有写我的旧名字。」张芳慈娓娓解释,十二岁那年张爸爸娶了继母后,她和姊姊才改成现在的名字,她以前的名字确实是叫张优音。 「我们也太有缘分了吧!」张芳慈露出灿笑,开心地说:「难怪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总觉得特别熟悉。」 「难道你想起来了?」 「没有,我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张芳慈摇摇头,接着伸手抚摸我的脸庞,「我记得他长得很高,而且对我很温柔,就跟你一样。」 「还记得那时,你说回台北后要打电话给我,后来就与你断了联系……」我难掩担忧地问:「你回台北的那天怎么了,为什么途中会发生车祸?」 「那时我爸和姊姊先回台北,我则是在外婆家多待了几天……」张芳慈收起方才的笑容,语气沉重地说:「回台北那天是我爸请司机来载我,好像是在桃园那边发生车祸的,是被一台酒驾的车撞到,幸好载我的司机没事,我也幸运地活了下来。」 「原来如此……」我握着张芳慈的手,眼角不禁泛起泪光:「太好了,幸好你没事。」 我对这段奇妙的重逢感到不可思议,偶尔回想起来,我甚至不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何会将玉珮交给张优音,或许是不想看见她难过的样子吧。 「听到你说的这些,感觉就像一场梦。」张芳慈莞尔说道:「过了许多年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明明遇见这么多的人,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真的很不可思议,原来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相遇了。」我凝视着张芳慈的脸庞,那玲瓏细緻的五官,稚嫩白皙的皮肤,以及可爱迷人的笑容,她的一切皆令我心醉魂迷。 「我以后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不会再惹你哭,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答应我的,不许赖皮喔。」 「打勾勾,赖皮的是小狗。」我和张芳慈深情地拥吻着,彷彿忘了现实的纷扰,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肆意沉浸在甜美爱恋里,倘若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那个……」我们坐在床沿,张芳慈低着头,神情莫名的羞怯:「我昨天不是说,有事要跟你说吗?」 「嗯,你说吧。」 「就……」张芳慈的脸越来越红,模样好不娇羞:「我就快订婚了,我爸因为血缘的关係一直反对我们交往,所以我想了想,大概只能这么做了。」 「我听不太懂,什么只能这么做?」我纳闷地问。 「就……让他们不得不让我们在一起的方法呀。」她的额头冒出汗水,眼神有些飘忽。 「有这种方法吗?你说说看是什么。」话还没说完,张芳慈便用力将我推倒在床上,并压着我的肩膀。 「你、你干嘛……」我被她突来的举动吓到了。 「如果我怀孕的话,那……」张芳慈的身体微微发抖,呼吸逐渐急促。 「你在说什么啊?你该不会是想……」我暗自猜想她所说的方法,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 「我们先做那个,就……会让我怀孕的那件事,然后再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张芳慈略显娇喘地说:「刚好上礼拜阿月刚过,现在应该很容易怀孕。」 「不行啊,你还没有满二十岁,结婚需要经过监护人同意……」我的脸颊逐渐发烫,全身紧张得冒出汗水。 「没关係,再过三个月我就满二十了,先做那件事比较要紧。」 「这样不太好吧……」张芳慈蹲坐在我的下体,我不禁起了生理反应,猖狂的情慾在体内不断翻滚,但我仍是努力保持理智,「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我们还是再好好想想,不要这么衝动。」 「有什么方法,你就说啊!」张芳慈焦躁地说着,身体越来越倾向我:「没有其他方法了吧?回台北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我们还是快点……如果我怀孕的话,他们就不会把我们分开了。」 「你不会怕吗?」我的嗓音略微颤抖:「我们没有经济基础,没有得到旁人的祝福,甚至我们的未来,都还是一片迷惘。」 「我不怕……」张芳慈眼神坚定且深情地看着我:「只要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傻瓜……」我伸手抚着她的脸,嘴角扬起微笑:「只要你有这份心意,这就足够了。」 「石翔宇,我可是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说着,张芳慈哭了起来,泛红的眼眶不断涌出泪水:「我真的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要跟承峰哥订婚,我不要跟你分开!」 「我也不想跟你分开,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我缓缓起身,并将她拥入怀里。「我们更应该努力得到大家的祝福与认可,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如果让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算可以在一起,我也不会感到开心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张芳慈依然哽咽着,但情绪已平稳许多。「我就快订婚了,要是没有想到办法,一切就来不及了。」 「放心,没事的。」我抚摸张芳慈的秀发,让她躺在我的胸膛啜泣。 「其实,我有想到一个办法。」不知过了多久,张芳慈已停止哭泣,我轻拭她脸上的泪痕。「虽然有点天方夜谭,你想听听看吗?」 「嗯。」张芳慈点头应声。 「这个办法就是……」 傍晚,我来到员林火车站,准备搭车返回台北,张芳慈则是要在外婆家多待一天。 「石翔宇……」张芳慈握着我的手,模样依依不捨:「你回去要记得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莞尔一笑。 「还有,要记得想我喔。」张芳慈撒娇地说。 「除了见到你的时候,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呵呵,那就好。」她轻轻松开我的手,神情难掩落寞:「你说的办法,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原本喜悦的心情,却因为要和张芳慈短暂的分离,而感到些许失落。 印度诗人泰戈尔曾说,爱的别名是理解,此刻的我,或许稍能体会这句话的涵义了。 理解了张芳慈对我的爱,理解了现实的残忍与真实,理解了悲欢离合才是人生的本质,即使到最后仍是无法在一起,我也能够努力学着释怀吧? —————— 抵达台北时已将近晚上九点,正好建诚一伙人约我去士林夜市逛街,想想也有阵子没跟朋友一起出去了,我于是爽快答应。 一走出捷运站,马上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石董!」 「翔宇大爷!」不远处站着一群人,正是建诚他们,就连欣怡和佳珊学妹也来了。 「翔宇乾爹,我好想你啊!」祐昇用浮夸的表情动作朝我走来。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乾爹了?」我无奈地笑了笑。 「你怎么失踪这么久,害我好担心啊!」建诚、鮪鱼和豆豆也向我走来,并关心问道:「翔宇,你最近还好吗?」 「要不是听湘华跟我们说你的近况,还真的会担心死呢!」他们所担心的,应该是angelsweet和叶承峰订婚的事吧,虽然想对他们吐露实情,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真是抱歉……」我难为情地说:「一时发生太多事,忘了跟你们知会一声,害你们担心了。」 「没关係啦,你没事就好。」此时,欣怡和佳珊学妹也对我招呼道:「翔宇学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学长,我们要去买衣服,你吃过饭了吗?」 「我还没吃。」我回答。 「刚好我跟小媛也还没吃,我们先去吃饭吧!」祐昇附和道。 「衣服店等等就要关了,我先陪欣怡她们去买衣服,晚点再约地方见面。」建诚果断提议,我这时才想起他在追欣怡的事,看他们方才的互动,应该是还没在一起,但关係已变得不错。 「好啊,那就待会见囉!」 后来只有我和祐昇、小媛去吃饭,见色忘友的豆豆也跟建诚他们去陪买衣服了,鮪鱼则是被豆豆硬拉走,临走前瞥见他流露无奈的表情。 「那个……」吃饭时,我冷不防地问祐昇:「豆豆最近是不是在追佳珊啊?」 「噗……」祐昇听见我的话,差点喷出嘴里的食物。「天啊,有这么明显吗?连你都看得出来?」 「我好奇问问而已,所以他真的在追佳珊呀?」 「也不算追啦,应该只是有好感而已。」祐昇吃着饭,一边悠然说道:「不过没办法,豆豆他向小琪告白又被打枪了,能趁这次换个对象也好。」 「他又跟小琪告白了?」闻言,我好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不知道吗?好像是上礼拜六的事吧。」 「豆豆也太可怜了,不过小琪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最近我的心思全放在张芳慈身上,朋友们发生什么事,我还真不太瞭解,似乎无意间遗漏了许多消息。 前去与建诚他们会合的路上,祐昇忽然问道:「那个是湘华吗?」 「在哪?」我望着四周寻找湘华的身影。 「那边啊,穿粉红色上衣的那个。」祐昇指向对面的街道。 「真的欸……她旁边那个男的是阿豪吗?」 「是阿豪没错,他们最近都会一起去吃宵夜,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欸。」我有些尷尬地说。 透过朋友得知自己妹妹的消息,感觉还真不是滋味,湘华竟然瞒着我偷偷跟阿豪出去,还骗我说餐厅要上班所以得提早回台北,找个时间肯定要好好质问她。 后来回到宿舍时,已将近晚上十一点。 「咦?」宿舍的电梯门一开啟,便看见熟悉的面孔。 「翔宇学长?」是郁涵、冠章和阿汤三人。 「学长,你好。」奇怪的是,阿汤一见到我,原本谈笑风生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漠。 「学长,你这么晚才回来啊?」冠章依然自若地对我招呼道。 「我刚搭车回到台北,顺便跟朋友去逛士林夜市。」我如实回答,并接着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啊?」 「我们去佳玲的房间玩呀……」郁涵微笑说道:「还买了披萨来吃,不知不觉就待到这么晚了。」 「这样啊。」我走进电梯并对他们挥手示意:「骑车小心喔,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掰掰。」 「学长掰掰。」 回到房间,我洗澡完便直接就寝了,睡前不忘跟张芳慈说声晚安。 与朋友们一起吃饭逛街,一起上课准备考试,一起体验平常琐碎的小事,这样平凡的日子或许不多了吧。 —————— 「翔宇,那边的道具清点好了吗?」 「翔宇,这个帮我搬去六号摄影棚。」 「大字报还没做好吗?翔宇你来得正好,去帮他们弄一下。」 隔天一早,忙碌的实习生活将我拉回现实,虽然忙到汗流浹背,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我却感觉充实自在,心情格外平静。 接近中午时,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指名要找我。 「翔宇,杨组长叫你到办公室找她。」祐昇拍着我的肩膀说。 