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事你不知》


 chapter1 -上-

    我是一个嚮往活在自由里的女人。

    不喜欢别人管我，当然也不喜欢管别人。

    一个人的生活逍遥自在，不需要为谁解释，也不需要为谁负责，更不用像某些人一样，需要每天打电话报备自己的行踪，或是一直照着镜子，努力成为别人理想中的样子。

    活着就是要光鲜亮丽，不要为谁贬低自己的价值。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却活到三十岁才得到体悟。

    「你在哪？」找了空位停好车，我掏出手机传了一封讯息。

    「义式简餐坊，三十二桌。」

    独自生活久了，我不习惯成群的人们，像是学生们的相约夜唱，或是路上紧紧相依的情侣。我发誓，这绝对跟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关係，我只是讨厌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毫无意识地干扰别人。

    最有印象的例子，大概就是我排首刷限定商品的时候。

    我不在意刚在一起的情侣边走边打情骂俏，可我介意的是，他们利用人多优势就理所当然地插队。

    就算告诉他们队伍的尽头在更后方，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没听到，原本能拿到首刷的我，就这么和名额直接说再见。

    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限量品，从凌晨一点到中午十二点，排那么久，付出多少宝贵的美容觉时间，他们却只用短短几分鐘，就轻而易举夺走我想要的东西。

    以为交往了就可以永远黏在一起吗？

    最好等到十年后，你们还可以像现在一样目中无人。

    「你这绝对是偏见、偏见！只有单身的人才会觉得情侣碍眼。」靳成御吸着义大利麵，口齿不清地说。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愿意当我的朋友，因为我的脾气不好，耐性又差，很多认识的人都说我太难搞，要是跟我做朋友一定没完没了。

    跟我当朋友没完没了？

    拜託，我才觉得跟他们混在一起总一天会直接气到往生。

    又一个例子。

    大学迎新的时候，一群不认识的同学硬要拉着我夜衝，唱k、闯夜店就算了，看他们心血来潮又兴致勃勃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有多会玩，结果让我傻眼的是，明明就是不会喝酒的人，却没有自知之明狂灌不知道天南地北。

    不晓得是谁出的餿主意，他们玩起日本的国王游戏，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除了我能跟店员正常沟通，其他人根本就是醉到连自己是在台北还是台南都搞不清楚。

    为了避免成为一群酒鬼的保母，自那次以后，我决定再也不要参加团体活动，这样做的下场，无非就是成为社会边缘人。

    but，whocars？

    反正有些人讨好再多，注定还是不会成为朋友；有些人不需要特别小心翼翼，照样能坚持友情直到最后。

    「你吃麵就吃麵，不要边吃边说行不行？」我望着眼前吃得满嘴都是的男人，微微皱起眉头。

    明明外表是属于人见人爱、十个女生有九个喜欢的超级大帅哥，为什么吃东西的画面却可以丑成这样？满嘴奶油就算了，桌上还喷的到处都是。

    以为自己是五岁小孩喔，吃饭还要妈妈教就是了。

    「哎，我们都多熟了，你干嘛那么计较？」

    「你在艾伦面前会这样吗？」

    艾伦是他的男友，他们是我遇过十个帅哥会有八个是gay的同志。

    他不是自愿对我出柜，只因高中意外看到他在跟男生接吻，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同性恋。

    莫名其妙的际遇让我们认识了彼此，还莫名其妙经歷了无数次「他错愕，我也错愕；他逃跑，我也逃跑」的歷程。

    最后是怎么化解尷尬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自己很冷静地对他说：不用想太多，反正我本来就不讨厌同性恋，只是没见过那种场景，一时之间才会感到不知所措。

    当然，我会这么说是以为再也不会见面，哪想到缘分就是让人这么意外，明明我们的教室是相反方向，居然还能在一个礼拜之内巧遇十多次。

    从最初的绕道而行，变成彼此会互相点头的关係，回神三十岁了，我才发现，原来岁月早就让他不知不觉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份子，而我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他唯一能谈天说地的好姊妹。

    虽说我不只一次想对这个姊妹杀人放火就是了。

    「才不会，在他面前我还是有形象的。」一说起男友，靳成御整个人的精神都来了。

    哪里有收容所？快把我眼前的白痴收走。

    我翻了一个白眼，「好好好，我知道你跟他的感情一向坚不可摧，但身为一个大男人，拜託别在我面前发花痴行不行？发花痴就算了，重点是你花痴的人还不在现场。出去别说你认识我，我不认识这么无药可医的人。」

    「这句话你最好收回去喔，这么歧视的字眼要是被别的同好听到了，到时被打我可救不了你。」他瞪了我一眼。

    「谁叫你要这么噁心？」我不歧视同志，我是歧视你。

    趁他开口反驳之前，我抢先说道：「你再多说一句话，等等我就不陪你去挑礼物了。」

    前几天邀我吃饭还以为他病了，因为他居然要请客。结果真相是，艾伦的生日近在咫尺，他想送礼物却不知道能送什么。

    嘖，有选择障碍的话，全部买下来不就好了。

    「好啦！」他又瞪了我一眼，把叉子上的义大利麵一口吸完，话锋一转：「所以你什么时候交稿？」

    「时间不是还没到？」

    「可你一向不会准时交稿，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催。」他很认真地说。

    大学毕业后，他靳成御进到一间出版社工作，听到我想成为作家，他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只是当了我的编辑之后，因为我的逻辑不好、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再加上急于完成一篇故事，又老是把剧情搞得乱七八糟，导致他每次一看稿，就容易变得暴躁易怒。

    对我破口大骂还只是小事，严重时，他甚至会丢我东西。

    「白文忆，你这种连小学生都不如的语文程度最好可以出书啦！」他最常吼的就是这句话。

    再来就是：「白文忆你写的东西能不能有点逻辑？跳来跳去的剧情你他妈是能看得懂？」

    而我对他最常反驳的话则是：「靳成御你这个大白痴！这是白式回忆录的写作风格你到底懂不懂？连一篇故事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你他妈还当个屁编辑！」

    他每次生气都叫我乾脆别出书了，先滚回高中重读国文再说，不过气完后，还是会努力帮我搞定出版的事情。

    说真的，我很感谢有他这个朋友。

    前提是，这个朋友不要站在一堆玩偶面前，一副快要痛哭流涕的样子。

    买个礼物也能搞得像是世界末日，我看全世界除了你，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我不知道他是喜欢猫还是喜欢狗。」他哭丧的脸丑到让我很想一巴掌打下去。

    「你是不会打电话问喔？」

    「打电话就没有惊喜了啊。」

    「那你买这个好了。」旁边的愤怒鸟那么可爱，有没有看到它在跟你招手？

    他瞪了我一眼，「白文忆，你可以认真一点帮我挑吗？」

    我一脸无辜，「我不认真吗？」

    「你从刚才就一直拿奇葩的东西给我，机器人、企鹅、小恐龙……抱歉，我看不出你哪里认真。」他很诚实地说。

    「靠，那你给我自己挑！」踢了他一脚，我决定放生这个傢伙。

    「噢！」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对我吼着：「白文忆你真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婆！」

    「我先去旁边逛，等等买好打给我。」自动忽视他的话，我竖起最长的手指回应他。

    ?

    进到星巴克，我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子，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原子笔，开始思考小说接下来的剧情该如何发展。

    很久以前，我以为当作家只需要一本笔记本和一隻笔，就可以在文坛里闯出一片天下。直到投入这个行业之后，我才发现，写作确实只需要一本笔记本和一隻笔，除此之外，还得拥有一个空间概念不错的脑袋。

    没有合理的逻辑，没有合理的解释，没有读者们喜欢的剧情，就没有人阅读你的作品。

    所以靳成御最常用怒吼跟丢东西伺候我，说我根本只是想任性，硬要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糟蹋编辑的精神和脑力。

    被骂的当下难免赌气不高兴，但也多亏他的火爆指导，再加上我坚忍不拔的意志，沉淀了一段时间，我终于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新手初学者，变成勉强称得上是作家的人。

    现在，我只期盼能用自己的文字，写出让读者难以忘怀的故事。

    不奢望每个读者都认得我，只希望那些故事足以扣人心弦，就像设计logo一样，一翻过就刻骨铭心，一看到我的笔名，就知道我的写作风格。

    画着角色关係的树枝图，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金属风铃声，有一对年轻的男女走了进来。

    「洁西卡，我最近真的很忙，下次想买东西你可以跟你的好姊妹一起去，不要再跑到公司叫柜台找我，那会干扰我工作。」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平淡的口吻里参着非常明显的不悦。

    「可是你最近都不陪我，我一个人很无聊啊。」那名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嘟着嘴巴，双手缠着男人的同时，身体还不自禁往他身上磨蹭。

    我向来不喜欢把咖啡店当酒店的人，于是我低下头，决定继续画角色关係图。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有什么事你应该去找你的男朋友，不是私底下找我。」男人极力压着不悦，冷静又无奈地说。

    「不要这样嘛……当初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背着你跟其他男人偷偷见面。现在我学乖了，也分手了，难道就不能再给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你身边？」玻璃倒映出那女人的表情，梨花带泪又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很多男生都招架不住的类型。

    不过她说出口的话，连我这个旁人听了都想翻白眼。

    谁不知道这年头劈腿想复合的人最喜欢把「当初是我错了」掛在嘴边，结果过一段时间还不是照样拈花惹草。

    顺道一提，我绝对没有偷听的嗜好，一切都是他们讲得太大声，不想听也全听进去了。

    「都过去了。」男人挣脱女人的手，试图跟她保持距离，「我对你没什么怨言，你也别再纠缠我了，你值得更好的。」

    这人可真佛心。

    明明是被背叛的那一方，还这么友善地说话……换作是我，早就叫对方滚回去吃屎了。

    「煜帆……」见对方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女人急得都快哭了。

    「不好意思，后面还有其他客人，你们要不要先点杯咖啡，入座后再慢慢谈？」店员委婉地打岔。

    「你别插嘴，没看到我在跟我男朋友说话吗？」女人瞪了他一眼，继续努力向男人撒娇，「煜帆，我们也不要消费了，去别的地方逛逛好不好？」

    「洁西卡，不要这样。」男人和店员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再转头跟那个女人说：「要回去的话，到大厅出口，我帮你叫计程车。」

    「你不送我？」女人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

    「对不起，我没办法。」男人委婉地拒绝了，「再说了，我还跟人有约，要是送你回家，会来不及回来。」

    「你骗人！」

    「是真的。」男人无奈。

    「那你跟谁有约？」女人不信。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穷追不捨，男人愣了一下。

    环视一周，沉默几秒，最后玻璃的倒映告诉我，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下。

    「……」

    拜託别为了挣脱一个女人就找上另一个女人，我只是偷看一下，不会刚好这么衰吧。

    「跟她。」

    哪知老天根本没听到我的祈祷，男人指着我，对着那个女人说：「我跟她有约了，你说对不对？亲爱的。」后面那句则是看着我说的。

    谁是你的亲爱的？

    我死死瞪着那个男人，本想反驳一句干我屁事，可一看到他眼里尽是无法言语的无奈，最后还是心软卖了一个人情，假装很熟地说：「是啊，宝贝，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多久了，还待在门口做什么？」

    虽然没有认真看，但眼角的馀光告诉我，附近的客人和店员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有一半都转头来看戏。

    别误会啊各位，现在是临阵磨枪的状态，上场的人还是素未谋面的我。

    「你跟我男友是什么关係？」

    这世上有多少定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古以来，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疯狂的时候，身为同性就会莫名其妙变成敌人。

    所以当那个女人凶神恶煞地问我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认识她的煜帆时，我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只觉得莫名扫到颱风尾。

    「宝贝，你还不赶快过来？」我耐着性子，对着那个男人微笑。

    希望他看得出来我的眼里已经火冒三丈，居然要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宝贝，别说其他人，靳成御要是知道一定会笑到喷泪。

    「煜帆，你什么时候认识她了？居然还叫她宝贝……你眼里的宝贝不是只有我吗？」女人强拉男人的手臂。

    「洁西卡，拜託你别闹了……我很忙，赶快回去找你男朋友吧。」男人快忍到极限了。

    女人把锋头转到我身上，恶狠狠地说：「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高攀别人的男人迟早会有报应。这次就算了，本小姐没空跟你们玩，你最好祈祷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你就完蛋了！」接着又变脸似的朝男人甜甜笑了一下，「我不会放弃的，这一次，我会让你看见我的真心。」

    「……」

    我究竟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被诅咒。

    翻了一个白眼，心想闹剧终于结束了，但握着原子笔的手写了又顿，顿了又写，写了又顿，顿了又写……真是多亏刚刚那个洁西卡，让我的情绪变得异常暴躁。

    好不容易想到的剧情都不知道飞到哪了，所以现在是谁惹谁，我的男女主角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啦？

 chapter1 -下-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我头上落下，是刚才随便cue我的男人。

    「如果不想扯到别人，下次挑女人的眼光就好一点。」这句话是不太好听，但绝对真实可靠。

    「对不起。」他诚恳地说。

    我嗯了一声，继续寻找刚才不翼而飞的剧情，哪想到这男人竟然还站在原地。

    感受对方炽热的视线许久，我终于抬起头，「你还有事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他的眼神流露出抱歉，「本来想请你喝杯咖啡，但星巴克都是先结再取餐，我……」

    「不用补偿我，那只是小事。」我打断他。

    「我叫简煜帆，下次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吃饭。」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我说了，不用。」够了喔，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不可以，既然是我有错在先，就得负起赔偿的责任。」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坚持，让我本来同情他的想法瞬间消失。

    我放下原子笔，双手交握在胸前，「既然你知道是你有错在先，那你就应该在道完歉之后马上离开我的视线。你看不出来我在忙吗？就算愧疚感作祟，但身为一个有智商的人，难道你不晓得打扰别人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吗？」

    我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想不到剧情所以在迁怒……好吧，可能有一点。

    就是上演刚刚那一齣，才害我来不及写下关键。

    「……」

    感受到我的不满了吗？

    很好，有自知名就快走。

    他的沉默让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但他冷不防笑出声，颇有兴致道：「你的反应好快喔！我第一次见到可以一口气讲一串话还没有断气的女人耶。」

    「……」说了那么多话的我可能才是白痴。

    「好嘛，不要生气。」男人好声好气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不能。」

    「可是我……等等，你要去哪里？小姐！」

    既然他想待在这里，那我走行了吧？

    光速收拾完自己的随身物品，不理后面还在喊我的傢伙，我三步併作两步跑回卖玩偶的地方。

    找到靳成御的时候，他刚好已经在排队等结帐。

    「你跑那么快干嘛？有人追杀你喔？」他一脸奇怪地问。

    「快点结帐，我想赶快离开。」

    他指了指前面，「看一下前面，我也很想赶快好吗。」

    「那你借我躲一下。」我抓住他的手臂，站到他的身后，利用他高大的背影，挡住前方不远处的傢伙。

    「啊？」靳成御一脸问号。

    「我等一下再解释，你先别动。」

    他喔了一声，听话地当着人形立牌，等到那个男人终于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气，「这年头是不是流行口香糖？」

    「啥？」

    把事情的经过长话短说，不出所料，靳成御果真笑到喷泪，「你出门是踩到狗屎是不是？这么瞎的事情也能被你遇到，我、我……哈哈哈，不行，我肚子好痛……」

    「你欠揍吗？」我没好气地说。

    等到终于笑够了，他才说：「没事啦，那男人应该只是想搭訕你而已。他不是才刚甩掉前女友吗？现任女朋友的位子那么空，当然要再找个适合的人选顶替呀。」

    「……」我就说我不只一次想对这个姊妹杀人放火。

    「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靳成御推了一下我肩膀。

    认识这么久，我当然也有一套应付方式，于是我拿起手机，假装拨了一通电话，「喂？艾伦吗？你的恋人现在很有毛病。我给你五分鐘，快点过来把他接走……」

    「白文忆，你干嘛？」靳成御吓得抢下我的手机。

    发现萤幕只是普通的桌布，他不顾这里是公共场合就赏给我一隻中指，「靠，你再搞这种白目的事，信不信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我无所谓地耸肩，「可以啊，顶多我先跑去跟艾伦洩底，说你要在生日的时候送他一隻柴犬娃娃。」

    「……你给我记住。」

    见他一脸屎样，我忍不住大笑。

    还想跟姊斗？也不想想自己只有几两重。

    ?

    陪靳成御买完东西后，我就开车回家了。

    放下包包，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六点，我才走进厨房，准备洗菜煮饭。

    这里本来住着四个人，现在只剩下我跟我哥。

    爸妈在我国二的时候就遇上车祸死了，很普通的理由，对方超速加酒驾。

    在那之后，我跟老哥被现实逼着长大，为了生活费和学费，他拚死拚活地努力打工，我则是尽可能地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再花费多馀的精神操心。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老哥不过也才高中刚毕业，本该是开开心心准备当个傻大生，却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一夜之间从不懂事的孩子变成成熟稳重的大人。

    到现在十几年了，他就像我的第二个爸爸，对我的付出毫无止尽，却从不轻易喊累喊辛苦。

    「喂？下班了吗？」

    为了报答老哥的养育之恩，我从一个完全不下厨的人，变成一个专程跑去学习烹飪的勤奋小学徒；看到他忙到没时间整理的房间，也从一个不喜欢打扫家里的人，变成一名专业的清扫小能手。

    他曾笑着问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俭持家了？

    但我只是不愿看他这么忙碌，想让他在下班之后，可以吃到一顿家人煮的饭菜，也希望他在下班以后，能体会家里还有人在等待的温暖。

    「嗯，已经要回家了。」听到那头转钥匙的声音，我想他正要开车。「你晚餐煮什么？」

    「咖哩饭。」

    「今天我会带一个朋友回家，他是艾瑟儿的客户。」

    公事还没谈完，所以要一起吃饭的意思？

    白文安嗯了一声，「如果不够三人吃的话，我可以和他先吃完再回去。」

    喂，亲爱的老哥，我是为了你才煮饭的耶。

    「一起回来吧，我煮很多，应该够吃。」我望着瓦斯炉上的咖哩说。

    「好，那你等我们吧，辛苦了。」

    不会，比起你，我所有的压力都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趁着空档，我花了几分鐘整理好厨房，又稍微打扫一下客厅，等到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碗盘也摆好的时候，门口也刚好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回来了。」

    我兴高采烈地跑去开门，「欢迎回家。」

    「今天好像特别高兴？」白文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他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好像所有的压力在他身上都不是压力。

    「只要能看到你，我每天都很高兴。」这句话是真的，我每天都这么觉得。

    爸妈的离去教会我，如果爱着一个人，就要趁他还活着的时候说给他听，不然等到他死了，想说也来不及了。

    「小忆，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简煜帆；煜帆，她是我妹妹，白文忆。」他放下外套，我才看清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听着白文安的介绍，那位简煜帆的视线忽然落在我身上，这一照面，也让我微微皱起眉。

    这个男人长得跟我下午遇到的麻烦人士好像。

    他望着我，那表情好像也跟我想着同样的事。

    「你好，我是简煜帆。」半晌，他像没事人一样朝我伸手微笑。

    我微微頷首，「你好。」

    既然他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你们聊一下，我想先换一套乾净的衣服。」白文安说完就往房里走去，留下我和简煜帆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我以为像他那样的男人，会有一个温柔婉约的妹妹，没想到……」他上下打量我，「居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被前女友死缠烂打的傢伙会是我哥的朋友。」谁说当他的妹妹一定要温柔婉约？我偏要当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轻笑一声，没把我的嘲讽放在心上，「你都是这样守着哥哥回家？」

    「是又怎样？」

    「如果他没事先告诉我妹妹在等他回家，我会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他若有所思地说。

    死去的爸妈并没有给我们什么，唯一能骄傲的，就是两张各自长得好看的脸蛋，所以被误会是情侣，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打从心底爱着我哥，不行吗？」我想都没想就反驳。

    他皱眉，「你知道现在法律规定近亲不能通婚吗？」

    「那你知道宪法并没有给你插手别人家事的权利吗？」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想要闹。

    「乱伦会有报应的。」他跟在我的后头进到客厅，「你知道近亲通婚为什么会被禁止吗？因为基因太相近会导致生下来的小孩绝大多数是畸形。你爱你哥多久了？他知道你是用男女之情看待他的吗？可是不对啊，通常有血缘关係应该就不会爱上自己的兄弟姊妹啊……」

    我没多说什么，他倒是很吵的在我后头巴拉巴拉，直到我受不了了，才转头反驳：「我有说过我们乱伦吗？」

    身为一个男人，你未免也太吵。

    见他一时无言以对，我满意地说：「坐到餐桌前，请到厨房洗手。如果你把流理台弄湿了，请记得用旁边的抹布擦乾。」

    他像个小孩一样乖巧地走进厨房，等到洗完手之后，又乖巧地回到餐桌旁。见白文安还没出来，他从皮夹里拿了一张名片。

    干嘛又给我名片？

    「下午你没拿走。」他简单地解释，「如果白文安有事没办法帮上你的忙，可以打这支电话给我。除了哥哥以外，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有很多麻烦吧……」

    「这是你搭訕女人的手段吗？」我打断他。

    对着素不相识的女人伸出援手，除了搭訕，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搭訕的人吗？」他笑了出来，好像我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外表，一双深邃的眼睛、一个高挺的鼻子、一张好看的薄唇……好，我承认你确实有本钱，但你长得再帅也还是比不上我哥。

    「我当然比不上你哥，全公司谁不知道他多受欢迎。」简煜帆像是打开话夹子，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每次在开会的时候，只要窗帘没关，总会有一些新来的助理小姐躲在旁边，各个脸红得跟什么一样。还有几个难搞的主管，见到你哥就突然变成小女人，你都不知道那个画面有多好笑……」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不自然地问：「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你真的很吵。」比靳成御还聒噪的男人，我今天可算是遇到了。

    「我很吵？」他愣了一下，瞪着我良久不语。

    很棒，终于安静了。

    正想打开电视看看新闻，耳边又突然冒出他的声音。

    「我不随便吵人的，要不是你是白文安的妹妹，干嘛跟你讲那么多。」他一脸嫌弃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

    「你喜欢白文安吗？」开口闭口都是他的名字，莫非你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啊？」

    「如果你喜欢他，我可以帮你一把喔。」

    「白文忆小姐，请问我哪里看起来像是那边的人了？」他直勾勾地瞪着我，若是眼睛可以发出雷射光，我应该早就被他射死了。

    我耸了耸肩，把多年研究的理论说给他听，「通常外表长得帅的男人十个有八个都是gay，而剩下的那两个则是即将成为gay。」

    「你是腐女吗？」他的表情颇古怪。

    「我看起来像吗？」

    「是不像，但你说出这种话……我猜你是。」

    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你竟然知道『腐女』是什么，真不简单。」一般男生应该要雾煞煞才对吧？

    「谁知道现在的社会怎么了，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女生聚在一起谈论boyslove的问题。」他无奈地说，「就连我妹也老爱买一些乱七八糟的漫画，然后缠着我分享谁跟谁配在一起简直天作之合，谁跟谁在一起根本水深火热……『腐女』这个名词，还是她教我的。」

    我好奇地问：「你很排斥同性恋？」

    「有一点。」

    「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噁心吗？走在一起是还好，但如果是牵手拥抱甚至是做爱……」他皱眉。

    谁说他们噁心了？虽然性向是同性，但靳成御可是货真价实的真男人，一个白目、粗鲁又欠打的真男人。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真正排斥同性恋的理由？」

    「因为我的性向很正常？」他一脸莫名其妙，好像我问的是屁话。

    「错。」我摇了摇食指，公佈解答，「那是因为你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爱上同性。」

    「……」

    他傻眼的表情让我满意地频频点头，「第二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自己不是同性恋吗？」

    「因为我喜欢的是女生啊。」他又是一脸莫名其妙。

    「错。」我再次摇了摇食指，对他露出微笑，「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足以让你心动的男人。」

    「……」

    见他满头黑线，一脸「我听你在放屁」的表情，我忍不住大笑，「不要歧视同性恋，他们只是刚好不爱异性而已。多一点的友善和包容，相信你总有一天也能体会他们的无可奈何。」

    他无言地看着我，显然已经不想争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友善包容，「你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哪样的人？」

    「歪理很多的人。」

    「我歪理？」

    「呃，就是明明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但仔细想想又好像觉得很有道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那你要改当同性恋了吗？」我很认真地问。

    他秒答，「不要。」

    如此惊恐的表情，让我玩心大发，「有梦想很好啊，干嘛这么不好意思？」

    「我没有不好意思！」

    「哈哈哈。」

    「欸白文忆，你够了喔，我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理他，继续笑。

    笑到他想扁我，笑到他的心情从不爽逐渐变成无奈。

    「喂，白文安，快点出来管管你疯掉的妹妹啦！」

    最后，他几乎是用吼的朝房间求救。

 chapter2 -上-

    「看不出来你这么会煮东西耶，好好吃。」

    简煜帆本来还在为白文安不帮忙说话的事生气，可毕竟人以食为天，等到热腾腾的咖哩香味四溢，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最后还是乖乖拿起汤匙，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谢谢夸奖。」我说。

