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声音的人》 第一章 1-1这就是个看脸的时代 渐渐迈入了秋季,本应散去的酷暑却迟迟不肯离去,眷恋着这块不大的土地,致使被它缠着的小岛依旧高温不减,暑气升腾。 专家学者们严肃的对全国人民们示警,今年冬天会让人措手不及的造访,且有好几波急冻冷气团,连平地区域也有下雪的可能,建议民眾及早备好御寒衣物。 10月中旬,岛屿南部,东面环山西面临海的城市里,故事就在这里开始。 南城附中,全名为:市立南城大学附属中学,位在南大校园东侧,招收人数不多,每年级不过两班,一班30人,分高中部与国中部,但其教学品质与升学率都极好,是学子间相当热门并且不好考取的高中,直升的学子间竞争不亚于考试,能挤进窄门的学生都极优秀,亦有许多以直升南大为目标之人。 南城附中,二年一班,今天转来了一个人。 「大家好,我是简曼音,以前是北城一中音乐班的学生,以后想成为钢琴家。」 讲台上的女孩神采飞扬的说着,如云青丝垂至腰际,一身簇新的南城附中制服,深蓝色的日系水手服,也不知道是谁衬托了谁,靚丽秀美的瓜子脸上,似是含情的秋波吸引着男男女女的目光。 少男们喜好的那口所谓长直发美女,少女们的目光则带着些许眼红与嫉妒,同性相斥,这句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更何况…还是那么个挺漂亮的同性,而对于异性而言,看见这样容貌出挑,气质出眾的雌性,被吸引也是必然的吧。 苏语声无意识拨弄着课桌上的擦子,斜撑着头,听这位新同学的自我介绍,扎成马尾的秀发拂弄着后背,姣好的面容没有一点表情,此刻的她非常想打呵欠,真的好想睡呀,但出于她良好的教养,她会忍住的,桃花眼半瞇着,眼神迷离泛着雾气,导致她看上去心有不满,而真相绝非如此。 要知道每个臭脸人的背后,都有其说不清、道不明的苦衷,撇开遗传及爱装逼不看,他也可能...真的只是很想睡。 语声后座的萧蓉不悦的看着她的男友李孝荣对简曼音略带着迷的视线,其实也不怪他,美好的东西总是有欣赏的价值的,只不过他不凑巧,被逮到了。 「这臭小子是多少年没看到女人了,一脸发春样。」萧蓉小声的对语声抱怨。 语声转身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萧蓉的同桌于晓谊则凑近她们。 「李孝荣这样已经不错了,你瞧瞧王德城。」三个女生往左后方看去。 视线落在靠窗最后一排的人身上,还算是人模人样的一张脸,却因为微开的嘴和嘴角舔着唾沫的样子,显得猥琐,还有那双上下打量着的眼睛,以及不知在比划着甚么的手势。 嗯…貌似是在用他的手在量甚么一样,以下请自行想像,画面实在一言难尽。 「噁,一脸猪哥样」萧蓉嫌弃的说。 「唉,他这么好色,陈恬安知道吗?」语声叹道,随意把擦子往桌上一扔 「你说三班那个傻白恬呀?」于晓谊道「被他的那张还凑合的皮相骗了唄。」 于晓谊和萧蓉遮遮掩掩的避开老师的目光一番讨论,得出: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语声对这两人的结论无言以对,两人还在唏嘘着,有顏值,就能上天的时代。 「幸好我们语声比那个甚么简曼音美。」于晓谊道「二年一班妥妥的顏值担当。」 「就是,要不是小声高冷,又有很二很暴躁的逗比魂,我看追她的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萧蓉一叹,看了下语声姝丽出眾的容貌,摇头叹气。 「唉,好好一张祸国脸,一身彩旦魂哪。」两人一口同声 「……」语声抽抽嘴角,你们这样卖朋友真的好吗? 都听不出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嘛。」于晓谊再道「咱们两杂草就是个陪衬。」 「就是呀,还是大谊你最好了。」萧蓉抱住于晓谊,吸着鼻子 「和你一起,我才觉得人生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存在」萧蓉一脸感激。 「……」于晓谊也抽了抽嘴角,额上青筋一跳。 你呀,就是个损友,于晓谊恨恨地磨着牙,摩拳擦掌地逼近萧蓉,至于萧蓉还活着没,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1-2世界也真小 下午五点多已是放学时段,人潮也过了高峰期。 在离南城附中不过50公尺的人行道上,已经不太有来往的学生,稀松平常的连锁砖步道上,身穿水手服的女孩步伐不快。 「下雨了。」语声抬起头,看着空中不断落下的雨丝,脚步慢了下来,晓谊和萧蓉已经先回去了,一个赶着回去画漫画,另一个嘴上说要和男朋友约会,实则是要好好算帐,想到这语声一阵恶寒,女人吃醋什么的,可怕。 不过人嘛,还是需要有个生活目标支持,才不会在放学后,除了回去以外,没有任何归属于自己的地方,除了学生的本分以外,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事可以做,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好巧喔,苏语声」熟悉慵懒的女声传来,语声回头一看,陈恬安和王德城肩并肩,牵着手走近她,俊男美女一对,好不引人注意。 「听说你们班又来了个想当钢琴家的人呀?」陈恬安道,语带讥讽。 「嗯,是呀。」语声一直觉得陈恬安挺有事的,特别爱拿话来刺她。 会不会是因为王德城之前追过你?于晓谊曾问过她,她也觉得平时好脾气又温柔的傻白恬对语声有点不太对劲。 语声当时对于晓谊的怀疑只翻了个白眼,他追过那么多人,怎么没见陈恬安每个都针对呢,再次为大谊姑娘的逻辑跪了。 语声不曾说的,两人从前曾经同校过,曾经也要好过。 「这么不耐烦的敷衍我呀,枉费你还曾是方老头的得意门生呢。」陈恬安嘲弄着。 「你以前弹琴的耐心呢?餵狗啦。」自顾自的说起来,王德城配合的笑两声。 「喔,我都忘了,苏大小姐早就不弹钢琴了。」她轻笑了声。 「你到底想说甚么?」语声强压下胸口的怒火。 「唷~戳到痛处啦。」陈恬安笑得更欢了「我没想说什么,苏语声。」她顿了下,收起脸上的笑意。 「只是问问你,看到别人把钢琴当成梦想,你的心情可还好呀?」 「那个曾经把钢琴当作全世界的,你和……。」 陈恬安后来说了甚么,语声也不会知道了,当时她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都化成了蚀骨的冰寒,转身就走,步履飞快,到了转角,一离开两人视线范围,语声狂奔起来。 细细的雨丝直落,化成了点,落到了发梢,落到了肩上,落到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下来。 语声停下了脚步,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喘着气,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嘲弄自己如此狼狈的落荒而逃,看了看四周的街景,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踏上了许久未曾造访的地方,语声并不想遇见熟人,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一切,提起脚步准备往回走。 「誒,是语声吗?」什么是莫非定律,语声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例证。 语声呼吸一顿,收敛情绪,微笑地抬头看向眼前人,一如以往的姿容出眾,她一身端庄典雅的连身洋装,撑着淡紫色的伞。 「好久不见了,吴老师」语声微笑着,但自己也觉得僵硬。 「怎么不撑伞呢?你衣服都湿了,」吴西嫻问着,走近语声,拿手帕替她擦擦脸。 语声双手握拳,指甲陷入掌中,背后冷汗涔涔。 「对了,你怎么会来呢?」吴西嫻柔声问她。 「路过而已。」语声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声音,将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 「这样啊,还以为你特地过来看看大家呢。」吴西嫻嗔怪着。 「很久没看到你了,大家都很想你,后天晚上我们有送别晚会,你能出席吗?」 「是方老师的,他要离开皇国教室了。」吴西嫻说,期待的看她。 「不好意思,我后天晚上还有安排,没办法到。」语声声音很平稳地说。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只因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不好,而是她真的太好太温柔,语声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这个于她属于过去的人。 「这样啊,真可惜,方老师一定很想看到你的。」吴西嫻很遗憾地说。 「自从那次你钢琴大赛输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呢…。」 吴西嫻一字一句,语句清晰的说着,语声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如蛇蝎那样可怖,她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出她不瞭解事,儘管她没有恶意,却也是那样的残忍,语声应答了几句,也没再多说甚么,只觉脑中如一团浆糊那样混乱。 马路上,一台牌子应该挺不错的银灰色轿车停在街边,吴西嫻看了一眼,对车上的人挥挥手。 「我等会还有约,就不和你聊了,如果方便你还是抽个时间回来看看」吴西嫻道。 语声和她道别,挥挥手,却希望再也不见,她还没有办法忘却一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甚么运气,乱跑都能跑到这来,到了这也就算了,还能遇上不想遇见的人,世界也真小。 小到你拐个弯,不经意间,都是曾经熟识的人,即使你不想见到。 1-3初见的那个人 语声一直没有往前走或是回头,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辆载着吴西嫻的车没入车海后,她仰望空中飘落的雨丝,任雨水滑过她的额际,经过眼睫毛,滑到脸颊,一点一点,渗入她的灵魂中。 将焦躁不安的情绪冰镇,任四周熙来攘往的人潮将她淹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语声觉得自己都快成望雨石了,她动动僵硬的脖颈,听骨头喀喀作响,语声看了看天色,最后一抹斜阳悄悄的消失在天边,天色已黑。 雨势依旧细如丝,却仍没有要停下的跡象,秋雨总在人不知不觉时落下来,毫无声息,直到落在身上,才恍然,下雨了呀,而又不似春时那样有生机,没有夏季的滂沱,像细绵的冬雨,却又不寒冷冻人。 秋天的雨水总是细细柔柔,绵绵不绝,好似就要停了仍欲语还休,不乾不脆的,曖昧的隔着衣物,隔着皮肉骨血挠着你的心脾。 撑不撑伞呢,撑嘛,雨也没那么大,不撑嘛,雨又感觉会下很久。 当然,语声这种是觉得自己也淋了好一阵子,实在没有撑伞的必要,最主要,还是她懒,实在不想从包里掏伞出来,书包是帆布质地的,她用外套盖着,减缓被雨淋透的速度。 她想起腕上的錶,焦急地想摘,左腕上空无一物,语声呼吸一窒,脑袋一片空白。 「你在找这个吗?」循着声,语声回过头,一个右手撑伞的高大身影映入眼中,背着摄影背包的男人,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抹银色。 男人起身走近她,朝她摊开左手,掌心躺着那只本该牢牢固定在她左腕的银色手錶。 「谢谢你」语声低下头,接过那只錶,急忙确认錶的状况,还好,还在走。语声松了口气。 「是狐狸座吗?」男人问道,指着她的錶面。 蓝宝石水晶镜面下,带着神祕的黑色底,面上许多泛着幽光的白点,中央有一形状长而两端略宽圆,似哑铃状,色彩绚丽的图样。 难道是同道中人吗,语声眼睛一亮,她抬起头,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一张俊秀好看的脸映入眼中,语声一直不是很懂怎么去形容男人的相貌,但她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相貌可以被损友萧蓉和于晓谊两人列在上品,加上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和深邃有神的双眸。 长得实在顺眼,盯着他一会,语声耳朵有些发热,低下头却难掩好奇的反问。 「是狐狸座,你也知道吗?」语声问,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失而復得的錶。 「不好意思,你可以抬起头吗?」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 语声不解的抬头看向他,触及他那双清亮柔和的眼眸,夜空那般令人沉醉。 「我听不到。」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很坦然的说。 「不是你太小声,是我耳朵听不到声音。」他笑笑,语声才恍然,他不是嫌她太小声,而是…他耳朵真的听不到。 「我需要看着你的唇形,才知道你说了什么。」他的眼神很柔和。 失聪的人,有先天和后天,先天失聪的人比较难,因为听不到声音,无法从他人的声音来学习讲话,学习说话的路很艰难,而他的咬字和发音都太标准,让人察觉不到异状的缘故,儘管他一定经过训练及復健来矫正,才不会发音不准确、讲话含糊不清,而能达到普通人的水准,语声猜测他是后天的。 语声还是觉得很敬佩他,至少他看上去并不自卑,也很坦率大方的承认缺陷,光是这种态度,就值得她竖起大拇指。 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能大方并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残疾,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不为缺憾而自卑呢?一定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吧,因为足够坚强的心智,方能不畏惧、不退缩。 很久以后语声想过,自己对他心动的时刻,先不说相处后的日久生情,也撇开他那双醉人的双眼和外表不看,或许是他那不以失聪为疾的泰然自若,他不为此有丝毫的自卑,这样坚强的人触动了她。 「你就不觉得我长得也挺好的吗?」延深知道后,刮了刮她的鼻头调侃着。 「一个好看的皮囊吗,我也有呀,何必对你的心动呢。」语声反手捏住他的耳朵 语声绝对不会告诉他,他的外表她也觉得很顺眼,但她不说,否则某人又上天了,而一直逼着她说的方延深瘪着嘴被语声逗弄。 第二章 2-1好似相识很久很久 皇国教室斜对面整排现代主义风格的集合住宅都转租给商贩,开个店铺或是简单的租给几个驻点摊贩,轮着时段使用,其中的某栋楼租给咖啡馆,名nonecafé译为『没有咖啡馆』,夹在服饰店与药妆店中,店面不算大,几个双人或四人座,仅容二十馀人,吧檯约可坐七人,但店内的佈置很有氛围,属于復古工业风。 今晚客人并不多,仅有吧檯边坐着的两个人,面容淡漠穿着湿漉漉高中制服、姿色不俗的女孩和隔着老远、表情严肃的中年人。 馆内两名店员一身黑衬衫白长裤,女的大约三十岁上下,妆容淡雅,举止从容,男的看起来较稚嫩,容貌俊秀好看,拿着白布擦拭着碗碟,两人偶尔相视而笑,没有什么对谈,却能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顰一笑中感受到两人默契十足。 语声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猜想着他们之间是爱侣亦或是亲人,雨水被隔绝在外,空间中回盪的是yiruma的《loveme》。 语声低头啜饮着手中还冒着烟的薑汁红茶,好辣,她悄悄吐了吐舌,她觉得,红茶里的生薑粉加的不惜成本,儘管茶汤红而透明,香气浓鬱,她只喝出满嘴辛辣。 瞟一眼身旁热气升腾的陶瓷咖啡杯,只觉深黑色的液体看起来十足的苦,她摇摇头,什么成熟大人的黑咖啡,肯定很苦,她暗自嫌弃着。 咖啡馆的木门再次被打开,门上掛着的风铃脆声伴着雨声轻起,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手提着不远处连锁超市的袋子,正是那位摄影男子,他走到语声旁边,在她暗自腹诽的冒烟咖啡杯前坐下来,语声微微頷首算是打声招呼,继续和那杯辣红茶奋斗。 方才他说的那么自然,语声还挺敬佩他这样毫不掩饰、毫不引以为耻的态度,再者他捡到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手錶,于是便开口想请他喝个饮料,答谢他的好意,他笑的淡淡的,却让人如沐春风,是个气质温润儒雅的男性。 在他的推荐下,两人到对街的咖啡馆,只是语声也没料到,自己会在他的劝说下点杯薑汁红茶驱寒什么的,其实她不冷呀,虽然衣服是湿了点、头发也湿了些,她还是觉得鬱闷,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容易被说服了?点好饮品,这个人把摄影包一放,就说先失陪一下,走了出去,语声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而这个人也没离开太久,大概五分鐘就回来了,看上去是买了点东西。 「拿去擦擦头发吧,一直湿着容易感冒。」男子递上一条刚拆包装的毛巾给她。 语声有点受宠若惊,而他的眼神很真挚,对她微笑。 「只是顺道採买生活用品而已,没有特地去。」他怕语声不自在,解释着。 「还没清洗过,将就一下吧,至少头发要擦乾。」他再道,语声对他弯弯唇角,说了声「谢谢你。」 她接过柔软的毛巾,松开扎着的马尾,把白色毛巾覆在她还泛着湿气披垂在肩上的长发,轻轻按了几下,把雨水吸的乾些,坐在她身旁的高大身影一口一口的喝起语声觉得肯定很苦的黑咖啡。 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看上去,倒是出奇的和谐。 他们不知道,两位店员正八卦的交流着他们之间的关係。 「誒,老弟,你说他们是什么关係?」女子问起一旁俊俏的弟弟。 「依我睿智的推断,方老头的准孙媳妇唄。」大男孩理所当然地说,一脸『别太佩服我,哥知道自己聪明』的骄傲样。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慧蓉很意外的问。 「老姊,你看看他们,两个相貌,气质那么般配,互动那么自然,那么默契,什么普通朋友能这样,何况,深哥这傢伙身边哪有什么女性朋友。」。他肯定的说 「小深这个万年不开窍的都找女朋友了,小准你呢?」女子调侃着。 「我还早着呢,深哥可比我大呢。」名为小准的大男孩不以为意的说。 「那两年内,你给我生个女朋友出来。」慧蓉下了最后通牒。 「我可不希望我弟成为什么老光棍。」她很嫌弃的上下打量着小准,小准同学浑身发冷,面瘫脸上有点苍白,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以不要这样欺负弟弟吗?到底是不是亲的阿。 2-2不过萍水相逢 语声简单把发上的雨水擦半乾,就把毛巾披在肩上,任它吸走发尾的雨水。 除了又换了首钢琴曲和小生低语着的两位店员,咖啡馆里没有什么声音,而先前在吧檯边另一处吃起司蛋糕的中年人也离开了。 整间咖啡馆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她瞄了瞄左手边的人,他很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单眼相机,语声对于摄影知识瞭解的不深,也没有认真研究过相关知识,对相机只懂皮毛。 男人手中拿的是很专业的全画幅单反,他很熟练的操作着,她偷偷把舌头伸出来quot;放凉”,舌尖有点麻,她实在不擅长吃辣。 一旁得人突然放下相机,转身想对她说什么,语声一惊,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吓到你。」他歉疚说,看到语声通红的舌尖,语声摆摆手,表示”没事没事”。 男人往店员那走去,要了杯开水给语声「喝点水吧。」 「抱歉,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他说,有点懊恼地搔搔头发。 语声喝了几口开水,舌尖的麻劲才缓过来,她也不知道是被辣麻的,还是被自己的一口利齿给咬麻的,经过这一阵,难以言喻的慌乱时刻,也打破了一开始的尷尬陌生。 两个人相视而笑,语声有点羞窘。 「我对天文瞭解不深,知道是狐狸座,不过是碰巧认得哑铃星云。」男子开口,截断了语声的窘态。 「我也只是个外行的天文爱好者。」语声道,她也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去,语声对他说,面对他,方便他能看到自己的嘴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自己没有学过这种技能,只觉得人的嘴,不过就a,i,u,e,o几种形状,而眼前人却能透过视觉看见语言,技能满点哪。 两个人从宇宙天体的运行开始,聊到生命科学,聊到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外星人。 「我相信有外星人,毕竟宇宙那么大,谁能肯定只有地球会有生物呢。」语声双眼晶亮的闪着光芒。 「确实,只相信眼见为凭,不免狭隘了目光,何况谁也不能保证外星人不存在。」 「哈哈哈,你这么说肯定会被那些不相信外星人存在的人反驳的,毕竟你也没办法保证他们存在呀。」语声笑道,眉眼弯弯似月牙。 「确实,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保证存不存在。」方延深说,左手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染上成黄色灯光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毕竟存在与否,目前还是每个人自己的认知,而我的认知不能说服他们罢了。」 他不以为意的说,对于与他人观念不同,他看得很开。 「胸襟开阔,思想蛮豁达的。」语声点评道,她神来一笔的结论,他哑然失笑。 「没那么了不起,只是尊重对方的观点而已。」他回答。 两人聊了一会,没多久后,他接到简讯必须先离开。 「我叫方延深,远方的”方”,延长的”延”,景深的”深”,期待能再见到你,下次再给你请客吧,今天是作为相信外星人存在的朋友给你的见面礼。」 他说,背起摄影包,拎着塑胶袋,往吧檯放了刚好的数目,语声笑着挥挥手,把桌上凉了的红茶喝完,好像…也没那么辣了,因为冷了的关係吧,走出咖啡馆,她往家里走去,手提外带三明治回去当晚餐。 秋雨在不知何时已停歇,夜空很乾净,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墨色里,今晚是上弦月,属于微笑的弧度,美好的夜色下,徐徐的微风中,踏着轻快的步伐归去。 难得萍水相逢,难得志趣相投的一个人,所谓忘年交或许就是这样吧。 纵然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也是欣喜的。 方延深知道她把两人比做”忘年交”时,哭笑不得。 「我也就大你4岁,算平辈好吗。」 「谁说你是长辈了,我是爷爷唯一的徒弟,怎么说也比你大一辈。」语声撇撇嘴。 「好,我都听你的。」对此方延深无可奈何,眼神却带着温柔。 摊上这个姑娘,他也只能接受她满口的歪理了,当然,他很明智的没有说出来。 当晚,南城附近某住宅区的某屋中,语声完成了公式化的复习,预习和作业,洗完澡,一如以往的每个晚上,她坐在琴凳上,翻开琴盖,看着黑键与白键,发呆,却始终不敢碰上那圣洁的,泛着光辉的琴键。 呆坐良久,直到夜深人静,她才躺到床上缓缓睡去。这也是她的例行公事。 第三章 3-1敏感多情的小年轻们 「曼音同学,这是我今天在家门口摘的玫瑰,你喜欢花吗?」同学甲殷勤的问着简曼音,很痴迷地看着简曼音的清纯可人的脸蛋。 「谢谢你甲同学,我很喜欢玫瑰花。」简曼音对他笑着,长发扎成青春俏丽的丸子头,杏眼微弯。 甲同学彷彿听见天使的歌声,看见秋季天空舞动着樱吹雪,他觉得自己------------------------恋、爱、了,他那颗敏感多情的小心脏,正为着眼前人而激昂的跳动着,热血流动,身上每个毛细孔都为之倾倒,甲同学觉得心花朵朵开,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吗。 甲同学表示:无法承受这种清纯可人,来自女神的攻击,心房已彻底沦陷,乙同学默默飘过,表示:你第一眼看见咱班苏语声时也是这样说,什么:『我在园子在看见你时,花儿也不开了,池子也见不着鱼儿了,因你而失了顏,你比夜空的繁星闪耀,比天边的云彩别緻,比园子的春花出彩,我的心为你而有了生命力,我知道我是因而你存在的。』 这么会咬文嚼字耍浪漫的,怎不去当诗人呢? 一旁的丙,丁,戊,己同学们也跟着抬槓,打趣他们的朋友。 「甲每看见一个正妹,就说他的初恋终于来了,哪那么多次初恋呢?」丙说。 「每个姑娘都是他的初恋,怎不上天呢,母猪都看不上他。」丁不屑的说。 「只要来一个五官还像个人的雌性,他的雄性贺尔蒙马上爆棚,可耻。」戊叹息。 「长期只有右手为伴的鲁男,都有这样的症状」己同学下了结论。 甲在一旁听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红着老脸,没好意思继续在简曼音面前晃悠,回他座位上,他只能说,自己走在脱鲁这条路上,只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专门把女孩子都吓走,他的路还很漫长呢。 简曼音脸上依然掛着小清新的甜甜笑靨,但眉头微微蹙起那么一剎那。 “苏语声”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又快到放学时间了,分针似是时针那样,几乎不会让人注意到有动的痕跡,上学日让人觉得最漫长的,不就是放学前半个小时吗。 「誒誒,语声,你自己说嘛,孝荣他根本一点也不重视我。」萧蓉在语声耳边絮絮叨叨的。 