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之上(父女 古言 1v1)》 第1章请安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绿意盎然。 江州,晋宁长公主府 迷眼的春色为恢宏奢华长公主府增添了份喜色,全府上下的仆人因着晋宁长公主十年前走失的二小姐半月前寻回来了忙的不可开交。 现下正值春日,长公主府内院的海棠花开的正盛,晋宁长公主同驸马特意择了日子举办赏花宴邀了江州世家的贵女公子们赏花。 整个公主府为了明日的赏花宴,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庆之色。 “婉嫣~你是做姐姐的,妤薇刚回来半月,对府里上下多有不熟,明日花宴你多看顾着点她。” 公主府内院正厅,坐在主位上雍容华贵的女人端着茶杯看了眼天色,眉眼间染着散不开的燥意。 贵妇人身边站着个穿着满身华贵的金银云纹长裙的少女见此,连忙贴心的上前为妇人添着茶热茶,娇声道:“母亲安心,妤薇妹妹虽是在山野里长大,可她到底是我们谢家的女儿,明日的花宴妹妹定然不会出错。” “你啊,”晋宁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被你父亲养成了天真的性子,明日的‘赏花宴’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谢家是江州名门望族,谢氏族人莫说是在江州,乃至在大半个晋朝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江南之地,无数莘莘学子哪个不以谢家为尊。 如今朝堂上的文臣之首便是谢家人,她家驸马更是江州谢家的家主,世家名门间的关系往来岂是那自幼长在乡野的二女儿能应付得了的。 思及此,贵妇人眉眼间的愁容更甚,“你且多照看着妹妹,莫要让那些不长眼的玩意儿轻怠了去!” “是,婉嫣明日定然照看好妹妹。” 谢婉嫣大早的就被母亲身边的嬷嬷请了过来,站了半天又听母亲为了山野丫头再三嘱咐,垂首掩下了眼里的不忿。 自那山野里来的野丫头回来后,阖府上下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那野丫头,再过些时日,怕是她的‘位置’都要拱手相让。 “殿下~儿孙自有儿孙福,殿下就莫要为了这等琐碎小事劳神费心。” 身穿浅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来人周身带着浓重的书卷气,尽管已到中年容貌任旧出众,那双桃花眼里更满是化不开柔情。 “驸马…” 晋宁长公主见着来人连忙起身上前相迎,“怎的今日回来了?云州的事了了?” 谢舟昱温温一笑,扶着晋宁长公主坐下后才柔声道:“明日对我们女儿至关紧要,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赶回来。” 数日不见,晋宁长公主痴痴的望着眼前温润谦和的男人,年轻时的谢驸马不论是才情还是容貌,放眼整个大晋都是冠绝无双的存在,如今眉眼轮廓间亦是不减当年之姿。 只是忆起旧事,晋宁长公主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稍稍回笼了神思。 这些年驸马待她甚好,二人成婚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恩爱有加,想来驸马心里已经不在意那些前尘往事。 “还是驸马思虑的周全,妤薇才刚回来,是本宫对她心急了。” 若不是驸马执意要办这场赏花宴,她绝不会同意让那样粗鄙的女儿出来见人。 “殿下,妤薇还小,及笄也尚有时日,我们为人父母总要耐心些。” 在谢舟昱轻言软语的开解下,晋宁长公主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驸马说得是,若她实在教化不了,就送她去庙庵里清修罢。” 在晋宁长公主心里失散多年的女儿能不能在世家贵女中立足之事无足轻重,她心里最紧要的事是谢家的颜面、其次才是她晋宁长公主的脸面。 “殿下...” “驸马不用多言,本宫意已决。” 许久后,谢舟昱才微微叹了口气,“就依殿下所言。” 站在两人边上一言不发的谢婉嫣,突然侧眸望了眼屏风外,瞧着那道不真切的影子,唇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 谢妤薇站在内厅外听着门内两人的对话,心里没有半丝委屈不满,她虽只在长公主待了半月,却也能认清这府内人捧高踩低表里不一的做派。 她本就是走失了十余年的女儿,还能指望他们对她有多少母女情分,父女情分? 只可笑的是里面那些被称之她亲生父母的人,若真觉得她品性不堪,上不得世家台面当不得谢家女,大可不与她相认更不用如此隆重的迎她回府,对外宣称死了就是。 可他们却不,费尽心思的把接她回来,还要举办‘赏花宴’弄得世家皆知,她可不信父母是因为‘宠爱’她,才做出的这些事。 待内厅里没了动静后,谢妤薇敛好情绪迈着莲步上了前,脆生生的朝里清声喊道:“女儿谢妤薇,前来请父亲,母亲安。” ———————— 开新书啦!斯文败类驸马爷X心机深沉娇女儿。 第2章驸马 片刻后,内厅里才传出声音来。 “进来吧。” 谢妤薇面无异色的迈着小莲步进了门,小心翼翼的向坐在主位上的晋宁长公主跟驸马见了礼,“父亲安,母亲安。” 晋宁长公主瞧着眼前这连请安都如履薄冰的二女儿,再看了眼旁边坐着举手投足尽显贵气的大女儿,心里对谢妤薇的厌弃又多了一分,“起来,落座吧。” “谢母亲…” 晋宁长公主对这个自幼走丢的女儿,心里无甚怜惜,更谈不上有一丝一毫为人母的怜爱之情。 当初她跟驸马情深意浓,十六岁便生下了大女儿谢婉嫣,至于这二女儿...当年她生下婉嫣没多久,本就对她略有微词的婆母谢秦氏就张罗着要给驸马纳妾。 她为了留住丈夫偏信了民间的生子偏方,不顾刚生产完没恢复好的身子就又怀了身孕,身子也由此落下了暗疾。 在生谢妤薇的时候更是难产了一天两夜,惹得父皇连下五六道口谕叱责驸马,若不是朝中力保,谢家怕是会因此事落罪。 而她不顾性命也要生下了来的孩子却又是个女儿,这个女儿差点赔上谢家赔上驸马,她又怎么会喜欢。 当初得知她不慎走失,她不仅没有责怪奶娘,心里反而有种诡异的松快感,那之后更是将奶娘留在府中好生将养着。 若不是一月前寻着了妤薇,驸马忧心妤薇回府后心里不快,她都不让送奶娘回乡养老。 不同于晋宁长公主敷衍的一句话后就冷淡了下去的姿态。 边上坐着的男人自谢妤薇进门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散过,不住的温声关切道:“妤薇今日起得早,可用了早膳?” “回父亲,女儿方才在玉竹苑已经用过了。” 她回来这半月母亲长公主虽不见她,也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但府上该有的一应吃穿却从无人苛待她。 她现今住的玉竹苑更是有自己的小厨房,这些据说是那个从未谋面‘小世子’弟弟都没有的优待。 若不是明日有“赏花宴”,她都没有来前厅面见父母的机会。 “明日‘赏花宴’莫要拘谨,就当是母亲与父亲为你寻来的玩伴在自家府中游玩罢了。” 谢妤薇微微颔首,“是。” “在玉竹苑住的可还舒心?” 谢妤薇没想到男人会问这个,迟疑了一息,抬眸满是孺慕看向谢舟昱,“劳爹爹挂怀,玉竹苑甚好,妤薇以前从未住过这么好的院子。” 谢舟昱像是极为受用这一声‘爹爹’,脸上的笑意不禁真切了几分,“玉竹苑虽僻静了些,但胜在清幽。” “那苑里的翠竹,还是当年你母亲怀着你时为父种下的,说来那院子本就是你的,只是你三岁那年走丢,你母亲身子又不好,为父怕你母亲触景伤情便把玉竹苑空置了下来。” “留着这些年,亦是为了寻你回来。” 谢妤薇听了这番话,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是女儿不孝,这些年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 “回来了便好,以后的日子还多着,你母亲也不急,慢慢来就是...” “爹爹说的是。” 