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爱》 第一章(1) 彷彿在睡梦中,被皮卡丘的十万伏特给电击了。阵阵的酥麻感从脑门上传来,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眼睛却刺痛得睁不开。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把拿起了罪魁祸首—手机。 估计我又是躺在床上滑着手机逐渐进入梦乡。这个习惯实在不好,我有好几次都是这样惊醒然后被萤幕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不好,得改。我忖着,等到逐渐适应光亮,我瞟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米嘉。 在我这漫长的二十五年岁月里,米嘉对我来说可以说是很熟但又不熟。 说熟,我们的确是熟,无论是从血缘上还是从住处上。她是我的表姐,亲表姐,和我也只相差一个月。我四岁……嗯,也可能是五岁那年,米嘉和她妈妈,也就是我的小阿姨,搬来高雄和我们一起居住。我没见过姨丈,事实上这个角色不存在。年纪稍长后,米嘉总是酷酷地耸肩,说:「他拒绝签收名为米嘉的快递。」 其实她们母女俩搬过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反正我爸当时在大陆打拼,铁了心就是不回来;我哥哥那会儿在市区念高中,住校,只有假日才会回来。我妈和小阿姨这对姐妹感情可好了,但我之于米嘉,可就没有那样的姐妹情深了。 这当然不是说我讨厌她,其实有过,但喜欢多于讨厌。米嘉待我好,在那时候又是我唯一的朋友。因为我小时候是个药罐子,过敏又气喘,我妈总让我待在家,她不喜欢让我出去,说外面空气不好。自从米嘉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我有了同龄又同性的玩伴,我当然高兴。米嘉和我不一样,她很健康、活泼又外向,她在我妈面前求了半天,我妈才同意我出去玩。我是因为米嘉才走进人群,才交了几个朋友。可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熟。因为我们的性格不同,米嘉的个性让她很快地跟村子里的小朋友打成一片,她有了新的朋友之后,我就渐渐被遗忘了。 震动还是持续着,看来除非我接起来不然米嘉是不打算掛电话了。 我捏了捏眉心,滑开了通话键。 『你终于肯听电话啦?』米嘉的冷嘲热讽。 卧槽!我忍不住在心里骂起脏话,这脏话是我跟我的大陆朋友学的。说真的,他们的脏话骂起来可带劲了。我真想跟电话那头的米嘉说,她也不看看时间再打,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人在遥远的大洋洲,现在已经是过凌晨两点了。大半夜扰人清梦还好意思讽刺我?不过我没胆这样回嘴,抱歉我就是这么俗辣。 「你打来是要叙旧呢还是谈正事?」我无奈地爬了起来。 说真的,我不喜欢接来自台湾的电话,或者,很怕。 尤其不想接他的电话。虽然他一次也没打给我就是了。 『江思凛,你在纽西兰真的这么忙吗?忙到你连讯息都不愿意回、电话都不愿意接?』 冤枉!我也不是没在回讯息跟接电话好吗。你也要看时间啊! 虽然,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不回米嘉、少麒还有……小任的讯息。 大约是在统测结束后,我跟小任吵了一架,我那时候实在是太难过了,心一横,就跑到了台北念大学;接着去了日本留学;到纽西兰打工度假;直到现在,在纽西兰工作。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只是一个吵架不会让我这么伤心的。只是因为对象是小任,只是因为我跟小任从来没吵过架,只是因为一直很温柔善解人意的小任竟然对我吼着不想再见到我。 「姐姐,我求你了,我只剩五个小时能睡了,我早上还要上班…」我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形成一种难听的哭腔。 我不是想哭,我这个人是不哭的。从以前就这样,尤其是要据理力争的时候,总感觉底气不足,结果就会变成这副德性。 米嘉停顿了好久都没说话,久到我的眼皮都快闔上了,她才说:『过年你回不回来?』 我想了想,妈啊!下周好像就是农历新年了。 「我没有放假。」我闷闷地说道。 『你那什么破公司不能请假吗!』米嘉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当然不是没有请过假回台湾,我几乎每年都有回台湾,去看老妈和老哥。因为我老爸当年就是个不回家的浪子,才会在我国中的时候和老妈离婚。我跟我哥都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几乎每年都会回高雄老家。就算不回,每个月也都会打电话回家。不过我老妈现在跟我哥住在台北,所以高雄我是死都不回,为了避开米嘉他们。 「你直接说你找我干嘛吧。」我离开柔软的床,坐在地板上,破罐破摔,反正我今天就不睡了,要说什么儘管来吧! 『就一次。你回来高雄好吗?就一次。』我能感觉米嘉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我真的太累了。在纽西兰虽然存了人生第一桶金,说实话实在不快乐。想家、想美食、想朋友、想……小任。米嘉的话让我迫切想回台湾找工作。 『你回不回?』 我还是没说话,我扳着脚趾头,心下十分烦躁。 『江思凛,非得要我说宇熙生病了你才肯回吗!』米嘉拋下了一颗震撼弹给我,我被炸得体无完肤。 我很想当她是开玩笑的,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是玩笑话,米嘉也不是那种白目的人。 「我回!我回还不行了吗!」我气冲冲地掛了电话,起身,直奔餐桌。 但我不是生米嘉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我打开笔电,很快地在搜寻引擎上键入日期和地点,很快地买下了机票。 这不是一时衝动。 我承认,我胆小,不敢回去;我脸皮薄,不敢见他们;我口是心非,我最想见的人就是小任。我说,我想见他想见得不得了。漫长的人生中,选项有那么多,我就是单恋一株草单恋了十八年。爱很容易,想要不爱却是那么的困难。 小任,任宇熙。这个男孩住在我家附近,在我生命中的第四年或是第五年出现,也就是米嘉搬来我家那会儿。我因为米嘉认识了小任、认识了冯少麒。这种住得近、感情好、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少麒是小任的朋友;米嘉是少麒的朋友,甚至最后变成了女朋友,这是后话。少麒和米嘉都是活泼的人,我和他们两实在合不来。少麒的老爸是村长,少麒儼然就是我们村里的官二代,对我来说很难亲近。所以我的选项很简单,就是安静爱看书的小任。小任大概是我们村内最聪明的那个,成绩优异,品学兼优,货真价实的学霸,甚至最后考上了雄中。常常米嘉和少麒他们去玩捉迷藏、鬼抓人的游戏时,小任就拿一本书坐在榕树下的长椅上,他后来常说那也算是一种陪伴。我这时就会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对我来说这应该也是一种陪伴吧。小时候的我不懂什么暗恋、喜欢的事情,只知道自己就爱跟着他,他玩什么我就玩什么,他看书我就默默地坐在旁边。对他来说我大概就像是跟屁虫之类的吧。他还给我起了相应的绰号叫:『小毛虫』。以前我不会在意,年纪渐长后,我却很喜欢这个绰号,因为这是小任给我起的,世上独一无二。 那年,夕阳西下,微风穿过榕树,吹得树叶沙沙响。小任闔上书本,看着奔跑中的米嘉和少麒,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一抹桀傲不逊的……咦?等等,我竟然会用这么言情小说的词来形容他?反正我就是被他那样自信的笑容给拐了,一拐就是十八年。 回过神来,我盯着电脑萤幕上的机票购买通知,心情沮丧。真的见到小任之后呢?他想见我吗?我该说什么?跟他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何况当初是他对着我大吼大叫,而且是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吼着再也不想看到我。那是小任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不会对我大声说话,不会跟我吵架。我当时有一瞬间的空白,听不见小任还有自己说什么。大概是吓到了,所以……我哭了吗?没有,至少当下没有,可是确实是挺想哭的,鼻子酸的不行,我直瞪着小任,估计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似的。一直到我走到捷运站,确定小任没有跟上来,确定附近没有熟人,我突然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我哭得好伤心啊,我多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不喜欢我,还骂我,甚至说不想看到我。我深刻觉得自己是被讨厌了。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大哭大闹,就我记忆以来,无论是我小学和国中被霸凌,还是我爸妈离婚那会儿,我都没有这样放肆的哭。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想我妈在怀我的时候大概没喝多少水吧。 拍了拍脸颊,对了,还得写信跟老闆请假。我撑着快闔上的眼皮,快快的写好一封信,稍微检查后就送出去了。信件送出后,我摇摇晃晃地爬回床上。我真是恨死那个大半夜把我挖起来的陆米嘉了。其实我的学生时代里,我最讨厌也最喜欢的人就是米嘉了。我小时候身体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米嘉身体好着呢,她飞天上树的本领可不少,跟个猴子似的。米嘉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找她玩,而我只是她身旁陪衬的绿叶,只是因为我是米嘉的表妹,他们才愿意找我玩。我老妈也很喜欢米嘉,总是米嘉长米嘉短的,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明明你们一样大,人家看起来就是比较成熟,比较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就连小任,他的心也是米嘉的。他曾经看着上台领奖的米嘉,用那个把我给拐走的好看笑容说:『我是真喜欢她。啊,这是秘密。』 我当时想,原来你是看着米嘉露出那样的笑啊。我幼小而脆弱的心脏就在那时候碎成渣了。 我勉强的挤出笑容,问:「你不跟她说吗?」 『不说还是朋友。』 小任说这话的平淡语气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也把它当成圣旨。只要我不说,我们所守护的这个空间就不会崩塌。可是破坏了这个空间的,却是米嘉和少麒。 六月十四日,我从高职毕业,米嘉和少麒开始正式交往。米嘉当时兴冲冲的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只觉得非常生气,非常难过。生气的是,我和小任拼了命要守护的这个空间,你们怎么能说毁就毁?难过的是,米嘉选择了少麒,不是小任。小任怎么办?忘记那时候说了什么,我满脑子只想着,反正我已经跟小任闹翻了,不差你一个。气得把这些年的不满全盘托出。以前的事情,要费尽心力去回想过程或细节,其实是想不起来的,可是米嘉那个梨花带雨、充满不谅解的神情,我却始终记得。 第一章(2) 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情了。我听着肚里传来的哀鸣,努力从床上爬起来去厕所刷牙。我订了晚上的飞机,虽然年节是下个星期,但我是故意订早的。我把今年所有的年假都用在这趟返乡行程了。儘管半夜寄了信出去,我还是给老闆打了个电话,还虚情假意的跟她说有事情还是能传讯息给我、我会带土產回来等等。接着就是打电话给老哥,让他在台湾时间凌晨五点四十分到桃园机场接我。我和我哥相差了整整十三岁,以前我们很疏远,长大后更疏远,不过兄妹关係应该还行吧!现在他在台北工作,我老妈住他那。他五年前娶了漂亮贤慧的嫂子,给我老哥生了个可爱的胖儿子叫阳阳。还好阳阳随我嫂子,五官精緻可爱。如果随我哥,怕是没人疼。 我哥一接到我的电话,确定了时间,认命地说他知道了。其实我第一次要回台湾的时候,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他可以说是气炸了。 『啊?五点四十!?靠!你还能更早吗!』还有,『什么地方不好跑,偏偏要去那飞机十五个小时的鬼地方!』或是,『老子爬不起来啊!要命!』最后,『他妈的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以前的骂骂咧咧,到现在的乐天知命,哈,我想起来都能偷着乐,有哥的妹妹果然是个宝。 飞机抵达台湾后,我拖着行李踏出机场,天还没亮,可是我一抬眼就看见我哥那台白色休旅车跟睡眼惺忪的他。他帮我拿了行李,放上后车箱。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老是让他在这种时间来接我回去。他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喂,睡会儿吧。」 「你以为这里能停车啊?」他没好气地说。 「你停在停车场啊。」 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踩了油门。 「我说真的,你先睡一下再开吧。」 「安全带,」他指了指我,「老子还有房贷要缴,停车费就省了。」 「停车费我替你出。」我系上安全带。 「囉嗦。我说省了就省了。」他不耐烦地转了方向盘。 我识趣的抿着嘴不说话。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啊?下礼拜才过年啊。」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哥开口。 「有点事,不解决不心安。」 我哥冷笑了一声:「是任家那小鬼?」 我横了他一眼。我们是很疏远,但他什么都知道。简直见鬼了!我妈都没发现的事,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以前常常在想他是不是在我身上装gps或是窃听器了。 「你也真是够专情。」老哥不冷不热的说道。 「靠,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你说呢?」 「不跟你扯了,我今天晚上约了同学吃饭,你到时机车借我吧。」我想起晚上的饭局。 「钥匙跟你嫂子拿。」 我在台北的朋友其实不多,一是谢子暄,我的高中朋友;二是李斌,我们也是高中时期认识的,认识的时机很微妙。统测结束后当天下午,我跟子暄本来约着要去吃烤肉,结果她男友,那个天杀的江孟杰,竟然苦着脸跟我说什么他读了好几个月的书他累他需要充电,就把子暄给拖走了。要不是因为我跟他同姓,要不是因为他是子暄的男友,我真的会一脚把他踹下爱河,溺死他这个旱鸭子。子暄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直跟我道歉。我心里那个气,就警告他:「江孟杰,你要敢花心,今天这顿你得找时间请我,不接受反驳。」 看着那对傻瓜情侣消失在我眼前,我心里一阵苦。不仅没男友,连晚餐也没了。我思忖着晚上该去哪里祭五脏庙时,小任打了电话过来。其实,来电显示者是小任,说话者却不是小任,是一个自称是小任朋友的男生。这个人就是李斌。他用那扁扁的声音问我是小毛虫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这是小任给我取的,我不想要其他人用这个绰号叫我。可是我没有制止他,因为有比那个更重要的事情:小任出了车祸。 我到病房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那位叫李斌的人,比小任高一点,头发用发胶抓得乱七八糟。 他看了我一眼,饶有兴味的道:「你就是小毛虫?」 我尷尬地点点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我这个独一无二的绰号的。 「他怎么样了?」 「几处擦伤跟轻微脑震盪。他刚才睡着了,医生说是没什么大碍,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他道谢。 「他一出车祸马上就打给我,真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不知道119吗?」他咬牙切齿的道,但听得出来他是很关心小任的。 「对了,你为什么会打给我?」我见鬼似的盯着他。「打给他妈不是更好吗?」 「嗯?这个啊,」他顾左右而言他:「诶?他好像醒了欸,你不进去看看吗?还有啊,这事别跟他妈说。」 他说完很快就跑掉了。 这就是我认识李斌的时机点。李斌可以说是我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就在我接连五天都去医院探望小任之后,他跟我告白了。 「小毛虫。」 「说了好几次我叫江思凛,你不要叫我小毛虫。」每次听见他叫我小毛虫,我总是不太高兴。 「好,思凛,」他清了清喉咙:「我喜欢你。」 我顿了顿,语气平淡地:「嗯,好。」 我当时心想,你跟我告白做什么?真令人失望。生平第一次被告白竟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怎么不是小任?当然,小任是不可能跟我告白的。所以这只是一种无谓的妄想。 「……就这样?」李斌诧异地看着我。事后他跟我说我淡定的反应太让他伤心了。我心想,又不是对的人需要多激动? 「嗯,我表示我知道了。」 「我以为你说好是答应了的意思。」他幽幽地说。 「你是不是没醒啊?」大白天做白日梦呢。 「开玩笑。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如果是宇熙你就会迫不急待地答应了吧?」 我愣了愣,差点要脱口而出,但很快地意识到这是个陷阱题。「啊?」 「唉呦,没上当?」没得到想听的答案,他惊讶地看着我。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任宇熙,不对,我只是猜测。」 「为什么?」 「哪个女生会接到电话后就直接杀到医院的?」 「我们是青梅竹马。所以我会。」 「那他另一个青梅竹马呢?叫什么来着……嗯?米嘉?她一次也没来。」 其实米嘉来过的,和少麒一起来。儘管只来过一次。小任没有告诉他们,是我多嘴告诉了米嘉。我那时想,比起我,小任应该会比较想见到米嘉吧。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喜欢他。所以,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 我之后把这件事情告诉子暄,跟她说我人生第一次被告白,可是对象不是小任。子暄那时笑得好大声,我差点就要骂人了,笑得那么夸张是怎么回事?我的情史很好笑吗?结果子暄说她好像认识跟我告白的这个人,她只是想到了一些跟他有关的趣事。 巧的是,她确实认识李斌。因为李斌是她国中数学补习班的同学。她跟我说我不用把那个告白看得太认真,因为李斌这人就是个花心萝卜,女人的收割机。她还气愤地说起往事,说她的朋友就是当时不长眼看上了李斌,结果很快就分手的可怜虫。她为那个朋友抱不平,就诅咒他成绩下跌,去上私立学校。结果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李斌的成绩不降反涨,他成了小任的同学,小任考上了雄中。后来,子暄也没说错,他马上就交了个新的女朋友,从我这里毕业了。 回忆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晚饭约定的时间。我跟嫂子借了机车就一路骑到了市民大道。子暄私讯我说要加班,大概晚个一小时。她老是晃点我的坏习惯我早就习以为常了,那晚的烤肉大餐,江孟杰至今未请我吃过,他不是李斌,身上没有花心这个标籤。可他偏偏就是那个害子暄晃点我的臭男人。 进入店内,一股烧烤味扑鼻而来。李斌坐在角落那桌,身上还穿着某航空的制服,估计是刚下班,身旁坐着一个女的,也穿着同样的制服,外面披了件蓝色的小外套,我猜又是新欢。我上前,坐在了他们对面。那女生对我点了点头,我回以一笑。李斌的视线从手机移到我身上,兴味地一笑:「看来纽西兰的伙食不好。」 每年我回来他都是这么说的,他老是说我太瘦了,好像厌食症。这说法是夸张了,我可没瘦成皮包骨。人家常说冰山一角,他只是没看见我微凸的小腹,当然我是不会给他看的。 「反正没台湾好。」我回应,瞟了一眼他身上的制服:「你还真当了空少啊?」 我大学毕业后到纽西兰工作的那会儿就听说他忙着准备航空公司的面试。 「这不是为了能离你近点吗?」他油嘴滑舌地说。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和个性,不然我早就跟他绝交了。 「好好说话,女友跑了我可不负责。」我阴侧侧的道。 「真是无情啊。当初明明接受了人家的告白。」 「你还说!皮死你!」我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冰水,「再说了我只是接受你的告白没接受你这个人。」 我说完还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新女友,似乎没怎么在意。幸好没出现戏剧性的发展。 「所以,这趟回来得这么早?」 我把我接到米嘉电话的事情跟李斌说了一遍。听完我的话,李斌开始哈哈大笑,而且笑得非常夸张,我想起了我跟子暄说起李斌告白的那事,她也是这样笑,笑得我慍火。 「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哇!不行!笑死宝宝了!晓媞……咳咳!」他呛得直咳嗽,一旁名叫晓媞的女生无奈的递给他一杯水。 简直活该。 「你他妈的最好是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把你那些风流事全抖出来。」我瞪着那个死傢伙,语带警告。 他歛了歛笑,识趣地抿着嘴,「抱歉。首先,我是笑你蠢,因为我没想到你竟然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第二,也是笑你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我肚里一把无名火起,想反驳却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是非得等到快失去了才想起来要珍惜。我就是这样难搞的人。 我喝了口冰水,压了压那股怒火,「米嘉不会说谎。如果那种情况下还说谎只能说明她没有什么常识。」 「她是没说谎。」 我愣了愣,语气有些着急,「什么病?严重吗?」 「相思病。」 他一脸正经的模样显得我的慌张非常愚蠢。「……我去你大爷。」 「大姐你还骂人啊?」 我气呼呼地指着李斌,虽然感觉很没礼貌,但我实在顾不得那么多。 「你们还联合起来骗我?说吧!是谁出的餿主意?你吗?」 「冤枉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要就怪你那表姐吧。说什么人家病了,想像力真丰富。」 「啊!交友不慎,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傢伙!」我心里那个恨啊,恨得我咬牙切齿。 「不这么说你会回来见他?」 「哈,说笑!回来又能怎样?他想见我吗?」何况当初是小任瞪着我嚷嚷着再也不想看到我。 「任宇熙摊上你真是他上辈子欠你的。」 「说反了。是我欠他的,所以我来还债。」 「哈,有趣!」李斌说完这句话就被我施以酷刑了。 第一章(3) 老友相聚,喝了几杯,冒着被拦酒驾的风险回到老哥家,被老哥臭骂了一顿。 「你赶着投胎吗!不是让你坐计程车吗!」 「坐计程车要钱啊!你不是还有房贷吗!」我清醒到还记得他早上说的话。 「车钱是你出又不是我。」操!那我早上说我出停车费让你睡会儿时你怎么不这么说? 「妈的,那早上的事怎么说?房贷又不是我在缴。」 「我让你省钱不好吗?」 「靠,我坐计程车不是钱啊?我省了不好吗?」 「省个屁!还是你想撞死别人再多花几个赔偿金?」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气得想揍他,直接被捏着鼻子的他推到浴室去。 「洗洗睡吧!臭死了。」接着门被碰的一声关上了,留下我无尽的怒吼。 「江思瑋!!!」 寄人篱下总是得忍气吞声。我一面想,一面用毛巾擦乾头发,要进房间时正好遇到嫂子。 「不好意思啊,嫂嫂……我们兄妹吵架是常态……」我尷尬地笑了两声。 谁知道嫂子摀着嘴咯咯的笑了:「没关係,我好喜欢看你们斗嘴,好好笑。」 「喜欢?为什么?」 「热闹嘛,无聊的时候至少有另一人可以陪自己说话。」 我想起老哥曾说嫂子是独生女,也许她也觉得孤单吧。不过,老实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哥刚升上国一,他花了许多时间在学校球队上;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大学生了,生活圈在台北那样便利又拥挤的大都市,我在高雄那样炎热又纯朴的小城市。说真的,我们的交集趋近于零。我们唯一能维系感情的东西叫做电话,隔着电话了解对方的近况和生活。 「哈哈,他嘴巴可坏了,他是恶魔啊。」我当然不会说他好话,在我眼中他缺点可多了,也就我嫂子能看上他。 嫂子认同地点了点头,叹口气道:「真想给阳阳也生个弟弟或妹妹。」 「挺好啊,没有计画吗?」 「妹妹,你觉得照顾孩子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道:「陪伴。」 在我的认知里,陪伴这个动作非常重要。偏偏我老爸在这门课就没及格过,甚至可以说是死当。他去大陆工作后,彷彿秤砣铁了心,死活不回家。 「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啦。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钱吶。」 乖乖,这对夫妻,果真是天生一对。开口不离钱钱钱。不过她也没说错,钱是挺重要的。这就要回归现实面的问题了。虽然人总是要面对现实,但生活也得留点美感吧? 我回到房间打开笔电,提前订了高铁车票。思考着是不是该和米嘉说,想到她昨天那个讲电话的语气,还有我最后竟然不怕死的掛了她电话。估计气得够呛,打过去说不定得碰一鼻子灰。我缩了缩脖子,决定回高雄后再说。想起小任,真的见到他后我该说什么?我不是没幻想过重逢的场面,只是想像的情境都是小任对着我嚷嚷着不想见我之类的话。也许是因为我生性悲观,也许是因为那次的吵架留给我的打击太大了。可是我还是想见他。说不上为什么,真的太想念他了。 我早早就上床就寝了,半夜让米嘉给吵起来,我得补个眠。在那样深沉的梦境里,我竟然梦回高中,在那个离我很遥远的年纪。那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时光。我上高中前就立誓要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外向,不再受人欺侮。我是成功了,所以我高兴,所以我喜欢高中时期的自己。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个很棒的朋友,一是子暄,二是许牧。许牧是个大陆人,有东北人的豪爽,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大陆脏话就是跟她学的。许牧这个人啊,用他们大陆的流行用语来说,就是个女汉子。她很瘦,可是力气很大,班上一票男生抢着和她掰手腕从来没赢过。不过她似乎并不喜欢被叫做女汉子,她总是用台湾腔幽幽地说:「人家也想做萌妹子的啦。」除此之外,许牧也不让我们直呼她的名字,她让我们叫她『牧童』,说是比较女性化些,因为她的名字实在太像男生。我自己也是因为牧童那样开朗的个性,才渐渐变得外向的。 高中以前我和小任都是一间学校的,高中后小任去了雄中,开始住校的生活,我们见面的时间也愈来愈少,偶而写写简讯对我来说就是得来不易的小确幸了。毕竟那时候还不流行智慧型手机,没有line这样方便的通讯软体。 我的梦境,就如我的回忆一般,记忆犹新。只要是跟小任在一起发生的事,我都印象深刻。除了他对我吼着不想见我那次。 那天,我记得是五月,梅雨季不下雨,却艷阳高照。体育老师是个很讨厌的中年妇女,行为举止已经够讨厌了,还惹人厌地故意挑着这个时间来考试。考的什么?就是所谓的『体育恶梦』,令学生(尤其是女生)闻风丧胆的八百公尺长跑。国中的时候,老师知道我有气喘都会叫我在一旁休息。也因此我成了女生的眾矢之的,莫名其妙弄丢了运动鞋、药还被藏起来。升上高中后,因为我的病情有好转,所以我都会坚持跑完全程。儘管老师让我不要勉强,但毕竟伤口不是那么容易癒合。 就在我们结束这项恶梦返回教室的途中,子暄一个软脚从楼梯上直接滚到楼下,当时我和牧童都吓傻了,还没来得及跑去问她情况,就从围观的人群中杀出一个身影,像摩西分红海一般拨开人潮,二话不说把子暄给抱起来直奔保健室。这个半途杀出的英雄就是江孟杰,就是那个总是抢走子暄的臭男人。幸好子暄并没有什么事,就是受了点轻伤。不过这件事情却传到全校都知道了。 让我非常讨厌自己的是,我到保健室去探望子暄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果我哪天软脚也能让小任公主抱就好了。当然这种妄想实在是没什么营养。可是很幸运的,我当天放学就遇到了小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了八百公尺的关係,那天一坐上公车就睏得不行,靠着窗户就陪周公下棋去了。等到我醒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一下窗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坐过站了,着急的想起身,却被一隻手给按住了肩膀。我愣愣地回头,只见小任气定神间地坐在我身旁,手里还拿着参考书。 我当时想,天啊!你怎么能这么淡定?我都睡过头了! 「小……宇熙!?你怎么在这?」我一脸诧异地盯着他。「不是,我是不是坐过站了?」 其实升上高中后我就很少叫他小任了,也不是说完全不这么叫他,就是觉得有些孩子气,所以减少次数。但是小任依旧会叫我小毛虫,他说习惯了。 「坐着吧!还没到,刚才塞车。」他说着,头也没抬。 我看了看公车前面的跑马灯,确定没坐过头,才放松下来。 「你可真能睡。是不是如果我今天没坐上车,你就要睡到终点站了?」小任翻了一页,揶揄的道。 「今天例外,我就是太累了。」我尷尬地笑了几声。 「竟然会累成这样,你是做了什么?」他闔上书本,瞥了我一眼。 「体育恶梦。」我哭丧着脸。 他了然似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不是气喘吗?能跑?」 我看着小任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是有让我别勉强自己啦。可是我不想旧事重演。」 小任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小任彷彿会读心术,什么都知道。我从来没跟他说过国中被霸凌的事,但他就是知道。 他说:「别太勉强了。对身体不好。」 我语带得意:「没事,我会斟酌的。而且我今天跑过门槛了!」 「是吗?看来挺有两下子的啊。」 「先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怎么想回来?村里没有活动啊?」我说着,瞄了一眼他参考书上的图片和文字,是我最讨厌的自然科目。那上面画着的图我是一点没看懂,还好我选择了高职。 虽然县市合併后,「村」改为「里」了,写是写成「里」啦,说话的时候还是习惯说「村」。 我们的里长,也就是少麒的老爸,出了名的热心跟喜欢热闹,经常举办一些有趣的活动。像是「★★里整洁维护运动」、「★★里绿树种植计画」、「★★里中秋烤肉活动」等等。 通常只要★★里有活动,小任都会回来参加,除非他真的没空,不然他一定会回来。不过今天倒是很稀奇,里长没有举办活动,他却在这里和我一起坐着返家的公车。 「没什么心情就蹺掉了晚自习。」他认真地说道。 闻言,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人生唯有书本和米嘉不可辜负的任宇熙竟然会蹺课?」 「太夸张了吧?你当我是书虫?」小任一面笑,一面将书本捲起轻轻地往我头顶敲了一下。 「啊!」我抱着头,一脸无辜地睨着他。 「还有,米嘉已经有了不会辜负他的人了。我就算了。」小任摊开参考书,用近乎平淡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我幽幽地说着,恨自己一时嘴快提到了不该提的人。 小任那时候从来不会对我生气,所以我大概是有些得寸进尺了。说话也没经大脑处理,典型的祸从口出。 他说:「你没做错什么。」 儘管米嘉当时没有承认,少麒也没有说,可我们都猜测,他们两个一定是在一起了。因为小阿姨是那种反对早恋的父母,大概是怕被发现吧。两个人都很小心,平时也不会刻意卿卿我我。他们正式对外公布是在高中毕业后的事了,把小阿姨吓得不轻,比明星艺人公布恋情时还紧张刺激。没公布前,我和小任就只是看着,其实我们两个都有点眼见不为实的心态。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不愿相信我们小心守护的这个空间其实已经崩塌了。虽然小任有说过:『米嘉不喜欢我无所谓,我能看着她就好。』的豁达发言,但反而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不太开心。当时是顾虑到小任的心情,想说米嘉和少麒在一起了,小任怎么办?可是一方面,知道米嘉终于和少麒终成眷属,也想祝福她、替她加油打气。内心实在太矛盾了,结果那天就和米嘉吵了一架,至今仍然记得她那不谅解的神情。 我们就一个人看着窗户,一个人读着参考书,度过了一段尷尬的时间。 直到公车在■■站停下,我和小任一起走下车,那种尷尬的气氛才烟消云散。 我总是走在小任身后,从来不会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对他来说,他更希望能与米嘉并肩行走吧。而我的眼中却永远都只有小任的背影。从以前开始就不断追逐的背影。 在我看不到尽头的未来当中,小任总是走在前面。不过,当然,小任的心里已经给米嘉留了位置了,所以我不在他的未来蓝图之中。 其实我也想,成为与他肩并肩的那个人。 可是没关係,就像小任说的,我也一样。我只要能看着小任就足够了。 喜欢一个人,也许就像这样,把他说的话奉为圣旨吧。 小任说过,饮料不健康,他只喝白开水。 所以我愣是戒掉了喝手摇杯的坏习惯,包里总会有一瓶矿泉水。 小任说过,喜欢黑色长直发的女生,米嘉国中时烫了个玉米鬚,小任眉头皱了三天。 所以我没染过头发、没烫过捲发,维持了好多年的死板发型。 小任说过,想守护这个空间,因此他不会告诉米嘉。 所以我也把这点心思藏在心里,藏得很深,如同马里亚纳海沟。 甚至说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样伤人的话。 所以我躲在台北、躲在海外好几年。 第二章(1) 都说金牛座脾气暴躁就体现在起床这件事情上。我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早睡和瞬睡,照理说应该是睡眠充足,但总是会有没睡饱的情况,比方说在睡梦中突然被叫起来。虽然米嘉大半夜扰人清梦的时候我是一声都没吭,因为不敢,我胆小,我怕。 我每次回来台湾都是到哥哥家住,老哥知道我是那种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的人,所以他不会来吵我。但偏偏我在老哥家的每天都是这种睡眼惺忪的模样,因为每次把我从床上挖起来的都是我可爱的老妈。她碰碰碰地敲了我的门,逼我从美梦中醒来,不得已只好起身应门。 门一开,我妈就笑得跟媒婆似的拉着我坐到床边,让我看她手机上的一张照片。 「凛凛,快看!这是妈妈专科朋友的儿子,年纪跟你一样。要不要去认识一下?」 我揩着眼屎,揉了揉眼睛,瞄了一眼萤幕,敷衍地说:「嗯,很帅。」 怎么每年我回家都是搞这一齣啊?这种情形发生很多次,但不是能习以为常的程度,而是很烦。感觉老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给推销出去。 老妈没听出我话里的意味,反而兴冲冲地说:「对吧?你回来这几天也没事,我给你约个时间你们见个面吧!」 我躺回床上,无奈地拒绝:「不要。」 「什么不要?你看看你这一天天都窝在家怎么找男朋友?」 「我也才二十有五啊妈,人生还长着呢。」我抱着被子,眼皮都快闔上了。 老妈不客气地道:「你以为你还是青春无敌的十八岁美少女啊?马上就是败犬女王啦!」 我听了不服气,马上回嘴:「就算是败犬,至少也是女王。」 「诶?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想呢?我当初也没限制你谈恋爱啊?人家米嘉高中就跟少麒成双成对了,你还在这里母胎单身25年、注孤生!」 卧槽!我当初真应该叫老哥别买笔电给老妈!这都是些什么鬼啊?连母胎单身、注孤生这种流行用语都知道。对,你是没限制我早恋,可是你闺女偏偏是个情种。 「米嘉运气好,人家刚好喜欢她。」我实在是累得不行,语气也变得酸溜溜。 「到底想什么呢?看看米嘉,搞不好这两年就能结婚了。」 又来!又是米嘉!我生平最讨厌的十件事情之一就是我妈老拿我跟米嘉比较这事。我漫长的人生中,米嘉总是挡在我面前。以前嫌我不够成熟,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现在嫌我是个剩女! 没睡饱很火,被逼相亲更火,被拿来比较更是火上加油。人有时候生起气来真的是会失去理智的,以致于我说话又没经过大脑处理。 「然后呢?像你一样?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个不回家的浪子独守空闺?」 话一出口我马上就后悔了,但我实在是拉不下脸来道歉。我脸皮薄!对!我就是个不孝女,让雷劈死我得了!我在心里赏自己两个巴掌。 老妈瞠目结舌地瞪着我,那脸色惨白如纸,肩膀还不停地颤抖。那模样侵蚀着我的内心,带给我满满的内疚和罪恶感。 「呃、妈……」我本来想抱抱她,跟她道歉,谁知道我妈恨恨地转过身,碰的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啊!失败!我满脑子想着这句话。我躺回床上,幼稚地捶打着枕头。 