    「你每天都帮白文安煮饭吗？」

    「差不多吧。」我们不喜欢外食。

    「真好，我家都没人煮给我。」他一脸羡慕。

    「为什么？」

    简煜帆肴了一口，「我爸妈很早就搬去美国了，我妹也住在她男朋友家。那么大的房子只剩下我一个人耶！我又不会煮饭，当然没人煮给我。」

    「那你干嘛不跟你爸妈一起去美国？」我好奇地问。

    你妹留下来是因为她男朋友在这，那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女朋友？

    「我没女朋友。」

    也是，差点忘了你跟洁西卡已经分手很久了。

    谁在跟你讲洁西卡？他白了我一眼。

    「不然？」

    「因为艾瑟儿还需要我。」

    艾瑟儿是一间以时尚为名的文具公司，价格偏高，消费客群多为上流人士。

    我在很多文创书店看过他们的商品，追求品质的同时又追求美感，在得过不少设计大奖的状况下，是多数人公认的高档文具。

    「员工再找就有了，你对公司来说又不重要。」我不以为然地说。

    真要选，我当然是去美国陪爸妈，毕竟工作再找就有了，但亲人的生命一旦逝去就回不来了。

    「艾瑟儿是他们家的公司。」一直没说话的白文安突然开口。

    什么？

    我讶异地看着简煜帆，「你家开公司？」

    「艾瑟儿是我们的老客户。」白文安补了一句。

    我知道艾瑟儿和华夏（老哥待的公司）合作很久，因为吃饭的时候他很常说。

    不过白文安总说双方设计理念谈不拢，试了很多次，几乎是要放弃合作机会，却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负责人，不谈还好，一谈两边的公司就达成共识。

    是哪个负责人让他这么赏识？

    原来就是这个简煜帆。

    我疑惑地问：「所以你是艾瑟儿的老闆？」

    「说正确点，我是艾瑟儿公司的老闆的儿子。」简煜帆说，「我爸妈搬去美国是为了更好管控那里的公司，至于台湾的小分行，是他们强迫丢给我的，不然我也没想要待在艾瑟儿。」

    我狐疑地看他，「公司会不会被你搞垮啊？」

    有你这样的人当老闆，我很担心那些员工的未来耶。

    「虽然我不是自愿接管公司，但我也不是不负责的人好吗。」他没好气地说，「不过我倒是没想过认识多年的白经理，竟然会是货真价实的妹控。」

    「我是吗？」

    简煜帆：「当然。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每天一下班就是回家吃饭，既不出门夜游，也不参与任何团体活动好吗？连我们的公司联谊都拒绝……拜託，陈美琳跟刘佳音欸！公司少数长得还算上等的美女你不要，是打算孤独至死吗？」

    欸什么欸？

    白文安又不是只注重外表的男人，那种联谊少去也好，现在的女人几乎都是口香糖型的，我可不想在未来喊她们大嫂。

    简煜帆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有美女看就要偷笑了，有机会的话干嘛不试试看？搞不好日久生情，最后就成为一辈子了。」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都是正常人啊？

    「你想要我哥被洁西卡缠上吗？」

    拜託别随便乱介绍，我实在没办法和那类型的女人好好相处耶。到时有什么鸡飞狗跳的战争，不管怎么想绝对都是你害的。

    他支支吾吾，「呃、不是，我说的当然不是她那种。」

    最好是。

    「洁西卡是谁？」白文安疑惑。

    简煜帆使了个眼色要我闭嘴，但我真要是那么听话也不会叫白文忆了。

    「喔，就是你朋友传说中的前女友啊。」我很识相地忽视某人的黑脸，在解释的同时，也顺便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次。

    白文安扬起淡淡的笑容，就我多年和他一起生活的认知，那样的淡然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之前我就说过对象要慎选，怎么样，现在踢到铁板了吧！如果没有遇到我妹，还真想看你最后要怎么脱身。」

    「我也很懊恼啊，又不是故意找她麻烦……」简煜帆乾笑。

    「我打赌，若不是我妹长得漂亮，你也不会找她求救。」

    简煜帆：「呃，这倒也是。」

    男人都是肤浅的傢伙，但不包含我哥。

    「我本来就不习惯人多的场合，联谊不只人多嘴杂，还要应付一堆不认识的人，很累。」白文安偏头，「而且，你说陈美琳跟刘佳音……不好意思，我没有印象。」

    「那些阿猫阿狗你记不得就算了，她们两个可是公司很多人追的女生耶。身材那么辣、个性又温柔婉约，这样你还记不起来……白文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简煜帆受不了地说。

    「是，不信的话，你要验明正身吗？」

    我发现，白家的人好像都很喜欢捉弄别人。

    白文安勾着嘴角，一副对方点头他就会心甘情愿地脱掉上衣的样子，这腐向满满的画面……啊斯，怎么办，我怕我会受不了。

    白文安一脸无所谓的脸，加上我眼里闪烁不已的光芒，简煜帆无言地扶额，「你们姓白的脑袋是不是都有问题？」

    我凶巴巴地说：「你才有问题，你全家都有问题。」

    白文安懒得抬槓，「好了，这些外话就先放一边吧。时间不早了，赶快讨论一下设计稿要怎么修改，你才能早点回家。」

    我看了一下时鐘，时间确实不早了，「那你们慢慢聊，我去洗碗。」

    经过简煜帆旁边时，我还不忘警告：「不要推销洁西卡那种女人给我哥，要是他不小心被缠上，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好啦。」他不爽。

    ?

    「欸，我不要这个，这谁画的？弄得好丑。」

    「新来的设计师。」

    「新来的？大学刚毕业吗？」

    「好像毕业一两年了。」

    「毕业一两年了还画这什么鸟东西？设计logo最主要的就是清楚明瞭，它这一条一条又一坨一坨，谁知道它到底在凸显哪里的特色？」

    「是吗？那换这个如何？」

    「……白文安，你们设计师在搞笑吗？我们公司强调的是高雅时尚，不是硬要引起焦点的奇葩风格。」

    我在厨房整理碗盘，听着客厅某人连珠炮似的批评，只有一个感想：这男人的话不只超多，讲出来的意见也不是普通的少。

    放下擦手巾，因为不想打扰他们，于是我默默走回房间，打算和尚未完结的小说继续奋斗。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但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所以把铃声转成震动后就丢回床上了。

    不过我似乎太小看对方的毅力，从进房间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鐘，震动声却丝毫没有间断的意思，彷彿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打算打到我接为止。

    有毅力又怎样？

    要赢有毅力的人，就要比对方更有毅力。

    所以我选择性忽略手机来电，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

    然而一个小时后，我还是受不了地接了电话，「你到底打来干嘛？」

    「小忆……」对方的声音迷迷糊糊，根据多年的相处经验，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在喝酒，「我好想你。」

    「我不想你。」哪来的醉汉？

    「小忆，不要这样，当初的确是我……对不起你……现在@$%^amp;#^……」他劈哩啪啦一大串，可我没有一句听得懂。

    有病。

    瞪着手机两秒，我按下通话结束，反正喝醉的人醒来永远不记得自己干了啥，所以随便敷衍一下就好。

    可对方好像没要放过我的意思，才刚掛下电话，手机又再次震了起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暴躁地问。

    「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然后呢？

    「你能不能陪陪我……来我家……陪我……」

    「不要。」

    「小忆……小忆，小忆！小忆……」差点忘了，喝醉的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这么疯狂地叫着我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跟我告白呢。

    「妈的你给我去死！」我气冲冲地掛掉电话，直接把手机关机。

    能不能不要一喝醉就打电话给我？浪费时间浪费钱，还要浪费我的生命。

    「你叫谁去死？」

    有道无预警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谁让你进我房间了？」被那个人一闹，我现在的心情超级不爽。

    「你房间的门没关。」简煜帆一脸无辜。

    懒得跟他多说，「你找我有事？」

    「我们已经谈完公事了，所以我要回家。」

    「喔。」就这样？

    「喂，你这个没礼貌的傢伙，我专程来跟你打招呼欸，要不是你是白文安的妹妹，谁想里你？」他不爽地说。

    好啦，反正你的心里就只我哥。如果他真的答应跟你在一起，未来我也是可以考虑喊你大嫂啦。

    「白、文、忆，我不是同性恋！」他一副想吃掉我的表情。

    「那你讨厌我哥吗？」

    他傻了一下，「啊？」

    「你讨厌我哥吗？」我扬起嘴角。

    「呃……」

    「如果不讨厌就是喜欢嘛，我懂得，所以你也不用继续解释了。」我故作明白地点头。

    「靠。」他真的要过来打我了。

    通常在小说漫画里，吵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有阻止争执的和事佬出现，现实当然也不例外。

    在他要迈步来我这的时候，白文安的声音正好不轻不重地传来，「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小忆，我送煜帆到楼下。」

    「喔，好。」

    哥哥说的话，我很少不听。

    「嘖，为什么看到白文安和看到我的反应差那么多？」简煜帆哼了一声。

    他是我哥，你是哪位？

    「我是你哥的朋友！」

    「你是他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白文忆！」

    「干嘛啦？」你以为喊我名字我就会怕喔。

    「好了！」白文安打了简煜帆一拳，威胁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要是吵到邻居我可饶不了你们。」

    我趁老哥转头的时候朝简煜帆做了个鬼脸，他则是赏给我一根中指以后又被老哥打了一拳。

    「不要对我妹比中指。」

    「好啦！」简煜帆吃痛地摸着手臂。

    ?

    「小忆，我爱你。」

    梦里，有个男人这么对我说。

    我们曾是关係最亲密的人，现在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儘管彼此站得很近，内心的距离却远比万里长城的里数还长。

    「抱歉，我不需要。」我冷冷地说。

    「小忆，不要这样，为什么你都不相信我？」男人缓缓靠近我，脸上有着无法言语的失落，「我爱你啊，我真的很爱你……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打电话不接，传讯息也不回……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啊。」

    如果没有看到那个画面，我或许会因他摇尾乞怜的样子心软。

    但我说了，那只是「如果」。

    如今，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我不想纠结他到底爱不爱我，只想尽快处理好这段必须快刀斩乱麻的问题。

    「我在公司加班啊。」

    「嗯，对，跑去兴华大楼加班。」我顺着他的话点头。

    你知道同样的理由用太多次也会让人起疑吗？更别说我还千里迢迢跑去你们公司。亲眼见到整栋办公大楼都是暗的，那你是跑去哪里加班？厕所吗？

    「……为什么会扯到兴华？」男人一闪即逝的慌张并没有被我忽略。「我昨天真的都待在公司加班，难道你不信我？」

    这什么破问题？就是因为不信，才会发生这种局面不是吗？

    我不答反问，「跟徐若宁一起加班好玩吗？」

    他愣了一下，已经无法压制慌张，「你怀疑我跟她有一腿？小忆，你不要误会，我跟她没什么，真的，我们只是同事，她也有男朋友了。」

    「所以你们真的有一腿了。」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滑开手机，翻开相簿摊给他看，「这张照片是我昨天在兴华对面的公园拍的，你看看站在门口的主角跟你们两个长得像不像？」

    「小忆，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他还想辩解。

    我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说：「嗯，还不错啊，一男一女是繁衍后代的必要条件嘛。你们刚好是在那么罗曼蒂克的高级餐厅认识，又这么巧地变成同事……印象中还有一起去夜店是不是？有那么漂亮又能干的另一半很好啊，下半辈子你也值了。」

    「小忆，不是这样！我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不然到底是哪样？

    听着他重复不下百遍的台词，我已丧失原有的耐性。

    在证据确凿的状况下还想两边通吃的男人，我当初到底是看上他哪里？早知道他会这么纠缠不清，我真想坐时光机回到过去把傻的可以的自己打醒。

    转过身，我不想再听到任何的解释或挽留。反正劈腿的人总有他们的理由，然后也总是愚蠢地以为那些理由可以套用在任何人身上。

    「小忆！」

    「小忆──！」

    「白文忆──！」

 chapter2 -下-

    妈的，这什么破梦。

    男人拔腿狂奔的举动太过震撼，让我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嘖，不小心睡太晚了。」从床上坐起来，我搔了搔头。

    我竟然会把时间都放在睡觉上，真不科学。

    三两下梳洗好自己，我回到床边整理被子，摺到一半却感觉好像有那里不对劲。

    啊，手机！

    我忘了今天跟靳成御约好要去书店。

    在凌乱的被窝里，我找到昨天被乱丢到角落的sony。按了几下按键，发现萤幕竟然没有反应，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晚上我好像把它关机了。

    「完蛋……」靳成御肯定想把我杀了。

    果不其然，把手机打开后，萤幕疯狂跳出一连串的未读讯息和未接来电。

    以为靳成御的消息会霸佔第一，没想到还有一个傢伙跟他势均力敌。

    昨天喝醉的那人真是够了。

    我手忙脚乱换上一套外出服，又匆匆忙忙地衝到厕所梳理好自己，等到好不容易坐在在门口穿鞋，手机刚好在这时响起。

    滑过通话键，我连声喂都来不及说，就听对方劈哩啪啦地骂道：「白文忆，你是白痴吗！我们约好十点见面现在都几点了？你的手机是装饰品吗？打给你那么多次都没开机是怎样？有事不来也不说一声，当老子时间很多都不用上班吗？」

    我乾笑两声，「抱歉。」

    「抱个屁，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我实话实说。

    手机那头突然沉默几秒，依我跟那傢伙的认识，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所以我很有sense把手机拿离耳朵，等待他的炮轰。

    「白文忆，你这个智障──！路上堵车这种破理由我都只能勉强接受，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你还在家你还在家你还在家？你是笨蛋还是白痴？以为我是你的朋友就可以这样对待我吗？你他妈最好不要太过份！当老子真的很间有空做公益是吗？」靳成御的吼声大到我不开免持都听得见。

    呃，开啟编辑模式的傢伙又开始凶我了。

    既然有错在先，我也不好意思反驳什么，「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你最好十五分鐘以内给我赶过来，否则我一定会杀去你家把你大卸八块。」他发出最后通牒。

    我到你那的距离好歹也要半个小时耶，你这样的限制岂不是要我飆车嘛！

    「你还有十四分三十秒。」他冷冷地说。

    知道他真的火了，我的语速马上变快，「等我，我十四分鐘之内一定飆过去。」

    靠，都是昨天那个浑蛋的错。

    这下子超速罚单肯定不只一张了。

    ?

    十万火急赶到百货公司，我远远就见到靳成御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

    踩着高跟鞋，因为怕脚扭到，我不敢跑得太快，只得用一种三步併作两步的滑稽步伐赶紧衝到店里。

    「你还知道我们约的地方喔？」靳成御皮肉不笑地说。

    「知道知道。」我连忙道歉赔不是。

    「要喝吗？」他指着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买一送一。」

    「好。」

    「为什么把手机关机？」

    说到这个我就头大。

    「还不是一直被别人电话骚扰。」我叹了一口气。

    他挑眉，「你不是不给别人电话的吗？」

    从小到大，我在路上被人搭訕的情况不在少数，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我几乎不会给别人联络方式。换言之，如果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表示那个人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

    「某个前男友。」我偏头，很认真地思考到底要怎么说。

    他皱了皱眉，「不会又是林奕天吧？」

    你这随猜随中的技能怎么不去买乐透？

    「早就叫你换号码了你不听，你看看，从上次分手到现在他打给你几次了？」

    如果每分手一次都要换一个电话号码，那也太不划算了吧，你知道一个门号的违约金有多贵吗？

    他翻了一个白眼，「他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干嘛又打给你？」

    我怎么知道喝醉的人在想什么？

    「喝醉？」他嗤之以鼻，「我看他八成是趁着酒意找你寻求安慰吧。」

    哇，靳成御，你随猜随中的狗屁技能真的可以去买张彩券了。

    他微微瞇起眼睛，「白文忆，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对方要求復合就会无条件答应的女人。」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说呢？」我莞尔。

    「那就好。」他满意地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资料夹，「那个人渣的问题就先放一边去，你看一下这个。」

    「这什么？」

    「你的小说很符合现在年轻人的胃口。已经有很多读者寄e-mail来我这，问你什么时候开签书会了。」他简单明瞭地说。

    签书会？

    当作家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给你一个场地，让你跟那些粉丝互动。」他双手交握在胸前，「原则上，我尊重作者的决定，所以要不要开签书会是你的自由。答案不用马上给我，你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可以思考。」

    「我不要。」不用一个礼拜，我现在就有答案。

    「为什么？」我的回答好像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知道那是多少作者梦寐以求的事吗？能开签书会代表你受欢迎欸！」

    「我当作家是因为我喜欢写作，至于受不受欢迎……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别过头，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理由。

    我所有的故事，绝大多数是经由自身经歷改编，但是，除了名字和地点不一样以外，其他像是人设个性、剧情衝突都跟当时发生的状况差不多。

    正因为相似度高达八成，我才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公开场合。

    毕竟不是所有角色都是好人，要是被那些人知道我用不好的方式去形容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我可就有得玩了。

    「你果然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不按理出牌的人。」他叹了一口气，「反正你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在这期间你可以认真思考，说不定等到最后一天，你的想法就改变了。」

    不会喔，就算你给我一年的时间，我的答案也一样。

    「咖啡喝完了没？」他转移话题。

    「嗯。」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书店了。」

    别的作家跟编辑的相处方式是怎样我并不清楚，但我跟靳成御嘴砲、互呛的机率高归高，不过该赶稿的时候我很努力，他在审稿时的认真程度也不比我差。

    毕竟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真要说的话，我倒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比较像是同学跟同学互相合伙谋生。

    虽说我被他用笔记本砸头的案例很多就是了。

    「如果我不认真，你以为你写得东西能看？」他满脸鄙视。

    「闭嘴，你欠揍吗？」我不甘示弱地回瞪。

    身为出版社的一员，他有专业的地方，这点无庸置疑。

    只是专业归专业，这还是不能掩饰他的白目。

    「干嘛一直看手錶？」他问。

    「你请假请到几点？再去书店的话，你会不会来不及回去？」

    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我本来只请九点到下午两点，但因为你的迟到，我早就跟老大说之后的时间都不回去了。」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意。

    「无所谓，老样子的规则，迟到的人负责下一次的餐费。」他耸肩。

    「嗯。」

    靳成御的口头禪是：编辑必须在短暂的时间内，掌握现有的市场优势和读者们的兴趣范围。

    所以有空的时候，他很常邀我来书店逛逛，说是看一下近期出版的趋势，或是观赏其他作者的作品。

    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我的小说的销售量。

    「不错啊，文学小说有排行前十。」他拿起架上的书，随意地翻了翻，「这年头，喜欢看爱情小说的人还真不少。」

    「你有什么意见吗？」

    习惯性嘴回去，还以为他会反驳什么，结果后者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很意外而已。毕竟我不是这一派的读者，没办法体会这种狂热。」

    仔细想想，这傢伙确实比较喜欢看国外的翻译小说，尤其是侦探推理类，像福尔摩斯、亚森罗苹这种。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是负责奇幻类型小说的编辑？」他话锋一转。

    是没说过……等等，你不负责言情？

    「既然你的领域不在这里，那你、你为什么还……」我的眼睛越瞪越大。

    「因为你写的类型不是奇幻冒险。如果我不常涉略这些内容，就会丧失对言情的判断能力。」他啪的一声把书闔上，转头对着我说：「你还记得当初自己想成为作家的理由吗？」

    记得，我说我想透过写作，抒发过去不完美的人生。

    「但你第一次写的作品真的跟幼稚园有得比，所以那时总编辑不太想让你成为我们的作家。」

    我有点丢脸的低下头，「那你最后是怎么说服他的？」

    「艾伦也是总编辑，所以我跟他担保，我会负责所有有关你的事情，要是最后赔的比赚的多，那些支出也会全部算在我的头上。」

    这么危险的投资，你怎么都没告诉我？我满脸不可置信。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愿你在最需要人帮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有一剎，他的笑容彷彿和高中时终于交到我这个朋友的表情重叠，那样的真诚，让我看得有些感动。

    毕竟以他的身分确实没必要做那么多，但他却为了我的梦想赴汤蹈火。

    「欸欸，你看，空海又出小说了耶。」

    「真的吗？在哪里？」

    「这里啊，你要买吗？我听小美说，这次她写的故事很好看。」

    「是喔，里面在讲什么呀？」

    「现在剧透就不有趣了，先买回家再说。」

    有两个大约高中年纪的女生从架上拿了一本小说，往柜台结帐的时候，讨论声刚好闯入我们耳中。

    「你还挺厉害的，我以为这类型的读者只有社会人士。」靳成御吹了一声口哨，「没想到现在的高中生居然也看都会言情。」

    「女生本来就比较早熟，你这个白痴。」我鄙视他一眼。

    「那证明你的能力不错啊。」

    「我的能力本来就不错啊！」虽然一开始的程度连我都觉得很丢脸就是了。

    「白文忆？」

    吵到一半，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让我跟靳成御同时往门口看去。

    「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好歹我也算半个老闆，要跑出来很容易啊。」简煜帆朝我的方向走来。

    所以我担心的没有错，你的员工有你这样的老闆真的很衰。光明正大跑到外面偷间的老闆，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他们不是我的员工，是我爸的。」他纠正我，然后看向旁边一会儿又看向我，「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在这，约会吗？你好。」他向靳成御点了个头。

    约你大头。

    谁都有可能跟我约会，就是跟这个是gay的傢伙不可能。

    「我是她朋友，简煜帆。」简煜帆友善地说。

    靳成御点了点头，礼尚往来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悄声对我说：「喂，你什么时候跟这么帅的男人当朋友了？这外表跟脸蛋还真不是盖的，很合我的胃口呢。」

    我瞥了他一眼，作势拿出手机，「需要我帮你跟艾伦说吗？」

    他赏了我一根中指，「你真的很靠妖。」

    「那就收起你八卦的视线，他是我哥的朋友。」竟然敢对女生比中指，你这个男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绅士？

    「对哪个女人都可以绅士，就是对你不可能。」他嘖了一声。

    见靳成御对着我的头猛敲，简煜帆笑了一声，「两位感情不错呀。」

    「谁要跟他／她感情不错！」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反驳。

    简煜帆吓了一跳，「呃？」

    我咳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事吗？」不会又只是来打招呼的吧？

    「喔，有啊，晚上你有没有空？」他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新开的烧肉店，要不要一起去吃？」

    为什么我要跟你这个完全不熟的人去吃烧肉？

    「我也不想跟你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一起好吗？」他瞪了我一眼，「是白文安说想去吃，我才问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如果不要我也不勉强啊，你不用这么委屈跑过来。」

    「我哥要去吃烧肉？」我狐疑。

    「怎样，你哥不能一天不吃你煮的菜喔？」他一脸大惊小怪。

    如果要吃外食，白文安通常会先打电话给我，所以你的可信度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零一。

    「够了，你这个恋兄控，我们是刚刚才决定要去吃的。」他受不了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我一看到来电显示是老哥，对简煜帆的可信度马上变成百分之百。「那好吧，我去。」

    某人显然已经懒得理我，他问靳成御：「你要一起来吗？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靳成御本想拒绝，不过我抢在他开口前说：「帮他一把吧。」

    「啊？」他一脸问号。

    「他爱死白文安了。」我承认这句话是故意说给简煜帆听的，因为我觉得他爆气的时候真的很好笑。

    「白、文、忆──我说了我不是同性恋！」

    看吧，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多有趣啊。

    「好啊，那我也去吧。」靳成御说。

    真不愧是我的知心好友，才能秒懂我想干嘛。

    「欸等等，你不要相信她的屁话。我不是同性恋，真的不是！」简煜帆急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我随便敷衍了几句。

    都几岁的人了，还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幼稚。

    「屁啦！明明就是你自己在那里脑补过度，为什么要让他误会我是……」

    懒得听他废话，我跟靳成御说：「走吧，先回家一趟，等等你载我过去。」

    「好。」

    「欸白文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不要突然跑掉，喂！喂喂！白文忆──」

    再问一次，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话可以这么多？

    我猜他上辈子一定是八婆，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chapter3 -上-

    晚上，靳成御放我在新开的烧肉店门口下车，说是要去找停车位，叫我直接在门口等。

    站在招牌的旁边，我无言地望着门口大排长龙的队伍。

    除了首刷限定的特装小说，还有横跨许多国家的动漫商品，对于排队这种事情，我向来是有多远离多远。

    我没耐性效仿台湾人为美食等待的特质，也没办法忍受人山人海的地方太久。为了晚餐消耗那么多的时间和体力，我倒不如回家下厨。

    握在手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滑开解锁，有人传了简讯给我。

    「有订位，二楼二十七号桌。」

    传讯显示让我愣了一下，对方竟然不是白文安。

    「你干嘛挡在门口？」靳成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我摇头，「他们在楼上，走吧。」

    在服务员的告知下，我从靠窗的位置找到白文安和简煜帆。

    「好久不见。」靳成御对白文安微笑。

    「久违。」白文安頷首。

    我拉开椅子，问简煜帆：「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你哥的手机没电了，他叫我传简讯给你。」他滑着手机，一边回答我，「欸白文忆，你真的很奇怪耶，刚刚白文安说不要打电话，用传讯的方式你才会看，为什么啊？」