谢妤薇低头看着脚尖,如果半月前她没有见过坐在尊位上清雅温润的父亲那冷血残暴的一面,或许她真的会为了男人的这一番嘘寒问暖而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温情。 -—————————————— 嘻嘻嘻,爹爹真的是个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哦! 第3章父亲,您说是不是? 谢舟昱又轻言细语的叮嘱了不少,谢妤薇都一一作答,全然不敢有半丝松泛懒怠。 “你喜欢便好,若是玉竹苑住的不舒心,或是丫鬟仆人用的不顺心,尽管同爹爹说…” “妤薇谢爹爹挂念,妤薇在府中一切都好。” 一个月前她还跟养母一起过着风餐露宿节衣缩食的日子,眨眼间她就住进了这雕栏玉砌的长公主府过着绫罗绸缎在身,丫鬟婆子成群伺候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她哪儿还敢嫌弃如今的日子不好,再者那时候也从未有‘父亲’如此这般无微不至的挂念这些在旁人看起来琐碎的小事。 自谢妤薇进门后,谢婉嫣就暗自打量着面前这个只在半月前匆匆见了一面的妹妹,半月前的谢妤薇身上穿着的不合身的锦缎,从马车上下来瞧见长公主府的奢华的那一瞬,愣是惊得半晌不知开口。 那种诚惶诚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止母亲看了心里厌弃,她也不甚喜欢这个妹妹。 只是没想到先前那粗鄙不堪面色蜡黄的乡下丫头,这才半月的光景那张脸略施脂粉下,肌肤竟要比她这个精心娇养着的肤质都好,唇红齿白的脸上似也能看出几分父亲的影子。 这也难怪父亲会对她有几分偏爱,她同弟弟在容貌上更似母亲长公主明艳张扬些,而二妹妹不论是容貌还是别的更像父亲素雅淡净。 只是谢婉嫣在见着谢妤薇身上穿着的金丝软罗云缎后,心里对谢妤薇的轻视之意淡了几分。 谢婉嫣拧着手中绢帕,状似吃味儿的娇嗔不满道:“母亲您瞧父亲,以前从未见父亲对女儿如此这般的体贴入微,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过。”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细想之下却能品出话里的诛心之意。 谢婉嫣从小在长公主府里娇养着长大,自幼就是长公主驸马掌上的明珠心尖尖上的宝,也是被当作未来的准太子妃好生养着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礼仪之事更是有宫里赐来的教养老嬷嬷亲自教养。 如今谢驸马这番浅显的关切之言,又怎会特意用在谢婉嫣身上。 晋宁长公主只稍稍皱了皱眉,“你妹妹自小在山野里长大,如今刚回来你父亲多过问几句罢了。” “妹妹虽是乡野长大,可现下妹妹也是谢家的二小姐,同为谢家小姐,父亲此番怎的不是厚此薄彼?” 谢妤薇听着嫡姐同母亲两人左一句山野,右一句乡野,脸上无甚难堪之色,只是怯生生的起身行了个礼,声音极轻的说道:“姐姐莫要这么说,只是妹妹蠢笨劳爹爹多费了心神,还望姐姐莫误会了爹爹。” 不等谢婉嫣开口,晋宁长公主就淡声打断了谢妤薇的话,“这几日的礼仪功课如何学的?既已回了公主府,就好好改改你这满身的民间习性。” 谢妤薇低着头,不敢去看晋宁长公主,“是,女儿记住了。” 晋宁长公主看着胆小如鼠的女儿,眼里的厌恶之色又重了几分,“罢了,看你这蠢笨的性子,普通的嬷嬷也教养不了你,等过两日本宫从宫中给你寻个教养嬷嬷来。” 谢婉嫣听母亲要从宫里寻教养嬷嬷,脸上笑意一凝,连忙出声道:“母亲,二妹妹才将将回来,乡野久了性子一时难改也是常事,只要嬷嬷们多费点心思教,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二妹妹定能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 晋宁长公主听了这话,心里却并不觉的宽慰,“你妹妹若是有你几分聪慧,母亲何至于此。” “母亲,妹妹也是您跟父亲的孩子,自然也是聪慧伶俐的。” 谢婉嫣浅笑如嫣的看向谢妤薇,一脸认真的说道:“不信您好好瞧瞧妹妹,二妹妹容貌肖似父亲,这才情上自然如母亲一般明慧知礼。” 