讲台上的授课老师以毫无变化性的平板音调讲着课,右手在黑板上挥洒着比狂草更难辨别的重点,学生们用可比拟鑑识人员的眼力抄写之馀,不忘偶尔瞄上一眼,只过了一分鐘的时间,语声后座的萧蓉,竟能两者兼顾之下,不忘嘴上功夫,语声深深的佩服着这个女人。 萧蓉的同桌,于晓谊今天请病假,萧蓉满腔的苦水只能倒给前座的语声。 「他竟然要转二类誒,他到底有没有把我规画在他的未来里呀。」萧蓉很沮丧。 「而且我昨天问他是不是很喜欢那个简曼音,他都没有回,是不是变心了?」 他应该只是懒得回你个问题而已吧,语声想着,女孩子那爱胡思乱想的脑袋呀。 「今天又说有事没办法一起回去,小声,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语声听着萧蓉的话,有点无奈,这个粗神经的傻姊儿可真是,在乱想什么。 她一面听着萧蓉的话,一面听台上的内容,手也唰唰唰的在笔记本上写重点,觉得一心多用真的很累人,要不是大谊这个保母,为了在比赛截稿日前把赶漫画而请病假,她今天也不需要化身成苏妈妈,来开导为情所困的小宝宝萧蓉。 「你怎么会以为自己是苏妈妈呢?」于晓谊噗哧一笑「你可没那么有母爱。」 未来的某一天,当语声和几个好友聚会时,偶然聊起往事时。 「对呀,语声,你怎么会有这样错误的理解呢?」萧蓉附和。 「小声是我见过最理智,最不像妈妈的女人。」叶熙蕓也帮腔。 语声不解的看着几个好朋友,几个人都含着笑意看她。 「辈分没错,身分也相似。」陈恬安没忍住给了提示。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性别不对。」一直没猜出来的简曼音抢了话。 「你是苏爸爸。」几个人口径一致的说,而后齐齐笑出声来。 3-2苏爸爸开导萧宝宝 距离南城有一段距离的附近的连锁咖啡馆内,窗边角落的双人座里,两个穿着制服的女孩面对面坐着,其中一个细嚼慢嚥的吃着柠檬戚风蛋糕,她有一张带着古典气质,娇艳绝美的脸蛋,配上精緻秀美的五官和一对迷离勾人的桃花眼,和窈窕婀娜的身姿,除去她身上清冷的气息外,是个绝代佳人,而她对座的女孩子拿着小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慕斯蛋糕上的蜜渍樱桃,鲜红的樱桃一点一点的,从原本光滑平整、圆润可口到表面皱褶、千疮百孔,让人不忍直视,女孩有张偏圆润的脸蛋,红脣杏眼,很是娇俏可爱。 萧蓉在语声面前,苦着一张脸,蹙着眉、瘪着嘴,戳着那颗樱桃。 「语声,你说李孝荣…他是不是不要我啦?」她很不安,开始胡思乱想。 李孝荣和萧蓉,两人从小就青梅竹马,打从娘胎里,就被同为好友的父母指腹为婚,从牙牙学语的幼儿时期开始,幼稚园到小学,初中到现在,凭藉着不可思议的缘分,两人一直在同一个班级里,也一直两小无猜、形影不离。 萧蓉粗神经、傻大姊的性格和冷静睿智、心思细腻的李孝荣互补。 语声回想刚来到南城附中时,偶然看到在校园里逛的两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不爱说话的李孝荣,像个囉嗦的老妈子一样,在满脸迫不及待的萧蓉面前,叮嚀这,注意那的,而萧蓉跳脱的性子却收敛起来,在他像只乖巧的小狗儿,对着眼前人释放充满热情的眼神,猛晃着并不存在的尾巴,李孝荣边说边笑着摸摸牠的小脑袋,牠的尾巴就晃的更频繁,那画面甜瞎人。 又或是,在某个放学的午后,班上没人了,萧蓉在自己的课桌上捣鼓着学艺股长的工作,李孝荣就坐她旁边翻着书,过段时间就拿水壶要给她喝两口,画面那么和谐美好,让人有”岁月静好”的感动,语声觉得这就是爱情吧。 俩人也被戏称为”萧孝夫妇”请自行联想成”疯子夫妇”。 萧姑娘玩疯时,内敛的李孝荣陪着她一起上山下海,四处游玩,而现在,粗神经的女主角乱想、误会男主角时,就是需要一个能指点迷津,一棒打醒她的人。 「蓉蓉。」语声打断正在攻击樱桃的萧大小姐。 「嗯?」大小姐停下叉子,闷闷不乐的看着语声,等她开口。 「你觉得,李孝荣不重视你?」语声开口,萧蓉猛点头,捣蒜似的。 「只因为他想转组吗?」语声道,只为这事作的话,萧姑娘反应大了点。 「不只是这样呀,他最近也常常翘掉补习班的课,你也知道,他平时不会这样的,我问他,他也不说,而且等他转组,以后就和我不同班,这样能在一起的时间也更少了。」萧蓉叹道。 「我们从就小没分开过,他有事不告诉我,不重视我吗?而且他要转二类,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根本不信任我。」她很落寞的说。 「萧蓉,我记得李孝荣有说过,他以后想当医生吧?」语声说,脑袋运转着。 「是呀,他说以后要到我爷爷的医院工作,让我爸和我爷爷的负担能小一点。」 「那你说我们一类怎么考医学系呢?李孝荣转组是必然的吧,况且我认为,他只是不忍心告诉你而已,毕竟你们也真的没分开过。」语声开始分析,萧蓉点点头,认同语声的话。 「关于他翘掉补习班的事,我建议你先别想太多,过段时间也许你就知道了。」 其实朋友们都知道,李孝荣是偷偷去打工,想给萧蓉买生日礼物,只是这个惊喜,不该由语声揭开的,所以她没说太多,只是让她等等,别太早下判断。 「我知道你捨不得和他分开,但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好比说这次转组的事,因为他不能在陪着你,难道他就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吗?」语声严肃的说。 萧蓉愣住了,一直以来她都被李孝荣捧在手心上,宝贝着、呵护着,也是他总是迁就她的喜好,陪她做她想做的事,去她想去的地方,吃她爱吃的东西。 李孝荣很爱她,所以愿意改变自己,从室内走到室外,而萧蓉却没有想过,李孝荣想要什么,她太习惯李孝荣的迁就与改变,习惯到她忘了李孝荣的理想,忘了自己也该退一步,也该为所爱之人改变,而不是只顺自己的意,能被人深爱是幸福的,但却不能习惯了这份的爱,把别人的爱与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 「如果一直陪在你身边,不去规划考虑未来,这样的人,他没有长远性,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你共度馀生,他只是想玩玩,不打算负责你的未来。」语声道 「如果李孝荣没有把你规划在他未来的人生里,他转去一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们二类的女孩子多一点,他长得也不差,想找什么女孩也不难。」语声说。 「他把你规划在他的人生里,所以他才选择当医生,他的未来是在你爸的医院工作,成为你和你家人的依靠,他的未来,你是在里面的。」语声恳切的说,萧蓉顿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脸颊有水珠滑落,语声叹了口气,安抚的抱住她。 第四章 4-1送别会 夜幕悄悄降临全岛,皓月当空,繁星隐匿的晚上,南城最北边的城镇里,南皇五街边上巍然耸立的几栋大楼,某栋二十五层高,全栋外包,气派的巴罗克式建筑外观,一楼接待区域立了块的招牌,写着”皇国教室”几个镶金的大字,好不奢侈,今晚的皇国教室,接待区往宴会厅的佈置奢华铺张,品种昂贵的进口鲜花,乾燥花经过巧手设计,摆放的相当浪漫,香气在整个会场繚绕着。 「方老师,董事长很重视您的,他为了今天费不少苦心,希望能让老师您在宴会上欢欣愉快。」身穿灰色品牌西装的男子对着身材圆胖,带喜感的小老头说。 「呵呵呵,叶董的美意方某会记在心上的。」小老头笑笑。 「若是日后方老师您还有意愿指导学生,皇国教室随时欢迎您的回归。」男子举起水晶杯敬了敬小老头,圆滑的交际着。 「呵呵呵,告诉你们叶董,方某心领了,日后方某只想过着含飴弄孙,安享晚年的日子,只能辜负叶董了。」小老头也不遑多让,面上笑容可掬,两只资深且各自手段不凡的笑面虎,很客气的微笑寒暄,撇开两人各怀鬼胎的心思,表面的气氛还算其乐融融。 当叶董事长听过特助的报告时,差点没气的崩断一口金牙。 「含飴弄孙,鬼都知道他孙子二十好几了,他x的弄孙。」叶董事长气坏了,一连摔了好几个董事长办公室里,价格昂贵的骨董花瓶,这段不可告人的事,自然只能烂在特助和秘书小姐的肚子,不被他人知晓。 享誉国际的钢琴大师方淮祉,一直是皇国教室这个音乐教学教室的镇店之宝,虽然他没有认认真真的收徒,但对教学也是尽心尽力,不吝惜指导学生,许多各地的父母们慕名而来,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接受大师级的教导,也有初出茅庐的钢琴手接受方老师的进阶指导,都能得到不少收穫,可以说,方淮祉就是皇国教室妥妥的生财工具呢。 几年前曾听闻,方大师有过收徒的意愿,多少人眼红呀,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而作罢,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再提起了,当然,方老师也没再有过收徒的意象了,儘管仍有许多人眼巴巴的等着他再兴起一次。 「方先生,真的很感谢你这些日子对小女在琴艺上的指教。」 「方老师,我是慕名而来的学生,但我是因为你才真正瞭解钢琴的。」 「大师,我在钢琴的学习路上,多亏了你的指导。」 此起彼落的话语声,围绕再方淮祉身旁,不外乎就是感谢他的指教,这位据说私下有诸多怪僻的国宝级大师,面上乐呵呵的和别人寒暄。 透着闪耀灯光的水晶吊灯下,摆置各式可口菜餚和精緻西点的长桌旁,来回穿梭端着一杯杯晶亮澄澈液体的侍者外,宴会厅通往二楼,铺着红地毯的阶梯,走下一道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身影,一时间,宴会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那种不似凡间的美丽,几乎能使人忘却呼吸。 一袭白色缀金色蕾丝曳地鱼尾礼服,踩着水晶鞋的身姿款步而来,她有一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和一双眼尾上眺,神态嫵媚勾人的桃花眼,瞳色灰绿,五官带着洋娃娃那般精緻美好,盘着亚麻色的花苞头,头戴精美的水晶皇冠,她美的不似人间女子,如天仙那般的出尘美好。 「是叶董的掌上明珠对吧?」有人如梦初醒,问着身旁的友人。 「八九不离十,曾听说叶董有个天使般迷人的女儿。」友人回答着,四周响起低语,皆是在谈论着这位姑娘,叶明川董事长最宝贝的女儿,叶熙蕓,叶明川与法国妻子育有二子一女,尤以最小的这个女儿最为疼爱。 在眾人惊艷讚赏的目光下,叶熙蕓走到宴会厅中央的钢琴前,对眾人优雅行礼。 「为感谢方老师多年来的悉心指导,熙蕓为各位带来贝多芬《迪亚贝利变奏曲》,献上我对方老师的感谢,也献上叶家对老师最诚挚的祝福。」她笑得很柔和。 纤纤玉指舞动间,音符溢出,縈绕在宴会厅里,她的神情专注,美的醉人,掌声在她演奏完很久的时间还不绝,眾人恍如在梦境之中,直到接替她的演奏师过来,演奏其他的曲目为眾人伴奏,盛装打扮的男士与女士们才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 4-2终害己 宴会并没有进行到很晚,将近八点半时,方老头就说自己年纪也大了,不适合跟年轻人一样太晚睡,让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甚么的,聚会就这样草草画上句点,人潮慢慢涌出皇国教室大楼,结束了这场欢送会。 晚上九点左右,人潮散的差不多了,零零星星几个工作人员收拾整理场地,而宴会厅角落,站了一个天仙一样的女子,她面对着琴凳上的圆胖男子说着话,琴凳上的方淮祉肃着一张脸面对叶熙蕓。 「方老师,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叶熙蕓脸上早已没有方才的骄傲,儘管她的容貌依然完美无缺,神情却是那么不自然,让人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与徬徨,以及她在这人面前讲话,没有任何底气。 「小蕓,我对你还不够仁慈吗?你所做的一切,我没有告诉社会大眾,你还是那个人们眼中高高在上,像仙女一样善良美好的人,这样你还不满意吗?」方淮祉叹了口气,他拿她没有办法。 「老师,你知道的,我只是太喜欢钢琴了,所以才想不顾一切成为您的弟子呀。」叶熙蕓声音有点尖锐,精緻的五官有点扭曲,原先不染尘埃的出眾面容显得狰狞,丝毫不能从这张脸上看出原先的动人,好似完全是不同的人那样。 「你还好意思说你爱钢琴吗?你对钢琴的爱,是毁掉你最好的朋友,毁掉最相信你的人,也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叶熙蕓,你别让我感到噁心。」老头子话说得很重,他不去看她,只低头点燃一根菸,没有吸,只是看着烟雾繚绕。 「我承认,对她下药是过分了点,但我又能怎么办?」叶熙蕓道。 「老师你眼里一直只有她,根本只想收她当徒弟又何必给我希望,让我和她竞争,让我误以为我也有机会呢?比赛的结果我得到冠军,而你却未曾履行你要收徒的诺言。」她的眼神已近乎疯狂的程度,口气歇斯底里的指责着。 「我从未说过,我只收一个徒弟的。」方淮祉缓缓说道。 「我的打算是,不论比赛结果,你和语声都会是我方淮祉的弟子。」方老头捻熄菸蒂,终于抬起头看着叶熙蕓,眼神冰冷。 「当时我说的是:『小蕓、小声!钢琴比赛快到了,你们好好表现,我准备要收徒弟。』我没有说我只收一个,更没有说要收比赛赢的那个。」 「我不想说的太清楚,是希望你们两个之间能有良性竞争,别怠惰不精进,毕竟那时还有钢琴大赛在,而我方淮祉的徒弟怎么说成绩也不能太难看吧。」老头子口气慢悠悠的说,叶熙蕓的神色晦暗不明。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不惜陷害小声,只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太可怕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交叉背在身后。 「所以即使你得到钢琴大赛的冠军,我也不曾松口收你为徒的事。」 「也因为你害了她,你永远当不成我的徒弟,我不会收你的。」他说「你的不择手段,毁了你的朋友,也毁了你自己。」说完转身离去,留叶熙蕓在黑暗中,因为她的执着,毁了她自己,也毁了别人的梦想。 什么才是得,什么才是失呢?这个问题没有绝对的答案,因人而异罢了,叶熙蕓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纤,但这双手却毁了别人的梦想,视线渐渐模糊。 「是我对不起你,语声。」她喃喃道,温热的液体滚落,打湿了她的脸。 方淮祉在大楼外站了一阵子,看着没什么星星的天空发呆。 「我的代价也够了吧,从此失去了两个徒弟。」他自嘲的笑笑,弹了一辈子的琴,却没有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人,这条路是孤独的,他只能带着一身琴艺下葬,一直站了很久,他才掏出手机,给一个名称是”臭小子quot;的联络人发讯息。 第五章 5-1耍帅不成,掉漆了 「你怎么在这里?」语声转身一看,昏黄的灯光下那道挺拔的身影映入眼中。 她又再次坐在皇国教室斜对面的咖啡馆了,面前摆了一杯果醋。 「方先生你好,又见面了。」语声也没想到,第二次再踏入这间咖啡馆,会再遇到方延深,巧的不可思议。 「你肯定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对吧?」方延深在她对面坐下来,这次她选了个靠窗的双人座﹙店里除了吧台,没有单人座﹚。 「只是来等个人而已。」语声笑笑「你怎么会来呢?」 「我还没说过对吧,其实我是这间店的创始人之一,可以被称为老闆的角色。」方延深说,举起左手食指对吧台的女店员比了个”1”。 「不过今天我也在等人」唇角带着好看的笑。 「“1”是什么意思?」语声饶有兴致的问他。 「”1”是本日特调、”2quot;是老样子、”3quot;是和他一样、”4quot;是你上什么我喝什么。」方延深说,调皮的眨了眨那对好看的眼睛,卖着某种说不出的萌,语声笑出来。 「这是店里熟客才知道的秘密,你可别和别人说呀。」方延深补了一句,语声倒觉得,这个人肯定和不少人说过这句话。 「不过店里除了你这个老闆,还有其他熟客吗?」语声问,她觉得每次来,这间店好像都没什么客人。 「你呀,今天起就算熟客了。」方延深说,勾着唇角。 「本店走的是口耳相传路线,不以营利为经营目的。」他说,想想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要付钱就是了,我们至少不能亏本。」两个相视而笑的人又小聊了一会,方延深的饮品才上桌。 结果…猜猜怎么着,所谓的本日特调,当那位相貌出挑但面瘫严重的男孩子把杯子端上来时,语声觉得眼前人脸都绿了,看着那杯底下是粉色渐层果汁冰沙,上方挤好挤满的优格霜淇淋,点缀着马卡龙和新鲜的黑莓,覆盆子和可哥脆片,语声完全说不出话来。 「深哥,本日特调是姊姊新开发的sakura莓果甜心,她说要给蚂蚁小深满满的少女心。」面瘫男说很冷静的说着,把那杯怵目惊心的粉红色端到方延深面前。 听完这句话,语声真的绷不住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很乾净好听,可惜方延深只能看见她笑起来很纯净的模样,面瘫男的眼里也盛着几分戏謔的笑,而眼前那位装逼不成的男子很无奈,他只觉得这对姊弟的恶趣味害惨了他。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店里哪有什么新开发的少女系饮品,更别说这明显是他家那隻蚂蚁爷爷爱吃的奶奶牌手工马卡龙,还有纯天然养生梅果…。 亲爱的爷爷,奶奶,你们可真是坑了好孙子一把呀,什么叫千万不要去损友的店里装逼,他今天算是彻底领略了,难得和新认识的小姑娘一起喝饮料,摆个老闆很帅的范,却失败的如此彻底。 不过,看着一副小大人样的女孩子,笑的那么开心…他的牺牲也算值得吧,算了,别跟这两个坑人鬼计较了,好老闆是不和坏员工过不去的,他安慰自己。 「你是不是被你的好员工坑了?」语声眉眼含笑的问。 「是呀,养了两只坑人的白眼狼呢。」他叹了口气。 「方小深,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说你姊姊我是白眼狼?」模样端庄秀美的女子放下本来要招待他们的一盘水果,一把扯过方延深的脸,捏住他两只耳朵,恶狠狠的看着他说道,给人一种母夜叉的感觉。 「唉唷,慧容姊,手下留耳哪,再扯耳朵就要掉了。」方延深说着「已经听不到了,不能再失去装饰功能呀。」他语带恳求,很认真的说。 「臭小子。」慧容作势巴了他一下,便转身对语声说话。 「小姑娘,你别听他乱说,这人就是爱贫嘴。」慧容瞪了方延深一眼。 「说我什么了,都不让我听。」方延深嘟嚷着,慧容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口型。 「跟你介绍一下吧,小准过来。」趁着最后一波客人离开,方延深喊面瘫男孩。 「这位是我表姊余慧蓉,人部的余,智慧的慧,芙蓉的蓉,和我表弟余少准,少年的少,准则的准」方延深对语声说「也是我咖啡馆的员工。」 「什么东西,我也是老闆之一。」余少准炸了「还有,店明明是你和姊夫合开。」 语声这才发现原来看上去面瘫的男孩,只是比较傲娇而已。 「好好好,我说错了,这间店里的每个人都是老闆,没有员工,我和慧容姊的丈夫是出资人,是最大的股东,而小准就是来打酱油的。」方延深说着。 「什么打酱油呀,小深,小准是在准备去美国的考试。」慧容出声道,她对于表弟和亲弟之间的互掐行径,已经看不过去了。 「深哥都只会欺负弱小。」小准没好气地说,傲娇的哼了哼。 「小准是跳级生,今年20岁,准备去美国研究所的申请考试。」慧容补上一句。 语声微笑,听着他们之间那种属于亲情的笑闹。 「对,你们说的都对。」方延深说,转而对两位介绍语声。 「这位是…?」他才讲三个字就接不下去了。 「我是苏语声。」语声赶忙接过他的话头,才想起一直没跟他说自己的名字。 「嘿嘿,深哥你根本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齁。」余少准幸灾乐祸,方延深苦着一张脸,他也很懊恼,怎么会和别人一起知道呢。 后来的后来,方延深还是对于这件事很不开心,语声怎么好说歹说,都没办法缓和这位大少爷的脾气,她也懒得哄他,晾着他自己生三天闷气好了,结果她刚回到家,大少爷电话就来了,他以为语声生气了,不要他了,打来求原谅。 语声「……」 方延深「声声,不要气了啦,是人家错了,不该小心眼计较这个的。」 语声「……」 方延深「好嘛,声声,人家洗乾净把自己送给你赔罪。」 语声「我先去买把菜刀,你等着。」 某少爷「!」 「不要阿,声声,是人家错了,这可攸关你将来的幸福生活,你好好想一下,千万不要衝动。」那头的人劈哩啪啦的说着,劝她三思。 「家里的菜刀坏了。」语声静静地说了一句,对某人的脑补能力很无奈。 方延深「……」 5-2见,而不见 当两姊弟回吧台招呼客人时,方延深松了口气,觉得口里泛着苦涩,在人前英俊瀟洒的他,今天怎么如此呢?想想就直摇头。 「好喝吗?」语声在他眼前挥挥手,在他抬起头时问他。 方延深才发现自己正含着吸管啜饮着他嫌弃不已的少女系饮品,用一种”多情却又心甘情愿”的表情喝着……。察觉时,脸猛地胀得通红,看着这样多变的脸色,语声觉得眼前人很有趣。 「哼哼。」方延深清清喉咙,脸上的红渐渐褪去。 「那个…呃…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他说道,有点不好意思。 语声觉得他害羞的样子很萌很可爱,若不是第二次见面,想狠狠捏他的脸玩,语声看向窗外,从皇国教室涌出的人潮,到现在也走的差不多了。 「你等的人到了吗?」方延深问她,语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他到了,但我看过也就够了。」语声说,把桌上的果醋一饮而尽。 什么样的人,是看过就好了的呢?等了这么久,却不见上一面的人,所谓见,而不见。 方延深觉得自己牙根都发酸了,看着小姑娘很豪迈的把那杯果醋一口喝完,他又吸了一口饮料,让甜腻充斥口中,儘管他并不喜欢。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方先生。」语声说,拿起座椅旁的书包。 「叫我延深就好,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语声。」他笑笑的说。 「好的,延深,那我告辞了。」语声说,往吧台上放了两张足够他们俩杯饮料的钞票,和两位新认识的姊弟打个招呼,转身离去,背影瀟洒。 方延深觉得有点惆悵,继续和那杯粉嫩粉嫩的饮料奋斗吧。 第六章 6-1方家蚁王,淮祉さま登场 江湖传闻,方氏一族的男孩,都嗜甜,其中又以方家老爷子对甜食最爱不释手。 蚂蚁一族,以方老爷子为蚁族族长,方家唯一的异类就是方延深,他从小就对甜食敬而远之,外型也和方家人圆润亲切地样子不同,他更像母族,肖似余家男子的高大伟岸、温文儒雅,还有遗传自母亲的眉目如画,方延深很不像方家人。 口味选择上也似余家人,不喜甜,平时的饮品,除黑咖啡及无糖饮料以外,其他几乎不碰,方大少爷今天不过是想在语声面前装逼一下,显摆一下老闆的派头,怎么料到就跌跤了,他想不下去了,重重的放下杯子,那闪亮闪亮的粉红只下降不到十分之一,看了看那杯等于没动过的饮料,他很无奈。 突然,口袋里传来震动,他掏出手机,发信人显示”老爷子”,萤幕上的讯息显示”臭小子,我出来了,快来接我”,他一笑,起身准备到对面接方老爷子。 「姊,我等等带爷爷过来。」对着正收拾碗盘的女人道,先给她个提示,有老蚂蚁的出马,还怕奈何不了那些含糖饮料吗?他得意洋洋,儘管面上不显,心思深沉、腹黑如他,是不会外露自己的太多情绪的,这两个要整他的人,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别以为是亲人,他就会手下留情。 「我怎么觉得深哥这一笑有点邪恶呀?」小准把找零递给客人后,对慧蓉说,不得不说在他被方延深迫害欺压这么多年,对他家深哥万年邪恶的眼神还是有一点点敏感度的,儘管他从不会因为警觉而得以躲过一劫。 「你看看小深那杯sakura莓果甜心。」慧蓉老神在在的说,她比小准聪明多了,小准很认真的看了那杯浪漫至极的饮料,想了好一阵子才恍然。 「敢情深哥是要出动老爷子解决这杯?」小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是呀,小准,你道行还是太浅了,连小深这点花花肠子都猜不出。」慧蓉叹气,余慧蓉两个一起长大的弟弟,一个阿姨生的表弟,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一个面上温文和善,实则心机深成,心肝肺全黑;一个看上去面瘫腹黑,实则单纯傲娇,纯良好骗。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对于两个同样高顏质的表弟,慧蓉实在很无语,果然智商和情商还是不能成正比的,噢!不对,她表弟是成正比的,但亲弟嘛,别说了,想想她就心累。 方家的人一如祖传的那般奸诈狡猾,余家的男孩,还是太单纯了点,亲家老蚂蚁要来了,她看着前几天蚁后送来的手工马卡龙,觉得不太妙。 「小准,过来把马卡龙吃一吃。」她说。 慧蓉已经有蚁后赏下的甜食不保的预感了,赶紧让小准多吞几个。 「什么马卡龙阿?」慢悠悠的沙哑嗓音传来,慧蓉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行呀,你行呀,方延深,没有人斗的过你”,他们姊弟俩,终究不是这两隻方家狐狸的对手,亲家奶奶,对不住,慧蓉保不住您的心意了。 6-2前尘往事 方家老爷子方淮祉,外人称作方大师,他有很多个别称。例如:方家老蚂蚁,方家蚁王,方家老狐狸,老话嘮,老妻奴,炫妻老头…等,而他也不负这些称号,是个面上看来和蔼可亲,事故圆滑的矮胖老头,实则是个嗜甜又狡猾的人。 当然他还是有在严格控管这些含糖食品的,毕竟不能让家里那个老婆子嫌弃自己的身材呀,像现在这样,有点福态又不会太胖的肉感状态,那口子抱起来才舒服,而且…老爷子早就打定主意要和她白头偕老的,怎么说也得好好保持健康。 而现在,这位老蚂蚁爷爷,笑容可掬的出现在咖啡馆中,出现在急着想把马卡龙塞给余少准的慧蓉面前,和他孙子两只狐狸,一大一小的摇着尾巴,对着姊弟俩露出一抹无害、实则颇富心机的笑容,果然是祖孙。 「方爷爷,你来啦。」慧蓉面上很亲切的招呼着,暗地里则把装着香甜马卡龙的盒子暗渡给弟弟小准,却没想到,小准没有接,她惊愕的看着他。 