「嗯,等我一下。」我应声。 「她叫你现在就过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好吧。」我放下手边的工作,起身准备前往办公室,祐昇又把我叫住:「对了,翔宇……」 「嗯?」 「我刚刚在办公室,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叶文渊的人,说不定是来找你的。」祐昇难得神情严肃:「总之你多保重吧,先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告知。」我皱起眉头,心情顿时变得忐忑不安。 叶文渊正是东昇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叶承峰的父亲。 『叩叩!』 「杨组长,我是翔宇。」 「进来吧。」我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办公室,那位祐昇所说的男人,果真长得很像叶文渊,就坐在一旁的会客桌,他身穿质感高贵的深蓝色西装,散发与眾不同的气场,身后还站着两名随从。 「杨组长,找我有事吗?」我试着保持镇静,语气自然地问。 「翔宇,是这样的……」杨组长从座位上起身,并走到那位西装男人面前,「我们公司的大家长,叶文渊董事长要找你。」我心里打了个冷颤,还真被祐昇给说中了,想必叶文渊来找我,同样是为了订婚的事。 「叶董事长,初次见面,您好。」我礼貌地鞠躬问候。 「初次见面,石同学,你可真有礼貌。」叶文渊脸上掛着着诡异的笑容,并伸手示意。 「谢谢,您过奖了。」我勉强扬起嘴角与叶文渊握手,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厚实。 「石同学,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叶文渊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 「嗯,大概知道。」我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啊?」叶文渊瞧了眼手錶,侃侃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了,正好现在是午餐时间,就顺便一起吃个饭吧。」 「嗯,我都可以。」我暗自想像接下来的饭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虽然百般无奈,却也不得不面对这棘手的场面。 在叶文渊的带领下,我来到东昇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坐上一台银色的保时捷房车,我的脑海浮现似曾相识的画面,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车子在熟悉的建筑物前停下。 『亚都丽緻……』看到门口的招牌,我不禁面有难色,这间知名饭店吃一餐至少要花上一千块,叶文渊是存心想刁难我吗? 「欢迎光临亚都丽緻,请问有几位要用餐呢?」 「四位,天香楼,帮我安排最好的包厢。」 「好的,请您稍候。」一旁的随从负责与服务人员接洽,没过多久,我们便来到餐厅的包厢,里面的装潢舒适典雅,墙上还掛着书法画作,瀰漫古色古香的独特气息。 小时候,我们全家人曾来过这间知名饭店,同样是在天香楼的餐厅,还记得那时我到台北参加小提琴比赛,得到儿童组的亚军,爸爸特地带我们来庆祝,所以我对这里特别有印象。 此刻,我心里涌起对爸爸的思念,见到记忆里熟悉的场景,往事彷彿歷歷在目。 「石同学,我今天是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来见你,等等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点餐完后,叶文渊突然开口,划破空气中微妙的尷尬氛围。 「没关係,我洗耳恭听。」我神情凝重地回道。 「最近的新闻你也看了吧,芳慈因为你的缘故,演艺事业可说是重挫呢。」叶文渊双手合十,沉稳说道:「若不是因为血缘关係,还有你父亲是石春海的私生子,我绝对赞成你们在一起,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做得到为爱牺牲?光是你从歹徒手中救出芳慈的这份勇气,就足够我认同你了。」 「您过奖了。」叶文渊大概是想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但最终目的仍是要我和张芳慈分开。 「虽然只跟你说上几句话,但……」叶文渊继续说道:「总觉得你跟石冠元很像呢,简直如出一辙。」 听闻,我感到些许诧异:「叶董事长,您认识我父亲吗?」 「当然认识,该怎么说呢……」不知为何,叶文渊的眼神隐约流露缅怀之情,说话的语气比方才温和许多。 「我算是他文学创作上的前辈吧。」 第四十章 进入倒数的时光 回台北之前,我和张芳慈把握可贵的相处时光,到员林的市区逛街,我特地选了间气氛不错的餐厅作为约会的午餐,见张芳慈吃得津津有味、笑容满面的模样,我感到心满意足。 「石翔宇,我们还没一起唱过歌对吧?」 「还没呀,怎么了?」 「等等我们去唱歌吧!」张芳慈雀跃地提议,虽然对唱歌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既然她想要唱歌,我当然是乐意至极。 「好久没来ktv了。」一到ktv的包厢,张芳慈一口气点了二十几首歌。 「石翔宇,一起唱呀!」张芳慈递麦克风给我。 「这首我没听过欸。」我面有难色地说。 「那这首我新专辑里的歌,你总该会唱了吧?」 「呃,我试试……」拿起麦克风,开口的第一句我就走音了。 「石翔宇,你不是音乐小神童吗,怎么连音都抓不准?」 「你说好不吐槽我的,唱个歌别这么挑剔嘛!」 「谁的歌都可以走音,就我的不行!」张芳慈嘟着嘴说。 「你的歌音都很高欸,女生都唱不上去了,何况是我?」 偶尔我会幻想,倘若张芳慈只是个平凡的女孩,或许我们更能轻松享受到生活中的美好吧,就算是平常的芝麻小事,也能成为美好记忆里的一块拼图。 第四十章进入倒数的时光 「叶董事长,该不会……」我恳切地问:「您以前也从事过文学创作吗?」 「当然从事过,不然怎么会认识你父亲呢?」叶文渊莞尔说道:「以前我曾致力于乡土文学的创作,还出过几本书,虽然默默无闻,不过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难忘的时光,后来因为要接管家业,就没再继续创作了,只有间暇之馀会写些文章,或者练练书法,当初我和石冠元是同个报社的签约作家,所以就逐渐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闻言,我感到些许意外,贵为知名企业董事长的叶文渊,原来也有段追梦的过去。 「当年西洋文学还不甚流行,你父亲却对西洋文学深深着迷,写了许多西洋味的小说,假如出生在现代,肯定能有更大的成就。」叶文渊侃侃地说:「我其实看过你的作品,真是英雄出少年,你的文笔很有风采,想必继续坚持下去,一定能创造出更好的作品。」 「谢谢夸奖,我会努力的。」 「但……」叶文渊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婚姻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攸关到两个家庭的事,并不是努力付出或真心相爱就能够在一起。」 「这……」我顿时无言以对。 「东昇集团是我父亲和张万财董事长一手建立的,我们叶家与张家算是世交了,一直以来,我都有让承峰娶芳慈的打算,这次的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叶文渊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就算没有你的介入,我还是会让他们俩订婚的,唯一遗憾的是,这件新闻对芳慈的演艺事业造成了伤害,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不过人是善于遗忘的动物,只要过段时间,一切就会过眼云烟,就像湖面掀起的涟漪,终究会回归平静,其馀的不安定因素,就只剩下你了,石同学。」 『不安定因素?』我对此感到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文渊。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不是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也许现在会感到心痛,但是时间会抚平一切。」叶文渊见我不搭话,沉默片刻后才又开口:「如果你能放弃芳慈,从此不再跟她来往,对你对她都好,你还是想清楚吧,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工夫,芳慈终究会和承峰订婚,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您好,为您送上花雕醉鸡。」此时,服务生正好送餐进来。 叶文渊的话令我陷入一阵思索,虽然如此,我仍是假装自然地品尝桌上的餐点。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不能强求的,但……』 『总有一天,你会遇见即使竭尽全力,也不想放弃追求的东西。』 『等到那天,你将会发现自己拥有超乎想像的力量。』 『正是非得到不可的渴望与信念,人类才会如此强大。』 我的脑海浮现爸爸曾对我说过的话。 回想遇见张芳慈后,我所体悟的心路歷程,那些曾经深切的心痛、懊悔与恐惧,是如此真实的存在过。 如果我放弃了,那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坚持的? 后来,餐叙的花费由叶文渊全数买单,至于谈话的内容,则大多围绕在劝说我放弃张芳慈,直到将近下午三点,我才返回电视台。 「叶董事长,今天很谢谢您。」下车前,我礼貌地道谢。 「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吧,还有……」关上车门前,叶文渊表情严肃地说:「别想搞什么花招,若是因此吃上官司,可是会影响你往后的职业生涯,这不是威胁,只是好心提醒你。」 「嗯。」我点头应声。 真要说搞什么花招,也不能说没有,只差在张芳慈的答覆了,我也不免担忧,如果她没有这个意愿,难道真要用奉子成婚这个办法?不到迫不得已,我还真不想如此,这样太委屈张芳慈了,而且势必会对她的演艺事业造成负面影响。 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这或许是能让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办法了,你会答应吗?虽然是条漫长艰辛的路,但我仍是默默期盼,你的答案是肯定的。 —————— 隔天一进到东昇电视台,隐约瀰漫诡譎的氛围,尤其是我们节目部的办公室,员工们无不交头接耳、窃语纷纷。 「你不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诡异吗?」我对一旁的祐昇轻声地说:「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有吗?」祐昇吃着手里的早餐,不以为意地说:「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不,你看大家都交头接耳的,不觉得很怪吗?」 「应该是你想太多啦。」祐昇拍着我的肩膀,一脸悠哉地笑道:「你一定是最近压力大,所以才產生这种错觉,放轻松点、别想太多,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唉,当我没说过吧。」我无奈地叹道。 约莫接近中午,我打开手机,发现张芳慈传给我的讯息。 「你听说了吗?angelsweet来我们这开记者会欸!」