说着,谢婉嫣看了眼上座的父亲,嬉笑着问道:“父亲,您说是不是?” ———————— 嘻嘻嘻嘻嘻嘻,二女鹅好大的一朵小白花,爹爹黑心莲,女儿白莲花。 第4章嬷嬷训斥的是 谢舟昱轻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殿下,我觉得婉嫣说得不无道理。” 父女俩一唱一和的夸赞着谢妤薇,晋宁长公主微蹙着的眉头松了下来,“也罢,就让府里的几个嬷嬷多费心就是。” 晋宁长公主怎会不知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她方才不过是顺嘴一提,她自然也不想这么快的让风言风语传到京城去,平白让那几个与她不睦的姊妹们看她笑话。 谢婉嫣见母亲晋宁长公主对这个妹妹不是真的上心,微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母亲,妹妹已经很好了,现在才不过半月,妹妹举手投足间就已经有了世家贵女之风,再加上妹妹身上的这一身金丝软罗云缎衬着人更好看了些。” 谢家的女儿,底子自然不会差,若非谢妤薇容貌真上不得台面,父亲母亲又怎会用赏花宴将她推出去。 晋宁长公主这才注意到谢妤薇身上穿着的这一身,方才她一直没拿正眼瞧过这个女儿,自是不会关心她身上的穿戴,总归府里的下人奴才不会不长眼的苛待她。 看着谢妤薇身上的金丝软罗云缎,晋宁长公主心口微微抽了抽,这云缎是去年岁末外邦进贡的珍品缎料,每年就那么点云缎,整个大晋除了宫里的陛下与太子、就只有少数几个受宠的贵妃有份。 她也是去年才得陛下赏赐来这么点儿名贵的云缎,自己都没舍得用特地留给了驸马,本想着给驸马做两身衣裳。 谁知道现在连她都没有的金丝软缎,竟穿在了这个乡野丫头身上,这要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想到这儿,晋宁长公主心里对这个二女儿的不喜又多了一层,“驸马,妤薇还小不能太过娇惯,万一日后养歪了性子” “殿下…妤薇不过是……” 不等谢舟昱说完,长公主身边站着的老嬷嬷突然厉声开了口,“驸马疼惜孩子自是应当,只是莫要因此没了规矩。” 老嬷嬷边说,目光挑剔的在谢妤薇身上打量了一圈,板着脸沉声道:“老奴在边上看了半天,这二小姐的礼数着实欠佳,老奴说句自满的话,在长公主府上伺候殿下十余年从未见大小姐,小世子爷如二小姐这般左一口‘爹爹’又一口‘爹爹’的唤驸马爷,二小姐虽是谢家女,更是皇家长公主之女,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应当如何称呼驸马就当如何称呼,莫要将平头百姓之间的唤法带到长公主府里来。” “再者,二小姐将来也是要进京入宫面圣,若那时还是这般没规没距,岂不是让满京城的王公贵族看长公主的笑话!?” 老嬷嬷不仅是宫里的老人,更是现今晋元帝的乳娘嬷嬷,伺候晋元帝的老嬷嬷。 晋元帝登基后,因放心不下“远嫁”江州的胞妹,特意将这个跟了自己多年有着无上情分的老嬷嬷指来了江州照顾胞妹,也因着有这一层特殊身份的老嬷嬷在长公主府中,连尊贵的晋宁长公主也要对她以礼相待三分。 只是今日老嬷嬷当着两个孩子面这般下驸马的脸,晋宁长公主面上有些挂不住,“孔嬷嬷,驸马不过是作为父亲同妤薇说了几句体己话……” “长公主,无规矩不成方圆,二小姐虽自幼流落在外可她身上流着的到底是皇家血脉,她不仅仅是谢家驸马的二女,更是皇家外女,是当今圣上的亲甥女,驸马虽是父却也是外男,身份也并无二小姐尊贵。” “您今日若是让驸马纵了二小姐,日后回京城失的不仅是您的颜面,更是圣上的颜面。” 谢舟昱应声轻点着头,面上看不出丝毫怒意,柔声认错道,“嬷嬷训斥的是。” ———————————————— 作死老嬷嬷上线,爹爹才不是好性子哦。 第5章养不教父之过 晋宁长公主不忍,轻唤道:“驸马...” 自孔嬷嬷开口,正厅里伺候着的丫鬟奴才纷纷将头垂在胸前,喘息声都不敢重上一分,更不敢抬头看此时此刻主人家的脸色。 孔嬷嬷这些年仗着宫中老人的身份,在长公主府里对着谢家驸马爷多有挑剔,尤其是喜在“礼”字上对驸马爷更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殿下,自古以来世人皆知男大避母,女大避父之教礼,再者二小姐身份尊贵,驸马爷是臣...” 