    因为不认识的号码我不会接。

    他无语，「你是有多常被骚扰？」

    很常，像最近的例子就是昨天。

    「都到了就看一下菜单吧，听说这里最好吃的是霜降牛，你要不要吃吃看？」白文安拿着菜单问我。

    「都可以。」只要是看起来能吃、还入得了口的食物，基本上我不挑食。

    「那这个呢？」他比了比虾子。

    「好。」海鲜啊，我喜欢。

    「帮我点这个，骰子牛。」靳成御说。

    「还有这个，雪花猪。」简煜帆说。

    「你们吃得完吗？如果到时候剩的食材太多，会多收百分之十的清洁费。」老哥指着菜单上的标示。

    简煜帆笑了笑，「别小看三个男人的食量，我中午没吃就是为了晚上这一刻。」

    「这里可以外带吗？」靳成御问。

    「可以。」

    「如果吃不完，外带的费用算我头上。反正平常我很少开火，剩下的东西让我带回去当下一餐也不错。」

    「好。」白文安指了指吧檯，「这边的饮料是自助式的，旁边的甜点也是。你们有需要的话，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那我先去拿饮料，你们要什么？」简煜帆问。

    「我要红茶。」白文安说。

    「我跟你去吧，你一个人应该拿不了那么多。」靳成御说。

    简煜帆点头，「白文忆，你呢？」

    「不要汽水，其他都可以。」语毕，差点忘记跟他说谢谢。

    等待餐点上齐的时间，我看了一下手机的讯息通知。

    昨天到今天的未接来电除了靳成御早上打给我的十八通以外，剩下的全都来自林奕天。

    虽然这个人的号码我早就删了，但只要他还没换号，我永远认得出来。

    敢情这个神经病是从几点醉到几点？总共五十三通的电话未免也太多！

    真希望喝醉的人能别具备这么不堪其扰的技能，特别是打电话给前任，姑且不论别人的看法如何，但就我而言，还真是有够烦的。

    好不容易将那些通知全部删掉，底下还有两封简讯。

    一封是林奕天传来的，「小忆，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我？」

    完全不想回应，我按下删除键。

    另一封则是来自未知名的号码，「白文忆小姐，既然你已经跟奕天分手了，就别再骚扰我跟他的生活好吗？」

    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现任女友吧。

    「我无意打扰你跟他的生活，只希望你能别让男友在喝醉的时候碰到手机。」希望她可以理解，有时候有问题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朝夕相处、应该属于自己另一半的人。

    按下传送键，服务人员正好把餐点送来了。

    白文安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关心地问我：「怎么突然叹气？」。

    「垃圾讯息太多。」不想让他担心，我瞎扯一个理由。

    「垃圾要丢到垃圾桶，莫非对方知道你跟垃圾桶是同个东西？」靳成御的声音悠悠传进我的耳中。

    「你才垃圾人。」接过他手上的奶茶，我没好气地说。

    「喔耶，肉来了！」简煜帆坐回位子上，迫不及待的模样让隔壁桌的女性同胞们忍不住多看几眼。

    老天，我刚才应该要先找好逃生门才对。

    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跟一桌顏质高的帅哥吃饭。

    并不是我爱抱怨他们不好，毕竟自己身边的人被路人称讚、要电话号码什么的值得骄傲。但根据过往的经歷，那些爱慕者总喜欢追着他们跑，然后把我赌在角落害我动弹不得。

    「喂，你好歹也长得人模人样，能不能给点符合你外表的举动？」我傻眼地看着简煜帆。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副垂涎三尺又狼吞虎嚥的脸是怎么回事？

    「安啦，只要人长得帅，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形象好吗。」他本人倒是完全不care这些小细节，「你要吃吗？刚烤好的雪花猪香喷喷的喔。」

    要是你看过靳成御吃义大利麵的样子就不会这样说了。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突然觉得这人很像小孩子，有糖吃就能拋开一切烦恼似的，笑得如此开怀。

    「客气什么，快吃。」他夹了一坨肉给我。

    那你刚才是在问屁。

    我无言，「谢了。」

    「吃吧，这是刚烤好的霜降牛。」白文安夹了一片肉给我。

    「谢谢。」

    「还有这个，骰子牛也不错。」靳成御也夹了一个牛肉给我。

    「……」

    我们可以商量一件事吗？先把自己餵饱再来帮我夹肉。

    那么疯狂地塞食物给我，真当你们是在养猪喔。

    ?

    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除了我留在位子上顾东西之外，其他三个男人都跑去吧檯看有什么甜点可以拿。

    「小忆？」

    忽然，有一道我打死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从我头上落下。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

    有时可以大到想找一个人却永远找不到；有时则是小到不管走到哪里都遇到不想遇的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昨天骚扰我很久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低下头，这时候手机成了我的最佳良伴，我假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心理猛喊离去的三人可以赶快回来。

    「你是白文忆对不对？小忆？是我啊，我是林奕天。」没想到对方竟然动手推了我的肩膀。

    他妈的，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装熟或擅自碰我。

    「你欠警察抓吗？」我不耐烦地抬头，厌恶地瞪着那个男人。

    「呃，对不起，只是一看到你，我就……」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真心诚意地说：「小忆，昨天真的很对不起，我酒后失态了。」

    谁酒后都会失态的，否则这世上哪那么多酒驾、酒后闹事的新闻？

    我望着烤盘上残留的肉渣，「嗯，听到了。」

    如果以为他会说完这句就走，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从一旁的玻璃倒映，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看得非常烦燥。

    「小忆……你现在有男朋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干你屁事。」

    我不懂一个已经分手很久的人问这个干嘛。

    「我只是……想关心你一下嘛。」他乾笑。

    「谢谢，不用。」

    我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请你记得我们已经结束了，两人互不相干。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也不要再上演过去那些鸟事。多花一点时间陪陪你的现任女友，她已经为了你打扰到我了。」

    「她做了什么？」

    我滑过手机，把那封尚未删除的简讯拿给他看。

    「抱歉，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我们吵架了，这几天都没有见面。」

    「所以呢？」

    「你能不能……陪陪我？以朋友的名义，听我讲一下心事。」

    我的声音瞬间降到零度以下，「三十秒，从我眼前消失。」

    你以为我是谁？

    附属品？

    可以任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初是你先背着我对着徐若宁投怀送抱，在第三者的怀抱里，你从没考虑过我的心情，现在你却告诉我，希望以朋友的名义听你讲一下心事？

    「小忆，你冷静一点，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他拚命地解释，「我只是想说，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至少还能是朋友……」

    「我为什么要跟分手的人当朋友？给、我、滚。」我把喝完的饮料杯重重放到桌上，啪的一声，不小心让附近的客人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欸白文忆，你发疯喔，干嘛突然摔杯子？会影响其他人的客人会被赶出去你知不知道？」简煜帆拿着一碗冰淇淋回来。

    我狠狠瞪着林奕天，没空理会那傢伙，「我不把你的手机号码黑名单是因为我不喜欢做人做得太绝。你懂『结束』这两个字怎么写吗？你晓得『结束』的意思是什么吗？请你记住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身分，不要每次喝醉就只会狂call我电话。」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突然觉得徐若宁很可悲。

    当初为了爱情费尽心思跟我逞凶斗狠，好不容易得来的男人却在吵架时跑去找前女友尽是说些屁话。

    我从不认为爱情里的第三者有什么错，因为真要追究，最不对的都是先让自己失衡的那一方。

    「不要叫我小忆，你没资格。」我抢在他开口之前打断。

    「不要对我那么有敌意好吗……」林奕天失神地看着我，伸手又想搭上我的肩。

    旁边突然伸来一隻手打掉他，「不管你是谁，讲话就讲话，请别随便对女人动手。」

    简煜帆不晓得什么时候放下冰淇淋，来到我身旁。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跟她谈一下。」林奕天尷尬地笑了一下。

    「她刚才已经拒绝你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简煜帆便将我挡在身后。

    其实有一瞬间我是吓到的，毕竟我跟他也才刚认识不久。

    但按之前的例子，他顶多只是被我搞到爆气想吃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冷漠和疏离。

    「这是我跟她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没关係吧！」林奕天耐着性子说。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说要跟我女友谈一下，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觉得我是『外人』。」简煜帆的口吻十分冷淡。

    「你是小忆的男朋友？」林奕天不敢置信。

    「是。」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竟然能把谎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我默默望向玻璃上的倒影，一时之间，他护航的样子和过去保护我的老哥有些神似。

    「这样啊，原来你已经有新对象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奕天低落的表情让我非常不舒服，好像我已经没有价值一样，还让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力气。

    「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请你离开了吗？」简煜帆用一种不允许别人拒绝的口吻说。

    林奕天点了点头，「对不起，我现在马上走。」转身之前，他神色复杂地望着简煜帆，「小忆是个好女人，请你好好待她。」

    「当然。」简煜帆莞尔。

    等他离开后，附近看戏的人们纷纷转头继续吃东西。我叹了一口气，拉了一下简煜帆的衣服，「他走了，赶快吃你的冰吧。」再不吃的话，它都变成奶昔了。

    基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再加上简煜帆本来就坐在我对面，对上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我只想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不是怕他质问，而是不想被关心。

    吃饭吃到现在，我第一次离开座位。来到一楼，我跑到柜台问服务人员：「你们新开幕是不是有特製的纪念品？」如果我记得没错，刚刚在门口有看到海报。

    「有的。」服务小姐从柜子里拿了几个吊饰放在柜檯，「小牛的、小肉片的、烧肉大组合的任您挑选，这些都是今天非常热销的商品喔。当然，如果您喜欢大一点的摆饰，这里有目录，您可以参考一下。」

    我摇头，指着小肉片说：「不用了，请给我这个。」

    「好的，请问要跟您用餐的费用一起结，还是单独结帐？」

    「单独。」

    「好的，这样总共是一百五十元。」

 chapter3 -下-

    付完钱，我走上二楼。

    回到位子上，白文安和靳成御还没回来。

    「他们拿什么东西拿那么久？」吧檯又不会很远，人呢？

    简煜帆说：「他们刚刚已经回来过了，现在是觉得甜点很好吃，所以又跑去拿第二次。」

    谁说只有女人喜欢甜点，我看男人才是。

    我拿出刚刚买的吊饰递给他，「这个给你。」

    「啊？」他一脸讶异。

    「刚才的回礼，谢谢你。」也不管他要不要，我把东西塞到他手上就假装没事继续滑手机。

    「你下去就是为了买这个给我？」他满脸为什么。

    「嗯。」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欠人情吧。

    「真稀奇。」他打量着吊饰，吹了一声口哨，「所以刚刚那个人真的是你前男友啊？」

    「嗯。」

    「他似乎对你馀情未了，想復合吗？」他好奇地问。

    我不想跟一个不熟的人谈论我的感情问题。

    「你干嘛那么像刺蝟？关心你一下不行喔。」

    我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要不是我是白文安的妹妹，你才懒得搭理我。」

    「不错，你越来越懂我了。」他满意地点头，然后瞬间变脸威胁道：「你要是再误解我对你哥有意思，我真的会把你杀了。」

    之前我可能会反驳什么，但我现在没心情，所以也不想回应。

    他倒是不怎么尷尬，把吃完的碗放到旁边，就这样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干嘛？」一副想把我解剖的样子。

    「现在，我们扯平了。」他笑嘻嘻地说，「别再说我眼光差，因为你的眼光也没有好到哪去。」

    「你欠打吗？」我瞪了他一眼。

    他毫不在乎地耸肩，「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洁西卡才对我这么不客气，后来我发现，你好像对所有人都是这一号的个性。」

    不要说的好像有多懂我。

    「我本来就不会为谁改变，如果不喜欢我、看不惯我，就不要靠近我。」我淡淡地说。

    「你是有多想与世隔绝？」他大笑。

    我只是懒得花心思跟别人做对。

    「刚刚的事情你有告诉我哥和我朋友吗？」

    「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不要告诉他们。」

    「为什么？」

    因为靳成御会去他家杀人放火，白文安则是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揍他一拳。

    简煜帆大笑，「靳成御跟你哥对你真的很宠。」

    我也这么觉得。

    「有什么心事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说啊。我这个人很乐意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他撑着下巴，认真地说。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低下头，我故作神色自若地顺着他说：「对，然后不小心就被洁西卡缠上。」

    他瞪了我一眼，「黑歷史就别提了，我们已经刚刚不是已经扯平了吗？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说了。」

    我好奇地问：「你到底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她告白的时候我正好没对象，想说蛮漂亮的就试试看了。」他简单扼要地说。

    「结果没想到却踢到铁板。」

    他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你不懂，这就是长太帅的缺点啊。」

    我假装没听到那段，「除了洁西卡，你还交过其他女朋友吗？」

    「干嘛，你对我感兴趣了？」他挑眉。

    并没有。

    我翻了一个白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几秒，正想开始诉说自己的丰功伟业，白文安和靳成御却正好回来。

    「白文忆，你不吃甜点？」靳成御拿着一碗爆米花。

    我摇头，「不要，我很饱。」

    「很饱？」他上下打量我，贼笑，「不会是怕胖想学人家减肥吧？」

    我也没反驳什么，就是神色自若地打了一通电话，「喂，艾伦？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靳成御最近好像吃饱太间……」

    靳成御吓得马上抢走我的手机，「妈的白文忆，你可以再机车一点，是嫌我工作不够多吗？」

    看样子，他还记得艾伦不只是他的男朋友，同时还是他的大boss。

    以往靳成御犯傻的时候，这位大boss总爱把一大堆公事丢给他，说是要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逆向的疼爱。

    我挑眉，「来啊，我们互相伤害啊。」

    「……你给我记住。」他的脸很臭。

    下了楼梯，白文安和靳成御还在猜拳抢帐单，简煜帆突然靠近我身后，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交过几个女朋友，可以打我的电话跟我聊聊，对于美女的要求，我向来照单全收。」

    讲清楚，明明只是因为我是白文安的妹妹，论对公司的利益，论对老哥的情谊，你才不想得罪我。

    「什么利益？说得好像我很势利眼。」他不赞同我的说法，「就说了不要那么带刺，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不行喔？」

    是是是，随便啦。

    「欸你这个没礼貌的傢伙，看不出来我很认真吗？如果你对我有兴趣，我是真的可以告诉你我交过几个女朋友啊！不是每个人问这个问题我都会回答欸，你应该要感到很荣幸才是。」

    而我依旧只是翻了一个白眼，回他三个字：「不需要。」

    除了话多以外，我又发现这个男人新的特色，就是──

    超、级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

    「有什么心事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说啊。」

    半夜，我从梦中惊醒。

    从烧肉店回来已经过了一段日子，在这期间，我一如往常看着电脑卡稿，或是找机会跟靳成御说说屁话。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几天的睡梦中总会跑出上次吃饭的场景，而让我百思不解的是，为什么白文安和靳成御的画面是少之又少，和简煜帆相处的点滴却是记忆犹新？

    是因为遇到林奕天吗？还是因为那句话？

    在那么尷尬的场合遇到前男友，让他突然说什么可以当我的情绪垃圾桶。

    「哈哈哈，想也知道不可能。」

    姑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做我的倾听者，光是他的外表和条件，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对我。

    一个不缺女人的男人，我看他是脑袋撞到才会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都已经几岁了，我怎么还对场面话这么没有抵抗力呢……」我苦笑。

    看了一下手机，凌晨两点半。

    反正醒都醒了，要我继续睡也有点困难，于是我乾脆把电灯打开，想趁清醒的时候继续赶稿。

    女人嘛，到了三十岁就不能像二十岁的少女一样，熬夜追剧还能倒头就睡了。

    「距离稿件到期还有一个月啊……」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但我的灵感几乎每次都会卡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写着写着，又断了泉源似的，很烦，很焦躁。

    言情小说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写的东西，我把它想得太容易了。

    敲着键盘，等我觉得搞改得差不多时，天也亮了。

    想着应该有段时间不会用电脑，所以就顺手把电源给关了。

    「早安。」白文安说。

    「早。」放下餐盘，我倒了一杯牛奶给他，「今天我要去看书展，晚上就不回家煮了。」

    他点了点头，「不要太晚回来。」

    「冰箱里有上次吃剩的番茄炒蛋和青菜蛋花汤，你热一热就可以吃了。」我说。

    「好。」

    送他出门上班后，我回房间稍微补个眠，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

    梳洗一下自己，我随手挑了一件外出服，化了一点淡妆，眼看打扮得差不多了，算算公车会来的时间，我便拿起包包走到玄关穿鞋。

    一个人的时候，我偶尔会搭乘交通工具。反正住都市到哪里都挺方便，也不用愁想停车还没停车位的问题。

    「书展的话，在c栋13楼喔。」

    按照服务小姐的指示，我到了书展会场。

    见到架上琳琅满目的作品，我的双眼就忍不住闪闪发光。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国际书展呢！我早就期待很久了。

    「白文忆？」

    在我沉浸于书堆里的时候，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

    老天是在玩我吗？

    为什么感觉走到哪里都可以遇到他？

    「干嘛这样看我？我不能来逛书展喔。」或许是表情太过明显，简煜帆不悦地说。

    「可以，当然可以。」

    我没忘记你是上班时间也能一直翘班的老闆。

    就怕员工知道以后，觉得自己的赴汤蹈火就像泼出去的水，认真上班的劲全给你白费。

    「我今天放假。」他说。

    「好喔。」我敷衍。

    当老闆的每天都嘛可以放假。

    「欸，没礼貌，我今天真的放假。不信的话，要不要看一下我的班表？」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简煜帆作势拿出手机。

    「我看你班表干嘛？又不是你老闆。」

    「谁叫你一脸看不起我？」他跟在我的身后喋喋不休，「不是我要说，你这个人真的很机车。我是刚好看到你才过来打招呼，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用那种眼神看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这样对待欸，那种鄙视的眼神真的让我很受伤耶。」

    我突然停下脚步，他差点撞上我，「干嘛？」

    「很受伤吗？」

    他用力地点头。

    「那，你就继续受伤吧。」我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喊：「欸白文忆你给我站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你对待朋友都这么残忍吗？」

    靠，我什么时候跟你是朋友了？

    不是一起吃过饭、见过面的人就会变成朋友好吗？

    「你是白文安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我纠正。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厢情愿吗……」他好受伤。

    如果这傢伙去当演员，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赢得最佳男主角，不只外表帅翻天，还真他妈的超会演。

    只是遗憾，我一点都不想陪他演八点档，「这里可是书展，拿出你身为绅士的风度行不行？」

    嘰嘰喳喳吵死了，到时被服务人员赶出去可别求我救你。

    「我平常也很绅士好吗？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突然很激动……对耶，为什么啊？我不记得我是话很多的人啊。」」说着说着，他还自己出神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太机车，才搞得我逼不得已必须反驳。」

    嗯，没关係，反正喝醉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酒醉。

    「你够了喔，不要以为我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他瞪着我的后脑，炽热的视线让我觉得脑袋快被射穿了。「还有，我的酒量很好，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比赛。」

    这个人的脑回路是不是特歪？

    我无言地转头，「你都这样跟人搭訕的吗？一上来就直接邀对方开喝，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白文安的朋友，我真的会以为你是缺乏性伴侣，所以才这么急着想找人约炮。」

    「我是说喝酒，不是约炮！」他一秒火大，「你可以想一些正常的事吗？谁说喝酒一定要开房间？那我跟你哥喝的话，我不就也要跟他上床了？」

    听了他的话，我整个人的精神都来了，「你终于肯承认你喜欢白文安了？还想跟他上床？」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克制濒临抓狂的怒火，「老天，差点忘了你们姓白的脑袋都有问题，你可是白文忆啊白文忆……」

    姊知道自己的名字很好听，但你真的不用一直唸。

    「你到底要不要进来？不进来我就先走了。」要是再不打断他的爆气，我真担心等等他会站在门口一整天。

    他摆了摆手，「你先逛吧，我跟人有约。」

    跟人有约？

    顿时，我有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烧呀烧的，虽说仅仅只是一瞬间，马上就消失无影无踪。

    难道我在乎约他的人是谁？

    喔拜託，别开玩笑了。

    如果像他那样的人还没有人约，我才觉得他做人真的很失败。

    但，假设真的只是这样，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心情会有点低落？

    因为他是老哥的朋友？还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慢着，我的朋友？

    靠，我才不要跟囉哩八缩的人当朋友。

 chapter4 -上-

    「史蒂芬.金的作品重译了啊……」

    在国外翻译小说区绕了一圈，我随手拿起一本放在排行榜前十的作品。

    习惯从别人的小说里找寻灵感，是所有作者的通病……呃，说正确点，那是我的通病。

    其实也不是没故事可写，纯粹就是觉得自己文笔太差，对一篇文章里总是出现差不多的连接词感到懊恼而已。

    「白文忆，你这篇再给我出现一次『因为所以』试试。你他妈的整篇都是因为所以，当全世界的人都只认识这四个字喔？」想着想着，靳成御强压着怒气的表情忽然浮现在脑海。

    不愧是同学兼麻吉一场，不用多做解释，只要他一抬腿，我就知道他想踹谁。

    把小说放回原处，我缓缓逛到华文小说区。

    依旧是站在排行榜前面，见到上次出版的小说被摆在第十名，我的心情彷彿水火交织，既是开心的要死又同时感到心酸极致。

    毕竟对作者来说，自己的作品可以登上排行榜是如此荣耀，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竟能得到大眾们的喜爱，有时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明明没什么感情生活，怎么就选了言情小说家呢……」放下书本，我不由得苦笑。

    有些人，一旦爱了就是幸福；也有些人，一旦爱上就不再幸福。

    我曾经期待有人能和我共度一辈子，谈了几场恋爱后，却发现那只是小女孩才能幻想的幸福故事。活到这个年纪，我的身边连个骑士都没有，更别说是白马王子。

    或者说，曾经有的。

    只是他们最后都离开我了。

    「白文忆，在爱情里，我看不到你对我的需要。」

    忘记是第几任的男朋友，在情人节过后传了一封简讯给我。

    他说明明是男女朋友的关係，我却总是把他遗忘在寂寞的角落，所以受不了了，想要分手。

    遗忘？

    只要是他想要的，周末出游、看电影、上山过夜之类的活动，我明明就尽可能地挪出时间。

    为了和他一起出去，那时还不惜跟经理大吵一架，谁叫我的上司看在我是菜鸟，就老爱要求我加时加班赶出货。

    那时才刚出社会不久呢！

    我努力适应职场上的生活，同时又得兼顾男朋友的要求，付出那么多，结果呢？换来的只有悲剧。

    那时我觉得算了，反正谈个恋爱谁没分手过？

    只要还年轻，之后再交男朋友从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随着年龄增长，我发现无论付出多少真心，我最终还是只得到背叛。

    有一次提早下班去见男友，想着吓对方一跳，给他惊喜，结果我才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锁，一阵不属于我的香水味，和一双不属于我的红色高跟鞋就这样映入眼帘。

    哈，还吓他呢。

    人都还没吓到倒是先吓死自己了。

    「对，我就是劈腿，不然你想怎么样？」

    曾经喜欢的人，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对着我，手里拥着素未谋面的女人。

    「如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伤害我？

    「伤害？」他冷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是加班就是没空。难道我没跟你说过吗？应该有吧，还说过好几次，可你有听进去吗？」

    「我……」

    「到底是谁受伤，白文忆，你不要把错都怪在我身上。」

    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随便说了几句慢走不送，然后就叫我别再来了。

    人生嘛，谈恋爱会失恋什么的在所难免，反正这个人已经不想继续下去，那我也不会挽留对方。

    失去一个情人没什么，继续找下一个就好了。

    对，我曾经这么想的。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不再期待爱情了呢？

    「白文忆，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爱。」

    「你除了工作和自己以外，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分手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

    「我根本就算不上是你的男朋友，而是你的工具人吧！」

    自从和那一任分手，我也遇过不少对象。可莫名其妙的是，他们最初都说喜欢我，在交往之后，又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

    我始终想不透理由，是因为我不够爱吗？

    所以才让对方觉得空虚，忍受不了寂寞？

    「你是爱我，但比起我，你更爱的人是自己。」

    交往的数量多了，基本上有谁也不太记得了。

    唯独一个我真心死心塌地的人，让我至今依然无法忘怀。

    比起那些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傢伙，这人反而像是邻家大哥，淡淡地告诉我理由，淡淡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淡淡地离开我身边，最后终于失去联络。

    我更爱的人，是自己？

    哈，开什么玩笑，如果我爱的人是自己，那干嘛还要谈恋爱？

    明明就是不要我了，还讲一堆好像我才是错误那方的藉口。

    想分手就直说啊，一段话讲的九弯十八拐，当每个人的脑子都好使，我都听得懂？

    「你是……白文忆吗？」

    恍神之时，有人从后面点了我的肩膀。

    靠，哪个浑蛋？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一转身，我的双眼微微睁大。

    「真的是你。」一名穿着休间、发型时尚的男人对着我笑，「那么久没见，我还怕认错人呢。」

    这时候我还情愿是你认错人，也不要突然认出我。

    「你过得好吗？」

    我低下头，不怎么想看他，「嗯，还可以。」

    生活不就是那样，能过一天是一天，哪怕被人重重地绊倒，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站起来。

    「刚想着会不会这么巧就在书展遇到你，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他轻笑一声，「你还是很喜欢看书呀。」

    「没事的话，我走了。」我不想理他。

    不，说正确点，我是不想面对他。

    「等等。」他抓住我的手，「难得有机会见面，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

    「我为什么要跟你喝咖啡？」我烦躁地甩开他的手。

    「就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若有所思地笑着。

    拜託不要对我笑，你明知道我最无法招架的就是你的笑。

    「这么久没见，你的个性还是跟以前一样泼辣。」

    邀我喝咖啡还说我泼辣？

    「那你就不要跟一个泼辣的女人喝咖啡。」

    他不在意我的无理，而是温和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当是老朋友叙旧一场，聊个天吧。」