此时,不远处的同事们正在交谈,由于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所以我能大略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为什么要开记者会啊?」 「好像是为了交代订婚的事,还有跟橘子熊交往的事,就是那个叫石翔宇的实习生。」 「原来是他啊,长得不怎么样嘛,angelsweet的眼光可真奇怪!」 「人家可是作家,之前又是学音乐的,才华洋溢嘛!」 「angelsweet肯定是涉世未深,才会迷上那种小白脸!」 「唉……」虽然我对这种间言间语早已麻痺,但听到的当下心情难免鬱闷。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低着头打开手机里的讯息。 『就这么做吧。』 『gotothenewworldtogether.』后面还附上一个笑脸的表情符号。 『evenifthefutureisfullbrimminguncertainty,istillhopeforwithyoutofindthehappyending.』 『fortunefavorsthebrave.』 张芳慈答应了,我说的那个方法。 看到的当下有些难以置信,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是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也代表着,能安逸现状的时间不多了,该好好珍惜开始倒数的平凡生活,事过境迁后我会怀念这里的一切,无论开心难过、深刻琐碎,无论是熟悉的市容或陪伴身边的朋友,都将成为回忆。 —————— 晚上,我和孙编辑约在江之屋(烧烤店的店名),为了讨论在台南举办签书会的事。 「公司目前打算安排两场签书会,分别办在台南和台北。」孙编辑老样子喝着啤酒,一边说道。 「怎么又多了一场?」我不解地问。 「怎么,你不开心啊?」 「当然开心呀,我只是好奇问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的书卖得太好了,应广大书迷的热烈要求嘛!」此时餐点正好送上,孙编辑拿起肉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今天忙到没吃午餐,肚子快饿扁了!」 「大叔,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喔。」我好心叮嚀。 「知道啦,下次会注意。」 『下一则新闻……』一旁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吸引了在场客人的注意。 『今日上午angelsweet在经纪公司的陪同下,召开了记者会,除了对外说明订婚事情的始末,同时也对粉丝表示抱歉,也希望媒体能多关心重要的社会议题,留给艺人一些隐私空间,至于緋闻男友橘子熊作家,则是谢绝所有访问……』 我神态自若地吃着桌上的食物,孙编辑则是面带担忧地看着我。 「我说,翔宇啊……」孙编辑略显沉重地说:「你之前不是跟angelsweet在交往吗?我想发生这种事,你一定很不好受吧,要是有什么委屈或烦恼,儘管找我没关係,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这样可是会得忧鬱症的!」 「放心,我没事。」听闻,我感到十分窝心,「大叔,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跟我说,我很愿意听你吐苦水的。」 「哈哈,我很常对你吐苦水啊,还怕你嫌我烦呢!」孙编辑话锋一转,疑惑地问:「不对啊,看完刚才的报导,我以为你会很难过呢,可是怎么感觉你的心情还不错?」 「有这回事吗?应该是你的错觉吧。」 「不不,你一定是遇到什么好事,快从实招来喔!」 从我出版第一本小说以来,孙编辑就一直很照顾我,虽然他平时有些粗线条,但工作上却谨慎专业,给了我许多创作上的帮助,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孙编辑出来约会聚餐、随兴聊天了吧。 —————— 过了几天,我和孙编辑、陈总编应魏德胜导演的邀约,前往参加『仲夏夜女孩』的开拍餐叙,当天的餐叙没有对外公开,所以没有邀请记者媒体,令我暗自松了口气。 一到会场,我们与魏导演及製片人柴女士寒暄几句,然后才入座等待餐叙开始。 身为女主角的张芳慈,当天也有赴约餐叙。 『好久没见面了。』 『期待看到我吗?』我坐在餐桌上,偷偷回覆张芳慈的讯息。 『当然期待呀。』 『餐会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到?』回覆完,我便收起手机。 「是李国义欸,本人感觉好亲民。」陈总编貌似在与柴女士洽谈公事,我和孙编辑则坐在餐桌上观望周围,模样愜意地聊着天。 「慧芳她是李国义的忠实铁粉,昨天特地交代我要拿到李国义的签名。」孙编辑作思索状,表情颇为苦恼:「可是我忘记带签名板过来了,该怎么办?」 「大叔,你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皱着眉说:「要是慧芳姊没拿到签名,肯定会很失望的。」 「我明明有放进公事包,怎么会不见了?」 「来了!」「哇,穿得好漂亮!」耳边驀然传来骚动声,我转头一瞧,原来是张芳慈来到会场了。 「哇……」张芳慈穿着裙身至膝的黑色小礼服,深棕色秀发梳着俏丽的发型,加上合宜自然的妆容,看起来格外亮眼。 「抱歉,刚刚路上塞车。」 「没关係,我们先到一边聊吧。」张芳慈和云姨随着魏导演的引领,与在场几位重要来宾寒暄交谈,稍晚才接着入座。 「各位来宾、工作人员,以及参与演出的伙伴,感谢你们拨空前来参加今晚的餐会……」餐叙一开始,由柴女士和魏导演主持,并介绍参加演出的演员,过了将近半小时,才正式进入用餐时间。 「哇,菜色也太丰盛了吧!」孙编辑彷彿饿鬼附身般,不到几分鐘就已吃下两大盘的菜餚,我则是心不在焉地没吃多少,不时注意张芳慈的动态。 「芳慈小姐,你今天的打扮真是漂亮。」 「芳慈小姐,听说你有练空手道,正好我也有在学呢!」一群男性围绕在张芳慈身旁,皆带着淫秽的笑容跟她攀谈,看在眼里不禁涌起醋意。 「唉……」我默默叹了口气,缓缓吃着盘里的食物。 「翔宇,这就是人生啊。」孙编辑的神情莫名变得凝重,并拍拍我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你会找到更好的女孩,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啊!」 「你放心,我没事。」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因为除了妈妈和湘华,我没对任何人说过我和angelsweet仍在交往的事。 「没关係,我懂的……」孙编辑语气担忧地说:「虽然坚强是件好事,但是哭出来也没关係,至少心情会比较好受。」 「谢谢你,大叔。」 张芳慈在记者会上,对外表示会与叶承峰订婚,并会好好处理与我的感情,希望能够好聚好散,同时我们最近也没有见面或交集,大多人以为我和张芳慈已经分手了,而实际上我们只是隐瞒交往的事,将恋情地下化,私底下仍是天天用通讯软体联络感情,偶尔会通个电话。 为了即将实行的计画,只能暂时忍耐了。 『你怎么不来找我聊天。』 『要我过去找你吗?』我去洗手间时,张芳慈恰巧传来讯息。 『不要啦,我怕他们会起疑。』 『而且这么多人找你聊天,我也不好意思过去。』我站在厕所的门口,透过通讯软体跟张芳慈聊天,嘴角掩饰不住喜悦。 『这么说也是。』 『不然我们约在饭店的顶楼吧。』张芳慈提议。 『这样好吗?我怕被人撞见。』 『你放心,我有办法。』 后来,张芳慈趁餐叙最热闹欢腾之际,藉故离开会场,并从逃生门后的楼梯徒步走上饭店顶楼,间隔几分鐘后,我也依照相同的模式离开会场,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顶楼赴约。 刚抵达顶楼,便瞥见闪耀星辰的晴朗夜空,周遭矗立许多水塔,地面布满蜿蜒的塑胶管线,这里除了饭店的员工,几乎无人知晓此处。 「你很慢欸!」耳边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张芳慈从不远处的水塔后方走出。 「抱歉,有点迷路。」我赶紧跑到她面前。 「我今天漂亮吗?」张芳慈在原地转了一圈,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 「漂亮,非常漂亮。」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并牵起她的手:「这里好隐密喔,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以前有跟我妈妈来过呀,这里还看得到阳明山呢!跟我来。」我们来到围墙边,张芳慈欣喜地指着前方:「你看,那里就是阳明山,白天的时候看过去很漂亮呢!」 「嗯。」我微笑应声,并抬头眺望天上的星空。「今晚的星星好漂亮。」 「可惜现在不是看星星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我们难得可以见面呀……」我看着张芳慈,她的眼神流露些许落寞。「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能趁现在多看你几眼了。」 「嗯,我也要多看你几眼才行。」我们相互凝视,然后深情地拥吻起来。 「本来还怕你不会答应,我说的那个方法。」结束亲吻后,我轻声地说。 「虽然很天马行空,不过……」张芳慈摸着我的脸颊,微笑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这段日子不能时常见面,真是委屈你了,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好。」 「嗯,承峰哥那边我会负责说服他的,你也要记得把英文练好,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握着张芳慈的手,叮嚀道:「工作加油,记得要按时吃饭,不要太晚睡,别把自己给累坏了,知道吗?」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张芳慈话锋一转,并瞧着我的手:「是说,我之前就想问了。」 「嗯?」 「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怎么没戴在手上啊?」 「这个嘛,就……」她所说的,是那支价格昂贵的爱马仕手錶。 「你该不会把它弄丢了吧?」张芳慈瞪大眼睛并蹙起眉。 「怎么可能,我很小心地将它珍藏着呢!」我急忙解释。 「那为什么不戴在手上?你不喜欢我送的錶吗?」张芳慈的神情略显失落。 「当然喜欢呀,只不过……」我难为情地搔着头:「我听叶承峰说,他帮你代买那支手錶,是要价三万美元的什么,尊爵纪念款手工錶,我怕把它弄坏,所以就放在彰化的家里,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藏好。」 「噗……」 「你送我这么昂贵的手錶当作生日礼物,真的很受宠若惊,下次不要再乱花钱了,简单送张生日卡片我就很开心了。」 「嘻嘻、呵呵呵……」张芳慈笑了起来,感觉十分诡异。 「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我困惑地问。 「呵呵,承峰哥说那些话是骗你的啦。」张芳慈搂着我的手臂,笑着说:「手錶是我请承峰哥代买的没错,可是我买的那支才两千多美金而已,根本没那么贵好吗。」 「两千多美金,还是很贵啊。」两千多美金叫『而已』?有钱人的钱都比较薄吗? 「会吗?爱马仕的手錶这样算便宜了。」 「不过,叶承峰为何要说谎骗我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试探你,也可能只是想捉弄你吧。」 「唉,叶承峰可真是奇怪的人。」 「会吗?我一直觉得承峰哥是个好人,某些地方有点奇怪倒是真的。」 「算了,不要聊他了,挺煞风景的。」 「嘿嘿,你该不会又吃醋了吧?」 