孔嬷嬷像是没看见长公主难看的脸色,仍旧板着个脸对着谢驸马喋喋不休,“驸马爷身为读书人,岂会不知君臣之别?谢驸马更是谢家人,又岂会不知前朝周国因何亡国?就因那周帝昏庸罔顾人伦礼法,才致周国祸乱连连,使得周朝文人苦不堪言,谢家也是历经了周朝苦难折磨的文臣世家…” 听到这儿,晋宁长公主的脸沉的几乎能滴出水,“够了!” “驸马爷性情温和,又与本宫夫妻恩爱多年,他为人如何本宫难道不知?” 孔嬷嬷这话看似在指责‘驸马’,实则却是在借此事敲打‘江州谢家’,一个深宫里伺候的奴才,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如此训斥她的驸马!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前朝亡国的‘秘辛’! 驸马祖父谢扬曾是亡国周朝的右相,只因周帝昏庸无道才率大周半数以上的文臣叛了周国拥了先帝。 先帝登基后感念其大义特此册封谢家祖为晋朝‘辅国公’,江州谢家之名因此名震大晋九州十四郡,文人术士无一不已江州谢家为首,谢家更是出了一位太师,一位太傅,如今当朝右相亦是谢家人。 当年若不是她嫁了驸马,作为太子之师的公公又怎会拥立当时毫无根基的胞兄登上现在的至尊之位。 如今不过短短十余载,皇兄竟如此放心不下谢家,当年若非皇兄利用她,以驸马的才华,现在怎会屈于公主府做个空有虚名的驸马。 孔嬷嬷不依不饶,“殿下,礼不可废!” 谢舟昱搭在桌案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温声道:“既是如此,薇儿今日便同为父一道,去谢家祠堂告罪列祖列宗。” 谢妤薇被谢舟昱温柔的一声‘薇儿’怔愣了一声,只见男人面色平静脸上亦没有受辱之色,只是...在看清男人无意识摩挲玉扳指的动作时,脑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个四肢被砍断,只剩躯干在血污的泥地里痛苦蠕动的婆子。 每每入夜只要一闭上眼,那婆子没有四肢在地上扭动的画面就不断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凄厉的惨叫声亦是在耳边盘旋。 那时男人也是这般轻轻摩挲着玉扳指,轻飘飘的手起剑收间,老婆子全家七余口当场死无全尸。 “谢妤薇言语无状,罚跪谢氏祠堂两个时辰,为父教养不当自行罚跪十个时辰。” “是,”谢妤薇听着男人心绪无波的声音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一晚,起身时身子忍不住的晃了晃,“女儿认罚。” “驸马…”孔嬷嬷不悦的扫了眼谢舟昱,“只两个时辰未免轻了...” “嬷嬷,明日妤薇还要去花宴,余下的时辰为父替她受了,便是十二个时辰。” “驸马……”晋宁长公主满眼的疼惜不忍,“谢妤薇教养不当,自是本宫的错,同驸马何干!?嬷嬷要罚你便同本宫一起罚了!” “殿下是金贵之躯,岂能受罚...”谢舟昱起身温柔的替晋宁长公主顺着气,柔声安抚道:“再者嬷嬷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十二个时辰,无妨...” “夫君...你这些日子在外本就是舟车劳累,身子没有好生休养,岂能现在就去祠堂跪着...这罚过两日再受便是...”晋宁长公主本就不舍驸马出门在外这些时日,今日才刚回公主府夫妻俩就又被迫分离。 这叫她心里如何是滋味儿。 谢舟昱柔柔一笑,“殿下,养不教父之过,是我的错就该认罚。” 说完,谢舟昱拍了拍晋宁长公主的手,转身对谢妤薇道:“薇儿,走吧。” ———————————— 来自黑心爹爹的“偏宠”呢! 感谢宝贝们的猪猪,摁住猛亲!疯狂求猪求猪! 第6章左不过是个横死之人 谢妤薇低着头朝晋宁长公主行了个礼,快步跟在谢舟昱身后。 临了也没敢去看晋宁长公主的脸,想来对方现在也是恨极了她,虽然与她这位‘母亲’晋宁长公主殿下相处的时间不过两柱香的时辰,可她这些年随着养父养母走南闯北也算是识人无数。 