没多久我老哥就踹门进来了,他就是这样没礼貌,老妈至少还会敲门,他总是一声不吭踹了我的门就入内。谁叫这是他家,我只能默不吭声。 他一把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吼道:「江思凛!你一天不给我惹事是会死吗!好端端地你跟妈吵什么!」 我哭丧着脸看着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靠!我也很自责啊!你别他妈的来数落我! 老哥冷冷地说:「你别在房间里装死。给我来吃饭!露个面也行。」 我皱了皱鼻子,认命地下床去洗漱。 饭桌上,热闹如常。阳阳拿着一支汤匙,热络地衝着我笑,一边笑一边滴着口水。 要是在以往我会觉得他很可爱,但我今天从一早开始心情就悲壮到了极点,只好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连老天都不会眷顾的难看微笑。 我不着痕跡地瞄了妈一眼,她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我这个人很怪,真的,我自己都讨厌。对着比自己年长的人,『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是说不出口,彷彿嘴上被上了强力胶。内心极度反抗这种低声下气的感觉。 我拍了拍脸颊,咬咬牙,把我碗里的鸡翅都夹给她。「妈,你爱吃,都给你。我减肥。」 「想撑死我啊?」我妈没好气地说。 「撑死你也还是最美的。」我油腻地说着。 「现在知道我美了?想我当年可是风华绝代!」 人有时候就是白目,比方我。 「那你是风华了哪些人?又绝了哪几代啊?」话音刚落,老哥就毫不留情地伸手往我脑袋上一盖。 我吃痛的叫出声,摸了摸可怜的脑袋瓜。我智商低不是没理由的,都是老哥拍出来的。 「我白目,我的错。」我苦着一张脸,视线迎上老妈,「妈,我早上口无遮拦的,对不起。」 让我把这三个字说出口真的很难,说了之后感觉特别委屈。明明知道错的是自己,理应道歉,可是就是说不出口,说了还觉得自己很无辜。 「哼。」我妈别过头,闷哼了一声。 我生平最讨厌的十件事之二就是嗤之以鼻,还不表态。谁他妈知道你是几个意思。 「相亲是不是?好啦!我知道了!去就去。」最后三个字我说得特别不情愿。为了哄老妈开心,把最后的筹码都搬上桌了。 听见我答应,我妈终于喜上眉梢,道:「你听妈的。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绝对好!」 接着就问起我哪天有时间能约吃饭、提醒我吃饭那天该穿什么、说什么。 我欲哭无泪,觉得自己一定是逃避太久,遭到报应了。 我从来不跟我妈说自己的恋爱事,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以老妈的个性,知道对象是小任之后,极有可能登门拜访。到时候尷尬的就是我。 下午,我让老哥载我去高铁站取票,看了看票上的时间,确定是明天中午。我拿着手机,盯了萤幕半天,迟疑着要不要打给米嘉,与此同时,手机无预警地响了起来,我惊慌地差点没拿稳。 我看着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者,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萤幕上了。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小任。 我是接不接啊?这样的问句环绕在脑海中。要是在以往,我一定毫不犹豫,马上按下通话键。可是,这个时机点实在不是个能雀跃接电话的时机,尤其我们还大吵过,并且没有和好。 想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争气地接电话了,我实在是太想听他的声音了。 「喂?」我沉默了两秒后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且低沉的声线。『陆米嘉你在磨蹭什么?冯少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让我打给你!』 听到他的声音我竟然忍不住哭了。没血没泪的我竟然只因为听见他的声音就泪如雨下。 可是他很明显是打错了,他要找的是陆米嘉,不是这个神隐在纽西兰、形同不存在的我。 害怕被听到我的哭声,我很快地掛了电话。 我抬起手遮着脸庞,接着迅速离开高铁站。 任宇熙!不带你这样玩弄少女心的!我在心里沉痛地怒吼。 我哭哭啼啼的跑回车上,坐上副驾驶座,什么也不说,就是哇哇地大哭。 老哥见我上车前,本来还在滑手机,脸上写满了好无聊三个字。我一进来,碰的关上门,就使劲地哭,直接把他的手机吓掉了。 「喂……怎么了?竟然哭成这副德行…」我没看过我老哥那么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手忙脚乱地找面纸盒,一手搁在半空中迟疑着是不是该帮我擦泪。也是,我这个人从来不哭,不在人前哭,所以第一次看见的人多少会有些慌张。 「呜呜呜……开车!开车!」我操着难听的鼻音指使他。 「不是、思凛,你这样很反常啊!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老哥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 「别问!别管!开车!」我对着他指手画脚,任凭眼泪像没关的水龙头直流,没什么,反正不算水费。 老哥没再说话,手握着方向盘,专心地开车,只是时不时偷瞄我哭没哭。 「本来嘛,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卑微。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不喜欢,但你总会是另一个人的翘首以盼。」 我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牧童跟我说过的话。好久了,其实我和牧童联络的时间真的很少,毕竟相隔两岸。但她说话真的太有道理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是牧童结束在台湾的高中生活,要回大陆的日子。我和子暄还有子暄她哥和江孟杰去给她送机。子暄的哥哥和她是双胞胎,名叫谢子嘉,是个超级妹控。而这个死妹控在短短三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成功的追到了我们宝贝的牧童。 感性的子暄哭成个泪人儿,直抱着牧童,泪眼汪汪地说:「牧童你回去之后也要和我们视频聊天啊。」 「你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也想哭。」牧童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那就哭吧!」子暄说完,哭得更大声了,还引来旁人侧目。 我也希望自己能想哭的时候就哭,但是我就是哭不出来,偷偷挤眉弄眼了半天,愣是挤不出一滴泪水。 「唉呦,宝宝,不哭呢。」牧童轻轻地抱着子暄安慰道,下一秒却露出了杀气,「听好啦,给我看住你哥那个缺心眼的。他要是敢花心,我就连夜坐飞机回来剥了他的皮做辣条吃!」 闻言,子暄先是一愣,接着破涕为笑。而谢子嘉倒是冷得打了个喷嚏。 安慰完了子暄,牧童随即走向我,也给了我一个拥抱,「小思凛,别总念着你那不长眼的发小了,那傢伙就是个白眼狼*!欺负你是个善茬子*呢!好男人遍地都是,人生还长着呢。」 我本来不想哭的,听她这么一说,鼻尖却一酸。 牧童衝着我眨了眨眼睛,说:「不过,本来嘛,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卑微。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不喜欢,但你总会是另一个人的翘首以盼。」 牧童这串话,听起来很绕口令,其实是句句珠璣。 「还有你!可别辜负了我家宝宝啊!」牧童站在江孟杰面前道。 江孟杰有些尷尬的点了点头。 之后牧童和谢子嘉说了一会儿话,就进海关准备登机了。 看着牧童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中,我这才觉得有些孤单。 以前我是挺能享受寂寞的一个人,有了朋友,竟然就开始害怕孤单这件事。 「思凛,我们毕业旅行去东北吧。」子暄抓着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好啊。」 结果最后东北我们没有去成,我和牧童的联系也渐渐断了。子暄仗着一层小姑的关係和牧童多少有些联络。 自从牧童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我就常常想,我这一生做过的蠢事很多,但是喜欢上小任是我做过最蠢的事情。可如若时间能重来,我一样会选择喜欢他,也就这一件,坚持不变。 *白眼狼:东北方言。有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意思 *善茬子:东北方言。意指软柔好欺的人。 第二章(2) 我一回到家就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里,将门碰的一声关上了。我还是在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泪就是止不住。是不是因为我没血没泪惯了死都不愿意哭,上天现在是在惩罚我,罚我把一辈子的泪水的哭尽? 我记得我和牧童还有子暄分享我跟小任的事情的时候,牧童端详了我半天,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小思凛,我觉得你喜欢小任胜过你喜欢你自己。」 她说得没错,我那时候刚升上高中,那段时间我其实挺讨厌自己的。讨厌过去的自己,讨厌那个总是被同学排挤的自己。我对自己是没有什么自信可言的。 我当时很紧张地问牧童:「这样是不是很糟糕啊?」 牧童耸耸肩,说:「也没啥糟糕不糟糕啊。总是会有一个默默付出的人嘛。」 子暄持着反对意见,说:「可是人家不都说要爱别人前要先爱自己吗?」 子暄的话弄得我一阵尷尬,只好陪笑。我那时候才十六岁啊,说「爱」感觉太沉重了。 默默付出的人,我重复着。脑海里像是电影一般,播映着自己曾为小任做过的那些,看起来很伟大其实根本是委屈自己的事情,竟然如此卑躬屈膝。 卑微到尘埃里了。 我在心里不断重复着张爱玲的那句话,卑微到尘埃里。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我累到沉沉睡去,被老哥从床上摇起来,我才知道自己不过睡了半小时。 我皱了皱鼻子,一双肿得比金鱼还大的眼睛直瞪着他。像是在告诉他:「吵我起来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老哥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热毛巾拍在我脸上,说:「洗把脸吧。」 我愣了愣,意思意思地用毛巾抹了几下。 老哥翻了个白眼,乾脆自己上手,他的手劲可不是一般,我感觉我要脱掉一层皮。 他一边帮我擦脸一边恶狠狠地说:「丑死了,竟然把自己哭得像青蛙一样。」 青蛙!?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我一股怒火在腹中燃烧。 我毫不留情地吐槽回去:「你才青蛙呢!还没变成王子的人竟然能娶上我嫂子那样的公主。」 话刚说完,后脑就挨了老哥一掌。 「你一天不白目是会死吗?」 我吃痛地摀着后脑,心里那个恨啊。别人家的哥哥对待妹妹那叫一个温柔细緻,当成公主般的哄啊、好生伺候着,我家这个粗鲁暴躁不说,简直是把我当犯人一样揍啊。江思瑋啊江思瑋,我他妈还是不是你亲妹妹了? 我哀怨地说:「你一天不打我是会死吗?」 「你活该,自己找打。」 我送给他一记眼刀,咬牙切齿地说:「你出去,省得我又挨打。」 老哥没说什么,毛巾拿了就带上门出去。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书桌上那张高铁票,想着要不就不回去了,心一横,就要把它撕成碎片,手机却在这时又无预警地响起了。我心里怒骂着:「你到底是要打错几次!我的小心脏可受不起啊!」就恨恨的接起电话。 『喔?不错嘛,这次接得很快。』米嘉的冷嘲热讽。 是米嘉。我心一沉,但不是因为没接到小任的电话而消沉,是想着这女人打过来绝对没好事。 「说正事。」我捏了捏眉心。 『你回来了对吧?会回高雄吗?』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明天。」 『你住哪里?』 「高火附近。」 『那我们明天晚上约吃饭好吗?』 「嗯。」 『思凛,』 「嗯。」 『……没什么,明天见。』 米嘉掛断了电话,我突然觉得又累又饿。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房间,让老哥给我煮饭吃。所以我才讨厌哭啊,怎么能累得跟狗似的? 老哥躺在沙发上发懒,听见我命令他,也没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继续看他的电视。我就窝在沙发边上使劲摇他,他依然无动于衷。我不死心,因为我实在是很饿,非要让他给我煮点什么。直到嫂子从房间里出来,轻声的说了句她饿了,老哥才爬起来,二话没说就走进厨房,留下一脸哀怨的我。果然妹妹还不如老婆呢。我摸了摸肚皮,拿出手机给子暄发讯息,看她那个妹控末期的哥是不是有了牧童之后还视妹妹为掌上明珠。 晚饭过后,我跟妈说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呃,我有四天的时间会待在高雄。最后一天才会上台北,接着就是回纽西兰苦命的工作。 本来以为我妈会气呼呼地指着我说:「是不是存心的?不想相亲了吗?」 结果她竟然说:「就知道你会逃避,我已经帮你们约在高雄见面了。」 「不是、妈!你怎么能麻烦人家大老远下高雄啊?」我一方面感叹知女莫若母,一方面惊讶她手脚如此之快,又一方面错愕她竟然把人给约到高雄去了。 「怎么麻烦了?迟早要见的嘛。」说得理所当然。 我本来想说些什么来回嘴,但又怕像上次一样祸从口出,只好识趣地闭上嘴,乖乖地摸回房间整理行李。 翌日中午,老哥表示要上班,我不好意思烦他,就自己一个人搭了11路公车去坐捷运,自己坐上了返乡的高铁。在座位上我一颗心脏跳上跳下,弄得我呼吸困难。我即将要见到那个没良心,拐走我十八年的混蛋了。我是真怕啊,同时也很鬱闷,再同时,居然有一丝期待。我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接着狠狠地骂自己:「如果这次又被吼了,我就回纽西兰躲他个十几二十年不回来!再回来我就是小狗!」 到达高雄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二话不说直奔旅馆,吃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点心,吃完就呼呼大睡。我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爱出门。大概是小时候身体糟透了,老妈不让我往外跑。儘管听见邻居小朋友嬉戏玩闹的时候会很羡慕,可是还是听话的哪都不去。可能被关得太久了,自己也不想飞了吧。 睡着睡着,竟然又梦到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老是想起过去事。以前吧,跟小任一起放学的时候,我常常会说起往事,他就笑了笑,说我真是个念旧的人。每次听见他这么说,我都会当他是一种夸奖,笑着告诉他:「好说好说。」 透过梦境,我穿越到了高三那年,小任出车祸后过了四天,他明天就要出院了,可是他出院那天我不想来,所以就买了好多巧克力,算是给他的出院礼物。小任真的很喜欢吃巧克力,国中时还有女生送他巧克力当生日礼物。 我曾经看着吃着健达繽纷乐的小任问道:「不会太甜吗?」 他想也没想就说:「好吃。」 我笑了笑,又说:「小心胖啊。米嘉就不会看上你了。」 他闷哼了一声,默默地将手里的第二条巧克力收回书包。 总之,因为李斌联络我,表示他和小任的一票朋友要给他办个派对,庆祝他出院。问我要不要也一起来,我忖度着我和他那群朋友也不熟,就拒绝他了。 所以我就提着一袋巧克力去医院探望小任,把袋子递给他。 我说:「这是给你的,出院礼物。」 他瞟了我一眼,视线移到那袋巧克力上,说:「我是明天出院。」 我点头,说:「我知道。但明天我不想来。」 他说:「为什么?」 我想想李斌也没说不能暴雷,所以就全告诉他了。「李斌说他们要给你办出院庆祝会,我就不来了。」 闻言,小任冷声道:「都什么时间了还在办这种活动。」 我知道他说的时间是指七月的指考。小任学测没发挥好,说是想再考一次。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国中基测那时候,明明已经是可以上凤中的成绩了,他坚持再考一次,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进了雄中。 我揣度着他的语气和表情:「你好像不太高兴。」 小任挑了挑眉,又摇摇头:「不,我高兴得不得了,谢天谢地。这种鬼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住,每天都被当成是病人。」 我轻轻地笑了,说:「你穿着病人服、睡在病床上,你是病人没错。」 他翻了个白眼送我,「这就是讨厌的地方。要知道我只是轻微脑震盪,又不是得了绝症。」他又补充一句,「最多就是个伤患。」 我又是一笑,没有再说话。 「小毛虫。」安静了一阵子,他出声叫我。 「什么事?」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彆扭,但只有一瞬间,他又恢復那张扑克脸。「米嘉说你太不够意思了,都没跟她说。」 我听了一头雾水,说:「说什么?」 「她说你有了男朋友。」 我愣了愣,眼睛瞪得好大。米嘉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不对不对!我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别开玩笑了! 我说:「我没有男朋友。她胡说八道呢,你还信。」 他说:「不用害羞啊,你可以带男朋友来给我……们看。」 我当时太震惊了,震惊到没有注意到小任语气中的停顿。 「没有、没有!米嘉她乱说的!」我着急地解释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慌张。 小任对于我的反应没有多说什么:「她说她看见了。」 我有点生气地说:「看见什么啊看见?她一定是认错人了。她可是个大近视。」 小任听我说完笑了起来,说:「我信你,只是你的反应太好玩。」 我的脸刷地一阵红了,我技术性地别过头,说:「倒是……倒是有喜欢的人。」 我不着痕跡地瞄了小任一眼,想看他的反应。 可是他依旧是那张扑克脸,我有些沮丧。 「嗯,第一次听你说。」 「诶?」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因为小毛虫你从来不说心里话,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小任跟我不一样,他跟我说了很多事,包括米嘉的事,他说他信任我不会说出去。 可是我不是,我总是不说。就是拿老虎钳掰开我的嘴我也不说。 「因为……因为感觉你不适合这类话题。」 「是吗?」 「你记得第一次基测结束后,我和我妈去你家问你的那个问题时你的回答吗?」 老妈当时和小任的妈妈在救国团学瑜珈,那天,她们约好在小任家练习瑜珈,我正好考完试间得荒,就一起过去了。 那时老妈看着小任清秀好看的脸,问:「宇熙很帅啊,有没有女朋友了?」 他当时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没有,浪费时间。」回忆起往事,当时才15岁的小任和我眼前的小任竟然重叠了。 「对,所以我觉得你不适合聊这个。」 然后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尷尬到最后我直接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小任没有看我,手里读着李斌给他带来的参考书,说:「你明天真不来啊?」 「嗯。我跟你朋友也不熟,我就不来了。」我顿了顿,怯怯地问道:「还是我把米嘉找来?」 其实米嘉昨天来过,跟少麒一起来的。虽然小任没有告诉米嘉,但是我想他见到米嘉应该会很高兴,所以就把这件事跟米嘉说了。小任昨天晚上就传了讯息跟我说谢谢,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很高兴,如果明天米嘉也能来,他会更开心吧。 他抬起头,说:「米嘉?」 「也许你会比较想见她?」 小任语气平淡的说:「现在是我跟你在说话,你别老提米嘉。」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生气了。」 这是个肯定句,不是疑问句。你如果问我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我也不一定能说出来,可是我就是知道他在生气,一看一个准。 小任没有说话,他盯着参考书。 「我道歉,我不该说米嘉。」 他说:「不是你的错。」 我愣了愣,「你没生气?」 他说:「我是生气,但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我还想说什么,小任就说他累了想休息,我只好带上门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也醒了。这个梦,虽然是我的回忆,但还是挺让人失落的。我开始担心起晚上的老友见面会。说到晚上的饭局,我紧张地看了下手机,电子时鐘显示着现在是晚上18:15。距离我和米嘉约定的时间还有45分鐘。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化好妆,并且赶在十五分鐘后搭上捷运。 今夜,就是我的生死劫了。 第二章(3) 我站在捷运车厢内,一颗心脏跳上跳下的。我想起那首诡异的歌「忐忑」,此刻让我很想用孟克的吶喊来唱出这首歌,彷彿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我的心烦意乱。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比我面试工作的时候还紧张。我努力地调整呼吸,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久别重逢、一次老友聚会。 快步走到了约定的餐厅,顺着服务生的指示来到预定的座位上。米嘉和少麒已经坐在位子上,不过两人的样子有点奇怪。好像太安静了,少麒和米嘉都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难道说,我离开高雄七年,就有这么大变化了? 米嘉抬起眼,很快就注意到我,她上前,热络地拉着我坐下。 她说:「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我说:「不至于吧。我是土生土长的高雄人。」 她勾起唇角,揶揄地道:「还土生土长,你有四年的时间在台北,还有近四年的时间在国外。」 我只是笑着,没有答腔。 少麒跟我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继续滑手机。其实我跟他本来就不是特别熟,虽然有「青梅竹马」这一层标籤,可是我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最多只能算个点头之交吧。 我和米嘉简单地聊着,感觉她似乎把我们之前吵架的事情给忘了,所以我也就识相地不提那件事。反正也只有我记着,记着她当时的表情,让我一人内疚就好。十分鐘过去后,小任来了。我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即使我们有大约七年的时间没见。总是很在意身高的小任一下子拔高到了一百八十左右,儘管还是没有少麒高。他蓄着和以前一样的清新短发,总是乾乾净净的样子。他还是很好看,嗯,变得更好看了。我技术性地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米嘉发现了小任,起身挥了挥手:「宇熙,在这!」 小任迈开他的大长腿走了过来,接着坐在少麒的旁边。 「小毛虫。」他简短地跟我打了招呼,露出那个把我拐走的好看笑容。这么久了,他还是叫我小毛虫。 我故作镇定地跟他打招呼,老朋友相聚,没有好久不见,没有近来好吗。 「怎么思凛有绰号我没有?我也想要!」米嘉放下菜单,看着小任说道。 说起来,小任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叫我小毛虫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忘了,居然在眾人面前脱口而出。 小任皱了皱眉头,说:「啊?你要什么绰号?」 其实有一瞬间我真的担心小任也给她起一个。 闻言,少麒嗤之以鼻。 其实从我进来到小任出现,我就没看到少麒摆过好脸色。他一直臭着一张脸,就连他的女朋友米嘉都不跟他互动。 「你给我取个什么小鹿、米宝之类的?」米嘉说完,还故意看了少麒一眼。 这对傻瓜情侣很明显就是吵架嘛。我内心猜测。 「你叫miga不是很好吗?要什么绰号?」小任心不在焉地说着,翻了翻菜单。 以前,少麒会用很英文的方式叫米嘉「miga」,有时候我们也会这样叫她,但还是不如少麒来得频繁。 「不管不管,你今天得给我起一个。」米嘉以前从来不会这么无理取闹,只是跟少麒吵架会让她性格大变吗? 小任的视线从菜单上移开,对上我。我没料到他会突然看着我,心跳漏了一拍。他直盯着我,眼神释出求救讯号。 其实他跟我求救我是很开心的,我有种被信任的感觉。但同时我也很难过,因为我从以前就很听他的话,所以他知道我一定会帮他,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我顿了顿,开口:「米嘉,我们点菜吧!你快点跟我说说哪道菜好吃。」 闻言,米嘉拿着菜单凑了过来,「嗯?哎呀,问我就对了,我来这家店有十来次了。我跟你说,这家的牛排不错……」 我松了口气,我真的害怕小任给她取绰号。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他给谁取绰号,又或许在我之后,他给好多人取过绰号了,但我就是怕,怕自己并不是特别的。 菜上齐后,大家边吃边聊,各自说起工作、日常。我仔细地听着,小任表现得很大方,彷彿我们从来没吵过架。我猜他应该也是忘了吧。没事,他忘了也行。至少现在他看起来并不是不想见我。他如果真不想见我,我回纽西兰后就不打算再回来了。但是我也知道说很容易,做起来很困难。搞不好到时候米嘉或是谁又打电话给我,我又意志不坚定地跑回来了。 我中途上厕所去接了一通越洋电话,是我那可爱的老闆。我的老闆是个女强人,她长得很像漫画里那种精明干练的女祕书,当然她不是祕书,她是一家公司的大老闆,光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就僱用了六个祕书,每个人都负责不同的事务,而我正好是那六个苦命秘书的其中一个。我们这六个祕书还有自己的小群组,虽然我们经常抱怨老闆,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老闆待我们可好了,因为我们的老闆很明显是重女轻男。就算有好东西,也轮不到男人。 我掛断电话之后,眼角馀光看见米嘉就站在我身后。 她问:「这么晚还工作?」 我说:「没有,不算。」 我这个可爱的老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她常常忘记她的六个秘书各自负责什么。所以把专业工作派给不懂专业的人是常有的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会私底下交接。她刚才打来,就是派给我一件非我专业的工作。 我看了米嘉一眼,她站在原地也不进厕所,我猜测她是有话要跟我说,所以我开口:「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米嘉咧咧嘴,俏皮的一笑:「你猜猜。猜我想说什么。」 我顿了顿,问道:「你和少麒……吵架了?」 她摇头,泰然自若地说:「分手了。」 我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 「去年。」 我愣了愣,有些内疚地,「不会是我们吵架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 我不记得我们吵架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但想必是很难听的话。一想到如果是因为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害有情人变成陌生人,我这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米嘉耸了耸肩,说:「没什么,你不用一脸愧疚的样子。而且我觉得你当时说得很对。我找到了比少麒更好的人。」 我微怔,「啊?」 「我跟宇熙在一起了。」她拋出一颗震撼弹给我。 爆炸过后,燃起了阵阵白烟,使得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耳边还嗡嗡作响。 没什么,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我告诉自己,反正小任的心里自始自终就只有米嘉一个人。我也从来不奢望他会喜欢上我。可是我怎么会这么难受? 「挺好啊。他喜欢你很久了不是吗?你早该答应他了。」我感觉自己像机器人一样说着未经系统处理过的话。 米嘉不太明显地愣了一下,「也是呢。没想到他追我这么久了。我这么跟你说你不会生气吧?」 我狐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摇头,说:「没什么,既然你没生气我就不说了。」 我看了一下手机,说:「我还有一通电话要打,你先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回身离开。 结束与另一位祕书的电话之后,我看着镜子前的倒影,问了自己。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大哭一场?可是说真的,我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泪腺是出了什么问题,想哭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不想哭的时候又哭得梨花带雨。小任最终还是得到米嘉了,而我却没有祝福他们的勇气。 我回到座位上,小任他们已经喝起来了,桌上摆着几罐啤酒。少麒大概喝得最多,他的脸红得不像话,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猜他是伤心吧,藉酒消愁之类的。 哈哈,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看来我也需要藉酒消愁呢。于是用开瓶器打开了一罐啤酒,倒在杯子里喝掉,敬我那还没开始,或者根本没有开始就注定失败的恋情。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脑袋晕得不行,只想回饭店睡觉。我跟米嘉说要回去了,让她帮我算一下餐费,因为我实在是很晕,看见数学更晕。 米嘉酒量好,脑子清醒着,算好了大家的餐费,说要不今天就散了,于是大家付了钱一起走到捷运站。 少麒喝得最多,走路摇摇晃晃地,米嘉看了直摇头,上前很自然地将他扶起来。 「思凛、宇熙,你们早点回去啊。我送这傢伙回去。」 米嘉坐上公车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实在没心思去解读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头晕目眩,只想睡觉。目送米嘉和少麒离去,我转身进入捷运站,小任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问:「你也坐捷运?」 他说:「你忘了我现在自己住外面?」 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说过又好像没有,别太期待一个醉鬼的脑子如何运作,我甚至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发酒疯。 「小毛虫,你能回来我挺高兴的。」坐上捷运后,他认真地说。 人家说酒醉后吐真言,我看他也是醉得不行,换作平常,他才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他语气平淡地说:「一直想跟你聊天,问你课业状况、日本好玩吗、纽西兰风景如何、工作还好吗……可是你没有回来。」 「任宇熙你太狡猾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说不想见我,我倒是想回啊。」完了完了,脑袋死机,说话前没办法想,都直接输出了。 「你干嘛这么听我的话?我现在让你跳车你也去?」 闻言,我倏地起身,「臣遵旨。」 还没迈开步伐,就让小任给按着乖乖坐下。 「笨蛋,你真把我说的话当圣旨了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小毛虫,你要敢去死,我会恨你的。」 我撑着眼皮直到终于到了高雄车站,也不记得跟小任说再见没,就昏沉沉地下车了。 我回到饭店,连澡都没洗,碰到床就直接睡了,一直到我早上起来,我想我都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第三章(1) 啊,讨厌的宿醉。 当一个人非常非常的累,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着的时候,就很辛苦了。不幸的是,我现在正在遭受这种痛苦的轮回。一个晚上我进入了一种吐了又睡,睡了又吐,吐了又睡,睡了又吐的死循环。搞得我现在头痛欲裂,四肢痠痛,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啊,该死的宿醉。 就在爬上爬下吐了十来次之后,我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去浴室冲澡。身上充斥着呕吐味和酒味,愈发的想吐。头又晕又疼,四肢痠麻,他妈的,我就一个身体,怎么这么忙啊! 啊,万恶的宿醉。 洗完澡也没用,我依旧头疼得厉害,还时不时反胃。我趴在床上像个死人。我不记得昨天晚上回家前和小任说了些什么,但依稀记得小任好像让我去死还干嘛的,不用他让我去死,我现在百分之百是个死人了,就差个葬仪小队给我收尸。 我拿起枕边的手机,时间已经来到早上十一点,我忙活了一整夜,又累又睏,但就是没睡着。这样下去,还没醉死,我就已经累死了。我滑开解锁萤幕,点选line进入,很快地找到了米嘉。 『在吗?』 米嘉几乎是在瞬间就回覆我:『怎么了?』 我很艰难地在萤幕上输入文字:『你如果有空能帮我买解酒药吗?』 其实我本来不想麻烦她的,可是想想我在高雄也没什么朋友,我能联络的除了米嘉就是小任,可我实在是不想让小任给我买药。尤其他现在和米嘉是情侣,我没理由让人家男朋友给我买东西。 『可以。我早上没事。』 我将地址发给米嘉后就沉沉地睡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鐘,我的房间传来响亮的门铃声。 我在床上挣扎了一阵子,步履蹣跚地去应门。 「谢谢,药给我就……啊?」我愣了愣,站在我眼前的不是身高与我相当的米嘉,而是至少高出我两个头的小任。 「怎么是你?米嘉呢?」我见鬼似的盯着他。 他说:「她临时有事,所以让我来。」 我的天啊!这是个多么心大的女朋友?让自己男朋友来给别的女人买解酒药?喔,我忘了他的女朋友是号称「活在外太空」的水瓶座女孩陆米嘉,就连我这个和她有点血缘关係的都没搞懂过她在想些什么。 「谢了……唔噁……」一阵反胃让我下意识地摀住嘴巴。 他眼明手快地扶着我的肩膀,问:「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接着伸出手和他索要他手里的塑胶袋,「我没事,我吃个药就行,你先回去吧……药呢?你买的啥?矿泉水!?」 矿泉水三个字我几乎爆出我生平的最高音了。我没说要矿泉水吧?为了确认,我还看了对话纪录,生怕自己因为宿醉而打错字。矿泉水和解酒药这两个东西差很多啊,我要是真的打错字,等会儿吐出来的东西恐怕就不是昨夜的晚餐和啤酒了,我会吐出一口老血。 小任一手抓着我,把我抓进房里,一边走还一边说:「是谁让你宿醉的时候吃解酒药的?我保证你吃过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我想辩驳,但是头疼得厉害,还天旋地转,无法思考。「不是……等等,你别晃我,我晕……」 闻言,小任的动作明显温柔许多,他将我按在床上,从袋子里拿出矿泉水,「宿醉你吃那破药是没用的,还是多补充水分吧。」 我感觉昨晚吃下去的东西都淹到喉咙了,差个临门一脚就要洩洪。他竟然让我喝水,我他妈得吐死。到底是多喜欢喝水啊?你喜欢喝白开水也不能这么强迫我吧?我心里满是怨懟,却不敢说出口。 「还是你想脱水死?」竟敢威胁我。 我认命地接过水瓶,拧半天打不开,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废物。 小任拿出另一罐矿泉水,拧开,和我交换手里的水瓶。 我就着口喝,喝了一小口后放下,小任的眼刀就朝着我发射,我只好哭丧着脸喝了好大一口,胃里特别难受。就在我觉得全世界都对我不好的时候,一股震动从枕头底下传来,我拿出手机,发现是老妈打来的,于是滑开通话键。 「妈。」 『凛凛你怎么了?声音这么沙哑。』 「我宿醉,你找我有事吗?」 『我早就跟你说了,酒少喝、对身体不好,你以为你还年轻啊,可以拿健康来换?啊?』 我头痛欲裂,还让她这样轰炸,愈发觉得疲劳。 还想说些什么,肚里却一阵翻腾。「唔!妈,你有事能不能赶快说?我、我想吐……」 『你这孩子……我只是要提醒你,今天的相亲别忘了准时赴约。』 我忍不住嘀咕:「说得好像我经常迟到一样……」 『你说什么?』 「没!我知道了。那个,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吐……」我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掛断,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直奔厕所。 我疲惫地走出厕所,又让小任给逼着灌了好几口矿泉水。