「我是个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吃醋。」 「真的吗?那我来说说以前跟承峰哥发生过的一些趣事好了。」 「你这个调皮蛋,肯定是故意要气我的。」 「欸,石翔宇,你想干嘛?唔、嗯……」 「这是给坏孩子的惩罚。」 和张芳慈约定好的这个办法,希望可以顺利实行,让我们能够成功在一起,不再受任何人阻扰,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拚尽全力去实现它了。 时光飞逝,夏天与秋天在忙碌反覆的生活里悄然度过,转眼间便来到圣诞节,一个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心境矛盾的节日。 第四十一章 即将啟程的命运 台南签书会当天,我和芳慈约好一起在台南逛街约会。 签书会的过程十分顺利,现场来了将近五百位书迷,热情踊跃地与我互动,虽然活动结束后颇为疲累,但只要想到可以跟芳慈约会,倦怠感马上一扫而空。 「这间看起来好好吃喔,这间也是……」走在市区的街上,周围尽是飘香诱人的美食,芳慈神情犹豫地说:「该吃哪一间好呢,真难抉择。」 「不然,我们去吃那一间吧。」我果断提议。 「好呀,看起来好像不错!」 享受美食后,我们特地来到鹿耳门圣母庙,祈求恋情顺利美满,一进到圣母庙的大殿,便感受到庄严祥和的氛围,通往月老殿的楼梯间,可瞧见一旁的墙壁贴满新婚照片,香火鼎盛可见一斑。 祈福完后,庙方递给我们两个姻缘符,听说不只能保佑恋情美满,还能防止烂桃花。 「这个你要随身带着喔。」芳慈将姻缘符交到我手上,嘟着嘴说:「像你烂桃花这么多,应该要多带几个在身上才对!」 「你的烂桃花也不少呀。」我轻捏芳慈的脸颊,莞尔说道:「你也应该要多带几个。」 「以后我们的结婚照要拍漂亮一点,回来还愿时将照片贴在墙上。」 「嗯,一定会的。」 即使用尽一辈子的好运换来我们的终成眷属,我也觉得值得。 第四十一章即将啟程的命运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正好是『仲夏夜女孩』的电影上映的日子。 上个礼拜,我和陈总编应柴女士的邀约,前往参加电影的首映会,孙编辑则是跟慧芳姊出国游玩,所以没有参与,身为女主角的芳慈,当然也出席了首映会,由于隐瞒恋情的缘故,我和芳慈当天并没有太多互动,不过我们私下仍是用通讯软体分享彼此的心得。 欣赏完『仲夏夜女孩』的电影,我内心的感动难以言喻,也不禁想起与筱筠的过往回忆,眼泪潸然落下。 「谢谢你们,电影很精采,拍得很好。」我强忍激动,哽咽地向电影团队和演员们致谢。 「别哭啊,看你这样我也想哭了。」 「你们看,小陈居然哭了!」 「是不能哭喔?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电影拍得这么成功,真是太好了!」 首映会在感人欢腾的气氛中圆满结束了,从很早以前我就立志要让自己的小说拍成电影,当梦想终于达成之际,却又感到难以置信,我也暗自庆幸电影里没有芳慈的吻戏,这是芳慈向魏导演恳求的,虽然我嘴巴上说不反对,但倘若真的拍了吻戏,依我这么小心眼爱吃醋的个性,肯定会久久无法释怀吧。 『跳游泳池那边我演得超辛苦的!』 『明明就没发生过的事,你为什么要加这个桥段进去!』 『那是郑编剧加进去的,说是这样比较有渲染力。』记得那天晚上,我和芳慈久违地聊天,中途还通了电话,可以听见芳慈的声音,令我心底酝酿的思念得以排解。 『你今天怎么哭了,想起黄筱筠了吗?』 『有一点……』 『你演得很好,谢谢你。』 多亏有通讯软体,让我们可以维系彼此的感情,即使平凡普通的小事,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幸福,虽然不能时常见面,但我已心满意足。 『圣诞节那天你有空吗?』 『没有欸,那天要去拍广告。』之前的风波事过境迁后,在芳慈的努力下,angelsweet的名气逐渐回復以往,令我感到万分欣慰。 『怎么了吗?』虽然不全然是我的缘故,但若是芳慈的演艺事业从此一蹶不振,我可是会愧疚一辈子的。 『那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本来想带你去见我爸爸。』 『我要去,快带我去!』 『我再改拍广告的时间就好。』要不是因为我,芳慈的演艺事业会比现在更加成功辉煌吧。 『不用啦,工作比较重要。』 『不带我去我就不理你了,哼哼!』 『是是,我带你去。』 『厂商那边你要讲好喔,要是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都二十岁了,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想起芳慈的二十岁生日那天,因为拍电影的关係没帮她庆祝,后来我们找了有空的时间补庆祝生日,到台北的某间高级餐厅吃烛光晚餐。 生日前几天,我曾问芳慈想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我都很开心呀。」电话里,芳慈是这么回答我的。 「没有特别想要什么吗?」 「嗯……是有啦,呵呵。」 「你说说看呀,应该不是叫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吧?」我玩笑地说。 「当然不是呀,我哪有这么恶劣?」 「我希望我们的计画能够顺利,最后成功在一起,不必再躲躲藏藏。」 后来,我送了一条银饰项鍊当作芳慈的生日礼物,还附上一张亲手写的卡片,里面贴满我们的合照。 「哇,这是你亲手做的吗?好用心喔!」 「这条项鍊应该很贵吧?」见到典雅的项鍊及我用心製作的贺卡,芳慈的神情满是喜悦与感动。 「什么?八千多!你不是叫我要省着花钱吗?结果你自己还乱花!」虽然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但相较于她送给我的爱马仕手錶,我仍是自惭形秽。 「谢谢你,这条项鍊很漂亮,我很喜欢。」只要见到芳慈开心的笑靨,我便感觉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 —————— 圣诞节当天,我们一家人前往灵骨塔祭拜爸爸,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芳慈和我们同行。 「芳慈,我这件衣服好不好看,最近新买的。」 「很好看喔,很适合姊姊你。」 「芳慈还是这么讨人喜欢,嘴好甜呀!」 「对了,我今天带了一组保养品要送给你们。」 「哇,芳慈姊,我最爱你了!」 一路上,湘华、妈妈跟芳慈热烈地聊天说地,还真看不出他们才见面不到几次。 记得芳慈第一次来到我员林的家时,是中秋节的前一晚,那天妈妈特地煮了许多拿手的佳餚,说是要好好招待未来的媳妇。 「芳慈啊,来我们家不要拘束,多吃一点,你这样太瘦了。」不知为何,妈妈对芳慈的态度异常热情,令我不免胡思乱想,她是想抱孙子了吗?还是看上芳慈的家世显赫? 「谢谢石妈妈,我会多吃点的。」 「芳慈好有礼貌,以后叫我姊姊就好,叫妈妈感觉好老喔!」 「我知道了,姊姊!」 「芳慈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以后翔宇欺负你的话儘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 「谢谢姊姊,翔宇他对我很好,不可能欺负我的。」说这句话时,芳慈还对我使了个眼色。 「要是哥欺负你的话也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挺你到底!」湘华也在一旁起鬨。 「你们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本来还怕妈妈和芳慈会处得不好,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如果有幸能与芳慈结婚,想必往后的生活,也会像现在这样平凡而温馨吧。 「爸爸,她是我的女朋友,张芳慈。」祭拜完后,我在爸爸的塔位前,介绍站在身旁的芳慈,并简单说起我们从认识到相恋的过程。 「不瞒你说,其实芳慈她,是我的表姑……」我也将芳慈真正的身分,以及交往遭到反对的事,一五一十地娓娓道出,并坦承我们即将实行的计画。 「爸爸,虽然这么做鲁莽了些,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吧?」这个计划我只对妈妈还有湘华说过,毕竟是我的家人,我总是要得到他们的体谅与支持,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逕自远走高飞,这样太不负责了。 想起第一次将计画告诉妈妈还有湘华时,也遭到他们极力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平时亲切好说话的妈妈,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你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在台湾的学歷会被承认吗?能找到养得活自己的工作吗?没必要为了感情的事,就赌上自己的人生吧?」 「对呀,哥,我也认为你这么做太欠缺考虑了。」 「我知道这么做很鲁莽,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反对,不过……」在我鉅细靡遗地解说计画,以及诚恳殷切的说服下,他们的态度才逐渐软化,直到后来他们和芳慈接触并熟识后,才慢慢接受我的想法,并转为支持与祝福。 我心里知道,妈妈是想支持我的,只是不忍看到自己的儿子委屈受苦,害妈妈如此为我担忧,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愧歉。 「芳慈是个好女孩,要不是因为你们的血缘,妈妈肯定是支持你的,有个这么贴心可爱的媳妇,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但……」平安夜那晚,妈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许多:「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即使你的计划顺利进行,即便你克服了种种困难,也不代表到了最后,你们就能终身廝守,相信经歷过爸爸还有筱筠的事,你应该清楚我说的话。」 「天有不测风云,没有人能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爱情也是一样的,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它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一个成长的过程,你可以去追求美好的爱情,但是不要过于强求,勉强自己的结果,只会伤害到自己和那些爱你的人。」 「妈妈……」此刻,我的内心百感交集,却也真切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谢谢你。」沉默了片刻,我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对我说这么多,你说的这些话,我会铭记在心的,我也答应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勇敢坚强地站起来,绝不会被打倒。」 「况且我也答应过爸爸,会好好照顾你和湘华,所以你儘管放心吧。」我眼神坚定地看着妈妈,并握住她的手:「我会跟之前一样寄钱回家,也会每天跟你报平安的,以后如果赚了比较多钱,看是要在那买房子一起住,或是我和芳慈回台湾,要定居在员林也可以,让妈妈你能安心退休、过上舒服安稳的日子。」 「傻儿子啊,你不用牵掛我,有什么想做的事、想追求的梦想,就放手去做吧。」