    我还没说好，他又补了一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既然是我邀你，当然也是我请客。」

    对方温柔的视线让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你先让我逛完书展行吗？我才刚来不久，还没逛完全部。」

    「当然。」他爽快答应，「介意一起逛吗？」

    「你不介意跟没人要的前女友一起，我就不介意跟分手后的前男友一起。」

    「这话听起来好酸。」

    别担心，我只是习惯性回嘴而已。

    「那你慢慢逛吧，我不赶时间，可以陪你。」

    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很难想像当初闹得不可开交的我们居然可以这么和平。

    「温凯杰。」我叫了他的名字。

    「嗯？」

    「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

    「怎么这么问？」他浅笑。

    一个已经分手不知道多久的前男友，在半路上突然叫住我，问候一下我的生活，然后还邀我一起喝咖啡……正常人避嫌都来不及了，还招惹前任干嘛？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刚好来看书展又刚好遇到你而已。」温凯杰云淡风轻的笑容还是像过去一样，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你自己一个人？」

    他点头。

    「是吗……」我蹲下身，拿起放在架上，那本属于我的小说。

    跟林奕天分手，我们从此不再是朋友。

    那跟你分手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你喜欢看爱情小说？」他也在我身旁蹲下，「空海？这个作者的名字好酷。你喜欢他吗？男人写的言情小说不知道好不好看。」

    「空海是女的。」我淡淡地说。

    他惊讶了一下，「真的？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我把小说拿给他。

    他翻过书本，稍微读了一下上面的大纲，「一个背着女朋友偷吃的男人，从来就不是个好男人……感觉女主角的经歷很悲惨，这种三心二意的人还是不要了吧。」

    「言情小说的定义就是得让主角遇到一个烂人。」

    「为什么？」

    如果一开始就遇到超级完美、平静顺遂的恋情，你要那些主打言情小说的作者怎么活呢。

    「所以这本是happyending？」

    我笑了笑，「你要是好奇，可以买下来看看啊。」

    「好主意。」明明只是个玩笑，他却当真了。

    我愣了一下，「我随便说的，你真的要买？」

    「反正也是来逛书展嘛，空手而归不是很可惜？」

    喔，真荒谬。

    里面的主角可是我跟林奕天呀，而在他之后的暖男真主角可是你啊！前男友竟然对我过去的爱情故事感兴趣，是我在作梦，还是世界在作梦？

    「里面的内容很奇怪吗？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微妙。」他疑惑地问。

    「没、没事……」我哈哈地乾笑。

    我的表情当然妙了，毕竟这是真人真事，我也完全没料到你会对它有意思。

    「你要买吗？」

    我摇头，「你买就好。」

    出版当天我就已经拿到实体书了，电脑里还留着我的原稿呢。

    「就说空海的小说一定有在排行榜上，你还说没有？」

    「我又不知道它是哪个分类，绕了那么多的排行榜，谁找得到啦。」

    「你要睁大眼睛看啊，睁大眼睛，你没眼睛吗？」

    「喂，难得我愿意陪你来书展，别那么损我行不行？」

    一道很耳熟的声音冷不防介入我们之间，回过头一看，果然是简煜帆和他的……女朋友？

    「别说了，我就知道约你是失策。」女生又是摇头又是无奈。

    「反正你都找到了，就别那么计较了好吗……白文忆？你怎么还在这？都已经进来多久了，你还没逛完喔？」简煜帆的视线忽然转向我。

    你是我的保母吗？我爱逛到几点到底干你屁事。

    「问一下会死喔。」他没好气地说，「旁边那个你朋友？」

    我点头。

    「你好。」温凯杰礼貌性莞尔。

    「你好。」简煜帆正想介绍他旁边的女生，但我打断了，因为不想听。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我拉过温凯杰，没理会简煜帆脸上的错愕。

    「欸白文忆，你吃炸药喔？火气那么大，小心别人扫到你的颱风尾喔！」

    身后传来某人无良的声音，可我不想回应，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快步走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拉着温凯杰。赫然放开手，我有些慌忙又不知所措地说：「呃，对不起，我下意识就……」

    「没关係。」他笑了笑，「刚刚那是你朋友？」

    我支支吾吾半天，「呃，算是。」

    「看你好像不想见他的样子，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旁边的女生有点碍眼而已。

    男人喜欢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前凸后翘型的浓妆大姐姐，另外一种则是温柔婉约型的清新小妹妹。

    那个女生属于第二种，如此小鸟依人，和野蛮强悍的我完全不合。

    原来简煜帆也喜欢那样的女人吗？

    也是，那么娇小可爱，就算生气了，应该也不会丑到哪去，相反的，还有一种小猫咪扮大老虎的反差萌。

    「……」

    不对，我为什么要关心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的身边有谁到底干我屁事。

    胡思乱想几分鐘，耳边突然噗哧的笑声，让我想起温凯杰的存在。

    转过头，一向不笑出声的他难得乐得开怀。

    我做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表情可以这么丰富。」他扬着嘴角说。

    又不是顏面神经失调，表情丰富很奇怪吗？

    他摇了摇头，「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表情都差不多死板，不像现在这样，嗯……感觉很有生机？」

    「我不是大自然，别用生机形容我。」我一脸黑线。

    「一个比喻而已，不要在意。」他指着楼层简介，「走吧，我们去星巴克。」

    「嗯。」

 chapter4 -下-

    进到店内，点了咖啡付完钱，我们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

    温凯杰把咖啡端到桌上，关心地问：「你还在公司上班吗？」

    我摇头，「已经离职很久了。」

    「什么时候？」他诧异。

    「和你分手后。」

    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十个对象有九个都对我的加班非常有意见，跟我抱怨久了，连我都忍不住对自己抗议了。

    「那你现在有其他工作吗？」

    「没有。」除了靳成御和白文安以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干嘛。

    他皱眉，「这样你不就没有收入了？」

    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反正有人愿意养我啊。」

    他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很认真地问我：「你……该不会变成别人包养的小三了吧？」

    「我是这么无耻的人吗？」他的话让我忍不住大笑。

    「可是除了包养，我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养你。」

    「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在这个世上最愿意对我掏心掏肺的人，除了我哥以外，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我淡淡地说。

    他担忧地说：「就算是哥哥，也不能保证他未来不会有自己的家庭。趁着年轻，你还是赶快找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吧。」

    「不要。」

    「为什么？」

    我挑眉，「我的工作已经被你们毁了，现在我要做什么，还轮得到你们插手？」

    这话听起来怨念很重，但这是事实，如果不是你们抱怨我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我想我现在应该还是普通的officeworker。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

    对不起什么？

    「那时候我的疏离和不告而别一定让你吃了很多苦吧。」他无奈地笑着。

    我顿了一下，不自然地笑，「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是的，温凯杰就是我过去最死心塌地的情人。

    我们因为一场意外在一起，以为一同经歷了失恋就可以成为彼此最特别的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明明是如此希望能和对方携手到老，我们却用了错的方式，输给各自的寂寞和自尊。

    他毫不犹豫抱怨我的冷漠，而我毫不犹豫地放手，试图以逆向的方式期待他会为我捨弃自由。

    可没想到那次分开以后就是彻底没联络。

    或许他早就决心想要走，而我始终拉不下脸求他回头。

    「那时候的我还没找到工作，一天到晚只希望女朋友可以陪在我的身边。但我从没考虑你的立场，直到我有工作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职场上的生活真的一发不可收拾。有那么多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一回神，却不知道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他望着我苦笑，「我很抱歉当初用这个理由指责你，其实真正自私的人是我，我才是那个只爱自己的人。」

    默默听着他的话，我紧握手里的咖啡不发一语。

    如果以你的立场，我确实不是个称职的女友，因为工作，我冷落了最重要的人，可以我的立场，你真的做错了吗？

    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每天站在公司门口等我下班的你。

    只要你对着我笑，只要你给我怀抱，就算当天受到不合理的对待，沉闷的情绪也能一扫而空。

    假设你只爱自己，又何必把我放在心上？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用太在意。」有太多的情绪同时聚在心底，一时之间，我不晓得该如何表达。

    所以现在你是想说，我们还能再重来一次吗？

    望着曾经熟悉的脸庞，我试图在他脸上寻找其他意义。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是林奕天，早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能多远闪多远，但此刻在我对面的人是温凯杰，如果他想跟我重新谈一场恋爱……我倒不是不愿再失去自由一次。

    毕竟相见后，我还是喜欢他的温柔，那双无时无刻都散发出暖意的眼神，也曾经属于我。

    「抱歉，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温凯杰像是释怀地松了一口气，「你愿意原谅我吗？原谅过去那个不懂世事、只会抱怨寂寞的我。」

    「可以。」反正都过去了，原不原谅早就没有意义。

    「谢谢。」他露出微笑，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

    「这是？」

    从他的手中接过，上面大大的粉红色爱心，让我的脑袋顿时当机。

    努力抑制心中不断涌出的不祥预感，我假装若无其事地慢慢打开，「你的情书吗？做得可真漂亮……」

    他摇头，「这是喜帖。」

    我从没想过分手后的前男友会给我一颗原子弹，轰的一声，炸得我脑袋一片空白。

    「喜帖？这是你的喜帖？」

    他搔着头，不好意思地笑，「其实你问的没错，我找你搭话确实有目的。」

    「和你分开后，我浑浑噩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谈恋爱的资格。不过当我进到现在的公司以后，我认识了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女生，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今年终于决定结婚。」

    原来不是想跟我重修旧好，而是想让我祝福你们？

    「我再问你一次，今天你遇到我到底是巧合还是专程？」我感觉自己的心又像上次那样，被无预警地碎了一地。

    「巧合。」他没发现我的脸色变了，诚实地说：「我现在的任务是沿途寻找我的朋友，然后亲手把喜帖送到他们手中。我已经遇到陈凯文和张宇祥他们，接下来我应该会继续往北上走。」

    不自觉地笑出声，我突然觉得自作多情的自己好傻好傻。

    「小忆，能不能祝我幸福？」他真诚地望着我说。

    「为什么希望得到我的祝福？」

    「因为你是我过去最爱的女人，也是我过去感到最抱歉的女朋友。」温凯杰真挚的笑容，刺得我心里好痛好痛。

    听到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以为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我真的以为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你怎么了？」没得到我的回应，温凯杰疑惑地问。

    「没事，谢谢你的喜帖。」我扯了扯嘴角，硬是露出一抹笑，「我真心祝福你们能够百年好合，但婚礼那天能不能到场……抱歉，我可能不能保证了。」

    「唔，这怎么可以？难道那天你有什么事吗……小忆，你到底怎么了？」

    顾不得咖啡没喝完，我拿起包包，避开他的眼神，「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临时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逃命似的衝出星巴克，我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直到跑进逃生楼梯里，我才拿出手机，颤抖地拨了靳成御的电话，「快接啊……」

    电话嘟了几声一直没有回应，我想起他好像有说，这个礼拜会和艾伦去美国渡假。

    可是怎么办？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我不想被白文安看见这副死样子。

    那么狼狈的模样只要被他看过一次就好了，再一次肯定会让他困扰的。

    胡乱地搔着脑袋，我只能随便乱滑之前的来电显示，最后在一堆简讯里，我猛然锁定一组电话号码。

    明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跟我没什么关係，我居然还鬼使神差地按下通话键。

    也不给我反悔的时间，对方几乎是马上就接起电话，「喂？」

    听到他的声音，虽然只有一个字，我却像在绝地里终于找到希望一样，两脚一软，靠在墙边放声大哭。

    「靠，你是白文忆吗？」对方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哭？」

    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像是无法锁上的水龙头，我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终于失去控制。

    「喂喂……好歹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样一直哭，我要怎么安慰你呀。」对方无奈地说。

    我还是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哭了好一段时间，才吸了吸鼻子，渴求得到救赎，断断续续地问：「简煜帆，你可不可以……来陪我？」

    「呃，现在吗？」他迟疑。

    连你都不愿陪我吗？

    也对，毕竟你还在约会，而我论身分论地位，你确实没必要这么做。

    放任不断流出的眼泪，我放弃希望似的说：「没事，你不用来了，就当我今天是被鬼附身，不要理我。」

    「喂，等等，白文忆，告诉我你在哪……喂，你有在听吗？靠，不要掛我电话……」

    难受和煎熬纠结在一块，我按下通话结束，呆滞地坐在楼梯上，把头埋进膝盖之间。

    心里还真凉。

    打给一个不熟的人，对着他大哭那么久，然后还期待他能来安慰我……我肯定是疯了，被今天发生的一切逼疯了。

    所幸这里不常有人经过，于是我呆呆看着漆黑的手机萤幕，像个失意的神经病，选择脑袋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但我已经懒得动了，反正对方跑得那么急，应该也不会特别注意一个毫无形象的女人。

    「靠，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耳熟能详的声音，我空白的脑袋缓缓接上讯号。

    简煜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受不了地跑下楼，「你知道我跑遍了整个百货公司吗？如果这一栋再找不到你，我真的会去服务台广播你的名字。」

    「喔，是吗……」我不在意。

    「你到底在搞什么……」他三步併作两步跑到我前方蹲下，把手放在我眼前挥了挥，「喂，你没事吧？我知道我很帅，但也不要一直看着我不说话ok？白文忆？白文忆？哈囉，你还活着吗？」

    这是第一次，我竟然想念他的话多。

    「你不是不来吗……」我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叹了一口气，「你在电话里哭成那样，我还能不来吗……」

    我握紧手机，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顿时又如大雨倾盆而下。

    「哇哩咧，你怎么又哭了？」他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我前面半晌，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张开双手将我抱进怀里。

    「欸，别哭了好吗？我妈和我妹都说，女人的眼泪很珍贵，不要随随便便就流给别人看。」他轻拍我的背，像安抚小孩子柔声地说，「不管遇到什么困境，它总会过去的。」

    有时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而让人泪如雨下。

    我趴在他的胸膛前，听不进他的话，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耍着任性和脾气崩溃。

    为什么他要结婚了？

    为什么他结婚的对象不是我？

    为什么他能这样放下我和别人在一起？

    更好笑的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分手了……我却发现自己还爱着他？

    「好了好了，别哭嘛。」简煜帆耐着性子不断地安抚我，「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一直不说话，这样我很难帮你。」

    顾不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抬起头问：「你说过你的酒量很好对不对？」

    他呆怔怔地点头，不懂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一切。」我佯装镇定地说。

    「呃……要陪你喝酒我是无所谓，但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去喝？」他上下打量我一阵，啼笑皆非地说：「我怕我在进到酒吧之前，就被警察抓去盘问是不是想诱拐你性侵欸。」

    他的话让我破涕为笑，「不会的，如果真有那个状况，我会说我是自愿被你性侵。」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既然你还开得起玩笑，代表发生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我推开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给我二十分鐘，你去一楼的大厅等我。」

    没等他的回应，我马上离开这里，下了电梯到三楼，走到衣服专柜随便挑了一组套装。

    付完帐，我拿着购物袋走进化妆室，把已经脏得可以的衣服换下，接着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快速补妆。

    幸亏我不是一哭就红鼻子红眼睛的类型，所以稍微用粉底盖了一下，涂了涂口红，我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踩着高跟鞋，高贵优雅地来到大厅。

    这里的人并没有想像中的多，随意张望便可看见简煜帆靠在墙边滑手机的身影……还有刚刚一起逛书展的女生。

    没想到我居然会和徐若宁一样，招惹一个有女友的男人。

    我叫了简煜帆的名字，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来，「靠，你是魔术师喔？二十分鐘的时间你居然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还好吧，俗话不是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但我不懂这跟魔术师有啥屁关係，真要说的话，化妆师才是所向无敌。

    「难得把自己搞的那么漂亮，你可以讲点有气质的话吗？」他无奈地说。

    「不可以。」嘴巴长在我身上，爱怎么糟蹋是我的权利。

    站在旁边的女生笑出声，「你就是白文忆吗？」

    我愣了一下，微微頷首。

    差点忘了她的存在。

    「欸，我觉得她比你上次交的那个还要漂亮很多。」女生毫不掩饰地鄙视简煜帆。

    「洁西卡吗？」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地问。

    因为上次在星巴克赶稿的时候，就是遇到那个王八蛋打岔。

    「你不是他女朋友？」我问。

    女生还没开口就被某人嫌弃，「当她男朋友会变妻奴欸，我才不要。」

    「谢谢喔，我也不想当你女朋友好吗？」女生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反驳。

    什么情况？我满脸问号。

    女生转回头，对我扬起微笑，「你好，我是简煜萱。虽然我很不想这样介绍自己，但很不幸，我是这个无良人士的妹妹。」

    「你好。」不好意思误会你那么久，原来你是他的妹妹。

    「很高兴认识你。」她开心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有机会我们找时间聊聊。」

    我接过她的名片，心里忍不住笑了。

    真不愧是兄妹，搭訕别人的方式还真是一模一样。

    简煜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简煜帆强行打断，「好了，你专心等你男朋友，别再骚扰她了。」

    「干嘛这么赶，我跟她讲话会碍到你吗？」她不悦地说。

    「反正现在我们没空，你要讲什么下次再讲啦。」丢了这一句给她，简煜帆拉起我的手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好啦。」她哼了一声，随即看着我们的背影大喊：「喂，简煜帆，把人吃乾抹净记得负起责任喔！不然我会打电话给爸妈，说你误入歧途崇尚风流喔！」

    「……」

    再说一次，真不愧是兄妹。

    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还真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chapter5 -上-

    坐上简煜帆的车，我没问他要去哪里。反正是我叫他陪我喝酒，地点交给他选这很公平。

    「为了喝酒买这么贵的衣服，值得吗？百货公司的东西，起码都要几千块吧。」他敲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

    望着窗外，我心平气和地回应：「有意见的不是你吗？」

    虽说以那时候的样子去酒吧，我也觉得很不行就是了。

    「这样乱买很烧钱。」

    只要我觉得入眼就不算烧钱，「难道你觉得不好看？」

    这套衣服确实不怎么便宜，但美的东西总能让人敞开心扉。为了转换心情，不难说我其实花得很乐意。

    趁着红灯，他认真打量我全身，「好吧，是真的很漂亮。」

    明知道他讲的是衣服，我却感觉脸颊热热的。

    不知道是不是是太久没被夸，所以才会感到这么不自在。

    「到了，下车吧。」不知道是几分鐘的路程，他找了一个空地把车停好。

    下车？

    我四处张望一阵，这么黑灯瞎火是要去哪里？

    「带你去我的私房酒吧。」简煜帆甩着钥匙说，「别说我不够朋友，那可不是一般人会知道的地方。」

    半信半疑跟在他身后，我假装若无其事又不失警戒地环顾四周。

    毕竟我跟着的人不是靳成御那样的同志，对于自己的人身安全……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予简煜帆全部的信任。

    虽然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但我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跟着一个男人走在这么人烟稀少的地方，要是被老哥知道，不晓得会不会被他唸到臭头？

    「放心吧，我没那么下流。倘若真要拐你开房间，现在我就不会带你来这里，而是去酒店。」前方传来某人悠悠的声音，「自在一点，别那么紧绷。我是要带你去放松，不是要带你去打仗。」

    转了几个弯，我们来到一家名叫sixtime的酒吧。

    简煜帆轻轻推开门，里头曖昧不明的灯光和抒情撩人的音乐再次提醒我，这里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欢迎光临。」

    吧檯只有一名绑着马尾的女调酒师，抬眼认出简煜帆，便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呦，好久不见。今天还是自己来啊……咦？你居然带女人来？真稀奇。」

    「嗨，如月。」简煜帆莞尔，「给我一个角落的包厢行不？我朋友心情不好，不太想坐在公开的场合。」

    「没问题。」

    如月拿了菜单，领着我们走到包厢。我跟在简煜帆的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颇有日式风格的装潢。

    不是没去过酒吧，我只是没想过这种地方也有单独的包厢。

    「你有特别想喝什么吗？」进到包厢内，简煜帆在我对面坐下。

    为了失恋买醉，喝什么我都觉得无所谓。

    「那我就自己点囉。」他将菜单交给服务人员，见我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便笑着说：「怎么样？看起来不错吧！毕竟是内行人才知道的地方，除了熟客介绍，很少有外人会来。」

    「你点了多少？我先给你钱。」不然等到醉了，要结帐什么的我可不知道。

    他摇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请客。」

    这怎么可以？

    「我不喜欢给别人请。」

    他凉凉地说：「打从你找我喝酒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是『别人』了。」

    好吧，这么说也是。

    我还在打量这家店，拉门却在此时被拉开。

    服务生送上几盘下酒菜和两瓶红酒……什么情况？

    我是说过要喝酒，但没说过我要吃东西啊？

    「空腹喝酒伤胃，你吃一点吧，反正你也还没吃晚饭，不饿吗？」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我讶异。

    「直觉。」他拿起筷子，嘴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随意，「我们才分开一下就接到你的电话，扣掉你遇上的事，你才没有多馀的时间可以吃东西。」

    在靳成御之后，我好像又找到一个直觉准的可以的男人。

    「现在你可以失控了，今天晚上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简煜帆开啟红酒，绅士地替我倒了一杯。

    我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很曖昧，难道你想暗示我什么？」

    他翻了一个白眼，「你知道我的意思。」

    「嗯……」

    吃了点东西，我拿起酒杯，看着倒映在酒里的自己，我一边喝，一边说出今天遇到温凯杰的遭遇。

    从我和林奕天分手，到遇见温凯杰相爱，以为找到本命，最后却落得如此难堪。

    我强忍着情绪，假装自己是说书人，可当所有的悲伤全部倾泻而出，我的眼泪和难受竟一发不可收拾。

    人都是这样，不到尽头就是硬撑，告诉自己坚强，才能活出希望。而这份坚强看似强悍，只要从外人身上得到温暖，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就瞬间像玻璃一样，被打得支离破碎。

    我喝着酒，笑着哭，完全像个疯子一样，不给简煜帆插嘴的机会。罕见的是，他没有回嘴，就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静静地听着我放肆般的宣洩。

    只能说，借酒壮胆这句话果然不是假的。

    因为它，我第一次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心。

    ?

    我的头真他妈的快要炸了！

    这是隔天早上，我醒来的第一个想法。

    酒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东西，喔不，应该是说，喝酒是每个人都能做的事，但能不能忍受宿醉又是另外一回事。

    「昨天到底喝了多少……」我吃痛地按着脑袋，在床上翻滚挣扎着。

    等等，床？

    这不是我的被子！

    我猛然从床上弹起来，慌忙地东张西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处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饭店？

    我在饭店？

    关于昨晚的记忆，我只停留在几杯红酒下肚，对着简煜帆歇斯底里的大哭大笑。至于是怎么来这里……我完全没有印象。

    该死。

    靳成御常常告诉我，喝醉一夜情没什么，毕竟那是人类的本能。但假设只有对方嚐到甜头自己却什么都没享受到，那就不是傻的问题了，而是笨到极点。

    我该不会真的跟简煜帆发生什么了吧？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低下头。

    庆幸的是，昨天那件套装还好好地穿在我身上。

    嗯，真是感谢老天。

    既然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接下来该处理的事情就是：关于昨天的彻夜未归，白文安会不会发火？

    毕竟他能接受我不回家，但不能接受我没稟报他。

    才要拨电话向他请罪，手机彷彿心有灵犀地响了起来，只是来电显示不是老哥，而是身在美国的靳成御。

    「干嘛？」

    「干嘛？你还问我干嘛？你现在在哪？」靳成御劈头就是给我三个问句。

    「饭店。」我跟他之间没有秘密，所以没多想就直接告诉他了。但我不知道这位老兄是中了什么邪，嘿嘿嘿的到底是在笑屁？

    「你真的在饭店？」

    「对啦，怎样？」

    「一夜情？」

    「我看起来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那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你，却是一个男人接的？」

    喔，可能那时候我已经醉了。

    「你跟男人去喝酒？」他愣了愣，随即曖昧地笑了出来，「不管那个人是谁，能约到你，我真心觉得他很厉害。」

    「不要乱想，那个人你也见过。」还有，是我约他不是他约我。

    「上次一起吃烧肉的那个？」他惊讶。

    「想说什么等你回来再说，我现在宿醉很严重，先掛了……」抢在他开啟八卦模式之前拒绝谈话，我揉着太阳穴按下通话结束。

    翻着通话纪录，我以为会有很多老哥的未来接电，可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靳成御以外，白文安的一通都没有。

    难道他昨天也没回家？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床头柜上有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靠近一看，原来是一盒维他命跟一张字条。

    那是简煜帆留下来的，他叫我醒了先吃一颗，然后打电话给他。

    维他命吃是吃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给他，所以休息一会儿，我便走进厕所整理一下，之后就拿着包包下楼办理退房。

    「简先生已经结过帐了，您把房卡留下就可以离开囉。」柜台小姐说。

    出了饭店，我马上打电话给老哥。

    「喂？」

    「你现在有在忙吗？」听到那头的谈话声，我怕打扰到他。

    「你等我一下。」没几秒，他似乎换了地方，「怎么了？」

    「你昨天有回家吗？」

    「有啊。」

    「几点睡？」

    「跟平常一样。」

    呃，老哥毫无变化的口吻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你是不是想说昨天没回家的事？」白文安笑出声。

    我尷尬地说：「呃，对。」

    「昨晚煜帆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你有事突然不能回家了。」

    「嗯？」他怎么跟你说的？

    「就说你心情不好想喝酒……」白文安唔了一声，「小忆，原来你会找煜帆喝酒？」

    「呃……因为靳成御不在嘛。」你也知道我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朋友了。

    「没事。煜帆是个不错的人，我相信他。」

    突然觉得老哥的声音里好像有点玩味，希望那是我的错觉。

    「那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他关心地问。

    「嗯。」

    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有时以为无法放下的东西，在经过倾诉与发洩之后却意外得到解脱。

    就像我在开喝之前本是满腹惆悵，可今天一觉醒来，除了宿醉让人很想直接毁掉世界，剩馀的不快乐，我却有种都已经过去了的感觉。

    原来我只是缺乏倾诉的对象吗？

    「你的确是缺乏倾诉呀。」白文安说，「小时候你为了不让我担心，总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好，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只会回答我没事，所以长大后，你也渐渐忘记要怎么跟别人诉苦了。」

    「哪有？我跟靳成御……」

    白文安温和地打断我，「小忆，人在诉苦的时候通常还是会有所保留。我知道你跟靳成御的关係很好，但或许就是因为关係好，你才更不想让他知道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不是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

    「反正做哥哥的，我永远都是那句话，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如果没有人可以说话，你可以找我……嗯，也可以找简煜帆。」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玩味。

    「反正你们都一起喝过酒了，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我翻了一个白眼，「少在那边把我推销给简煜帆。」

    那傢伙又不缺女人，不用那么可怜跟我这么难搞的人在一起。

    「他是不缺女人没错，但遇到真心待他的女人真的不多。你也知道他前女友是什么样的角色，他的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大概也是那样的。」白文安认真地说。

    交过那么多的对象还没有长进，我看他本人的问题也很大吧。

    「但这个问题很大的本人昨晚陪你喝酒消愁。」白文安轻轻的一句话就打断我的嫌弃。

    「好啦好啦，那你就最好祈祷他会爱上我，这样不用你凑合，我们自己就会在一起了啦！」随便敷衍几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难得掛了老哥电话。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明明才醉了一个晚上，再次醒来世界却完全变了一个样的感觉？

    白文安居然想把我推销给其他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好朋友简煜帆？

    ?