行,吐死我得了。我恨恨的想着。 我说:「你如果没事可以先回去了。」 他说:「你还在吐。」 我哭笑不得:「我都让你逼着喝两罐了,能不吐吗?」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只有一下,他很快地回復了那张扑克脸。 「我真没事,你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说:「记得多喝水。」 走出我的房间后,又补上一句:「有事打给我。」 我一边忖着我哪敢给你打电话啊一边陪笑着送他出去。 小任走了之后,我回到床上继续补眠,直到啪搭啪搭豆大的雨声把我给吵醒。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其实我以前可喜欢下雨了,而且我和小任相遇的时间,几乎都是雨天。从我们最初最初的时候,大概是小学一年级,我和小任坐在学校穿堂的台阶上,等待着各自的家长来接送。那天下着毛毛雨,雨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我和小任就一言一句,发起了屁孩话题。 他当时迎着雨水,装模作样的用手抹脸,说:「我可以用雨来洗脸喔。」 我那时不服气,打开我的小水壶,接着雨水,说:「我可以拿来喝。」 现在想想,那雨水不知道有多毒,我全都喝下肚了,莫怪乎我这么蠢呢。脑子让硫酸雨给侵蚀殆尽了吧。 再说说其他回忆吧,其实我小时候是不相信天气预报的,因为没一次准确,结果上国中的时候就嚐到苦头了。所以做人有时候别太铁齿,老天爷是看得到的,哪天祂一时兴起,就让你倒楣到家。我刚好就是那个不受老天眷顾的人。那次的天气预报特别准确,我就是死活不带伞,愣是淋了一星期的雨,本就有气喘的我,还很不幸的感冒了,连个声都发不出来,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不过能请假窝在家我倒是很开心,反正去学校也只会被欺负。不如躲在舒服的地方逃避一时。 米嘉很够义气,请了半天假陪我去看医生。其实我也能自己去,因为就在附近而已。 但米嘉说我病懨懨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会昏倒。我心想我也没那么娇弱啊。 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小任放学后没有去补习班,就直接绕到我家来了。 「没事吧?」我去开门的时候,他劈头就问。 我真恨这时候体弱多病的自己,难得终于有跟小任说话的机会,我居然发不出声音。 「……」我比手画脚了半天,指了指喉咙。不知道小任有没有看懂。 「嗯。」小任应了声,用手比了个喝水的动作。 我点点头。 我记得那天就跟小任比手画脚了一下午,直到我妈打工回来,小任才回去。 即使生着病我还是很高兴,因为小任来了,因为小任读懂我的手语。 不过我后来就开始讨厌雨天了。大概是国二那年吧,天气预报没有说,雨却冷不防地下了,还愈下愈大。我站在学校穿堂,想说等雨停了再走。小任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从书包里拿出另一支摺叠伞给我。我当时还很高兴,想着搞不好我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会带两把雨伞。儘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能跟小任撑同一把雨伞,当然这种妄想和希望给小任公主抱是一样的,都是没有营养的愿望,想想就行,反正妄想也不犯法。 接着第二天,依旧是雨天,这次我记得带伞了。我和小任还有少麒撑着雨伞在校门口等米嘉。米嘉前一晚就兴冲冲地告诉我们她要和曖昧了一段时间的三年级学长告白,让我们等她的好消息。结果是,米嘉哭哭啼啼地从学校跑出来,见状,小任和少麒几乎是反射动作就奔上前。少麒很快地伸出手将米嘉拉向他,米嘉站在一个不会淋到雨的位置。我看见小任从包里拿出的折叠伞悬在空中又放下,眼神始终停在米嘉身上。那样的表情,既担心又生气,我从来没有看过。 哈哈,原来他不是为我准备的,原来我不是最特别的。我当时满脑子都想着这些话,像是复读机一般不断地重复着。我觉得自己非常的愚蠢,我看着地板的水洼,从里面映出我自己的倒影,是连我都讨厌的样子。也许这时候,后期製作该为我应景地配上李玟的自己。 我没哭,在那时候我是不可能哭的,就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个,也没敢上前去安慰米嘉,就抓着伞柄,将雨伞压低,一个人走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还让经过的摩托车给溅了一身雨水。啊,倒楣啊。那次之后,我就开始讨厌雨天,也自己随身携带雨伞了。 第三章(2) 吐了一早上,又喝了好几瓶矿泉水,一过中午,肚子就咕嚕咕嚕地叫个不停。饿得我只好到附近便利店买午餐。我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坐在桌前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我将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后开机,发现有四通来自老妈的未接来电,我摇摇头,我不都说了我不会迟到吗?她到底是有多担心我会迟到啊。忖着,我滑开萤幕,通知栏有老妈和李斌发的讯息。我点开line,打算先看老妈的讯息。老妈发的是语音讯息,我点按播放键。 『凛凛,你和那宇熙是什么关係?他怎么在你房间里?』 我一口饭菜没嚥下去卡在喉咙,差点就发生命案了,我赶紧喝了几口水压压惊。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我整个人又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不对不对!她怎么会知道的?我没跟她说啊!我讲电话的时候小任在一旁也没出声啊!她耳朵哪能这么灵啊?难不成我的手机被老妈装了窃听器?她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我真是细思极恐。老妈这种讯息要是回了,又要解释半天,运气好就是假装没这回事,大家各自安好,运气不好还得愈描愈黑,后者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会发生,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是老妈极有可能因为在忙而忽略我的解释,所以她后续不会追根究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人到中年,甚至老年,最爱的莫过于八卦,我老妈就是这种人。但无奈我现在已经已读她的讯息了,不回肯定会被老妈发送各种她自称「关心」我却认为是「扰民」的电话攻势。我捏了捏眉心,按下录音键。 「没有人在我房间!没有!任宇熙也没有!」 我实在想不出要回什么,又不想和她解释,只好扯了个谎。现在我得想想,万一谎言被戳破后我该拿什么来圆谎? 一声长叹后,我有些疲惫地点开了李斌的讯息,他发来一张意味不明的贴图,我挑了挑眉,也回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贴图。十分鐘过后,他再度送来一张贴图,同样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我没什么耐心,就回他:「你到底找我干嘛?」李斌在五分鐘后回了讯息过来,说:「关心你谈和没啊。」我将胡萝卜夹起送到嘴里,心里想着虽然谈和了,但感觉自己输了。 我放下筷子,输入讯息:「谈和是谈和了。」 可是打了败仗,比割地赔款还不如。儘管打从一开始那就不是我的领土。 他回:「看你这串话大概是没戏了。」 还说什么有戏没戏,压根儿就没开演啊。 我回:「我就没指望它开演。」 他回:「大姐,你不会是被瓜分了领土而不自知吧?」 我回:「你有话说话,少跟我打哑谜。」 我实在没心情猜谜。还说什么被瓜分了领土,那就不是属于我的领土。 他回:「没了没关係啊,我的领土能分你。」 还来?这傢伙还挺间的啊。 我回:「说人话。」 他回:「我的意思是,你让他逍遥去,我来安慰安慰你。」 又开始了,这傢伙能不能正经点? 我回:「滚。」 他回:「我认真的,朋友之间不该互相帮助吗?」 我回:「你现在出门后左转,好走不送。」 他回:「左转进厕所了大姐。」 我回:「那正好,你和里面的东西很合。」 我输入完毕后就把网路给关了,继续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后,我从行李箱抽出一件蓝色条纹白底洋装,是老妈逼迫我在相亲时穿上的东西。我生平最讨厌的十件事之三就是穿裙子。说真的,有些人穿起裙子来真的挺好看的,但我就不是属于那一类人。而且我讨厌裙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穿了像没穿一样。毕竟裤子穿习惯了,突然套上裙子后感觉自己好像只穿了条内裤一样的尷尬噁心。但是开始上班后,总是有不得不穿裙子的时候。对我来说,简直是要命! 我国一的时候就曾经为了裙子的事情和老师槓上。我记得国中制服有裤子和裙子,但学校就是该死的制定了裤子必须冬天穿的蠢规则。我那时候就是老师眼中制服日不穿裙子穿裤子的叛逆学生,结果联络簿上被写了红字的倒楣鬼。印象中是让我妈督促我务必穿着裙子还是什么的讨厌文字。那天放学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想着我妈看到那串红字得杀了我,弄不好还得追着我满村子打。我愈想愈怕,心里直打哆嗦,就哭丧着脸回到家中。 谁知道我妈当晚看了联络簿,嗤之以鼻地说:「你们老师管得可真多。」就签了名。其实我事后想想,她根本没心情管我在学校怎么了,她那时候一门心思都在即将破裂的婚姻上。可是她这句话无疑是给我了勇气,你也知道人要是有了靠山,上房揭瓦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我心里就有底气了,后天制服日依旧穿着裤子,这可把班导师气得不轻。她就在早自习的时候,把我叫到台前,说是让我看看全班,就我一个人穿裤子。她气呼呼地数落我,说什么我太不合群了、不懂得遵守校规等等的鬼话。我瞄了班导师一眼,心想你这眼睛又圆又大可水灵了,怎么偏偏是个瞎子呢?班上这么多个男生你没看见吗?什么叫做就我一个人穿裤子?我心下有气,这句话在舌尖上打了两转又吞了回去,愣是不敢说。她见我没说话,又继续数落我,还说要记我一支警告啥的。我当时好委屈的,思忖着我的国中生活好悲惨啊,不仅被同学霸凌,现在连老师都欺负我,我怎么这么倒楣呢?顿时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概。 跟小任一起走路回家时,一句话也不想说。要是在平常,我一定恨不得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或是听他说话也行。可是那天实在是太难受了,什么话也不想说,估计小任说什么我也没听进去。我妈那天晚上看了联络簿,知道我因为不穿裙子被记了一支警告,眼睛瞪得好大。我心想完了,今夜就是我的死期,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跟小任了,早知道会死,我今天就应该好好跟小任聊天的。 就在我自己脑补一齣狗血大戏的同时,老妈打开笔盖,用力地在联络簿上面签名,接着自言自语道:「什么世道?不穿裙子还犯法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有多开心,我心想我有老妈罩着,我还怕什么。抱持着这样的心情,隔天我带了裙子到学校,在班导师的面前用剪刀把那件裙子剪个粉碎。班导师瞠目结舌地瞪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狂的事情,至今难忘。 当然我的报应很快就来了。我的下场是,班导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老妈,我老妈气结,拿着棍子张牙舞爪地说:「你给我剪了!?你知道那裙子花了我多少钱吗!你给我剪了!你做事情不经过脑子的吗!」其实她根本没有打我,她只是嘴上碎念。她为了那纸协议书忙得焦头烂额,还得顾上我这件破事。她大概是觉得我很不像话、很不会为家里着想吧。她和老爸都已经吵到要离婚了,我还整天给她惹事。只是我当时一直沉浸在被同学排挤、被老师欺负的低气压中,心想你有你的心事,我也有我的啊。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觉得老妈根本没心思管我这些事。所以我的国中生活,说真的,并不快乐。同学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做朋友,没关係,反正一个人也习惯了;运动鞋丢了,找回来就好;药被藏了,跟同学晓以大义了半天,总是能拿得回来。可是我的心脏受伤了,却难以修復。 第三章(3) 相亲这件事情,从来都是做父母的最积极。我每年回台湾至少都会被迫参加一场相亲,而我每年都会拒绝第二次来往,连号码都不交换。这可把老妈气得不轻,因为那些都是她的朋友的儿子,我无疑是得罪了她所有的朋友。可是拒绝去相亲,我妈又会一哭二闹三上……不,她没上吊,是我要上吊了。看着我妈在那闹,累得我都想往房樑上一掛,两腿蹬直,一死了之。想到这里我就欲哭无泪,怎么老哥能自由恋爱,我就非得要来参加这种虚假的约会?这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搭乘捷运去相亲地点的路上,我内心不断散发着负能量。不过,想归想,我这次其实是很认真要来参加相亲的。小任和米嘉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也有想要从小任那里毕业的念头。对一隻脑袋如水泥固执地吓人的金牛来说,放弃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我常常想如果这时候让我说放弃,我感觉我前面的十八年都是在浪费时间,而我不想要让自己这样以为,所以我会选择坚持。但是人总要认清现实,小任和米嘉已经成为新的情侣,我继续这么喜欢他也是徒劳。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走出捷运站,无奈地盯着手机萤幕里的,老妈传来的那张相亲对象的照片,对着自己说道:「如果……如果谈得来,我就放弃小任,试着去喜欢别人。」 我理了理衬衫和长裤,是的,长裤。我犹豫了半天觉得穿裙子实在不合适,感觉不擅长穿裙子的我一会儿要闹笑话。老妈每次相亲都建议我穿裙子,为了讨好她,我出门跟回家都穿着裙子,她就会以为我真的穿了漂亮的裙子赴约,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半路找个厕所换成轻便的t恤和长裤了。 我站在餐厅面前,轻轻地深呼吸,接着推开门入内。 服务生带我到座位上,那人来得挺早,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跟我打了招呼。 「是江思凛吧?」他面露微笑,态度十分大方。 我点点头,问:「你就是唐书晏?」 他应了声,示意我坐下,并指了指菜单:「先点菜吧。」 我翻开菜单,技术性的偷瞄了他一眼。他是挺好看的,真要形容的话,他有点像大陆男星李易峰。他当然没有李易峰本人帅,人家是明星,是有包装过的。他也就只是长得像而已。而小任,他虽然不是特别帅气的类型,但是清秀的外型就很吸引我。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他如果长得像我哥那般丑我也会说他很帅的,但我是万万不可能说我哥帅的。我嫂子站在他身边就是他顏值的一小步提升了。 服务生来了,我漫不经心的点了几道菜,接着唐书晏开口:「我听阿姨说你在纽西兰工作?」 我应了声,问:「你认识我妈?」 他笑了笑,说:「我是门诊医生,你妈曾经是我的病人。是我妈推荐她来的。」 我记得老妈有一次从楼梯上跌下来,貌似摔到了尾椎,去医院照了x光,发现尾骨骨折。老哥半夜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语气急得彷彿老妈是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吓得我整夜没睡好,隔天请了假就直飞台北。不过我那时候并没有见到主治医生,因为我到家的时候妈已经结束检查了。可是老妈因此卧床了两三个月,因为医生说不能坐。 我眨了眨眼睛,问:「你是骨科医生?」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笑着说道:「给你。这样不会太正式吧?」 我接过名片,看了一下,说:「看你这名字好像挺会念书的。」 他没有谦虚,反而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所以当了医生。」 我忍不住笑出声,服务生在这时上了菜。美食当前,我也就顾不上说话了。一抬眼,发现他也专心地吃着,倒是松了口气,省得尷尬。 服务生陆陆续续上了菜,和唐书晏也聊了许多,还好他没跟我说一堆医疗知识或是骨头什么的。所以唐书晏这个人作为聊天对象还是不错的。我们从工作聊到家庭,从家庭聊到兴趣。最后又谈起武侠小说。他说他很喜欢金庸和古龙写的武侠小说,问我看过没。 小任的习惯是,读完参考书之后必定会看一本课外读物,所以他很不幸地近视了。通常,他的课外读物都是金庸的武侠小说或是悬疑推理类的小说,我以前间着没事就会跟小任一起去村子附近的图书馆。通常是他读参考书,我看言情小说。接着他读完书后,我会跟他一起看他借的课外读物。我们一起看了倚天屠龙记、碧血剑、射鵰英雄传等等。我记得小任当时还问我喜欢哪个角色,我那时候说我喜欢小昭,可惜的是张无忌没有选择小昭。 「我喜欢倚天屠龙记。人的一生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艷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我觉得张无忌就是那个幸运儿。」 这句话我听过,而且是从牧童那里听来的。我以前还常常觉得牧童很厉害,总是能说出很惊人的话。结果后来发现那些其实都是她从网路上看来的。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听她说话,感觉心灵被抚慰了。不过她说的这句话我并不认同。我这个人更偏爱「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我也不相信自己能遇见两个人,能让我这么喜欢的也只有小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我说累了,唐书晏点点头,宽容地说好,那今天就散了吧。 唐书晏,内在来说,幽默风趣,感觉是个开朗的人。外表来说,称得上是高富帅。整体很好,真的很好,但就是不对。 我收拾了一下皮包,起身。他从怀里拿出手机,说:「如果可以,我们能交换line吗?」 「line?」 「我觉得跟你聊天很快乐,也许我们下次还能约出来。」他的脸色透露出一点不确定。 我犹豫了几分鐘,良久,我拿出手机,说:「好吧。」 结了帐,我们走出餐厅,外面正下着大雨,在这样的季节非常少见的大雨。 唐书晏撑起了雨伞,说:「要不要一起撑?」 我退回屋簷下,说:「没关係,我等雨停。」 闻言,他哈哈大笑:「那你有得等了。」 我尷尬地笑了两声。他拿出手机,说:「我帮你叫计程车吧。」 「不、不用了……啊!」我着急地想上前制止他,结果发生了戏剧性的场面。我那不止滑的小白鞋就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我整个人扑进了唐书晏的怀里。 老天爷!不带祢这么捉弄人的啊! 唐书晏眼明手快的拉住我,问:「没事吧?」 「我没……」我话都没说完,更戏剧性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右手手臂被后方的人一抓,我的后背撞进了某个人的怀里。 待我好不容易站稳,抬起头来,发现这个某人其实是小任,你可以知道我有多么震惊。 我的脑袋里闪过好几百个黑人问号。他怎么在这?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那是什么表情?喔,他在生气,我一看一个准。不对,他生什么气?我又没惹他,他瞪着我做什么? 「你、你怎么在这?」我有些尷尬地问道。 「路过。」他简短地说。 「我信你个鬼啊。」我冷冷地说道。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这位是……?」唐书晏狐疑地看着我们。 喔,天啊,我差点忘了这人了。 我吞了吞口水,抢在小任说话前说道:「我哥!」 我回头看着小任,只见他直瞪着我,眼神像是在说:「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嫌弃不够帅吗?这种时候你还挑什么?我无奈地瞪了回去,眼神示意他:「求你了,别拆我台。」 小任点了点头,我猜他是妥协了,他伸出友善的手,客气地说:「你好,不好意思,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唐书晏也大方地伸出手,说:「没关係。你们兄妹长得挺像的。」 我的妈啊,你就别加油添醋了。我已经尷尬地想挖个坑跳进去,躲他个十几二十年不出来。 「思凛,既然你跟哥哥会合了,我就先回去了。」唐书晏看着我说道。 我微笑着目送他离去。等到唐书晏走远,我回过头来看着小任,说:「你、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 他生什么气嘛,我又没招惹他。他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彷彿是我得罪了他。但我不敢问他为什么生气,感觉会问出不得了的东西,而我不想听那答案。 「你当我傻啊?你又不逛街你会路过这?」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三多商圈。周边都是百货公司,我不相信根本不逛街的他会经过这。 短暂的停顿,最后他说:「阿姨跟我说你在这的。」 「阿姨?」我先是一愣,接着意识到他说的是我老妈。「你什么时候跟我妈联络的?」 「今天早上,」他补充了一句:「你电话没掛。」 我一听,白眼都要翻到后脑了。原来那则讯息不是空穴来风。敢情是你趁着我在厕所吐得唏哩哗啦的时候跟我妈讲了电话是吗? 「你……」我本想说什么来骂他,但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看着撑着同一把雨伞的我们,我曾经的妄想终于实现了,但却是在这样尷尬乌龙的场合,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发现自己和小任贴得有点近,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今天最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我脚底一滑,看见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小任很快地拉住我,我直接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 我揉了揉鼻子,虽然是柔软的墙,但这一撞还真是,一个疼字了得啊。 还好我这鼻子是真的,不然这一撞给现出原形了。 卧槽,回去我就要把这小白鞋给丢了!真是太能给我惹事了! 忖着,我犯了一个超级大错误。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小任。我的心脏就像装了音箱一样,放大音效。 我们就这么对峙了有十秒左右,然后小任别过头,我从他身边退开。 他大概是想到了米嘉吧,因为我也是。 以米嘉的个性,她要知道这件事情得把我大卸八块。不、不对!这是不白之冤啊!我又没让他来这里!他如果不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追根究柢,是、是你男朋友不规矩!!我恨恨的在心里为自己开脱。 「你还有别的雨伞吗?」我问他,因为他以前都是带两把伞的。 「没有。」 「前面有一家便利店,你送我到那就行。」 「为什么?」 「买雨伞。」 「喔。」 可是经过便利店的时候他愈走愈快,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走过了。」我出声提醒。 「是吗?」 他的语气平淡得让我生气:「你瞎啊!这么大个便利店你没看见?」 他转过头来瞪着我,冷冷地说:「我送你去捷运站。」 我一把火全上来了。是他的错,他没事招惹我做什么?我就买个雨伞而已,他有必要这样吗? 「任宇熙!你他妈有病啊!」细数我这十八年来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感情中,我从来没有对小任发过脾气。 可是,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气呼呼地说完,也顾不得雨下得大,就直奔便利商店。 「小毛虫!」我听见他喊我,也知道他追上来。 我走进便利商店,抽起架上的雨伞。结完帐后,我撑着雨伞走出便利商店,小任没有走,他站在门口等我。 他将他手上的外套递给我,说:「穿着吧。」 我已经淋得全身溼透,可是我不想穿他的外套。我摇摇头表示不用,反正傻子不感冒。 他的手依旧僵在那,语气硬了些,「穿着。」 他语气一沉我反而蔫了,只好乖乖地拿了外套穿上。我就是怕他生气。 等我穿好外套,他问:「走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旁边。一直到我到站了,下了车,我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第四章(1) 连着参加两天的聚会我已经身心俱疲了。我请假回来台湾明明是来放松的,却比出差还不如,我实在是累得荒。还有一天,我在高雄的行程就结束了,但是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遗憾,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似的。我躺在床上发呆了半晌,接着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通知栏,老妈发了几条信息。她好像已经把小任在我房间里的这件事情给忘了,她传了好几条讯息都是在问我相亲对象如何?我皱了皱眉头,妈啊就别提昨天的相亲了。我现在想起来想死的心都有了。说起来,小任怎么会在那种时间杀出来?如果他不出现也不会发生这些破事;如果这些破事没有发生,我也不用这么怕米嘉把我给杀了,如果……嗯,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了,我看了一下萤幕,发现是米嘉打来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准备杀了我?我战战兢兢地按下通话键,脑袋里想像着自己被大卸八块后的血腥模样。 「喂?」我的声音沙哑地如鸭子一般。 『不是吧?你还在睡?』 「醒了。」只是身体没醒,何况是大boss打电话来,吓也吓醒了。 『既然醒了,我中午没班,我们两个去喝一杯?』 这个死酒鬼怎么一天到晚想着喝啊?不会是想灌死我,逼我醉后吐真言吧? 「喝酒啊?」 『大白天喝什么酒啊?我们喝咖啡吧。』 「喔。你发地址给我吧,我过去。」 还好不是喝酒,不然我又得吐死。我已经得了一种只要看到酒就会死的病。 掛了电话,我茫然地走进浴室。米嘉打这通电话什么意思?看样子绝对不是单纯找我喝咖啡。这该不会是要兴师问罪来了?约我去喝咖啡就是……引君入瓮!?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脑子里面胡思乱想。完了完了!所以人真的不要做坏事,夜路走多了都能碰上鬼。 洗漱完毕,米嘉也发来了时间和地址。我换了衣服后就怀着不安的心情出门了。 到了咖啡厅,发现米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我走了过去。 「嗨。」她跟我打了招呼,接着朝服务生挥了挥手。「你喝什么?拿铁吗?喔,还有这家的提拉米苏不错吃。」 「拿铁。提拉米苏。」我听了米嘉的建议,向服务生点了咖啡和甜点。 热腾腾的咖啡上桌后,我摸了摸白色的瓷杯,正好拿来暖手。 啜了一口咖啡,我抬起眼偷偷看了米嘉一下,她正吃着甜点,脸上表情尽是喜悦。 看来她心情挺好的,应该不是要跟我兴师问罪吧。 「思凛,你喜欢宇熙吧。」米嘉没来由地突然拋出一句话。 我的舌头让咖啡给烫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咬了咬舌,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 这要是以前,我一定会不淡定地矢口否认。不过,年纪大了,这种少女心的事情做不来了。 米嘉喝了一口咖啡,说:「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也就只有宇熙那根木头没看出来……啊,太苦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米嘉见我没说话,又继续说:「你那天说宇熙喜欢我很久的事情,其实我也没看出来。看来是当局者迷啊。」 「嗯,你说这个做什么?」我不理解米嘉的脑回路,事实上,大概没人能理解。 没回答我的问题,米嘉几乎是话锋一转:「啊,你明天几点的高铁啊?」 我先是一愣,努力想跟上米嘉的节奏:「呃,11点55分。」 她很快地说道:「我去送你。」 我赶紧摇头拒绝:「不用啦。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米嘉的工作是餐饮业,在着名的餐厅里当服务生。尤其是中午的午餐时间,忙碌是肯定的,所以我不希望她来送我。 米嘉不以为意地说:「我和同事换班了。宇熙早上也没课,我们一起过去。」 连小任都要去!?妈啊,我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想起我昨天的尷尬场面。 我间间地说道:「他是老师也不能跑掉吧。高三学生欸。」 小任现在是高中的化学老师,我最讨厌的科目。同时还是高三班的班导师。 米嘉得意地说道:「他班上的学生可好带了,自动自发地念书,不需要他啦。」 我顿了顿,没再说话。米嘉得意的语气彷彿是在为自己老公骄傲一般。 「思凛,你难道没有此去一别,何年再见的感慨吗?」 米嘉突然问我,我还没回答,她已经先说了:「我有。我以前有好多朋友的。但是见面的机会愈来愈少了。」 其实我懂,随着年纪增长,有些人想见却很难见着。所以人会愈来愈孤单,甚至死亡,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想就很难过,所以我不喜欢讨论这类话题。 「米嘉,我们别说这个。换个话题好吗?」 米嘉点了点头,说:「好。」 她对上我的眼睛,问:「思凛,你很讨厌我吧?」 我愣了下,她还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欸,我完全跟不上她。不过说讨厌,我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可是的确,我是讨厌过她的。 「说不上讨厌。我是羡慕你。」同时嫉妒。但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 听了我的回答,她突然笑了出来,问:「你羡慕我什么?」 「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好、大家都喜欢你、同时……」 其实我妈跟小阿姨年轻的时候都是美人胚子,只是我和我老哥很不幸地遗传那个人多一点。不过老哥比较惨,如果说我继承了百分之五十的基因,老哥几乎继承了百分之百。 她笑着替我接了下面的话:「同时宇熙也喜欢我,是吗?」 这是事实,所以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米嘉忽地说道:「并不是大家都喜欢我的。」 「我老妈觉得你好。她可喜欢你了,我都怀疑我不是亲生的。」我语气平淡地说,但是内心却有一丝酸味渗出。其实我这个年纪是不应该计较这种事情的,可是老妈总是拿我和米嘉比较。比着比着,被比的人天天不快乐。 米嘉哈哈大笑:「哈哈,一样嘛。我妈也喜欢你。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比较好。」 我啜了一口咖啡,道:「小阿姨喜欢我什么?」 米嘉还没说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半晌,她模仿小阿姨的语气说:「哎呀,太早了,这么早就谈恋爱。你看看人家思凛,都到纽西兰工作了,麵包还是比较重要的。」 听见她这么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开玩笑地说:「要不我们交换?」 米嘉微微一笑,说:「你是说七月与安生吗?」 我愣了愣,没想到她也看过这部电影。几年前,这部电影还挺火的,当时两位女主角都得到了金马奖影后的殊荣。 我还没说话,米嘉已经接着说:「其实我们已经交换了。」 「什么?」 米嘉一脸羡慕地看着我,说:「我这辈子还没离开过高雄呢。」 说起来,米嘉似乎除了屏东和高雄之外,就没去过其他地方。她以前不是这么恋家的人啊,她常常往外跑的,反而是我因为身体状况只能待在家里。我当时还很羡慕她总是能出去,而我只能一边埋怨自己身体差,一边伏在窗边看着她和少麒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我问:「不想走?」 她摇摇头,说:「只是喜欢待在有朋友在的地方。」 安静了一阵之后,米嘉缓缓开口:「你说你羡慕我,其实我反而羡慕你。」 我狐疑地看着她,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又不好看,性格也是烂到炸。 她往咖啡杯里加糖,忽然冒出一句:「那个人拒绝接收名为米嘉的包裹。」 米嘉的老爸,我们都没有见过,据老妈的说法是,他是个渣男,知道小阿姨有了孩子后就跑掉了。以前,只要有人问起,米嘉都会这么回答。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看起来酷酷的。所以我们都觉得她大概是不在意这件事。 「思凛,对你来说,姨丈是个不顾家的浪子。可是在我眼里,你至少见过他、听过他的声音,你小的时候他还曾抱过你。」米嘉一边说,一边用汤匙搅拌咖啡杯。她的视线停在咖啡上,没有看我。 「我就没有这种运气了。我没看过他、没听过他的声音,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以前我觉得她对此事豪不在意,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在意。 「所以,你羡慕我什么?羡慕我是个没有老爸的孩子?」 她说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讽刺啊?我也是个没有老爸的孩子,她凭什么这样说话? 「米嘉,我羡慕你,但不是羡慕这个啊。」 米嘉衝着我微微一笑,「我知道啊。我就是说说。」 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我心里想着。 「你还记得我国中失败的告白经歷吗?」 我点头。那天同时也是我失败的暗恋经歷。 「那个学长真的很好。我一直以为我会成功的。可是他听了我的告白只跟我说……真噁心。」米嘉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地彷彿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彷彿只是在告诉别人「喔,我刚才在路上摔了一跤」这样简单微小的事情。 「你知道吗?他走的那个背影,让我想到那个人。我觉得我又被拋弃了。」 我愣了愣,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我真是恨死那个当时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江思凛了。如果有时光机我一定要穿越回去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所以,你羡慕我什么?羡慕我被拋弃?」她看着我露出微笑,语气却酸得像柠檬。 我实在是受够她这样说话了。她说话一定要这么酸溜溜的吗?好像我羡慕她是我的错一样。 我语气一沉:「够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个。我不羡慕你了,这样可以了吧?」 「思凛,别生气。我不是要跟你吵架。」米嘉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很好,拿出点自信,你不需要羡慕别人,你自己就很好。」 我又是一愣,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我发现我跟不上她的思考速度。 「有时候我感觉,你喜欢宇熙,却讨厌你自己。」 她说的话和牧童一样,原来,大家都这样觉得啊。 「这样果然很糟糕,对吧?」 「是没什么不好。但是做自己不是更好吗?」 做自己?到底哪一点才是做自己啊?我现在不就是我自己了吗?难道说我已经活得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我就是我自己。」我看着米嘉,一脸正经地:「我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米嘉微微一笑,没再说话。她笑得高深莫测,笑得我烦躁。 和米嘉的午茶会很快就结束了,我独自回到饭店休息。因为中午喝了咖啡导致我例行的午休时间破灭,现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没睡着,而且心脏突突的跳得厉害。看来米嘉推荐的那什么破咖啡店的咖啡品质并不好,一喝就明瞭。我其实是不太喜欢喝咖啡的人,或者该说是不能喝,因为我有气喘。不过病情渐渐好转后,也开始尝试喝一点,目前也就拿铁勉强能接受。可是如果遇到品质不好的茶或咖啡,就会像我现在这样,心脏似乎要炸出胸腔的疼,喘不上来气,觉得自己快死了。这个该死的米嘉,是不是想害死我啊?什么咖啡店不好找,偏偏找那种烂店。我拿出手机,很快地找到了米嘉的line,我艰难地输入文字后送出。「陆米嘉你给我负起责任!