妈妈卸下沉重的表情,语气流露着温柔:「就算你没有赚钱给我,我也能养活自己的,只要你跟湘华能够平安健康,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虽这么说,但你其实很寂寞吧,我和湘华上大学后,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人。」说到这里,我不禁涌起一阵心酸,脑海浮现爸爸骤逝时,妈妈那段以泪洗面的哀伤情景。 「傻儿子,你想这么多干嘛?」妈妈摸着我的头,微笑说道:「是有点寂寞没错,但是看见你跟湘华都这么独立懂事,我很放心啊,要是你们变成啃老族,我才真的要担心呢!」 「呵呵,说的也是。」或许我早已是无比幸福的人,只是无知又贪婪的,迟迟没发现到这点。 「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吧,仲夏夜女孩。」假如我能早点学会真正的知足,是不是见到筱筠最后一面时,就不会跟她赌气了? 「预购的票已经拿到了,正好是绝佳的观赏位置。」爸爸和筱筠离开了人生的舞台,但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 「听你说拍得好看又感人,真是令人期待。」他们在我生命里留下最重要的东西,以及美好的回忆。 仲夏夜女孩上映的第一週,票房的表现不如预期,但随着广告宣传及逐渐酝酿的好口碑,票房成绩不断成长,终于在上映后的第二个礼拜,打破一亿元的票房纪录。 仲夏夜女孩能获得如此亮眼的佳绩,我感到与有荣焉,angelsweet在电影里扣人心弦的精湛演出,也备受观眾的肯定,电影团队与演员们无不对此感到欣喜,魏导演和柴女士也特别举办电影的庆功宴,还邀约我一同共襄盛举。 身为女主角的芳慈,当然也出席了庆功宴。 「哇,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 「芳慈,你父亲有交代我,不准给你喝酒!」当芳慈将庆功的香檳一饮而尽,正打算来第二杯时,却被身旁的云姨阻止。 「这是香檳欸,喝多少应该都没关係吧?」 「我刚刚问过了,这不是无酒精香檳,所以只能给你喝一杯。」 「云姨拜託啦,再让我喝一杯就好,这香檳几乎没有酒精味欸,喝起来就像果汁一样!」芳慈露出恳求的眼神,不停向云姨撒娇。 「经纪人,今天难得庆功宴,就宽容一次吧!」 「电影能获得如此佳绩,angelsweet小姐功不可没,就让她再多喝一杯吧!」周围的人见状,立刻为芳慈求情。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云姨不假思索地一口否决。 「怎么这样,人家难得参加庆功宴欸!」芳慈嘟着嘴说。 「既然云姨这么坚持,那就没办法囉。」 「芳慈小姐,你还是喝果汁吧,很好喝喔!」 承载着已逝之人的思念,所以更应该勇敢坚强地活着,让每一天的生活不再毫无意义,幸运如我,遇见了生命中的美好,纵使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有信心能够克服,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道美丽的彩虹,迎接渡过许多风雨的我和芳慈。 等候啟程的此刻,只能由衷地祈祷了,在崭新的旅程来临之前。 —————— 转眼间来到隔年一月,大学四年级的第一学期进入尾声,只剩不到半年的时光,我即将从汉威大学毕业,告别美好而充实的校园生活。 期末考的前一晚,我去见了一位重要的人,他在我的计画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翔宇,你吃饭了吗?」那天傍晚,建诚一如往常地来房间找我吃饭。 「还没。」我读着期末考的书,淡然回答。 「等等一起出去吃吧。」 「抱歉,我晚点跟人有约,你找豆豆他们陪你去吧。」我摇摇头婉拒。 「是喔,你跟谁有约啊?」 「秘密。」 「嘿嘿,是不是要跟妹子去约会呀?」建诚又露出他的招牌淫笑。 「当然不是。」我轻声叹了口气。 「该不会是跟angelsweet出去吧?私下暗通款曲、旧情復燃!」 「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有考虑要成为小说家吗?」 「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我很有写小说的天分呢!」 接近约定的时间,我来到宿舍楼下的便利商店,不远处停了一台黑色礼车,车旁站着久违不见的蔡管家。 「石先生,好久不见。」蔡管家亲切地对我招呼。 「蔡管家,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错。」蔡管家打开车门。「谢谢你的关心,我们先上车吧。」 「嗯。」我去拜访的人正是石春海,也就是我的爷爷,虽然还不太习惯称呼他爷爷,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情感会真正接受并承认这个爷爷。 爷爷在美国接受大肠癌的治疗十分顺利,切除了许多癌细胞并缝上人造大肠,之后不断做化疗和復健,直到两个礼拜前才返回台湾,虽然爷爷的身体已逐渐康復,但仍是要定期回医院做追踪检查,以免癌细胞復发。 这次我主动前去拜访,除了探视爷爷的身体状况,主要仍是为了我和芳慈能够在一起的那个计画,虽然好像在利用爷爷,但我对他的担忧也是真的。 「这些事,我之前就略有耳闻……」当我提起与芳慈交往,以及遭到反对的事时,爷爷的表情没有太多诧异,语气平静沉稳:「想不到命运如此弄人,当年我犯下的错,竟然牵连到孙子的恋情,害你们因此受到阻饶……唉,真是罪过。」 「爷爷,您不要自责,这不是您的错。」爷爷刚大病初癒,气色颇为憔悴,我因此说话格外谨慎。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拜託您一件事。」我鼓起勇气、娓娓道出我所制定的计画,因为这或许是我和芳慈能够结婚的最后办法了。 「你这是认真的吗?」说罢,爷爷的神情显露沉重。 「嗯,我是认真的。」虽然心情异常忐忑,但我依然保持镇定:「虽然这个计画听起来有点荒唐,但是如果您肯帮我的话,一切就不再遥不可及,我是真的很喜欢芳慈,我想永远跟她在一起,所以求求您了,爷爷……」说着,我不禁悲从中来,眼角泛出不争气的泪水。 「你真的跟冠元很像呢,简直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缄默半晌,爷爷才缓缓开口,并露出和蔼的笑容:「我会帮你的,你就别担心了,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真的吗?」当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妥的,你就放心吧。」 「爷爷,谢谢您……」我紧紧握住爷爷的手,眼泪像雨水般不停滑落。 「不,该道谢的人是我,我亏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弥补了。」爷爷的眼眶泛红,语气哽咽地说:「谢谢你给我赎罪的机会,翔宇,谢谢你。」 「您别这么说,该道谢的是我才对。」 本来还担心爷爷不会答应这个请求,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终于卸下烦恼已久的问题,令我深埋心里的压力得以舒缓。 怪盗杜拉克的第二集得到读者热烈的回响,出版社因此希望我将怪盗杜拉克写成系列作品,而我对此提案也倍感兴趣,此时的我正忙于撰写怪盗杜拉克的第三集,却又提起笔桿,默默写起另一本小说,只为了实行计画的那天,能给芳慈一个惊喜。 终于,时间来到六月四号,离正式实行计画的日子已不到两个礼拜,同时,这也是令我难以忘怀的一天,即使我忘了自己的生日,也绝不会忘记充满遗憾与伤痛的这一天。 『明天双鱼座的运势是大兇欸,不过你看,巨蟹座是大吉!』 『算了,木已成舟,我先去练琴了。』 『你觉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我觉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 六月四号,是筱筠的忌日。 『我喜欢你。』 第四十二章 挣脱宿命的枷锁 西洋情人节那天芳慈正好没有工作行程,于是我们偷偷约在淡水,打算共度美好的一天,为了不被认出angelsweet的身分,芳慈打扮得特别俗气,乍看还差点认不出她。 「噗……」一见到芳慈,我忍不住抽动嘴角,笑道:「这个打扮真是太经典了,哈哈!」 「欠揍喔你!」芳慈用力踹了我一脚,我旋即眉头紧蹙:「好痛!」 「还不是为了你,我才打扮得这么奇怪,哼!」 后来,我们去餐厅吃饭、逛淡水老街、还到渔人码头欣赏烟火秀,途中,我们偶然经过一间婚纱店。 「哇,好漂亮。」芳慈在玻璃窗前停下脚步,凝视眼前纯白美丽的婚纱。 「我想,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我看着婚纱,想像芳慈穿上它的样子。 「好想……」芳慈憧憬的眼神里,流露着一丝哀愁:「让妈妈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注视着她那迷人却惆悵的脸庞,同样失去至亲的我感同身受。 「你妈妈的忌日,是什么时候?」沉默了一会,我才缓缓开口:「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去祭拜吧。」 「当然可以呀。」芳慈牵起我的手,微笑说道:「我妈妈的塔位也在彰化,到时候再一起去吧。」 「她的忌日是,六月四号。」 第四十二章挣脱宿命的枷锁 「这里是?」眼前出现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我迷失在偌大的机场里,周围尽是模糊而冷漠的脸孔。 「又是这里吗……筱筠人呢?」我不停在机场里奔跑,漫无目标地寻找筱筠的身影。 「筱筠?」在机场大厅看到筱筠,正要走近时,她却不见了。 「你在哪?」在候机室、免税店里,每当我要走近筱筠,她的身影总会莫名的凭空消失。 「筱筠,你在哪里?」终于,我在登机门看见筱筠的背影。 「筱筠,你等等……」我大声呼唤她,她却头也不回地走进登机门。 「别去啊,快回来!」我急忙跑向登机门,却被地勤人员阻挡下来。「先生,你的登机证和护照呢?」 「快回来啊,筱筠!」我不予理会,却被地勤用力抓住。 「快放手,我要去找筱筠!」 「来人,快把他带走!」身旁不知何时,又来了两名地勤将我架住。 「筱筠,不要搭飞机!」不论我如何反抗,仍是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筱筠的背影消失在登机门的尽头。 「筱筠!」 『碰轰!』耳边骤然传来不明的巨响,在场的旅客面露惊慌,并望向不远处的玻璃窗,周遭响起吵杂纷乱的骚动声。 「好恐怖,发生什么事了?」 「快看,飞机爆炸了!」 「筱筠……」此时我才挣脱地勤的手,立刻跑到玻璃窗前,只见停机坪里唯一一架客机正燃起熊熊烈火,并不时发出爆炸。 「怎么会……不、不要!」那不就是筱筠正要搭上去的班机吗? 明明只差一步了,我还是救不了她吗? 「筱筠!」我不停仰天大吼着,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啊!」 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灰暗的天花板,窗帘透进微弱的光亮,我的额头流满热汗,心有馀悸地躺在床上。 原来是梦啊。 每当六月四号这天,我都会做一样的恶梦,或许在我内心深处,依旧对筱筠的离开耿耿于怀,只是我努力压抑着,不想去意识到这份恐惧。 失去挚爱之人的恐惧。 『醒来的时候回我喔。』一打开手机,便瞧见芳慈传给我的讯息。 『别睡过头了,知道吗?』讯息是十分鐘前留的。 『我们的车是七点半。』现在的时间还不到凌晨六点啊。 『睡过头的话要打屁屁喔!』芳慈有这么早起吗?还是她整夜都没睡? 『我起床了。』 『你也太早起了,该不会整夜都没睡?』才刚送出讯息,就收到芳慈的回覆。 『我很乖好吗?』 『我才刚睡醒!』我对着手机莞尔一笑,方才的鬱闷感消失无踪。 今天是筱筠的忌日,同时也是芳慈她母亲辞世的日子,我们特地将这天排出空档,相约一起回彰化祭拜他们,去见彼此生命中重要的故人,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触。 