    「所以你真的会去他的婚礼？」

    週末，靳成御已经从美国回来了。他老样子约我到义式简餐店，嘴上说是想跟我分享旅途的歷程，实际上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去喝酒。

    「我不知道。」我沉下脸。

    如果问我还爱不爱温凯杰，我想在和他重新见面的那一刻应该还是爱的。因为我看到他的笑容依然会心动，对于他的温柔也还是无法抗拒。

    以为自己已经放手，再次见到面时又感觉死灰復燃……

    「我是不是很傻？竟然以为我们还有机会。」我摇头苦笑。

    「由此可知，跟你谈恋爱最好不要太婉转，因为你的理解会和本意天差地远。」靳成御吸了一口义大利麵。

    「你是在拐弯骂我笨吗？」我不悦地说。

    「你本来就不怎么聪明了，还需要我骂吗？」他挑眉。

    靳成御，你有胆就给我再说一次，小心我下一次给你的稿件就是连国小都不如的程度。

    「你真敢这么做，我也会马上衝去你家杀人放火。」他瞪了我一眼，言归正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让时间冲淡一切，还是想当个过路人，去国外走走什么的？」

 chapter5 -下-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待在家里跟我最喜欢的羽绒被一起梦周公。

    「人家失恋要嘛开吃要嘛开喝，你倒头就睡是怎么回事？」他无语。

    「你管我？」

    反正那些难过已经在那天晚上跟着酒意离开了，现在除了遗憾以外，我还要有什么感受？就算有，我还能做什么？

    「抢婚啊。」靳成御颇有兴致地说，「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还有变数嘛。」

    「那我也要找一天去色诱艾伦，反正他是双性恋嘛，你们也只是在一起，又还没要结婚。」可以不要随便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好啦，对不起。」他瘪瘪嘴，话锋一转，「那你跟简煜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觉得他很不错啊。」

    你现在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你管好你跟艾伦的事就好了，不要鸡婆行不行？」我没好气地说。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观念，不是一男一女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就会变成情侣好吗？

    「但有很多情侣就是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发展而来的啊！」

    ok，stop！

    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靳成御嘖了一声，「难道你没听说治好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新对象继续谈恋爱吗？」

    那有人告诉过你，双方必须互相有感觉才是真的谈恋爱吗？

    「……为什么这时候你的反应可以这么快？」他再一次无言。

    不就是因为你的智商比较低，问这什么傻问题？

    一顿饭以后，靳成御说临时有事先走了，独留我一个人在路上乱晃，不知道要去哪里。

    要不乾脆去等老哥下班？反正时间也快到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后面冷不防传来熟悉的声音。

    「白文忆？」

    自从上次喝酒以后，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遇到简煜帆了。

    他手上正拿着一杯饮料，表情闪过一丝古怪。

    「你怎么在这里？」不会又要跟我说你今天不用上班吧？

    他摇头，「我刚去见客户，现在正要回公司……」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忍不住问：「干嘛？」

    「你上次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他的表情有点复杂，好像明知不该问这个问题，却又很想知道答案。

    「我怕打扰你上班。」我用了一个很客观的说法。

    找你喝酒浪费你时间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醒来还继续麻烦你，我会觉得很愧疚。

    「不是怕避嫌？」他几乎是马上就脱口而出。

    避嫌？我要避什么嫌？

    「我以为你有了新欢就忘记我了……」他小声地嘀咕几句，然后抬头问我：「还有一点时间，要不要跟我去喝咖啡？」

    「你不是要回公司？」

    「见客户是我今天下午要做的事，既然已经提早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当然是随我使用。」他耸肩。

    但你手上还有饮料欸，带着饮料去喝咖啡，是吃饱了还要继续吃的概念吗？

    他喔了一声，「这个已经喝完了啦，我是找不到垃圾桶才一直拿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表情好像闪过一丝期待。

    该不会是白文安跟你说了什么吧？

    他一脸问号，「什么？」

    「没事。」

    白文安好像想把我们凑一对。

    这种莫名其妙的害臊话，我才没有勇气告诉他。

    「所以你去吗？」他问。

    因为找不到理由拒绝，加上之前欠下的人情，我难得没有拒绝他的邀约，而是点头答应。

    「想去哪？星巴克？」

    「随便。」

    ?

    「欸白文忆，你真的很奇怪。明明是我邀你喝咖啡，你干嘛这么执意跟我抢付钱？」简煜帆拿着托盘，一脸莫名其妙地跟在我身后。

    我还是老样子那句话，「因为我不想欠你人情。」

    他挑了一个做窗边的位子，一脸好笑地说：「先不说帮你找饭店到底花了多少，光是喝酒，你就花了我好多一千块。一杯星巴克还不到它的十分之一喔，你是打算请我几次？」

    「所以我不是尽力在弥补了吗？」

    我正打算告诉你，这个月你的咖啡钱都算在我头上。

    他摇摇头，挑眉，「钱还是小事，反正我不缺。问题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以后有多麻烦。」

    「我怎么了？」难道我就是传说中不醉还好，一醉不得了的最佳代言人？

    「你真想知道？我怕说出来会吓死你。」他瞇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着。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酒后会失控，但喝醉的时候，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会发生什么，于是我绷紧神经，紧张兮兮地说：「你为什么要那种表情？难道我喝醉以后真的很可怕？喔，拜託你别再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不会像新闻报导一样，三杯黄汤下肚就变成脏话满街的泼妇了吧？

    「这样就算了好吗？」简煜帆又是摇头又是无奈，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蠢事，「你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弄到地上，还不停嚷着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嘿，原来你会讲英文啊？可除了fuckyou以外，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呃，没关係，因为可能连我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光是想像那个画面，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

    「我以为这齣闹剧一下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你会突然翻桌耶。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我拉住你，我还真怕你会跑到一楼闹事。」

    他的每一条指控，让我越听越想找个地洞躲进去。「呃，还有吗？」

    「你说呢？」眼看我的表情越来越僵，简煜帆倒是越来越有玩味，刻意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好不容易陪你喝完，要载你回去的时候，你又突然拉住我，说什么要是被白文安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造成他的困扰，还会让他担心之类的……欸，你这个人真的很恋兄，到底为什么连喝醉都可以想着自己的哥哥？」

    「我怎么知道……」我尷尬地看向窗外。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上次还说林奕天喝醉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看样子，我也差不了多少。

    换作是我，遇到这种朋友揍他一顿都来不及了，简煜帆还好心帮我善后呢。

    「有没有突然觉得自己酒后潜力无限？」他揶揄。

    把头埋进自己的手掌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煜帆。

    看来我以后还是别想借酒消愁了，发生这档糗事，还想用星巴克还他人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竟然会这么失态，不晓得他们会怎么想我？

    「你在干嘛？」简煜帆一头雾水地问。

    「给我三十秒整理一下思绪，不要烦我。」我闷闷地说。

    他扬起嘴角，「你以为这些是用三十秒就能整理好的吗？」

    也是。

    「我第一次觉得做人好失败。」我叹了一口气。

    「干嘛这么想，能发洩情绪是好事。」

    「但很糗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就这样盯着我良久，久到我头皮发麻，久到我浑身不自在地问他到底想干嘛。

    「你还真可爱。」他没头没尾的话让我顿时红透了脸颊。

    但我可以发誓，若不是老哥和靳成御之前开的玩笑，我才不会这么对号入座地脸红心跳。

    这个人是谁？简煜帆啊！

    我没事对他脸红什么？

    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小心翼翼地说：「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喔。」

    没事，那时候的糗事我都来不及懺悔了，我哪那么不要脸，继续跟你生气？

    「其实……」简煜帆像蚊子一样很小声地说：「刚刚那些除了你说不想让白文安担心是真的以外，其他都是骗你的。」

    什么？

    一瞬间，刚才的脸红心跳全都不知道飞到哪去，顾不得这里是公共场所，我冷不防大声起来，「我那么认真听你讲话，结果你说你是骗我的？」

    「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他一脸无辜。

    这个和那个是两码子事。

    我撇过头，一方面是庆幸自己没有失态，一方面是不高兴他居然拿这种事情玩我。

    不知道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吗？

    「喂，你真的生气了？」

    「开个玩笑嘛，不要那么认真。」

    「白文忆？」

    他本来还在陪笑，见我完全不理会，马上就慌了手脚。

    「好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白文忆？」

    「白文忆？」

    不管他怎么叫，我就是寧可望着窗外喝咖啡也不想回应他。

    再白目啊，再白目啊，我现在就是不想理你怎么样？

    喔对了，我突然想起刚才靳成御好像有传讯息过来，刚好可以趁这时候回一下。

    「欸，好啦。」

    几分鐘过去，简煜帆似乎放弃我会跟他沟通了，他低下头，愧疚地说：「其实你喝醉之后只是睡着而已，很安静，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也没有破坏店内的东西。我就是玩心很大，想说骗骗你应该蛮有趣的，却没想过你会不高兴……对不起啦，能不能原谅我？」

    我有在听他说话，但是不想理他。

    「好啦，白文忆，拜託你原谅我啦……」他几乎是用哀求地方式跟我道歉，「我下次不会骗你了，这次就当我幼稚，不长眼睛只会耍白目了好不好？」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长眼？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努力忍住扬起嘴角的慾望。

    我不是个爱计较的人，早在他认真道歉的时候我就不怎么介意了，只是简煜帆是我有史以来第一个见过没得到回应会一直恳求的男人，这让我有点意外，若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早就恼羞成怒了。

    「欸，我妈跟我妹都说，凭我的外表只要稍微撒个娇就能得到原谅，可为什么在你身上，我却感觉一点用都没有？」我不回应，他居然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长得不好看？」

    一个人的长相跟品格没有关係好吗？翻了一个白眼，我开始质疑这男人的思考方式。

    「真正有内涵的女人，不会用长相去衡量一个男人。」

    见我终于愿意讲话，简煜帆高兴的好像中乐透一样，「你原谅我了？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不想欠你人情。」我简单扼要地说。

    「真的不用。」他放下手中的咖啡，不懂我干嘛一直执着这个，「都已经是朋友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很正常嘛。」

    「你是我哥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我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爆气，结果他却淡淡地说：「别开玩笑了，如果你真当我不是朋友，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打电话给我？」

    就是因为靳成御不在，再加上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找啊。

    我又不想让白文安担心，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过问我一堆东西。

    伤口只需要剥开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我真的会受不了。

    「你跟靳成御的关係好像很好？」他皱了皱眉。

    「当然，我们都多少年的情谊了。」

    我敢说除了他爸妈以外，我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想当初艾伦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止一次请我帮忙呢。

    「所以你喜欢他？」

    他的问题让我不小心呛了一下，「啊？」

    「你刚不是跟他一起吃饭吗？」他怪异地看我。

    「你怎么知道？」

    「见完客户打算回公司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们在义式简餐店。」

    喔拜託，就算我再怎么飢渴，也不会找一个gay当对象好吗？那边的生存方式已经够艰难了，我没事跑去插什么脚啦？

    想归想，我并没有把靳成御是gay的事告诉简煜帆。

    「如果你真的想要还我人情，要不找一天到我家煮饭？」他提议。

    「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很认真。上次不是有说吗？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又不会煮饭，当然是天天吃外食。」他无奈地说，「其实我也很想吃一顿家人煮的饭菜，但就算我妹回来了，她也不会下厨啊。」

    我叹了一口气，「那你想吃什么？」

    下厨不是不行啦，但你点的菜也要我会煮才行。

    「不知道欸，我每天想吃的东西都不一样。」

    你在跟我搞笑吗？

    「明天你有没有空？一起去超市看啊。」

    有空是有空，可我怎么觉得这种邀约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第一，我们不是情侣；第二，我们不是夫妻。

    为什么两个不相干的人要一起去超市买菜？

    「我家除了鸡蛋跟泡麵以外什么都没有，我又不会挑菜，你不去的话我要吃什么？」他斜睨我一眼，「泡麵加蛋这种东西我可以自己来，根本不用麻烦到你好吗。」

    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那我们明天下午见？」

    「好。」

    「喔对了，你只要负责煮给我就好，菜钱算在我头上。」见我还想说什么，他马上抢在我前面说：「我说煮给我就是煮给我，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当你不想还人情了。」

    「……」

    好啦！

 chapter6 -上-

    隔天，简煜帆约我在百货公司见面。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我找了一间咖啡店，打算趁着空档继续修改上次写到一半的的档案。

    「你确定要拿自己跟温凯杰开刀？」

    改到一半，靳成御质疑的表情突然闯进脑海。

    那时刚好是作品刚出版，准备写下一个故事的时候。

    他是少数知道我全部恋爱史的人，不管是开心的、难过的、疯狂的、白痴的，只要一问，他绝对都能说出个大概，所以当我提出这个人物设定的时候，他还特别担心我会不会写不下去。

    毕竟我笔下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真人真事改编，而他也知道，在歷任男友之中，我最爱的人就是温凯杰。

    「我确定。」

    他没想到我会如此斩钉截铁，所以有点讶异。

    「那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心伤绝对会比你之前写的那些还要痛上一万倍。」

    事实上，我也以为我会比当时还痛上不只一万倍。

    而现在，我却只有一种「啊，里面全是我的青春」的感觉。

    这算释怀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人能用开玩笑的口吻去诉说那些过去，就代表悲伤真的已随着时间流走。

    「你真该好好谢谢简煜帆。如果不是他陪你喝酒，让你好好把那些遭遇全部发洩出来，我真不敢想像积压过度的你会不会突然爆炸。」手机里，靳成御说。

    「没有那么夸张好吗？」我无奈地说。

    「你还不了解自己吗？要不是被他接到电话，你绝对不会跟我说你遇到温凯杰。」

    「我不想让你担心嘛。」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很不是滋味啊。明明我跟你的关係最好，可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简煜帆都知道？」

    欸，这不能怪我。

    我明明就有打给你，是你自己跑到国外还不接我电话。

    他呃了一声，自知理亏，「反正你的悲剧我不想再体验一次，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无论何时何地都马上打电话给我。」

    「包括你在跟艾伦亲热的时候吗？」

    「……你欠打吗？当然是挑我很间又不知道要干嘛的时候。」

    靠，你以为你在看农民历喔？已经够难过了还要挑时间打电话，我看我还是待在家里当废物比较实在。

    至少不会被你气死。

    他哈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到底会不会去温凯杰的婚礼？」

    「不会。」

    「为什么？婚礼现场又不会很远。」他很白目地说。

    「如果林奕天结婚，你也要我去他的婚礼吗？」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回我，「喔，你放心。如果你想去他的婚礼，我一定会先去你家杀你。」

    那你问温凯杰干嘛？我无语。

    「人渣跟天菜只有一线之隔，林奕天那个废物我就不说了，温凯杰又没有对不起你什么，你不是觉得跟他分手之后还能当朋友吗？不去的话，你不觉得很可惜？」

    问题是，没有人跟我去啊！

    而且，你有想过新娘的心情吗？在婚礼现场看到老公的前女友，正常人都会以为我是去抢婚的好不好？

    「那有什么问题？你找人一起去就好了。」

    「那你要跟我去吗？」

    他唔了一声，「应该不行。那个礼拜我们要赶出书，能够准时下班已经很了不起了，请假什么的，就算总编辑同意，我们同事之间也绝不同意。」

    所以我就更有理由不去了啊。

    「要不你找简煜帆？」他提议。

    「不要。」我马上驳回。

    「为什么？我觉得……」

    我打断他，「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靠，你是早上没吃药喔？回答一次就可以了。」我能想像他在电话那头翻白眼。

    「反正我不要。」

    「什么你不要？」讲到一半，后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吓得我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我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转头瞪着某人，「你等我一下。」

    有没有那么刚好？竟然说曹操曹操到。

    「你在跟谁讲电话？」简煜帆好奇地问。

    「靳成御。」回答完以后，我朝电话说：「欸，我还有事先掛了。」

    「嗯。」按下通话结束前，靳成御还不忘提醒：「我觉得我的提议真的很不错，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剩下来的话基本上都是废话，于是我毫不犹豫就把电话掛了。

    「你又再跟靳成御讲电话？」转过头，简煜帆的表情有点古怪。

    「干嘛？」不行吗？

    「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表情好像有点僵硬。

    怎么，难道我跟靳成御讲电话很奇怪吗？

    ?

    挑好菜，简煜帆载我回到他家。

    我以为有钱人家的房子都会像偶像剧里一样豪华时尚，结果一下车，意外发现他就只是住在一栋普通的高楼大厦。

    所以那句话是对的，真正的有钱人不会让你知道他很有钱。

    因为就连他的车，也只是一台平民到不行的toyota。

    「台湾那么小，开toyota就够了。要飆车的话去德国，那里有条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简煜帆说。

    「所以你们家真的有跑车？」

    「当然。」他莞尔，「不过都在美国就是了。」

    进到他家客厅，我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不停东张西望。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还有掛在墙上的各国名画，我第一次有种原来我们不是同个世界的感觉。

    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少，可在他身上，我丝毫看不到富二代应有的紈裤气息，相反的，他还低调到让我误以为他跟我是同个level。

    「厨房在那里，想用什么你自己拿就可以。」他往某方向一指。

    我点了点头，疑惑地问：「你不是一个人住吗？」为什么里面的灯是亮的？

    「亮的？」他愣了一下。

    「简煜帆，你真的很不像话。是不是从我搬走以后，你的冰箱里就一直空到现在？除了泡麵以外，你平常到底是吃什么维生……咦，有客人？」有个女生端着一碗迷你泡麵从厨房里走出来，唸到一半，她的目光忽然转向我，「白文忆？」

    「你怎么会在这里？」简煜帆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妹妹。

    「泽睿去上海出差，那么大的房子只剩下我一个很空虚耶。」简煜萱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兴奋地望着我：「你怎么会来？」

    「呃，我……」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如果说是为了煮饭而来，我怕她会联想到什么奇怪的关係，但如果说我是为了还人情，追根究柢的原因好像也不怎么好说。

    「她来煮东西的。」还没想好理由，简煜帆倒是直接回答了。

    「煮东西？」听到关键字，简煜萱看我的眼神好像多了一丝崇拜，「你会煮东西？」

    我点头，有点疑惑她在兴奋什么。

    「太棒了，我哥的歷任女友没有一个会煮东西，你是第一个！」她很高兴地说。

    我不是他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简煜帆马上否认。

    「你们不是？」简煜萱诧异。

    不晓得要怎么回答比较好，我选择面带微笑。

    只是，简煜帆的表情太过斩钉截铁，即使知道他说的事实，我却还是感到非常不是滋味，好像没站上起跑线就已经被判出局似的，输的莫名其妙。

    难道我很差吗？

    「你还没追到白文忆？」简煜萱忽然冒出一句。

    简煜帆愣了一下，一时回答不出来。

    没得到回应，简煜萱又疑惑地看我，「你不喜欢我哥吗？」

    我也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会问这个。

    尷尬的气氛瞬间降临在我们周围，一时之间，竟然都没人接话。也不知道这个僵持维持了多久，最后，是简煜帆打破了沉默。

    「你管那么多干嘛？不是很饿吗？赶快去吃你的泡麵，再不吃，等等麵都糊了很浪费耶。」他把简煜萱推到客厅，然后不好意思地对着我说：「不要在意她的话，你也赶快去煮东西吧，我饿了。」

    我呆愣愣地点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躲进厨房。

    唉，如果今天不是一男一女，应该就不会那么尷尬了。

    待在厨房奋斗了一段时间，我端着两盘义大利麵来到餐桌。不用开口，闻到香味的简氏兄妹马上朝我投来目光。

    「你煮了什么？好香。」简煜萱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酒蛤蜊义大利麵。」我说。

    「白文安每天都能吃到这种料理吗？也太好命了吧。」简煜帆目瞪口呆。

    「怎样，你是嫌弃我不会煮饭是不是？」简煜萱瞪了自家哥哥一眼。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只会煮泡麵加蛋的人，我还能不嫌弃吗？」

    看他们两个斗嘴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真不愧是兄妹，感情真好。

    「赶快吃吧，要是觉得份量不够，厨房里还有。」我说。

    简煜萱接过盘子和叉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你好厉害，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义大利麵耶。」

    「谢谢。」别人的讚美，对厨师来说非常值得骄傲，我转头望向简煜帆，「你觉得如何？」

    他搓着蛤蜊，点头，「你好强欸，我每次煮蛤蜊都会煮到缩水，能看到这么鲜嫩多汁的蛤蜊，好开心。」

    我第一次遇到因为蛤蜊看起来很胖就满足的男生。

    「你们慢慢吃，我去厨房一下。」我心情很好地说。

    稍微整理一下刚才用过的锅子和水槽，我也为自己盛了一盘义大利麵，只是端到一半，一道高亢的声音突然穿脑，我吓到差点把整盘白酒蛤蜊给掀了。

    「煜帆！」

    这高八度的嗓音我永远不会忘记，前阵子就是因为它，害我在写稿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剧情，然后还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cue，硬要当个英雌去假装他的女友。

    「你怎么会来？」

    趁那个女人还没进客厅之前，我赶快躲回厨房。

    原来自星巴克以后，简煜帆还有在跟她联络吗？

    「我之前不是说要给你看我的真心吗？所以我特地跑去美国找最好的伴手礼给你呀。」洁西卡甜的发嗲的声音听得我一阵反胃。

    只能说，同性相斥并不是没有原因。那种娇滴滴的撒娇方式，就算别人好心教我，我这辈子大概也永远学不会。

    「你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你现在还来做什么？」简煜萱似乎很不喜欢她，讲话超级不耐烦。

    「什么话？」洁西卡不悦地说，「我来找煜帆不行吗？」

    「这里不欢迎你。」

    洁西卡不理简煜萱，而是朝着简煜帆嗲声嗲气道：「煜帆，对不起嘛，之前真的是我不对，我会改。看在这个礼物的份上，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给你什么机会？」不给简煜帆回话的机会，简煜萱狠狠瞪着洁西卡，「当初分手也是你提的，说什么你感觉不到他的爱。结果明明就是你看上其他更有钱的凯子，嫌我哥赚的钱根本不够花！」

    「我、我才没有！」洁西卡急着反驳。

    「你敢说你不是因为被凯子拋弃，所以想回来贴我哥大腿？」简煜萱冷笑。

    「我、我不是！」

    屁咧，鬼才相信。

    不用等到简煜萱开口，我就已经知道她要讲什么。

    「不然你自己讲，你们在交往的时候，你为我哥付出了什么？」

    「我……」

    洁西卡一时的哑口无言，惹得简煜萱更火上眉梢，「你给我马上滚离这里，我们不欢迎你。」

    她两眼无助的望着简煜帆，「煜帆，为什么你妹要这样凶我？」

    「大概是因为你真的很讨厌吧。」

    不忍心让一个小女孩护航，我忍不住从厨房出去插嘴。

    「你是谁？」洁西卡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我大叫：「你是上次在星巴克跟我抢煜帆的女人！」

    有时候我真想埋怨老天为什么要给这种女人一个姣好的外貌，任性、凶巴巴就算了，反正我偶尔也是这样，但不会看人脸色又理直气壮……只能说，这漂亮的脸蛋还真是白白被糟蹋了。

    「谁要跟你抢男人？」

    想要搭訕我的人多的是，不是我缺对象，而是我不想要ok？

 chapter6 -下-

    「看吧，你的眼光真的很烂。」我调侃简煜帆。

    「我们不是说好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吗？」他没好气地说。

    但她好像不想让它过去耶。我故作无奈地耸肩。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最好都不要靠我的男人太近……」洁西卡指着我威胁。

    我就是想靠近，怎样？

    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她的呛声居然激起我沉睡已久的叛逆。

    我故意拉着简煜帆，学着她的样子，嘟起嘴巴朝他装可爱：「宝贝，她到底来这里干嘛？自从跟她分手以后，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难道你厌倦我了，所以想要跟她復合？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简煜萱瞠目结舌地望着我，脸上露出「你是不是吃错药」的表情。

    我懂的，谁叫我们前一秒才说不是男女朋友，现在却又从我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不管怎么样，我决定等等多花一点时间跟她解释，这只是为了驱逐麻烦人士付出的代价。

    「呃，这个，我、我……」简煜帆受到的惊吓有点大。

    「你叫谁宝贝？」洁西卡双目圆睁。

    当然是简煜帆，不然是你吗？

    「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别再打扰我们好吗？这样不只降低你的身价，还会让人觉得你很讨厌。」我微笑。

    「你说什么？」她瞪大眼睛。

    我压抑着暴躁，勾起挑衅的笑，「门在那里，需要我把你推出去吗？」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应该不需要再多做解释了吧？

    洁西卡怒瞪我和简煜萱，恼羞成怒地说：「说什么我看上其他凯子，结果你哥根本也只是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嘛。」

    「算了，这样风流薄情的男人也配不上我，再见……不，是永远不见！」语毕，她也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而是转身摔门离去。

    「谢谢喔，掰掰。」真是单蠢的孩子，离开的时候还会称讚我胸大。

    ?