小准对她摇摇头,意思是”没用的,姊”,慧蓉心都凉了,她还想苦苦挣扎。 小准再一个眼神示意”跟两隻狐狸斗,我们道行还太浅,不如坦白从宽”。 慧蓉心一横,长吸一大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辱负重,交出来能留个全尸也不一定”。 两姊弟一来一往的眼神交流间,方延深已经带着老爷子到位子上,老爷子津津有味的喝起那杯sakura莓果甜心,还十分少女心的伸出小舌头,舔舔唇角的优格。 「臭小子,不错啊,懂得买好东西孝敬长辈了。」嗜甜的方淮祉心情大好,顿觉胸中那口恶气全散,一整个就是心花朵朵开。 方延深没有解释,他还是很识时务的,虽然他有换根吸管给老爷子,但难保这个只吃奶奶口水的老顽童不会介意,到底是不是亲孙子啊…。 方淮祉喝完,满足的咂巴嘴,打了个饱嗝,慢悠悠的拿纸巾擦擦嘴后。 「今天的送别晚会怎么样呀?老爷子。」方延深问着,他注意到老爷子今晚的情绪并不高昂,虽然他和平时一样,掛着和蔼的笑容,他还是有身为孙子的敏感度。 「哈哈哈,当然是顺利又成功呀,你爷爷我,在音乐界可是颇有声望的。」他呵呵笑道,仍掩不住眼底的一抹伤感,方延深眉头一蹙,老爷子果然不太对劲,他不动声色,只继续看着方淮祉追忆自己的丰功伟业。 「臭小子,咱们人呀,还是别有害人之心才好。」老爷子突然严肃起来。 「当我们人呀,为了眼前利,到头来损失的还是自己。」他叹道。 「我不要求你,要当个好人。」老爷子看着远方「做一个好人真的太难了。」 「至少永远别伤害别人。」方延深知道老爷子在抒发情绪。 「怀着恶意伤人之心,结果终究会回到自己身上的。」老爷子说完,长叹口气。 「方爷爷,别再叹气了,奶奶会心疼的。」慧蓉笑着走过来,端着方奶奶送来的点心,很难得看到方老爷子这么低落惆悵的样子,她也跟着难过。 方爷爷拣起慧蓉放在他面前的一盘马卡龙,一口一个的吃起来。 「阿珍的手艺,还是我最顺口的味道呀。」他脸上掛着满足的笑意。 「臭小子,以后老婆就要找阿珍那样的,温柔大方又善良,长得好看,做菜又好吃。」语毕还摇摇头「不对,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已经被我娶走了,哈哈哈,你没份。」方淮祉炫耀似的大笑着。 方延深汗顏,他可没有对自家奶奶下手的癖好。 6-3曾经的真相 方氏家训有那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方氏子孙不许饮酒,有传言道,某方氏祖先曾因酒醉而误了与心上人的约会,故而痛定思痛,列此规矩保护子孙辈。 而遵循家训的方老爷子从不沾酒,但他会醉,因为甜食与美人(方奶奶)而醉。 怎么个醉法呢,就是会从一个老话嘮变成一个终极进阶版的超级老话嘮,平时话已经很多了,醉后则更甚,不唸到他开心,他不消停。 今天吃太多甜食的方老爷,一直絮絮叨叨的在方延深面前,提他的当年勇,从对阿珍一见钟情开始,一直到怎么成功打败眾多追求者,顺利娶走方奶奶,千篇一律,每醉必提,他就是个老妻奴呀。 方延深此时很庆幸自己听不见,只要闭上眼睛,世界就在外面,不过今天的老爷子,竟然提到了别的女人,方延深觉得他还是再看看好了。 「我真对不起她。」老爷子说,方延深心想「难道是奶奶以外的初恋情人。」 「被人害了,我还得隐瞒真相,就为了保护老叶的那个宝贝女儿。」他很难过,方延深大概看出老爷子说的是甚么往事了,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脑洞。 方老爷子所提的人,无非是两年前,他有收徒意象,当时还很得意说要收两个聪明又很有天赋的女孩子,老爷子那时对外没有透出,两个都要收的讯息,大家都以为老爷子要收比赛时,两人之间高分的那个,结果没有想到,其中一个女孩为了能胜出,对另一个女孩下药,在女孩的饮用水里加入洋地黄药物,让她无法顺利演奏完曲子,输了那场比赛,而当时对外说法只是误食禁药,乐坛一眾人都以为是女孩太急功近利,服用禁药以求表现更好,对她不齿,谴责她,让她无法继续在乐坛上待下去。 这也是老爷子一直以来的心病,因为他没有为她站出来,告诉大眾真相,他是她的老师,唯一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中,她最信任的那个人,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任她被所有人怪罪。 「是老师,对不起你。」老爷子趴在桌上呢喃着。 「是老师对不起你呀,语声。」方延深看不见他说了什么。 第七章 7-1从此,得过且过 语声走在夜色中,感受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一波一波的经过她身边,她走的很慢,再一次看见方爷…她没有想像中的激动情绪,方才从落地窗往外看时,方爷看起来和两年前没有太多改变,面上依旧如往常亲切有福态,短短的平头,比从前更灰白的头发。 她很想上前给方爷一个拥抱,问问他这两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再收徒,或者…有没有曾经想起过她这个无缘的徒弟,有没有为她惋惜过,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发生过的事,是没有办法在回头的,任凭她有多遗憾、多不满,又有什么用。 曾经她怪过方爷,在知道叶熙蕓下药的事时,没有替她说话,任她被所有的人误解,被所有的人怪罪,任所有人认为她急功近利反害己,任她从此放弃钢琴,放弃自己的梦想,也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在眾人面前演奏药效发作时,语声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但仍自嘲着扬起笑容,儘管她强撑着弹奏,还是没能撑到一首曲子结束,曲子演奏到一半时,失去平时该有的水准,当时她恨不能死亡以缓解痛苦,台下的观眾,也嘘声连连,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比起肉体的痛楚,更难受的是心理的。 当全世界的人都放弃自己,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自己,那比疼痛更让人难受。 「我对你很失望。」语声还记得,那个女人冷漠的眼神,眼眸中含着不屑,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她是什么骯脏的生物,但她没有试着解释过什么,女人不会听,说了也没有用。 不相信你的人,不会因为你说了么而改变她对你的想法,她只相信他所看到的,相信她所愿意相信的,无论你怎么解释,于她,也不过是藉口而已,而相信你的人…真的存在吗?语声笑的更苦涩,只是摇头叹息。 「大小姐回来啦。」刚走进家门,林姨就迎了上来,眸带关怀之意。 「林姨。」语声问好,看着眼前围着红围裙的清秀妇人,感受到一点温暖。 「夫人这几天带小少爷回来了,已经先睡下了,别打扰他们。」林姨叮嚀着,那个万年和继父同住的人,难得回来了。 「大小姐吃过晚饭了吗?」她关心的问。 「吃过了。」语声没有看她。 「我有做点宵夜,大小姐您要不要再吃点。」林姨微笑说,语声张嘴要说什么。 「先别急着拒绝,是你最喜欢的菠菜浓汤”林姨说,拉住语声的手,被林姨拉着,到餐桌上坐下,喝起林姨为她煮的菠菜浓汤,林姨一直这么体贴,知道语声不太爱吃外食,又不好意思麻烦她,时常给她熬汤。 「还有一点晚餐时的拌麵,吃一点吧。」林姨又端了个小碗过来。 「林姨,您别忙了,早些休息吧。」语声道,拍拍林姨的手。 「没事的,您早点休息,碗我自己收拾就好了。」语声说着,把林姨赶回她的卧室去了。 林姨是语声家里的常驻阿姨,打理语声家中的生活琐碎事宜。 语声把碗洗净擦乾,收拾完准备回房间去,却在往三楼的楼梯口遇到女人。 「妈。」她低头打了招呼,女人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也不回话继续往下走,语声只是苦笑了下,有点难过,却又麻木了,很多事情,习惯就会好的,她继续往上走回到位在别墅三楼的卧室里。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从两年前开始,不,还要更早以前,五年前吧,那时语声的父亲刚过世,她被送到未曾谋面的母亲家里,和女人,继父,以及生下来不久的弟弟一起住,女人知道她有在学弹钢琴,便要她把这件事情做好就好,不许她出去玩,不许她和他们一起吃饭,不许她靠近继父和小弟弟。 她们是一家人,而她,是住在那栋屋子里的外人。 格外的怀念和父亲在别墅生活的日子,他是有一双巧手,能创作出很多不同的东西,小时候问过他,为什么她没有妈妈?他会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过着很幸福的生活,所以他们不打扰她。他是他的爸爸,也会是她的妈妈。她的狐狸座手錶,也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只属于他的宝贝女儿。 而后来他不在了,那时候,只有在皇国教室和方爷学琴,和叶熙蕓一起时,她才觉得自己像人,像个还在生活,被人重视的人,隔壁和吴西嫻老师学长笛的陈恬安与她们,三个人是最好的拍档,彼此之间相互砥礪成长的时光,是当时最难忘的日子,直到两年前的比赛…她们的友谊正式结束。 原来再怎么美好的乐曲,都有演奏完毕的时候,精彩的情节,美好的音符,什么也不会留下。 而之后,她和叶熙蕓没有再见面过,不知真相的陈恬安也不谅解她,家里的女人说对她很失望,何曾期望过她能做什么,不过是个摆脱她的藉口罢了。 她被送回父亲的宅子里,和林姨一起生活,从此她没有再碰过琴,无论再怎么美好,都有结束的时候;无论再怎么幸福,都有完结的那刻。 她也不想再追求什么了,毫无追求的得过且过,不再有所追求,不再有所期待,就不会再有失望了吧。 7-2派对前奏 「语声,你听说没有?」于晓谊叫住正抱着联络簿,从导师办公室走出来的语声。 「什么?」语声避开她拿着板擦,沾满石灰粉的手。 「这次万圣节派对呀,学校会邀请那个有名的方大师来演奏,而且那个新转来的简曼音被邀请和方大师一起合奏喔。」于晓谊兴奋的说。 「而且是化装舞会呀,一定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发生。」 这个对乐器一窍不通又是个音痴的大谊姑娘,这次准备新画个以钢琴为题材的漫画,补了许多乐理知识和扬名国内外的音乐家以塑造人物故事,当然也仅只于此,再多,她的小脑袋是装不下的。 据说,这次的定案男主角是天才钢琴家,从小就是个天才神童,弹遍国际赛事之类的,什么高、帅,反正怎么好怎么来,于晓谊画的就是浪漫的少女漫画。 「这样啊,挺好的呀。」语声说,继续往前走,她开始认真地想,要怎么翘掉万圣节派对,她依然没做好面对方老师得准备。 「这么敷衍。」于晓谊埋怨「虽然我知道你对这种热闹没什么兴趣,可是这次是和全镇的人一起共襄盛举的活动呀,里面可以用的素材和故事多多啊,南城的帅哥也不是普通的多,重要的是质也很优。」她乐的很,花痴样尽显。 「那就预祝你能在里面找到题材,漫画更上一层楼。」语声恭维着,于晓谊还是挺满意的,她乐呵呵的开始谈这次漫画的构思,语声边听边嘀咕着,这小妮子果真是没有谈过恋爱,男主角能怎么往上写就怎么往上写,怎么英俊怎么来,加个家境富裕,事业有成,什么气质英挺,于晓谊就是脑洞太大,世上哪有这样的男孩子…语声摇摇头,或许这就是少女漫画的趣味吧,可以满足女孩子的各种幻想,想着会有个王子披荆斩棘的来拯救自己,各种不现实。 「怎么样,语声,我这男主性格的塑造很好吧?」于晓谊讲得口沫横飞地。 「很符合你的少女漫画。」语声也没讲好或不好,对于于晓谊所说的,既霸道腹黑、却又萌的可爱,这种奇怪的设定她不理解,而于晓谊这个天然呆的也没细想。 「不过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女主角雏形,想想简曼音这种似乎不错。」于晓谊说,她很认真的推敲着各种可能。 「而且又清纯漂亮的,简直是女主脸嘛。」她一拍手掌,甚是满意。 「那种把钢琴当梦想,完全是女主角励志故事的设定,让她这样努力型的和天才男主角相遇,语声你的外型可以在里面当恶毒女配。」她说着,很认真的打量苏语声的脸,并且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语声抽抽嘴角,只说了句「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万圣派对的日子,三个女孩在萧蓉家里换装打扮。 「大谊,你说我穿这件浅蓝色的还是那件黄洋装呀?」萧蓉苦恼的很。 一旁的语声已经换好一身英国绅士装扮,她今天扮演的是福尔摩斯,很方便行动的裤装打扮,搭配福尔摩斯的标配,风衣、手杖、鸭舌帽和菸斗,她也事先模拟了不少路线,可以方便从举办派对的南城附中广场逃跑。 「你就穿浅蓝的吧,当个仙杜瑞拉也挺好的,而且你的肤色不大适合黄衣服。」 「你就扯吧,想说我黑就直说唄,拐什么弯。」萧蓉白了于晓谊一眼,于晓谊道「我不就担心你伤不起吗,讲委婉点你倒不领情了。」 「得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萧蓉嘴上嫌弃着,却顺手拿了浅蓝色的洋装换上。 当两人还琢磨着要化大浓妆,能在会场上更脱颖而出,语声哭笑不得,敢情这两人当成在选秀不成,在两人准备贴上海苔片似的假睫毛时,她忍不住开口劝两人,毕竟派对会场的灯光不太亮,而且又是室外,没人会注意到她们脸上化妆没,两人还犹豫了好一会儿…,语声真的挺害怕两人会化上大红唇和特白粉底,不过想想也罢,毕竟万圣节嘛,吓人什么的,也不过小菜一叠。 她们三个打扮分别是:萧蓉的仙杜瑞拉,于晓谊的大瓢虫,语声的福尔摩斯,语声问过于晓谊扮成瓢虫的目的是什么,她很得意的说这样看起来有亲和力,方便她四处观察访问,好好取材,语声汗,她不太懂于晓谊的逻辑,不过她尊重。 「蓉蓉,你和李孝荣一起去是吧?」语声道。 「是呀,甭管我了,你们先去。」萧蓉爽快的说,赶着两人出门去。 「那你就等着你的王子来接你囉。」于晓谊调侃着,麻利的躲开萧蓉挥过来的手。「我们不等李孝荣把蓉蓉接走再过去吗?」语声还不太想过去。 「早点过去,我才能早点开始取材呀,多看点人也是好的。」于晓谊脑中,永远只有她的漫画,语声只能失望的被兴冲冲的被大谊拖出门了。 第八章 8-1派对 往年南城的节日活动,大多是南大主办,附中协办,不太对外开放,而今年很难得,是附中学生与南城市民共同举办,南大协办,全城镇市民一同参与活动地点也从歷年的南大草皮改至附中广场。 位在附中教学楼后方的附中广场,由硬铺面构成,是附中学生们主要集会地点,而今天,这块场地的佈置着实令人惊艷不已,教学楼是很普遍的现代式建筑,因应万圣节而垂掛了许多人造蛛网,摆置着几只能以假乱真的恐怖八脚生物。 语声扫了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多脚生物,再看向四周,还有眼泛红光的蝙蝠,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没弄清楚蝙蝠做成红眼的理由,教学楼下放了几个灵柩,翻开的盖子下,伸出一隻缠着绷带的手,手上的血跡怵目惊心,周围还有散落的眼珠和木乃伊的头,语声看见某隻很眼熟的巨型瓢虫,饶有兴味的盯着残肢瞧,看看还一边满意的点点头,在速记本上飞快的振笔疾书,倒是完全没把后方那几颗大南瓜看在眼里,好似它们并不存在一样。 语声还看见几个打扮成仙子或精灵一类背上有小翅膀的女孩们看到后,惊叫了声,缩进一旁男伴的怀中,娇弱的很,或许这也是万圣节晚会的目的之一。 开幕活动刚刚开始,几个重要来宾只是简要和学生们打个招呼,也很好心不致词什么的,把场子还给扮成吸血鬼的开朗男孩与装成幽灵的小姑娘主持,台上的歌舞活动也开始了,语声有看过节目表,方大师的表演安排在比较后面,算是精彩的压轴表演,据说他没有收取任何酬劳。 广场一侧摆了两张铺着白桌巾的长桌,除了几只留着鲜血的烛台照明,餐桌上的点心料理别出心裁:做成乾枯手指的饼乾、和蛆没两样的一盘糖果、像腐烂尸体的蛋糕,有一团类似染血的肠子从肚子的位子流出来、人脑果冻…等,都是为了节日活动而特别请人製作的点心。 语声又瞧见一隻大瓢虫在餐桌旁晃着,飞快地扫走几个食物,吞入腹中。 「语声,语声。」大瓢虫朝她飞奔过来,拍着大大的翅膀。 「这隻蛆超好吃的。」瓢虫说,毫不在乎旁人惊讶的目光,塞了白色物质到语声嘴里,语声咀嚼了一下,味道有点像雪花糕,香甜软糯的,就是外型惊人了点,如果不是大谊塞给她吃,她应该不会去碰。 「不错,很好吃,谢谢你大谊。」语声笑道。 这个充满热情、积极活泼的女孩,总是散发着满满的元气和活力,给予周围的人欢乐与精神,虽然会有不少令人嘖嘖称奇的举动和想法,但是个善良的人。 「语声,我等等要再去周遭逛逛取材,不能陪你了,你要玩得开心点唷。」于晓谊说,似乎也点担心语声无法融入。 语声眼睛一亮,但仍保持冷静的说「没事,你放心去吧,多找些题材回去。」 于晓谊点点头,挥挥手转身离开,语声扬了扬嘴角,愉悦的准备逃跑,她也算是在朋友前过个场,是时候可以开溜,瞥了眼正发着光闪瞎人的萧孝夫妇,她可以缓缓退场了,慢慢往附中门口移去,离校门大约三尺远的距离。 「语声,你怎么在这?」语声被叫住了,她抬头看眼前披着月光的男人,只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却十分清爽好看,微笑的看着她。 「延深,你也来了?」语声倒是有些惊喜,她没想到方延深会参加这样的活动。 彼时的语声忘了在她面前红着脸,喝少女饮品的是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人,所以说,人果然需要用衣装来维持一下温润如玉的形象。 8-2狐狸卖萌求导航 结果…语声没有跑成,彼时的她和方延深避开人潮,去南大的花园广场,语声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原则了,这样不太好,说好的逃跑呢? 皎皎明月光,稀疏几点星,同坐花廊下,仰望天边,相对无言。 爬满紫藤的花廊下,两个人同在木椅上坐着,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说来两人不过第三次见面,不知为何的,不排斥与对方相处,或许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着缘分吧,有好的与坏的,不是每个人,你都愿意成为朋友的。 看着乾净的天空上,没几颗星子,月亮寂寞的在天际掛着,它的月光很明亮,却没有与它相互辉映的星星比邻而居,儘管是圆满的,却也是不圆满的。 「你刚才是想离开了吗?」方延深打破沉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否打扰了她。 「被你发现了。」语声笑道,她很乾脆。 「果然不能常做坏事,翘个学校重大集会都会被发现。」她自嘲着。 方延深稍微坐近了些,却又努力不让她感到不自在,很小心翼翼。 「不好意思,语声,你可以再说一次吗?光线有点暗,我看不太清楚你的话。」 他语带歉意的说,很怕自己的靠近会冒犯到她。 语声也挪近了些,没有太在意,只是问他能否看清楚,方延深点头,等着她说下去,语声却只摇摇头,看着他道「好话不说第二遍。」她打趣着。 其实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那些不过是发牢骚的话,说与不说都没有影响,方延深倒也没在意,只觉淡淡的紫藤香气沁人心脾,让人放松,是一个舒服自在的空间,眾人都去派对上吃吃喝喝看表演了,没什么人会经过。 「你今天化妆的主题是什么?」语声扯扯方延深的袖子,让他看着自己,她就是要方延深把没依主题化妆的事招来,彼时的语声,还不知道眼前人的狡猾。 方延深看了看她头顶的鸭舌帽、风衣和枴杖,还有她没注意却在手上把玩的菸斗。 「我是便装出行的华生。」他说,一时万籟俱寂,风声、鸟鸣声都没有,语声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像只小金鱼一样,方延深转头过去,不厚道的偷笑。 原来还有这样的,语声沉浸在震惊中,她实在是不够聪明,不,她是没有心机,比起某个腹黑鬼而言,早知道她也别换什么衣服了,说穿便装不就得了,语声只是隐约觉得眼前人,和某种狡猾的生物可能有血缘关係,是有点二的那种。 方延深如果知道此刻语声的想法,吐血的机率很高,他从不介意被说腹黑和奸诈,但就是不要说他『二』,这对一个一向自詡智商高、情商也高的人来说,是一种污辱呀。 「既然你都来了,要不要去派对上逛逛?这次的场地佈置什么的都很别緻。」语声问他,她还在思考偷跑这件事,重大集会签到点名都好了,她觉得自已不需要留在这,现在让方延深自己去逛,应该也还好…吧? 「你已经逛过了?」方延深反问她,见她点头。 「那你愿意做为一个嚮导,陪我逛逛吗?」方延深看着她,轻轻眨着眼睛。 语声觉得那双眼睛正散发着”好嘛,拜託”的气息,后方有条狗尾巴晃呀晃的。 不带这样卖萌的呀,她在心里吶喊着。 「不说话就是默认囉。」方延深扬起嘴角,语声很久以后才知道,方延深身后的不是什么撒娇求抱抱的狗尾巴,而是很偽装完美的狐狸尾巴。 方延深拉住她的手腕,往会场走去,此时的苏姑娘,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她是被那双深邃迷离的眼睛给迷惑,亦或是…对自己再次无法坚持原则而惊愕着。 当然后来的方延深不管再怎么卖萌撒娇都没有用,他早把能在语声面前耍赖并且有用的份都用光了,所谓一物克一物,语声比他这只狐狸道行高很多,已达九尾狐狸精的等级,方延深这个惧内的从来只能乖乖听话。 这个人精语声只是在方延深面前,在熟识友人那,语声只是个老成爱说教、偶尔犯浑,死党们公认最好骗的那个。 方大爷只能高喊着世道不公,然后怨天尤人一番,而这时的他,是不会想起自己在外狐假虎威,用智商辗压眾人时的威风样。 第九章 9-1逃避 当语声又不小心拐入一个,有眼睛的人早就看到的死胡同里时,方延深低头看着这个明显心不在焉的小妮子,精密构成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不会是…语声其实一点也不想陪他逛吧,还是语声根本不想在这里遇到他?方大爷咬着手帕暗自啜泣,早知道就不要自告奋勇来接老爷子了,他暗自垂泪,我们不能怪方先生,这小子一遇到语声,平时的高智商和冷静睿智的判断能力,可以完全倒退回牙牙学语的幼儿等级,毋怪乎他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还蛮好吃的。」语声完全没注意到某个人上演小剧场的内心世界,她瞧到刚才吃的雪花蛆,便拿起一盘递给方延深。 方延深依然保持某种呆滞的状态,他的小剧场还没停呢,他呆呆的叉起一隻语声递过来的蛆,看着顏色惨白的虫子,方延深嚥嚥口水,他用视死如归的眼神死盯着虫子看了几秒,再用恳求得目光看看一旁笑得很灿烂,劝他快吃的小姑娘,某个智商降低到负数的人,抖着手把虫子放到嘴里,他心里的想法是:好吧,你要我吃虫,我就吃。 语声看方延深白着一张小脸,手不停发抖,外加额上的一抹冷汗,不禁纳闷,敢情这个人是把它当成真的蛆了吗?看到方延深咀嚼了几下,原本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没忍住笑意,方延深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他也在想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傻缺…。 「好吃吗?」语声的桃花眼半瞇着,看上去像隻爱睏的小猫。 「很好吃。」方延深说,忍住想摘下那顶鸭舌帽,揉乱她头发的衝动,第一次觉得甜食也没有那么难吃。 方延深面前约五公尺出现一个熟悉得身影,他抬起头。 「臭小子,你怎么来啦?」沙哑的声音传来,语声一僵,这声音太熟悉了。 「等结束来接你回去呀,老爷子。」方延深说,近期因为老爷子痛风发作,他来给方淮祉当车夫。 「咦,刚刚在你旁边的小姑娘去哪了?」方延深这才发现身旁的人不见了。 「一定是被您老人家给吓跑了。」方延深调侃着。 「好小子,连你亲爷爷都不放过呀。」方淮祉故意皱着眉,怒目看他。 「还以为你终于拐了孙媳妇要来见我呢,可惜呀,人家八成看不上你。」方老爷说,上下扫了扫他亲孙子,嫌弃的撇撇嘴,方延深哭笑不得,要是你有我当年三分风采,追女孩子可就容易多了。 「不过她真像个熟人呢。」方老爷问着「她叫什么名字呀?」 「你要干嘛?」方延深很警觉的反问「奶奶还在家里,您可别乱打什么主意。」 「唉呀,臭小子,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阿珍的事呢。」方爷爷炸了。 「只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很面熟,像认识的人。」方爷爷解释着。 「你不会是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吧?」方淮祉瞪着他,用激将法「认识个女孩子,却连人家名字都问不到,别说你是我孙子,我丢人。」 「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啦,她叫苏语声。」方延深立刻掉进陷阱,知孙莫若爷。 「我还是有被看在眼里的。」他气鼓鼓的说着,却发现老爷子不太对劲。 「爷爷,您怎么啦?」他凑近瞧着,方淮祉脸色苍白,上一秒还乐呵呵嘲笑他的表情已不復存在,神色异常。 「你说她是苏语声。」方淮祉声音很乾涩,方延深才惊觉这一切很不对劲。 「老爷子,您快把事情说清楚。」方延深正色道,他觉得很不安,老爷子不对劲。 「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被下药而输了钢琴比赛的女孩。」方淮祉艰难的说,方延深看着他的嘴型,恍惚间似是听见城墙倒塌的轰然巨响。 9-2有时,不说不是不痛 原来,你就是爷爷一直说的那个人吗?那个他对不起的小女孩。 那是方延深记忆里跑的最快,却也最慌乱的一次,沉稳老练的他,很少有这样雌去冷静、失去理智的时候。 当时的他只顾着想找到那个女孩子,他以为她会躲在角落哭泣,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以为的,所以他马不停蹄,希望能赶到她身边,递个手帕给她之类的,或是主角光环的英雄救美,当然,那只是他想的。 