「欸,我问你喔。」 「嗯?」芳慈曾问我一个问题。 「假如有一天,黄筱筠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芳慈的神情参杂一丝落寞,略显吞吐地问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呃……」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没有犹豫太久:「我不知道。」 「抱歉,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芳慈低着头,模样难掩沮丧。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筱筠,但同样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我轻抚芳慈的头,语气十分惭愧:「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所以……」 「你会这么回答,我很开心喔,因为这代表着,你是真心喜欢过黄筱筠,也是真心喜欢我的。」还记得那天,我们到高雄的游乐园约会,芳慈是在坐摩天轮时问我的,她说的话深深烙印在我心底。 「而且重要的是,你没有欺骗我,也对自己坦承了。」我知道芳慈是真心喜欢我,才会在乎我的过往,以及筱筠的事。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忘记黄筱筠。」芳慈能体谅我的心里住着筱筠,我也该为因此带给她的不安全感负责。 「曾经深爱过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对吧。」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背后却藏着绵长深远的情感,让我的愧疚得以释怀,在心中刻下歷久弥新的感动。 「到了。」来到筱筠的长眠之地,我牵起芳慈的手,给予她一个温暖的微笑:「你有什么话想对筱筠说吗?」 「当然有啊,而且还很多呢。」 「想跟她说什么呀?」 「秘密,等等你就知道啦!」芳慈故作神秘地说。 祭拜完筱筠后,我们准备前往芳慈她母亲所安葬的墓园,却正巧碰见一位熟人。 「是翔宇吗?」一位妇人朝我迎面走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黄妈妈,你好。」那妇人正是筱筠的妈妈,我礼貌地向她问好。 「您好。」芳慈也赶紧问好,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意识到黄妈妈的身分。 「翔宇,好久不见,你是回来看筱筠吗?」 「是的,我刚去探望完。」面对黄妈妈的问题,我如实回答。 「真是辛苦你了,还特地跑回来一趟。」黄妈妈的神情流露淡淡的哀伤,语气却是平静:「本来以为今年你不会来了,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你,我觉得很感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赶不回来也没关係,这样太辛苦了,况且都过了四年,会特地在这天回来看筱筠的,也只有你和庭禎了。」庭禎是筱筠最要好的朋友,是位嫻静乖巧的女孩。 「庭禎最近过得好吗?我好久没跟她联络了。」 「她过得很好,寒假的时候考上研究所,跟男朋友的感情也很稳定。」 「对了……」黄妈妈话锋一转,视线转移到芳慈身上。「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闻言,芳慈默默低着头,脸颊微微涨红起来。 「嗯,她叫芳慈,是我的女朋友。」我难掩害羞地说。 「阿姨你好,我是芳慈。」 「你好,我是筱筠的妈妈,冒昧问一下,你是angelsweet本人吗?电视上很红的那位。」 「呃……」我顿时一阵错愕,没想到黄妈妈认得出angelsweet。 「嗯,我就是angelsweet本人。」芳慈果断地回答。 「原来真的是你,本来还怕会认错人呢,不瞒你说,我女儿是你的忠实粉丝,你的每张专辑她都有买呢!」黄妈妈说的是筱筠的妹妹,名叫黄筱筑,年纪小筱筠两岁,两人的相貌神似,和姊姊不同的是,筱筑的个性较活泼外向。 自从上大学后,我就鲜少与筱筑联络,想不到她竟是angelsweet的粉丝,真叫人意外。 「翔宇,那我先进去了。」小聊一会后,黄妈妈才准备离开。 「好的,黄妈妈再见。」我和黄妈妈道别,有种微妙的心情在胸口打转。 「阿姨,那个……」此时,芳慈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没有封面的cd盒,并在上面签名、交到黄妈妈手上。「这是我即将发行的专辑,虽然封面还没有设计好,不过里面的歌都录製完成了,这个送给你。」 「唉呀,真的要送给我吗?这怎么好意思。」 「阿姨,你就放心收下吧,这是对歌迷的谢意,感谢你女儿对我的支持。」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见到这一幕,我感到欣慰万分,从没想过芳慈和黄妈妈会遇到彼此,互动的过程也比想像中来得圆满。 「芳慈,真的很谢谢你。」 「谢什么啊?」 「就……你送给黄妈妈新专辑呀。」 「呵呵,那又没什么,不用客气啦!」 后来,芳慈的姊姊张芳婷临时回到彰化,找芳慈一同祭拜母亲,由于张芳婷并不知道我们仍在交往,为了能顺利隐瞒恋情,我跟芳慈道别后,就先搭车回台北了。 虽然不能帮芳慈的母亲上香,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相信往后还是有机会去的吧。 —————— 大概是四月中旬的事了,某个平常的夜晚,我一如往常地窝在宿舍,埋首于小说的创作,被我遗忘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噔噔噔……』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打断了我的思绪。 『都快十二点了,会是谁啊?』本以为是诈骗电话或记者打来的,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接,但是间隔不到半小时,相同的号码又打了过来。 『还是接起来好了。』看这情形,或许是真的有事找我才打来的,但会是谁呢? 「喂?」 「你好,请问是石翔宇先生吗?」一接起手机,另一头传来似曾听过的男人声音。 「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是叶承峰,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是我认识的那位叶承峰吗?他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嗯,我记得。」虽然感到讶异,但我依然沉稳说道:「这么晚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事想找你谈谈。」叶承峰不假思索地说:「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约个时间出来吃饭吧。」 「很重要的事吗?」我纳闷地问。 「对我来说还好,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啊,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吗?」 「确实不方便,因为是关于订婚的事,还有你所要实行的计画。」我被叶承峰的话勾起好奇心,心情也忐忑了起来。 由于某些缘故,叶承峰也算是我计画里的关键人物,后来我才得知并确信,叶承峰也是被逼着订婚的,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这桩婚事,一切只是他们家族与商场上的利益斗争,所產生出的荒谬诡计,背后的详细阴谋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好吧,我瞭解了。」犹疑了一会我才回答:「我下午六点过后都有空,你挑个你有空的时间吧,见面的地点由你决定就好。」 「那就约后天晚上八点吧,地点嘛,我明天再传简讯跟你说。」 到底叶承峰会跟我说什么重要的事?掛上电话后,我仍是耿耿于怀,一想起最初听到他们订婚时的难过心情,我不由得感到一丝惧怕,难以忽略心里的烦躁不安。 「您好,欢迎光临。」与叶承峰约定的当天,我准时来到目的地赴约,和张爸爸及叶文渊那两次的情形类似,是约在某间高级饭店,光是吃一餐下午茶就要八百元起跳。 「请问有订位吗?」服务人员亲切地询问我。 「有订位,不过我先等朋友来再进去。」 我独自坐在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里,没过一会,叶承峰出现在我眼前,他身穿质感高贵的衣着,时尚中带点休间风格,令我一身朴素的打扮显得相形见拙。 「抱歉,刚刚路上塞车,所以来晚了。」一段时间不见叶承峰,他给人的感觉略有不同,散发着商业人士的独特气质。 「没关係,我也刚到而已。」 来到餐厅的座位上,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叶承峰就点了将近五千块的菜餚。 「今天我请客,你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就点吧。」虽然叶承峰的话没有恶意,但听在我耳里总感觉有些刺耳。 「不用了,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本来想点最便宜的餐点,剎那间却改变了想法。 「我要点一份……嫩煎焗烤鮭鱼佐鲜蔬鱼子酱。」偶尔奢侈一次,就当作是犒赏自己吧,我点了要价两千块的餐点。 「我刚从桃园的分公司回来,今天都还没吃饭呢。」 「这样饿肚子可不行啊。」等待送餐的时间里,我们随意小聊了几句。「你可是东昇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应该要注重身体健康才是。」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注意的。」 「差不多该言归正传了。」等餐点送上桌后,我们才开始进入正题。 「其实我很早就想约你了。」叶承峰浅嚐了口红酒,侃侃说道:「前阵子忙于公司的业务,直到最近才挤得出一点时间,虽然我一直犹豫该不该告诉你。」 「特地约我见面,想必你早已做出决定了。」 「没错,那我就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吧。」叶承峰从怀里拿出一支精美的钢笔,递到我面前:「这是春节期间里,某次我和家父以及芳慈的父亲,私下聚餐时的对话内容。」 「这是……录音笔?」我疑惑地问。 「是的,你先听完里面的内容,就能瞭解我找你来的用意了。」叶承峰神秘兮兮地说着,一边开啟录音笔:「我截取了最关键的内容,你就仔细听完吧。」 「嗯。」我屏气凝神,专注聆听录音笔的内容。 『承峰啊,你决定好什么时候跟芳慈结婚了吗?』 『最近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还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呢。』 『公司的业务你学得不错,每个股东、董事和重要的客户也都带你见过了,也差不多该决定结婚的日期了。』 『承峰呀,之前一提到结婚的事,你就刻意回避话题,该不会是嫌弃我们家芳慈吧?』 『张叔叔,您真是爱说笑,能娶到芳慈这么好的女孩,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怎么会嫌弃呢?』 『既然如此,就快点决定好婚期吧。』 『我看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决定好了,你看明年一月那边怎样?』 