    洁西卡一走，我马上放开简煜帆。

    转过身，我忍不住猛往他的胸上搓，「你是智障还是白痴？说一句『不』很难吗？干嘛要让前女友一直纠缠自己？而且还让她这样肆无忌惮地骂你妹，你还是不是哥哥啊？」要是前男友这样对着我骂，我哥可是二话不说就会衝上去打人欸。

    简煜萱那么可爱又善解人意，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这么捨得她被别人这样对待？

    「呃，那个……」简煜帆张嘴啊了半天。

    「白文忆，你刚刚好帅！」比起脑袋还在短路的某人，简煜萱倒是很快就恢復状态。她拉着我的双手，高兴地笑道：「我早就不爽她很久了，看她吃瘪的表情真的很痛快！」

    「我只是看不惯她这样对你。」我老实地说。

    如果没有办法讨好另一半的家人，再怎么喜欢再怎么爱，未来一样只有黑暗。洁西卡显然不知道这点……不对，她要是知道，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来这里呛声了。

    真希望她明白，在当事人面前宣示主权真的很白痴，尤其是还没确定对方是否有一样意思的时候。

    「所以你跟我哥其实在一起很久了？」简煜萱话锋一转。

    「啊？」

    「你刚不是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她曖昧地笑。

    「那、那个是为了赶走她，所以我才……」我支支吾吾。

    「没关係，我懂的。」

    等等，不是！

    我急着想要解释，她却突然靠近我耳边，悄声地说：「我是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但我能告诉你，我哥真的喜欢你。」

    啊？

    「简煜萱，你在说什么！」终于回神的简煜帆猛然大叫。

    「我只是把你不敢说的心声告诉她而已。」简煜萱得意地说。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简煜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慌张的模样，让简煜萱笑得乐不可支。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简煜萱对他扮了一个鬼脸，「我要去吃麵了，两位加油。」

    「……」加什么油啦！

    她一离开，尷尬的氛围很快在我跟简煜帆之间扩散。互看几分鐘，最后我受不了了，只好对他说：「我不会当真的，我知道你妹只是开玩笑。」接着就飞也似的躲回厨房。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把我跟简煜帆送作堆？

    害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他，就会脸红到爆炸。

    这要我以后怎么面对他？

    站在流理台前，我拿着叉子三下五除二地吞完义大利麵，明知道没人在看，我却还是想要掩饰什么地装忙。

    「白文忆。」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故作没事地回头，「干嘛？」

    「吃完了。」简煜帆把空盘递给我。

    「喔，放水槽吧，我擦完桌子马上洗。」我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随口敷衍地说。

    「这些你要带回去吗？」他指着剩下的义大利麵。

    「没有。」我胡乱地擦着桌子，「等等我帮你把它放冰箱，想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好了。」

    「谢谢。」

    我愣了一下，见鬼似的转过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我说谢谢。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我却感觉心里的某处被填满了温暖。

    「没事，为了人情，这些都是应该的。」回神，我赶紧把头转回来。

    完蛋了，我整理好这些以后最好马上离开，不然的话，我们之间的尷尬癌一定会从初期直接往末期奔去，然后，就再也回不到正常时期了。

    放下抹布，我快速将那些锅碗瓢盆全部整理过一次，又把剩下的食物用保鲜膜包好。等到我关上冰箱起身转头，某人的身影狠狠吓了我好一大跳。

    我咒骂了一声脏话，「你干嘛？」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无声无息地站在我身后，要不是我的心脏够大颗，你早就该打一一九了知不知道？

    「你好像很忙？」简煜帆似笑非笑地说。

    「没有。」他的表情让我有点慌，所以看到旁边有缝隙，就想赶快窜出去。

    他不让我有机可趁，用身体挡住我的去路，「你明明就很忙。」

    「我没有！」

    「喂，你这个没礼貌的傢伙，别一直看旁边好不好？我在这。」他忽然靠近我，突然放大的脸庞，吓得我直接倒退好几步。

    「不要靠近我！」

    他不理会我的抗议，反而直勾勾地望着我，「刚才简煜萱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哥真的喜欢你。

    「不记得。」我口是心非地说。

    「真的？」他的眼睛瞇成一条线。

    他的逼问让我的理智线一秒断掉，「哎，你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不过就是被自己的妹妹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这么在意你有事吗？」

    外面的花花世界你又不是没见过，清者自清不就好了？干嘛这样逼我回想？你不尷尬吗？

    「你笑屁喔？」明知我在不高兴，他居然还扬起嘴角。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因为这句话，我的体温在短时间内不断升高。脸上火辣辣的滚烫，让我感觉自己快被煮熟了。

    「不要随便开我玩笑。」你知道对女生说出这种话的意思是什么吗？别让别人误会行不行？

    「没开玩笑，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可爱。」

    瞥过头，我不想让他察觉我的脸红，「别说了，让开。」

    用力推着他的胸膛，但他说不动就是不动。

    老天，您到底为什么要把女人塑造成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难怪世上被强姦的总是女人，因为力气太小，才会推不开一群被精虫冲昏头的禽兽们。

    「你到底想干嘛？」我不悦地瞪着他。

    把我困在这里出不去，莫非你真想对我怎么样？

    「猜？」他只给我一个字，然后继续似笑非笑。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对我乱来喔，不然我一定会跟我哥告状，让他发挥妹控的本能把你追到天涯海角，到时候就不是你喜不喜欢他的问题了，他一定会『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把一生都献给你……」讲到最后，我连自己在讲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简煜帆强硬打断我的话，深邃的眼眸毫不避讳地盯着我。

    什么？

    「简煜萱说我喜欢你，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不要开玩笑了，哈哈……」我乾笑几声，但他的眼神却让我无法回避。

    「我没开玩笑。」

    仗着身高优势，他认真的目光牢牢锁定我。不知不觉，曖昧的氛围已填满了我们四周，就好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彷彿能看到根本不存在的粉红色泡泡。

    我还不知该怎么反应，没想到，他竟缓缓低下头，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吻上我的唇。

    如此深情的模样，让我一时半刻忘了反抗。

    「你做什……」

    等到我终于记得挣扎时，他却早已料到抓住我的手，趁着我张嘴的时候，把舌头伸了进来。

    「唔？唔唔……」我吓了一跳，瞪大双眸。

    用力挣脱他的手，我努力推着他的胸膛想要摆脱他的掌控，可一抬头，迎面撞上他的眼神，近似渴求又讨好的模样，居然让我感到非常捨不得。

    他小心翼翼又深情款款地望着我，直到终于吻够了，才轻轻放开我。

    简煜帆竟然吻我？

    内心万马奔腾，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傻了几秒，接着反射性地避开他的眼神。

    「白文忆，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真诚的样子让我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于是我花了零点五秒的时间决定当鸵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然推开他的身体，转身就往客厅逃。

    后来是怎么回家的我没印象，我只知道，从简煜帆家离开以后，我就一直恍神到现在，连白文安在叫我，我也像个傻瓜似的慢了好几个半拍。

    「怎么了，一直看着电视发呆？」白文安递了一杯牛奶给我。

    「我有一种快要世界末日的感觉。」我闷闷地说。

    「说来听听。」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不说的话，我怎么帮你拯救世界？」白文安哭笑不得地说。

    「我今天不是出去吗……」

    已经不知道该跟谁讲这件事，所以我挣扎了几秒，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当然，他吻我的那一段被我自动跳过。

    「被告白很好啊，我的妹妹长得那么漂亮，没有人告白才奇怪吧。」白文安笑道。

    「他是你的朋友耶。」

    「我的朋友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不行？」他不解。

    并不是！我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回答他什么？」白文安好奇地问。

    「呃……」

    我记得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把自己的东西拿一拿，就飞也似的逃回家了。

    听了我的话，白文安忍不住大笑，「你知道简煜帆在我们公司有多抢手吗？要是让其他喜欢他的人知道他竟然被你这样对待，那些人应该会想把你杀了。」

    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谁会知道他有多受欢迎。

    「你知道他喜欢我？」我想起之前他想把我推销出去的事。

    他摇头，「我只是感觉他对你有兴趣。」

    「那我该怎么办？」

    白文安笑着说：「答应或拒绝，告白不就这两种选择吗？刚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知道只是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我放心了。」

    「你说的倒容易。」我翻了一个白眼。

    问题是，我又不喜欢他，如果我拒绝他了，你们两个不就得尷尬很久了吗？

    「喜不喜欢不是嘴上说了算，你要用心去感受它。」白文安语重心长地说。

    我的心早在几百年前就因为那些前男友不知变成什么样了，现在他说喜欢我，那明天后天、甚至是明年后年呢？

    他一样会继续喜欢我吗？

    过去的那些情人教会我，如果最后的结局都是分开，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在一起。

    相爱容易相处难，假设我答应他了，之后呢？

    我已经不想再尝试被伤害的滋味了。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但我希望你们能用理智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白文安摸摸我的头，「因为你们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嗯……」

    「简煜帆是很好的人，这个我已经验证过了。如果你想试着跟他在一起，我不会反对。不过我希望你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决定，不要因为我跟他很好，就盲目地选择接受。」

    见我愁眉苦脸，白文安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吧，我们的关係还没有不稳到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彻底结束，别想太多了。」

 chapter7 -上-

    我喜欢简煜帆吗？

    这个答案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没有得出结果。

    他的告白太过突然，让脑袋原本就不怎么好使的我，下意识就把问题拋到脑后。

    「白文忆，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一块橡皮擦突然朝我脸上飞来，我吃痛地叫了一声，怒瞪坐在对面的人。

    讲话就讲话，没事动手动脚干嘛？

    「我才想问，谈事就谈事，你没事发呆干嘛！」靳成御气冲冲地对着我大吼，「我已经叫你三次了、三次！结果呢，你还是不会回应我的话！白痴吗！耳朵坏啦？」

    我自知理亏，乾笑几声，「喔，对不起啦，叫我干嘛？」

    「实体书大概长这样，看一下有没有缺页错误或是排版不佳」他狠狠瞪着我，「刚翻开几页就开始恍神，你也是很厉害。」

    「对不起咩。」我赶紧道歉赔不是。

    「说吧。」

    说什么？

    「你又有什么想不通的心事？」

    「我哪有什么心事……好啦，我说我说我会说，快把你手上的马克杯放下！」一天到晚都要拿东西丢我，真怕哪天新闻头条会出现某某出版社的编辑砸死某某出版社的作家。

    「你欠扁是不是？」他怒瞪我一眼，「还不赶快给我从实招来！」

    「就……」张嘴啊了半天说不出话，我支支吾吾了好久，豁出去道：「就只是被告白不知道怎么办啦！」

    靳成御还在翻东西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比我还惊讶的表情：「有人跟你告白？谁？长得帅吗？我认识吗？」

    「你一次问那么多问题，是期望我会记得你问了什么吗？」

    他忽视我的白眼，异常兴奋地说：「别停，快点继续给我说！」

    靠，谁说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男人八卦起来才不输我家隔壁的三姑六婆。

    「是不是简煜帆？」他直截了当地问。

    「嗯。」他的直觉很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也没想否认。

    「我就说你们两个关係非浅。」他曖昧地笑着。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容越来越机车了？」有一瞬间我也很想丢他橡皮擦，但一想到这里是他的地盘，外面又有他的伙伴们，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衝动。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还以为他是遗漏什么正经事，结果他居然从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包饼乾和糖果！

    怎么，现在我是故事妈妈，你是乖宝宝听眾？

    「他怎么跟你告白的？浪漫吗？有买花吗？」他一边吃着饼乾，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靳成御，三秒之内你不给我收拾掉这些东西，信不信我打死不告诉你？」我黑着脸说。

    他哀怨地喔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把东西放回去，「你知道听故事的时候没零食吃有多难过吗？」

    我只知道你再继续白目下去，我会让你更难过。

    「艾伦的办公室好像就在你隔壁喔？」我挑眉。

    你别忘了只要我不高兴，就可以马上跑去跟他告状喔。

    「白文忆，我才觉得你比我机车。」他的臭脸大概维持了一秒，马上又兴高采烈地问：「结果呢？你到底有没有答应跟他在一起？」

    「没有。」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没有？难道你觉得他不行？」

    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是我对他没有感觉。」我无奈地扶额，很难解释这种感受。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联谊和相亲还很流行，毕竟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也玩过。可在经歷了好几次的悲剧之后，我真的已经没有勇气像情竇初开的小女孩一样，觉得对方顺眼，还可以，就试着跟对方交往。

    我也三十岁了，没有多馀的时间可以继续浪费。如果可以，我只想跟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哪怕我始终遇不到这个人，要我单身一辈子也没关係。

    毕竟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没有双方的坚持和体谅，到头来也只会是单方面的自作多情。就像过去那些感情一样，待着待着，也不知道最初究竟为什么要在一起。

    「那你至少给他一点回覆吧。对于一个提起勇气告白的人，在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下，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不好受吗？」

    我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吗？」

    问题是，那天逃回家之后，我就很久没跟他联络了。

    不是他不想见我，而是我有意回避他的联系。

    我害怕一碰到他就想到那个画面，他介不介意我是不晓得，但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再记起那时候。

    太尷尬了。

    尷尬到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很没品欸。」靳成御不悦地说，「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不要浪费别人的真心，让他痴痴守着你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

    「你在激动什么啦？」奇怪欸，告白的又不是你，他都没有意见了，你在那里生气个屁啊？

    「我只是觉得只能空等的人真的很可悲。」他把整理好的东西放回架上，继续说：「不管内心再怎么强大，遇上爱情这种麻烦的东西也会变成胆小鬼。先别说你忽视他多久，当初艾伦完全不理我的时候，你知道我的世界有多么黑暗吗？我一直待在原地等待他的回应，而他却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逃避。」

    「那如果他跟我的前男友们一样呢？」

    嘴上说爱我，交往几个月后又背弃诺言而去。要是一直都是这样，那我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机会。

    伤口好不容易復原，又自虐地再去让别人伤害。反反覆覆这么多次，我是人，不是什么怪物，碰上爱情，我照样是个有血有肉的胆小鬼，在受伤之后也照样会痛到死去活来啊！

    「我没说你一定要给他机会。」他没好气地说，「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然后尽快给他回覆。」

    「你担心个屁，他长得那么好看，就算不是我，最后还不是照样能和其他对象在一起。」我不耐烦地说。

    「白文忆。」他难得好好叫我的名字。

    「干嘛？」

    「你看我的长相，像是缺对象的人吗？」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你这种长相要是还缺对象……」那其他人还能怎么活？

    「但你知道我的感情路有多辛苦。」他打断我。

    「你不觉得你只是害怕会再次经歷失败，所以在开始前就选择逃避吗？」

    ?

    这是我第一次跟靳成御因为感情观不一起争执。

    他反驳完之后，我因为不高兴所以不想回话，而他也罕见地放任我任性，没有继续话题。

    后来是怎么离开出版社的我忘了，我只知道，他刚才提出的问题一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为什么要逼我选择？

    为什么要逼我给答案？

    为什么要喜欢我？

    还有为什么要跟我告白？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我今天哪会遇到这些问题？

    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埋怨起简煜帆。

    他明明就知道我的过去，也明明知道我的不安，为什么还要拋给我这个难题，让我的生活无法平静？

    「遇到温凯杰的时候，你一直以为你还爱他，但你有没有想过，那只是因为你不甘心他比你先得到幸福？」

    离开办公室前，靳成御又补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恍神了很久，久到连我已经站在家门口了都不晓得。

    「我的喜欢，已经造成你的困扰了吗？」

    回神后，我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结结巴巴地问。

    「因为你一直不回我讯息，也不接我电话。」简煜帆目光黯然地看着我，没什么朝气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我张着嘴巴啊半天，即使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还是只能对他说抱歉。

    「这就是你的答案？」

    我低着头，一是不敢面对他的眼睛，二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是我让你困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感觉心里有点酸涩，以往几乎没见他黯淡无光的样子，那样的失落，让我十分手足无措。

    「等等！」才一开口，我马上就后悔了。

    叫住他了然后呢？我要说什么？

    他停在原地不动一阵子，不过没等到我的下文，所以再次迈开脚步。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被他的举动逼急了，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而当他不再移动，我又咿咿呀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他轻笑一声，那表情彷彿和上次对待林奕天的疏离重叠，「你都忽视我几天了，现在才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因为不想失去朋友才挽留我，不如……」

    「不是！」我着急地否认。

    他的迈步让我好心慌，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将他留下。

    回神，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抱住他，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没挣扎。

    其实不用他僵，我也很讶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眼下的情况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看不到我，所以我靠着他的背，小声地说：「等我好不好？我晚上一定会联络你。」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以为他没听到，于是我又说了一次，最后还补了一句：「真的，我不会骗你。」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像从远方悠悠传来，「好。」

    ?

    回到家里，我觉得我的脸快红到爆炸了。

    我居然会抱简煜帆？

    那到时真的拒绝了，他会不会觉得我罪不可赦？

    不接受他还给他希望，我真是糟糕透了。

    「白文忆，你怎么这么傻呢……」我敲着自己的头，后悔莫及。

    「傻什么？」

    白文安从房里出来，见我站在走廊上打自己，一脸莫名其妙。

    「没事！」我怕被他察觉不对劲，所以光速衝回房间。

    虽然关门的时候，因为太急差点夹到自己的手。

    拿了衣服，我不知道在急什么地洗了澡，莫名其妙按错洗发精跟沐浴乳就算了，吹头发的时候，我竟然还忘记插插头。

    靠，不过就是联络简煜帆，我到底在紧张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我暗骂自己一声白痴，好不容易终于搞定头发，回到房间，我的心跳又开始忽快忽慢。

    等等我是要打电话还是传简讯？

    打电话的话，我怕自己会突然变成哑巴，但传简讯的话，我又害怕自己会让他失望……一想到刚才他失落的表情，没来由我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躺在床上当死尸一个小时，我仰天咆啸一声，终于认命地拨了电话。

    虽说嘟了一声，我马上就后悔地按下通话结束，然后再打一次。

    这样的举动重复了三次，等到第四次的时候，我受不了了，强迫自己不要再掛掉电话。

    一接通，简煜帆的声音马上连珠砲似的传来，「欸白文忆，刚才那是怎样？响了一声就掛掉，而且还连续三次！我还以为我手机坏掉耶，你在干嘛？测试我的电话费有没有缴吗？」

    「呃，对。」我尷尬地笑了笑。

    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他无语。

    「你回家了？」我随便找话题。

    「嗯。」

    「吃晚饭了？」

    「嗯。」

    「洗澡了？」

    「嗯。」

    「那你妹……」

    「白文忆，你要扯到什么时候？」他无奈地打断我，「说一句接受或拒绝，很难吗？」

    他的单刀直入，把我刚才想的所有铺陈化为三个字，「对不起……」

    接下来他沉默好久，若不是通话的秒数还在跑，我还以为他已经掛电话了。

    「简煜帆？」我叫了一声。

    耳边依旧是静默。

    「简……」

    「唉，算了……反正遇见你之后，我就一直在体验以前以为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是哪个意思？」

    明明想告诉他什么，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像有语言障碍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我终究还是只有一个「呃」字。

    等不到我的解释，他似乎也不想追问了，「如果我的喜欢已经造成你的困扰，那我跟你道歉，只要你拒绝我，我马上会从你的身边消失。不用担心我会跟温凯杰一样不见踪影，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早点摆脱对你的感觉，这样才能继续跟你当朋友。」

 chapter7 -下-

    不要！

    我在心里大喊，一喊完，连我自己都愣了。

    原来我不能接受他的离开？

    他说完那些话之后，我的脑中忽然浮现他和温凯杰双双离去的背影。一样说着喜欢我，最后却还是背着我远去。

    这算什么？先告白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嚣张又任性？

    而且，为什么他们总要给我选择权，让我独自一个举棋不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咬着嘴唇，恨透自己的无能。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感情问题，我活了三十岁却还是无法处理得乾乾净净。

    「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跟你在一起。你也知道，之前有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可是最后却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未来。我很害怕接受你以后，我又要像过去一样，被感情缠着，然后……然后又只剩下我一个……」

    「所以，你想接受我？」

    我没回应。

    「是不是？」他又问了一次。

    「可是我不喜欢你。」

    他无言了一会儿，「欸白文忆，你真的很机车，前面讲得好像想跟我在一起又害怕跟我交往，结果下一秒你就说你不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耶。」

    我尷尬地笑了笑。

    「那你要不要试着跟我在一起？」他很认真地问，「我知道过去你因为前男友或多或少对爱情都带了点质疑，但对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所以只要有机会，我都想试试看。」

    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

    「骗谁啊！」我忍不住惊呼。

    他没好气地说：「虽然我交过很多女朋友，但那些全是自己靠过来的，说想跟我在一起，我就答应了。」

    「……」

    活该你会被洁西卡缠上，来者不拒的人最容易遇到莫名其妙的人了。

    「所以呢？」

    「嗯……」内心闪过无数个答案，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白文安怎么办？」

    他一秒火大，「白文忆，我跟你说了很多次我不是同性恋！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吗？我是个男人，我管白文安最后到底爱谁！」

    我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无辜地说：「你对待女朋友的态度都是这么凶的吗……」

    「才没有！」他哼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什么愣了一下。

    虽然没有直接面对本人，但他的声音还是让我不由自主地脸颊发烫。

    「喂？喂喂？白文忆，你还活着吗？」简煜帆叫了几声。

    「嗯。」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试试看？」从他小心翼翼的口吻下，我好像听出了一点兴奋。

    「嗯。」

    「我没听错？」

    「嗯。」

    「真的没听错？」

    「嗯。」

    「真的真的没……」

    「简煜帆，你到底要白痴到什么时候？」我黑着脸，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怎样，我不能高兴一下吗？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很难得耶，我以为我最后还是会被拒绝耶。」从他的口吻里，我能想像他扬起嘴角的样子。

    「但你得记得，我接受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试试。」我知道这样的话很残忍，可我还是不希望他误会我的本意。

    他轻笑一声，不介意地说：「既然都答应我了，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溜走？放心吧，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以后我也会让你离不开我。」

    是吗？

    看着萤幕的通话秒数，我又忍不住想起跟温凯杰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当初我们说好不放手，要陪着彼此走到最后，结果呢？缘分终究让我们停在过去，我们还是成了前任情人。

    那你呢，简煜帆？

    「话别说得太早，我们谁都无法保证未来。」我淡淡地说。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认为男人跟女人的爱情观不一样。

    男人可以因为对方的个性和喜好新奇就展开行动热烈追求。在衝动以后，又可以像没事人一样把对方甩在身后。

    那女人呢？

    或许一开始是不爱不喜欢的，却因为对方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旁，不知不觉產生了依赖，最后，那种感觉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边是从百分之百爱到变成零的男人；一边是从零爱到变成百分之百的女人。

    我们两个是不是也会像这个例子一样，你越来越离开我，我却对你越陷越深？

    「哈囉？你还在听吗？」简煜帆的声音让我回神。

    「我在。」怎么了？

    「没听到你的声音，我以为你掛电话了。」

    我笑了笑，「下个礼拜六你有空吗？」

    「有啊，你要跟我约会吗？」

    我自动忽视他的问题，「温凯杰要结婚，你陪我去。」

    「啊？」他愣了一下，「你要去他的婚礼？不好吧，上次你才哭的死去活来，我怕你去了以后，我又要带你去喝酒了欸。」

    「这次不会了。」我保证。

    那些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以朋友的身分，为他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那好吧，几点？」

    「十点要到现场。」

    「那我九点过去接你。」

    「好。」

    掛下电话之前，他轻声叫了我的名字。本想调侃他没事那么温柔干嘛，但还没说出口，耳边就传来他的声音。

    「早点睡吧，晚安。」

    ?