当他终于找到她时,却发现,她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脆弱,事实上,她坚强的让他心疼,女孩子坐在南大的鲤鱼池边,看着几条顏色鲜艳的肥鱼吐着水波,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沉静的不可思议。 「你还好吗?」方延深很小心的放缓脚步,走到她身边,很怕会惊扰了她,惊扰了这份纯净,这份美好。 语声微笑着摇头「我很好。」 语声在瞧见方老爷子时,下意识的就跑了,两年来的习惯,让她不由自主的选择逃避,而她也确实没有准备好,去面对所有的一切,她不脆弱,但她亦不坚强。 两个人坐在鲤鱼池边,看着一条条橘红与白色相间的鱼儿,却只是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不忍心打破这份寧静。 「原来你就是方老师常常说起的,那个没用的孙子。」 「原来你就是老爷子常常说起的,那个小钢琴天才。」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又齐齐开口道,语毕,相视而笑。 方延深先炸了「我是没用的孙子。」他觉得很不开心,怎么老爷子一天到晚都在卖孙子,还是低价廉售的那种。 「方老师一天到晚都跟我们嘮叨着,家里有个不学琴的没用孙子,害得他只能把衣钵传给别人,一身老本事全都留不住。」语声看方延深气鼓鼓的,觉得有趣,这表情、这神态,和池子里游的那个肥肥的生物,相似度很高。 方延深一听,抽抽嘴角,只道「我小时候老爷子和我老爸就不要我弹钢琴,而是送我去学大提琴,说方家的男人学不一样的乐器才有不同层次的深度与吸引力。」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不同乐器和所谓『不同层次的深度与吸引力。』究竟有什么关係,也许他们的想法其实是,不能让自己的儿孙辈,把自己比下去吧。 方家男人的想法,真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所以…你不是还在怪我爷爷吧?。」方延深,虽然他并不觉得语声还介怀那段往事。 「说怪好像也不太是,但要说不怪吗…」语声想了想「那我为何一直不敢也不愿意去见他呢。」 她摇摇头,不愿再多想下去,方延深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劝她,该用什么立场劝她,语声不愿意与人谈起她曾经的伤口,却更不愿意为了痛而流泪,她一直只是缩在壳里面,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等着癒合的那一天。 有时候,你不说不是因为你不痛,或许是太痛了,痛到你不想再翻开那片伤口,连治疗都不愿意了,就这样放着它,任它自己生与灭,终究会有个结束的。 第十章 10-1来一个单蠢的朋友 「苏小妞,你又在发什么呆呀。」萧蓉拍了下语声的肩膀,还是很善良的,没把抹过窗户的灰抹布,碰到有点小洁癖的语声身上。 「她从万圣派对以后,就很常这样发呆。」于晓谊也凑过来。 「我那天还看到,有个挺高、挺帅的男生和她在一块唷。」她很八卦、很多嘴的说到,一边上下打量着语声。 「蓉蓉,这姑娘肯定有问题,我闻到一股『有私情』的味道。」她严肃着。 「大谊,把你的扫把给我拿开。」萧蓉没好气的推开离她俩很近的这人。 「还有,咱们声声终于要销出去了,你别把萌芽中的幼苗给掐了。」 「你好兇喔。」于晓谊嘟嚷着「不说,我不说,快带走这个滞销很久的人。」语声汗顏,她是有多被嫌弃呀。 距离10月31日的万圣派对,已经过去两周又3天了,却还是不断有人提起这次的活动,主要是,真的很精彩,让不少学生与南城市民回味无穷,一直到今天依然没有消停的趋势。 布置得体的场地,精緻可口、卖相佳的点心,还有一个个别出心裁的演出,最后的万圣烟火秀,连很不想待在那的语声,都觉得动容。这几天她细想着,才觉得若不是方延深出现,把她留下来,她会错过很多精彩。 「明明只见过几次的。」她想着,只摇摇头,虽然这段时间,交换过联络方式的两人,陆陆续续发过几次的讯息联络,聊过几次天,虽然还不到无话不谈的交情,也在对方属于朋友这一个栏位留下一点印记。 只是也很巧的,没有再碰过面,也不知道前段日子,每隔个两三天就遇到,是什么神奇的缘分,看方延深提起,他去青藏高原拍一些商业照片,还传了几张他随手拍的湖泊照,是被当地人称之为『天湖。』的纳木错,美不胜收。 「曼曼可是出尽锋头呢。」而也很神奇的是,她们三个人与简曼音,成为交情不错的朋友,这才发现,那个清纯甜美、天使脸孔,吸引宅男眼光的女孩,实际上真的智商不高…,够单蠢,情商也够低。 于晓谊就说过,果然外在什么的,不能代表一个人,这是在简曼音小姑娘又一次把课本带错,并且上了一天也没有感觉时,她语重心长的说。 「她前几天竟然还可以跑错教室,我以为我们高中部只有两栋楼而已。」于晓谊的母性被彻底激发,她嘴上嫌弃着,却总是在第一时间上前解围。 「她的女主人设彻底崩了。」大谊摇头叹气。 「你们在聊什么?」某个呆萌的人路过,提着一桶混浊的拖把水,眨着那对杏眼,很是可爱。 「在聊你和方大师的合作呢。」语声回答,她还蛮喜欢这个无心机又直肠子的女生,嗯…虽然偶尔真的不是那么聪明,但这也是她的人格特质,小姑娘听了,很开心的放下那桶水,和她们东拉西讲的。 原来简曼音的外婆是方淮祉的妹妹,特意让她跟着舅公好好学习钢琴,趁这次派对,好好见见世面什么的,她这次和方大师的合作,也确实相当杰出,收穫了另一批男性粉丝,编入护花使者团中。 简曼音是个:只要你开了个头,她就哗啦啦的把一堆自家的事全倒出来,趁着打扫完毕的时间,晓谊一时玩心大起,结果竟然套出简家三代的薪资收入,还有…简曼音银行卡的密码。 当简小妹妹说出来时,一时之间,三个听眾无言以对,「啪!」扫把落地的声音,「匡噹!」萧蓉不慎把窗户拆下来。 「我刚刚…有听错什么吗?」始作俑者大谊睁着眼,不敢置信。 「你是认真的吗?」萧蓉反问简曼音,她有跃跃欲试的感觉,冷静点呀,孩子。 「她是认真的,两位。」语声很淡定。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于晓谊弱弱的说,她没想到,真的有人傻的会把密码这种,属于个人隐私与机密的事说出来,三人一致得出一个结论:简曼音之所以能安全活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卖掉,完全是因为她没有遇到过坏人。 当然,这位单蠢小姑娘的故事,或许不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也有关于她不为人所知的伤与痛,也许她们会知道,又也许她们不会知道。 10-2久别待重逢 时光飞逝,冬天的脚步渐近了,已经到11月中。 「后天早上的飞机回南城,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礼拜六的晚上你不忙吧?我还约了小准和姊姊,姊夫和孩子也会过来。」语声看着手机里的讯息,不禁扬起笑容,是呀,真的好久没有见了呢,儘管他们现在,几乎是每天连络,她也还没见过慧蓉姊的丈夫和孩子呢。 「语声竟然在笑誒。」于晓谊和萧蓉咬着耳朵。 「还笑得那么呆傻…莫非是她的姦夫传来讯息。」萧蓉道,两人交换着情报。 「我刚刚经过时,有瞄到一眼,发信人是:莓果甜心。」简曼音凑近两人,小声的说出自己看到的。 「看的好,这就是关键字眼,语声只要接到这个莓果甜心的讯息,都会笑得特傻、特花痴的,肯定就是那个姦夫。」于晓谊双手一拍,下了结论。 「只有我觉得莓果甜心听起来特别女孩子气吗?」简曼音纳闷着「应该不会是语声的爱人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肯定语声的花痴症铁定因这人而起。」萧蓉严肃的说「语声终于要出柜了吗?」 「我就奇怪她一直对男人那么冷淡,追求她的那么多,高矮胖瘦、黑白都有,从英俊多金到阳光男孩,那么多的极品她一个也看不上,敢情这是性别的问题呀。」晓谊道,恍然大悟,后做拜倒状「是我错了,和你成为朋友,却没能了解你真正喜欢、真正想要的。」 如果语声背后有长眼睛,外加一对顺风耳的话,她一定会很感慨,感慨自己交错朋友了,然而以上两种不存在的器官她都没有。 语声 “好呀,帮你接风,还在你店里吗?” 莓果甜心 “换个地方,吃点家常菜吧,打算在我的住处,大家一起吃饭。”笑脸贴图。 语声: “没问题。” 莓果甜心: “那到时候后去接你,4:20在咖啡馆等你?”疑问脸。 语声: “约这么早?” 莓果甜心 “你怎么捨得我一个人煮七人份的晚餐…”,哭倒在地的人。 语声:“…就4:20吧。” 莓果甜心 眼神闪闪发光的笑脸。 摘自语声的通讯软体,我们可以从以上对话内容得知以下几点事实: 1. 方延深很爱卖萌 2. 方延深真的很爱卖萌 3. 方言深还爱装无辜、装可怜 4. 语声不想理他(枪声一响,方少吹吹枪口的烟,江郎卒。) 第十一章 11-1番外-折翼天使上篇(简曼音的小番外) 每一个人,在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有她一肩扛起的哀愁。 其实…我的梦想从来不是当什么钢琴家,我的志向没那么远大,只想当个快乐的女孩,无忧无虑的,和我所爱的每个人在一起,就只是这样而已。 「曼曼,江老师明天带你去山上走走好吗?偶尔逛一逛放松放松。」文质彬彬,带着金属细框眼镜的儒雅男子说着,看着一袭白裙、披着长发,如天使般纯净的女孩,她坐在窗边爱不释手的抚弄着琴弦。 「好呀。」她绽出一抹如白花一般乾净的笑,初冬的微凉似是暖了几分。 她是个很简单,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会因为好吃的小点心、因为路旁的含羞草而开心的人。她还有一个很圣洁美好的名字:angel。 江文蓚,25岁,简曼音的小提琴老师,他俊秀好看、斯文儒雅,还拉得一手好小提琴,可以说是当时14岁的小曼音,最崇拜的人,学琴7年,崇拜7年。 简曼音的父母就是空中飞人,一个是政治家,一个商人,是那种…官商勾结的联姻,也没什么爱或不爱,她和父母一年到头,顶多能见个不到十次面,于是乎,小小的简姑娘属于保母和隔代教养两不误的孩子,也亏得她心大,一直那么天真乐观,性情开朗。她很珍惜身边的每个人,除了是独生女的缘故,还有她真的很善良,跟谁都能做朋友,路边的小猫、小狗什么的,也喜欢围绕着她。 「江老师,你说,为什么山下的枫树不会变红。」简小朋友问着一旁揹着大大登山包的人,一身登山裤装打扮的她,只揹一个轻便的小背包,颈上掛着水壶,头上一顶浅黄色小草帽,有几分出外郊游的幼稚园小孩味。 江文蓚弯着嘴角看她,眼神温柔,只见小姑娘眨巴着杏眼看他,眸中好奇尽显。 「山上的温度比较低,枫叶要够低温才会变红。」他总是耐心的解答她的每个疑问。 「喔!所以我家的枫树因为温度不够低,所以叶子都是绿的囉?」她道,想了想又说「可是为什么不是温度高,叶子变红呢?吃的东西都要高温才会熟呀?」这段上山的路,属于一个初中二年级的人,十万个为什么时间。 「秋天的时候,叶子的叶绿素会减少,花青素增加,红色增强树叶就会变红,而阳光越强,花青素就增加越多,温差越大叶绿素会减更少,叶子更红,所以在曼曼家院子的枫树,因为温差不够大,叶子不容易变红。」他是一个很称职的老师,用简曼音能理解的方式,把理论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呀!」简曼音惊叹着,小脸一皱。 「这样在家里就不能看到红红的枫叶了。」她有几分伤心,她想的是,如果能坐在后院的鞦韆上赏枫,一定很美、很享受,还可以在枫树下给江老师办个演奏会。 在秋日午后,漫天飞舞的3裂掌状红叶中,可以听到悠扬的小提琴声,坐在鞦韆上,再来上一杯香浓的可可亚,多愜意的生活呀。 她想的很美好,回过神来,看江文蓚似笑非笑的脸,才惊觉自己已经把所有想法全说出来了,恨恨的捶一下头,她很懊恼的偏过头,不去听、不去看那人的脸。 「还是可以的,曼曼。」江文蓚说「即使枫树没有转红,你的想法还是可以实现,我们回去后,就把演奏会办起来,人不用太多,有你听就够了。」 简曼音一听,很兴奋的开始和江文蓚规划起演奏会的事,把方才的懊恼都拋在脑后,她的小脾气,一向来的快也去的快。 「老师,我们下礼拜去京都好不好?」简曼音说,她是个绝对的行动派。 「京都的枫叶也红了,我们一起去赏枫。」她杏眼弯弯,唇角微扬,加上那副甜甜的、清澈的嗓音,一个多么吸引人的女孩子。 只是…后来的他们,没有去成京都,没有赏枫之旅,连演奏会也没有办成。 11-2番外-折翼天使中篇(简曼音的小番外) 「10月27日下午16:20,北城市山区发生抢案。遭警方通缉,具多起持毒、携带改造枪枝抢劫前科的xxx,对两名登山客下手,据悉x嫌开枪重伤男子并捆绑后,侵犯年仅14岁的女登山客,其恶行令人发指,目前xxx尚未捕获,请北城市民注意自身安全,减少外出,女性更不要落单,以保护自身安全。」 t台晚间新闻的其中一则,被压下来不对外公佈的内容是,男子是国内最顶尖的小提琴大师之子,右手掌被子弹贯穿、粉碎性骨折,x嫌以钝器重击其身体,造成多处挫伤、瘀伤,音乐生涯断送此地,目前在加护病房,经过抢救后昏迷不醒。女孩是某知名政客与女企业家f掌上明珠,遭x嫌多次凌辱,精神崩溃。 「曼曼,不要这样。」容色清丽的妇人紧抱着病床上的女孩,她的状况很不好,身体瘦的几乎脱型,不吃不喝,只能靠着点滴输送营养与药物到身体里,双手双脚被綑绑在床,她却丝毫不觉疼痛的大力挣扎,任一条条的粗绳勒紧她细瘦的关节,直到红肿不堪。 「她还是不说话吗?」当女孩再一次被注入镇定剂,陷入沉睡后,蓄着两撇八字鬍的中年男子,问着一旁神色哀戚的妇人。 「好几个心理医生来过了,一点用都没有。」她说,眉宇间含着疲惫。 「一群废物,没有一个能治好我女儿。」男子很不满。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看要不要等文蓚醒了,跟她聊聊,毕竟这些年是他陪着曼曼一起长大的。」妇人说。 「他没能保护好我女儿,还让他去看什么,再给曼曼一次打击吗?」男人激动的说。 「他的手都已经废了,你没听医生说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拉小提琴了,你还想要他怎么样?」她也生气了。 「文蓚是替曼曼挡了枪的,也是他一直保护她的,你不能因为女儿被伤害,就全盘推翻别人的好。」 「比起我们,他才是照顾曼曼最多的人。」语毕,她的眼角滑过水珠,那个在商场叱吒风云的黑衣女子,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她很后悔自己没能陪在女儿身边,错过她的成长。 男子听完,沉默着低下头,只能从他颤抖的身体,看出他此刻悲痛的情绪,女子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打算把董事长的位子给我表哥。」女人说,她的眼神很坚定。 「你说方哲铭吗?」男子惊讶的反问她,才惊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他太太也只有那么一个表哥「可是小深前阵子不是才刚出事吗?」 「是呀,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呀,舅舅说,小深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女人很难过。 无论是方家,还是简家,最近都发生太多事了。 「以后小深可以接表哥的位子,忙一点才不会多想,毕竟他以后…,还是你在怪我不把公司留给曼曼吗?」女人话锋一转,眼神锐利的盯着男人。 「于蓁,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他说,看着女人的脸「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放弃自己的追求,我当时怎么劝你都没有用。」他叹气着,想到刚结婚不久时,女人还大着肚子就跟他闹,说什么都不肯放弃自己的事业。 「你跟曼曼怎么能一样,我不可能为了丈夫和家庭失去我自己,但我可以为了我的女儿,重新做回一个称职的母亲,这怎么会是放弃呢?」她说。 「表哥和小深,是我除了父母和家庭外,最亲的人了,曼曼那么单纯善良,他不适合成为商人,如果交给表哥和小深,他们会护着曼曼一辈子衣食无虞的。」 男人起身,把女人搂进怀中。 「以后,让我保护你们,我会成为你最坚实的依靠。」 后来,简先生也辞去自己的官位,不理会身旁人的劝说,一心一意的,成为妻女最安全的港湾,做她们的骑士。 11-3番外-折翼天使下篇(简曼音的小番外) 江文蓚是在昏迷一周后才醒过来的,右手永久性的伤害与再也不能拉琴这件事,对他是相当大的打击,而他重新振作起来的契机,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终于等到他能去看望简曼音时,已经过了两个多礼拜以后的某个阴天。 这天,简曼音在一番挣扎后,又注射了镇定剂,才又昏睡过去,江文蓚坐在她的病床边,看着那瘦的不像话的小人儿,四肢都被绑住了,关节处又红又肿,还有陈旧的瘀痕,他拿起一罐药膏,想为她涂上,小人儿感觉到手脚的异样,在睡梦中挣了一下,却挣不过江文蓚的手,她很不舒服,仍挣扎着,眼角竟落下眼泪。 江文蓚叹了口气,手放开,不在坚持为她上药,而是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水珠。 「江老师。」简曼音睁开眼,看着江文蓚,她的嗓音微哑,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喝点水吧。」江文蓚把水杯递到她嘴边,让她就着他的手喝下,简曼音摇摇头,不愿意喝,只是看着他右手掌上狰狞的疤痕,默默无语。 「曼曼,你还好吗?」他问。 「我很好,江老师,你走吧。」她别过头,不愿再看他。 「曼曼。」他喊着她,想让她看着自己,简曼音拨开他的手。 「你快走。」她大声说,而江文蓚仍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你快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红着眼对他大喊。 「你什么都看到了,我很脏,我很噁心,拜託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溃堤。 她忘不了江文蓚挡在她面前的样子,贯穿他右手掌的子弹,还有匪徒拿着钝器重击他的样子,更忘不了那个人渣侵犯她时,江文蓚痛苦的脸,就好像是,他在为她而痛苦。 她很痛,真的很痛,可是比起身体的痛,她更为江文蓚的痛而痛,她已经不在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女生,不在是那个不解世事的人了,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连自己的纯洁都没有了,他还想怎么样? 「你不脏的,曼曼,你不脏的。」江文蓚把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安抚着。 她颤抖着,啜泣着,其实她很高兴他过来看她,很高兴他不会用嫌恶的眼神看她,更高兴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安慰自己,却仍是推开他。 「你已经是个残废了,我也不需要一个残废来教我小提琴。」她很残忍地说,别开眼,不再看他,她不愿意再看见他受伤的眼神,不愿意他再因她而受伤害,更不愿意这样骯脏的自己去污染了他。 「你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她的口气很冰冷,也很决绝。 「曼曼。」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以后,要记得吃饭,天凉记得加外套,出门别忘了带伞,手机要按时充电,银行卡的密码别随便说出去,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吗?」他说。 「你不脏的,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孩,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无论你发生什么事,都是我心里,最好的人。」 背对着她,简曼音颤抖着,手摀着嘴,强忍着眼泪。 「你还是可以在后院办你的演奏会,还是可以在鞦韆上喝可可亚,你还是可以去京都看最美的枫红,曼曼,你还是你,你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只是,以后没有我而已。 「以后在找个小提琴老师,你拉的很好,要继续努力下去。」江文蓚说完,转身离去,没有再出现过。 她没有听他的话,她依然不够聪明,还是会忘了吃饭,忘了加衣服,出门会忘了带伞,手机也是没电了才知道,她还是会不小心把密码说出去,还是不懂怎么照顾好自己。她也不再拉小提琴了。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场梦境一样,梦醒了,梦里的人也不在了。 第十二章 12-1不是迷失,而是找正确方向的路上 语声觉得时间过挺快的,週六到的很快,她几乎没有察觉,大概是南城附中的升学压力比较大吧,儘管她们不过二年级上学期,却已经开始大学考试的复习进度了,不愧是南城第一升学高中,以及全岛升学率排行前五的中学,一向照自己进度学习的她,被迫多了很多张模拟卷,让她在进度之馀,必须挤出更多时间来做卷子,比起叫苦连天的大谊等人,她显得沉稳多,但疲惫都在眼下的青黑色中显现。 而方延深倒觉得时间过很慢,他週三晚上回到南城后,几乎睡掉整个礼拜四,然后他就一直在等礼拜六到来,赖在住处发霉,或是去店里打发时间,和慧蓉姊、小准聊聊天什么的,过的还挺间适愜意的。 慧蓉对于延深近来如米虫一般的生活倒是欣慰,她一直希望这个弟弟能更享受生活一些,别总是逼着自己前进,生活的那么战战兢兢,曾经的延深是个静不下来的人,生活总要排满满的行程,让自己沉浸在忙碌里,让自己不会有太多关于生活的思考,关于命运的猜想,他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在失眠的夜晚,想起那个令他人生大转弯的时刻。 「你等很久了吗?」语声走进『没有咖啡馆』是在4:00整时,而方延深已经坐在吧檯边,她以为是不是自己迟到了,还特意看了下手錶。 「别多想,小深已经在这坐了快一下午。」慧蓉说,她对语声微笑着。 「怎么这么早过来?」方延深问,他面前摆了一杯十分纯正的黑咖啡,空气中隐约能嗅到一丝苦味。 「只是想来喝一杯慧蓉姊的特调而已。」语声说,在他身旁坐下。 「小深你都不知道,语声这段时间很长来店里光顾,照顾生意呢。」慧蓉说,语声每两三天,都会到店里坐坐,偶尔捎上萧蓉、大谊和简曼音,成为她们的小聚会地点,也常常带着课内书籍过来,馀少准总会被慧蓉叫过来指导她们功课,,语声时常一个人来店里,点杯饮品坐下来温书或是与慧蓉、少准聊天,『没有咖啡馆』里,不论是手製糕点,亦或是各式茶饮、果汁,都很纯粹,很吸引人。 「语声今天想喝点什么?今天很推荐伯爵红茶唷。」 「好呀,就那个吧。」语声也随意,她很相信慧蓉的推荐,她会从客人来的时段、脸色与身体状况、茶叶及咖啡豆状况…等,推荐不同的饮品,慧蓉转身对正熟练装饰果盘的男孩说「给语声来点玛德琳蛋糕吧。」 语声喝着刚端上来的伯爵红茶,从饱满的茶香馀韵中,回味着佛手柑略略辛辣的气味,佛手柑能舒缓压力、缓和精神还能提神醒脑,对于最近一直忙课业的语声来说,确实是抒压圣品。 小段时间不见,方延深晒黑了些,也瘦了,倒显得更健康年轻,眉目清朗的,如十八、十九的少年郎,一双眸子依然深遂如夜空,面庞依然是她看了很顺眼的模样。 「看来这里你还是挺喜欢的。」方延深说,看着双眼晶亮的女孩子。 「我可不是看人情才来的,我是惦念着慧蓉姊常请我吃手工点心。」语声说,大口咬下面前贝壳状的小蛋糕,露出满足的笑容。 方延深拿出几张洗出来的相片给她,都是他在青藏高原拍摄的照片,语声特别喜欢一张,白雾茫茫里的纳木错湖,而不是慧蓉姐喜欢的青山曙光、余少准偏爱的蓝天白云青山繚绕,方延深对她挑出那张照片时,也很是诧异,画面里的纳木错湖泊被雾气笼罩,色调淡的只有漫天迷茫的白与幽幽的蓝色,他们也是听方延深说起,才知道这是那木错湖泊。 语声说,这个画面给她一种迷失的感觉,似是在旅途上看不清方向,却又不会给人徬徨无措的感觉,方延深说这张名为:寻。 之所以是『寻』而不是迷途,因为他是在迷失中,找正确方向的路上。 12-2柴米油盐的购物日常 消磨了短短的二十分鐘,语声和方延深一块离开,往隔几间的超市去,就是方延深买毛巾的那间连锁超市。 两个人一台购物车,装载一整车满当当的食材,方延深推着推车,两人边走边放,在货架前讨论哪牌的起司最适合焗烤、要不要买瓶家庭号鲜奶做甜点或浓汤用,方大少爷熟练的挑着马铃薯和鸡蛋,唸叨着要给慧蓉姐的孩子做玉子烧还是蒸蛋,又觉得蛋包饭也不错,两个孩子都喜欢蛋类料理。 「等等,你要做什么?」方延深警觉的看这语声,母鸡护仔似的挡在推车前。 语声手里拿着一根新鲜的红萝卜,准备往推车里放,只见某个人很不开心的看着她,好似她手里拿着的是炸药一类的危险物品。 「红萝卜。」语声说,挑眉看着某个死死挡住她,不让她放的人类。 「我不要吃红萝卜。」方延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眨巴着眼。 「红萝卜有维生素a可以保护视力。」语声说。 「可是不好吃。」方延深很执拗。 「有b胡萝卜素可以抗氧化消灭自由基。」她皱眉。 「我不喜欢吃。」他说,泫然欲泣的看着她。 「乖,不挑食的孩子才能快快长大长壮。」语声有种自己在哄小孩的感觉,到底谁年纪比较大呢? 继续和方大少爷眼神交流,逼迫他。不负眾望的,语声获胜。 「好嘛好嘛,买就是了。」瘪着嘴,他妥协。 相同的情节就这样重复在青椒和南瓜前上演,而经过一车苦瓜前,方延深呼吸一紧,自觉得停下来,语声煞车不及,差点撞上这个一米八多的移动人墙。 「怎么了?」语声问,拉拉方延深的袖子,在他转过身时问着。 「不买苦瓜吗?」他问,他只觉得语声一个劲的挑他不爱吃的菜,虽然他不情愿,还是很乖巧的让她买。 「菜单里不需要这个食材。」语声哑然失笑,这廝以为她专挑他不爱的菜买吗?虽然…虽然她也不爱吃这个,更没打算吃,不过她没打算说出来。 本日的菜单经过两人的讨论与罗列,共订出以下几道: 1.咖哩蛋包饭(孩子爱吃的蛋和方少爱吃的咖哩) 2.