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送出讯息后,米嘉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按下通话键,还没开口就感觉眼前一黑,渐渐失去意识。 第四章(2) 再度转醒后,心脏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就是觉得身体有点软,使不上劲。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好白啊,到处都是白色的。只有在我床边坐着的这个人是蓝色的,穿着蓝色的牛仔外套。我还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小任,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正闭目养神呢,他的眼睫毛好长啊,就连睡觉都这么好看……等等,我这是在哪?他又是为什么在这里? 「宇熙。」我轻轻地出声叫他,他没有回应。 我顿了顿,提高了分贝:「任宇熙。」 他这才睁开眼睛,视线对上我,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十秒鐘,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些红,正想问他,只见他倏地起身,声线一沉:「小毛虫,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啊?别突然这样说啊!太吓人了吧?我不过是晕了下,他说什么?我差点死了……?所以我现在……是在医院吗?我以后再也不喝什么咖啡了,打死我都不喝了。 我哭丧着脸看着他:「那我还活着吗?」 「你说呢?」 我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可就是使不上力,我开始怨恨自己这副药罐子身体。 「那个……你能不能……」我还没说完,小任就按了下床边的遥控,床头缓慢地抬高了,接着他递给我一杯温开水。 我坐直了身子,喝了水之后,道:「谢谢。你没事吧?眼睛好红。」 该不会是哭了?不,怎么可能?我认识的小任才不会哭呢,甚至是为我哭。 他伸手抹了抹眼睛,说:「没什么。」 这时查房的医生走了过来,看到了我,停下,说:「醒了啊。身体还好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还好,就是有点使不上力。」 医生又看了一下我头上的数据,说:「目前一切正常,你再休息下,体力回復后就可以回家了。」 「啊,谢谢。」 医生偷偷地笑了一下,说:「别谢我,谢你男朋友吧!要不是他把你从饭店抱出来,你还没这么幸运呢。」 我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医生已经绕到别张病床去了。 他、他刚才说……? 我回过头来看着小任,「宇熙,你……」 他云淡风轻地看向别处,说:「救护车太慢了。还有,你挺重的。」 我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减减肥吧。」 他说:「干嘛减?想减成纸片吗?」 「你说很重。」 他说:「减个鬼。你这样的身材叫做刚好。」 我顿了顿,岔开了话题:「你在这待了多久?」 他看了下手錶:「四小时左右。」 这么久?我昏了这么久? 「你今天没上课吗?」 他说:「请假了。」 听见他这么说,我忽然喉咙一紧。完了,我会哭出来的,我下意识的抓着水杯大口大口的灌水。 我轻轻地咳了一声,没想到竟然发出如鸭子般沙哑的嗓音:「谢谢……」 他忽然自言自语道:「忍不了了。」 「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小毛虫,你要是死了,我会恨你的。」 透过他的手掌传来的温度,我一下子就暖了起来。任宇熙,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啊,还是在我心脏特别脆弱的时候,这样我怎么知道我是因为咖啡而心悸还是因为你? 在医院躺了半小时之后,小任去帮我领了药,然后就叫计程车把我送回饭店。我一到柜台,就让两个穿着制服的姐姐还有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给围住。我愣了愣,只见她们九十度弯腰鞠躬,嘴里不断的道歉。由于他们的大动作,引来大厅内几个客人的侧目。 我有些尷尬的说:「没事的,这跟你们无关,我是喝咖啡晕的。」 西装男必恭必敬地说道:「毕竟是在我们饭店发生的,是我们的疏忽。」 西装男送给我几张礼券后,就转身走了。 那两个穿着制服的姐姐将我拉到一旁,说道:「小姐你男朋友太帅了!一早上就在我们员工这里出名了。」 又是一个误会的,但我已经身心俱疲,所以就懒得解释了。 「他衝进来就吵着要你房间的钥匙,还说什么你要是死了,他就在这间饭店上吊。」 另一个姐姐漾起了微笑,一脸崇拜的说:「对啊,你都没看到他急成什么样子。他一进房间就马上抱着你下楼了。哇!太帅了!」 我听着两个姐姐一言一句,一来一往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却愈发疲惫。任宇熙,你怎么偏偏在我心脏最难受的时候做了这些不利我心脏的事情啊?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反效果啊?我觉得心脏愈来愈痛了,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咖啡还是因为小任。 我一直到后来去看了line界面和通话纪录才知道,我写的讯息并没有传到米嘉那,而是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错发给了小任。想当然,那个打电话来的人也不是米嘉,是小任。我抓着手机忍不住哭了。没想到,经歷一场死劫后,突然就变得感性了。 心情稍稍平復后,我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回覆未读讯息。有十几条来自老妈的讯息,另外有一条来自唐书晏。老妈的讯息忽略几张贴图不看,她传来的文字讯息都是在询问我相亲的结果,看来她只关心我的后续发展。不过我看后续发展是不太可能的了,昨天还突然冒出个任宇熙,估计给对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了。我看起来还真像个……啊,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草草的回覆老妈,说是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就别操心我这里的事情了。 我一直到洗完澡之后才有勇气点开唐书晏的讯息。我也不懂我为什么要害怕,只是有一种如果已读了,好像有什么就要开始了的预感。但我还没想好要开始,甚至根本不想开始。可是我还是看了他的讯息,没有为什么,就是那个未读讯息的显示灯让我觉得十分烦躁。唐书晏发了好长一段讯息,内容大概是说昨天的用餐很愉快、很高兴认识我之类的客套话。接下来就是希望下次还能出去吃个饭,他知道台北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最后就是,希望我能代他像哥哥问好。最后的最后,还有一个p.s,是哥哥好像变帅了,后面还有笑脸。 啊?啊!啊!!这个p.s是什么意思!我尷尬地又想挖个坑往里面跳了。他知道!他知道任宇熙不是我哥。为什么他知道?我想起前几年我妈从楼梯上摔下去时,我老哥送她去掛急诊,估计那时候他们就见过面了。所以他明明知道,却还是没有拆穿我。这个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啊?我欲哭无泪。为自己没有瞻前顾后就随便扯谎说任宇熙是我哥这件事情而后悔。我顿了顿,在对话框内输入文字:「谢谢你,同时也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骗你。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去你说的那间餐厅。」隔着萤幕打出这么几个字竟然会让我这么尷尬。 我将手机往床头一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渐渐的进入梦乡。 翌日,我早早办了退房,就提着行李前往左营高铁。看了一下手机,唐书晏回了讯息,内容大致是表明自己不会在意,他希望能跟我多聊聊之类的。我将手机放回随身背包,打算晚一点再来回讯息。米嘉和小任已经到了,我一上前,米嘉就向我扑过来,用力的抱着我,我感觉我快窒息了。 「思凛!!我听说你昨天晕倒了!?你没事吧?」 「我如果有事现在就不会站在这了……呃、你再不放开我我真的要出事啦!」 闻言,米嘉很快地松开我,脸上写满了担忧:「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去喝咖啡。」 我开玩笑地说:「你他妈就是想弄死我。」 米嘉略带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我偷偷瞄了一眼小任,他只是低着头看手机,其实我知道他大概也不会在意我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对于他的冷漠有点沮丧罢了。明明他昨天还是那样……不,果然还是不应该抱什么期待。毕竟他现在可是米嘉的男朋友。至于昨天那个,谁知道,他大概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吧? 我心一横,故意说道:「回来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一趟机票也不便宜。」 小任没有任何表情,反倒是米嘉有些失落地看着我,说:「你真不考虑回来台湾工作啊?」 并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什么让我想回来的理由。可是也没有让我继续待在纽西兰的理由,因为我当初就只是为了躲避小任和米嘉这种幼稚而无聊的理由才跑到纽西兰那么遥远的地方。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需要了。 我随口道:「再说吧!工作难找。」 话音刚落,米嘉就拉着我走到一旁,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说:「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说:「啊?说什么?」 「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没什么想跟宇熙说的吗?」 「想说也不能现在说啊。」因为你。因为米嘉你和宇熙在一起,我不能做这种事。 她说:「为什么不能?有些话你再不说,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了。」 卧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是就是不行啊! 她见我似乎犹豫了,语气更加急促:「就把你想说的都告诉他。只是说出心里话而已没什么不妥吧?谁知道你之后会不会又像昨天一样……真的发生后想说什么都没机会了。」 「你是在咒我?」举例也不要这样啊,表姐。 「你到底说不说?」 我不答反问:「为什么逼我说?」 米嘉看了一下手錶,说:「我在这里你可能说不出口,对吧?现在是十一点半……思凛,我给你十五分鐘的时间。这段时间你要跟宇熙说什么我都会假装没听见。」 我被她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实在是很难跟上她的节奏。而且,米嘉这个女朋友真的太他妈心大了,或者心大得可怕。包含她这几天说的话、做的事,都能超出我有限的想像。 我看着她良久,最后说道:「我、我知道了啦。」 米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回头对小任说要去买饮料,然后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我走到小任身边,将行李轻轻地放下。 我要告诉他,然后让他拒绝我,也许这样我就能拋下这十八年来的单相思。从小任这里完完全全地毕业后,也许我就有勇气面对下次的恋情。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小任的脸:「宇熙。」 小任应了声,他将手机放进口袋,接着转过头来看我。 我说:「我知道你跟米嘉在一起了,可是我回纽西兰之前还是想跟你说。」 小任狐疑地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示意我说下去。 我深呼吸一口气,续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你赶快拒绝我,我还能……」 小任大概是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很快地打断我:「……小毛虫,是谁跟你说我和米嘉在一起了?」 我愣了愣,「咦?」 他诡异地看着我,说:「咦什么?我发现你的想像力有点太丰富了。」 什么意思?小任和米嘉没有在一起?啊?为什么?可是米嘉明明跟我说……米嘉……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她,把她碎尸万段。 「米嘉呢!米嘉在哪里!」 「你急着找她干嘛?她不是去买饮料了?」 我回头看着小任,恨恨地咬着牙说:「我要削了她!!!」 第四章(3)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列车逐渐驶离月台,我的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也兀自发烫,烫得可以煎颗荷包蛋来吃。我死抓着扶手,因为如果不抓着,我随时有可能化成一摊烂泥。我还必须每隔个几分鐘就捏一捏大腿来告诉自己不是在作梦,我害怕这是梦,因为如果这是作梦,我不想醒来。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我下一秒就会死掉,死因是过度幸福,幸福地让人想哭、想笑。 时间回到二十五分鐘前,也就是11点35分左右的时候。我竟然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就在我咬牙切齿地想找米嘉算帐时,被小任给拉了回来。 他问我:「你还没说完,让我拒绝你,然后呢?」 他果然还是想拒绝我,即使他没跟米嘉在一起,他也不会喜欢我。不对,我到底在抱什么期待啊?我难过地想着。 我答道:「然后、然后我就放弃,跟相亲那男的……」 我还没说完,就让小任给打断。他沉声道:「小毛虫,你要敢和那男的在一起我跟你没完!」 任宇熙,你真的不能再这样说话了,要知道我的心脏跟玻璃做的一样啊。 我幽幽地说:「你、你别这样说话,我心脏不好。那个,我车快来了,你要拒绝我能不能快点?」 要拒绝就快点啊,速战速决。这么磨磨蹭蹭地反而很难受啊。 「你为什么觉得我要拒绝你?」 难道不是吗?你又不喜欢我,不拒绝我要干嘛?忖着,我咬咬牙,说:「因为你喜欢米嘉。」 闻言,小任声线一沉:「又是米嘉!我看是你喜欢她吧!现在是我跟你在说话!」 总是如此,只要他一生气、语气一沉,我就蔫了。 我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嘀咕:「因为你说过。」 「你记忆力很好是吧?」 「这跟记忆力好不好没有关係吧?」 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力地垂下肩膀,自言自语道:「啊,忍不了了。」 「什么?」我记得他昨天也这样说,为什么?他忍什么? 「你记着我现在说的话,小毛虫。」 我顿了顿,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他说:「你到底要迟钝到什么程度才能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他说什么!?他喜欢我?这怎么可能!我有点后悔今天早上没有早起看日出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了。 我微怔,守着最后的理智线说道:「你、你别听见我告白就趁机撩我啊,我老了,心脏可经不起你这么……!!!」 我话都没说完,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却先传来。 他亲我!?他竟然亲我!?我的天啊,我要死了,我一定会遭天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对上他的眼睛,脸却不争气地红了。「你!我说给你亲了吗!你……我、我去坐车了……」 我尷尬地提起行李就要过剪票口,手臂却让小任给抓住。 「小毛虫,回去给我打电话。」 我的脸还是很红,但我的理智没有断线:「为什么是我打啊?」 这不公平,凭什么让我打啊?连告白都是我先开始的,太亏了吧?主动的女生很容易被随便对待的啊! 闻言,他看着我,了然地一笑:「给我发讯息,我打给你。」 脑袋稍微冷静下来后,我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几口。现在,我得想想,小任打来之后我要跟他说什么了。告白之后呢?我们这样算是情侣了吗?真的成为情侣之后呢?我对恋爱这事一窍不通,有的仅是透过小说和漫画的幻想。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需要好好想想,不过,在跟他联络之前,我和陆米嘉有笔帐要算。 我一个人坐着捷运,又转搭公车才回到哥哥家。阳阳很高兴地帮我开了门,热络地对着我傻笑。我突然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可爱了,就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 「谢谢阳阳,不过要记得如果是陌生人千万不能开门喔。」 阳阳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襬,摇摇晃晃地说:「姑姑,一起玩。」 「好啊,先等一下姑姑好吗?」 我提着行李回到我的房间,老妈在后头跟了进来。一进我房间,她就神秘兮兮地笑看着我,我被她笑得不寒而慄。 我放下行李:「呃、妈,你有什么事吗?」 老妈兴冲冲地问:「凛凛啊,那个医生怎么样啊?」 她还在意那个医生呢,她知不知道她宝贝女儿差点死了。不怪她,因为我没说,也不让小任和米嘉说。至于唐书晏,目前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小任会杀了我。 我心不在焉地说:「还行吧。」 「有没有机会发展啊?」 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听见我的回答,老妈的表情一沉:「怎么会没有?你不是说还行吗?」 我不知道怎么跟老妈说,因为我根本不确定我跟小任这样是不是算交往了,而唐书晏,我只能说非常抱歉,老妈大概又要得罪她的好朋友了。 我顿了顿,随口道:「远距离很麻烦啊。」 「那你就回台湾嘛。」 「哪有那么简单啊?」 「多大点事。回来了也好啊,纽西兰太远了,不像在台湾啊。」 「我签证还有半年啊妈。」 「正好啊,结束了赶紧回来。你离那么远我总是不放心。」 「妈,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可不是吗?你这脾气跟行为。」 又说我,我只是长得像小孩而已。 「反正在你心里我就还是个孩子吧。」 「这不废话吗?」 我本来还想反驳她,但又怕祸从口出。算了,老妈开心就好,我就识相点别再惹她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跟小任说一声我到家了,就走出房间,准备去陪我可爱的姪子阳阳。 和阳阳一起堆了积木,堆了好高的一个城堡时,我看了看时鐘,这个点估计米嘉下班了,我寻思着要打电话找她算帐时,她自己却先打来了。 我走出阳阳的房间(怕自己说什么有碍孩童成长的话),接起电话,恨恨地说:「陆米嘉,你好意思自己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的米嘉无良地哈哈大笑:『哎哟哟,我亲爱的表妹啊,这么兇呢。』 「你!你他妈敢骗我!骗我从纽西兰回来!骗我说你跟任宇熙在一起!」 『我不这么说你们能这么快交往吗?』还理直气壮。 「这样算交往?我们只不过……」互相表白、还……还被亲了。 『这样还不算?我都这么神助攻了。』 「助你个头!」 『你还不快快感谢我?』 这傢伙还得寸进尺了。 「你狠,你是个狠人。」 『哎呀,好说好说,你忘了我跟少麒以前是话剧社的啦?』 我咬牙切齿地说:「就你那演技。」 她很快地接着我的话说:『就我这演技,骗骗你这种傻瓜正好。』 「陆米嘉!!!」 『哎哟,不好!有人生气了。少麒~~~~我怕怕!』 这傢伙……隔着电话还秀恩爱,是想把我气死吗? 「你敢骗我!你怎么敢?我这么信任你。」 听见我的话,米嘉收起玩笑心,认真地说:『嘿,思凛,我跟你说,我跟少麒合演这一齣完全出于自愿。我帮你,少麒帮宇熙,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我话说在前头,我唯一骗你的,只有我和少麒分手、跟宇熙交往的这件事。其馀的,包含我那天在咖啡厅跟你说的,句句属实。』 我沉默了一阵,说:「我只想问你一句……」 『你说。』 「你和少麒不会分手吧?」 米嘉又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你是咒我?』 「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 我掛断了米嘉的电话,走进阳阳的房间。 一看见我,他就高声呼道:「姑姑!攻城攻城!」 「好,攻城。」 又陪阳阳玩了一阵子,直到嫂子喊我们吃饭,我这才艰难地起身,腰都直不起来。不得不说,小孩子真是活力旺盛啊。我一手撑着我的老腰,一手滑开手机的解锁。小任发来了讯息,说是刚下课,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我要先吃饭,他回要不约个点他打过来。我想了想,给他回了八点。 饭桌上,和乐融融。嫂子今天煮了很丰盛的菜,说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提前吃个团圆饭,下次再团圆也不知道是何时。我发觉我身边的人最近都很喜欢跟我说这些离别的的话,鬼门关前走一遭之后,忽然害怕听到这类话题,而且听了之后,喉咙一紧,忍不住就想哭。回来台湾一趟,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老哥问我:「明天飞机几点啊?」 「晚上六点半。」 老哥翻了个白眼,毕竟是下班时间。 老妈推了推老哥的肩膀,说:「阿瑋啊,你也劝劝凛凛啊。让她回台湾工作嘛。」 老哥瞟了我一眼,打了个哈欠,说:「你回来了也好,省得我每次天还没亮就得去载你。」 看他那一脸倦容的样子,大概是今天遭遇了什么绝世奥客,估计累得够呛。业务果真不是常人能干的职业。 我说:「我也能自己坐机捷啊。」 「省钱啊,你这拜金女。」 闻言,我瞠目结舌地道:「我拜什么了?不就是个机捷而已吗?」 「机捷要钱啊,至于我的车,油钱反正是公司出。」 我鄙视地说:「你这福利小偷。」 我话一说完,后脑又挨了一掌。 我吃痛地抱着头,埋头吃饭。 阳阳满嘴的饭菜,气鼓鼓地指着老哥说:「拔拔又欺负姑姑!」 我欣慰地看着阳阳,还好,还好有这个可爱的姪子为我撑腰。 老哥轻轻地拍了一下阳阳的手,说:「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可以讲话。」 怎么能这样!自己骨肉下手可真够轻的啊!我他妈还是你妹呢! 我不甘心地扒了几口饭,偷偷地瞄了一眼嫂子,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而她的微笑彷彿有一种魔力,透过这个饭桌,感染了所有人,我突然觉得很温暖。 其实,和家人相聚的时光还是挺快乐的。 我夹了几片豆干到碗里,忖着,半年签证过后,我就回台湾吧。 第五章(1) 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跟小任交往后我该做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妄想过这件事。我幻想过的都是很简单却难以实现(我当时觉得不可能实现)的事。比方说一起撑雨伞、让小任公主抱之类的。虽然这两个最后都成真了,前者在一个很尷尬乌龙的场合下,后者还是在我昏迷的时候。交往这一方面的素材我是完全没有幻想过的,其实,也别说妄想,我根本不知道实际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是个好奇心旺盛、打破砂锅问倒底的好学生,我就会去询问恋爱的大神—陆米嘉或谢子暄,甚至是李斌这个情场高手。不过,在还没有确认我们已经是交往的关係前,我不想向他们请教。 于是时间来到晚上八点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如期接到了小任的语音通话。 『喂?』 「嗯,你好。」 卧槽!我竟然生硬到挤出官腔! 我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他似乎偷偷笑了几声。 我尷尬地话锋一转:「你好像很晚下课?」 『是挺晚,今天有辅导课。』 「喔。」 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我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了,以前跟小任聊天的时候,我应该还算健谈吧,如果我不说话,至少小任还会开另一个话题。 可是我们竟然会如此安静。竟然会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上帝啊,快点告诉我该说什么啊?我尷尬地快死啦! 终于,小任开口:『小毛虫。』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话,我有三秒鐘的停滞。「啊?」 『你不说话我怕你死了。』 明明是你不说话,我才跟着不说的。 「我好着呢。我要是死了你会恨我的,我才没那么白目。」 接着是小任爽朗的笑声。话筒是个神奇的东西,他的笑声透过话筒传来感觉和他平常的笑声不太一样。 难怪人家说耳朵会怀孕呢。他的声音真好听。 「宇熙,我问你件事。」 『嗯,你说。』 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温油这么酥啊。我吞了吞口水。 「就是……我们这样算是……确定关係了吗?」 趁着稍早告白的势头,我鼓起勇气单刀直入地问了。 『你认为呢?』 「如果只有我认为那也不算吧。」 『那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迟到太久了不能再拖了。』 我一头雾水,「迟到什么?」 『你以为我等你多久了?』 「反、反正没我久!」 闻言,他戏謔地说:『那是多久?』 「……十、十八年。」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嘴里带着的笑意。 我尷尬地转移话题:「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什么?』 「喜欢我。」 他陷入好长好长的沉默,估计是在想吧。 『……不知道,反正意识到之后你已经走了。』 这下换我陷入沉默了。当初我们吵了架,我心一横,就为了个极其幼稚无聊的理由远走他乡。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知道的,这没办法用星座来为自己开脱。 『小毛虫,你回来吗?』小任的声音传来。『你去纽西兰是为了躲我吧?现在那个理由不存在了吧?』 我顿了顿,「其实我已经决定要回去了,但我就是想听你说。」 他失笑,『是不是我不提你就不打算回来了?』 「你不提我也会说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签证还有半年,所以……」 『半年啊……』 「不准有意见!我都等你18年了!现在才让你等半年。」 他又是一笑,『算错了,不是半年。具体来说,从你走之后算起,正好九年。』 「对不起……我其实不想走的。」 『我知道。』 「那这半年你再委屈下。」 『让我等是可以。不过你拿什么做保证呢?万一半年后你反悔,我不就亏大了?』 我能想像他说这句话时脸上戴着的邪气,根本妖孽! 他还怕我反悔,我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反悔啊?我还怕他反悔呢。 我理直气壮地说:「我、我是你女朋友,要什么保证?」 『好,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纽西兰找你。』 「你、你来找我干嘛?」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先杀你,我再自杀。』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病娇呢。 我缩了缩脖子,说:「你不是说我如果死了你会恨我吗?」 『我去地狱恨你。』 「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回去。我这个人最怕死你是知道的。」 结束和小任的电话后我躺在床上,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觉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尽了的开心、开心到想哭的幸福、幸福得想现在就向老闆辞职。上帝啊、老天爷啊、邱比特啊、月老啊,谢谢祢们让他喜欢我。 就在我抱着手机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时候,line的讯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我打开手机,发现是唐书晏。我这才想起还没给他回信,于是点开。 『你回台北了吗?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他回。 「回了。」我写道。 『吃饭吗?』 我想了想,上次骗了人家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不如请他吃一顿作为赔礼吧。只是吃一顿应该没关係吧。我先把想跟唐书晏吃饭的事情告诉小任。我并没有要故意惹他生气还怎么的,我只是觉得坦承总比瞒着好。而且先斩后奏发生的悲剧我看过不少。谢子暄和江孟杰这对傻瓜情侣就经常上演这种戏码,江孟杰这人是我见过最大的醋桶了,偏偏谢子暄又很爱玩cosplay,认识了很多男生。但是小任和江孟杰不一样,他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听完只是理解地应了声然后问道:「你能好好解决吧?」 没事,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 「能。」我给了他肯定的答覆。 所以,得到小任首肯后,我回覆唐书晏:「可以。但必须我请客。」 『哪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后面还有一个笑脸。 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大男人主义呢。 「必须我请,不接受反驳。」 『好。我等一下发地址给你。』 翌日我准时赴约。唐书晏来得很早,他坐在餐桌上喝茶。 「挺早啊。」我坐在他的对面。 他勾唇一笑,「有人要请客我当然要早点来。」 昨天他还说不让女人请客的。也才隔一天啊,这性格转换够快的。 我们很快地点了菜,就和上次一样聊了起来。 唐书晏说起了学生生活,问我学生生活怎么样。我的学生生活,其实不怎么样,我也讨厌说自己学生时代的事情,如果让我写一本自传,你就会发现书的三分之一,如同我人生的前半段,充斥着病痛、霸凌、伤痕这些负面的东西,就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样,全部都是负能量。所以如果有人问起,我一般都不说。不想让对方也感染我身上不好的东西。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怎么样,普通的学生生活。」 唐书晏也没有逼迫我说下去,很快地开了别的话题。 饱餐一顿后,已经快两点了。我付了钱,思忖着该怎么断得乾净的同时,唐书晏叫了我的名字。 「思凛。」 我回过头看他,他看着我,眼神有点不确定地道:「如果你心里没别人,愿意给我留个位置吗?」 「对不起。」我道,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他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勾唇一笑,「谢谢。」 我也回以一笑,「如果我没遇见他,我也许会考虑留你。不过他在我心里十八年了,我只想要他,不想要别人。」 他失笑,「我认输。你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十八年,我却在第一眼就相中你了。」 一见钟情也很美,但我更爱日久生情。 「谢谢。」我说完,和唐书晏道别后,各自回家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小任给我打了电话。 他第一句话就问:『解决了?』 「嗯。」 『我先说,你答应去相亲这事还没完。』 「我那是迫不得已!」 他竟然还在记恨这件事。 『阿姨逼迫你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种。」 『好吧。这个理由我能接受。』他补充一句,『但不能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我会跟我妈说的。」 小任应了声,就没说话了。 我出声叫他,「小任。」 『嗯?』 「谢谢你能喜欢我。」 电话那头的他忍不住笑出声,「干嘛突然说这个?」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要两情相悦,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光是我,就等了那个人十八年。 「没什么。」我说,心情也愉快起来。「半年还真长。」 他笑问:『现在嫌长?你躲了八年你不嫌长?』 「还不是因为你说不想见我。」 他幽幽地说:『你竟然这么听话。』 因为是你说的。只因为是你,所以我听。 「好了,宇熙,不说了,我等等还赶飞机。」 『去吧。到纽西兰跟我说。』 第五章(2)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和以前一样,只是这回更加归心似箭。我在签证截止日的前两个月将此事告知我可爱的老闆。她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笑着跟我说她知道了。我离开那天她还依依不捨地看着我走出办公室。其实这个老闆麻烦归麻烦,对待我们这六个小祕书还是挺好的。也不知道我在台湾还能不能遇到像她一样好的老闆? 我到台湾的时候,照例是老哥来接我,不过和以往不一样,他难得地露出笑意,看上去精神抖擞。 「你是不是没吃药?」他这么反常,我有预感不妙。 他一边帮我提行李,一边狐疑地说:「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吃药了?」 某方面来说,我哥是我们家最健康的人了,我几乎没看过他生病。 我诡异地看着他,「没有。我是建议你吃,你居然会这么精神,是不是发神经?」 毕竟以往他来接我回去的时候不是碎碎念就是板着一张厌世脸。 他关上后车厢,逕自走向驾驶座。「你唱饶舌歌?」 「谁跟你饶舌!」我一边嚷嚷一边走向副驾驶座。我刚才说的话哪里饶舌了? 进入车内,一阵闷热感袭来,罩上我的脸,我差点热得退出去。 但我还是坐了进去,外面更热,我不是笨蛋,比起晒死,我寧愿闷死。 虽然是早上六点,但是八月时节,正是炎热。 老哥发动了车子,慢慢有凉气吹出来,可我脖子上还有汗珠要蒸发不蒸发。 我从随身背包摸出手帕,擦了一下脖子和脸上的汗。 亚热带地区还真是……热啊。 老哥踩了油门,嘴里轻哼着歌,看来他心情挺好。 「你有病吧?这么嗨呢?」 「一想到之后不用再活受罪天还没亮就得接送纽西兰小公举,啊,痛快!」 他一口气说完,我还真怕他憋死。 还有,什么是纽西兰小公举啊?他才没把我当公主疼呢。 不过我难得没有吐槽他,他听我没回话,也没说什么,转了转方向盘。 他问:「真的不待在台北?」 我摇头,「我还是喜欢高雄。」 回来之前我已经跟老哥和老妈说过了,我在高雄生活了十八年,我还是喜欢在那里,当然也是因为小任在。 老妈表示没有意见,台北和高雄,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台湾,不像纽西兰,隔了一片汪洋大海。 老哥勾起唇角,揶揄地道:「你还真喜欢他啊。」 我没反驳,反而笑了出来,「我超喜欢他的。」 老哥皱了皱眉头,「你变态吧?笑得真噁心。」 「你才噁心,你全家都噁心。」 「不好意思,你也是江家的。」 车子慢慢地开上了高速公路,我们没再说话,老哥又开始哼着歌,他哼的是约翰?丹佛的乡村路带我回家,是老妈最喜欢的歌,我小时候她常常唱给我听。估计老哥小时候,老妈也是这样唱给他听吧,所以这首歌是我们家共同的回忆。 我嘴角轻轻地上扬,也跟着老哥一起唱这首我们最熟悉的歌。 「countryroads,takemehome,totheplaceibelong,westvirginia,mountainmama,takemehome,countryroads…」 老哥把我送到家后就赶着去上班了,我自己提了行李坐电梯上楼。 按了门铃,和半年前一样,又是阳阳帮我开的门。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一见是我,他高兴地又叫又跳。 「姑姑!姑姑回来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阳阳,如果是陌生人可千万别开门啊。」 阳阳指了指门上的孔,天真地说:「我看到了,是姑姑。」 我瞥见玄关放着一张小板凳,我能想像阳阳搬着小板凳,站在小板凳上透过孔眼观察来客的可爱模样。 我轻轻地笑了,将阳阳抱了起来,他好像又变得更重了。 「姑姑!我们来玩捉迷藏。」阳阳抓了抓我的头发。 