    过了一个星期，终于来到礼拜六。

    一大早，我一如往常为老哥做了早餐。趁他还在梳洗，我回房间换了上次在百货公司买的套装。

    很妙的是，上次穿这件是得知温凯杰要结婚，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痛不欲生，还鬼使神差邀了简煜帆喝酒；而这次穿这件的理由虽然还是为了温凯杰，可不一样的是，我已经走出那段悲伤，能够做回原本的白文忆。

    虽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扯上简煜帆就是了。

    「你今天要去哪里，怎么穿的那么漂亮？」白文安咬着吐司问。

    「朋友结婚，他邀我过去捧场。」我为他和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接着拿起早餐缓缓吃了起来。

    「靳成御要结婚了？」

    「不是靳成御。」是温凯杰。

    「温凯杰？」白文安怪异地看着我，「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不是你某一任男友吗？」

    我点头。

    「你要去前男友的婚礼？」

    「嗯。」

    他盯着我良久，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去……抢婚吗？」

    我差点把喝到一半的牛奶吐出来，「咳、咳咳……你是吃到靳成御口水吗？怎么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白文安拿了一张卫生纸给我，「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去吧，那场面太尷尬了。」

    「但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我挥别过去。

    「所以是靳成御陪你去吗？」白文安狐疑。

    我摇头，「不是，是简煜帆。」

    听了我的回答，白文安露出一抹很有意思的笑，「难怪他今天跟我说有事，原来是要跟你去参加温凯杰的婚礼。」

    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我非常不自在，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在他开口之前，我自己先招了。

    「我答应跟他在一起看看。」低着头，我的眼神不知要放哪里。

    以前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就算和老哥坦白也不会这样，感觉自己的脸颊烫烫的，莫名其妙就感到害羞。可现在，我怎么一提起这个话题就下意识脸红了？

    白文忆，你还是不是大人？都已经三十岁了，还学人家装什么十八岁少女。

    白文安温和地笑了笑，「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

    「很难为情嘛……」我囁嚅地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礼拜一。」还是礼拜二？

    「那交往到现在，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口吻，让我忍不住埋怨，「欸，你什么时候也被传染八卦属性了？」

    才刚在一起没几天，我最好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啦。当朋友和当情人又不一样，硬要我掰个说法，就是我们都还在摸索啊。

    「我只是担心你嘛。」白文安无辜地说，「你也知道自从爸妈走了以后，我最最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如果你不快乐，我又怎么会开心？」

    「那你叫简煜帆不要喜欢我啊。」

    如果没有他的喜欢，我自己一个人活得多轻松自在？干嘛为了感情又再次失去自由，还要面对一个未知的未来。

    「我可不能决定他要不要喜欢你。」短短一句话，就把责任撇得乾乾净净。

    等我化完妆，拿着包包和喜帖走进客厅，就看简煜帆和老哥正坐在一起，手上拿着一本什么看着。

    「这次的文具好像很热销，我们公司的人一直在团购你们的东西。」白文安翻着新一季的目录说。

    「当然，这一期的產品全都是我妹设计的，她设计的东西，什么时候不热销了？」简煜帆骄傲地说。

    老哥笑了笑，指着商品图片说：「我要这个。」

    「你又要钢笔？上一次你不是才买好几支吗？」

    「我喜欢收集笔，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是我们的忠实老客户，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跟我说一声，就算已经全部卖完了，我也会叫厂商做一支给你。」

    「哇，那还真是浪漫。」

    你确定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不是我哥？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过养眼，所以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现在才忍不住插嘴。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简煜帆吓了一跳，瞪着我又是那句老话，「欸白文忆你找死是不是？就跟你说了我不喜欢白文安！」

    「那你讨厌他吗？」我努了努嘴，提醒他当事人就在现场。

    他张嘴啊了半天回答不出来，我故作明白地点头，「如果不讨厌就是喜欢嘛，我懂得，所以你也不用继续解释了。」

    「靠。」他的脸马上黑了一半。

    这段对话感觉很是熟悉，我记得那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时，为了逗你才随便说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嗯。」

    他起身之前，老哥突然把他拉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简煜帆捶了他一拳，又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你们姓白的真的都很机车耶。」他气呼呼地说。

    什么很机车？老哥讲了什么？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简煜帆拉着走，后头，是老哥送我们离开的微笑。

    「路上小心。」

    所以，刚刚白文安到底对你讲了什么？

    半小时的车程，我们到达婚礼会场。简煜帆去找停车位，我则是先来到服务处报到。

    签完名字，我随意地东张西望，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等待简煜帆，可忽然间，我的眼角好像扫到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

    躲在柱子后面，我微微探出头。

    不会这么巧吧？他也是今天结婚？

    不对不对，刚刚在门口没有看到有关他的结婚布条，所以，他也是来这里吃喜酒的？

    「你在干嘛？」

    简煜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旁，他莫名其妙地看我，完全不懂我的举动。

    「没事。」我乾笑几声打哈哈。

    「你这个前男友长得比上次那个好看多了。」简煜帆看着门口的婚纱照，摸着下巴说，「虽然跟我比起来，还是略输一筹就是了。」

    神经。

    我翻了一个白眼，「走吧，可以进去了。」

    「不去打招呼吗？」

    「他们等等会下来敬酒，那时再打招呼就可以了。」你是没参加过喜宴喔，问这什么烂问题？

    坐到指定的餐桌，因为还在等候所有嘉宾到来，我拿起手机随便翻着动态，一旁的简煜帆突然靠过来，「欸白文忆，看我一下。」

    一抬头，我马上听到喀嚓的声音。

    「靠。」哪有人会这样合拍照片啦？

    「不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不会想跟我拍照。」他无辜地说。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没好气地说，「把它删掉，我们重拍一次。」

    「好啦。」

    重新掌镜后，他很自然地搭上我的肩。

    我僵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镜头，等到拍完之后，被他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体温。一想到我们刚才的距离竟然那么近，不知怎么的，我的脸颊不受控制地越发越烫。

    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合照。

    照片里，我发现自己笑得好像很快乐。

    但具体快乐什么？

    我不知道。

 chapter8 -上-

    一整场婚礼办下来，终于等到新娘新娘站到台上。

    我默默望着温凯杰，虽然他的笑容很远，但还是能感受到他那满脸春风的喜悦。

    谁说婚礼上最重要的主角是新娘？在我眼里，最显眼的明明就是新郎。

    如绅士般的温和儒雅，因岁月学会的从容不迫。

    这样的男人不管看了几次，我都觉得他很值得託付终生。

    「后悔的话，你现在还可以过去抢婚喔。」简煜帆悄声在我耳边说。

    「都什么时候了，少在那里白目。」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别人的幸福正在萌芽，你要是敢去插花，我肯定饶不了你。

    「说笑的，你真要去的话，我就要哭了。」他的声音搔得我耳朵好痒。

    「好啦，离我远一点。」靠我那么近干嘛？冷气都快不凉了。

    在主持人和两方家属的引导下，温凯杰拉起新娘的右手，轻轻地、缓缓地将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底下的人开始拍手，我也跟着拍了起来。

    即便我不认识那个女孩，此刻，我却觉得她靦腆的笑容好美好美。

    在眾人的祝福下，将自己的一生交给对方，温凯杰温柔地抱住那个女孩，轻轻献上深情的一吻。

    那画面实在美到让人惊艷，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差点久久不能回神。

    「一定要幸福喔。」我在心里小声地说。

    主要的流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新娘捧花。只是我向来对抢东西没什么兴趣，于是我低头继续吃着饭菜，不打算关注捧花到底会丢去哪里。

    结果，我才刚把一颗凤梨虾球放进嘴里，就有什么东西突然砸到我的头。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一旁的掌声加尖叫大到害我耳鸣几秒，接着，就是某个东西掉进我的碗里，而且还是直直束在正中央！

    「恭喜啊，恭喜！」

    「下一个幸福的就是你们了！」

    没空去理会此起彼落的祝贺声，我僵直了身体，傻眼地看着那束捧花。

    我的老天，这也太刚好了吧？

    我的位子又不是特别中间，正常来说，应该不可能掉到这啊？

    而且，为什么是掉进碗里？害我没办法趁乱丢出去。

    我纳闷地看着简煜帆，「为什么会飞到这里？」

    他呆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本来好像是在前面，结果他们抢一抢就拋过来了。」

    所以我接到捧花了？

    长了这么大，我很少参加喜宴这种活动，接到捧花这种事，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把它拿起来吗？

    可是这个沾到食物的花朵，就这样拿起来……好像有点噁。

    「先生，你好幸运啊，我们在前面抢个半死，结果竟然被你女朋友接到了。」路人甲羡慕地说。

    接你个鬼啦，明明就是你们自己丢过来的。

    「呃，哈哈哈……」简煜帆搔着脑袋傻笑。

    「要不趁着这个时候跟女朋友求婚呢？」

    「对呀，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要不要考虑也在这里办婚礼呢？」

    「就是就是，沾沾喜气，大家一起发喜糖啊。」

    听到这些谈论，我只能说台湾人真的很、八、卦。

    别人的感情事明明就和他们没关係，而这些无聊的人们却总是喜欢提出自以为很棒的建议，然后希望别人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要是想结婚的话，自己去结就好了，管我干嘛？

    我是你们的谁吗？

    「不好意思，有人找我。」我不想回答这些破问题，手机很适时地传来震动，于是我朝眾人笑了一下，便拿着手机往外走。离开之前，我在简煜帆耳边小声地说：「我等等回来，你撑一下。」

    出到场外，我绝地重生似的重重吐了一口气。

    那些来宾还真不是普通的聒噪，若不是有简煜帆挡着，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这通电话来的还真是时候。」我真心诚意地说。

    「干嘛？」靳成御疑惑，「难道我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了吗？」

    没有到拯救世界那么夸张，但至少你拯救了我。

    「我差点被一堆八卦的问题压死。」

    「神经。」他毫不留情地骂了我一句，随后关心地问：「婚礼怎么样了？很盛大吗？」

    「嗯，还不错啊。」不只食物好吃，连服务品质都是一等一的高。

    「那他老婆看起来怎么样？」

    「也不错啊。」小家碧玉型的女子，在这个年代可是很少见的。

    「你真的待到最后了？」他讶异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受不了这种场面，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去一下就找机会走掉。」

    应该是说，如果没有人陪我，我根本不会出席这种活动好吗。

    「你跟你哥一起去喔？」

    「不是。」是跟简煜帆。

    「啊？你竟然找他一起去了？」他惊呼一声。

    惊讶什么？之前还是你先跟我提议的。

    他乾笑，「可你们之前不是才……」

    我知道他指的是告白那件事，「嗯，我已经找他好好谈过了。」

    「不会很尷尬？」

    「尷尬啊，超级尷尬。」本来还想当个边缘人，结果老天居然让我莫名其妙拿到捧花，你说，能不尷尬吗？

    才在一起几天就被问要不要结婚耶，拜託，今天婚礼的主角又不是我，问我干嘛？

    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我从以前到现在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欸！

    「捧花？」他噗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你也太……哈哈哈，我、我快笑死了，哈哈哈……」

    「你欠扁吗？」我瞪着手机，凶狠地说：「你他妈再给我笑一次，我下次就要拖稿一个礼拜。」

    「靠，你不要欺人太甚喔！」他马上停止笑声。

    到底是谁先欺人太甚？我翻了一个白眼，「那你呢？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吃完喜宴大概几点？有东西要你签名。」那头忽然传来刷刷刷的声音，他翻着文件说：「你不用来出版社，我可以过去找你。」

    「还有一段时间欸，你大概两点来好了。」

    他喔了一声，突然静默几秒，接着，又小小声地问：「所以你们谈了什么？继续当朋友？还是怎样？」

    「你是工作忙完间不下来，所以要继续兼职当八婆是不是？」我无奈地问。

    他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关心你嘛，上次对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我有点……」

    「神经。」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那你快点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嘛。」

    「不要。」我勾着嘴角，突然起了玩心，「现在告诉你就没意思了，想知道的话，给我日本自由行的免费招待券，我要去迪士尼，然后再去北海道看风景渡假。」

    「妈的，白文忆，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绝交！」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大笑几声，「哈哈哈，开玩笑的，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我怕离席太久，简煜帆会以为我自己先跑掉了。」

    他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

    「你跑去哪里？我等你等到快暴毙。」

    通话结束，我回到餐桌就见简煜帆虚脱地趴在桌上，一脸精疲力尽的样子。

    看来刚才那些嘉宾们的战力真的不容小覷。居然可以把一个话多的男人搞成这样，一副「再逼老子讲话，老子就要掛掉」的样子。

    「抱歉抱歉，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嘛，不小心就耽搁了一点时间。」我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你去了都快二十分鐘了。」

    「工作。」我简单扼要地说。

    「你有工作？」他猛地抬起头，一脸讶异。

    怎样，瞧不起我喔？

    「我以为你只负责家事耶，原来你也有工作喔？」

    不然我刚讲的是屁话吗？

    不想理会他的问题，我转而拿起桌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欸，回答我啊。」他兴致勃勃地靠过来，「你在哪里上班啊？会离你家很远吗？以后要不要我载你去公司？然后再等你下班？」

    「你过来。」我对他勾了勾手指，他不解地照着我的话做。

    将一个新鲜现削的凤梨塞进他的嘴里，我淡淡地说：「闭嘴，给我吃掉。」

    吵死了。

    他瞪大眼睛，唔唔唔了半天，好不容易将东西吞下，又咳了几声，才对着我爆气，「欸，你干嘛啊？为什么要突然塞东西给我？我刚已经吃了好多了耶。」

    又把一个凤梨塞进他的嘴里，这一次我连话都不说了。

    这样的举动反反覆覆好几次，他终于受不了地抓住我的手，「欸白文忆，你给我停一下。」

    从他的手里不停传来热度，我的手腕被他紧紧抓着。

    眼看那块凤梨还摇摇晃晃地插在叉子上，感觉快要飞出去的样子，我只好把嘴凑过去，一口将凤梨咬下。

    他愣了一下，「靠，那不是要给我的吗？」

    「啊你不是不想吃？」

    「我是说我刚才吃很多，又没说我不想吃。」

    你这个人类怎么这么麻烦？

    懒得理他，我继续进攻其他水果。

    直到十几分鐘过去，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散场。我拿起包包和手机，转头问简煜帆：「你要走了没？」

    「等我一下。」他拿了一张卫生纸，然后跟在我身后走向出口。

    出到场外，温凯杰和新娘正站在不远处欢送离去的嘉宾，一看到我，他马上朝我挥了挥手。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笑着说。

    「怎么可能？」我回以微笑，「你都这么真心诚意地邀请了，我要是不出现不就太不给你面子？」

    「哈哈，谢谢。」他把目光转到我旁边，意识到简煜帆是上次见过的人，他愣了一下，「你跟他一起来？」

    「嗯。」

    「耶？可是上次不是……」他一脸惊讶的表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我笑着打断他，「没什么可是，就是这样。」

    你的新娘还在旁边，别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盯着我几秒，理解似的点头。掀开盖在的篮子上的布条，他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礼盒给我，「那还真是感谢你们捧场，这是一点小心意，你们拿去吧。」

    「里面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手工的饼乾糖果。」

    我接过礼盒，低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了。

    因为在今天之后，我们就会过上分道扬鑣的人生。他有他的妻子，而我就算还是他的朋友，也没什么资格继续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等他抬起头，我便扬起嘴角说：「如果以后没有幸福，我真的会笑你。」

    他笑了出来，「不会的。」

    「那掰啦。」

    「路上小心。」

    而当我们准备离去，我又看到开场前那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下意识往简煜帆的身后躲，直到对方已经搭上电梯下楼，我才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简煜帆一脸问号。

    「我刚才好像看到林奕天。」

    「林奕天？」他偏头，似乎正在努力回想对方是谁。

    好吧，他可能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但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没事，可能我看错了。」

    到了一楼大厅，我马上朝门口的方向东张西望。

    叫他两点过来，现在都两点快半了，人呢？

    等人潮散去以后，我才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坐在招待处的沙发椅上，一个拿着纸本资料看着，另一个则是拿着笔电，双手灵巧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买尬，我以为来的人只有靳成御，怎么连他的boss也来了？

    「等很久吗？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连忙三步併作两步衝过去。

    看笔电的男人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嘴边微微勾着笑意说：「好久不见。」

    我也赶紧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如果只有靳成御，让他等到天荒地老还没关係，但这个男人在我之前不小心迟到的时候唸过我，所以我下意识地低头，心里觉得十分抱歉。

    艾伦笑了一声，显然也记起那段不堪的过去，「别那么紧张，我只是顺道载他来。」

    「对啊，你急什么？又不是开会迟到。」靳成御嘖了一声，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我。

    你不懂，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签完这个就好了？」

    把上头的资料全都看了一遍，确定所有东西都没有问题之后，我签上自己的名字，将东西还给靳成御。

    「对啊，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靳成御一脸莫名其妙。

    「那我走了。」

    「等等，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艾伦闔上笔电，对着我说。

    「什么事？」关于工作的事，在这里谈合适吗？

    「没关係，我会长话短说。」艾伦莞尔，「上次跟成御有找你谈签书会的事，能不能告诉我你拒绝的理由？」

 chapter8 -下-

    「我……」我正想开口，后头传来简煜帆的声音。

    喔对，刚才跑的太急，差点忘了他还在这里。

    他朝我的方向走来，看到艾伦和靳成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我：「你们在干嘛？」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你能不能去门口等我一下？」

    「我不能在吗？」他的表情颇古怪。

    作家的事情，我们一向很低调，就算是你，在未经过同意之前也还是不能知道。

    「我们讲一下事情，不会太久。」靳成御很自动地帮我回答。

    但你最好不要以为别过头，我就会漏看你眼里的曖昧。

    嘖，我等等一定要跟艾伦抱怨最近你太间，才会一天到晚都有时间对着我八婆。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那我先去开车，等等到前面的便利商店，我在那边等你。」

    我点头，「好。」

    简煜帆前脚才刚走，靳成御马上换上八卦婶的脸，「欸欸欸，所以到底是怎样？你能跟我说了没？答应他了吗？还是拒绝了？他刚刚好像有点不爽，为什么啊？」

    「艾伦，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可以先答应我一件事吗？」我自动忽视他一连串的轰炸，转而朝向另外一个男人笑道。

    你到底从哪隻眼睛看到他不爽了？

    「说来听听。」

    我指着靳成御，露出史上最美的笑容，「麻烦以后多丢一点工作给这傢伙，这样他才不会有事没事就当起狗仔，一直想要监督我的生活。」

    艾伦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没问题，还有吗？」

    「喂，你们两个可以不要擅自决定我的未来吗？」

    我还没开口，就听靳成御气呼呼地抗议。

    衝着他这一句，我很识相地又补上一句：「我没开玩笑喔，你让他加班到凌晨也没关係。」

    「ok。」艾伦豪爽地说。

    「白文忆！」

    顾虑到艾伦是自己的上司兼男友，靳成御不好意思直接对他发火，只好转头敲着我的头发洩，「你他妈的欠揍是不是？谁跟你说我很间了？我明明就很忙很忙很忙！」

    靠，你当我的头是铁做得喔，很痛欸！

    「气什么？」就在我想往他身上回揍时，艾伦适时地将他拉进怀里，不顾这里是公共场合就勾起他的下巴说：「大不了以后加班我陪你，如何？」

    「呃，喔、喔好……」刚才的熊熊火焰不知道熄到哪去，靳成御难为情的样子让我的火气瞬间消失。

    认识他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原来这傢伙也会脸红。

    话说回来，大帅哥被调情的画面可是很少见的，所以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忍不住嘴角上扬。

    嘖，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当腐女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的画面太养眼，我的腐魂才会不知不觉越陷越深！

    ?

    又是耽搁二十分鐘，等我到便利商店的时候，简煜帆的车已经在那很久了。

    打开车门，我正想对他道歉赔不是，结果他正紧紧盯着手机，专心到连我上车了都没察觉。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认识他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他这么温柔的表情。好奇地伸长脖子，刚冒出偷看的念头，他就猛然抬头，然后像是怕被发现祕密似的连忙将手机收起来。

    这个人是在赶什么？

    在他按下锁定前，我隐约瞄到萤幕里好像是女生的照片。

    看美女就看美女啊，这么紧张干嘛？

    反正男人爱看美女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必要弄得好像自己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吗？

    拉上安全带，我以为他会自己解释，或是一如往常地问东问西，没想到他只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准备开车。

    「靳成御是不是比我还重要？」

    「啊？」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我莫名其妙。

    「你们的关係还真不是普通的好，明明是我和你单独出来，却总是可以遇到他。」他的话让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别乱想，他只是有事找我而已。」

    「嗯。」

    他平淡的回应让我愣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我滑过通话键，口气颇差地问对方干嘛。

    刚刚不是才见面吗？

    「不要以为刚才逃掉了以后就没你的事喔。」我能想像靳成御在电话另一端瞪我，「出来混，你迟早要还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滚去跟艾伦吃饭啦。」为了这个打电话给我，你有事吗？

    自己的事不先管好，倒是很喜欢来我这里听八卦。

    再这样下去，你乾脆辞掉编辑改当狗仔算了。

    掛下电话，我拖着下巴望着窗外。

    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都是简煜帆吱吱喳喳地说个没完，现在他突然不说话了，车里安静的跟什么一样。

    这么奇怪的气氛，让我相当不自在。

    偷偷从车窗上的倒映看着简煜帆，他完全没想开口的样子，我的心里更纳闷了。

    以往总是嫌他话多，但真要说的话，那也是我觉得跟他互呛很好玩。此刻他真的闭嘴了，我反而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那么安静的简煜帆，让我超级不能适应。

    我什么时候习惯他在我旁边吵了？

    「欸。」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嗯？」

    「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他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回答。

    「真的？」

    「嗯。」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他竟然只回答我单音节欸？这不是以往的简煜帆！

    「骗人。」你明明就在生气。

    趁着红灯，他转头望着我，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说：「那你觉得我在气什么？」

    我被他的反问弄得有点恼火，但还是努力不让脾气发作，「如果没生气，你为什么都没声音？」

    「不想讲话而已。」

    不可能。

    虽然嘴上说着没生气，但不管怎么看，你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不想讲话了？

    以前叫你不要讲的时候，话还不是多到彷彿一千零一夜，可现在，你说不讲就不讲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做错什么了吗？

    「要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我不会读心术，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懂。

    「没有。」他很快地回答。

    那你到底在沉默什么？

    我在等待他的解释，结果他却闭紧嘴巴，死也不肯开口。僵持几分鐘，我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了，索性转回头，继续望着窗外的景色。

    可不知怎么的，他专心开车的样子让我越看越烦躁，心中没来由涌上的难受，除了让我莫名其妙以外，还是只有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理我？是因为我刚才让他等太久吗？

    如果不高兴，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毫无理由就要接受这样的对待，你凭什么啊？

    我越想越火大，越想越委屈。最后，我不忍了，跟他说了在前面的路口停下，开了车门，拿着包包就直接下车。

    「白文忆，你干嘛？」他吓了一跳，喊了一声。

    「觉得我烦就不要管我。」我不想让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载我回家。

    用力关上车门，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原来也可以这么大。看样子，人不只在兴奋的状况下可以激发潜能，若是整个火气一来，照样也能让沉睡已久的力量瞬间爆发。

    是，我是在生气。

    我气简煜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也气自己竟然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举动。

    有好好的便车不搭，硬要学偶像剧里耍任性的乔段自己走。

    我当自己是什么？韩剧里的女主角吗？

    期待有谁会从后面追上来，然后抓住我的手对我说不要走吗？

    现在好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鸟地方，我还要花时间走去捷运站，再多花个几十块才可以回到家。

    这些也就算了。

    我在乎的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简煜帆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辜负了他的信赖，莫名其妙被忽视的很悲哀。

    ?