小披萨(喜欢青椒和焗烤的姊夫) 3.南瓜浓汤(傲娇的小准先生很喜欢) 4.蔬果沙拉(慧蓉姊的心头好与为了营养均衡) 5.雪花糕(语声准备嗑光的简易甜食) 未来的某一天,方大少爷知道老婆大人不喜欢吃苦瓜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质问她,而彼时的方太太正饱受肚子里的小生命折腾,胃口很不好、情绪也很不好,对于方先生的责问,她没那个耐心应付(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包袱收收,去大漫画家的单身小套房投靠她。 方少登时脸色一白,紧抱着苏姑娘求她别走,自己错了云云,就差没有双膝跪地,恳求他的宝贝别生气,别离开他之类的,从此,某人不吃,他就不买,某人要他吃,他再不爱吃还是吃,某人说一他就不敢说二,说往前就不敢转弯,只能说,方太太v.s方先生,方先生不战而败。 从此苏姑娘继续横着走,方少爷继续低声下气,心甘情愿的当他的妻奴。 12-3洗手作羹汤 採买完已经过去半小时,大包小包的两个人在方延深的白色休旅车上,语声第一次看到方延深戴助听器,好奇的看着他,方延深对副驾驶座的人笑笑,只说自己平时不太戴,除了不好看以外,他也不想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他。 他说:我不需要他人的怜悯,不管听不听得到,我都还能做很多事,无关于我是否残疾。 语声只觉得,方延深看上去温和,骨子里却有自己的硬气,他不愿意被区别对待,更不要成为弱者,不愿当被保护的人。不过某个人对她撒娇耍赖,求老婆保护时,又是另一个样子了,我们不妨理解成,方大少爷求保护是看人的。 两人偶尔说说话,第一次,方延深不用看她就能听到她说什么,语声有些不适应,她习惯了他在她说话时,专心的看着她的每个字句。 小姑娘的音质乾净清冷,没有造作的口气和令他反感的嗲音,对于一个听不到的声控来说,方延深觉得很顺耳。 在南城距离中城仅一条街的边界上,有一处位于7楼的套房,方大少已经住两年多了,身为一个没有洁癖但很注意对外形象的人,他有特别打扫整理过,只要别进他的卧室…。真相就在里面深藏着,方少期待它永远不会被看见。 套房是三房两厅两卫浴的格局,装修以白色和温暖的木头材质为主,色彩简单明亮,很清新也很自然的北欧风格。 厨房里的两个人,语声熟练的洗米切菜,以前她和父亲两个人住时,因为父亲的工作忙,她几乎都自己煮一日三餐并给父亲带便当,练得一手好厨艺;方延深热锅炒菜,他曾经在国外长住求学,舌头刁鑽的他始终适应不了外国的食物,然后就自己慢慢练磨成了大厨。两人都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人才呀。 左边的人熬酱汁打蛋液、右边的人煲汤切蔬果,一个递调料,另一个顺手挥洒,烤箱时间一到披萨出炉,盛菜的盛菜,端盘的端盘,配合的默契十足,而这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过程中,两人皆不发一语,只专注手中事,若是有第三个人看到,很可能误以为这寧静祥和的画面里,主角是一对生活很久的老夫老妻,嗯…只是长了娃娃脸。 餐具一摆,餐盘一放。语声和方延深对视一会,觉得木桌上还少了点什么,只见方延深大手一挥,变出一束香水百合,语声拿起玄关鞋柜上的玻璃花瓶,花一插、瓶一放,色香味俱全。两个围着白色围裙的人相视而笑。 六点半一到,叮咚的门铃声准时响起,方延深开门迎客,慧蓉怀里抱着小女娃,男子手里牵男娃,余少准跟在最后,依旧是那张面瘫脸,人员到齐。 第十三章 13-1美食贿赂记 刚再玄关换上室内鞋的几个人,开始上演一齣相见欢的戏码。 「泉恆,这位就是语声。」慧蓉介绍着,男子对语声頷首问好。 「这位是杨泉恆,我的表姊夫。」方延深也道,语声也点头回礼。 杨泉恆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肤色偏深,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和阳光的笑容,声音低沉好听。 「表舅舅。」小男孩扑向方延深,比起后面那个面无表情的亲舅舅,他更喜欢这个温文的表舅。 方大少縝密深沉的心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单纯呆傻又不会装的面瘫余家少爷,只能被孩子拋弃了。 「你来啦,风宝。」方延深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肩上,慈父的模样。 「来,风宝、鱼宝叫姊姊。」慧蓉提醒两个孩子。 「姊姊好,我是杨丞风,丞相的丞,风范的风,今年六岁。」大一点的男娃娃对语声说,一本正经的板着圆滚滚的小脸,他承继父亲的浓眉大眼和高壮的身形,不过六岁就有一米三五的高度,秀挺的鼻子和红艳艳的薄唇则似慧蓉,是个阳光乾净的男孩子。 语声抬起手,摸摸他顶着圆吋头的小脑袋,他露出很可爱讨喜的笑脸。 「该你了,鱼宝。」杨泉恆说,揉揉仍窝在母亲怀里,绑着两条小麻花的脑袋。 「鱼宝。」女娃憋了半晌,只这一句,说完就缩回母亲的怀里,怕生的很。 杨泉恆和慧蓉相视而笑,丞风小朋友耸耸肩。 「鱼宝叫恩于,四岁了,她比较害羞。」慧蓉说,无奈地拍拍怀里的人儿。 鱼宝有双乾净的大眼,和杨泉恆的一模一样,除了眼睛以外都似慧蓉的翻版,秀秀气气,白白净净的。 「先去吃饭吧,等等在聊,晚点饭菜就凉了。」方延深招呼着,一行人往餐桌移动,一一入座。 「哇,表舅舅,是蛋包饭!」刚从方延深肩上爬下来的丞风,满是惊喜。 「表舅舅,你真好,如果你是我亲舅舅就好了,我愿意你跟舅舅交换的。」丞风有点遗憾的说,慧蓉和杨泉恆哭笑不得,一旁的余少准脸都黑了,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背后,有一颗淌血的小心脏,方先生的美食贿赂术,再一次完败余亲舅。 「我不要表舅舅当亲舅舅。」细嫩的童音响起,方延深眉头微不可见的簇了一下,看向声音来源,竟然是害羞的小鱼宝,她虽然红着小脸,表情却异常坚定。 余少准受宠若惊,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他心里乐的放着小烟花。 他的os: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在看过深哥以后,更喜欢我一点的,谢谢你,鱼宝,舅舅以后无论是棉花糖还是麦芽糖、棒棒糖,全部都买给你。 「为什么不想要表舅舅当亲舅舅呢?」语声低下头,问小妮子。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以为方延深会取代余少准当她舅舅,但不妨听听孩子的说法,兴许方狐狸狡猾的真面目被这个四岁娃娃给识破了呢。 全场静默无声,12颗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女娃,期待着她说出什么,方延深内心忐忑不安,面上一就温和从容,笑得云淡风轻,余少准提着一颗期待的心,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小鱼宝。 「鱼宝…鱼宝长大以后要嫁给表舅舅…」鱼宝吐出几个字,羞得又躲进慧蓉怀里。 剎那间满室寂静,四海八方,鸦雀无声。 方延深胸中那口恶气散去,安抚着自己,幸好幸好,真面目没被发现(其实大家都知道你奸诈又狡猾的…),他又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看到眾人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而杨泉恆则磨牙瞪他,眼神兇狠。 语声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恭喜呀,再过个二十年,你就有个现成的媳妇了。 而余少准的心,已经碎成了渣渣,风一吹,消散在空气中。 第十三章 13-2食,而不知其味 方延深仍在风中凌乱着,有一口没一口的拨弄着盘里的食物,浑然不觉自己就像个小媳妇似的,哀怨着良人何不归。 说一下座位安排吧,方延深家里的餐桌布置如图所示。 女宾一排,男宾一排,方延深自己坐,虽然是主位,但某人觉得寂寞。 他不知道,此刻这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是因为小鱼宝多情害羞的眼神、还是脸臭的恨不得一刀劈了他的姊夫、又觉得是万年面瘫小准终于露出生无可恋的二号表情,难道会是因为丞风小朋友小大人似的拍拍他,说想听他喊声大哥来听听的情绪体现吗? 「妈妈,表舅舅好奇怪唷。」风宝拉着慧蓉说,大眼睛里盛满担忧。 慧蓉看着那个翻搅食物的人,下意识的把鱼宝的眼睛遮住。 也许…慧蓉浅意识里觉得方延深是个危险人物吧。 「不要乱看,把饭饭吃完我们回家。」杨泉恆依然臭着脸,风宝看到妈妈担忧的摀住妹妹的眼睛,爸爸感觉很生气的样子,不解的斜着脑袋,拿汤匙继续扒饭。 这一顿以接风为名义的饭,几个人吃的战战兢兢,食不下嚥。 放眼望去,餐桌上的七个人,只有语声依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细嚼慢嚥的吃着,脸黑的杨泉恆,余少准也在这列,虽然他既傲娇又面瘫,但他的小心脏很敏感脆弱,他那化成粉的玻璃心还在空气中飘盪。 慧蓉虽然对小鱼宝的惊人告白很震惊,她却是个很开明的妈妈,对于自由恋爱,她是举双手赞成的,一切随孩子的意愿,属于放任管教型,她吃的第二香,仅次于语声,第三是小鱼宝,虽然她刚刚经歷过人生的第一次告白,脸还有点红红的,却仍用小手拿汤匙,努力挖着饭菜。 可以得出:女宾们的心比较大,都吃得下很多饭菜;男宾们爱计较,小肚鸡肠的,所以比较吃不下。(以上纯属作者个人胡诌,不代表本书立场) 不如再来牌排个谁比较吃不下的排行榜吧,。 第一名是余少准,因为他今天存在感不足,小心脏被眾人摧残,他心情不是很好。 再来是杨泉恆,他觉得养了四年多的大白菜快被拐走了,他心痛,女儿竟然不是想嫁给他(似乎蛮多小姑娘会有爸爸是白马王子的想法,至少小时候…)。 然后是方延深,方大少爷一向情绪多变,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总有十八个小时来大姨父,于是乎爱鑽牛角尖又心思细腻敏感。 风宝小娃娃被夹在中间,胃口不高不低,不好不坏。他吃不下是因为爸爸脸色不好,他吃得下是因为妈妈和妹妹脸色都还好…。 13-3你,为什么听不见 对于他的接风宴,变得如此无语,方延深也很无奈,他真的没有肖想过杨家那个才四岁大的白菜呀,他没有恋童癖,更不是那种玩萝莉养成的爱好者。可以麻烦那边那个黑脸的人,不要再瞪他了好吗。 「小深的厨艺又进步不少呢。」酒足饭饱之际,慧蓉拿起餐巾擦擦嘴,很欣慰的说,不的不说,她是个心很大的姑娘,儘管她老公的脸真的很黑,亲弟弟的心也碎成了渣渣,她依旧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这次多亏了语声的帮忙,不然这么短时间完成七人份的晚餐,会难倒我的。」方延深说,很谦虚地推辞,其实他心里正放着烟火呢。 「原来是姊姊做的呀,我就觉得今天的蛋吃起来和舅舅平常做的不太一样。」丞风说道。 「深哥的煎的蛋,不会放牛奶。」小准说,他是一个味觉灵敏的人。 「而且小深一直不喜欢青椒和南瓜的,今天是第一次出现。」慧蓉也说,看方延深还津津有味的把南瓜浓汤喝个精光。 「表舅舅也不吃红萝卜。」鱼宝小声的补上一句,瞥了方延深一眼,继续红脸。 餐桌上开始七嘴八舌的谈论起这次的菜色、菜式与平时的不同,从方延深绝不做的菜,谈到偏食对孩子成长的影响,慧蓉立刻劝着两个娃儿,要好好吃东西,不可以偏食,又列举很多挑食的坏处出来,言词恳切情真,在场人无不动容。 讲到长不高这一点,顿时噤声,一行人望向餐桌边的这个一米八几的人。 「妈妈,表舅舅不吃萝卜还是长很高呀。」风宝说,他也不爱吃萝卜,此刻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慧蓉。 慧蓉脸色不善的盯着方延深,那眼神兇狠异常,眸中射出冷箭,方延深寒毛直竖。 「风宝,你表舅舅本来可以长到一百九十八公分高的,像kobe一样,都是因为他挑食,只有一百八十五。」杨泉恆说道,他终于找到切入点,可以针对这个想偷他家白菜的人,好好释放一下他的怒火。 「你表舅舅呀,本来可以当职业篮球远手的,可是就因为他不爱吃红萝卜,营养不良被教练刷下来的。」扯呀,你再继续扯呀,方延深抽着嘴角。 「你以前想当职业篮球选手呀?」语声悄声拉拉他的衣袖,在他转过身时问他,却只见他抽着嘴角苦笑。 「别听姊夫乱说,我从来没有想当什么职篮选手。」方延深解释着,他也在想,事情怎么会进展到这,他也很不解。 「我以前确实打过一段时间的篮球,但那是我大学时期的事。」他说。 语声才知道,原来方延深在大学时期,曾经因为篮球打得好,入选过代表队,只是他没想把打球当职业,又因为一些意外,放弃了机会。 「那表舅舅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听不到的吗?」风宝大声说,眼中有泪意。 语声转过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小男孩,慧蓉脸上也带着难过,而杨泉恆则面色铁青,语声有点不明白在自己和方延深对话的短短十几分鐘,原本充满:要好好吃东西,不可以挑食。的那种…爱的教育的氛围,怎么忽然凝重起来。 「表舅舅,你为什么听不见?」丞风站在方延深面前问着。 13-4不懂的事 慧蓉和余少准都张大嘴,看着风宝小朋友在方延深的面前,杨泉恆也很紧张。 「一定不是你不吃红萝卜的关係对不对。」他说,依旧很委屈的看着方延深。 六个人,十二隻眼睛全都看着方延深,等着他接下来说出的话。 「是表舅舅不吃红萝卜才听不到的,所以风宝小朋友,要乖乖吃菜,不可以挑食喔。」方延深只是摸摸丞风的小脑袋,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原本提着一口气看着他们的慧蓉和杨泉恆、余少准等人,松了口气。 而语声看着方延深,却发现他没有表情,原本一直掛在脸上,如招牌一般的温煦微笑已不復存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人除了微笑以外还会有第二种表情,只是这个神情太过悲伤,她却不忍心再看下去。 深邃的眼瞳里是一片灰暗,没有平时的神采奕奕,梨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僵硬的面容,尝试着勾起唇角,却失败。 原来他笑着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痛的,对吗? 「我不相信你们,你们都骗人。」丞风说,小脸涨得通红,大大的眼珠子盈着水光。 「我都知道,表舅舅你明明是因为爆炸才听不到、手受伤才不能拉琴也不能再打篮球的,你们都骗人,可是你为什么要拿这个骗风宝呢?」看完他的话,方延深沉默,脸色却更苍白。 「杨丞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泉恆沉声道,这个儿子怎么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来,非要把事情闹起来才甘心吗?但是杨先生,你儿子才几岁,你怎么能用要求成人的标准去看他做的好或不好。 杨泉恆除了遇到关于宝贝女儿终生大事以外,一直都是个冷静沉着的,只是看见这个才六岁大的小男娃,为了方延深的事情这么激动,他震惊异常。 「杨丞风,不要谈你表舅舅的事。」乖儿子,你不知道这样对方延深有多残忍。 「我又没有说错,爸爸为什么要怪我。」他不懂,妈妈和爸爸在家里时都会私下谈论的事,为什么在表舅舅面前就不说了。 「你已经大了,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杨泉恆口气严厉。 语声望着方延深僵硬的面容与灰暗的眼眸,非常担心。 慧蓉和余少准也蹙眉,虽然方延深再他人面前,从不忌讳自己失聪,却也不愿提起那场意外,他对自己的残疾云淡风轻,却对肇因耿耿于怀并且闭口不提,始终不肯与他人诉说,好像你不说,这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所谓面具背后,都有它惹人心疼的背景,而方延深牢牢谨记,却不提起的那些,就像一道心上未曾癒合的伤疤,藏在肉体内,你看不见,却会生疼。 「你们都这样,只会在背后说表舅舅的事,只会同情他,可是你们什么也没做。」 「表舅舅,你能告诉我吗?。」 杨小朋友一直觉得,自己未来要当个像超人一样热血又有正义感的人,劫富济贫,帮助老弱妇孺,而他听不见的表舅舅方少爷,就被归类在老弱妇孺的弱里。 虽然他很不高兴父母亲一直拿挑食与长不高的事说嘴,但他更不喜欢方延深就这样很顺的一起骗他,连自己听不到的事情也可以开玩笑。其实风宝小朋友呀,你又怎么会懂呢,或许要等到你大一点,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用开玩笑的方式去掩饰眼底的灰暗,用温文的笑容遮盖心底的悲愴,甚至于笑谈自己肉体的残缺,去转移内心的疾苦。只愿你不会懂,最好是永远都不要懂。 第十四章 14-1而往事又怎堪回首(1) 「已经两年了吧,距离我第一次见到你。」方延深嗓音微哑的说,他脸色依旧泛红,有着不自然的高热,烧了大半个晚上,他才清醒了些。 「只是你那时候看不见,对我应该没什么印象吧。」他轻笑着「不记得也好。」 语声蹙眉思索,她对方延深并没有印象,只以为在皇国教室附近的那一次,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不知道,原来他们很早就见过了,而且两年多以前,那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时光,只沉默的换过放在他额上的毛巾,等着眼前人继续把往事说完。 当时的气氛一直没有好转,风宝还一直很执着在『最崇拜的表舅舅,联合爸爸妈妈一起骗他』的情绪里,还闹起小脾气,哭闹着他不依,还在地上赖皮打滚的,方延深拉着他,还得小心不要踩到看哥哥哭,也跟着哭闹起来的鱼宝小朋友,现场一片混乱,慧蓉和杨泉恆都觉得自己快疯了,连着语声和余少准一个想抱起地上的鱼宝,一个努力松开风宝紧抱的方延深的手,无奈孩子的闹起来时,蛮力实在惊人,反作用力到慧蓉身上,撞倒了桌上的瓷瓶,水全溅到方延深身上,瓷瓶碎一地,划伤小鱼宝和语声的手,以杨泉恆怒吼的「你们给我闭嘴。」告终。 方延深竟烧了起来,病魔来势汹汹,慧蓉才道,方延深只要出差回国基本就会生场大病,水土适应和连日奔波辛劳的代价。 杨泉恆拖着两个闹累的孩子,黑着脸回去,直言明天一早,一定要好好管教两个小魔头,慧蓉留下来照顾方延深,余少准则被安排送语声回去,烧糊涂的方延深却一直掖着语声的手,不让她离开,像个孩子一样。 余少准直道,深哥屋子里肯定住了个小魔王,让两个平时挺乖挺听话的孩子闹起来,连方延深也被传染,心智年龄退到只剩稚龄儿童,语声不得不留下来,慧蓉忙进忙出的整理,余少准则苦苦劝说着,要方延深放开语声的手,好让他能换上衣服。 「深哥平时没这么任性的。」余少准说,他费了一番功夫,才顺利给方延深换了乾净的衣服,而躺在床上的方延深仍执着的掖着语声的手,不肯放。 「可能是病了的关係。」慧蓉已经端了盆水,拿毛巾给方延深敷着,又餵过退烧药,等到折腾完,已经三点多了。 「真是抱歉,这麻烦你照顾小深。」慧蓉说,语带歉意的「也不知道小深的接风宴会变成这样一团混乱。」语声安慰她,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慧蓉陪着语声在方延深的床边枕着休息,余少准则到客厅沙发上睡。 这个晚上,实在混乱不堪,没有一个人好过,很久以后,方延深每想起那天,就很后悔,直说不该找她来的,而语声只是微笑着用拥抱他。 「谢谢你找我一起,我才能瞭解你更多。」 「没有幻灭吗?看到我不好的那面。」 语声在他怀里摇头「那些都是你,我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一大早,慧蓉就去厨房给方延深煮粥,嚷嚷着幸好今天是週末,不耽误孩子上学,语声轻轻松开方延深的手,却见他睁开眼睛,其实她真的很想去洗把脸的,刚睡醒那个尊容是有点难见人的,虽然她不太化妆打扮,但还是会在意自己形象的,不过刚睡醒的方延深嘛,深邃的两只大眼呈现一个三摺眼皮的状态,眼神迷离,唇角没有任何水渍或奇怪的口气传来,形象什么的保持很良好。 「已经两年了吧,距离我第一次见到你。」方延深嗓音微哑的说,他脸色依旧泛红,有着不自然的高热,烧了大半个晚上,他才清醒了些。 「只是你那时候看不见,对我应该没什么印象吧。」他轻笑着「不记得也好。」 语声蹙眉思索,她对方延深并没有印象,只以为在皇国教室附近的那一次,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不知道,原来他们很早就见过了,而且两年多以前,那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时光,只沉默的换过放在他额上的毛巾,等着眼前人继续把往事说完。 「关于两年多前的往事嘛…」方延深回忆着。 「那时的我很颓废,刚因为一场爆炸失去自己的梦想,你不知道吧,我以前也是个音乐家呢,不过我是拉大提琴的。你听过mr.shen吗?」 语声在他的视线中点点头,mr.shen,音乐界里很有名的一个才子,三岁就会拉琴的一个小神童,八岁就站上国际表演厅,用琴技征服各大师,十岁就进入curtisinstituteofmusic就读,十二岁开始谱曲,在各大型比赛、音乐表演中崭露头角,与各大师合作演出,发行音乐专辑,发光发热数年,十五岁后,更因出色俊俏的外型被乐坛称为『thegod'smasterpiece』,语声也有所耳闻。 只是,近两年mr.shen几乎没有在乐坛出现过,有很多不同声音议论着,有人说是mr.shen江郎才尽了,创作不出好作品。也有人说mr.shen退出乐坛了,从此不再演奏。眾说纷紜,唯一可以确信的是,mr.shen完完全全的销声匿跡,没有再出现过了,原来…他就是方延深。 「因为那场意外,我失去我的听力和我的右手。手掌、手腕到上臂粉碎性骨折,神经断裂,右手掌再没有知觉。」方延深苦笑着。 「我没有力气能握住琴弓,更没能再听见大提琴的声音,失去曾经视若珍宝的梦想,我还有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瞳灰暗,没有任何光彩。 「一次又一次的復健与手术,让我一次次的充满希望,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最后一次回医院手术的路上,我在药局买了一瓶安眠药,我想着的是:回去我就把热水器打开,窗户都闔上,听说一氧化碳中毒不会痛,如果我再多吃点安眠药,睡得更熟,我也不会有感觉了吧?」 「二十年的生命,我只想结束这一切,甚至于,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一场闹剧,没有导演,也没有剧本,更不是happyending,似乎连主角都不是我,从前作为mr.shen时有多风光,那时我就有多灰暗,没了梦想,我毫不起眼。」 「我就要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消失,过去的种种,再灿烂再风光,全都与我无关了。」 「住院等待又一次的手术时,我遇到一个女孩,她拿着类单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她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也最媚的桃花眼,眼眸却那么纯净,如深山里的清泉一样清澈,只是她的眼睛,没有焦距。」 「她问坐在旁边长椅上,手紧捏口袋里药罐的我,能不能帮她拍一张院门口素馨花的照片,她说,她看不见,没办法拍。」 「老爷子在我失聪后让我学过唇语,我能看懂别人说的话,当时我拒绝她,冷淡的说我是个聋子,我什么都听不见,凭什么要帮一个瞎子。 她却是轻笑着,不以为意的说:我是瞎子,我看不见,可我想看见呀,这有错吗?和你听不到声音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有双眼能看见这世界的美好呀。我弹钢琴,可是我失明三年了,看不见乐谱,我还不能记下来吗?」 「可我拉大提琴,我却聋了,我失去存在的价值,这世界是否美好,都和我没有关係。 「她说:你听不见声音,何不把画面拍起来,让它告诉你,它的故事?用你的眼睛去看见这世界的声音。」 「那是我失聪以后,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方延深回忆着,唇角上扬。 「别人都只会劝我要看开、要放下,不要为失去的难过,可是他们又怎么瞭解,你几乎付出所有时间、所有力量才好不容易有点成果的梦想,占了几乎生命中全部时间的梦想,被迫放弃的感觉有多难受呢?」 「再多的鼓励和开导都没用,我只觉得像风凉话,毕竟这种痛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怎么可能懂。」 「除了她以外,我再没遇过任何一个,劝我用相机拍照,用眼睛去看见声音的人了。」 两年前的那一段,属于一个聋子和一个瞎子之间的往事,至今仍在他的记忆里温存着,让他铭记于心。 「我当时虽然觉得震撼,还是那个痞痞的、冷漠厌世的样子,说来和小准的傲娇还挺像的。」方延深轻声笑。 「我只是面无表情的接过类单,帮她拍院门口的素馨花,送她回病房。后来便常常在医院的花园那带遇到她,两个穿着丑不拉机病号服的人,坐一块聊天讲话或是四处逛逛,踏遍医院每个角落,我当她的枴杖,她当我的耳朵,彼此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姓,只是一段属于对方生命中过客的往事。」 「她腕上戴了一隻很特别的手錶,黑色底,面上有许多白色星点,中间有块彩色渐层、看上去像哑铃的图案,她说是狐狸座,也是那时我才开始瞭解天文的。」 「她只有十五岁,三年前父亲出车祸离世,留下重伤的她在母亲家里。用日渐模糊的视力背谱弹琴、去音乐教室上课,直到失去所有光明,当时她还太小,手术风险太大,一直等她大一些才可以接受手术。说这些话时她是笑着的,眼底没有一丝埋怨,是我所不如她的地方。」 