我下车后坐电梯走上来的这段路程中热得汗流浹背,头发又湿又黏。我自己都觉得噁心,只想衝进浴室洗澡。现在让阳阳抓着,这种噁心感更甚。 「好啊,但是可以先让姑姑收拾一下吗?」我赶紧放下他,拖着行李回到我的小房间。 我拿出手机,米嘉给我发了讯息,说是等我回来吃饭,我给她回了个笑脸。小任的讯息说看来我真是怕死的人,我给他回了一张哭泣的贴图,说这是他威胁我的。接着是李斌,我跟他说过我要回高雄工作,他就提议说要给我找高雄的房子。我点开他的讯息。 他写:「搞定!我学妹那正好有空房。」 下面附上一串地址。 我回:「谢了,我后天回去看。」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行李,抽了一件上衣和裤子就直奔浴室。 我洗完澡后,老妈正好醒了,坐在沙发上喝茶。 我拿了马克杯,倒了水,走过去。 「妈。」 老妈打了个哈欠,说:「你哥上班了?」 我点头,喝了水。 「回来跟人家宇熙好好过啊,凡事多让着人点。」 我一听,老大不乐意了,什么鬼?凭什么我让啊? 「啊?为什么?」 老妈啜了一口茶,感慨地说:「唉,总觉得宇熙摊上你,倒楣啊。」 我瞪了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妈。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说得好像我很烂一样。 我讨好似地拉了拉她的手臂,「妈,这种时候不该是心疼女儿吗?」怎么会是心疼别人家儿子? 她见鬼似的盯着我,「你皮糙肉厚有什么可心疼的?」 我一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人家都说女生过25岁之后就会开始走下坡。 想想,我今年正好25。完了!还没过25岁,肤质就已经奔三了!我吓得跑回房间多抹几层乳液。 傍晚,照例和李斌还有子暄吃饭,我和嫂子借了机车就出门了。 我出门前嫂子还提醒我说:「喝了酒别骑啊。」 我想起半年前被老哥轰炸的事情,摸了摸鼻子,表示我知道了。 子暄难得没有晃点我,他和江孟杰早到了,坐在座位上吃泡菜。 我上前,坐在他们对面。 我揶揄道:「不错啊,难得你没有迟到呢。」 子暄尷尬地笑了笑,无奈地瞄了一眼江孟杰,只见他专心地滑着手机。 我用卫生纸把桌上的筷子擦了一下,才敢夹桌上的小菜吃。 子暄一面夹菜,一面说:「欸,我听李斌说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我不是没跟她说,是我回纽西兰一忙,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忘了。」 子暄叹了口气,接着用一副八卦专用脸盯着我,「不过,你是怎么把你发小拿下的啊?」 子暄和牧童比较常联系,所以子暄说话的时候经常会使用大陆用语。有时候还会被带偏东北口音。 我说:「米嘉害的。」 子暄挑了挑眉,「这里面还有你表姐事了?卧槽,肯定精彩啊!快说!」 我还没开口,就看见李斌带着他的女朋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我和子暄异口同声:「迟到了还敢这么嚣张?」 李斌笑得得意,拉着他女友一起坐下。「平常都是小弟我等的大家,今天终于让二位姐姐等等我了。」 李斌有时候会叫我大姐,叫子暄二姐。没什么原因,和年龄也没关係,因为我和子暄都比他小一岁。 我瞄了一眼他的女朋友,和上次的一样,好像叫……晓媞? 换女友跟换衣服一个速度的李斌竟然会跟一个女孩这么久。 我勾起唇角,戏謔地说:「这个跟的比较久啊。」 李斌脸红了。身为女人收割机的他居然脸红了。 他尷尬地说:「老了。是时候收心了。」 子暄听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妈啊,情场高手也会有认栽的时候啊。」 说真的,我挺为他高兴的。 子暄又露出她的八卦专用脸,「有没有可能结婚啊?」 李斌勾了勾唇角,难掩笑意地说:「你等着收喜帖吧。」 我和子暄差点叫了出来,「真假啊!?」 只见晓媞害羞地低下头,看来有戏啊。 江孟杰闷哼了一声,察觉有异,子暄回过头看他。 李斌尷尬地笑了两声,接着握住了江孟杰的手,说:「哈哈,感谢姐夫啊。助我求婚成功。」 子暄气呼呼地捶打他的肩膀,「你!?你去帮着人家求婚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江孟杰一脸地无奈和宠溺,「怎么可能让你知道啊。」 毕竟子暄这个人的嘴巴总是关不住,说了就得露馅,求婚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失败机率。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说的,她有时候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我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说看电影和谁看都好,就是万万不能找谢子暄。出了名的爆雷王。 他们两个争吵的同时,我看了李斌和晓媞一眼,「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说:「明年。是不是有点早啊?」 我摇头,「不早啊。明年你也才27不是吗?」 「我是说对女生来说是不是有点早啊?」 他说完还担心地看了一下晓媞。 我失笑,「不会啊。这个年纪在古代都能结婚生子了呢。」 我转过头看着晓媞,「谢谢你把我们家李斌收了。」 晓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现在看来她还真是很害羞的女生欸。 他没好气地说:「你当我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喝了口冰水,「不过宇熙知道吗?」 「废话。」他看着我,一脸「你问的什么蠢问题」。 「我看你们好像都没有联络?」 他一脸嫌弃地说:「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干嘛要和他常联络?」 他说完夹了泡菜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吃着。 「不过你知道吗?我们高中的时候,班上的人都觉得他是gay。」 「这你说过了。」 我们后来熟络的时候,他常常跟我说小任的事情,说他跟女生零互动、不近女色什么的。 我记得我当时吐槽他:「你都已经读男校了要什么女色?」 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跟我说:「傻子,男校也需要娱乐,懂吗?」 他还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班那票兄弟跟他同班是三生有幸,没有他,他们哪有机会认识漂亮的女生。 回过神,他一脸诧异,「我说过了?」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老人的症状就是经常讲古还健忘。 「真没想到不近女色的唐僧还爱上了女儿国国王啊。」 「呸呸呸……什么女儿国国王。」我嫌恶地说道,而且小任也不是唐僧。 李斌喝了口冰水,然后叫服务生点菜,服务生走了之后,他看了我一眼,说:「其实你去台北后那傢伙哭了。」 我愣了愣,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我认识的小任是绝对不可能哭的,至少我没看过他哭。 见我没说话,他跟我说:「你也真狠,就这么跑了也没消息。」 我知道自己不对,但死撑着面子,「那他选填志愿的时候填个台北的学校也行啊!他成绩那么好总会分发到一间吧。」 李斌无奈地说:「他倒是想啊。阿姨那时得了忧鬱症,你觉得他敢跑台北吗?那么远。」 我不知道小任妈妈得过忧鬱症的事情,小任从来没跟我说过。 以前小任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反而是我有心事从来不说。 不过我挺能理解他的,有些人不喜欢把家里的事情搬上檯面说。 「算了,我也不是要说你什么。」察觉气氛有些尷尬,李斌赶紧转移话题。 听李斌这么说,我内心又窜起一股没来由的自卑感。 从以前就是这样,小任的成绩好,称得上是学霸级人物,我成绩差,讨厌看书,站在他面前头都抬不起来,愈喜欢愈是自卑。只觉得他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 小任是个善解人意又孝顺的孩子,我自知自己没有他那样的孝心和贴心。 我还是不懂,他怎么会喜欢我?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我?看来我得找机会问问。 第五章(3) 两天后,再次踏上高雄这个南方城市。上次我回来的时候,忐忑得不行,因为是时隔八年和小任的久别重逢,尤其我们还是吵过架的。这次回来,虽然是经过了半年没见,但没有上次那样的忐忑心情了。下车后,过了剪票口,就看见小任站在柱子前滑手机。 我拖着行李躡手躡脚地走过去,捏了捏嗓音说道:「先生您好,我在找一条能去你心里的路。」 说完我马上在内心唾弃着自己随口一说的土味情话。 他抬起头,看见是我,露出了微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小毛虫。」 我也看着他笑,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时,下一秒,他吐槽我:「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得那么白痴。」 我收起笑容,没好气地说:「你才白痴。」 他将手机收进口袋,「走?」 我出声叫他:「小、小任!」 他愣了愣,我没想到自己未经大脑就叫了他的绰号,尷尬地说:「呃、因为你叫我小毛虫,好像在暗示我应该叫你的绰号。」 想想,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叫他了。高中前我都这么叫他,高中后觉得有些孩子气,所以减少了次数,后来吵了架,我逃了,太长时间没见面我反而不敢这么叫他了。 「叫什么都可以。只是你很久没这么叫我了。」他说着,伸出他的手,我看着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技术性地放在行李箱的扶手上。 「走吧。」他有些尷尬地说着,拖着行李往前走。 他脚程快,我在后面小跑步跟上,拉住他的衣襬。「小任!」 他转过头来看我,「怎么了?」 我捏了捏手指,彆扭地说:「我、我想抱抱……可……」 我话都还没说完,小任就伸出手将我拥入怀中。 我让他抱着,心里有一丝窃喜,也伸出手环上他的背。 我坐上小任跟他爸借来的车,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座,没想到能有让小任开车载我的一天。我以前没想过、不敢想的,都一一实现了。不过我还是比较想要小任骑机车载我。我记得他高中拿到机车驾照的时候跟我说,他想要当一个骑摩托的高手。我就问他什么叫作高手?他跟我说就是催油门或是剎车的时候,你身后的人感觉不出来你正在加速或停车。我当时不懂他在说什么,因为我那会儿还没考驾照,所以只能笑笑带过。不过,今后应该有机会体验吧! 回过神,小任手握方向盘,问:「你昨天说房子是李斌给你找的?」 「对啊,他说他学妹那刚好有一间空房。」 我就是打算今天过去看房的,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我今天是一定要入住的,因为我明天有一场面试。 「李斌啊……好在他做事还算可靠。」 你还嫌弃他呢。当年你出车祸的时候,还不是李斌像个老妈子似的帮你处理这个那个。 忖着,我失笑,「你出车祸的时候他没少照顾你。他办事我放心。」 小任闷哼了一声,「勉强及格吧。」 于是车子开到了李斌学妹的住处附近。 「我停车,你先上去吧。」小任帮我开了车锁,我下车。 那是一栋老旧公寓,远远就看见几个身上纹着乱七八糟刺青的大叔坐在台阶上抽着菸。 一种不安的感觉爬上全身。 我深呼吸,假装没看见。我走上前去,爬了楼梯到三楼。 我微喘着气,额上渗出几滴汗。忖着差不多该减肥了,这半年在纽西兰没少吃。 走廊上有几个杀马特造型的青少年,不知道抽的哪牌子的菸,整个走廊散发着香草味。 看见我上楼,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我战战兢兢地找到了20号,敲了敲门,没多久,一颗粉头窜了出来。 我愣了愣,「呃、你是肖旭影吗?」 从李斌口中得知这个帅气的名字时,我还以为是他的学弟。 她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身假小子的扮相,果真人如其名,帅气。 「你是江思凛吧?进来看看?」她拉开门,一股凉气透了出来,罩上我的脸,我感觉自己像裹了一层保鲜膜。本来想入内,但是看见里面犹如爆炸过后一般,一片狼藉的模样后我又打退堂鼓。 我顿了顿,正想开口,一股重量从肩膀上传来。 我回头,是刚才那伙杀马特少年,其中一个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这么自来熟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那人咧咧嘴,衝着我笑,「姐姐你是新邻居吗?」 什么姐姐?我跟你很熟吗?虽然叫姐姐总比被叫阿姨好。 肖旭影两手抱在胸前,站在门边,吹了个紫色的泡泡,「肚脐,别闹。」 名叫肚脐的少年乐呵呵地松开了手,礼貌地说:「姐姐你好,我叫肚脐。」 「姐姐,我叫阿乐。」另一个绿色鸡冠头的男生也朝着我伸出手。 「姐姐!我叫长毛!」站在阿乐的身后的那个紫色爆炸头的男生对我挥手。 我寻思着这伙人应该是好人,正要伸出手,就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小任给拉住。 「思凛,走了。」我还没会意过来,就被拖着下楼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啊,对不起……」 那堵肉墙回过头来瞪着我,「喂!走路不长眼啊?」 闻言,小任上前将我拉到他身后。 「小子,想英雄救美啊?」他的音量又提高了一些。 小任冷静而平淡的声音传来,「她道歉了。」 「道歉有个屁用!有钱吗!拿钱来赔!」他对着我们大声嚷嚷。 小任不紧不慢地从口袋拿出手机,「我让警察来处理。」 听见小任要叫警察来,他心虚地吼道:「叫什么警察?你赶紧把钱给我就好!」 听他吼叫,还敲竹槓我一把火窜上脑门。 天气热你他妈还火上加油?有病啊?什么世道? 我站到小任身旁,寒声道:「你背对着我走路你长眼了?」 他怒眼圆睁,「你说什么!?」 我愤愤地说:「我可是看见你了,是你背上不长眼撞我了。」 「什么!」他慍道,伸出手就要揍我,见状,小任拉了我就跑。 我们一路小跑步回到车上,那人追了出来,在公寓外面绕了一圈没看见人就悻悻然地回楼上了。 高雄热,运动完了更热,我用手帕擦着汗。 小任慍道:「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小、小任,我觉得没那么差,只是人奇怪了点。」 他没搭理我,自顾自地骂着,「李斌这傢伙做事到底能不能靠点谱!」 我为李斌缓颊,「呃、我觉得房间挺好的,他大概也不知道这里住的人这么乱。」 小任瞪了我一眼,我缩了缩脖子,把脸朝向冷气口。 小任斩钉截铁地说:「反正这地方你不能住。」 不能住那我得露宿街头啊?饶了我吧!我明天还有面试。 我本想说什么来争取住在这里的机会,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先是一愣,把想说的话都吞回去了。 我问:「你要干嘛?」 「我帮你问米嘉看她那能不能借你住一晚。」 米嘉?我愣了愣。我想起不久前,米嘉跟我联络,说她搬出来和少麒一起住了。 我脑海里闪过自己即将成为巨型灯泡的画面。 不行!那怎么可以?当然不可以! 思即此,我赶紧抓住小任拿着手机的手。「不行!我不住她那!」 他瞪着我,「为什么?」 「有没有点眼力见?米嘉和少麒正同居呢。我去了成什么?」 想让我当人家的飞利浦或是led灯也不用这样啊。 闻言,小任冷静下来,「也、也对……不对!那你高雄还有认识的人能借你住一晚吗?」 我在高雄认识的人就米嘉跟你啊! 啊……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他,他的视线正好也对上我。 「……你……」我怎么好意思说?说让我住你那?不行不行! 「……你……」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顿了顿,「我、我去住饭店吧……」 他别过头,有些彆扭地说:「小毛虫,你先住我那吧。」 这突如其来的结论有点措手不及啊。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展开。 「可、可以吗?」 「我那有空房间。」 如果只是住一个晚上,应该没关係吧! 明天面试完我就捲铺盖走人,高雄这么大,总会有落脚处的。 「……好。」 第六章(1) 车子慢慢开进小街道,在路边停了下来。小任替我搬了行李,我跟着他一起穿过大楼警卫室,来到中庭,接着坐电梯上到三楼。门一开,目测是个乾净的房间,比起刚才在肖旭影那看见彷彿爆炸过后遗跡般的狼藉。小任将我的行李推至沙发后方的房间,他说他妈妈来看他的时候会住这间,我点点头没说什么。整体看来还是个家具齐全、温馨的房子……等等!这又不是我要住的地方,我干嘛观察得这么仔细?我要把这双火眼金睛留到我看房的时候。 安放好行李后,我和小任就一人坐沙发,一人坐地板,尷尬地坐着。 怎么自从我们开始交往后,尷尬就成了我们必定会遇上的形容词呢? 为了阻止尷尬的气氛蔓延,我随口道:「你找的这个房子……很好。」 他说:「是房东好,喔,房东其实是我二叔。」 他表示本来二叔买这间房子是要给他阿嬤住的,不过他阿嬤很不幸地在几年前因病过世了。 我点点头。 不对不对!气氛一下子从尷尬变成死寂了! 就在我烦恼着该说什么转换氛围时,小任倏地起身,「我去还车,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我失笑,「又不是三岁小孩。」 小任拿了钥匙,站在门口换鞋子,很快地又穿了拖鞋走来,把家里的钥匙给我,「厨房的柜子里面有零食,你饿了可以先吃。五点后有热水,如果你想洗澡可以先洗。钥匙我留给你,记得锁门。你如果想出去,附近有全家……」 我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虽然他这种叮嚀的口吻像极了我老妈,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他挺可爱的。 「我知道了。」我从他手里接过钥匙。 小任出门后,我打开笔电,在租屋网站上看了一阵子,愈发觉得疲劳。我看了一眼萤幕右下角的时间,才下午三点多,我不想出门,因为这个时间外面正热,太阳特别毒,我不想晒死。我坐在电风扇前面,对着电风扇呜呜啊啊,幼稚地唱着不成调的歌,最后因为吹着风太舒服了,就在地板上睡着了。 梦境里回到了高中,那年我记得是高二的寒假,我在村子附近的活动中心学日语。那年寒假小任有回来,不过他白天都在图书馆自习,晚上我在活动中心上课,基本上没有碰面的时间。我结束上课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之后了,然后就会沿着熟悉的路慢慢走回去。不过我那时候是个神经大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人,上完课之后又饿又睏,只想赶快回家,所以我总是抄捷径,穿过那个漆黑的公园,马上就到家了。现在想想,真的挺危险的,好在菩萨有保佑。 一天早上,我和米嘉在家里打电动,米嘉说起了我抄近路一事,那阵子她沉迷于看恐怖片和研究都市传说, 她说让我小心点,那个公园黑灯瞎火的,里面说不定有裂嘴女。她不说还好,一说起裂嘴女我倒是害怕了。裂嘴女的传说那时候在日本闹得沸沸扬扬,那阵子台湾新闻也有播出。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个不注意就输掉了游戏。小任这时候来敲我家的门,拿来了他妈妈做的醃萝卜。 米嘉从小任手里接过罐子,「哇!谢谢!这个我爱吃!」 小任抬起眼往客厅看了一眼,揶揄地说:「你们还真是醉生梦死。」 米嘉不以为意地说:「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啊。」 小任没有反驳,反而笑了出来。 「要不要来一局啊?我跟你说,思凛超烂的,连输我三场了。」 我闷哼了一声,愤愤地说:「我只是没发挥正常水平!」 「好啊,」他很快地答应了,「不过只能玩一局,我等下还要去图书馆。」 听他说要去图书馆,我心底那股自卑感又出现了,连打电动的心情都没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小任头脑好,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但我不是,我能在高职里面学个一技之长就是万幸了。 我往角落挪了挪,小任接过手把,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游戏进行到一半,小任问道:「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等我回答,米嘉抢先说道:「对啦!宇熙,你也劝劝思凛啊!那个公园里面肯定有裂嘴女,思凛肯定会有危险!」 米嘉说话没有前言没有后语,小任听得一头雾水,于是米嘉又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听完米嘉的话,小任吃惊地看着我,「那么晚你都自己一个人走?」 看他们那副吃惊样,彷彿那公园真有什么飞禽猛兽,只是我一人跟个傻子似的完全不知道。 一股寒气从背部透了过来,我紧张地开始结巴,「怎、怎么?真……真的有裂嘴女吗?」 「裂嘴女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你少听米嘉乱说。」 「那你们干嘛吓我啦!」 小任将手把递给我,接着起身,「总之,你自己走夜路小心点。我要去自习了。」 当天晚上我去上日文课根本毫无心思,虽然小任说世界上才没有裂嘴女,但是因为米嘉这么一说,我对那公园竟然有些顾虑了。我一直想着等一下回家的时候该不该继续抄近路。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揹着书包走出活动中心,结果在门口看见了穿着t恤和篮球裤的小任。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夜跑。」 「喔。」 我们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安全的路回家。 「还好你没走捷径。」 听他这么说,寒气从脚底透了上来,「你、你不是说没有裂嘴女吗?」 「笨啊!比裂嘴女更可怕的是想对你不利的变态啊。」 「喔、喔。」 过了一阵子,小任忽然冷声道:「不过还有比变态更可怕的东西。」 我愣了愣,正想问他,只见他缓缓地转过头,我看见一张面容煞白、齜牙咧嘴的女人正对着我笑。 「你觉得我漂亮吗?」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我瞬间就惊醒了。 我身上还冒着汗,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其实这个梦境确实是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最后面小任变成裂嘴女真的就是作梦。梦境总是会有些不符合常理,可这个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做恶梦?」小任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眨了眨眼睛,从地板上爬起来,「梦见你变成了裂嘴女。」 他一脸诡异地看着我,「什么鬼。」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矿泉水,喝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记得他把钥匙给了我,他怎么进来的? 「十分鐘前。真不知道你是神经大条还是胆子大,我不是让你锁门吗?」 我没锁门吗?我顿了顿,好像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忘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居然能活到现在。」 我吐了吐舌头,「上辈子烧了好香。」 小任朝我翻了个白眼,就走进厨房拿零食吃了。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鐘,估算了下,我只睡了四十分鐘不到。 小任拿了包洋芋片走了过来,「你干嘛坐在地上?」 「我、我习惯了。」因为我在纽西兰租的那个小房子里面除了一张床、浴室、冰箱、小厨房、跟一张小餐桌(对我来说是书桌),其实也算是应有尽有了,但就是没有沙发这么豪华的家具,所以我一般都是坐在餐桌椅上或是地板上。 小任皱了皱眉头,但也没阻止我,他坐上沙发,俐落地拆开洋芋片包装,递给我。「吃吧。」 我拿了几片,就和小任一人坐沙发,一人坐地板,边吃边看综艺节目。 我回过头问他:「我们晚餐要吃啥?」 他反问:「你记得我们以前去过的那家牛肉麵店吗?」 国中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常常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牛肉麵店。升上高中后,由于小任开始住校,我读的高职,和米嘉他们的时间线也对不上,就愈来愈少去吃麵了。不过偶而我和米嘉还是会一起去。 「哇,好久了。」我感慨地说,「要去那里吃晚餐吗?」 小任的视线回到电视上,「嗯,很久没一起去了。」 「好啊。」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好像看到小任眼神里闪过一丝忧鬱。 我想起李斌的话,说小任在我跑去台北的时候哭了。 我本来也不想跑那么远的,只是小任说不想见我,所以我心一横,把第一志愿用立可白涂掉了,写上了台北的大学。 想起这段往事,我顿了顿,开口道:「小任,我问你一件事。」 他拿起遥控把电视关了,「嗯,你说。」 「你那时候……说不想见我,为什么?」 那天,是小任出院后一个月的事吧。他说要去书局买参考书,我刚好有想买的小说所以跟着去了,然后我们在附近的小吃店吃晚餐。我忘了他当时脸上什么表情,只知道我一看就知道他那是在生气,可是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当时没说什么,也没惹他,但他就是在生气。最后就对我吼着让我回家,他不想看到我。我那时满腹的委屈,让小任这么一吼竟然吓到了,脑袋一片空白。我眼眶一热,但我没哭,只是瞪着他,负气地说:「谁稀罕!」就转身跑掉了。 小任对上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你说实话没关係,反正也过去了,我只是想知道。」 他低下头,但眼睛没有看我,「因为米嘉说你交了男朋友。」 这、这个我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不是澄清了吗?米嘉那傢伙眼瞎能把活的说成死的。 我愣了愣,有些尷尬地,「就这样?」 他还是没看我,「然后李斌说他跟你表白了。」 这件事情我没跟小任说过,因为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我没想到李斌会把这事跟他说。 我哭笑不得,「就这样?」 他停顿了下,半晌,他彆扭地说:「我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这个误会太可怕了!先别说跟李斌在一起是多可怕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我喜欢李斌这个逻辑的? 我的声音上扬了八度,「就这样!?」 他这才看着我,点了点头。「嗯。」 「所以你生气就说不想见我?」 他扶了扶额,懊恼地说:「我一说完就后悔了,怕你真的不来找我。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道歉。所以就想如果你哭了,至少我能找个台阶下,跟你道歉。」 说罢,他又埋怨道:「可是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就是不哭。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就跑了。」 这……这怎么能怪我啊? 我反过来责怪他,「那你怎么不追出来啊?」 「我追了,也看到你哭了。」他补充了一句,「看了三十分鐘。」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哭了三十分鐘还无动于衷!?这人的情商还真是低啊。 「你、你就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我简直快吐血了。 「我当时想原来你寧愿在别人面前哭也不哭给我看。」 你这个醋,吃得很大一桶啊,男朋友。 「然后就看着你走出我的世界,一走就是六年。」 听他这么说,我喉咙一紧,感觉要哭。我吞了吞口水,「你、你也别怪我,是你说不想见我的。你知道我最听你话的。」 他无奈地看着我,「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听话到不辨是非。」 闻言,我恨恨地说:「所以你知道了,不能乱说话。」 他不以为意,把这锅甩到我头上,「是你不要乱听话吧?」 我瞪着他,「好啊,那明天面试完我就去烫捲发、穿耳洞。」 我故意踩他底线。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还要穿短裙、化浓妆……」 他倏地起身,「我去把你那些裙子和化妆品都烧了。」 「你敢?」 只见他进厨房拿了打火机就笔直地朝我房间走去…… 「停!把我的窄裙和粉底液留下!我明天还要面试……」我担心他真的烧掉,追着进房间,「不是!我开玩笑的!我不去烫发了!任宇熙!!!」 第六章(2) 折腾了一番之后,幸运地保住了我花钱买的裙子和化妆品。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是真烧,有一件花了我近五百块的长裙被他烧掉了一截,差点酿成火灾。我欲哭无泪,只好打包起来丢掉。 我气急败坏地道:「你!你幼稚!」 「我说到做到。」还理直气壮。 我瞪了他一眼,「你想把房子烧了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又不是你的房子。」 对,这不是我的房子。但我刚才的语气……彷彿这是我们俩的房子一般。 我脸刷地红了,「你、你少跟我扯这些!」 他间间地问:「你明天几点结束面试?」 我先是一愣,「啊?我两点开始,至少要三十分鐘……不对!你别转移话题!」 「明天,我给你买件裙子。」 我气呼呼地道:「你想用裙子打发我?门都没有!」 他附加条件安抚道:「你想买几件都行,穿多短都行。」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裙子长度,我这个人是最讨厌穿裙子的。但无奈之前的公司有服装规定,这才买了几件裙子应付。 我挑了挑眉,重复了他的话:「穿多短都行?」 他点头,「反正要是太短我就给你补。」 还会针线活?看不出来啊。不对,谁管你针线活!还说穿多短都行,字面意思就是不行。 我瞪了他一眼,「我不买裙子。但你少得意,你迟早得赔我。」 他失笑,「好。」 稍作整理之后,我让小任载着前往好久没去的麵店。我终于如愿坐上他的机车后座,只是我还是没感受出他说的什么催油门或是剎车的时候,身后的人感觉不出来你正在加速或停车。那到底是什么鬼? 店内古色古香的摆设彷彿瞬间穿越民国前。老闆娘还记得我们,对我们露出了亲暱的微笑,还免费附赠一盘小菜。 嘴里吃着熟悉的味道,竟然有点想哭。我记得好久以前看过一个节目,某个女艺人重新吃到他过世爷爷曾经给她做的那道菜,两行泪登时如雨下。如果是我的话,会让我直接哭出来的菜,大概就是我妈煮的玉米粥和小阿姨煮的饭菜吧。我妈她不大会做菜,所以跟米嘉她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小阿姨掌厨。小阿姨做菜啊,那简直堪比五星级大厨,我妈就常常说羡慕小阿姨那一手好厨艺。至于我妈做的玉米粥,对我来说则是限定版美食。因为我小时候常常生病,只要生病,我妈就会用玉米浓汤包给我敖玉米粥吃。我妈做菜虽然不好吃,可是唯独这道菜是我的最爱,但也只有生病时才能吃到。 祭过五脏庙后,回到小任的家中,时间正好过了五点,我一身的汗啊,蒸发后黏在身上愈发噁心,于是跟小任借了浴室,就愉快地洗澡去了。 等到我拿了衣服和浴巾进浴室,将门反锁,脱了衣服之后,抬眼看了一下架上,满满的男士专用洗发精和沐浴乳。 喔,对,这是个男生的房间。 不对……我真的要用这个洗吗? 我伸出手挤了一点沐浴乳在手上,闻了闻,有股薄荷清香。 好像没那么难闻。我顿了顿,反正也就一天,就暂时别管那么多了。 洗完澡后我坐在地板上继续爬租屋网,没多久就看见小任赤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我愣了愣,又把视线移到萤幕上。 我一直以为他挺瘦的,没想到他还有腹肌啊。 广大热爱日本漫画的民眾都知道,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是感情好到可以小时候一起洗澡、每天早上叫对方起床,这种看着对方身体长大的特殊关係。 但是,我之于小任,就像米嘉之于少麒;抑或是我之于少麒,米嘉之于小任,我们从来没有一起洗澡,甚至是爬到对方床上叫对方起床。当然我不知道小任和少麒之间有没有过,反正我和米嘉是一起泡过澡的。 就在我回忆的同时,小任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先是一愣,赶紧别过头,「啊?看房。」 他一手把我的笔电盖住,「别看了,你住这挺好。」 我回过头看他,只见他戴上了眼镜,一脸斯文败类的感觉。小任和米嘉都是个超级近视,想当然米嘉是打电动打出来的,小任则是看书看出来的。不过他平常都戴着隐形眼镜,所以我也很久没看到他戴着眼镜的样子。 我太专注于他的眼镜,以至于我没在意他后半段说的话,等到我意识过来,脑袋里面估计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啥?什么意思?」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就住我这,挺好。」 「我、我不要。」 他看着我,「为什么?你嫌我房子不好?」 「你这房子很好啊。」 「那为什么不要?」 「就是不要。」 他皱起眉头,开始劝进,「我们住一起还可以分摊水电费。」 要不是因为他是巨蟹座,我真的要怀疑他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是金牛座。 我挑了挑眉,「哦?你让我住进来就是跟你平摊费用啊?」 他没回答我,反而继续说道:「你找房还需要时间,就住这里,省时。」 「我不要。」 「为什么?」 「这是我的底线。」 他瞪了瞪眼睛,「你都住进来了你要什么底线啊?」 「我不管!」 「你敢踏出这个门信不信我把你的化妆品全烧了?」 「不带你这样威胁的啊!你这是欺压良民、赶鸭子上架!」 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妥协,「好,但你找的房子我必须看过。」 我想起李斌给我找的那个房子被他嫌弃得一无是处。让他看过的房子,我还住得了吗? 思即此,我欲哭无泪,「我,我不找房子了,这位爷,你放过小的吧。」 他一脸嫌恶地说:「你别说得好像我逼你一样。」 就是让你给逼的!我恨恨地想着。 「住是可以……」我看了他一眼,怯怯地说:「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啊,习惯了,抱歉。」说着,他走进房间,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白色t恤。 「不过都要住一起了你也该习惯吧?」他看着我,笑容邪佞。 配上那斯文败类的眼镜,我不争气地红了脸。「你、你别开车!我没有驾照!」 他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对了,明天你面试完,我们去超市吧。」 「啊?」 「你用的是我的洗发精吧?」 我缩了缩脖子,男士专用的洗发精用在女生身上果然很怪吧? 「买些盥洗用品还有巧克力,我的巧克力吃完了。」 他怎么还是这么爱吃巧克力啊? 「好。」我看着他,「你把头发吹乾行吗?」 他把毛巾递给我,「你帮我用吧?」 「我不是你的僕人。」 「不行啊,最近辅导课写太多黑板了,手抬不起来。」 「你个懒鬼。」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上手帮他把头发擦乾。 这混蛋……让我住这里是给他自己添了一个佣人吧? 一番折腾过后,米嘉传了讯息过来。 『回来了吧?明天晚上吃饭?』 我回:就我们两个? 她回:嗯少麒他们公司聚餐。 我回:喔。你定时间跟地点吧。 还没跟她算清呢。这个死米嘉,把我骗得好苦。明天晚上我们姐妹要好好聊聊。 他狐疑地看着我,「你在干嘛?」 我回神,「啊?」 「你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 「我哪有?」我没看到,反正不算。 他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有。好可怕,感觉像是杀人犯。」 「去死!」 「哇!果然杀人了。」 「好,我先杀你再自杀!咱们殉情得了!」 第六章(3) 下午两点的面试,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小任一早就出门去学校了,虽然是暑假期间,但可怜的学生们还有万恶的暑期辅导课。面试过程很愉快,四十分鐘后结束了。我看了看时间,小任这会儿估计还在上课,于是我决定坐捷运过去等他。我面试的公司离小任的学校有五个捷运站的距离。感觉挺远,但捷运很快就到了。 和警卫说明了来歷,就待在警卫室和警卫伯伯喝茶聊天。没多久,下课鐘响了,我起身,打算去办公室找他。刚踏出警卫室就看见了朝着办公室走去的小任。我想了想,不如吓吓他好了。还未上前,就看见一个长发飘逸的美丽女学生叫住他。那个女学生递给他一封信,脸上尽是娇羞和喜悦。 我的妈啊,第一次看见情书现场!情书什么的我只在漫画和小说里看过,现实倒还是头一遭呢。只见小任似乎对她说了几句话,隔得太远了我实在听不见,接着那女学生脸上一红,转身跑掉了。 为什么会脸红?这混蛋到底跟人家青春无敌的美少女说了什么啊? 不知怎地,我突然没了想吓他的兴致。