    回到家，我一进房间就把包包往地上丢。

    完全不想动地瘫在床上，我突然有种自己到底在干嘛的无奈感。

    明明早上还和乐融融的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简煜帆不想理我的样子，我的心又不自觉地揪在一起，好像被人握在手里一样，难受地快要窒息。

    早知道会这样，那当初还真不该叫他陪我去吃喜酒。祝福前男友新婚快乐就算了，还要忍受一肚子气。

    抓起手机，里面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简煜帆打的。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吧。

    把所有的通知全部删除，底下剩下一封简讯，一样是他传来的，问我到底在哪里，还有回家了没。

    我回不回家跟你有关係吗？

    刚才都这么冷淡对我了，就算我今天在外面通宵也不需要告诉你吧。

    把手机丢回床上，我拿了一套衣服打算洗澡。洗完之后，我走到厨房想喝牛奶，刚好撞见白文安从房间里出来。

    「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当作是回应。

    「喜酒怎么样？」他拿了一个杯子，跟我要了一点牛奶。

    「还不错啊。」

    他点头，「那就好。」

    好个屁，我快被烦死了。

    回到房间，我随手拿了一本书便坐在床头看了起来。只是才翻了几页，我就没什么耐心地闔上书本。

    明明之前还对这本小说兴致盎然，怎么转眼间我却觉得它枯燥无味呢？

    想了几秒，我放弃寻找理由，转而拿起其他杂志週刊打算继续翻阅。

    只是，看到艾瑟儿的新產品被登在头条，我的心情好像变得更差了。

    现在还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有关简煜帆的东西。

    索性把杂志往旁边一丢，我就坐在床上发呆，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点了。

    我竟然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发呆？

    叹了一口气，我暗自懊恼这样继续浪费时间也不是办法，反正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要不乾脆早点睡觉算了。

    结果一躺上床，手机突然传来了几次震动。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简煜帆打来的，所以故意不接电话。

    不过它不厌其烦地响了三次，我才发现来电显示是一组我从没见过的号码。

    「喂？」要是来推销我保险的，老娘绝对直接掛你电话。

    「你是白文忆吗？」

    「我是。」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我是简煜萱。」简煜帆的妹妹？

    我诧异了一下，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找我？

    没等我开口，她着急的声音便一股脑儿地传来：「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我哥家一下？」

    「呃，可能不行，我在忙。」我随便掰了一个理由。

    我不想在这么尷尬的时候去他家。

    「拜託……」简煜萱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迫，「我不知道我哥怎么了，他的状况有点奇怪。但我要去机场接我男朋友，没办法照顾他……」

    「他怎么了？」听到她说简煜帆奇怪，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一言难尽，总之你快点过来好不？再不出门，我就要迟到了。」

    抝不过她的苦苦哀求，我起身换了一套休间服。抓着皮包和手机，我按捺不住紧张地往外衝。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老哥从房里探头。

    「我去简煜帆家一下，他妹打电话给我。」我言简意賅地解释，然后就急着跑出去了。

    或许是被简煜萱心急如焚的口气影响，我一发动车子就发疯似的沿路狂飆。

    他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为什么简煜萱会说他的状况有点奇怪？

    是会因为我下午的举动让他精神分裂吗？

    脑海里不断冒出一堆连自己都觉得白痴的问题，可眼下的状况已经不容许我冷静，我只能祈祷沿路上最好不要有红灯。

    不然从我家到他家的距离，大概就有五张罚单了。

    花了十五分鐘终于赶到他住的大楼，我丢给管理员身分证当抵押，又补了一句我是来找朋友的之后，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允许，就赶快衝进电梯，然后上了……他家在几楼？五楼吗？

    「喂？他家在几楼？」我拨了一通电话给简煜萱。

    「五楼。」

    「你等我一下，马上到。」

    按下电梯开关，我第一次觉得等待的时间长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真巴不得自己有变成鸟的特异功能，翅膀一张就可以马上飞上去。

    到了他家门口，我猛按了几次门铃，见简煜萱满头大汗出来应门，我看得更紧张了。

    「太好了，你来了。我真的快被吓死，泽睿今天出差回来，我想说来我哥这里拿个东西，结果就见他坐在客厅……」她面有难色地望了里面一眼。

    坐在客厅怎样？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因为不知道可以联络谁，所以我看了我哥的来电纪录。」她抱歉地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摇头，「没事，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们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他会突然……哎，总之他就是很奇怪，你可以帮我顾一下他吗？以往他从来不会这样灌酒，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她手忙脚乱拿起地上的大包小包，「抱歉，我得赶快赶去机场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我还是点头，「你快去吧。」

    「谢谢你啦！」她感激地笑了笑，「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

    「路上小心。」

 chapter9 -上-

    小心翼翼关上门，其实有一瞬，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万一他不想看到我，把我赶出去了怎么办？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多么没有面子。

    不过当一股浓浓的酒味从前方飘来，这些无中生有的担忧马上被我拋到脑后。

    他到底喝了多少？整个家里都是酒气。

    踮着脚尖进到客厅，只见简煜帆用一种很疲惫的姿势趴在桌上，手里握着一只玻璃杯，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液体。

    这傢伙是发生什么事？

    我看着桌上至少五瓶的威士忌，一时之间，又是傻眼又是脑子当机。

    「喂，你怎么了？干嘛忽然喝那么多酒？」

    听到我的惊呼，他缓缓抬起头，不过不是回答我，而是拿起酒瓶继续倒酒。

    「等等！」我赶紧上前将酒瓶抢走。

    威士忌又不是低浓度的酒，一下子这样猛灌，当你的胃是铁做的，不会受不了吗？

    「给我……」他想跟我抢。

    但一个有醉意的人，怎么可能抢得赢我？

    「不行，你这样太伤身了。」我抽走他的玻璃杯，把桌上所有的酒瓶全都推到旁边去。

    「不要拿走，给我……」他还想跟我抢。

    「你为什么要一直喝？」我抓住他的手，忍不住问。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

    难怪简煜萱会打电话给我，这应该不是她哥，而是披着她哥外表的外星人吧！

    「简煜帆，你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我皱了皱眉。

    「你是谁……」他迷迷糊糊地说。

    算了，不认得也好。

    要是还认得，又得继续刚才的尷尬了。

    我叹了一口气，打算把所有的酒瓶都拿去厨房丢掉，结果一起身，他就拉住我的衣服，低声呢喃着，「不要拿走……让我喝……」

    喝你个头啊！你想要酒精中毒吗？

    我扯下他的手，之前大学的经歷教会我，有人喝醉的时候，千万不要试着跟他讲理，他们可是一加一等会等于三的人，讲太多不只浪费体力，还会不知不觉把智商降低。

    「为什么不让我喝……快给我啊……」

    不给他酒喝，他居然开始闹脾气。

    这次他倒是不拉我的衣服了，改拉我的手，一直在那里摇来摇去，像条热带鱼，让我看得啼笑皆非。

    之前是谁说自己酒量好的？喝多了还不是照样醉得很任性。

    「别闹了，快点放开。」我耐着性子说。

    「还给我……」

    僵持几分鐘，我放弃抵抗了。

    为什么一个喝醉的人，力气还可以这么大？滑坐在沙发上，我仰头无语问苍天。

    不过我不再反抗，简煜帆倒也安静了下来，就这样抓着我的手，沉重的脑袋又慢慢趴回桌上。

    「为什么你要去他那里……」

    他那里？谁？

    猛然转回头，他正喃喃低语着什么，靠近一听，我才知道他在说下午我见靳成御的事。

    「不都说是为了工作吗……」我无奈地回答。

    「你们才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每天在一起……」

    啊？

    「你说谁每天都在一起？」我瞪着他，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就用另一隻手搭着他的肩膀猛摇。

    「你跟他啊！」他的脸突然凑到我面前，瞪大眼睛的样子吓了我好大一跳。

    你回光返照吗？喊完以后又软绵绵地趴回桌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他放开我的手，不停重复地说。

    你在跟谁对不起啊？我哭笑不得。

    「神经，喝多了吧。」我摸着他的头，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现在失意的样子，有点反差萌。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对不起……白文忆……真的对不起……」

    原来是在跟我道歉吗？

    听着他无意识的呢喃，我下午的坏心情渐渐消失殆尽。

    「好好好，别再对不起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有点痛痛的，又觉得十分暖暖的。

    应该道歉的是我，我莫名其妙对你发脾气了。

    自从和前男友分手后，我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这么认真望着一个男人的脸庞。

    就算他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还是没办法移开目光，只想维持这个样子，一直一直看下去。

    靠，我在干嘛？

    愣了一下，我发现自己的脸居然离他好近好近，好像只差几公分的距离，就能亲上他的嘴巴。

    这时手机响了，是简煜萱打来的。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急忙接起电话。

    「我哥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没有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吧？」她担心地问。

    「还可以，现在就是喝多了，所以睡着而已。」我如实相报，顺便问了一句，「你怎么样？有赶上时间吗？」

    「有啊，压线压的刚刚好。」她笑着说，「这么晚了还叫你出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係，这只是小事。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今天早上跟他讲电话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但下午再打给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好像有点怪怪的。你们吵架了吗？」她担忧地说。

    「没有。」硬要说的话，只是我单方面的不高兴。

    「真的？」她狐疑。

    「真的。」

    「可是我哥的酒量很好欸，一天到晚都在跟客户喝酒的人，今天突然喝得这么凶，还一脸忧心重重的样子，我觉得他的心情不是普通差。」

    他的酒量很好？我愣了一下。

    假设他的酒量真的很好，那到底事有多伤心难过的事，才会让他喝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呀。」简煜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有答应跟我哥在一起吗？」

    我愣了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之前好像有听他讲过，你跟一个男生很好，而他讨厌你跟他很好的样子。」

    所以，他是因为我才会喝成这样？

    把刚才的呢喃和简煜萱的话合在一起，我惊讶地久久不能自已。

    「有段时间他还跟我说，你总是去找那个男生，不是一起吃饭就是一起逛街。」

    我叹了一口气，「这样啊……那我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误会我跟靳成御有关係吧？

    之前他好像还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他。

    「那你有跟我哥在一起吗？还是跟那个男生在一起了？」

    我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小声说：「我没有跟那个男生在一起，我……我是跟你哥。」

    虽然是这样告诉他妹事实，但本人就在旁边呢。感觉我一说完，脸颊又不由自主地烫起来了。

    「真的？」她好像很高兴，忍不住脱口而出：「耶，太好了，我哥终于等到你……等等，不对啊，如果已经跟你在一起，那他干嘛还……」

    「喔，这个……」我乾笑了几声，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她喔了一声，口气有点无奈，「难怪……」

    「我会找时间跟他解释的。」

    「不过，我觉得你跟那个男生的关係也不是普通的好耶，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已经和我哥在一起，那是不是就应该保持一点……距离？」她小心翼翼地说。

    「那个男生不喜欢我。」我们也不是因为感情才这么好的。

    「呃，可是……」

    我又叹了一口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跟他绝对不可能会有男女之情，他喜欢的是别人。」

    当初艾伦也以为我们在一起，后来是把话说开了，才没有待我那么敌意。

    而那头，简煜萱并没有回应。

    好吧，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的观点里，男女之间并没有纯友谊。不过，如果对方是同性恋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想说一点事，你……不要介意喔。」

    「好。」

    「虽然现在我跟我哥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知道，你是他在所有女朋友里最用心也最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他因为你变得不快乐，所以……就算我对你的评价很高，倘若你让我哥伤心，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得出来她好像有点紧张。

    在某方面，我和简煜帆还挺像的。

    我有一个护着我的哥哥，而他有一个护着他的妹妹。

    「为什么说我是他最喜欢的？」想了半天，我问了一个连我都想打死自己的屁话。

    白文忆，这样你跟那些问「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下海哩，你会先救谁」的女人有什么差别？

    「以前他跟谁交往，都会介绍给我认识，要不就是告诉我，他又跟谁谁谁在一起。但有一次跟他出去，我发现他手机的锁频萤幕和桌布都是同一个女人的照片，好奇之下，他才告诉我他喜欢你。」她试着长话短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哥把喜欢的人设成桌布耶，以往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都没有这样耶。」

    真的？

    半信半疑拿起桌上那支不属于我的手机，一点开，还真的是我的照片。

    这张睡着的脸，他什么时候拍的？

    等等……难道说，是我心情不好、找他喝酒的那天？

    滑了一下萤幕，虽然要输入密码才能解锁，但底下的桌布确实是我跟他在一起的照片。应该是刚才换的吧，因为这是今天喝喜酒的时候拍的，我们唯一的合照。

    所以那时他在车上看的是我的照片？

    「反正，我从没见过我哥这样，所以我希望……我希望你能……」耳边，简煜萱的声音换我回神。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让他不开心的。」我打断她的话。

    「我相信你。」她似乎笑得很开心，「喔，我得掛电话了，我刚回家，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你赶快去吧。」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

    「好。」

    掛下电话之前，她又问了一句，「那以后……我也可以打电话跟你聊天吗？」

    「当然可以。」我莞尔。

    「好，那先掰掰啦。」她心满意足地说。

    ?

    掛下电话，我失神地望着简煜帆。

    原来他喜欢我很久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那天？

    仔细想想，我的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渐渐被他佔据了一部份，跟我哥吃饭也好，在路上巧遇也好，一切的一切发展的如此自然，自然到让我在这段时间内，习惯了他的聒噪。

    刚才和简煜萱谈的那些，如果还不承认自己对他有感觉，那我就真的太迟钝了。

    不对，我根本就比恐龙还迟钝吧！

    我白文忆什么时候允许其他人活在我的世界了？

    还说不喜欢呢，明明就喜欢的要死。

    想到一开始误会他跟他妹是男女朋友，见到洁西卡缠着的时候又心里不是滋味……天哪，原来我所有的忌妒，全都是因为我也喜欢他吗？

    「欸，我真的喜欢你……可你的眼光却不曾……放在我身上……」

    简煜帆的梦囈唤我回神，稍微靠近他一点，我才发现他的眼角似乎有残留的眼泪。

    他在哭吗？我吓了一跳。

    不过就是一点小事，这有什么好哭的？

    「你不懂……因为你不喜欢我……」他断断续续地呢喃。

    忍不住心疼地为他拭去泪水，我有一种角色颠倒的感觉。

    正常来说，吃醋的不都是女方吗？而男方则是在发生一堆事情之后，才会察觉自己不能没有对方的感情。

    为什么轮到我跟简煜帆，这剧本完全就不照着套路走了？

    「你真的喝醉了。」我又摸了摸他的头。

    他拍掉我的手，「不醉……醉了才不会想起这种事……」

    「好好好，那你要不要先回房间睡觉了？在这里睡，会感冒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以后，我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放软了。

    「不要……」

    哎，以后一定不准你喝酒，要喝也不准喝威士忌。

    我懊恼地拉了他一下，好在他嘴上不要归不要，身体还是很乖地站起来。只是有醉意的他站得摇摇晃晃，我只好充当丫环，慢慢把他扶去房间。

    让他好好躺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我起身准备离开。

    结果，他又拉住我了。

    想要我陪他睡觉吗？我无言了一会儿。

    别人喝醉都发酒疯，这人喝醉倒是直接变成小孩。

    甩了甩手，依旧还是甩不开，我索性妥协，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睡觉。

    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望了墙上的时鐘一眼，居然已经快要凌晨一点……等等，凌晨一点？

    我的老天！

    出门前我还告诉白文安要去简煜帆家呢，现在可好，我还没回去，他会不会……

    唉，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小孩子，要不要彻夜不归我自己高兴就好，更何况，我出门前还有向他报备，他应该可以谅解的。

    于是我继续看着简煜帆的睡顏，然后看着看着，我的意识就不知道飞去哪了。

 chapter9 -下-

    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什么情况？

    我连忙坐起身，旁边忽然伸出一隻手把我拉回床上。

    「欸，我有没有看错？你竟然在我家。」温热的手臂圈着我的腰，某个男人埋首在我的颈间。

    我僵直了身体，顿时紧张地说不出话。

    「谁让你进来的？我可不记得我喝醉的时候还有力气开门。」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搔得好痒。

    我险些咬到舌头地说：「你妹。」

    「她来干嘛？」

    没回答他的问题，我小心翼翼地反问：「你酒醒了？」

    「不知道，我现在头很晕。」他声音沙哑地说，「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我不相信你竟然就在我的身边。我以为……你会跟靳成御在一起……」

    靳你个头啊。

    他现在应该是在艾伦家里，被弄得死去活来吧。

    别误会，我是说，他正被加班弄得死去活来。

    「你到底把我跟他想成什么样了？」我无奈地问。

    他静静抱着我，不说话。

    「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你们嘴上都说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平淡的口吻里，我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没有，我怎敢跟你闹脾气。」他马上否认，「今天只是不开心一下，就被你当街摔车门。要是闹起脾气，说不定你就再也不想见我了……」后面的嘀咕越说越小声，但全一字不漏地传进我耳里。

    「对不起。」我发自内心地说，「那个真的是我不对……可是我要解释，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跟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话变少了，感觉不是很想理我。」

    「我没有不想理你，我只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你。」他闷闷地说。

    「为什么？」

    「靳成御不用特别讨好你就能跟你相处这么自然，不像我，哪怕当下是在跟你说话，我也觉得你并不是那么想听。」他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我真的很羡慕他。」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为这个生气？」

    见他没有声音，我想我猜对了。

    「他没有讨好我，他只是在我面前发挥最原始、最白目、最白痴的自己。不要跟他计较好吗？我是他唯一的朋友，除了我，他没有其他人可以……」

    「但你是我女朋友啊！」他打断我，「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朋友，可是……可是我就是忍耐不了嘛。」

    你现在是光明正大地告诉我，你在吃醋吗？

    「不行吗？」他开始爆气，「虽然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但一开始你也说过，你并不喜欢我。如果你只是给我一个机会，那我的吃醋对你来说就是可有可无，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是，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在乎。

    没把这句话告诉他，我反问：「所以今天……呃，不对，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所以应该是昨天，昨天下午你不想说话，是因为我见靳成御吗？」

    他嗯了一声，「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啊？」

    「我真的搞不懂耶，为什么你身边都是男人？靳成御就算了，那个跟你讲话的男人也长那么好看……我第一次觉得我的长相很不吃香你知道吗？」他忍不住抱怨。

    「哈哈哈哈。」对不起，原谅我忍不住大笑。

    「笑屁喔。」

    「没，没事。」我停止笑声，「要是你知道真相一定会想死。」

    「他该不会也是你的前男友吧？」

    「不是。」

    「那想死什么？」他不解。

    「不告诉你。」人生就是要充满未知才会有趣。

    「欸白文忆，你真的很机车。」我能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

    「我再怎么机车你还不是喜欢。」

    他愣了一下，无奈地说：「唉，这倒也是。」

    「那个男人叫艾伦。」我说。

    「我不想知道他的名字。」他继续爆气。

    「除了靳成御以外，我跟他的关係也不错。」没说谎，咱们在公事上可是非常密切的。

    「……你现在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你说呢？」

    「白文忆你真的很机车，就说了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他突然抱紧我，然后往我的身上搔痒。

    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挣扎着。

    「靠，你干嘛啊？突然搔我痒……你是找死是不是？」从他的怀里逃出来，我报復的情绪瞬间一涌而上。

    搔痒？

    搔痒我也会啊！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在床上互相搔痒对方，搔到最后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三十岁女人的体力真的实在有够差。

    才过了这么一丁点时间，我居然这么气喘吁吁好像刚爬完一座山一样。

    但喘归喘，我还是不甘示弱直往他的腰上抓，而当他不再说话时，我才后知后觉发现，我们的姿势简直曖昧的可以。

    「干、干嘛？」我故作神色自若地瞪着他。

    床头的檯灯下，他深邃的眼眸让我移不开目光。

    「你知道你现在在我家吗？」他很认真地问。

    知道啊，不然你觉得你现在是在我家吗？

    「那你晓得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吗？」

    废话，不然你妹打电话给我干嘛？

    「所以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可是个男人喔？」他挑眉，上下打量我一眼。

    「不就是被骑在身下，嗨屁喔。」我的脸颊因为他的话渐渐升温了。

    他笑出声，「嗨啊，当然嗨了，毕竟我是男人嘛。倒是你，遇到这种状况还能这么理智，这代表，你过去很常骑前男友吗？」

    「靠，骑、骑你个鬼啦！」一紧张，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什么前男友？不要在这时候讲这个煞风景好吗？

    「没事，你赶快下去吧。」他的目光暗了下来，眼神不自在地往旁边一瞥，「趁我还能忍耐的时候，赶快离开我ok？」

    「为什么？」

    他瞪了我一眼，「你够了喔，不要因为我喜欢你就一直挑战我的底线。我是人，不是神，我没办法拋开七情六慾，没办法假装……」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些微的灯光照出他的失落，这个表情让我看得十分心疼。

    「欸，我不想当一个禽兽好吗？」他好像已经忍耐到极限，口气忽然变得很差，「虽然你是我女朋友，但你又不喜欢我。我不想跟一个没感觉的人发生关係，那只会让我觉得我是在单方面侵犯你好吗？」

    他的话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头，原来比起自己，他更重视我的感受。

    「对不起。」我说。

    「不用对不起，你赶快下去啦。」他的口气又比刚才更差了。

    我的对不起才不是那个对不起！

    用力把他的头转回来，我逼他直视我的眼睛。

    「白文忆，我警告你不要继续玩我，不然你绝对会后悔的。」他压低了嗓音，冷漠地说。

    「为什么要玩你？」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其实我很喜欢这张脸？

    不管是笑的、爆气的，还是像现在这样微怒的，都让我捨不得移开目光。

    感受在自己身下愈发滚烫的东西，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愈来愈快。

    「你可以动手喔。」我认真地说。

    「别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

    「白文忆，你真的很……」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次我趁他来不及反应的空档，俯身就低头吻上他的嘴巴。

    他错愕地瞪大双眸，好像最青涩的初吻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夺走一样。

    「如果我对你不是那样，我不会让你碰喔。」我笑着说。

    「这可是你说的，所以，你最好别后悔。」在惊吓之后，他舔着乾涩的嘴唇，缓缓扬起嘴角。

    拉住我的手，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被压在他的身下。明明是很曖昧不明的灯光，然而在此刻，他的双眸却是异常光亮。

    「我会让你知道挑衅我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烈。」

    他低下头，这次的吻已不再是蜻蜓点水，换上的，是他近似野兽般，再也无法忍耐的慾望。

    ?

    又是一次睁开眼睛，我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

    这个野蛮的傢伙，男人果然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翻过身，看到身旁是空的，我愣了一下。

    靠，本来还想趁他没醒的时候偷偷溜走，结果他竟然比我先起床了。

    等等我该怎么面对他？

    衝动的当下是一回事，但衝动完后又是另一回事啊。

    这时，放在他床头的手机响了。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我赶紧闭起眼睛，继续假睡。

    他接起电话，低声道：「喂？找我干嘛？」

    我不知道对方跟他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他们讲了足足二十分鐘。

    别问为什么这么清楚，谁叫我太无聊了，只好偷偷拿起手机，默默数着秒数打发时间。

    从没听过他用这么小孩子气的方式说话，对方到底是谁？

    讲到最后，他竟然还用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口吻，甜甜地说：「好啦我知道，爱你，掰。」

    爱你？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里马上有股情绪排山倒海袭来，以前不知道叫什么，现在我知道了，这种情绪叫忌妒。

    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他现在说爱的人是谁？

    趁他走进厕所，我猛然爬起来，光速似的穿好衣服，然后拿起手机和皮包，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一个说爱别人的人，昨天竟然跟我睡？

    我该不会又看错人，莫名其妙把自己卖了吧？

    「你走得那么急，是因为后悔跟我一起吗？」

    转开门把，背后冷不防响起一道男声。

    即便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但此刻，我一点也不想说话。

    被劈腿的经歷不是没有，但睡过以后马上被劈我还真是第一次。

    心很痛。

    但比起那个痛，我更受不了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让我动摇，却还要这样子对我？

    「白文忆？」他拉住我的手，把微开的门关上。

    「走开，我要出去。」我冷冷地说。

    「你怎么一早起来火气那么大？」

    也不想想是谁的关係，你以为我想这么火？

    还有，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不早了。

    「爱上你真的是全世界最麻烦的事。」他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不要爱我，走开啦！」他的一句话，瞬间点燃我的怒火。

    我不爽地推开他，转身就想离开。

    没想到他突然用力拉了我一下，将我抱进怀中。

    「放开。」我火大地说。

    「不放。」

    「放开。」

    「不放。」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最后我放弃抵抗了。

    「为什么不问我她是谁？」他的声音又在我耳边搔的好痒。

    我没说话。

    「你是因为她在生气对不对？」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忽然笑了，笑得好开心，笑得好像神经病。

    「笑笑笑笑笑，你到底笑屁笑！」理智线一秒断掉，我愤怒地对着他吼：「对啦，我就是在生气，怎样？我不能生气吗？你是我的谁吗？你管我爱不爱生气，我管你对方到底是谁！」

    这个奇怪的傢伙，明明我那么火冒三丈，他竟然还能笑得这么乐不可支？

    莫非我喜欢上了一个神经病？

    「好啦不闹你。」他紧紧把我圈在怀里，「那个人是我妈。」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没人教过你说谎前要先打好草稿吗？

    「我没说谎。」他无辜地说，「你也知道我爸妈现在在美国嘛，用英文讲完电话的话，他们最喜欢在字尾加一个『loveyou』，翻成中文就变成爱你了啊。」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不信。

    「欸，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没说你恋兄了。」他埋首在我的颈边，「别气嘛，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妹，她男朋友也曾误会过这件事。」

    好吧，姑且相信你。

    「你怎么知道我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他又笑了，「你当我家的玻璃是假的喔。在讲电话的时候，突然有道白白的光从角落反射，我还以为是鬼耶，结果发现是你在用手机。」

    我黑着脸，一时半刻又不想说话了。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自己有点搞笑。

    果然，谈恋爱的人都会变成智障。

    「看到你这么气愤地往外走，我就知道你肯定误会了。」

    「对不起。」

    「没关係。」

    「……」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继续笑，我真的会揍你。

    「好，不笑就不笑。」说归说，他的嘴边还是有抹笑意，「白文忆，我怎么会现在才知道，其实你很喜欢我？」

    什么？我诧异地转头，还没开口就听他继续说：「你喜欢我，已经喜欢到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吃醋了。」

    「我才、才没有……」

    「别否认了，不然你刚刚在气什么？」他哈哈大笑。

    本想恼羞成怒地摔门走人，可一想到昨天他喝醉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顿时之间，我也气不起来了。

    对，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到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爽，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不过请你记得，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男人还是我哥。」

    「喂，你真的很过分。都什么时候了，有必要这样煞风景吗？」他忍不住瞪了我一眼。

    当然，谁叫你笑得太智障。

    「我就是很爱白文安，怎样？大不了你去跟他pk啊。不过丑话说前头，不管输赢如何，我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我挑衅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爆气。

    他应该懂我的意思。

    毕竟除了白文安以外，已经没有人能顶替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