「而当时她已经大了,可以接受脑部手术,为了里面挤压到视神经的血块,也是她能重获光明的机会,她很高兴,说已经迫不及待要回音乐教室找两个最好的朋友,她要参加钢琴大赛,做钢琴大师的徒弟了。」 「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认出你了。」方延深说。 第十五章 15-1而来者方可追寻 「后来呢?」语声问道。 方延深似笑非笑的反问她「你不都知道了吗?」 后来吗?后来呀,后来那个小姑娘手术顺利,却昏迷了两个月,被送到美国的疗养院接受最好的照顾,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那个大哥哥早就不在医院了,语声和他没有问过对方的名与姓,只是都祝福着对方,希望他一切顺利。 「我是问那个聋子后来怎么样了?」语声说。 「聋子的手术失败了。」方延深说,嘴角泛着一丝苦「mr.shen也死了。」 「只剩你眼前这个平凡又没有梦想的方延深。」 就像烟火一样,曾经的mr.shen有多灿烂辉煌,就有多快坠落、多快熄灭。 「你会看不起我吗?变成这样一个庸庸碌碌又乏味的人。」 「世上哪有人是特别的,又哪有人不是特别的。什么才是与眾不同?什么又是平凡普通?不过只是你主观的感觉罢了。」语声小老头似的说。 「不管是从前的mr.shen,亦或是现在的方延深,从始至终不过就是你而已。」 「我又怎么会因为过去的你而看不起现在的你呢?」语声摇摇头,很认真的回答他。 方延深有种被家里大人教训的既视感,却也涌上一股暖意,是种名为被人关心着的热流。 「幸好…还有你在。」语声说,认真地看着方延深。 「你还在,故事就还没结束,即使没有了mr.shen,却还有方延深。」 「谢谢你…还在这里。」语声说「让瞎子可以再遇见你。」 方延深眸中带着暖意,和语声对视,是呀,都过去了,曾经的耀眼和颓败都成为过往,他又何必执着放不下呢。 「哼哼。」门口传来清喉咙的声音,把房内充斥着暖暖的橘黄色泡泡打破。 「姊说她把粥熬好了,让你们先梳洗一下在过去吃。」依旧是一号表情的余少准说,他其实心里头有点懊恼和纠结,懊恼着自己会不会打扰这两人的粉红泡泡(?)氛围,干扰深哥追女孩子;却又纠结着方延深恋爱,自己会被各个亲戚大妈、三姑六婆、远亲近邻的催着恋爱,催着结婚,光想他就一阵恶寒。 方延深不悦的瞪着这个面瘫老弟,一口白牙都快崩断了,一面跟在语声身后出房门,分别盥洗,一面在心里绞着小手帕,恶狠狠地在脑海中给着个相处二十年的小表弟扎小人。 方少心里os着:臭小子是不会看情况的吗?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都不会斟酌吗?以后这小子如果追女孩,我肯定不让他好过,让他情路坎坷。 坐在饭桌上的余少准同学,被一口热粥呛到,咳的眼泪都快喷出来,他对递来餐巾纸的慧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却觉得浑身发毛,只道明明已近年尾,农历七月早过许久了,他却现在才感觉到被某种怨念给惦记着…唉,这年头怪事可多了。 后来的方延深并没有如愿以偿,他没能给余小准的情路多挖几个洞或添些石头,余同学这个面瘫脸木头心是被追的那个,这也导致方大少爷在余少准结婚以后,老爱跟表弟媳抱怨,说怎么能让余少准这么好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哪有人过这么幸福顺遂的。 15-2那…你呢? 「想问一问,后来…小瞎子怎么样了?」方延深说,看向副驾驶座的人。吃完慧蓉煲的爱心粥,方延深开车,送一天没洗澡的语声回去。 「别看我,专心开车这样很危险,反正你戴着助听器,也听得到我说的。」语声说,其实她还是有老妈子的性格吧。 方延深不由得挺直背脊,坐的板正,手握方向盘,撇开两个人在皮囊的年龄差,灵魂上一个是大叔魂,一个是幼儿魂吧,当然,大叔魂的不是方延深,然后苏同学还有个专门的老妈魂,针对方幼儿的。 「后来你不也都知道了吗?你居然是方爷的孙子…」大叔魂的某小姑娘想起往事,忍不住抱怨,只道世界如此大,孽缘全在身边,如果方大少爷有读心术,肯并会忿忿不平地反驳她,直言自己明明就是她的良缘。 「在美国醒来后,休养了几天就回来了,继续练琴、和朋友们一起加油鼓励、彼此打气,约定要良性竞争,青春励志片里演的那样。」语声说「很热血也很美好的曾经。」 「当时太傻气,把钢琴和朋友都当成全世界,可惜我所重视的人没能同样的重视我、我所努力的一切也把我拋弃了,就这样重重的跌了跤,没能再站起来。」 「曾经的梦想和友谊,都埋在那个大洞里了。」语声自嘲着。 「过去那个无忧无虑、只知道钢琴和朋友的苏语声,却随梦想和友谊一併逝去。这就是小瞎子的往事,不会不堪回首,却也不是什么美丽的篇章。」 「比起失聪的你、手骨粉碎性骨折而不能拉大提琴的你,我确实还拥有很多,我还可以弹钢琴,但我却也失去了很多,我没有能弹钢琴的心了。」 而心死了又怎么好好活着,只有放弃一半的自己,用残存的我,继续我的人生,语毕语声靠向椅背。 「那你呢?方延深,你会看不起我吗?比起你的身不由己,你会看不起四肢健全、耳聪目明,却放弃梦想的我吗?」 驾驶座的人沉默良久,只缓缓把车子停在路边,对上身边人的眼。 「我永远也不会看不起你。」 「你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定,我都尊重,因为这是你的人生、你的梦想,是你在过的日子,也是你所承担的未来,我怎么会看不起别人的决定呢?」更何况那个人是你。 「只是觉得…」方延深放慢语气,思考着自己的措辞。 「你只是在逃避问题而已,你明明还是那个热爱梦想、重视朋友的苏语声,为什么不愿意去面对呢?。」 「你是真的放弃梦想了吗?,还是因为遭遇的挫折让你一蹶不振,而选择逃避呢?」 后来的方延深无比庆幸,自己早把车子停在路边,不然某个爱逃避的人,如果在车子行驶时把门打开,跳车的话,他很可能就没有老婆了…。 而且,停在路边也方便让他跟在某个又逃避问题的小姑娘身后,护卫她的安全呀,他都觉得自己超暖的,简直是地表第一好男人哪。 15-3还喜欢着,是吗(1) 「怎么又跑出来了呢?」语声叹气。 她总是这样,一遇到问题就不想面对,而且…虽然她和方延深真的蛮谈得来的,但也才见过那么几次,也不能说交情很深,她就这样贸然逃开,会不会很失礼呢?可是若真讲起来,她和方延深也算旧友吧,毕竟从前在医院时,也是混在一块的,他会不会多想…? 她甩甩头,不愿再陷入复杂的思绪里,只在心里默念着:不要想太多。 若是萧蓉、于晓谊在这,看到语声难得一见的胡思乱想,肯定会欣慰道:吾家有女初长成。苏爸爸竟然也有这种小儿小女的幽怨情怀,她一般时候是不太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的看法,只除了对她来说,真正重要的人。 语声拐进一家百货公司里,从b2美食街开始沿街逛着,一层一层的走走逛逛,女装服饰、化妆保养,她都没有心情走进去,只觉烦躁不已。 百无聊赖的搭手扶梯下楼,回去吧,先洗个澡(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洗澡了!),再写几张试卷吧,週末就这样过了吧。 「你是会不会啦,不会弹钢琴就不要来呀。」粗哑的男声说着,吸引了语声的视线,往大厅看去,一群奇装异服的人聚集在百货公司的大厅。 「是『万眾,由你瞩目』的海选活动誒。」语声身后的一对小情侣说着,声音听起来蛮兴奋的。 『万眾,由你瞩目』,是学生至社会人士皆可参加的自弹自唱节目。 「大猪头,那个男的好凶喔,他是谁呀。」娇俏的女声。 「小猪头,他是『万眾』的评委呀,人称:铁血大佬。」宠溺的男声。 「是因为那个小男生不会弹钢琴,所以才被骂的吗?」 「应该是,你看他都快哭出来了。」 语声也跟着看去,只见表演台上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呆坐在钢琴前,瘦小的身子隐约的颤抖着。 「他好可怜喔,他不会弹钢琴为什么要参加选拔?」 「小傻猪,他会弹呀,他的预备姿势很标准,只是他太紧张了,看他脸色那么苍白。」 「咦?大猪头,那不是刚刚在我们前面的女生吗。」 女孩手指着出现在表演台上的人「她在那做什么?」 百货公司的大厅木质表演台上,钢琴前坐着的瘦弱男孩,他面上很不安、无措,一身浅绿色洋装,扎着公主头的女孩和铁血大佬说了些话,就在男孩身旁,轻声问了几句,便灵活的弹奏起来。 悠扬的音符从指尖缓缓溢出,轻轻的、柔柔的拂过耳边,或轻快、或柔软,随着她的手而在大厅里回盪着,她的神情认真,弹奏很投入,眼眸专注,似是在抚弄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黑白琴键在她指下或轻或浅,或深或重,都被她牢牢掌握着。 一身黑外套、带着帽子的男子,看着她在表演台上毫不怯场,挥洒自如的弹奏着,嘴角是温柔的笑,深邃的眼眸中是欣慰与激赏,毫不掩饰的为她骄傲。 15-4还喜欢着,是吗(2) 当前奏响起时,瘦弱的小男孩站起来,不再畏缩胆怯,眼神坚定的看着评委与其他参赛者、围观民眾,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头柔软服贴的细丝,眼睛又大又黑,似小鹿一般纯净善良、无辜可爱,白净瘦小,却像画中的天使依样。 看着一双双望着他的眼睛,小男孩开口唱起歌: 「wouldyoudance,ifiaskedyoutodance wouldyourun,andneverlookback wouldyoucry,ifyousawmecrying wouldyousavemysaultonight…」 他的嗓音温柔而略带稚气,却乾净清澈,悦耳动人,似是发自灵魂的歌声,一点一点的唱进人心。 台下的人,在这真挚诚恳的歌声里,如痴如醉,他双眼闔上,作祈祷状,儘管身在有屋顶的大厅里,却似是对着蓝天祷告,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配牛仔裤,却让人恍若看见天使降临,女声开始吟唱,徐徐的为他和声,两个乾净如清泉的声音,一个清澈童稚,一个乾净温柔,搭配的毫不违和。 「…icanbeyourhero.」 两人的声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把属于这首歌的终止线画下。 歌停曲毕时,台下寂静异常,针尖声也听不着,眾人久久不能回过神,而当掌声响起时,却震耳欲聋,回盪在大厅里不肯散去。 「我只能说一句话来形容你们的表演。」某位白鬚光头的圆脸评审说「bravo!」 「你们的声音非常和谐,搭配很完美,你的这位partner帮了你很多,她不但琴技高超,歌声也迷人。」另一位黝黑面上有刺青的人说。 「薛同学,我以为你怯场了,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红脣女子道。 「如果今天没有她,我不会让…薛承瑾你通过这次海选,光是你一开始的台风表现,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淘汰你。」铁血大佬开口了,观眾们也屏息以待。 「对于她迟到这个说法,我半信半疑,但我告诉你,她让你成功了,恭喜你进入『万眾』的选手行列,我期待能再听见你的歌声。」 语声和小男孩下台后,小男孩泪眼汪汪的一把抱住她,遥远处某转角的黑衣人眉头轻蹙。 「声声姊姊,谢谢你。」 「很久没有弹琴了,幸好没给你丢脸,小瑾。」语声摸摸他的头,柔乱他细细软软的发丝。 苏语声和薛承瑾都是『皇国教室』出品,学的都是钢琴,只是语声和叶熙蕓主攻古典,接受方怀祉和其他大师的指导,而薛承瑾则是流行音乐,兼修声乐。也免强算是半个师姊弟的关係。 薛承瑾不太懂钢琴界的那些纷扰风波,但他相信他的声声姊姊不是这样的人,而当时被打入穀底的语声也没能得到小傢伙的支持,他和父母正好去维也纳旅游了,等他回来时也没有再见过她了。 「声声姊姊,你还是很喜欢钢琴对吧。」薛承瑾道,笑着看语声,小鹿眼湿漉漉的却闪着亮光,语声猛然一阵,似是被人一棒重击。 「你弹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连眼角都是笑着的。」 「幸好你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热爱钢琴的声声姊姊。」 我…还喜欢着,是吗? 我还喜欢着,钢琴吗? 第十六章 16-1面对与逃避 语声带着小瑾同学,两个人以庆功为名,行其实只是想吃大餐之实,大嗑着义式料理,麵条和提拉米苏。 觥筹交错间(啊!两个都未成年,是以果汁代酒。),酒足饭饱之际,看着两个圆鼓鼓的肚子,昨天和今天都还没洗澡(咦?)的语声,看着眼前人。 「是说小瑾,你今天怎么会怯场呀?都参加过那么多比赛了。」 照理说,以热爱派学子们猜加各地国内外大小比赛的『皇国教室』正宗出品学生们,应该不会有恐惧表演舞台或是人多太紧张之类的情况发生,如果有,可真是丢了『皇国教室』的脸,毕竟都经验丰富了,这可是搧了叶董事长和各个大师们,大大的一巴掌呀。 「……前段时间我参加另一个自弹自唱的比赛,有人看不起我,趁我不注意时在我的枇杷膏加了泻药…。」薛承瑾有点靦腆的开口,毕竟…比赛时的小状况,他不太好意思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往事呀。 比赛的过程与成果都不是那么能见人,尤其他还因此而害怕在人前弹琴,一站在台上就有肚子痛的错觉。 「那次的比赛成果呢?」语声问。 「不太好,因为肚子实在太痛了…,我连优选都没拿到。」他苦涩的说,而且他弹的连业馀都比不上,非常可耻的战绩。 他在不少比赛都拿过很好的名次,加上外型出色、歌艺佳,也成了被不少人眼红的角色,小小年纪,被黑、被陷害的经验倒也不少,只是他聪明,一直会小心避开,这次也是意外,他也把助理辞退了。 「所以…你就一直这样,只要弹琴就会怯场吗?」见对面薛承瑾点点头,她再问「多久以前的比赛?」 「三个月前的。」 「这三个月你都在钢琴前发呆?」语声炸了,薛承瑾怯怯地同意。 语声只觉气急攻心。认真觉得若是再长个50岁,她中风的可能性很高。 「天哪,你就这样在外丢了三个月的脸,虽然是有原因的,可是你还继续参加…。」语声望天叹息。 「小瑾同学,你怎么还愿意一直参加比赛?你不会因为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所以不想参加比赛吗?」薛承瑾脸红,却还是开口道。 「我还是愿意的,因为我想克服自己的恐惧。」 「虽然失败真的很丢脸,可是我更想超越我的恐惧,我对弹唱的热爱,让我不能放弃,更不能逃避面对这一切。」 他的眼神很坚定,目标与方向都清楚,那样的自信,语声有被一棒打醒的感觉。不过为什么和小傢伙谈话,会让她觉得被打…,苏同学不太开心。 会不会,一直以来的我,都是错的呢? 那个好面子而逃避着不想弹钢琴的自己,是错的…吗? 小小年纪的薛承瑾都知道不能逃避了,而我却还是畏缩着不愿意面对。 「你只是在逃避问题而已,你明明还是那个热爱梦想、重视朋友的苏语声,为什么不愿意去面对呢?。」方延深的话,在耳边浮现。 「你是真的放弃梦想了吗?,还是因为遭遇的挫折让你一蹶不振,而选择逃避呢?」 我是有骨气呢?还是我只是逃避着不愿意面对? 语声视线有点模糊,她的手颤抖着。隐约间,似乎有答案了。 16-2我在 「我去一下厕所。」语声说。 她觉得思绪混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思索人生之类的,毕竟被小鬼头来个当头棒喝,自己还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滋味真不好受,原谅苏爸爸平时比较喜欢当教训别人的那个。 对着镜子洗把脸,对面桃花眼的人,眼神很迷茫略慌乱,肤况不错却惨白了些,语声叹息,摇摇头想把脑袋里的那团线甩出去,慢悠悠地晃到走廊上,推开窗户,倚着窗台看向灰濛濛的天,感受徐徐凉意,只道已近冬日。 我确实是在逃避对吧,她想着,对于钢琴我是消极的,即使我真的喜爱它,我还是在遇到挫折时,毫不犹豫的逃跑,我不愿意面对我的失败呀。 「小姑娘,在等人吗?」粗糙的手掌搭上她肩头,语声嗅到一身酒气,另一隻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请你放开。」语声道,她冷着脸瞪视着眼前的人,醉醺醺的红脸,五官尚俊却饱含猥琐,只能说生生糟蹋了自己尚能见人的脸。 语声只觉大中午,却有人大白日就醉生梦死,喝了酒还骚扰别人…。 「长这么漂亮,连生气都好好看,哈哈哈。」他捏住语声的脸颊,满口酒精味喷的语声直皱眉,语声是在餐厅僻静的三楼走廊,几乎没有来往的客人,尤其今天餐厅客人不多,大多集中在一楼用餐,她感到惊慌。 「你放开我。」她挣扎起来,想拍掉在她背后上下抚弄的脏手,感到噁心。 「装什么清纯,过来让老子亲一口。」男子不高兴她试图挣脱,直接环抱她,凑上前想吻她。 身高一米六的语声挣不过这个一米七多,身材壮实的人,她倔强的咬着唇,想挣脱他的拥抱,男子却感到身后一股力量,恶狠狠拉开他,往腹部猛力挥拳,让他倒地又因不胜酒力无法动弹。 「声声,你没事吧。」方延深扶住眼前的女孩,只觉心疼。 语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见方延深似是从天而降的出现在眼前,而那个骚扰她的人倒在地上,被赶来的餐厅保全人员制伏,只觉恍若梦境一般,那样的不真实,她被眼前人拥入怀,似是拥着玻璃一样小心翼翼,怕会碰伤她。 「没事了,我在。」方延深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安抚她。 语声从惊惧里回过神,一听他的柔声安慰,只觉眼前一热,她抱紧方延深嚎啕大哭起来,泪如泉涌直渗入方延深黑外套下的白衬衣里,温热的液体让方延深心里更疼,只想把眼前的人狠狠的揉进胸口,让她不再孤单,却只是一遍遍的安抚她,低喃着「我在。」别怕,还有我在。 不知多少年以后,方延深忆起这段往事,津津乐道的对着孙辈说起,直道他们爷爷可是年少英勇、英俊睿智,能追到他们的大美人奶奶,可是费了一番功夫,自己是方家好儿郎云云,一旁在摇椅上打毛衣的语声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家老伴就爱向几个儿孙炫耀着当年勇,不提mr.shen、不讲公司营运扩张、不说摄影过往,更不像常人提什么当兵往事,他就是个炫妻魔人。 曾经的曾经,方延深对方老爷子爱朝子孙们卖弄自己追老婆的往事嗤之以鼻,哪知有一日,方延深也如方老爷子那般,只能说那份基因真的改变不了,方家男孩们,只能继续传承着他们的『妻奴』属性给后代了。 16-3当时不懂珍惜 语声哭的梨花带雨的,惹人爱怜,她自己倒觉得这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方延深的黑外套连同里面的衬衫湿了一大片,她很不好意思,尤其…他把她这个没有洗澡的人抱那么紧,让她脸颊和耳根都红通通的。 感受到她的僵硬,方延深很捨不得的松开怀里停止哭泣的小人儿,只觉她肿胀的桃花眼和泛红的鼻头可爱的很,让他忍不住很想亲上几口,只依依不捨的让语声回女厕打理自己,他不想被当成变态怪叔叔。 「好点了吗?」方延深问着身旁的人。 她眼角微红,披着黑外套,手里捧着方延深买的热牛奶,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切安好。 「坏人已经被员警杯杯们抓去关起来了,声声姊姊不要怕。」薛承瑾认真道。 「我会保护你的。」他拍拍胸脯保证,语声只是对他笑笑,方延深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 说的可好听了,刚刚怎么没见你出来英雄救美呢,方延深在心里碎念,但语声在侧,他面上不显,只沉稳的要薛同学系上安全带,两相对比下,语声肯定会觉得他不但有肩膀,格外成熟稳重的,比起这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嘖嘖,我还是更能给人安全感的,这就是年龄上的差距呀。 方延深开车送薛承瑾回皇国教室上课,载着语声回她家,请原谅某人对于要知道她家在哪里感到期待,大心脏正放着烟火大会。 薛承瑾终于下车了,方大少爷开心比v。 这小子他看不顺眼很久了,合唱就算了,语声开心比较重要,可是妙语如珠、幽默风趣可不可以不要?小小年纪就知道掌握女人心,逗得语声破涕为笑,他看的牙痒痒的,他才应该是那个让语声微笑的人呀。 方延深在那段灰暗的岁月里,和一个看不见的人相谈交心,不知不觉,她就像是一道暖阳,照进他封闭而灰败的岁月中,留下一道深刻而温柔的回忆,让他总在忆起过往时,不自觉的心头一暖,不自知的温柔一笑。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用他对世界的温柔以待,让你收起尖牙、磨掉稜角,你开始尝试着摆脱阴暗,尝试着成为更好的自己,学习缝补自己的伤口,癒合过往留下的疤,某一天又或者是每一天…你想起他,只有满怀温柔在胸臆。 只是当时的我不懂,无论是感情还是人生,都是处在迷茫时看不见的,你闭上了眼,也只能看见黑暗,而那个促使你睁开眼睛的人,在后来的日子里,总让你想起她便不自觉的微笑,只怪当时不懂珍惜她。 「那是爱情对吗?」小孙女拉着语声的衣袖问着,语声微笑的摇摇头。 「那是依赖,不是爱情。」他说,握住她的手。 爱情,不是因为你在我最消沉时伸出手,让我有所依;而是我圆满,却因为有你而更加完整。 「爱情从来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如虎添翼,彼此成为更完整的我们。」 第十七章 17-1不完美 当白色休旅车停在苏家别墅外时,方延深踌躇着是否该开口说些什么。 「方延深,谢谢你。」语声开口,脸色仍带着白,却微笑着。 「没什么啦,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方延深不好意思的说。 「不只是刚才,你说的话我都有想过。」语声说,转过身看着那人。 「其实我只是在逃避问题而已,我明明还是那个热爱梦想、重视朋友的苏语声,为什么不愿意去面对呢?。」她重复他曾说过的话,只改成第一人称。 「我是真的放弃梦想了吗?还是因为遭遇的挫折让我一蹶不振,而选择逃避呢?」语声停顿一会,才接着说下去。 「你说的对,延深,我是再逃避。」 「一直以为不再弹琴,是一种『寧为玉碎,不为瓦全』好像我不弹琴…就可以不用面对一样,我怨过方爷和熙蕓,可那只是背叛的怨,不是我放弃的藉口。」 「原来我不过是在逃避,逃避着不要面对现实的失败,面对…原来我并不完美。」 语声看着方延深的眼睛,桃花眼下,清澈明朗,她的迷雾散去,透出光。 「可怕的从来不是挫折与失败,而是跌倒却不懂得爬起来。」 「我跌在坑洞里太久,都忘了阳光的温暖,谢谢你让我看清楚自己的懦弱逃避,让我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她的口气轻快,眼神坚定。 「你确实不完美。」方延深开口。 「如果人有十全十美,那你确实并不完美。」 「但做为苏语声,你是完美的。」他说。 「无论遭遇如何,你只是你,最完美的你。」 「在为自己所热爱的努力一次吧,勇敢追求你的梦想吧。」 语声一直觉得再遇见方延深,像一场梦一样,不清晰却又似真实存在一样,而只有醒时才惊觉梦中的美好。 或许这就是偶像剧或小说里常见的,『作』吧,情这一字,总不能太顺利美好,好像波折少一点,就不能被凄美歌颂一样。 「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我的表白?这样浪费很多时间和心力才能再遇见你、再追求你,我们之间少了很多时间。」 某一个刚睡醒的早晨,方大少爷问着枕边的人儿,蹙眉抱怨,语声揉着迷濛的睡眼,看了看这个大清晨就耍脾气的五岁小男孩,充满母性的揉揉他的小脑袋,才开口。 「我没有拒绝你呀。」语声说,一边认真回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那你怎么说我对你的不是爱?」大少爷委屈的嘟嘴道。 「可能那时的我还没有足够的自信,让我相信你会爱我。」语声道,我也想成为更好的自己,成为足以和你匹配的人。 「比起你不断付出,只能接受的我,比起依赖你,我更想和你并肩而立,一起携手成长。」 「这样不好吗?还是你比较喜欢依赖一点的小女人?」 「不会的,你是最好的。」只要那个人是你,依赖与否,并肩成长与否都无所谓,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你就足够了。 无论是共同成长,亦或是做你背后支持的人,只要彼此在一起,便足矣。 17-2黑键与白键的重生契机1 「语声,如果…我是说如果…。」方延深开口道,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语声狐疑的看着他,奇怪眼前人的无措紧张,仍耐心的等着他说下去。 「我是说…。」在语声认真的目光里,让他觉得心跳快的不行,扑通扑通地,似是要脱离原处,欲蹦出口中。 「你说,如果聋子喜欢上小瞎子,小瞎子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终于,他说出口了,方延深松了口气,却又提起不安与紧张。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对心动的女孩开口表白,原来会让人这样的惶恐不安,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徬徨无措,期待着她的回应,却又害怕着她会说出什么…。彷彿掂着脚尖走在悬崖边的钢索上,踩着的每一步都不踏实,往前的每一吋都恍若要坠落一般,方少爷的那颗心脏被语声的手轻握着而不被她自觉,她不知道,只要她的手用力些,他的心会被捏扁、捏痛、捏碎的。 「让我想想好吗?」在方延深开始练习深呼吸、吐气的分娩式呼吸吐纳法时,语声开口了。 「小瞎子可能…还没准备好,她需要时间想一想。」语声说。 方延深听见她的话,只觉心往下沉。 虽然她没有拒绝,却还是让他有浓浓的…不好的预感。 「没事的,小瞎子可以回去想想,聋子可以等。」方延深不去看她,声音很镇定。 「谢谢你。」语声由衷的说,只可惜戴着助听器的方延深没有回头,因而…没能看见她眼中的悲伤。 只在那抹浅绿色的身影消失在建物里时,才摘下耳上的机器,眸里一片混浊。 过了几天,某日早晨方延深醒来时,手机里已经躺着一条讯息。 