于是就打了电话给他,跟他说我到学校了。问他什么时候下课。小任说现在,就二话不说地抓了外套走了出来。 我问:「下午没课了?」 他说,脸上显得有些憔悴:「我早上已经上了四堂了。」 「那我们还去超市吗?」 他瞅了我一眼,「当然。你还想用我的洗发精啊?」 我缩了缩脖子,「也、也是。」 他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很累,而且非常想吃巧克力。」 我跟着他走向机车车棚,他递给我一顶安全帽。 他一面戴上安全帽,一面问道:「你面试怎么样?」 我将安全帽的带子扣上,「还行吧。」 他点点头,发动了机车,我坐上后座。 我本来想问刚才给他递情书的那女生的事,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採购结束后,我们提着大包小刀的东西回家。小任一回到家,将巧克力妥妥地收在柜子里,顺便抽了一条繽纷乐,接着回身进房间,巧克力还没吃几口,沾着床就睡着了,看来他真的挺累的。我将他吃剩的半条巧克力拿走,包好,放进冰箱里。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汗流浹背,这种天气真的是随便动一下都能像是被淋成落汤鸡。和米嘉的晚餐聚会还有两个小时,我很快地抓了衣服进浴室,洗他个神清气爽。 我到餐厅的时候,米嘉还没来,我在心里演示了一遍我想好要骂她的话。这个臭三八居然敢骗我,虽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要知道,我是金牛座的,金牛座不仅固执,还超级记仇。所以给我闹这么一齣,她就要有被我记恨一整年的心理准备。 就在我内心演练的同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以为是米嘉,回过头就要骂人了,结果一回头,愣了一下。 「思凛。」那个长得像李易峰的先生出现了。 他干嘛叫我啊?看见他我又想起半年前那些尷尬事。 「好久不见。」我尽量显得自己很大方,但我猜我的表情控管没做好。 唐书晏问道:「你回台湾了?」 我点点头,「你回高雄了?」 这人不是住台北吗?怎么老是来高雄?还这么不巧地碰到了。 他简短地说道:「来参加同学会。」 我又是点头。 也许是意识到我的尷尬,他看了看手錶,说:「时间快到了,我先过去了。」 我又点了点头,没说再见。真怕再见到。 唐书晏前脚刚走,米嘉后脚就跟上了。 米嘉瞪着我,气冲冲地质问:「他是谁?你跟那男的什么关係?」 她突然杀出来,我脑袋里想好准备要骂她的话全被她震到九霄云外。 我没好气地说:「跟你有关係?」 我才懒得跟她解释这些,以米嘉的性格,她肯定会胡思乱想。我要是跟她说是『前相亲对象』,她肯定只会捕捉关键字:『相亲对象』;我要是说没有关係,她肯定也会觉得有关係。 「当然!怎么说我还是你和宇熙的媒人。你跟别的男生有说有笑的,我当然要了解一下。」 还说得理直气壮。什么媒人?就你那副德性还媒人。还有,你那到底是什么鬼视力?你哪隻眼睛看见我们有说有笑了?不愧是大近视,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谁他妈跟他有说有笑了!」跟米嘉在一起,我就吐不出好话来。 米嘉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嗯,根据我的判断……你这应该是……出轨!!」 这个死话剧社的,真把自己当名侦探柯南了。 我咬牙切齿地道:「闭嘴闭嘴!」 「你这个反应,不会错的!就是心虚!」还演上癮了。 虽然米嘉那种演技就只能骗骗我这样的傻子,但她现在这种夸张的说话方式和举动,很明显就是演戏。 既然你爱演,那我就陪你演这一齣猴戏。 我佯装生气地拍桌,「吵死了!你他妈还吃不吃?不吃我回去了!」 我们的大音量本来就引来不少人侧目了,现在我这么一拍,大家都吓了一跳。 服务生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米嘉赶紧陪笑道:「唉呦,妹妹,别发火啊。这事我们不提,嘿嘿。先生,我们点菜。」 点完菜后,服务生离去,米嘉这才衝着我笑道:「演得不错啊,妹子。」 我无奈地转了转脖子,「吵死了,你这三八三八的性格能不能改改?」 她看着我贼贼地笑:「没有这点哪能成就我陆米嘉呢?」 「你少来。我告诉你,我们的事还没完。你他妈上回骗了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米嘉眨了眨眼睛,「唉呦,妹子,这么记仇呢。」 我勾起唇角,得意地笑了:「很抱歉你表妹我就是最会记仇的金牛座。」 米嘉双手合十,捏着声音说:「妹妹啊,你就放过姐姐吧~」 她捏着声音说话就别说有多噁心了,就看是她先噁心自己还是我被她噁心到了。 显然答案是后者,米嘉那种厚脸皮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噁心自己的一天? 我赶紧阻止她说下去,「好了,别说了,我还想吃饭。」 和米嘉结束了晚餐会,我们就各自回家。闻了闻身上的油烟味,回家后大概还需再洗一次澡。想到这里就很对不起小任,他以为我住进来能和他平摊水费,结果显示我是最浪费水的那个。我回到家后小任已经醒了,坐在他的书桌前备课,我和他打声招呼后就回房间了。 没多久,小任来敲我的门。 「小毛虫,你明天没事吗?」 「没有。」 「我下午不上课,我们要不要去哪里晃?」 我愣了愣,随即看着他露出惊喜的笑,「约会吗?」 他看向别处,彆扭地说:「算吧。」 我问:「去哪里?」 他不答反问:「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你的大学。」 他狐疑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参与到你的大学,想看看。」 大学之前,我们几乎都在一起,高中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可是假日或寒暑假都能见到面。大学后我去了台北念书,老妈后来也搬到台北跟老哥一起居住,我没有什么想回来的理由,当然也是为了逃避。 他顿了顿,「没什么好看的。倒是可以在学校附近逛逛。」 「好。」 翌日,我如愿去了小任的母校。我高中曾参加过一次夏令营,和子暄还有牧童一起来的,地点也是在这间大学,只能说回忆不太愉快,因为当时的夜教把我们三个人直接吓到哭出来。当然,每个人哭的原因都不一样。 我哭的原因是因为当时黑灯瞎火的,我手里也没有手电筒,摸黑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你要说踩到狗屎吧我也认了,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后来藉着牧童手里的手机光源让我看清了,是一隻拳头大的蜘蛛。我生平最怕的就是六隻脚以上的生物,结果还让我踩死了,那感觉透过鞋子传到脚底,直到全身,就别提有多毛骨悚然了。我当时就哭了,迟迟不敢抬起脚。回家后就哀求老妈把那双鞋丢了,想当然我妈这么节俭的人是不可能把它给丢掉的,所以那双鞋洗过之后就被摆在鞋柜里,可我还是不会去穿它。 子暄哭的原因就很特别了,她说她很怕那些可怕的东西,坚持不去夜教,所以队辅只好让她留在宿舍。我们的宿舍是大通铺,通铺外还有沙发和电视,之后是一条长廊通到浴室。直到我们回到宿舍,子暄就像见着亲人似的哭哭啼啼地直说,房间太大了。我们本来没听懂,后来仔细想想,那偌大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感觉是挺可怕的没错。 至于牧童,她哭的原因最恐怖。我们两个去夜教的路上她本来还挺开心的,说是在大陆时也没经歷过,嗨了一阵子之后,她突然变得很安静,直到夜教结束她才幽幽地跟我说她看到很可怕的东西在树林之间穿梭,那鬼东西的脸就别说多可怕了。她说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吓得哭出来了。我当时也被她吓得不轻,还在担忧之后是不是两人该结伴去收惊。结果事后证明她看见的只是别队的队辅装扮的鬼怪。那个队辅听说是动漫社的,和子暄一样,平常就喜欢玩些角色扮演,所以妆容极其逼真。 我跟着小任在校园中晃了一圈,我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校园青春恋爱剧,手牵着手在校园散步什么的,总算体验了一回。 「学长!?」一个甜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幻想。 我和小任不约而同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留着日本那种姬发式,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可水灵了,目测身高约有170的高挑身材。卧槽!这什么学校也太好了吧!还能有这样的美女!想我当年虽然去了帅哥美女云集的台北,但我所在的学系根本就没有什么鲜肉鲜花,都是一些路人脸。 我偷偷地朝小任投去一个羡慕的眼神,但我们这位脸盲的先生居然很无良的问道:「你是谁?」 我要是这位美女我得吐血死。 「我是婼妃啊。女若的婼,王妃的妃。」那女生尷尬地做了自我介绍。 小任顿了顿,后来小声地跟我说那是他直属学妹,我心想这到底是个多么脸盲的人,连自己直属都能忘记。不过莫说他,我也不记得我直属是谁了。都是些只会在活动时出现,平常根本不会见到的人。 想起来后,小任说:「喔,你好。」 名叫婼妃的女生点点头,接着视线转移到我身上,露出了曖昧的笑容,虽然只有一瞬,但很明显是衝着我笑。 小任话锋一转,「张教授在吗?」 「刚下课,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婼妃说道,招了招手,「我带你们上去吧。」 第七章(1) 我们跟着婼妃坐着电梯上六楼,沿着走廊到张教授的办公室,小任就进去和他说了几句话,留下我一人站在门外跟婼妃乾瞪眼。 婼妃看着我笑道:「学姐是学长的女朋友吧?」 没料到她会跟我搭话,我愣了一下,「啊?」 「原来学长喜欢这样的女孩。」 我尷尬地鸡皮疙瘩都要掉出来了,只好乾笑了几声。 她不以为意地说起往事,「以前有好多人追求学长呢,可是学长都不屑一顾。」 小任长得好看,喜欢他的人多,倒也不稀奇。 驀地,她俏皮的一笑,「我也是其中一个喔。」 我顿了顿,难不成这女孩是我和小任故事中的那种女配角吗?我所熟知的漫画和小说里,通常都会有个男二或女二。通常女二如果不是玩弄心机的绿茶,就是温柔可人的傻白甜,那我面前这位美丽的小姐,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仅凭她的名字、外表和穿着,我几乎就要判定她是前者了。 我点头表示我知道了,她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跟他没事的,也没多少交集。」 谁知道有没有事呢,你是他直属啊。而且,没事的话,你跟我说干嘛? 「而且学长在我们系可是出了名的……」她还没说完就先笑了出来,过一会儿她才说她笑什么。「六根清净,不近女色的活菩萨。」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 基本上和李斌描述的一模一样,小任高中时就是那样,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很想吐槽李斌,都已经读男校了还要什么女色?这个死收割机,方圆十里不留母狗的花心王子。 小任在这时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笑了,「聊得不错啊。」 「还行吧。」我回以一笑,其实我很想翻个白眼送他,因为他这个直属学妹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和古怪的婼妃学妹道别后,小任就拉着我到学校附近去吃吃喝喝了。 我这个人吧,生性懒惰,也不怎么爱逛街,看见成排的衣服店只觉得晕,于是跟小任在附近的冰果室买了一碗剉冰来吃。吃到一半的时候,小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脸色铁青,接着就抓着我回家了。 他肯定心里有事,不然不会一整路闷声不吭,而且导火线就是那通电话。 他一进门,就将钥匙丢在鞋柜上,逕自走进房间。 我跟着他身后进去,沉不住气地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我当然知道他在生气,他就算没表现出来,那个表情我还是一看一个准。 他不答反问:「你和相亲那男的是不是还有联系?」 我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好看的脸庞。居然这种时候还跟我问起那人的事。 「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都断乾净了吗?」 他闷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道:「那就是没断乾净!」 这混蛋……他凭什么质疑我? 我心下愤然,「你别光说!拿证据来!」 他嗤之以鼻,「你们吃个饭都能碰上,要什么证据?」 我愣了下,「你、你怎么……不对!那只是凑巧!」 他怎么会知道的?那天只有我和米嘉在场啊……米嘉……这个臭三八!那通电话肯定是她打来的!她铁定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小任添油加醋了一堆子虚乌有的事!死的能说成活的、假的能说成真的!虽然我自认行得正坐得直,但让她这么瞎搅和,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未必洗得清。由此可证,所谓的键盘侠,只消出一双手,分分鐘能把明星艺人给撂倒。而这死米嘉的嘴就如同那键盘侠一般害我不浅! 他间间地说道:「哦,这么巧他也回高雄?你们还在一间餐厅吃饭?」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那……我那天约的是米嘉,你知道的。」 他没好气地说:「我当然知道,是她告诉我的。」 我气得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从以前就只信她说的话!」 他冷声道:「你别扯开话题。」 「你心虚!」 「贼喊捉贼。」 「你才是贼!你还说我!我都还没说你学生给你递情书的事……」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提起这种事? 他看着我,没有太多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看见了。」 他双手环胸,冷静地说道:「你如果看见了,你应该知道我把那封信碎了。」 我愣了愣,「……啥?你丢碎纸机了?」 他点头。 「为什么?」 「还是你希望我把它拆开来看?」 我赶紧摇摇头,「不、不是……对不起……」不对,我干嘛要道歉? 「我的事解决了吧?但你的还没。」 「休想!我还没说你跟你直属学妹的事!」 他一脸茫然,「我跟她怎么了?」 「她是你直属,你问我?」 「我跟她又不熟。」 我开始无理取闹,「谁知道熟不熟,你是她直属啊。」 「我不想跟你解释,反正我跟她没事。」他一边说一边瞪着我,「何况我现在是在说你的事。」 我故意学他,「我不想跟你解释,反正我跟他没事。」 「江思凛!」 他语气一沉,还直呼我的名字,我又没底气了。对,我就是这么怂。 我缩了缩脖子,拿出手机给他看,「我真的没跟他联络!我手机给你看,联络人和对话纪录都删掉了。」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又抬起头来看我。 我恨恨地说道:「反正你就只信米嘉说的,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他语气缓和了些,「小毛虫,」 我皱了皱眉头,故意跟他赌气,「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这么喜欢他,喜欢得如此小心翼翼,即使再生气、再委屈,我也不敢骂他,只好闷闷地站在一旁哭,也许能好过点,省得我气得背过气去。 他看见我哭,走到我面前,语气也和缓些,「不是我只信她说的话,是因为她说的是你的事。」 我沉着脸不说话,他则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很小气,我的东西绝不跟别人共享。」 论佔有慾,他怕是比不过我。我可是号称拥有最强独佔慾的大金牛。 「你和别的男生好我当然会生气。」 什么我和别的男生好?他什么时候见过我和他以外的男生好了? 我抽了抽鼻子,用粗嘎如乌鸦般的嗓音反驳道:「我哪里跟他好了?你别乱讲!」 他勾唇一笑,「终于肯跟我搭话了。」 笑笑笑,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闷哼了声,「我还生气。」 他摸了摸我的头,「对不起,别气了,好吗?」 我抓住他的手,「小任,我们能建立个信任制度吗?」 「什么?」 我吞了吞口水,尽量显得自己的嗓音别那么沙哑。 「我、我喜欢了你十八年,这中间还有六年我跑了,我还能有几个六年可以跑?我不想跑了。所以我是不可能喜欢别人的。」 「我知道你的感情赶不上我,可是没关係,你就慢慢追,反正我跑不了。」 他点了点头,「你可别后悔啊。」 「谁后悔了?」我伸出手,「打勾勾。」 他哭笑不得,「还打?」 我知道这个举动挺幼稚的,可我不管。合约书还需要签名盖章呢,好不容易建立了一个制度,不做点什么怎么以示负责啊? 小任看着我的脸失笑,接着也伸出手,跟着勾住对方的小指。 勾完了手,他问:「那要不要来个和好的拥抱?」 我二话不说就上前环住他的腰,使劲地往他衣服上蹭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他要敢抱怨,我跟他没完!这是他惹我生气的代价!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满意了?」 我抬起头看他,「我饿了。」 「想吃什么?」 「我要吃火锅。」 「那走吧。」 第七章(2) 我当天晚上就打了电话给米嘉,给她训话了半个小时。米嘉无奈地听我训话,我每说一句她就道歉一次,直到最后我都搞不清楚她的道歉到底真不真诚了。其实我和米嘉的关係吧,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虐我千百遍,我待她如初恋……嗯,这么说感觉我是个抖m。 『我亲爱的小表妹啊~饶了我吧,明天还上班呢。』米嘉最后终于受不了了,隔着电话跟我苦苦哀求。『再说了,我这不也是帮你吗?促成你们关係的进一步发展。』 遥想半年前,我大半夜接到你的越洋电话时,我也是这么好说歹说,结果你还是坚持说下去。今天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有倒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我没好气地说:「谁要你促成了!要是没成,反而破裂了怎么办?」 『唉呀,不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宇熙可喜欢你了,他才不捨得跟你分手呢。』米嘉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呃……你说这话有点肉麻。」 米嘉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肉麻的啊?你们之间不会说些情话啥的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说肉麻情话?你以为你是琼瑶阿姨?」 听我说起琼瑶,电话那头的米嘉又开始不正经了。『哦~小毛虫,我开心得疯了,我陶醉得疯了,我享受得疯了~』 还学小任叫我的绰号!!妈啊! 我不仅要吐,还有一大片鸡皮疙瘩要掉。趁着她还没接着说下去,我赶紧阻止她并把电话给掛了。「行了,闭嘴吧。再见!」 回台湾前我给十家公司投了履歷,只有五家公司给我回了信,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不断的笔试或面试中渡过。暑假期间,餐饮业工作的米嘉更忙,我们约出来聚会的时间也少。小任也因为有暑期辅导课,所以我们突然变成像住在同一栋楼的邻居。早上我睡得晚,通常我起床后他已经去学校了,我面试完回到家大约是晚上六点了,下了课的小任就窝在房间补眠。不过,至少看得见。我消失的那八年不说,我后来待在纽西兰的那半年的远距离恋爱,真的是思念成河啊。 开学前我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在一家贸易公司担任小小的助理。反正我对职位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或是多大要求,我只求温饱。只要还能活,只要还能定期给老妈几元钱逍遥快活,对我来说什么职位都行。于是又开始了忙碌的朝九晚五生活,直到终于迎来第一个国定假日。 也是由策划女王—米嘉提起,一伙人约着中秋节去吃烤肉和k歌。在国外待了八年,已经很久没有中秋烤肉的习惯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习俗,中秋节必定要吃烤肉、必定要放鞭炮。好久以前,也许是小学,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圆烤肉。那年老爸难得的回到家,老哥也在,加上米嘉和小阿姨。那年晚风轻拂,明月初上,烟花与万家灯火齐放,耀眼夺目。 中秋节那天,小任载着我来到约定的烤肉店,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不久就看见米嘉和少麒姍姍来迟。 小任正烤着肉片,头也没抬。 我喝着玻璃瓶装的雪碧,瞟了米嘉一眼,「哪有策划人自己迟到的?」 「塞车。」 「加班。」 米嘉和少麒异口同声,只不过是说了不同的答案。米嘉说的塞车,少麒说的加班。 他们顿了顿,又改口。 「加班。」 「塞车。」 这默契倒是无人能及啊。 「迟到的没有肉吃。」小任冷冷地说,而且很明显是针对少麒。他将摆在他座位前的那盘牛小排拿到自己面前。 少麒一面脱外套,一面用那不标准的广东腔说道:「干,有没有搞错啊。好歹我也飆了时速一百才赶到。」 听米嘉说过少麒有个同事是香港人,看来果真不假。 闻言,小任再顺手拿走一盘虾子,「很好,超速也不用吃了。」 少麒翻了个白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放下雪碧,拿起桌上的夹子,也打算烤个肉片吃,结果被小任一手按住。「烫。」 是能有多烫?这炉子也不烫手啊。 「我来。」他一边说一边往我碗里放肉。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没听过吗?」我说着,不死心地又拿起夹子。 他瞪了我一眼,我瑟缩的放下夹子,幽幽地说:「且听皇上吩咐。」 一旁米嘉看着我们偷偷地笑了出来,随即转向少麒,「喂,你看没看见人家怎么对思凛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少麒用我的话回敬她,「何况你平常也没少进厨房,怕什么?」 看来这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求生欲这三个字。 「冯少麒!你要气死我是不是!」米嘉咬牙切齿地说着,默默地拿起夹子烤肉。 我一边听着他两吵架,一边看着碗里的肉愈来愈多,愈来愈多…… 「任宇熙,你养猪啊。」 我一个人都要吃完吗?我不得撑死啊? 他不以为意地说:「你本来就是猪啊。」 虽然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的生肖,但我还是故意说道:「什么猪?你是不是嫌我胖啦?」 他喝了一口可乐,「啊?也很好啊,又不丑。」 「我只问你我胖没胖,谁让你说我丑不丑了?」 估计他的字典里也没有求生欲这三个字。 于是好好的烤肉聚会成为了情侣斗嘴大会。 酒足饭饱后,米嘉和少麒就先赶往ktv了。小任说想吃薄荷巧克力,我说想买无糖绿茶去油腻,就骑着车去便利商店了。 吃这么多大鱼大肉,估计隔天又得胖个几斤。贪吃是个无底洞,减肥更是个深渊。怎么减才是个头啊? 等我们到了ktv,跟店员问了包厢号,穿过长廊到达包厢门前,眼前的画面让小任大翻白眼。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清楚地看见那对笨蛋情侣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小任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说:「这两个白痴真不会看时间。」 我问:「怎么办?破门而入?」 小任看了看手錶,「五分鐘。」 于是我们看着这两个白痴亲热了五分鐘,看得我面红耳赤。 亲亲亲,你们还唱不唱了?我心下碎念。 五分鐘后,小任敲了门,我们两个进入包厢。 米嘉问:「你们两个是跑到美国去买啦?」 我还没说你们不唱歌,在里面亲来亲去的有病啊? 小任面不改色地说:「到这之后看了齣猴戏。」 闻言,我忍不住笑出声。 少麒无奈地一手扶额,显然听出了话中含意,只有米嘉还傻呼呼地问我们看了什么。 我的傻姐姐你可长点心啊。 没回答米嘉的问题,我拿了歌本开始点歌。 米嘉高歌了几曲后居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少麒摇晃了半天才醒来。 吃饱了容易想睡,我也有些发懒,所以跟少麒说今天就散了吧,让他赶紧载米嘉回去。 少麒递给小任一张千元大钞,说找的钱下次再算吧,就带着米嘉回去了。 付完钱我打了个哈欠,就跟小任一起回家。 其实我也没唱多少歌,因为我也不是什么歌后,就别自曝其短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愈唱愈累,站在小任的摩托车前就开始度辜(台语,打瞌睡),身体晃了晃,差点软脚,还好让小任给抱住。 他轻轻地摇了摇我的肩膀,「小毛虫,醒醒。」 我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彷彿还在梦中,迷迷糊糊地说道:「太近了。」 他狐疑地看着我,「什么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说你,太近了。」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他勾起唇角,一脸坏笑,「那要不要做点更近的事?」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唇上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却先传来。 这一吻让我顿时醒了,愣愣地看了他半天。「你你你这是趁人之危!」 「戴上吧!总算醒了。」他把安全帽递给我。 这是哪门子的叫醒方式啊。 「你……」 「我什么?」他故意问道。 「我、我……」我抓着安全帽,声音小得只有我两听得见。「我说我还要啦!」 我估计说完这话的我的脸已经能烫熟一颗蛋了。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带有薄荷巧克力味的吻。 下周暂文通知 非常感谢认真追书的各位看官, 由于瀟瀟下周六(7/27)有十分要紧之事情要处理, 所以下周六不会更新。 周日的话预计会更文,如果最后无法更文也会通知的。 祝大家有个美好的周末,高雄天雨路滑请大家注意安全! by瀟湘雨(瀟瀟) 第七章(3) 连假过后又开始了忙碌的上班族生活,乱七八糟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星期之后,那天,难得老闆出差,所以大家都收拾东西早早下班。我一个人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我想起小任今天要去参加国中同学会,只好出门买了晚餐,一个人坐在地板上边吃边看电视。 说起同学会,我和班上同学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的感情。我知道国中同学有办过同学会,可是说起我国中的事情那真的是一个「惨」字了得。而且我和他们也没有和子暄、牧童这样的好感情,儘管我和牧童也失去联系了。 「好无聊啊。」我哀怨地说着,将桌上的便当盒收拾乾净,做了点饭后消化运动,就回身走进房间。 我随手抽了件睡衣,眼睛不经意地往墙上一瞥,一团黑压压的东西正黏在我的墙上。我被这团黑色物体吓得叫出声。 操操操!那是一隻伊莉丝*啊! 我抱着睡衣夺门而出,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什么东西……我只是说很无聊……不需要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啊……」我惊魂未定地开始自言自语。 我将房间门关上,以防那隻蜘蛛爬出来找我。 在纽西兰不是没看过大蜘蛛,只是我住的地方并不多,而且为了防止蜘蛛登堂入室,我几乎不开门窗。在台湾,除了高中踩死的那隻拳头大的蜘蛛,我看见的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不点。 说起蜘蛛,我记得高中有个奇葩同学,那时候同学之间都会讨论自家养的宠物,养养小猫小狗我觉得都很可爱。你要说极端点,养条蛇或是养隻变色龙,我也都能理解,但是养蜘蛛的是什么邪教?而我们这位奇葩同学就是邪教教主,光是蜘蛛,他养了四隻。还给牠们取名叫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和亚歷山大,正好师徒三代。这些伟人要是知道自己死后被当成蜘蛛来取名,估计棺材板都盖不住。 我呆坐在沙发上,只觉得看什么都像蜘蛛,手臂愈发痠麻,彷彿有成千上万的蜘蛛在爬。我给小任传了讯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十分鐘后小任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 我颤抖着声线问道:「你会很晚吗?」 『大概还要很久。怎么了?』 「嗯,没关係,等你回来。」 他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八脚怪入侵,臣妾不得已弃城逃亡。」 电话那头的他忍不住笑出声,『你等等,朕马上回去。』 「那同学会呢?」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早就想跑了。今天满堂朕已乏了。』 『臣妾静候皇上。』 我洗完澡后小任正好回来,见我头上包着毛巾缩在沙发上,无奈地笑了。 「皇上万福金安,臣妾已恭候多时。」天知道我的表情有多像见到了救世主。 小任进厨房拿了扫把和畚箕,「说吧,在哪?」 「我的房间。」我吞了吞口水,「怕是已经成了盘丝洞。」 光是想像就觉得噁心。 小任在我房间搜索了一阵子,最后空手而归。 「跑掉了。大概是被你的叫声吓跑了。」他倒是猜得很准,知道我的惊叫声方圆百里都听得见。 「什么!!」意思就是还在我房间里肆意妄为,只是躲起来了。不!我不想住在盘丝洞啊!! 我哭丧着脸看着小任,「怎么办?」 「怎么办?你今天就委屈一点跟牠睡一起吧。」 他还偷笑了几声。这个混蛋。 「我不想。」 「你不想也不行,难不成你要睡我房间啊?」他半开玩笑地说。 「好。」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但因为对蜘蛛的恐惧,导致我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大概是我回答地毫不犹豫,小任吃惊地看着我,看得我心慌。 「我说好就好……我睡你那。」我尷尬地说道。 「呃……」他顿了顿,「我、我收拾一下。」 一直到我们梳洗完毕,我爬上那张床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可是我也不能回到盘丝洞当蜘蛛精。 「小毛虫,」小任出声叫我。 「啊?」 「明天假日,你想去哪?」 「我们去台南好吗?」好想吃虾捲和担仔麵。 「好啊。」 和小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后竟然安详地睡着了。 翌日,闹鐘声还没吵醒我,米嘉的来电就迫不及待地先到了。 这死傢伙是他妈的不会看时间吗?传个赖给我也行啊。 我很快地接了电话,瞄了一眼小任,睡得特别沉,还好没吵醒他。 我爬下床,走到客厅,「喂?」 『妹子,都什么时间了你还在睡啊?』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手机萤幕,早上九点四十六分。 我压低了音量,「啊?还早吧。是说你打给我干嘛?不会传赖给我啊?」 『我传了啊,昨天晚上,你又没已读。』 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嘖,我知道了啦!我现在看,马上回你。」 电话那头的米嘉还未说话,小任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谁打的?」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遮住话筒,用嘴型说:「米嘉」。 『宇熙!?卧槽,可以啊,妹子,你都爬到人家床上去了!!』说完还听见了她欠揍的笑声。 我无奈地看着小任,小任则一把接过我的手机,道:「陆米嘉你少在那里三八,去多看点书!」 说完就把手机给我,冷冷地说:「把那支号码封锁了。」 『什么封锁!?你这么对待你未来的表姨啊?』 小任皱了皱眉头,「把电话掛了。」 我赶紧掛了电话,还很听话地封锁了米嘉的手机。 小任走进浴室洗脸刷牙,我则打开line,点开米嘉的讯息。 说是手里有四张音乐会的票,今天晚上开演,地点刚好就在台南的某个大学,问我们要不要去。 我估计小任一早被吵醒心情一定很差,如果知道是要和米嘉他们去看,他得气死。 其实我和小任都有点起床气的毛病,不过因为对象是米嘉,我已经被她闹得习以为常了。 反正我在纽西兰的时候她也是三不五时就打电话来吵我,根本不在乎国际电话有多贵。 梳洗完毕后,我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确认没有蜘蛛的踪跡,才放心大胆地梳妆打扮。整理好之后就让小任载着到火车站去坐车。坐上火车后,他的心情似乎好点了,所以我把音乐会的事情跟他说。 他想了想说好,就往窗边一靠,补眠去了。 我给米嘉回了讯息,还警告她晚上见面最好别乱说话,要是小任生起气来我只能说是她活该。 美食这种东西,对金牛座来说绝对是必备。而台南这个地方,绝对是金牛座的快乐天堂。虽然早前我说过要减肥,不过美食当前说什么都无用。租了一辆摩托车和小任四处吃喝玩乐,吃到肚子凸成一座小山。 回去一定要减肥,一定。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半年前小任还能把我公主抱起来,可不能半年后只能抱不能公主抱了。 我翻了翻手机里面和小任的合照,我以前从来不敢和他要求一起拍照。因为小任是个不自拍的人,当时也很怕被拒绝。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没有勇气跟他合照,觉得自己站在他身边非常的自卑。可是今年好多事情都实现了,我以前不敢想的都一一实现了。所以,人呢,梦想一定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第八章(1) 我一直在跟小任讨论圣诞节要做什么,而且还是他提起的,我很意外他竟然是会在意节日的人。我以为他是那种根本不会记得生日或是情人节的男生。我正好就是那种会记得对方生日的人,但也只记得生日。以前的我只要到了他生日那天,一定会给他送上祝福。一直到高中我开始打工,有了自己的零用钱后才给他买了一个小小的手机吊饰,结果一年后智慧型手机开始流行,手机吊饰根本用不到。这些都不算什么,对当时的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次生日快乐,甚至送我礼物就是了。有一次还是因为米嘉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没关係,现在关係不一样了,还能留校察看,就看看明年我生日他会不会记得了。 说起圣诞节,我在日本留学那会儿,日本的圣诞节是有放假的,而且还是不小的长假,直到新年。但是在台湾,假期是真正少。我记得我在日本的时候,出门旅行的机率绝对大于到校上课的机率。啊,遥远的学生时代,美好的青春时光,一去不復返了。 不过为什么我们要讨论圣诞节要做什么?其实挺奇怪的,因为对我来说,以前吧,什么中秋节啦、圣诞节啦,甚至跨年,那时身为单身狗的我根本不考虑节庆要干嘛,因为我的选择很简单,就是窝在家里睡上一整天,不然就是跟米嘉一起打电动,一整个宅女人生。就连住宿的时候,我的室友都说我已经迈向老年退休生活了。在纽西兰那几年也是,第一年还兴致高昂地和同事一起去跨年,想说来体验一下歪果仁的跨年文化。第二年开始,实在是太累了,索性窝在家里追剧。其实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没有高中和大学那时候的青春活力了。 可是为什么有了另一半之后就要烦恼节日要干什么?明明我单身的时候就没有烦恼过这样的事情啊。而且就我看过的小说或是电影情节,或是脸书上面分享的一堆,对我而言很北七的情侣语录。情侣之间要记得的节日可多了,除了最基本的情人节还要外加什么周年纪念日的,妈的,脑子要爆了,平常就已经够忙了,还要记得一堆有的没的鬼日子。体谅一下拥有金鱼脑的人类吧。 相反的,米嘉就很喜欢这些纪念日啥的,她乐于举办各种活动。我记得她高中的时候为了跟少麒一起庆祝情人节,她会用我和小任当幌子,骗小阿姨说是要一起出去玩,毕竟小阿姨是反对早恋的人。出门后。米嘉和少麒就会自行前往电影院,我则是和小任到那附近的图书馆看书,结束后再一起回家。牧童她们知道后觉得我是被米嘉给利用了,说她根本没当我是朋友。其实我是觉得这话有点太严重了,而且那时候的我并不会觉得自己被米嘉利用了,我只在乎那段能与小任独处的时光。 扯远了,回到圣诞节上。最后我们想了想,反正圣诞节是星期五,隔天是假日,要不就叫个外送,披萨之类的。窝在客厅沙发上看个电影啥的。其实是我懒得出门,而且小任那天上完课也很累了,就乾脆哪都不去了。再说了,圣诞节,也不是东方的节日,在台湾,也没有那样的气氛。 至于我们最后看了什么电影呢,是一部动画片,我不知道片名,反正是和圣诞节有关的动画。依稀记得有一隻绿色的毛茸茸的怪物。那是我小学时的阴影,忘记在哪里看过了,总之牠长得实在是很奇怪。不过老实说我根本不记得内容了,圣诞节那天,大概是订披萨的客人太多了,我们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才吃上第一块海陆披萨。当时已经饿得不行了,就没太在意电影情节。可是为什么我们要看这部相对无聊的动画片?