母亲虽贵为长公主是千金之躯,是这偌大长公主府的主人,可她却看的明白...她的父亲长公主的驸马,对晋宁长公主的感情却不似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真心实意。 晋宁长公主偶尔还会唤一声‘夫君’,可父亲一口一个‘殿下’听着似谦恭,实则是透着疏离,只怕是她这个尊贵的晋宁长公主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看透过自己的枕边人。 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宫里来的老嬷嬷对驸马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 那孔嬷嬷见两人往外走,也忙不迭的迈着步子跟了上去,面上瞧着大有一副监罚之色。 晋宁长公主在三人走后,气急的将桌案上的物什全都拂在了地上,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来人!把那几个教养二小姐的婆子奴才都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是,奴婢这就去。” 晋宁长公主自然不敢拿孔嬷嬷撒气,只能将心口里堵着的这口气撒在几个照顾谢妤薇起居的婆子丫鬟身上。 “乡野丫头没规矩丢了脸面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连累了你父亲!”若是驸马因此事同她离了心,这个女儿就是不要也罢! 谢婉嫣见母亲这次是真的恼了二妹妹,心里畅快的同时还不忘继续上着眼药,“母亲莫气,父亲的身子向来不好,如今虽是三月的光景,可祖宗祠堂那地方又阴又冷寒湿气更是重,母亲这时候还是得为父亲多多着想。” “现在的这个天入了夜寒气就刺骨,”晋宁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往内院去,“着人去库房里把今年除夕宴上陛下赏赐的狐皮白袄子取出来给驸马送去。” “驸马畏寒,除了这个多带几件儿厚团垫,莫要让寒气侵了膝骨...” 谢妤薇低着头小步跟在谢舟昱身后,刚出正厅大门没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二小姐,走路有规矩,官家小姐走路不似低贱的丫鬟奴才,行走时要目视前方,头颈要挺直,身体要挺拔,您这般...” 这一路嬷嬷跟在谢妤薇身后嘴皮子就没有停过的时候,里里外外将谢妤薇数落了好大一通。 路上遇着的丫鬟奴才纷纷低头避让着三人,谢舟昱走在最前方对身后孔嬷嬷的念叨,偶尔回头温声应和,“妤薇,孔嬷嬷最是嘴硬心软,她说这些于你亦是好事,需得时刻谨记,不得懒怠对之。” “女儿定将嬷嬷教诲铭记于心。” 谢妤薇回完会,垂眸看了眼花园角落里的枯枝,这位孔嬷嬷当着她们这些晚辈的面,都这般不给谢舟昱留脸面,可想在她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将谢舟昱从头到尾的得罪了干净。 日后左不过是个横死之人,不值得她浪费多少心绪去介怀一个死人的话。 —————————————— 爹爹真的是切开黑哦,不是假的。 第7章谢家 谢妤薇原以为去谢府至少要套了马车过去,谁知谢舟昱领着她不过是出了公主府大门,往外走了二十余步的距离就已到了谢府后门。 谢府门房见着谢舟昱一脸的欣喜连忙对身边人高声道:“公子回来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小公子回来了!” “不必,今日回府之事不必声张。”谢舟昱连忙喊住了小厮,“今日回来一是带二小姐祭拜下谢家先祖,二是自身有愧谢氏祖宗,自罚于祠堂,你等莫要去叨扰夫人。” “什么?可小公子您已有月余没回府了...夫人近几日身子一直不好,您不去看...” 那小厮话还没说完,跟在谢舟昱身后的老嬷嬷拉长着脸开了口,“谢驸马,前头带路吧。” 谢舟昱小声叮嘱了小厮几句后,转身柔声安慰着身后不安的谢妤薇,“薇儿,今日祖母身子不适,晚些时候你再去福寿居同祖母请安吧。” 