延深: 谢谢你的喜欢,但也对不起 我没办法答应你,更没办法回应你的喜欢,真的很抱歉 先向你说声谢谢,这段日子里给予处于低潮里的我鼓励 让我有勇气面对失败 让我勇敢追求梦想 只是我想过了,相遇后,我们相处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 你未曾真正瞭解现在的我,亦未曾真正看清自己的感情 是不是因为相遇太过美好,而有错觉呢 错以为,这样的感动是心动呢 会不会,你只是习惯依赖那个陪伴你走过黑暗岁月的人而已,而这并不是爱情 你只是太习惯小瞎子曾经的温柔美好 太习惯小瞎子曾经的单纯善良 太习惯曾经那样互相依赖的两个人呢? 以至于你以为那就是爱情 可是感动与依赖并不足以成为爱 也许是距离太近了…让你看不清楚自己心里所想要的 我们终究不能成为朋友吧 若是有一日你看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一日 而我成为我自己的那一日 或许…我们还能再相遇 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by苏语声 南城的别墅里,一个批垂着长发的女生,坐在琴凳上,看着天花板,好似她的视线能穿过楼板,穿过屋脊与屋顶,能看见黑夜里的几点星,能触着农历初一的日子里,看不见的月亮,不知她看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低下头,输入一字一句,指尖微凉,郑重的把所想诉于文字里。 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心闷,一抬眼,已是满脸泪。 只是那个人,只能看见她的字字无心,却看不见她句句有情。 17-3黑键与白键的重生契机2 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别墅三楼琴声不止,一直到夜深人静都未曾隐去,琴音里有惶恐不安、焦急害怕,却也有昂头逆流的勇敢。 「誒誒,明天晚上陪我去听音乐会好不好?」 快到早自习开始的7:30,赶在前两分鐘到的于晓谊拉着语声。 「好嘛好嘛,我真的很想去看。」于晓谊瞧见语声蹙起的眉,急急忙忙的说。 然而不待她听到答案,鐘声便无情响起,几个聊天讲话的学生们匆匆回到位子上,风纪甲同学也到台上维持秩序并点名。 「于晓谊,你该回位子了。」甲同学皱眉道。 甲同学鲁归鲁、花痴归花痴、花心归花心,身为民选风纪还是挺认真负责的。 「好不好啦,语声,是不是朋友就一句话。」她说,不顾甲同学的催促,语声感觉到她话里的威胁,有些不理解前人的执着。 「于晓谊。」甲同学低沉的声音传来,口气让人寒毛直竖。 「语声,你不答应,我就不回位置。」于晓谊继续在她耳边威胁。 语声抬头看了下黑着脸的甲同学,在心里叹口气,只能答应。 唉,当初还太年轻、太天真、太不解事故,误交损友,她也很无奈呀,苏同学一直都拿朋友没办法,撒娇或哀求什么的,没有一个没用的,这个世界上,只除了对方延深的撒娇求情免疫外,语声一直很容易心软。 身为明年的准高三生,外加南城附中的光环加持,二年一班的孩子们已经在眾师长的期(恐)许(恐吓)里逐渐认清自己要减少享乐的事实,并且要多复习进度以考入所谓金牌大学的行列,一直被灌输着『上大学就轻松了』的不正确观念,天真的孩子们都以为这块大饼他们吃得到,以为四年都能轻松玩乐,如大谊同学这样,继续事不关己的画漫画、做想做的事的人少之又少,被劝告几次后,于姑娘依然故我,师长们寒心放弃。 隔天,于晓谊左手笔记本、右手素描簿,认真的东想西画,过程中不停喃喃自语,语声连简曼音、萧蓉凑一块讨论这小妮子的异常情形,才知道她新漫画卡住了,苦思很久都无法进行,而她也找过萧蓉和简曼音被拒,只有语声和她一起。 「声声,你干嘛答应她啦,听说只是业馀学生级别的演奏会而已。」萧蓉说,而且又要付钱,她觉得不如听大师的演奏会更好。 「可惜我今晚要去舅公家弹琴,不能一起。」简曼音倒是很遗憾。 「嗯…如果能让大谊顺利画下去也好。」语声想了想才道。 「我听说一直卡在人物设定。」语声补了一句,萧蓉震惊之馀,才默许语声的心软纵容,而简曼音仍在纠结着晚上的钢琴课。 「是说有需要那么隆重吗?」等车之馀,于晓谊看着一身灰色洋装的语声问,她只换上简单的白t和牛仔长裤,一如她平时的休间装扮。 「一般来说…音乐会及演奏会换正式服装是对场合的重视。」语声轻声说,她以前很小的时候,刚学琴时曾因为穿得太随便去听演奏会,被方爷直接揪着领子拎出去,严厉的训诫一番造成某种阴影,只要穿的休间舒适去聆听他人的表演时,就会觉得方爷在背后盯着她…。 「只是习惯而已啦。」语声打哈哈的说,她从未对大谊和萧蓉还有曼音提过,自己会弹琴以及曾经的那些往事…。 于晓谊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和她一起上了车。 第十八章 18-1黑键与白键的重生3 当大谊姑娘的眼皮再度闔上,宣告语声的反覆提醒无效时,语声真的很想装不认识她,这姑娘就是典型的明明会睡着,还硬要来说是多接触音乐薰陶的奇怪人类。 「结束了吗?」散场时于晓谊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着睡眼问语声。 「结束了。」语声言简意賅,她还没从于姑娘震撼人心的鼾声里回过神,为什么说好要来的人,却是睡得最香、最没在听的人呢?语声无奈。 「你不是要来做人物设定採样吗?怎么就这样睡了…。」语声问。 「我採样好了呀。」她轻快的说,掏出字跡狂乱的笔记本,在语声眼前摊开,除了仿古不成的难读草体字,还有不相符的几个大眼人物。 「我怎么感觉还是草稿阶段…?」 「可能你视力不好,看不懂伟大的艺术创作。」某人一脸认真样。 「……」 「……」继续一脸认真。 其实于同学一点收穫都没有,她满心欢喜的来,在开场前偷溜进后台扫视过所有的参赛者,发现和她所期待的顏质不相符,于是回位子从开场睡到结束。也不能说参赛者顏质不好,只是大谊同学觉得和她心目中的男女主角形象不符,她一开始订下的简曼音也因为实在太过『傻、白、甜』而被她推翻,每每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于姑娘咬着棉被暗自啜泣,感慨着简同学人设崩盘。。 「应该是要聪明、冷静一点的性格。」夜半时分,棉被里的一坨于晓谊在笔记本上的鬼画符形容着,她咬着笔尖、披着一头乱发,继续眼神疯狂的喃喃低语。。 「能有出眾的顏质和反差萌的呆似乎也不错。」下一团扭曲字跡出现。 「个性要有点小憋扭,偶像剧里最常出现很做作的那种,才可以和男主角闹点有的没的,分分合合一阵子才会在一起,洒一波狗血什么的,嘿嘿。」忽地,棉被团里的人傻笑着,继续用没人看得懂的字跡,记下一笔又一笔。 「请问你是sheng小姐吗」当语声和陷入沉思的于晓谊随人潮尾巴走出会场时,有人叫住了她们,语声眉头一簇,而于晓谊一脸茫然,看向一身黑西装的女孩子,她留着短短的中性头,年约十三岁左右,脸庞清秀。 「你有什么事吗?」顿了一阵子,语声才开口,默认了她的称呼。 「是这样的,我姐姐非常喜欢你。」她说,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似是撒娇的看着她们。 「只是她现在遇到一些事情…,很需要肯定和打气…,你愿意给她一点鼓励吗?她真的很喜欢你。」大眼睛里饱含期待,桃花眼和那双灵动的眸子互望,对视了好一阵子。 「好呀。」语声缓缓开口,睫毛轻眨,眼神柔和的望着女孩子,虽然感觉很像骗子,但语声想相信一次。 「太好了。」女孩手舞足蹈的说,兴奋的像只蝴蝶一样飞来绕去的,在两人身旁转着圈。 「快跟我来吧。」她努力保持镇定,却仍掩不住欣喜,很快的便拉着语声离开。 「喂喂,你们去哪呀。」于晓谊还没进入状况,就看见语声被瘦小的姑娘拉走,她赶忙着追上,也没有想太多,大谊姑娘就是心大、神经大,所以叫大谊。 瘦小的女孩好似有着无穷尽的精力一样,带着她们跑了好远好远,两个平时几乎不运动的人在到达时,差点没筋疲力尽、气喘如牛地倒在地上。 「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来医院?」于晓谊大口呼吸,满脸通红的问,一面随着女孩往电梯里去。 「她住在这里?」语声轻声问。 女孩点点头,眼眶虽然微红,却带着喜悦。 18-2黑键与白键的重生4 她们三人尚未踏入房们,只在门口往里看,里侧靠窗处,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的,是一位骨瘦如柴,面色苍白灰暗的女孩,只能从她消瘦的脸上,那对同样水灵的眸子辨识出,她就是心心的姊姊一如,粉色毛帽下难掩疲倦。 「是癌症。」心心开口道,神情落寞。 言一如今年十五岁,骨癌末期患者,曾经因为听到sheng和方老爷子在某个音乐典礼的合奏,从此喜欢上钢琴,成为sheng的小粉丝。 「虽然姊姊不懂音乐,也没有学过乐器,可是我总觉得他懂sheng的琴音。」 「知音的意思。」语声道。 「是呀,还记得那时,她四处蒐集sheng演奏的录音和影带,反覆的听,我们都觉得她疯了呢。」心心猛点头,很开心能从语声的口中听见『知音』这一词。 「她一直跟我说,虽然sheng年纪很轻又看不见,却非常有潜力。」 「那时候yun和sheng的演奏,被称为是钢琴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呢,我那时只觉得两个人都长得美,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心心不好意思的说,搔搔那头短发。 「而且比起sheng的东方美,当时的我更喜欢像芭比娃娃的yun。」她道,说完才觉得不妥,吐了吐舌。 「不过我现在学了钢琴,更喜欢琴音真挚的sheng啦。」她补上一句,怯怯的样子似是怕语声会生气,见她仍微笑着,才松了口气。 「那你姊姊后来有学钢琴吗?」 「她的身体不好,妈妈提议让我而不是她去学弹琴。」心心继续说下去。 「姊姊总是生病,连上学都是在家自学的…。」 「只有sheng几乎是她生活里唯一的爱好。」她说。 「姊姊说她的梦想是可以和sheng一起演奏…,只是可能做不到了。」 「你发生那件事时,姊姊刚被诊断出癌症,我们都不敢告诉她,很怕她失望,很怕她的求生意志会消失,想着…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姊姊永远不知道。」 但事情怎么可能会被掩盖呢?只是能被埋藏多久而已呀,如果它存在,势必会被人知晓,不过是早晚而已。 「她对我很失望吧。」语声道,唇角一丝苦涩「是我让她失望了。」 如果因为我的不完美,而让你难过,我想这是我的不对,即使期待与崇拜在你,我仍应该回应你的喜爱,以我的坚持与表现…,只是真的很抱歉,我让所有爱我的人、在乎我的人、关心我的人失望了。语声想着。 「没有哦sheng姊姊。」心心打断正陷入黑暗的语声。 「她没有失望。」心心认真地摇摇头,否定语声的说法「她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相信你。」心心的眼神很坚定,语声愣愣地看她,说不出话来。 「能从她琴音里听见眼泪的人,是不会骗人的。」心心说「姊姊是这样说的,虽然我不懂她的意思,但我相信我的姊姊,所以我也相信你。」 沉默良久,语声才开口,声音微哑。 「谢谢。」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只有这两个字,能说出口,即使是彼此不相识、也未曾亲身交谈过,却仍相信这样的我,真的谢谢。 「发现癌症已经快三年了,姊姊病的越来越重,医生说…他说癌细胞转移了。」心心顿了一下「他说,姊姊活不下去了……。」心心的眼泪啪搭啪搭的直落。 语声轻拥她,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我想要姊姊,我不要她离开我。」心心哭了很久,才从语声怀里抬头。 「你可不可以让我姊姊活下去?她最喜欢你了,你让她活下去好不好?」 心心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捉着语声。 「誒誒,这位同学,你这话应该跟医生说吧。」一直在旁边,没能从陷入『我麻吉会弹钢琴,却不告诉我』的情绪里想开的于晓谊,看见激动的心心,赶忙来阻止。 「语声又不会开刀动手术,更没有改生死簿的能力,你求她又有什么用。」 她皱眉拉开心心,不让她靠近语声。 18-3黑键与白键的重生5 很多时候,我们会失去理智,因为太在乎的人。 她很重要,让你愿意散尽万贯家财亦或是愿意代她受苦, 你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只求她能在你身边多留久一点, 但这是她要的吗?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呢? by言心 「我没办法让你姊姊活下去。」语声很直接的说。 如果我可以,也有不想让他离开的人,如果我可以,我也要她活下来,只是无论是你,亦或是我,我们都没有能力去挽留他人的生命。 「我只是人,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在心心的凝望里,语声再次开口道。 「为什么我们不把人能做的事做好就够了呢?」 有时候…不是我想要我就能要的,有太多太多的无常在我有限的生命里,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与人之间的聚散离合,有太多我们没办法做的事。 可是这又如何,我想…我依然能把我想做的、该做的、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做好,只要尽我所能,就不会有遗憾了,对吧。 语声和言心在言家的演奏会,只有少少的人参与,言家父母和于晓谊,还有主角言一如,四个听眾和两位演出者,在言家三楼,摆着大钢琴和shengcd的房间里,总共只弹奏三首曲目,语声和言心合奏的开场,语声安可独奏,言心独奏一首。 戴着毛帽的言一如坐在轮椅上听着,属于sheng和妹妹的表演,苍白的脸颊浮出一抹淡而温柔的笑,大大的眼眸重染上些许生命力,曾经几乎是着魔了那般,疯狂热爱着sheng,当时还不是钢琴家,却因为天分与努力而被看见,而得到能公开演出的机会,能与方淮祉一同演出,言一如偶然听见,进而沉醉其中。 sheng是她眼中一个美好的存在,两人差两岁,语声就像她的梦一样,有着她所没有的,细緻美丽的五官、伶俐动人的脸孔,她弹得一手好琴,即使她看不见,言一如可以从这个失明的人身上,感受到勃勃生机,那是长年生病的她所没有的,看着镜中人总是消瘦苍白,小鹿眼里只有疲惫与无力,只像一株乾枯的杂草那样,一点一点的枯黄,一点一点的乾黄而后凋萎,言一如只觉自己越长大,月没有生机,而她偶然发现了sheng,一个她觉得生机蓬勃的女孩,她所想要的样子,想成为的人。 言心代替她去学钢琴,儘管言一如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的鼓励她,期待她能好好学习,好好加油,但她很羡慕,羡慕言心的健康健全,羡慕她也能从黑键与白键里得到啟发,这是言一如自认为,自己没能拥有、不能拥有的一切。 「是我错了。」言心对语声说,在两人合奏完第一曲时。 我一直想着要姊姊活下去,要把她最喜欢的sheng带到她身边,期待姊姊会因此能有想活下去的意志,能坚强面对病魔,对抗它,甚至是…可以不在灰暗中。 「你不是神,没办法让姊姊好起来。」心心在语声的注视里说着。 「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心心落寞的说,儘管认清的是事实,却也是残忍的,把她的希望推翻了。 「人…没办法延长他人的寿命,也没办法治癒别人的病呀。」 「你姊姊好像…有话要跟你说。」语声打断了心心的失落。 看着一如拥抱心心,语声在大谊身侧微笑着,也许一如对心心说的话,会让心心放开些,不在执着不肯放下,也不会再责怪自己不能治好姊姊。 真正重生的不是一如,而是心心自己。 一身白裙的语声,和短发黑西装的心心,才是在这场演奏中重生的人哪。 语声在与薛承瑾一起弹琴后,再次与言心的演奏,她会找回自己弹琴的初衷与挚爱吧,一如说过的『能从琴音里听见眼泪』,是她的真挚能打动人吧,而言心也不会只是为姊姊而弹钢琴,会慢慢找到自己想要的,这是她们的重生。 第十九章 19-1且行且珍惜 「我觉得语声你呀,真的很过分誒。」于晓谊对走在身旁的语声说,她们刚从言家哭着抱成一团的人们身边低调离开,正走在傍晚的街上。 「你是说…我没跟你们说我弹过钢琴的事吗?」语声反问,也许她们会觉得不妥,但语声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如果以…身为朋友来说,不告诉对方自己的事,确实有些不好…只是语声自己也有其他看法。 「我不说,不是因为不把你们当朋友。」 「而是我很重视你们,我很怕你们知道这段过去,也许…你们会用另一种眼光看我。」 「而我很害怕。」语声道,害怕看到你们的不信任,也怕你们对我失望,而我不想再看到别人失望的眼神了。 曾经不被身边的人相信,曾经被深信的人背弃过,要她怎么轻易相信人?又要她怎么坦白这段往事?这段已不堪回首的曾经,是她想埋藏起来的,而她又怎么会轻易诉诸于人。 如果说出口,得到的是冰冷的眼光、不信任的质疑,她怎么敢说呢? 「语声,无论你有什么过往、那些伤心难过的事,告诉我们从来就不是你的责任。」于晓谊开口道,字字句句却让语声震撼。 「也许有人会说,朋友之间是要互相坦诚、没有秘密的,可是我于晓谊不要这样。」她很严肃的说着。 「正因为我重视你们,我尊重你们有你们的故事,告不告诉我都可以。」 「但你不能不信任我。」于晓谊皱眉道。 「如果钢琴是你的伤,你埋一辈子没有关係,可是你的伤不是钢琴呀。」闻言,语声抬头诧异的看她。 「因为你的过去,你不再相信朋友了,你也不信任我们。」她道「这才是我最没办法忍受的。」 「友情于你,或许不过是短暂的志同道合,合则聚不合则散。」 「可是我不一样。」她眼眶微微泛红。 「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付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真心,去对待我重视的人。」 所以…你的不信任,才是我最难过的地方,红着眼睛的女孩,倔强的瘪着嘴,看着一身白裙的人。 她从小就不受欢迎,被重男轻女的双亲扔在爷爷奶奶家,在堂兄弟姊妹的冷嘲热讽里长大,因为大大的近视眼和苍白瘦小的身材而被同儕排挤,只寄情在画画上,只有画出的角色里,创造出那些漂亮聪明的女主角,想着自己如果是她们,想着实践梦想的美好,就好像…她生活也能有希望一样…。 而直至国中,遇见萧蓉,高中遇见语声,她才初嚐到友情的滋味,能够被包容、被接纳、被认同、被需要,都是她没有过的经歷,也因此,她才特别珍惜,特别看重,比任何人都期望她们的友谊能深刻而美好。 「…对不起。」沉默良久,语声才开口,伸出手,拥抱戴着大眼镜的女孩。 对不起我没有用真心来回应你的信任,对不起我没能有自信去相信别人,更对不起的是,我以为我逃避的是梦想,原来我逃避的还有不敢面对和对人的信任。 而这一切伤害到的,却是最亲近我、也最相信我的人。 19-2羔羊迷途时 「老爷子,你今天都没有要做什么吗?」看着瘫在沙发上当马铃薯的方淮祉,方延深皱着鼻子问,嫌弃的看着自家爷爷颓废丧志。 「阿珍和你大姑婆去西班牙了,我能有什么事做。」方淮祉继续窝好窝满,身为一个专业并且持续几十年的超资深妻奴,他对于老婆不在还是很不能适应。 「难道爷爷你人生中只有奶奶吗?其他重要的事都不理了?你的钢琴事业呢?」对于方淮祉总是炫妻的行径,方延深早已麻木,可是老爷子间间没事、没有精神的样子,他会觉得心里难受,总看不过去,然后碎念一下。 「追求什么钢琴事业呀,我都多大了,在钢琴界不是我在自夸,我也还能算是个大人物好不好,都已经走过人生的巔峰了,你还想我追求什么?」他懒洋洋的问着,对于如今的生活,他还算是圆满的,也算是个事业有成的人,还有那么爱的阿珍,喔,还生了个儿子,儿子也娶过媳妇生过孙子,除了孙子比较没用,可能娶不到老婆以外,他方淮祉的人生,也算精彩的,不用大富大贵、日进斗金,更不需要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他只要每天和阿珍在一块,也就够了。 「那你以前老说要找个继承你钢琴意志的徒弟,现在找到了吗?」闻言,方淮祉沉默不语。 「表妹呢?她不都和你学琴?」方延深问道。 「让曼曼继承如何?」方延深继续旁敲侧击,想找出方老爷子的真正心意。 「曼曼那孩子呀…。」方淮祉闭着眼深思,却叹口气摇摇头。 「她不是弹得挺好的吗?我看她都很认真的跟你学习。」方延深回想着,这两年来,小姑婆的宝贝孙女简曼音,对于学习都很热衷,也非常认真,虽然从零开始,程度却相当好。 「你觉得她弹得很好吗?」方淮祉圆润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方延深继续听着。 「她心里根本没有钢琴。」 「也许她技巧尚可,但不过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人而已。」 「这样的人,你要我让她当我的继承人吗?」 「我方淮祉,寧愿此生后继无人,也不要把第二生命传承给一个机器人。」方老爷子收起枕在脑后的双臂,坐起身。 「我现在,不过是看在我小妹的份上教她孙女弹琴而已,只是心疼她的遭遇,但不代表她有资格承继我的衣钵。」方淮祉面色严肃道。 一个心里没有钢琴存在人,就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在弹琴一样,即使她弹得好又如何?即使她技巧还不错又如何?没有琴心,就没有生命,她永远无法成为一名成熟的演奏者。 「如果她不是我妹妹的孙女,我连琴都不会让她碰,一个不把钢琴放在眼里的人,连碰琴的资格都没有。」 「那爷爷你还让她继续弹琴、继续浪费时间?」方延深问,看老爷子说的很强硬、很坚决,想保护他的钢琴,却没有在实际上做什么,仍然让简曼音来学习,他不理解。 「还不都我那个妹妹的关係,脾气又大又骄纵。」方老爷子苦着一张脸。 「我不是你大姑婆,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叹息。 「可是爷爷,这样不是对曼曼表妹更残忍吗?」 「明明知道这不是她该走的路,却不告诉她正确的方向,这样就是对的吗?」方延深道。 「那臭小子,你说说我该怎么做嘛?」方淮祉瘪嘴生气,方延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灵光一闪。 「曼曼表妹的小提琴老师…是叫江文蓚对吗?」方淮祉在他的视线下点点头。 道歉文 很抱歉最近更新的问题 对于最近都没有更文,感到非常抱歉,前阵子参加大堂哥的婚礼,赶回家去。 遇上奶奶过世,江郎的奶奶已经生病卧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阵子才回去,江郎回去时有见到她,那时奶奶看起很平和,爸爸也说奶奶先前状况很不好,直到那几天才稳定下来,可是当江郎回学校后,奶奶病情急转直下,胃也大量出血,后来就走了。 当时在赶评图的江郎揹着笔电,戴着通宵好几天的黑眼圈回家去,回去只帮奶奶唸到经和参加告别式而已,那阵子江郎在建3d模型,软体卡住当机,江郎很没耐心的强制关机,结果电脑就卡住了,只能等告别式完回学校,幸好江郎的partner有桌机和笔电,模型才顺利出来,评完图,把笔电送修,结果工程师检查没问题,直接把江郎的电脑还原了。 所以现在正在救档案,希望之前的存稿能救回来,之前打了余少准的番外篇,没了很捨不得,近期最快11/15恢復更新,抱歉了。 第二十章 20-1伯牙子期,吗?(1) 两年前,方家老宅里,有位远从洛杉磯来的客人,她一身浅色时装、画着淡妆,加上原先就精緻的脸蛋,她是美丽的,至少在方延深的眼里,对于这个近二十年对他不闻不问的女人,他没有自己以为的怨懟。 「小深,你还记得文蓚哥哥吗?你江伯伯的儿子。」方母问道,口气亲近的不可思议,方延深几乎以为,这个人从未离开过,那些空白的日子里,缺席的不是她。 高大修长的青年,靠在沙发旁,一面啜饮着深色热饮,一面看着眼前清丽温柔的妇人对他说话。 「你们小时候应该见过的。」看着方母殷殷期盼的眼神,方延深蹙眉思索,却没什么印象。 「我听你江伯伯说过,文蓚就是你们大提琴老师的外孙,不过一直和他父亲,也是你江伯伯学小提琴的,不是皇国教室的学生。」方母道,眼眸中盈满温柔。 方母与方延深的父亲结婚三年就离婚了,方母嫁给风流倜儻、瀟洒英俊的小提琴家江霍聪也是江文蓚的父亲,方家唯一没有跟随先辈学习乐器的方父,是退役空军,方延深跟着方家二老同住。 刚刚适应失聪的方延深,察言观色和推理能力也进步许多,此时的他还是能看出,在名为爱与关心的背后,不过是寥寥无几的母爱。 「她是个只爱自己的人。」记忆里,低头吸菸的男人说着。 环顾四壁,幼子在身侧,睁着和女人相似的深邃眼眸,眨巴着看他。 「和江霍聪一个德行,难怪会凑到一起。」男人捻熄了菸,用打火机烧了手中的照片,却又在烧了一半时,急匆匆的把火拍熄。 「罢了,只不过是我有情,而她没心而已…,他们会很幸福的,会白头偕老的。」男人喃喃道,看着烧了一半的相片,牵着手的人儿,少了穿军服的一半,只馀下笑靨如花的女孩,依然灿烂。 「只是你的幸福,没有我而已。」 不过五岁的小方延深记的很深刻,儘管那时他不懂,父亲似乎仍眷恋着那个不在的女人,却还是选择放手。 「小蓚为了保护他的学生而受伤,不能再拉小提琴了,你以前学过大提琴,也因为受伤而不能再拉琴,情况蛮相似的,你劝劝他好吗?」 「小蓚,他现在不吃不喝,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你帮妈妈劝劝他好吗?」女人道,一向优雅的她,竟激动的失去平日的温雅。 方延深面上依然掛着温和的微笑,或许这是遗传吧,他没有方家人的重情重义,他更冷静、更淡然,喜怒更不显于色,简单说方延深是冷漠深沉的。 那日,方母没有太费心思来劝他,便得到方延深的同意,方延深不是不在意多年来冷漠以待的她,但他没有表露,他不想知道这个女人在别人的儿子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那只会提醒他,他不被重视。 而女人也没有察觉异样,关于她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是听不见的。 他没有转身或背对她过,视线一点也没有离开过。 她不知道的,这个她长年遗忘的儿子,曾受过多大的打击,甚至他为了治疗而到了她所在的城市里,她都一无所知。 20-2伯牙子期,吗?(2) 窗外的景色呀,你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吗? 