罪魁祸首就是陆米嘉。让我非常后悔的是,我竟然会笨到去询问米嘉有没有推荐什么圣诞节相关的电影。没错,她是给我提供了片单,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无聊的动画。 我坐在沙发上,前阵子因为在公司搬了重物,扭伤了腰,所以去看了医生,医生让我坐着的时候必须贴着东西,无论是枕头还是椅背都好。导致一直以来席地而坐的我只能认命地坐到沙发上了。沙发是舒服,但地板更好啊。不过,他妈的,我才二十五岁啊,我的腰已经奔六十走了。我要是真的老得不能动了,我的腰不会直接断掉吧? 吃饱了就会想睡,我喝了喝手中的罐装啤酒,撑着眼皮看电影,接着一阵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我瞬间醒了。 「你吸血鬼啊。」我抓着脖子,瞪了他一眼。 好端端地干嘛咬人啊! 「百合花的味道。」他没头没脑地说。 「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以前看过一个漫画,说百合花有血的味道。」 我猜他大概是喝醉了,不然不会说出这么中二病的话,不过说起来他根本不看漫画的啊? 估计又是李斌那个死傢伙看的。 还有,什么百合花?什么血?不会是被吸血鬼附身了吧? 我看我也醉得不行了,想吐槽的东西太多,脑袋思考速度跟不上嘴巴说话的速度。 「有点中二。」我忍不住笑出来。 他看着我,「吶,小毛虫,」 「啊?」 「……可以吗?」 我脑袋里的理智转了一圈,「什么东西……不是、你要在这里?当然不可以!」 这里是沙发!怎么能在沙发上开车!不可以!当然不可以! 就在我歇斯底里的同时,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地心引力。 「哇!」我吃惊地环着他的脖子,「等等!你干嘛?」 还未得到答案,我已经被抱着走进他的房间,被他放在床上了。 他爬上床,问:「现在可以吗?」 「可……等等!你用完可不能退件啊!」 他一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说:「至少还有七天鑑赏期不是吗?」 什么鑑赏期!竟然跟我扯鑑赏期! 我怒眼圆睁,「还鑑赏期!你是不是打算七天后就把我送回原厂啊!」 「你是我的,送什么原厂。」 「你……那你用完也不能嫌弃我是瑕疵品啊。」 「瑕疵品还有终身保固呢,大不了修一修。」 我恨自己竟然听出了他话中含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非常精彩。 「你!!!」 正想说什么来骂他,我的嘴就被堵上了,我还听见包装拆封的声音。 第八章(2) ok,进入正文之前我先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发现我上星期日没有预约发文(|||?д?) 怎么可以忙到忘记这件事……太愚蠢了。 是说我已经忙到无法破字数到底是怎样╮(╯_╰)╭ 所以,今天就大放送了好吧(算吗?) 算是补上周日的。 –––––––––––––––––––––––––––––––––––––––––– 这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是什么?发现裤鍊没拉?不对。在电梯里放了个臭屁?不对不对。在公眾场合说错话?也不对。其实最尷尬的事情现在就发生在我身上。 闹了一夜,想说假日可以舒服得睡到自然醒,就在这个时候,小任的老妈打了电话过来。 「喂?」小任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 被电话铃声吵醒,所以我也醒来,差点起床气就要犯了。 结果小任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顿时惊醒了。 『宇熙?你听到了吗?我今天要过去。』 小任迟疑了一阵子,看着我欲言又止。 但我看不出来他想跟我说什么,而且我刚醒来,大脑正在重啟当中。 「老妈,我在听。」他从床上坐起来。 我也起身,捡起地上的睡裤穿上。 『宇熙,你房间是不是有别人啊?』 我内心的灵魂正在尖叫。 妈的,我这么轻手轻脚像个小偷,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啊!阿姨你不会是个顺风耳吧? 小任冷静地说道:「老妈,我刚起床,我整理一下,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去浴室洗脸刷牙回来后,小任还躺在床上。 我问:「怎么了?」 他说:「她下午会过来。」 「你刚看着我是想说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她不知道你住我这。」 我有点尷尬地,「呃,那我是不是需要回避?」 他一脸诡异地瞪着我,「干嘛回避?」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厕所,「等一下来她就知道了。」 不、不对,我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这次是以不同的身分面对小任妈妈啊! 我的内心灵魂在哀嚎。 其实我对于小任妈妈的印象就是个很漂亮很时髦的女人,生过孩子后还能保持着完美的身材对我来说都是很厉害的人。听说她以前是舞蹈老师,难怪身材这么好呢。我记得她是个挺温柔的人,至少我跟米嘉去小任家玩的时候,她都是很好客的,还做了很多手工饼乾给我们吃。 但是我现在可不是以「小任的朋友」的身分面对她了,我现在是以「小任的女朋友」的身分要见她了。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丑媳妇见公婆?不对不对!他妈的!我还不是媳妇啊!完蛋了,不好,我心态崩了。一会儿小任妈妈过来我得死。 于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小任妈妈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她一见到我,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笑了一下,那笑容极其曖昧。我的尷尬程度已经飆升至顶点了。 「宇熙,这个是菜市场买的水果,然后这个是你爱吃的醃萝卜。」小任妈妈一边说,一边从大包小包的袋子里拿出三罐醃萝卜跟几袋苹果和芭乐。我记得好久以前,那时候我在台北念大学,老妈当时还没有搬到台北和老哥一起住,她也是几乎每个月都给我寄一大箱的食物到宿舍。我还和室友分着吃,唯一不一样的是,我室友的妈妈都很擅长做菜,经常给她寄泡菜或腊肉什么的,可是我妈不会做菜,所以我的箱子里永远都是零食和水果。 小任把袋子提到厨房后,小任妈妈感慨地说:「思凛啊,我记得上次看到你还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真的欸,好久了。」漫长的七年我为了个极其幼稚无聊的理由躲到北部,甚至跑到海外。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不过再重来一次我应该也是会这么做,而且自己一个人在外生活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以前看你和宇熙玩得挺好,结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尷尬地说:「是我跟着他啦,我是超级跟屁虫。」 闻言,她忍不住笑出声,「但他可喜欢你跟着了。」 以前虽然怕他嫌我烦,可是我还是会跟着他。用日文来说就是「金鱼的粪」的感觉吧,对他来说。 她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们什么时候住在一起的?」 「啊?」我愣了一下,屈指算了下,应该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半年前吧。」 「哦,等于你一回国就住在这了?」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他说他这里有空房。」 「所以你们是分开住的。」 「对啊。」 「还好还好,宇熙睡觉会磨牙呢,怕吵到你。」 磨牙?会吗?下意识想回答,却马上意识到这是个陷阱题。 难怪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啊?是吗?」 「而且宇熙没睡好会有起床气的。」 什么鬼?什么鬼?谁来救救我啊? 小任从厨房走了出来,说:「老妈,你别闹啦。」 他妈妈勾唇一笑,「你们就招了吧!我今天早上打电话来的时候你们就睡在一张床上吧?」 我尷尬地想挖个洞跳进去,躲他个十几年不出来。 「这么看来我过不久就可以抱孙了呢。」小任妈妈高兴地哼着歌。 闻言,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什么抱孙?什么鬼!救命啊!我的脑袋要炸了! 他无奈地看着他妈妈,感觉像是习以为常,「老妈,你别再说了,思凛要疯了。」 「哎呀,好啦好啦,现在只会护着老婆啦,不要妈妈了。」小任妈妈故意酸溜溜地说,接着起身:「就不打扰你们了,我等一下还要去上瑜珈课呢。」 还说什么老婆……别说啦!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担心她真的生气了,我赶紧说道:「阿、阿姨,不是的,我……」 她很快地打断我:「没事的,我开玩笑呢。你们要好好的啊,阿姨等着收喜帖。」 不!不!不!不要再说啦! 送走阿姨之后,我觉得我的脑细胞已经被炸得体无完肤,一个都不剩了。 简直要命! 他问我:「你没事吧?」 「我觉得……我的脑细胞死光了。」 比看推理小说还烧脑。不仅烧脑还断理智。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其实你表现得挺好啊。」 我哭丧着脸,「可是用掉太多脑细胞了。」 他看着我,笑容邪佞,「还是你觉得我们可以赶点进度?就像我老妈说的。」 妖孽! 这混蛋绝对是遗传至他老妈。 「赶什么进度!不可能!」我恨恨地说完,就跑回自己房间躲了起来。 我需要一点时间復原我的脑细胞。 不然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我一定会灵魂出窍的。 第八章(3) 脑细胞增生之后,就是我復活的时候了。说起来,今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到年底了,即将迈向2021年了,然后,最可怕的是,我竟然要26岁了。我竟然又老了一岁。以前,也许是年纪小,所以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可是年纪愈大愈觉得光阴似箭。啊,老年人的感慨。 之前说过,为什么成为情侣之后就要烦恼节日那天要做些什么。圣诞节之后,要烦恼的理所当然就是跨年了。但是,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早在圣诞节过后我就跟小任说了,今年说什么我都不会去跨年的,我寧愿在家里睡觉,再熬夜个几年我的肝就会爆炸。为了惜命,我还是准时下班、早点回家、定点睡觉、维持健康好生活吧。 小任说他们学校明年一月有校庆运动会,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印象中学校校庆一般都是十一、二月的事情,他们学校是什么异类?居然排在一月,学生都要放寒假了,谁还有心情参加校庆啊?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每三年会有一次园游会。结果我五年级的时候,换了一个校长,这个校长真的是非常无聊,废掉了园游会,只因他觉得学生应该多花时间在运动上面。很好,我吃喝玩乐的机会就这样跟着前任校长一起飞走了。不过一年后我就毕业了,只是可怜了之后的学弟妹们。 至于小任他们学校的校庆运动会成果如何呢?老实说,非常无聊。不过,本来嘛,对我这种运动白痴,而且又是气喘一族的人来说,肯定是无聊的。基本上,什么大队接力或是趣味竞赛通常都没有我的份,我充其量就是啦啦队。综上所述,运动会对我来说真的非常无聊,浪费我美好的星期六。 无聊归无聊,高三那年的运动会我却印象深刻。忘记是因为什么事情跟谢子暄吵了起来,我们因此冷战了好几天。牧童夹在中间最是尷尬,所以乾脆两边都不说话。然后我成了最苦的那个人,我最好的朋友只有子暄和牧童,结果这两个都不能说话,那阵子我只好跟班上另一个小圈圈走在一起。 就这么持续冷战到运动会那天,我开始有些乏了,打算找子暄把这件事情说开,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说话,憋了一上午简直要闷死,只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那时候,子暄和牧童都参加了下午的大队接力。在一阵激烈的角逐之后,我们班很幸运地拿了第一名,最是热血沸腾的时候。 此时,在一片欢呼声中,我鼓起勇气走向子暄,她正好也转过头看着我,我还没开口,她就先伸出友善的手,我也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还没回过神,她就接着上前给了我一个拥抱,还招呼一旁的牧童过来。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但是从来不哭的我在那时候竟然有想哭的感觉。就在我们三个人互相拥抱的同时,这阵子我一直加入的小圈圈在我们身后为我们高声呼喊「和好万岁!」。 其实当时我真的深刻感觉我有一群很棒的朋友,儘管我现在鲜少与他们联络,但回忆起往事还是会很高兴曾经和他们同班,曾经有过这么一群损友。 妈啊,我又扯远了,总之那天早上我睡昏了,一直到我接到小任的电话,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就很匆忙地起床、洗漱、穿衣、化妆。刚踏出大门,迎面吹来的冷风,冷得我实在是很后悔,后悔居然会答应小任去参加他学校的运动会,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吗?就这样一边在内心抱怨,一边发抖着去坐捷运。 我记得我高中时的运动会也是在这种冷到爆炸的十二月,但是呢,屁孩心态就会在这种时候作祟,有一句老话叫做什么?「爱水毋惊流鼻水」,就是这样。因为规定一定要穿班服,可是又不想在班服里面加一件长袖,感觉弱爆了又不好看。所以就会硬着头皮,在寒风中穿着短袖上衣,堪比赤裸。现在可不能这样做了,我这老寒腿可禁不起冷风颼颼。 我到学校的时候,每个学生人手一个餐盒,里面有麵包还有葡萄汁啥的。我看着他们吃麵包,肚子也不禁饿了起来,于是自行走到小任的办公室,打算跟他讨麵包吃。我一进门,就看见小任一张厌世脸坐在座位上。 「你怎么了?」 他伸了个懒腰,「刚赶走几个学生。」 我笑了出来,「为什么要赶学生?」 他翻了个白眼,「女高中生,懂吗?稍微看到好看的人就嘰嘰喳喳叫个不停。」 我能想像那个画面,的确是挺吵的。虽然我也经歷过,看着萤幕前的偶像明星像个发情的母猫不断哀号,哈哈,谁还没年轻过啊。 「我饿了。」 他把桌上的餐盒递给我,「你吃吧。」 终于有东西吃了,我很快地拆开餐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柠檬饼。 我一边吃一边问:「下午什么活动?」 他趴在桌上,「三年级的大队接力还有趣味竞赛。」 「你需要出场?」 他打了个哈欠,「我的学生让我给他们加油。」 我点点头,「你要不睡一下?」 我才刚说完,他就已经睡着了。 下午的大队接力即将展开了,我把小任摇醒,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感觉跟喝醉了差不多。 他花了一点时间重啟脑袋,然后就拉着我去操场。 我看了一下他的手,又看他:「你一定要牵着吗?」 他没看我,「有什么问题?」 「是没什么问题。」我想了想,又问:「你不怕被你学生看到啊?」 他狐疑地说:「为什么要怕?」 说的也是。 儘管如此,我还是开玩笑地说:「你不怕闪瞎你的学生啊?」 他停下脚步,转过来,一脸正经地说:「就物理学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很好,欺负我不懂自然科学。 操场上有几个棚子,小任带着我去了他们班的棚子,那里已经有几个学生在暖身了,他们一看到我,全都是一愣。 小任说:「看什么?不会叫人啊?」 他们愣了愣,左顾右盼了一下,说:「呃、师娘?」 感觉被叫老了,而且我也不是他老婆啊? 我正想说什么,小任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说:「换个叫法。」 学生们又是一愣,想了想,说:「师母。」 这两个叫法不是差不多吗卧槽。 我尷尬地说道:「可以了可以了。」 「老师,原来你不是单身狗啊。」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男生很白目地说道。 小任冷冷地说:「张默尧,你物理期末成绩的决定权在我手上。」 名叫张默尧的少年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坐在树下面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哇哇地哭了,还跟身旁的几个女孩哭道我失恋了我失恋了。 这个女孩我好像有印象,我记得之前来学校找小任的时候,看过一个长发飘逸的漂亮妹子给他递情书。 这么近距离看真的是很好看欸,满满的胶原蛋白。年轻真好。 不过,妹妹,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呢。姐姐也努力了十八年才走进木头的心啊。 我一边偷笑一边跟小任说:「哇!怎么办?她好热情啊哈哈。」 小任冷声道:「扣分。」 这位老师,您可真严格。 当天的大队接力,小任他们班的学生拿到了第二名。其实我觉得名次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小任带的这个班的气氛挺好的,就好像我以前的那个班一样。他们以后应该也会像我一样怀念吧?怀念这段时光,怀念人生中最美好、最美丽的三年。 第九章(1) 俗语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是的,「小朋友」最爱的春节假期来了。为什么要刻意强调「小朋友」?因为长大后就不会期待这种节日了。每个人家里的习俗不一样,我家是只要出社会了、开始工作了就不能拿长辈的红包了,变成是我要包红包了。我记得子暄家是结婚前都可以领红包,听说她姑姑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所以每年都有红包可以领。 对一般人来说,不仅没红包可领,还要忍受亲戚们的疲劳轰炸,当然不会喜欢过年啦。不过我家的亲戚其实挺少的,所以没这样的问题。以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老爸那边的亲戚可多了,七大姑八大姨的。每次老妈都说看到人要叫才有礼貌,他妈的,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好傻笑说你好。通常过年的时候我比较喜欢回外婆家,虽然只有外公和外婆,加上小阿姨,实在是很冷清,但是我还挺喜欢的,省得叫不出亲戚名字的尷尬。 春节嘛,理所当然我是要上台北去跟老妈还有老哥过年的。小任说他也想去我台北的家过年,说初二会坐高铁上去。我想了想,小任都要来我家过年了,我没去他家是不是挺奇怪的?这个问题一出现在脑海中,完了,我的纠结病又开始了。 于是,我买了初四回高雄的机票,觉得是应该到对方家,就是坐坐也好。其实也是因为我把这件事告诉老妈后,她隔着电话跟我嚷嚷了半天做人媳妇的道理。我的天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不行!不能立旗帜!绝不! 为了赶回台北老哥家,为了吃上团圆饭,我一下班就直奔高铁站。人呢,在外面待得久了,总是会想家的。我在纽西兰那几年更是归心似箭。想想,再过个几分鐘,我就能见到亲爱的老妈和可爱的阳阳还有漂亮的嫂嫂……老哥?那傢伙就算了,我们上辈子大概是仇人。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能把我打死似的。我记得老哥结婚的时候,我还在日本念书,当时还是蹺了课买了机票连夜赶回台湾。结果,我一回到老哥家,他一看见我劈头就说:「回来干嘛?又不包红包给我。」还有,「你可知道你花的留学钱是老子的?你他妈竟然敢蹺课?」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那火就上头了。兄妹俩又开始大吵大闹,这没什么,是常态。我们并不是那种会冷战的性格,通常吵完之后没多久就会开始说话了。 果然,我一下高铁,老哥坐在车上,看了我一眼,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看来你被养得不错啊。」 开始嫌我胖了,死傢伙。 我闷哼了一声,也瞥了他一眼,「你还是一样丑。」 其实这句话没什么杀伤力,因为我常常说,老哥也常常拿来自黑,一家三口,老哥最丑。他比较倒楣,他是遗传了那个人多一点。 老哥发动了车子,行驶在道路上。车水马龙之间,我偷偷瞄了他一眼,想想,他也快四十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而老妈,算了算,她今年五十八了,也快奔六十了。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喉咙一紧,眼眶逐渐变得湿润。 老哥似乎隔着后照镜看了我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哼唱起「乡村路带我回家」,我也跟着他一起唱。 感性的话我们都说不出口,可是都知道对方想的什么,虽然他有时候真的挺机车的,但是庆幸,我有个哥哥,同时也为他感到倒楣,不仅要担起这个家还要照顾我这愚蠢的妹妹。 一样,一回到家,阳阳就朝我跑来,他看起来又长高了一点点,今年准备上小学了,常常跟我视讯电话的时候就兴致高昂地说幼稚园很好玩,在幼稚园都做了些什么。我洗了手,换了轻便的衣服,就抱着阳阳又亲又揉。小孩子的胶原蛋白啊,小孩子细嫩的皮肤啊,真香。 「你这个变态别靠近我儿子。」老哥一边将外套掛在衣帽架上,一边嫌恶地看着我。 「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我恨恨地说道。妈的,说谁变态呢? 「不好意思,你也是江家的。」 没多久,老妈提着大包小包的塑胶袋回来了。我放下阳阳,衝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哎呀!干嘛啊!没看见我手上提那么多东西啊?快点帮忙!」 我很快地接过她手里的塑胶袋拿到厨房,「嘿嘿,好。」 「你怎么跟宇熙在一起后变智障了呢?」老妈一边碎念,一边整理买来的蔬菜水果。 我正想反驳她,就看见嫂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吸尘器。唉,辛苦的家庭主妇。 一看见老妈在整理厨房,就急急忙忙地丢下吸尘器,快步走来,「妈,我来吧。」 「没关係,挑菜我来,煮菜交给你。」老妈说完,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空心菜。 「嫂嫂,你还有哪边要整理?我来帮忙。」说着,我走向一旁,拿起吸尘器。 嫂嫂还没说话,我就转过头瞪着老哥,「江思瑋,你倒是来做点家事啊!」 这傢伙,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很懒,偶而会帮忙洗个碗或倒垃圾,但是其他家事几乎没做过。毕竟他那时就没跟我们一起住,估计在外面没少做,但回到家就是个十足十的懒鬼。 老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滑手机,对我说的话充耳不闻。 还是嫂子尷尬地说:「老公你能帮忙洗一下衣服吗?」 果然还是老婆的话有用,他二话不说从沙发上弹起来,往阳台走去。 操操操!我他妈还是你妹呢!为什么我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人家子暄她哥还是个把妹妹捧在手掌心上的别人家的哥哥呢! 我气呼呼地抓着吸尘器追在老哥后面嚷嚷:「江思瑋!不带你这样的!我是你妹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他妈的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傢伙根本是生来与我作对的! 今天是我第一个,不对,我回国后的第一个,正式的,春节的团圆饭。其实我家饭桌上一直都是和乐融融的,虽然以前只有老妈、小阿姨、米嘉和我,但是米嘉本来就是个容易自嗨的人,是我们家的开心果,所以儘管人少,依旧很愉快。 晚餐进行到一半,照惯例,老哥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老妈,见状,我也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一大一小。小的红包上面有可爱的卡通图案,理所当然是给我的宝贝姪子阳阳。大的红包上面写了个斗大的福字。 「妈,这是给你的。」我把大红包给她,再把小红包拿给阳阳。「这是阳阳的。」 老妈用卫生纸擦了擦手,接过了我和老哥的红包。「谢啦。」 「谢谢姑姑~新年快乐!」阳阳高兴地从我手里接过红包。 老哥看了一眼,伸手说出了那个万年谎言:「爸爸帮你收着。」 我瞪了他一眼,义正严词的说:「喂!你可别自己偷花掉啊!」 老哥无辜地说:「我像是那种人?」 阳阳天真的说着:「姑姑~拔拔会帮阳阳存起来的,阳阳以后就会是有钱人了!」 老哥将红包递给嫂嫂,就端起碗继续吃饭。 我一边扒饭,一边嘀咕:「红包小偷。」 还好老哥没听见,不然又是估计一记巴掌盖顶。 第九章(2) 初二那天我带阳阳去逛百货公司,小任传了赖跟我说他快到台中了,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会到台北。我很不好意思地回他说我陪我姪子在逛街,我也没有车不能去接他。他妈的,是不是该找时间去考一张汽车驾照了啊?我一边回讯息一边想道。小任说他会自己去饭店,然后晚点自己搭车过来我家。我回给他一个贴图就将手机收进背包里,接着就牵着阳阳前往玩具店。 我给阳阳买了一个暴龙的模型,他说他最喜欢暴龙。儘管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但好像小男孩都很喜欢恐龙之类的爬虫类。我知道的,比方我的一个国中同学是恐龙爱好者,家里收集了上千种恐龙模型,经常带着他珍藏的模型到学校来炫耀。另一个就是我那奇葩的高中同学,养蜘蛛的那位邪教教主。 和阳阳吃过午饭后,一回到家,老哥看见我给阳阳买的暴龙模型,什么都没说就送给我一记巴掌盖顶。我抱着头吃惊地瞪着他,搞什么?我又干嘛了?为什么打我!我怎么这么倒楣? 老哥皱了皱眉头,「你别买玩具给他啦!」 我突然觉得我被打这一下很亏。什么鬼?「为什么不?」 「浪费钱。小朋友玩腻就丢了。」 「那个是你要教育他的地方!他是我宝贝姪子,我想买东西送他,不、行、吗?」我咬牙切齿地说。 「你不要太宠他。」 「我喜欢他我就宠他,怎样?」我故意找碴。 下场很显然就是第二记巴掌盖顶。 靠,这很明显就是家暴啊。江思瑋你这缺心眼没脑子的死智障! 「江思瑋!你他妈的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嫌弃地看着我,「你以为你在演琼瑶剧?」 每次跟老哥讲话我的血管都能爆掉。 「叮咚」 正想说什么来骂他,玄关传来门铃声响。 老哥打了个哈欠,「估计是你的相好吧。」 我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去死!」 说完便整理了一下情绪,跑去玄关开门。我还没碰到门把,阳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到小板凳上,将门锁打开。 门一开,就看到穿着黑色外套的小任。 阳阳狐疑地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我。 「阳阳,叫叔叔。」我犹豫了下,还是觉得叫叔叔比较符合他的年纪。我这个年纪都能被叫阿姨了,凭什么他就要被叫哥哥?当然还是叫叔叔啊。 「叔叔。」阳阳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小任看着阳阳,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叔叔,我是你未来的姑丈。」 这混蛋在乱说什么啊!我很快地横了他一眼。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阳阳皱了皱鼻子,接着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喜欢这个叔叔……呜呜呜……」阳阳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裤子嚎啕大哭。 我把阳阳抱起来,有些尷尬地看向小任,「你……你别乱说话啦。」 「我没有乱说,我很认真。」 不是啊,大哥,这跟这是两码子事啊。 「你……」我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阳阳一直哭,我只好安抚他。「阳阳,不要哭,哭不能解决问题,用说的。」 「你先进来吧。」我侧过身子,让小任走进玄关。 我关上门后抱着阳阳走去客厅,老妈跟老哥正在看电视,一看见宝贝孙子在哭,就赶紧站起来,「唉呦,怎么哭成这样啦?思凛,你是又干嘛了?」 「什么!?」怎么又有我的事了?全世界我对阳阳最好了,怎么说是我让他哭的?冤枉啊! 老妈从我手里抱过阳阳,出声安抚:「唉呦,不哭不哭,阿嬤惜惜~」 我心下忿忿,眼角馀光瞄到小任走了过来,于是说道:「妈,宇熙来了。」 「阿姨好。」 「宇熙啊~好久不见了,来坐着吧,一会儿吃晚餐。」老妈一边招呼着小任,一边说道。 老哥抬起眼看了小任一眼,意思意思地点了个头。老哥只见过小任几次,但是两人从未说过话。我老哥绝对不是那种很保护妹妹,妹妹有男友还要特地检验的人。子暄她哥就是那种人,子暄当初和江孟杰在一起的时候,谢子嘉超级大发火,尤其他和江孟杰还是朋友,妹妹被朋友拐走了,妹控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开玩笑。 嫂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可掬地对小任打了声招呼。接着老妈就开始关心小任了,问了好多问题,其实很多都是问有关他妈妈的事情,也是,自从老妈搬到台北来之后,和小任的妈妈就很少见面了。阳阳让老妈安抚了一阵子,慢慢安静下来,也不哭闹了,就一个人默默地进房间拿了我给他买的恐龙模型和其他玩具出来玩。 小任本来和老妈在聊天,过一会儿,看到阳阳在玩,就凑了过去。我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又进去帮忙嫂子。结果没多久又听见阳阳的哭声。我一走出来就看见小任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的妈啊,我实在很难跟老哥还有嫂子解释他不是在虐童。 我无奈地看着小任,只见他手里拿着阳阳的恐龙模型。「你干嘛拿他的玩具啦?」 「不是啊,我只是跟他闹着玩的。」 只能说这个人真的很不擅长照顾小朋友。 老哥扶额,「江思凛你跟你的相好滚回高雄好了。」 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跟他吵了起来,「靠,你不要乱讲啦!」 没办法,兄妹吵架是常态。不吵才是真的有问题。 我才刚说完,小任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啊,完了,完了完了。 我从来没在小任面前说过脏话,我甚至不敢骂他,就连在心里面也不敢。但是我刚刚下意识地讲出来了…… 操你妈的江思瑋! 我恨恨地瞪着老哥。 「行了,眼睛要掉出来了。」 我幽幽地说着,「我上辈子一定是做太多坏事了。」 才会来投胎当江思瑋的妹妹,做牛做马。 老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电视,「怎样?后悔了?」 我没好气地说:「去死!」 晚餐依旧很愉快地进行。除了阳阳一点都不想靠近小任,他紧挨着我,然后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小任,小任倒是不以为意。没关係,我也不以为意了。我倒是认识到了他是个不擅长与小孩子相处的人。还好他的工作不是幼儿园老师或是保母。不然我会很担心他被家长投诉,最后登报,甚至被冠上虐童的标籤。不过他现在的工作也跟小孩有关就是了。但是大孩子应该比小孩子还好处理吧。反正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比大人还好应付。比起邪恶又难搞的大人,天真无邪的小孩还比较好打发。结果晚餐过后嫂子居然跟我说:「妹妹,以后生孩子可得好好打算啊。」 「嫂嫂,不要说这么久远的事情啦。」 嫂子偷偷笑了笑,「差不多了吧。有些年轻人都很早婚呢。」 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没想过,但也不敢想。 如果小任求婚的话……会是什么样的?任宇熙式的求婚……有点难想像。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小任是不太可能做这类浪漫的事,他极有可能直接把我抓到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这样还比较符合他。 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太早了。 「没有没有,未来的事以后再说啦。」我尷尬地笑了几声后赶紧落跑。 怎么最近我身边的人满脑子都想着以后的事啊? 我看起来像是很早婚的人吗? 我应该还算是很年轻的吧?难道我已经老到非结婚不可了吗? 暂文通知 明天(8/18)不会更文、不会更文、不会更文。 很重要说三次。 最近有点小忙小忙(′c_`) 我预计再更个四回就可以完结洒花了万岁~~牌坚果(什么鬼 想到可以写完就有点开心呢xdd 呵呵呵想想就心情愉悦(*′?`) 最近一直下雨……心情鬱卒,虽然我叫瀟湘雨qaq 大概是时候改名字惹 第九章(3) 初四和小任一起回高雄老家的时候,简直是一场灾难无误,堪比世界末日,或者该说,一齣猴戏,精采绝伦的猴戏。 小任家的亲戚,比方说他的七大姑八大姨这种明明很少见面却硬是攀上一层亲戚关係的远亲。大概是听说我要去他们家过年,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搭着高铁,乘着火车,甚至坐着飞机,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呵,可想而知那场面之盛大。 亲戚,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但由于我母亲那边的亲属不多,加上彼此都很孰悉,也没有人家常说的每逢佳节必问的扰人问题。例如:婚姻、工作、学歷等等私人问题。 可是小任不一样,他家真的是个大家庭。光是他老爸就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妹妹,老妈就更不用说了,有三个姊妹。由此可见,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即将要接受所谓亲戚的「夺命问答题」。 唉呀,小女当真悔不当初啊。为何来此处活受罪呢?小女好生难过。来年小女拒绝与他们同度春节。 我说过,在小任的面前,我总是有一种没来由的自卑感,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对身为学渣的我来说,学霸小任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偏偏却让我给攀上了。 不过呢,我早有预感这些姑妈阿姨不会让我太好过,前一天晚上我就不断地给自己一些心理建设,甚至为此失眠。幸运的是,当天还算是很坚强的死撑过来了,虽然毁了我一个美好的夜间睡眠时光。银魂里的可爱中国娘–神乐说过:熬夜可是美容大敌啊!儘管她那副德性也不像是会保养自己的人就是了。 小任的爸妈刚开始还会好声好气地帮我说话,最后只好尷尬地陪笑了。至于小任,就不是很沉得住气的那位了。打从他大姨问起我的学歷,到她开始冷嘲热讽,他藏在餐桌底下的右脚就不太安分地敲着地板,而且节奏分明,我甚至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形成一种诡异的二重奏。看来在我还没失控之前,他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大姨扒了口饭,开始嘲弄我的薪水、我的工作……等等。 我尷尬地陪笑,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齣了,可明明知道会有这一齣还跑来找骂挨的我是不是抖m啊?我脑子让驴给踢了我才来他家过年呢! 我被问得有点烦,很怕自己会失控翻桌,于是偷偷地向小任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小任看了我一眼,接着放下碗筷,忍无可忍地脱口而出:「她还有我,她不会饿死的。」 我愣了愣,虽然他的回答我很喜欢,但根本是另一回事啊!再说了,我这么大一个人也饿不死啊。 最后反倒是大姨尷尬了,她摸了摸鼻子,说:「吃饭、吃饭。」 好不容易熬过了,我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了,尤其是他大姨,根本撒旦等级的。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我直奔阳台,恨恨的发出一声怒吼。 但我并不是生气自己配不上小任,也不是因为被嘲讽了一天很憋屈,只是累积了一天压力只有在回到家之后才能好好释放。 小任也没说话,只是隔着纱窗看着我鬼吼鬼叫。 五分鐘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邻居要抗议了。」 我这才深呼吸吐气,回到客厅。 小任递给我一杯冰茶,看着我喝下,问道:「消气没?」 吼了几下倒是挺解气的。我点点头,想起他大姨,又摇了摇头。 见我摇头,他问:「有想说的?」 我本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骂他大姨,但话卡在喉咙就是说不出口,那毕竟是人家的亲戚,怎么好意思说啊? 