『这个好!刚好办在尾牙附近,接着又是大年初一,真是喜上加喜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再请人看看要挑哪个好日子。』我只听得出叶承峰的声音,张爸爸和叶文渊的则分不太出来,内容倒是听得很清楚,前几分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中途却突然发生转折。 『对了,最近你手下的检察官,好像在找我麻烦呀!』 『有这回事?叫什么名字?』 『他叫傅仲燁,听说还不到三十岁。』 『我知道他,两个月前刚调来我们这,是个不经世事的小毛头,他在查你什么?』 『就年初的那桩建案,他查到龙宝的不明款项,也不知靠着什么线索,就查到我这来了,怀疑我们私下有勾结。』 『这个姓傅的分明是找碴!怎么会查到龙宝去了?』后来的谈话,几乎围绕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虽然听不太懂其中的专业术语,但可以肯定与金钱利益有关。 直到录音档快结束时,才听到关键的对话。 『继续咬住张显堂,他肯定会露出破绽的,上次被他逃过一劫,这次绝对要让他交出股权。』 『要是承峰快点跟芳慈结婚,一切就好办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照以往的方式去办吧。』 『承峰啊,别说叔叔没提醒你,你可要常约芳慈出去、多关心她,别让她又被人拐走啦!』 『上次那个姓石的作家,还有私下跟芳慈联络吗?』 『应该是没有,我有派人去调查,那个姓石的似乎是学乖了,没有跟芳慈来往的跡象,很安分的过生活呢。』 『那就好,他父亲可是石春海的儿子,之前被春海集团抢走许多建案,我可是气得牙痒痒。』 『你放心,那种傢伙根本配不上我们家芳慈,就算不用你说,我也会出面阻止的。』 『癩虾蟆想吃天鹅肉,形容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录音档播毕后,我噤声不语、神情格外凝重。 「抱歉,家丑外扬了。」叶承峰收回录音笔,无奈地笑了笑,娓娓道出他们阻饶我和芳慈交往的真正原因,以及背后的目的。 「他们千方百计阻饶你,不外乎你和石春海的关係,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原来张爸爸早在许久之前,就时常利用职务之便,替叶文渊戳汤圆或擦屁股,粉饰许多弊案及不法之事,叶文渊则以东昇集团的股份做为报酬,长期与张爸爸狼狈为奸,除了满足金钱上的慾望,同时也为了除掉东昇集团的副董事长张显堂,也就是叶承峰那位千金前女友的父亲。 「直到现在,我仍是忘不了薇婕,当初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我才被迫跟薇婕分手。」订婚也是他们的阴谋之一,只要芳慈跟叶承峰结了婚,他们就能利用姻亲关係上的法律漏洞,来规避许多税金,以及从事更多不法勾当,听闻至此,令我感到诧异与愤怒。 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慾,而肆意糟蹋别人的幸福? 「我是不可能跟芳慈结婚的,因为我还深爱着薇婕,如果放弃了薇婕,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一直以来,我都误会叶承峰了,他为了瞒过家族的眼睛与旁人施加的压力,才会对订婚的事妥协,实际上叶承峰还是忘不了前女友,想挽回失去的感情,却总是力不从心,根据芳慈私下质问叶承峰的说词,以及对他这段期间以来的观察,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可是我唯一深爱过的女人啊。」叶承峰光鲜自信的外表下,埋藏着一颗炽热真诚却寂寞的心,面对爱情,他同样无法抑制内心真正的渴望与悸动。 「我在想,倘若你能成功和芳慈在一起,或许我就能更有勇气,去反抗我的父亲,去反抗这个家族,还有无法改变的宿命。」叶承峰的眼角泛起泪光,略显哽咽地说:「答应我,一定要成功逃出去。」 「没问题,我答应你。」我沉稳说道,并用诚恳的眼神看着他:「你也答应我,一定要把薇婕追回来,好吗?」 「呵呵,写小说的人都像你这样天真吗?」叶承峰轻揉双眼,语气坚定地回答:「这是当然的!」 第四十三章 新的开始 毕业典礼的前几天,我向朋友们坦承与芳慈的恋情,以及我们即将实行的计画。 「我早就怀疑你们私下还在交往了!」 「这是真的吗?你要离开台湾!」 「去到那边怎么办?找得到工作吗?还是你打算以写作为生?」 面对排山倒海的问题,我逐一说明回答,对朋友们隐瞒如此重要的事,本来已做好不被谅解的准备,但幸好他们都能体谅我,并在毕业前夕送给我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啪!啪啪!』 「啊!」晚上一回到宿舍房间,周围顿时响起拉炮声,我被吓得叫出声来。 「翔宇,祝你毕业快乐!出国顺利!有情人终成眷属!」漆黑的房间忽然亮起灯光,眼前站着一排熟悉脸孔,用宏亮的嗓音齐声向我祝贺。 位于中间的建诚和祐昇拎着一张大海报,上面写满许多祝福的话,还贴着大学四年来跟朋友们的合照。 「谢谢你们。」见到这一幕,我感动得痛哭流涕,不停擦拭无法止住的眼泪。 「三八啊,你哭什么啦!」 「是有没有这么感动啦,哭成这样。」 「等到你名扬国际时,可别忘记我们这群朋友啊!」 每个人都是孤单的来到世上,却因为遇见相知相惜的朋友,生命从此变得精彩,即使难免有徬徨迷惘的时候,但只要有朋友的陪伴,无论遭遇怎样的风雨,相信最后都能看见天晴的彩虹。 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第四十三章新的开始 很快的,时间来到毕业典礼这一天。 第一次来到汉威大学似乎只是昨天的事,大学四年来的点滴回忆仍歷歷在目,如今是我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天,我即将迈向另一个人生阶段,未来的一切不再有分数或成绩作为依据,面对未知的挑战与瞬息万变的世界,没有人能告诉你真正的答案。 距离计画实行的日子,仅剩下两天了。 「恭喜在座的毕业生,祝福你们踏出校园后,能够活用所学的知识……」校长和来宾们按照流程上台致词,结束稍嫌枯燥的致词及颁奖典礼后,活动即将进入尾声。 「小琪,你怎么哭了?」 「捨不得跟大家分开呀,呜呜……」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我已经毕业了。」会场里交织毕业的喜悦与离别的惆悵,耳边尽是不绝于耳的交谈声,有人将学士帽拋至空中、为毕业欢呼喝采,有人偕同拍照、为值得纪念的此刻留下合影,有人和同窗们相拥而泣,为离别的这一天表达不捨。 「翔宇学长,恭喜你毕业了!」 「学长,你毕业后要留在台北工作吗?」 「你以后要常回来看我们喔!」来参加典礼的学弟妹们特地送上祝福,令我涌起不捨与感动,眼角不禁泛起泪水。 「谢谢你们,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与学弟妹们道别后,我跟同学们会合、一同拍照聊天,逗留了好一会才准备离开会场。 「东西太多了,帮我拿一下。」我收到许多花束礼物,便请建诚、祐昇拿了纸箱来暂时安放。 「真是太夸张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送毕业礼物给你?」 「他们一定是被你虚偽的外表给骗了!」他们俩瞧见这么多礼物,忿忿不平地抱怨着。 「这些礼物要怎么搬回去?」 「请人来帮忙载吧。」 「豆豆跟鮪鱼跑去哪了?」正当我还在为礼物的事苦恼,冠章出现在人群之中朝我走来。 「学长,我到处在找你呢!」 「冠章,怎么了吗?」我好奇地问。 「那个,你过来一点。」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郁涵託我传话给你,要你去找她。」听闻,我感到些许诧异。 到了现在,郁涵还是忘不了我吗?抑或她只是单纯想找我道别,是我自作多情了? 循着冠章所转达的地点,我来到校园偏僻的一隅,身旁矗立茂盛的凤凰树,地上满是落叶与鲜红花瓣,郁涵就站在倒数第二棵凤凰树前,单薄的身影惹人怜惜。 「郁涵。」我走到郁涵面前:「等很久了吗?」 「学长,你果然来了。」郁涵的笑容里流露一丝落寞。 「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去参加毕业典礼?」 「怕今天找你的人多,会没机会跟你说到话。」 「嗯……找我有什么事吗?」空气中瀰漫微妙的氛围,我不由得忐忑起来。 「只是想和你道别而已。」 「原来呀,不过你也不用特意约我到这里嘛……」我有些难为情地说着,郁涵却随即开口:「我都知道了喔,学长你要去美国了,跟angelsweet一起……」 「郁涵……」大概是建诚他们跟她说的吧,对此我没有感到太多惊讶。 「去美国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喔。」郁涵的语气平静,神情却难掩忧伤:「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很快适应那里的生活,小说也会越写越好的。」 「我会努力的,谢谢你。」 「以后有回台湾的话,要记得来看我喔,虽然应该是不太可能啦,呵呵……」郁涵无奈地苦笑着,眼眶略为湿红。 「郁涵……」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连安慰的话语,彷彿也只是一种伤害。 「学长,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郁涵轻揉双眼,微笑说道:「你把眼睛闭上。」 「只是送个礼物,不用特地闭上眼睛吧?」我纳闷地问。 「增加仪式感嘛!学长你放心,是真的有礼物要送给你,我不会对你乱来的。」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闭上眼睛就是了。」既然郁涵都这么说了,那就闭上吧。 「要闭紧一点,不许偷看喔。」 「嗯,我不会偷看的。」 「我说睁开眼睛,你才可以睁开喔。」郁涵再三强调。 「放心,我不会睁开的。」虽然闭上眼睛能增加惊奇感,但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吧?无论收到什么礼物,我都会好好珍惜的,因为郁涵是真心喜欢过我,虽然无法接受这份情感,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真诚。 周围驀然沉寂下来,耳边只听得见微弱的蝉鸣,以及薰风撩过凤凰树的婆娑声响。 「郁涵?」 「就让我任性最后一次吧,翔宇学长。」听到这句话,我立刻睁开双眼,郁涵却早已垫起脚尖,紧紧将我抱住,亲吻着我的嘴唇。 我可以闪躲掉的,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太过突然了,我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唔……」我能感受到郁涵的体温、呼吸的温热,以及双唇的娇嫩,她的舌尖在我的唇上打转,但我仍是紧闭嘴唇,没有感到任何情慾或怦然心跳,只是满怀莫名的愧疚。 「我还是好喜欢你,怎么办……」郁涵哽咽地瞇着眼睛,泪水像涌泉般夺眶而出。 「谢谢你喜欢我,但……你还是早点忘了我吧。」 「呜呜……」郁涵低着头伤心哭泣,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郁涵!」正当我要追上去时,却被她大声喝止。 「别过来!」 「……」我佇在原地,望着郁涵的背影消逝在我的视线中。 对于郁涵,我无法为她做些什么,只能任由时间冲逝掉爱恋的痕跡,让她早点忘了我,这样对郁涵而言才是最好的。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难过总比快乐来得真实深切,心痛总比心动来得深刻漫长。 —————— 「奇怪,这是哪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桌上,抬头环顾四周,是排列整齐的课桌椅,眼前还有讲台和黑板。 