为什么我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灰呢? 「江先生,该换药囉。」女声传来,更换着残臂的包扎。 「江先生,你也不用太伤心,医生也说只要努力復健,手还是能回復大概六成左右的灵活度,你的基本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耳边依旧,日復一日的安慰,千篇一律,可他们又怎么懂呢? 右手于我,不只是右手而已,可他人又怎么懂。 「不要一直沉浸在难过里,生活还是要继续呀,该学会放下了,你这样总是不说话,要我们怎么帮助你?」 「江先生,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手也不会好起来的,吃点东西,才有足够的营养。」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不能一直难过,人生还是要继续不是吗?为了身边爱你、关心你的人,振作起来吧。」 「出院后找份稳定的工作安定下来吧,年纪也到了,别再追求那些虚无縹緲的梦想了。」 病床上,面色灰暗枯槁的人,抬起头,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一个演奏者,要你放弃小提琴很痛苦,这个我知道,但身为你父亲,我更希望你平凡人的家庭生活,稳定的收入、完整的家庭。」 「文蓚,音乐这条路很苦,我不希望你母亲的覆辙,也不想你如我这般…,为了生活而干些毫无道德良知的事。」灰白色中长发的男子道,嘲弄着自己。 「你不知道吧,小蓚,我曾经被人委託,在参加比赛的选手饮用水里下药呢。」男子道,回忆着什么,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别这样看我,小蓚,儘管我曾做过下作又骯脏的勾当,也是生活逼我的,你也知道,我年纪也大了,以往总想着小提琴,一直把梦想放在最前面到现在,我后悔了。你是该看不起我,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我非但没有坚持努力,反而在现实里妥协。」 「你爸爸的手,不是乾净的,我摧毁了多少人的理想呀,我不配拉琴呀。」 「你也大了,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至少…作个堂堂正正、脚踏实地生活的人吧。」 耳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声音,来自几个生活周遭的人,不同的嘴里说出的,却是一样的道理,不过是事不关己的风凉话罢了,若是在你身上发生了,你还能这样喊着要正面积极、勇于面对吗?不是你,所以才能这样理所当然呀。 不是在你身上,你当然能理所当然,说完也就算了,你的生活还是可以继续,可是我呢?我的生活又该怎么办?曾经嚮往的一切又该怎么办?所想保护的人也受伤了,难道我们都应该为生活的一切不公而妥协吗?发生这一切是我们活该吗? 儒雅苍白的人,只是看着蓝却又灰濛濛的天,不发一语。 他痛得不想再呼吸了,为了那个受伤的小女孩,那个温柔善良的天使,也为了此时此刻,悲哀的自己。 20-3伯牙子期,吗?(3) 「方延深。」察觉到床上的人,看见自己时,方延深简单的自我介绍。 「可以算是你…异父异母的弟弟吧。」方延深想了想,开口道。 江文蓚点头表示知道。 方延深竟有种见到自己哥哥的错觉,明明没有血缘关係,却像是亲兄弟一般,江文蓚斯文儒雅、笑容温煦和蔼,方延深尔雅俊逸,眉目如画。五官、脸庞并不相似,却有相同的气质,神韵相似,如同一个灵魂被拆装在两个躯壳里。 「你知道我?」方延深问道,江文蓚点点头,没有开口。 「你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吗?」方延深叹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只觉此时与他对视的眼前人,眼中黯淡无光、没有生机。 「以前,我还蛮羡慕你的。」方延深说。 -「我是妈妈不要的孩子,而你却能被他捧在手心上疼爱。这是我一直渴望却得不道的。」 「到美国拜师进修大提琴的时候,会在假日飞到洛杉磯,只为了看那个女人一眼,看着她牵着别人的手到超市採买,一路说说笑笑的,为别人的孩子系上围巾,她笑得那么无忧无虑的,我常想,她是不是忘了,她还有个儿子,也一样需要他的嘘寒问暖、拥抱关怀呢?他只能从他人的言语里瞭解她,认识她,想像着有她陪伴的感觉,期待有一天,她会来找他。」 「现在她真的来找我了,只是她是为了你。」方延深苦笑。 「我很抱歉。」江文蓚开口,声音乾涩,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说完便开始咳嗽。 「你不用抱歉的,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我母亲不要我,错的不是你。你今天不能拉琴了,错的更不是你。」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个聋子,还是个手废了的聋子,只因为我住处附近的爆炸事故,我就这样变成一个非自愿的身障人士。」 「我母亲只知道我曾受过伤不能拉琴,却不知道,我连声音也听不见,即使戴着助听器,也辨认不出细微的声音。」 「你不会不甘心吗?不会觉得这一切很不公平吗?。」江文蓚开口,眼底迷茫。 「世界确实不公平,他带走爱我的人、我爱的人,还不让我拥有完成梦想的资格。」方延深道。 「那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呢?难道你对世界的不公,妥协了吗?」 「我没有妥协呀,我依旧以我自己的方式对抗。至于我为什么还笑得出来,那时有个人告诉我,我听不见没关係,我还能看见,她叫我做个能看见声音的人,还挺荒谬的对吧,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她也蛮惨的,可是她很乐观、也蛮善良的,我不想输给她,不想被这些挫折打败,所以我要继续挣扎,顽强的生活下去。」 「竟然是为了跟人家较劲,要不要这么幼稚。」江文蓚开口,唇角上扬。 「很幼稚呀,我第一次被这么说誒。」方延深也笑了。 「如果我能听见就好了,我想做她的知音。」方延深说。 第二十一章 21-1伯牙子期,吗?(4) 「知音吗?」江文蓚道「你是想为她绝弦还是要她为你绝弦?」他开起玩笑,消瘦的面颊涌上一丝温暖,略能辨别原先俊朗的轮廓。 「也不必谁为谁吧,所谓知音,不就是渴望求得一个『懂』字吗,只是想懂她而已。」方延深若有所思的说着,如果能懂,那个女孩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不也挺好的吗,可以在经歷过许许多多,依旧坚强面对一切,这些特质究竟是什么。 「琴音能被一个人理解…能被一个人『听懂』,撇开想在乐坛坐拥半片江山的豪情壮志,也不虚此生了吧。」江文蓚叹道,望向远方想着什么。 也许我们都正追寻着那个,生命里的知音吧,不一定是音乐,而是求得一个,能懂你的人,属于我们生命里的,那个能理解你的人。 语声,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能听见你的琴音,我能不能…做你的知音呢?做一个,能懂你的人。 「要怎样,才不会因为生活的这些不公而受伤?要怎样,才能让自己即使受伤,依然能勇敢坚强的站起来?」江文蓚的眼底仍是一片迷茫。 「不要一直倒在地上吧。」两人沉默许久,方延深才开口。 「当你被挫折或生活中的种种不公不义击倒时,先努力站起来,再想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或者前进又或者后退,总之,别让自己倒着。」 「也是,如果一直维持那个倒着的姿势,就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弱者、是失败者,有时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江文蓚听着想着,才点头附议。 「那你愿意站起来吗?」方延深看着他问,江文蓚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只是沉默,方延深没有催促,也沉默着,耐心的等着。 「你需要更坚强,哥。」方延深说,在吐出那个字眼时,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不舒服的「有个女孩,她需要你。」 「曼曼需要我,是吗?」江文蓚问着,也不等方延深回答便继续说道「可我没脸去见她了。」 「是我把她带去那里的,而我又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如果不是我,她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如果不是我,她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打击呢?延深,我想我可以试着接受自己不能拉琴的事实,但我不能原谅自己,叫这样罪恶深重的我拿什么脸去见她?」瘦削的面容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扭曲着,漂亮澄澈的丹凤眼泛红。 是呀,我有什么好不能站起来的,我所受的打击,比起她又算什么?那么个该被人捧在手心上珍视的女孩,受到这样的伤害,我又凭什么消沉,毕竟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呀,如果我没有答应她,或许我们都会好好的,也许今天已经可以去京都赏枫了,也许今天,演奏会也顺利办成了。 可是如果,哪有这么多如果,已经发生的事,都回不到过去了。 「你是个成年人了,江文蓚,不需要我这个毛头小子说什么大道理开导你,如果你硬要把这些事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不怪你,但你应该懂,即使你把错都归罪于自己,也于事无补。」 「我们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为什么不试着让现在、让未来更好一点。」 「停止你幼稚的胡思乱想,照顾好你自己,你才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21-2忘了 那几日,方延深到医院来,和江文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聊生活中的是是非非,说说他未来的打算,江文蓚也逐渐好转,从原先死气沉沉、不吃不喝的状态里恢復过来。 「我表姑和表姑丈都辞职了。」方延深道。 「曼曼的爸妈?」江文蓚惊讶的问「他们都辞职?」 「是呀,你也觉得很意外吧。」方延深一面削着苹果一面说,方大爷很少这么为人服务的。 「我表姑姑、表姑丈他们两个工作狂,我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后来我老爸就被我表姑、表姑丈联合我爷爷抓去接替那个位子。」 「这样也好。」江文蓚简答道。 「他们这样会有多一点时间陪家人,不会让曼曼一直一个人了。」 我也不用太为你担心着急了吧,会有人好好照顾你的,江文蓚想着。 「他们是为了你吧。」江文蓚啃着方延深削好的苹果说道「以后能接那个位子。」 「是呀,毕竟我聋了、手也几乎废了,他们怕我没饭吃在为我谋生路呢。我那个因为没学乐器被我爷爷看不惯很久的军人老爸只是藉口而已。」 「那个位子很适合你。」江文蓚由衷的说,打量着那个面上温文实则心机深沉的人,这种智商、情商都高又狡猾的人类,不当商人很可惜。 「过几年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方延深道。 「今天就是曼曼的15岁生日呢。」方延深说起「不知道能不能为她庆祝。」 「曼曼怎么了?」江文蓚问着,心里有些不安。 「也没有什么,就是和你一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而已。」方延深说着,等着江文蓚的反应,而除了悲伤难过,他还能如何。 「我认为,或许你可以去劝劝她,你陪曼曼这么久,她的个性你最瞭解,你的话她会听的。」方延深说「帮我们劝劝她好吗?让她知道,这一切错的不是她,让她不要一直沉浸在伤痛,绑架了自己,好吗?」我要搭下午的飞机参加摄影比赛,曼曼她,就麻烦你开导了。」 后来呀,江文蓚被小姑娘赶出去,给曼音写了信,让准备搭机出国的方延深回来后能带给她,自己仍惦记着想给她买块蛋糕庆祝15岁的生日,两人前后分头坐上不同的计程车,方延深往机场,江文蓚往蛋糕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怎么没然后了?」方老爷子问着。 「能有什么然后,你孙子我到美国后才接到消息,我那个相认不久又没血缘关係的哥哥出车祸走了,还能有然后吗?」方延深苦涩的说,他也没料到,两人就此永别。 「当时我替老爸参加美国的会议和参访,结束后急着赶回来参加丧礼,姑婆当时还在气我们父子当现成的董事长、表姑他们也为了保护曼曼不让我见她,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你也能忘,这么重要的事。」方老爷子惊讶的说。 「我也蛮意外的,这样健忘的情况很少发生的。」方延深皱眉道,脑子发达的他,几乎是过目不忘的程度,更没有这样把别人交代的事情忘了的经验。 也许是时机还没有到吧,或许现在才看到信,对曼曼来说是最好的。 21-3梦 「我在想,或许这封信能够带给曼曼表妹一点不同的想法。」方延深道。 「让她的心在该在的地方努力,而不是像现在,明明还热爱小提琴,却因为那段时间带给她的伤害而不愿意面对它,放弃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也对,如果能让那孩子认清自己的心是最好的,不要像现在一样,弹着钢琴,心里却没有钢琴。」方淮祉点头说着。 这么说的方延深,几天后到方老爷子的大别墅里,戴着助听器准备开车出门找慧容、小准聊聊天,看看店里的生意状况,遇到来学琴的简曼音,不巧那个方老爷子又临时起意和方奶奶出门去了,方延深便带着小表妹到咖啡馆,点杯热的可哥亚和蓝莓布丁蛋糕给她,慢悠悠的聊天讲话,提到那封信。 递给脸色不太好的简小姑娘,方延深藉口看一下店里的帐,让简曼音一个人看信。 「你就这样放曼曼一个人?」慧蓉皱眉盯着晃悠过来,不知道在吧檯这瞎忙起什么的方延深。 「让她一个人静静会比较好。」方延深从吧台某个暗柜里,摸出装着方奶奶牌手工无糖饼乾,放了一个到口中。 慧蓉不明就里,虽然担心,仍相信方延深的决定,没有走过去,余少准继续面无表情的擦拭一个个玻璃杯,三个人都没去打扰。 「为什么?」在只有四个人的咖啡厅,紧握钥匙简曼音失声痛哭。 「他为什么要走?如果不是我赶他走,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他是不是就能留下来。」她哭的不能自己,眼泪一直没有停下来,慧蓉上前抱着她,安抚的摩娑她的背脊。 「姊姊,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拉不了琴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死了对吗?」 慧蓉没有回答,只是紧抱着她,等她冷静下来。 方延深拍拍小准,示意他不要上前,两人只是在一旁等着,等着这个该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爱,却遭遇太多伤害的小妹妹,能从激动的情绪里冷静下来。 如果我没有认识你,没有成为你的学生,没有那么依赖你,没有那么依恋你,会不会今天你还会在?你还能拉着小提琴追求梦想,还能谈笑风生的与人交好,还能在世界上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好好生活下去? 为什么这世界要这样残忍?带走你的才华洋溢,带走你的温文尔雅,带走你的温柔善良,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面对这里的残酷无情?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简曼音哭得昏过去时,只有这个念头在脑海蔓延。 「曼曼。」 简曼音睁开眼,金属细框眼镜、斯文儒雅的男子站在她面前,穿着还是那身灰色衬衫配牛仔裤,还是像两年前那样年轻温和。 「江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揉着眼睛、眨了眨,眼前人却没有消失。 「曼曼,我带你去走走好吗?」他朝她伸出手。 「好哇。」她很开心的点点头,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让他牵着自己。 「这里是哪里?」她看着四周的撒满枫红的景色,一如以往的,问着这个在她眼里无所不知的人。 「这里是京都的永观堂。」他简单回答,依旧掛着温和的笑。「我说过要带你来京都赏枫的呀,忘了吗曼曼?」 「可是…。」简曼音低头想了会儿,场景忽然转换。 原本牵着她走在永观堂小径的江文蓚,对坐在鞦韆上喝可哥亚的她拉着小提琴,后院的枫树也突破气候条件,染红了叶子。 第二十二章 22-1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存在着 「还喜欢吗,曼曼?」曲毕,江文蓚上前问道,女孩笑瞇瞇的看着他。 「江老师,你真好。」她甜甜的笑着,能够和你走在京都,实现赏枫、办只有两个人的演奏,能够坐在鞦韆上喝可哥亚、听你拉的曲目,这样的生活再愜意不过了,这样美好的生活,多希望能一直下去,可不可以不要结束这一切? 咦?我在想什么呢,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的,江老师怎么可能不会在,他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在的。 「曼曼。」听见他的呼唤,简曼音抬头,却见眼前人眸中满溢悲伤。 「为什么要哭呢,江老师?」她不解的问。 「对不起。」江文蓚说。 「为什么道歉?你不要哭好不好,以后你还要继续陪我赏枫、陪我办音乐会、继续当我的江老师教我小提琴呀,不要跟我道歉,以后都陪着我,我就原谅你。」她说,故作满不在乎的撒娇任性。 「你要原谅我什么?」江文蓚反问她。 「原谅你这两年音讯全无、原谅你这两年不在我身边、原谅你让我以为你以经死了。」她说,止不住的,眼泪直落「你不要走好不好?」 「曼曼哪。」江文蓚摸摸她的头,温柔的唤着「我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无论我多么放不下,无论你多么捨不得,我都不会留下来,人死了,就是这样呀。」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你不能为我留下来吗?」她哭的不能自己「明明错的就是我,为什么那个人是你?该死的明明就是我,你回来好不好,你不要离开好不好,让我代替你死。」 「别这样。」江文蓚说,把眼前的人拥入怀。「这不是你的错,懂吗?我最亲爱的曼曼。」 「或许这是我生命的尽头,却不是结束。」 「这样讲很老套,但我的肉体消失在这个世界,却还是活在记得我的人、爱着我的人心里,我没有离开,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存在着。」 「或许我的尽头和别人没有不同,或许之于这个世界我存在与否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把精神留给还存在的人,而你,就是我的精神,曼曼。」 也是我最珍惜的人,倘若我能有机会,我希望能给你我的所有。 「我最亲爱的曼曼,只要你好好活着,我的精神就会在。」 「只要你的脑海里,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个我,我就存在着,不过是形象上的不同而已。」 「答应我好吗?好好的活下去,不为了我或为了谁,只作为你自己。」江文蓚说着,低头凝视眼前人的目光,等待她的回答。 简曼音还想说些挽留的话,却在触及他的目光时,没了话语,只是泪流满面。 「我该走了,曼曼。」江文蓚叹了口气,摸摸女孩后脑的细丝。 「这两年你都很坚强,我都看到了,以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好…。」简曼音哽咽道,只感觉那个温暖的怀抱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稀薄,眼前依旧温柔笑着的人也变得透明。 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好好做自己。 你在那里,也要一直好好的。 22-2我想见舅公 「她的身体比较虚弱,情绪起伏大有点受不了,打个点滴,等等醒过来就好了。」方老爷子的医生来检查后,给简曼音打完点滴便离开了。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妹妹。」慧蓉说着。「一个人撑着那么久,辛苦你了。」 在没有咖啡馆的休息间里,慧蓉盖了张毯子在平躺在沙发的人身上。 「只愿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她轻声的说,抚去曼音额上细丝。 (摘自兰芝《亲爱的爱情》愿你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即使生命总以刻薄荒芜相欺) 「不过,留小准一个人在外面顾店真的没问题吗?」慧蓉轻声问着,店里招呼客人的事情,一向都是她在处理的,余少准大多在算帐、烘培烹飪、整理店内环境。 「他也该学习多多和人相处了,没问题的。」方延深思索了下,回答她。 「也是,小准也该长大了,有个老妈子一样管这么多的姐姐,是我早就烦了。」慧蓉说,自嘲起自己多年来总跟前跟后,什么都管。 方延深没有发表评论,他倒觉得两姊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鸡婆又有点爱管间事慧蓉需要小准,一向不擅于表达的小准需要慧蓉的耐心关怀。 「最近和语声还好吗?追到人家小姑娘了没有?」她带着三分八卦、七分关心的问,方延深和余少准两个弟弟的交友、婚姻都是她最关注的,其实她怀疑这两个性格古怪的人类,到底有没有可能成家很久了。 慧蓉看方延深眉头轻蹙、嘴角没有笑意,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被逗乐了。 「小深啊,你是爱而不得,所以在烦恼吗?」 「是呀姐,你怎么都知道?」方延深想了想,苦笑着。「从我们相处过的时光,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为她而动心,我确定,她是我所在寻找的那个人,可惜她似乎不这么想,怕是我一厢情愿。」方延深说着。 「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也许是你自己揣测的呀。」慧蓉说。 「她拒绝我了。」方延深说,不开心的嘟着嘴,看上去颇似想吃奶嘴的孩童。 「以往都是女孩子在追我的,我哪有跟别人告白过,结果就被拒绝了。」 「女孩子对感情比较没有安全感呀,你又这么着急的跟人家告白,谁会答应哪。」 「是说当初我也拒绝你姐夫不少次呢。」慧蓉回想着说,以前像哥儿们一样的人,突然有一天红着脸对她说喜欢,让她吓得不知所措。 「听说姐夫告白时,我和小准都蛮意外的,我们一直以为你不会有人要,会单身一辈子。」方延深灵活地躲过慧蓉的肘击。 「两个臭小子,就在背后议论姐姐我的不是。」慧蓉补了一拳在方延深的肩上「你们才娶不到老婆。」 「好啦,回归正题,语声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她拒绝你了?」慧蓉问着 方延深翻出手机里的讯息,递给慧蓉。 延深: 谢谢你的喜欢,但也对不起 我没办法答应你,更没办法回应你的喜欢,真的很抱歉 先向你说声谢谢,这段日子里给予处于低潮里的我鼓励 让我有勇气面对失败 让我勇敢追求梦想 只是我想过了,相遇后,我们相处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 你未曾真正瞭解现在的我,亦未曾真正看清自己的感情 是不是因为相遇太过美好,而有错觉呢 错以为,这样的感动是心动呢 会不会,你只是习惯依赖那个陪伴你走过黑暗岁月的人而已,而这并不是爱情 你只是太习惯小瞎子曾经的温柔美好 太习惯小瞎子曾经的单纯善良 太习惯曾经那样互相依赖的两个人呢? 以至于你以为那就是爱情 可是感动与依赖并不足以成为爱 也许是距离太近了…让你看不清楚自己心里所想要的 我们终究不能成为朋友吧 若是有一日你看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一日 而我成为我自己的那一日 或许…我们还能再相遇 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by苏语声 「你真的太早告白了啦。」慧蓉把手机还给方延深「你看看,她觉得你对她的不是爱情,她没有说她不喜欢你呀。」慧蓉说。 「应该温水煮青蛙,把她拐到手的时候,来个大火,嘖嘖,难怪人家没安全感。」 「那我该怎么办?」方延深问着,明明听到语声没有说不喜欢他时,燃起希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沙发上的人甦醒,打断了谈话。 「你醒啦,感觉还好吗?」慧蓉担心的问。 「好多了,谢谢姐姐,谢谢表哥。」曼音真诚的道谢,藉着慧蓉的手,起身。 「傻姑娘,别这么客气,你是我们的妹妹,对你好是我们该做的。」慧蓉说,端详着简曼音的状态,只觉她脸色好多了,眼神也不似方才的徬徨无措。 简曼音微笑的看着他们,将梦境收入心底,将这份温柔,好好珍藏。 「表哥,我有话想跟舅公说。」她的眼神清明而坚定,有一股源源不绝的力量透出。 「好。」方延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