小任很有耐心地看着我,「想说就说,没关係。」 我看着他,眼眶却突然红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啊!!!我好后悔当学渣啊!」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混蛋居然很无良地笑了出来。他居然笑了!? 「你为什么笑?」我瞪着他。给了他一个『要是没给我个好的解释我要你好看』的眼神。 「你又为什么后悔?」他反问我。 「我没有说过……但是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有种没来由的自卑感……」 他点头,「我知道。」 「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但是我应该更努力去让自己变好,不是一直让自己存在卑微感中。」终于说出心里话,虽然眼泪还是在流,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毛虫,这没什么不好。这也是你,是我喜欢的你。当然,如果你当初选择努力,成为了学霸,站在跟我一样高的地方,对我来说也没有不一样,因为那都是你。」 我冷静了半晌,抽了抽鼻子,狐疑地问:「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奇了怪了,我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过,但他就是什么都知道。以前我都怀疑他有读心术。 他得意地看着我,邪佞地一笑:「我就是知道。」 当天晚上我跟老妈诉苦,她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长叹,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未来要是做人媳妇可要三思啊,自己选的路别怕悔不当初啊。不过委屈的时候还是可以打个电话。」听到这,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溃堤了。但是下一秒立刻被打回原形。 「可是说起来还不都是你不长进!以前叫你好好念书你还不是天天都往村口跑!我劝了你多少次了!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呵呵,母亲大人真是残酷。不过我相信小任应该不会让我过得太悽惨的。我可不想当现代的阿信啊。 可是说起来,现在讲这些是不是太快啦?我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勒。我还年轻啊,还有大好日子去游山玩水呢。儘管我这个懒鬼也没抽出个时间去赏花赏月赏风景就是了。 聊聊近况 各位追爱的有缘人好,我是瀟湘雨(瀟瀟) 久违地上来冒泡、发文了。 这阵子工作太忙了,然后各种生病、手指被门夹到等等各种破事(衰神附体) 然后,终于逮到时间更新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其实只是想跟大家说,这篇我不会弃的。 因为这篇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虽然有很多是我纯粹的妄想,但也有很多情节是我曾经美好的高中生活。 我会找时间努力更新的,谢谢各位追书的有缘人。 第十章(1) 年节过后,各大行业又开始上工。我和小任各自展开了彼此忙碌的生活。常常是我回到家后他已经在床上补眠了,他出门后我才正要准备起床。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八年的时间都熬过来了。也只是这么短短的八个小时没有见面而已,当然如果我有加班那就又另当别论了。说起来,我才没那么娇弱呢。就这么点时间没见,又不是生离死别;又不是世界末日;又不是牛郎织女一年只见一次。我的几个朋友里面,大概就是牧童和谢子嘉这对远距离cp最悽惨吧。高雄和大连相距约1813公里,坐飞机也要五个小时左右,甚至别说还要转机。不过这对苦命鸳鸯也真能熬,成功的迈向了八周年。所以,他们都能撑,我这才短短的八个小时有什么不能撑? 不,也不是那么容易撑。早早起床上班还加班了两个小时简直要命! 我在附近的小吃店买了两盒炒饭,小任总是很早下班,下了班就回家补眠,所以这个时间大概还没吃晚餐。我回到家,小任还在床上和周公下棋。我摇摇头,这都快八点了,估计晚上睡不着是要成精啊。这可不行! 我赶紧将他摇醒,摇了几分鐘,小任睡眼惺忪地看着我。虽然他偶而会有起床气,但总部至于对我发脾气吧。但是看到他那死气沉沉的表情我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单刀直入的问:「我买了炒饭你吃不吃?」 他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睫毛在我面前晃动。「太累了。」 看来这意思是不想吃。 「哦,那我先吃了?」说完,我转身要走。 「过来。」他向我伸出手。 我向前移了一步,下一秒马上就被他抱在怀里。「干嘛……哇!」 「啊,好多了。」他自言自语道。 我狐疑地盯着他,「抱一下就真的不会累了?」 这是什么鬼疗法?哪门哪派啊? 「这叫充电,笨。」 「喔,那你充够没?……小任?小任?」 竟、然、睡、着、了!?操操操,还充电呢,这是电力耗尽了吧!骗子! 我恨恨地想着,看了一下他的睡顏,一脸的疲倦。其实我也知道他是真累,每天早上比我还早起,晚上还要花时间备课,甚至熬夜。估计还没三十岁就得爆肝。呜呜呜,我不想守寡啊! 我一直看着他完美好看的脸,看着看着也渐渐进入梦乡。 我醒来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四十左右,也就是说我睡了快一个小时。 背上的重量让我觉得自己彷彿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 「重死了……」我忍不住出声抱怨。 肚子在这时发出了难听的哀鸣。 从我加班回家到现在我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还没被压死我就要饿死啦! 是说这混蛋还真能睡,不愧是属猪的。虽然我也是属猪的。 我轻轻地推了推他,「小任、小任……宇熙!」 他半睁着眼睛看我,我说:「别睡了,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他没理会我,眼皮又缓缓闔上。 该死!这混蛋真把自己当睡美人了吗!我就不信这样你不醒! 我恶作剧般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瞬间惊醒,一手护着脖子,吃惊地瞪着我:「丧尸啊?」 「还不是因为你不醒!」我回道,接着马上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身压在床下,「你做什么!」 我看他精神很好嘛!我咬牙切齿地说:「你看你这不是醒了吗?说!你是不是装睡!」 「刚醒啊。被丧尸咬了能不醒吗?」他无奈地看着我。 「既然你醒了,我们吃饭吧。」我真的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儘管我本来就没什么胸。 「好吧,我也饿了。」他咧咧嘴,促狭地一笑。 我的背脊瞬间凉了半截,妖孽! 「那、那我们去……哇啊!」有道是风水轮流转,换我被咬了。 我紧抓着上衣,「你、你不会是想、等等好吗?我真的饿!」 「我也饿,但我要先吃你再吃饭!」他那邪魅的笑容让我真想打死自己。 死大胃王!不怕撑死自己! 「任宇熙!听人说话!我说我饿了……」 然而我的抗议全都被他的嘴堵住了。 等到所有事情结束后,咳嗯,我是说,等我被吃乾抹净后,等我再次醒来,任宇熙这个混蛋已经吃饱喝足坐在书桌前备课了。而且,这到底是个多么厚顏无耻的人!!把我睡了不打紧,自己先吃饭也就算了!竟然把我的那一份也给吃了!!!任宇熙!你他妈还我炒饭来啊! 我在心里怒吼着,最后只好撑着身体自己煮泡麵吃。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楣啊。 大概是泡麵香传到了书房,小任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我在煮泡麵,更加无耻地说道:「帮我煮一碗。」 「任宇熙!你撑死好了!把我的炒饭吐出来!!」我张牙舞爪地抓着他的肩膀。 他挑了挑眉,「我吐出来你也吃?」 「你少噁心了!谁要吃你吐出来的东西!我要上香祭拜它们!」因为过度的飢饿导致我开始胡言乱语,说出来的话支离破碎。 「小毛虫,我开玩笑呢。我才没那么贪吃勒。」他笑着从我手里接过大汤匙,帮我煮泡麵。 然而我却笑不出来。我还在生闷气。生气这混蛋居然把我的炒饭吃了!虽然生气的原因极其幼稚,可金牛座的底线就是美食啊!他竟然把它吃了! 「还生气?」他故意看着我说道。 「给我煮麵!我饿了!!」我气呼呼地道。 「遵命!」 第十章(2) 2020年,多么美好的一个数字。 在我还在计画清明假期要和小任去日本旅游时,李斌的红色炸弹却先从信箱弹了出来。 喜帖这种东西在我的生命中很少出现,因为我老妈这边的亲戚实在是少之又少。至于朋友,更是屈指可数了。只不过老妈的朋友都很早婚,所以也不会收到喜帖。我的第一张喜帖就是老哥的,那年我还在日本留学,收到喜帖当下还给我哥打了语音通话。我还记得他那得意的语气,那话语间流露出的轻快和骄傲。 『小鬼,没收过喜帖吧?老子这就给你寄了一个。』 『你还没看过你未来的嫂子吧?给你看一眼。』 虽然我跟老哥基本都在台北活动,但是联络也少,我甚至不知道他交了女朋友,而且还是个标准的美女。就我老哥那种遗传自老爸的顏值也能摊上嫂子这样的仙女,他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好香。所以莫说老哥得意,就连我都不敢相信他能找到女朋友。我以前都觉得他只有课业和事业是胜利组,唯独恋爱这门学分估计是要死当的。 我听他那意气风发样,虽然恨得我咬牙切齿,却也为他高兴。想着不如买张机票回去参加他的婚礼吧。毕竟是自家老哥,一生就这么一次。结果换来老哥一对白眼,还碎念道我花了他大半的薪水去留学竟然蹺课跑回家。其实我知道他很高兴我回来的,他只是故意这么说。因为我跟老哥都是不坦率的人,所以这样的相处模式对我们来说很适合。 我说到哪了?我又扯远了!我在搞什么?喔,对,李斌的喜帖。嘖,真没想到这小子会愿意安定下来啊。这是当初最让我和子暄跌破眼镜的地方。毕竟他以前可是换女友跟换衣服一样快,方圆十里不留母狗的情场浪子。所以,这该怎么说?浪子回头吗?在我想着的同时,小任正好下班回家,我把喜帖拿到他面前晃了晃,一股名为幸福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连看都没看就说:「啊?李斌的?」 我点头,「你会去吗?」 「嗯。」他应了声,就转身回房间换衣服。 看样子他今天又要补眠了。 我所认识的小任和他的唯一好友李斌感觉真的是最不熟悉的好朋友。儘管李斌对小任来说就像是个老妈子跟前跟后的伺候着。但小任之于李斌,我却看不出其中的情分。可如若问起,小任仍然会说李斌是他最好的朋友,少麒则是他的兄弟。 想想,上次和李斌见面好像是过年时候的事情了。我记得是初三吧?赶高铁前很仓促地和李斌及晓媞吃了午餐。由于时间很紧凑,所以也没机会间话家常。中途小任去上了厕所,李斌神秘兮兮地问我:「宇熙那小子……会求婚吗?」 我挑了挑眉,「以我对他的认知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任宇熙』式的求婚?没想过,而且怎么想怎么彆扭。以小任的性格来说,他不太可能会走求婚这条路线,而是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直接拉着我走进户政事务所。 李斌拍了拍我的肩膀,认同地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不过,求婚,还早吧?」我皱了皱眉头。 李斌煞有其事地摇了摇食指,「嘖嘖,那傢伙可是个行动派啊。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的那种。」 「他是行动派。但不会那么早吧。」 「不过说真的,如果他真的求婚了,」李斌还没说完就先笑了出来,「一定要跟我透露下他怎么求婚的啊。任宇熙的求婚……哇!笑死我了!」 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每次见他笑都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我不知道『任宇熙』式的求婚会是如何?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也许在好远好远的未来有机会看到吧。 ※ 于是,两年后。 某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上午,已经懒到躺在沙发上无法动弹的我和坐在一旁看着书的小任。 一切看似平静而美好。 「小毛虫,我们去登记吧。」 我还处在恍惚状态,被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接着抬起眼帘看他,「登记啥?」 他诡异地盯着我,彷彿我又在询问什么白痴问题。「去户政事务所还能登记啥?」 我眨了眨眼睛,转了转脑袋,花了几秒鐘重组他的字句。「你是在求婚?」 「婚还用求?不是双方合意的行为吗?」理直气壮着。 不出我所料,所谓『任宇熙』式的求婚真的就是直接把我往户政事务所里带。 我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认真地问道:「戒指呢?」 「现在去挑。」 「婚纱?」 「现在去挑。」 我不死心,「婚纱照?」 「现在去拍。」 这人也太行动派了吧!要行动派也不是这样啊! 怎么感觉有些草率? 我幽幽地说:「我怎么感觉我像是被卖了?」 「你以为我是山寨大王?」 「我不嫁!我不嫁!」我一边嚷嚷着一边回到我的房间。 忖着果然是没个像样的求婚,其实我也不是期待什么求婚。虽然早知道以小任的性格他是不太可能做这种事的。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幼稚,但又不想就这么直接去户政事务所,就乾脆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竟然睡着了。 等到我醒来,已是接近傍晚,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客厅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小任都不知道去哪了。 不会是因为我说不嫁他,所以他气急了吧? 「任宇熙!你太他妈小气了!」我恨恨地道。 大门很适时地在这个时候开啟,小任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倒楣啊。不想嫁我还骂人。」 我尷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跑了,不是要去登记吗?」 「晚了,要登记明天也行,反正我跑不了。」 我点点头,「我饿了。」 「那我们出去吃?」 虽然没有什么惊喜可言,但是在晚餐的最后,小任还是有拿出一盒戒指。 估计是趁我睡着时出去买了的吧。 「戴上这个,做任太太吧!」 「这是求婚?」 「嗯。」 「那你还不快,给我戴上!」 所以我想这就算是『任宇熙』式的求婚了吧。的确很像他的风格。 事后我告诉他,其实如果他不求婚我也会跟他去登记的。 谁让他一个笑容就把我拐了十几年。他必须负责! 「那你还闹。」 「一生只有一次嘛。而且我想知道任宇熙式的求婚是怎样的。」 「老婆,你结婚后可别再这么幼稚了。」 「我哪里幼稚了?还有,婚礼可省,婚纱照不能省啊!」 再说了,我也不敢想像喝酒应酬的小任,况且到时候还要面对他那些可怕的亲戚。 他没好气地看着我:「就知道你想穿婚纱。我已经跟婚纱公司预约好了。」 还好还好,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他选择的是我,还好我这十八年不是白做工。还好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有太多的还好了。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有好多时间可以来感叹。 第十章(3) 最后的最后,愿岁月静好。 如愿成为,呃,我是说,以前根本不敢想自己会成为,任太太之后,我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我的身分证上面多了配偶栏的姓名。 米嘉在我之后也步入婚姻的殿堂,摆了五桌酒席,来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亲朋好友。米嘉在婚礼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其实我挺能理解她的。我们都有个婚姻不圆满的妈妈、有个不完整的家庭,更久以前,我们甚至不敢奢求幸福。但是我相信少麒会是个好丈夫的,如果他敢对米嘉不好,我和小任绝对会快刀斩乱麻,把他大卸八块餵了狗。 于是快乐的婚姻生活度过了一年,我和米嘉,还有她的女儿米米,难得有机会出来吃个饭、聊聊近况。米米长得像她妈,眼睛又圆又大,就连性格也随她妈,又兇又强势。每次看见米米总会让我想起一部卡通叫玛莎与熊,米米就是玛莎,而她老爸冯少麒就是那隻熊。都说女儿是老爸前世的情人,冯少麒可没少疼爱他这个可爱的小情人。 「是说你跟宇熙……」米嘉啜了一口咖啡,神秘兮兮地问道:「没打算生个?」 「慢慢来吧。」反正我们两个都不急。 米嘉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口一问:「虽然这么问有点多馀,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问一下下,因为你这个人有时候有点神经大条。」 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有点健忘而已。 「你们上次滚床单是什么时候?」 她的单刀直入吓得我直接喷出一口茶。 「你、你也太直白了……」 「什么时候?」 「呃、我想想……四个月前?吧?我忘了。」 「你例假来过了吗?」 过了一段乱七八糟的日子,我根本没时间记着自己是不是来过例假了。 「呃、好像……迟了。」 「迟了几个月?」 「不记得了……两个月?三个月?」我尷尬地笑了笑,只见米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当米嘉从药局给我买来那条验孕棒,当我进了厕所又走了出来傻傻地看着米嘉问她怎么用,当我拿着显示两条线的验孕棒走出厕所,当米嘉惊喜地看着我,总之一切的一切发生之后,我却笑不出来。 上帝啊,我还没准备好当妈啊! 我还没准备好在十个月后承受地狱般的疼痛啊! 「不、不是,我们都有筑城墙的,呃,你懂得。」 「妹子,有防护措施也是会有意外发生的。」米嘉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你平常骑车明明很安全,却还是会有不长眼的人撞上来,造成意外发生。懂吧?」 我简直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比喻?」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但你得跟我去。」 「你不是应该叫宇熙陪你去吗?」米嘉笑看着我。 「你有经验,你跟我去。」省得两个新手去那里鸡同鸭讲。还不如让老司机带着我去。 所以,在经歷一连串的检查过后,我被告知有三个月的身孕,而且据说是个男孩。 好,很好,非常好。我即将成为一个老妈子了,我再也不是花季少女了,呃,其实也不是少女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像如果跟小任说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实在很难捉摸啊。 我在脑中脑补了一场惊喜,但愿最后不会变成惊吓。 事实是,由于小任今年又带了高三班,所以我又拖了两个月才找到时间跟他说这件事,希望他不会砍了我。 虽然期间他曾经看着我说我是不是变胖了,但是求生欲高的他还是很快改口说:「胖得好,别减啊。」 儘管当时我还要好几个月后才能卸货。 「欸,你听听我肚子里什么动静?」某个假日,我心血来潮地说。 当然也不是心血来潮,因为这时期我肚里那个小恶魔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跳上跳下了。好几次我都觉得他要衝破肚皮,把我吓得够呛。 「哈?你要饿了就直说。」小任正在看书,连头也没抬。 「我不饿,你快听听。」 小任放下书本,朝着坐在沙发上的我走来,「你还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啊。」 他贴着我的肚子,我感觉到肚皮上传来咚咚咚的撞击。看来小傢伙今天也活力旺盛呢。 小任抬起头,看着我愣了有五秒。我心想完了,不会真成了惊吓吧?「这是?」 「皇上,不瞒您说,臣妾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他瞪了瞪眼睛,本来想说什么似的后来又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你怎么不早说?拐什么弯!」 「不、不是说没三个月不能说吗?」看着他的脸我有些心虚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这个表情,我每次看每次都害怕,万试万灵。 「连我都不能说?你想急死我?」 我尷尬地笑了笑,「对、对不……」 我还没说完就让小任给整个抱起,突然失去了地心引力实在足够惊吓。「哇啊!」 「男的?女的?」 「呃?男的。」 他想了想,「那叫思思。」 「哈啊?你已经想好名字了?」这个思考模式我真是跟不上。 不过男生叫思思也太惨了吧?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思思是个女生的名字吧?」 「不然叫任凛。」 我又是一笑,「有点奇怪。」 说真的,取名这方面他还真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他问:「那你觉得呢?」 我反问:「那你想怎么取?」 他坚持,「一定要有你的名字在里面。」 我哭笑不得,「思宇怎么样?」 「可以。」他应允。 「吶,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些婴儿的东西了?」 「可以,但在那之前,」他将我放下,「我真是抱不动了,你变重了。」 「你是不是嫌我胖啊!那都是肚里这个小傢伙的重量!」 「我没说你胖啊。」 「那你还说抱不动!」 「人总是有些极限的。」 「什么极限!你就是说我胖啊! 「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啊,小毛虫。」 吵吵闹闹的拌嘴日常,也许就是我所嚮往的生活。十几年前,我想都没想过。如今,庆幸我追爱成功。但愿一切,平淡安稳,岁月静好。 《全书完》 番外1 - 任宇熙的独角戏 四个人。 陆米嘉,自从她搬进我们村里,她那种自信又大大咧咧的个性就深深吸引着我。冯少麒是比爸妈还了解我的人,江思凛像隻跟屁虫成天跟在我身旁,可是,不讨厌。而陆米嘉,不一样,我就是喜欢她。你如果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原因。 偏偏陆米嘉和冯少麒就是玩得比较好,当然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和冯少麒生气,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喜欢她。所以,陆米嘉和冯少麒玩的时候,我唯一的说话对象就是江思凛。不过我不会这么叫她,我叫她「小毛虫」,因为她实在是太喜欢跟着我了。小毛虫很安静,我在看书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坐在旁边和我一起看。我在说话的时候,她就看着我认真地听着。所以,虽然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可是我不讨厌她。 小毛虫是那种即使受了伤也会很坚强,绝对不哭的人,而且就算受了伤她也不会说。和米嘉不一样,米嘉是有话直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所以相比起来,小毛虫总是让人担心,因为她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好像突然变成了她的老妈,甚至老爸,开始关心她的生活,担心她的一切。 小毛虫说我很神奇,因为她没说过,可是我就是知道她在学校发生的事。其实答案很简单,小毛虫自己不知道罢了。小毛虫心里有事的时候,脸上表情会特别僵硬,而且经常发呆,估计满脑子都是难过的事。我会和小毛虫分享我的事情,希望她也能告诉我她的心事。当然没那么容易,所以小毛虫知道了我好多秘密,简直亏大了。 ※ 小毛虫升上高中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开始化妆了、开始戴变色片。就连制服裙子,国中甚至不惜剪破的制服裙子,她也穿上了。我不喜欢她化妆,反正没她素顏时好看。也不喜欢她穿裙子,太短了,我要是她男友,我得给她拽着。当然我不是她男友,也不会是。 那天,放学。我沿着熟悉的路要回家,经过公车站时,忽然想起小毛虫,好久没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有没有被同学欺负?在我想着的同时,公车进站了,我看见靠窗位置上,小毛虫就坐在那,睡得深沉。我想也没想就搭上了公车,直接坐在了她的隔壁,依稀记得好像有不少人对我投以异样眼光。算了,谁管他们? 小毛虫的头贴着窗户,一脸地毫无防备,一脸地安详。怎么能睡得这么熟啊?我一面想一面端详着她的侧脸。发觉她其实挺好看的,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好看?小毛虫,别醒啊,我再看会儿。 ※ 我被送进医院当天,小毛虫来了。我心想,这应该是李斌那个猪头做的好事,小毛虫前脚踏出病房,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你打给她做什么?」电话一通,我就单刀直入地问。 「啊?喔、喔,你说那个啊。」李斌有短暂的停顿,接着就笑道:「名字是小毛虫当然会好奇嘛。而且你还……还……哈哈哈!」 我耐着性子沉声道:「好好说话。」 「居然还把人家设为重要联络人!哈哈哈,我当然要看看万年冰山最重要的人是谁!」李斌无良的笑声透过电话传了过来,实在是让人火大,我马上掛了他的电话。 米嘉第二天就拉着少麒直奔医院来找我。我没告诉这两人我出车祸的事,所以极有可能是小毛虫。 「竟然会骑着脚踏车就撞进骑楼里!?你他妈是不是白痴?」少麒劈头就骂。 我实在是懒得和他斗嘴,只得翻他个白眼。 天雨路滑,悔不当初。 「你哪时出院啊?」米嘉问道。 「后天吧。」我漫不经心地道。 米嘉点点头,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出院后可得抓点紧啊!思凛都有一起撑伞的男人了!」 我顿了顿,觉得心脏有一瞬间痛了起来。 「什么意思?」 「我刚才都看到了!举止亲密,不是曖昧对象就是男友。你不信的话,问少麒,他也看见了!」米嘉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真把自己当侦探了。 「我需要抓什么紧啊?无聊!」 米嘉瞪大眼睛盯着我:「你不是喜欢她吗?」 少麒也一脸见鬼似的看着我。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米嘉眨了眨眼睛:「是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回去后我就恭喜她。」 怎么可能没问题?当然有问题! 米嘉和少麒离开医院后,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觉得累的时候。 小毛虫和我不知道的男生走得特别近,我想起以前她寸步不离的模样。 老实说,比起米嘉和少麒在一起的事实,小毛虫疑似交了男友的消息更让我难受。 我曾经很喜欢米嘉,觉得这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人。却不知道,小毛虫已经走进我的心里。 我在那之后和小毛虫吵了一架,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小毛虫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却还是没有哭,没有在我面前哭。她走了,小毛虫变成蝴蝶了,她离开了,她飞得好远,飞到台北,再到日本,最后又往纽西兰。 小毛虫,是时候该飞回来了吧?我,很想你。 番外2 - 任思宇和任小凛 任思宇 身为家中的长子,我只能说老爸在取名方面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怎么说我也是个风流倜儻、英俊瀟洒的美男子,名字却是这么女性化。听老妈说,最早最早以前,老爸本来是想给我取名任思思的。还是老妈笑着说思思太像女孩子了不好,老爸才答应老妈把后面那个字改成宇。反正对老爸来说,取什么名字都好,名字里面一定要有老妈的名字。算了,思宇总比思思好,省得那些半个世纪前的老人拿我名字唱成药广告歌。 ※ 我六岁的时候,妹妹出生了。在她出生前,老妈给我上了一堂教育课。说是妹妹出生后,她会把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但绝对不是不爱我什么的,还让我要好好照顾妹妹。也就这一点,她请我一定要遵守。看来是因为舅舅对她很不好,她希望我能成为「别人家的哥哥」。 生妹妹的时候老妈是剖腹產,开完刀后好几天不能下床。老爸就坐在床边陪她,也顾不上我。我就在医院里跟医生叔叔还有护士阿姨聊天。医生叔叔跟我说,我爸妈是他见过最可怕的孕妇和孕妇家属。我懵懵懂懂地听着,只知道原来我在家中的地位如此之低。 医生叔叔煞有其事地说起当年,说老妈被推上手术台后,吸吸吐吐了半天愣是没生出来,气极了。老爸在一旁看着也急了,两人就开始口不择言。 「行!臭小子!你要不出来,胎死腹中得了!老妈陪你死!你要敢出来!老娘见一下打一下!」 「医生,你别听她瞎说,少一个都不行。要敢少,哼,你有胆倒是试试。」 ※ 在我们家,老爸基本不顾孩子的。他总是拿着一本书跟在我妈后面,我妈给妹妹换尿布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看书。我妈给妹妹泡牛奶的时候,他也是站在一旁看着。总之,我妈不管做什么,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只差没跟着一起上厕所和洗澡了。年纪稍长后,我问老妈不会觉得烦吗?老妈居然笑了,说这是在还债。因为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跟到大的,现在轮到老爸跟着她了。我想了想,难怪老爸会叫老妈「小毛虫」。这对夫妻真是古怪至极。 任小凛 身为家中老么,我一出生就受到万千宠爱。儘管如此,妈妈对我还是有些敌意的。妈妈有一天在看完一篇育儿研究后,义正严词地告诉我:「妹妹,爸爸是我的。你可不能和妈妈抢啊。」 我一直不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也没打算和她抢啊。 直到我高职选择读幼保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年纪的小孩容易有恋父和恋母情结,她是担心我。 我想她真的很爱爸爸,不然不会连我都吃醋。 后来我在沙发上跟老妈说起这件事,她居然跟我说她忘了。 人家常说:「一孕傻三年」,我看我妈可不只傻了三年。 ※ 妈妈和米嘉阿姨的感情很好,常常会带着米米来家里玩。米米的本名是冯宁芷,米米是她的小名。米米小我三岁,虽然有个很优雅的名字,但她可是个脾气暴躁的小霸王,小时候经常对我颐指气使。 不过那时候我却很喜欢米米,因为哥哥欺负我的时候,米米都会跳出来帮我。可是我却不太喜欢米嘉阿姨。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很久以前,其实爸爸喜欢的人是米嘉阿姨。我和哥哥为了保护妈妈,还曾经对米嘉阿姨做了很幼稚的恶作剧。结果被爸爸和妈妈骂了半个时辰。米嘉阿姨倒是没说什么,反而笑说我们这些孩子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一整个混世魔王。 ※ 李斌叔叔有时候会来家里作客,和爸爸妈妈喝茶聊天。李斌叔叔长得很帅,比爸爸还好看。我小时候喜欢找他玩。可是哥哥很讨厌他,对他抱有深深的敌意。还跟我吵了起来,说他是来抢走妈妈的。大概是大人听到了我们的童言童语,后来李斌叔叔来家里作客的时候都会带着晓媞阿姨一起来。哥哥后来跟李斌叔叔处得很好,可是我简短而幼稚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番外3 - 他们所不知道的事 1. 【註:事情发生在思凛因为接到米嘉电话光速赶回台湾后】 某个冬日,冯少麒一早邀了任宇熙到附近公园打篮球,经过骑楼,几件今年冬天流行的女装正在打折,冯少麒于是停下脚步。 任宇熙看了看手錶,他已经陪着冯少麒在这里等了近二十分鐘了,他不耐烦地碎念道:「两个大男人逛什么街啊?你还不如找我打球。」 冯少麒看着手里的外套,眼睛都没看任宇熙。「这件外套miga看很久了都没买下手,我这不是刚好看见了想给她买吗?」 任宇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买啊。」 冯少麒理所当然地说:「我没钱啊。上个月全花miga身上了。这个月还没发薪。」 这个死妻奴。任宇熙忖着,白眼都要翻出天际了,就差没变成日向寧次了。「你能不能有点储蓄观念?」 冯少麒敷衍地说:「有有有,有好多勒。是说你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差啊?」 任宇熙默不作声。冯少麒顿了顿,想起今天是江思凛回台湾后的第二天,这两人的恩怨他是清楚的,大概就是老话说的:『近乡情更怯』吧。 思绪即此,冯少麒于是放下外套,「不看了,走吧。对了,思凛已经回国了你知道吗?」 任宇熙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姓陆名米嘉的女人已经告诉他了。小毛虫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冯少麒继续说道:「听米嘉说会回高雄。」 「嗯。」所以会见到面吗? 「估计到时候会约出来吃个饭。」 「嗯。」她想见我吗? 轮到冯少麒翻了个白眼:「嗯嗯嗯嗯嗯,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任宇熙没再说话,只是跟着冯少麒走。 冯少麒瞄了他一眼,觉得他实在可怜,于是说道:「我给你支个招吧。」 任宇熙正在想别的事情,刚一回神,「啊?」 冯少麒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在任宇熙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 「真的?」任宇熙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你试试,我这招真的万试万灵。」 于是任宇熙拿出手机,拨了江思凛的电话。他非常的小心翼翼,就连搜寻联络人的手指都在颤抖。 『喂?』电话那头的她语气有些迟疑。 任宇熙顿了顿,是她,那是她的声音,仅仅只是一个单音节,他便知道。她的一切他可是了熟于心的。 任宇熙停顿了有三秒鐘,直到看见冯少麒对他比手画脚,他才笨拙地说道:「陆米嘉你在磨蹭什么?冯少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让我打给你!」 对面停顿了许久,最后切断了电话。 「她掛断了。」 冯少麒毫不留情地评价。「演得真烂。」 任宇熙尷尬地道:「你只不过是个话剧社社长,少给我得意忘形了!」 冯少麒没有生气,反而得寸进尺,「至少也站了个社长的位置。」 任宇熙不想与他争执,于是问道:「所以?她掛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倒是问她啊。冯少麒心想。可是他不敢说,只能假装神秘兮兮地打着哑谜:「哥们,这有很多种意思啊。」 「靠,你他妈骗我啊?」 2. 【註:事情发生在江思凛回高雄找房前】 一个假日,肖旭影躺在沙发上悠间地看着电视,忽然从脚边传来震动。肖旭影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斌哥』。 肖旭影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按下通话键,声线低沉而富魅力。「哟,斌哥,稀奇啊。找我干嘛啊?」 『小影啊,听说你那有空房是吧?』 「这是要给我找个漂亮妹子当室友还是帅气小伙啊?」肖旭影伸手搔了搔那头金色短发。 『名义上是给你找室友,但实际上……』李斌神秘兮兮地说。 「听上去是要搞事情啊,斌哥。」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当然。」 『记得叫上肚脐他们啊!他们可是搞事情方面的专家啊!』 「啥?还要叫他们?」肖旭影不太情愿地道。那可不是搞事情的专家,那是吵死人的专家,而且他们还有把人搞疯的本事。 『有问题吗?』 「没,我这就去安排。」 【註:任宇熙带着江思凛看完房子回到车上之后】 确认江思凛等人走远后,肖旭影拨了电话给李斌。 「喂?斌哥,解决了。」 『哟,不愧是小影啊。』 一旁的红发杀马特少年肚脐很快地抢过电话:「斌哥!斌哥!就像你说的,那哥们果然带着女主角跑了!哈哈哈!」 另一旁的绿色鸡冠头少年阿乐大声嚷嚷:「斌哥!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对!对!要请一顿大的!」紫色爆炸头长毛吼道。 肖旭影抢过手机,怒斥:「吵死了,邻居要抗议啦!」 她将手机贴近耳朵,只听见李斌的哈哈大笑。『好,好!都立了大功!改天我回高雄请你们吃顿好的!』 「呜哇!谢斌哥!」几个少年开心地鬼吼鬼叫。 「吵死了!都他妈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