这不是我高中上课的教室吗? 「翔宇,你怎么还在睡?」耳际传来久违且熟悉的声音,我旋即转头察看。 「该不会昨晚又熬夜念书了?」果真是筱筠没错,她身穿高中制服,手上拎着扫把畚斗朝我走来:「值日生没打扫完是不能回家的,我陪你一起扫吧。」 「筱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讶异地问。 「蛤?你在说什么啊?」筱筠困惑地皱起眉:「我去办公室交週记呀,不是才刚跟你说过吗?」 「是这样吗?」 「糟糕,忘记交班级日志了。」筱筠嘴里唸唸有词,接着走出门外:「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等等,你要去哪里?」我慌张地问,筱筠却不予理会地离开了教室。 「筱筠?」我起身跑出去,走廊上竟不见筱筠的身影。 「筱筠!」连一句道别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你又要离我而去了吗? 「你在哪里?」我四处寻找筱筠,终于在一间音乐教室里看见她。 「筱筠……」筱筠正坐在钢琴前,弹奏她最爱的曲子,李斯特的第三号爱之梦。 我走到筱筠身旁,凝视着她的脸庞,聆听那优美却又哀伤的旋律。 「翔宇,你知道吗……」弹奏完后,筱筠对我微笑说道:「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着你喔。」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吗?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请你不要难过,去寻找可以代替我给你幸福的人吧。」 「嗯,那是高二寒假时的事,我还记得。」我想牵住筱筠的手,我的手却穿过她的手,触碰到钢琴的琴键。 「如果你过得不快乐,我也不会感到开心的。」 「筱筠……」我的眼眶泛起泪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跟芳慈在一起时,感觉很幸福、很快乐对吧?」 「嗯……」我点头应声。 「你不必顾虑我,放心去追求你的幸福吧。」筱筠从座位上起身,眼神十分温柔。「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度量狭小、思想幼稚的女人,倘若因为我而阻碍到你的幸福,我会很难过的。」 「筱筠,你别这么说。」 「虽然你常常叫我爱哭鬼,但其实你比我还要爱哭呢。」筱筠轻抚我的脸颊,却没有拭掉潸然不止的泪水。「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地走呢?」 「你不要走好吗?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不,我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筱筠……」此时,周遭的场景突然改变,眼前多了一道登机门,将我和筱筠隔开。 「芳慈是个好女孩,要好好疼惜她喔,知道吗?」 「筱筠,不要啊!你不要走!」我用力敲打登机门的玻璃窗,歇斯底里地吶喊着。 「想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吧。」筱筠发出微弱的光芒,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我会化作天上那颗最闪耀的星星,默默守护你的。」 「筱筠……」我凝视着筱筠的笑容,努力将她刻划在脑海里,永远也不想忘记。 「快去吧,翔宇……」筱筠消失的最后一刻,缓缓流下了一滴眼泪。「祝你和芳慈永远幸福快乐,再见了。」 「你别走啊……」 「筱筠!」 「呜……」胸口莫名地抽痛一下,我猛然睁开双眼,人正处在火车的座位上。 原来是梦啊…… 好真实的梦,真实得就连呼吸都感觉沉重。 『各位旅客,桃园站到了,请准备下车……』意识还没清醒,耳边便响起广播,我提起行李厢,摇摇晃晃地走到车门。 「咦?」下了车站,我拿起手机跟芳慈联络,这才发现手机忘了设定闹鐘,本来想趁搭车时小睡补眠,幸好在火车到站时有醒来,不然我就睡过站了。 也许刚刚那个并不是梦,而是筱筠真的来到我身边,对我诉说最深挚的道别,为我将要实行的计画加油打气。 「谢谢你,筱筠。」我抬头眺望夜空里最闪亮的那颗星星,彷彿筱筠在对着我微笑。 待芳慈抵达车站,我们一同搭乘计程车前往桃园国际机场。 「你是说真的吗?」到达目的地后,我向芳慈说起方才搭车时所做的梦,芳慈露出天真的笑容,并紧紧抱着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翔宇!」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高兴的?」 「因为,筱筠姊姊终于认可我了呀,还祝我们永远幸福。」 「嗯……」我摸摸芳慈的头,微笑地说:「所以我们更要努力证明给你父亲看,证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论遇到任何困难,都无法将我们拆散。」 「别再提到他了,哪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逼女儿结婚?哼!」 今天是六月十五号,也是我们正式实行计画的第一天,我和芳慈准备前往美国的洛杉磯办理结婚登记,由于美国的法律规定,只要超过四等血亲就能结婚,我跟芳慈则是五等血亲的关係,也已达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因此能够在美国合法登记结婚。 考量到张爸爸和叶家会对我们做出阻饶,所以我们决定暂时住在美国生活,等一切回復平静才会考虑回到台湾,如果在美国的工作顺利,或许还能多待上一阵子,甚至取得绿卡的资格也不无可能。 办理完繁杂的登机手续,时间已将近午夜零点,我们坐在候机室,等待班机啟航的时刻。 「我觉得好紧张喔……」芳慈紧紧握着我的手,神情有些担忧:「我爸要是看了明天的新闻,会不会气到脑中风啊?」 「应该会很生气,但还不至于到脑中风吧?」 「想不到承峰哥愿意帮助我们,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也很感谢我的爷爷,可以帮我们的事情报导成新闻,这样就不怕真相被扭曲了。」为了防止张爸爸和叶家动用金钱人脉,来掩盖新闻或做出不实的报导,我特地拜託爷爷,也就是石春海,运用春海集团的资源力量,顺利并确实地将事实传达给世人。 「突然离开台湾,粉丝们不知会作何感想?」芳慈的语气略显沮丧。 「放心吧,我们不是拍了影片吗?」我搂着芳慈的肩膀,莞尔说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相信粉丝们会体谅你的。」 「希望如此囉。」 由于芳慈身为公眾人物,为了将angelsweet的形象伤害降到最低,我和芳慈一同拍了影片,并上传到网路社群上,希望透过网路媒体的传播力量,让更多人了解事实的真相,不但坦承我们隐瞒恋情的事,并详细说明整起订婚事件的来龙去脉,当然,里面并没有提到叶文渊与张爸爸狼狈为奸的事,也没有提及我和石春海的关係。 至于芳慈的经纪公司,由于隶属于东昇集团旗下,虽然合约还没有到期,但是在叶承峰的帮助下,芳慈顺利将合约解除,并支付一元新台币的象徵性违约金,令芳慈得以摆脱经纪合约的束缚,虽然如此,芳慈仍是在解约之前发表了她的最新专辑,算是对歌迷们的补偿吧,而新专辑的相关收入,叶承峰也承诺会如实匯入芳慈的银行帐户。 「我的新专辑,你都听完了吗?」 「都听完了,每一首都很好听,尤其是第九首,风格非常特别。」 「那是融合了雷鬼跟电音的风格,算是全新的尝试吧。」 「对了,我差点忘记……」我从背包里拿出两本书,交到芳慈手上。「这是我的新书,搭飞机睡不着的话可以拿来看。」 「哇,是怪盗杜拉克第三集,我期待好久了!」芳慈捧起新书,模样十分雀跃。「我可是你的老婆欸,你为什么都不给我看原稿,非得坚持在印成实体书后才拿给我看?」 「那是因为,原稿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害臊地搔着头:「我想让作品呈现在最好的状态,再给你品嚐嘛。」 「你每次都这么说,算了,这样也好,拿起实体书才有读小说的感觉嘛!」 「想当初第一次听到你喜欢看我的小说时,真的很受宠若惊呢!」 我和芳慈特地选在同一天,也就是六月十六号,一同上市我们的作品,芳慈的新专辑里,特别收录了两首仲夏夜女孩的电影歌曲,光是预购数量就达到三万张,预计正式上市后能创下更好的佳绩。 至于我的新书,这次同时出版了两本,一本是怪盗杜拉克的第三集,另一本则没有预先发表书名,而是等到上市那天,出版社的网站和我的粉丝专页才会正式公布书名,因为这本书是我特地留给芳慈和读者们的惊喜。 「另外这一本是什么类型的作品呀?」芳慈拿起另一本新书端详封面。「天使的恋人?」 「你打开来读读看不就知道了吗?」 「封面的女生看起来好漂亮喔,应该是爱情小说吧?」芳慈翻开小说,安静地阅读起来。 —————— 这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是个平凡的午后,那时的我正在读大学,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宿舍大楼的电梯里,她戴着没有镜片的黑色粗框眼镜,有一头深棕色的大波浪捲长发,全身散发淡淡的清香,恕我不客观地说一句,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我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她那迷人的脸庞。 即使现在我们的相处互动已如一般的情侣,但回想起相遇到相恋的日子,总令我感到不可思议,从邂逅到了解,从牵手到相伴,和她一路走来经歷了不少考验,而埋藏心里的热恋悸动,犹如在呼唤身为作家的我,将属于我们的故事,用照片以外的方式记录下来。 写这本书时,我们的恋情并不受到祝福,面临了许多意料外的困难与阻碍,但我们依然坚守这份得来不易的情缘,经过彼此的讨论思量,我们决定到美国的洛杉磯登记结婚、终身廝守。 我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我想在踏上崭新的旅途之前,将这本承载着彼此回忆、共同成长的书,连同我真挚的心,一起交到她手上。 写到这里,她刚好来了电话,说出门时忘记带钱包,是不是很迷糊?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唉,真是令人担心的傢伙,害我只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照顾她,并逗她开心了。 准备好进入angelsweet和橘子熊的爱情世界了吗?我们的故事,就此展开。 「这是……」芳慈轻揉双眼,眼角闪烁着泪光。「你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了?」 「嗯……」我的脸颊微微泛红,害羞地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内容有稍作改编就是了,这算是另一种宣示主权吗?」 「我的名字居然出现在小说里,感觉好奇妙。」芳慈带着纯真的笑靨,依偎在我怀里。「谢谢你,翔宇,可以遇见你,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要道谢的是我才对,谢谢你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搭乘中华航空,航班编号xxxx,飞往洛杉磯的旅客,请至a6登机门准备登机……』机场响起广播,彷彿命运为我们的旅程,敲响揭开帷幕的序曲。 「我们走吧。」 「嗯。」我牵起芳慈的手,即将前往崭新的世界。 这张温柔甜美的笑脸,我想永远守护它,这双纤细温暖的手,我会一辈子牵下去。 属于我们的故事,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