谢妤薇没理会身后虎视眈眈的老嬷嬷,恭声应了下来,“是。女儿记得了。” 见此,谢舟昱目不斜视的领着谢妤薇直奔谢家祠堂。 谢妤薇暗自打量谢家府邸同时察觉身后的老嬷嬷亦是不动声色的留心着谢府中人,上至府邸布置格局,下至身边路过同谢舟昱问安的仆从小厮。 只是谢府里的人,每一个见着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嬷嬷面上都无甚恭敬之色。 恐怕整个谢府中唯一会对孔嬷嬷‘以礼相待’的人,只有谢舟昱一人。 思及此,谢妤薇眸色暗了暗,看来那尊贵的皇家晋宁长公主在谢府中的地位并不如何,否则也不会在离谢府不远的公主府安家落户。 然事实亦同谢妤薇想的一样,三人前脚刚进谢府没多久,长公主府里来送狐皮袄子跟软垫的丫鬟就被府上管事拦在了谢府正门前。 谢家管事谦卑有礼的朝丫鬟身后的软轿行了个礼,一脸为难道:“长公主殿下,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一直欠佳,连着好几日都无法起身,今日恐是无法出来面见长公主殿下,老夫人说了,等他日身子好了,一定去公主府请罪...” 晋宁长公主坐在软轿里听闻谢老夫人身子欠安,急忙掀开软帘下轿,“老夫人身子欠安你等怎得不会公主府禀告!?本宫身为人媳婆母欠安怎可不去床前侍疾!” 闻言,谢家管事满脸惶恐的跪了下去,“公主殿下万不可这么说!您是万金之躯,怎可让您去病榻前侍疾,这要是沾染上了病气,谢家可怎得是好...” 当年长公主一意孤行不顾产后孱弱的身子就又有了身孕,谢家满门差点儿因为这‘金贵’的长公主殿下落罪,如今殿下的胞兄又是当今圣上,哪家的婆母病了敢让圣上的胞妹去病榻前伺候侍疾。 谢家老夫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拿谢家百余口人的性命不作数。 晋宁长公主怎会听不出管事话里意思,只是今日她过来就是为了驸马的事同老夫人解释一番,莫要谢家多了心,可现在... “罢了,翡翠,你回府把府中养着的太医请过来好生照料老夫人。” “是。” “殿下,这使不得...” 晋宁长公主不等管事开口拒绝,看了眼身边的丫鬟,好声道:“老夫人身子不适,驸马替本宫在府上侍疾,这些衣物就送进去给驸马吧。” “是,奴才这就差人给驸马送去。” “虽是春日,可夜里还是寒凉,驸马身子不好,你们且多注意着些。” 晋宁长公主不会看不出谢家人不愿她入府,但愿这些衣物送进去能慰贴驸马一番也好。 老夫人身子欠安,她这个儿媳的离得这么近却一无所知,还得盼着驸马心中不会因此有了介怀才好。 ———————— 撒娇卖萌求猪猪! 第8章在嬷嬷面前莫要这么唤 谢府不似长公主府金碧奢华,沿着连廊一路随处可见的松柏亭子,水榭月台,三步一竹十步一柏尽显文人风雅之骨。 整个谢府比谢妤薇想象中的还要大,甚至其程度已经赶超了公主府的规格,想来也是,毕竟是另皇家忌惮的江州名门,世代驻扎在此根基又岂会不深。 谢妤薇身后的老嬷嬷亦是无声无色的观察着周围,谢妤薇看着前方带路的父亲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谢氏祠堂哪怕立于谢府,总归是有什么僻静的小路近道,况且以谢舟昱的城府不可能明知身后人心怀不轨,却还要带着人在府里兜兜转转一大圈。 直到路过一扇月洞门,谢舟昱微微放慢了步子,谢妤薇望去只瞧见了洞门上三个龙飞凤舞的‘青竹轩’三个字。 谢舟昱目视着前方,轻声问道:“妤薇瞧见门那边的院落了吗?” “女儿瞧见了。”谢妤薇心知谢舟昱不会无故问这么句,却也尤为配合的问道:“父亲,那是哪里?” “那是青竹轩,是为父成婚前居住的院子,同你母亲成婚后便搬去了公主府,这院子如今也空置成了书房,院子里的翠竹亦是为父小时候种下的,同你院子的翠竹一样。” 谢妤薇听见‘书房’二字时乌黑的眸子微微转了转,跟在谢舟昱身后小步往前走的同时,轻声问道:“父亲为何如此喜爱翠竹?” 闻言,谢舟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文人喜竹大多是喜它正直不屈坚韧挺拔的品格,为父就颇为浅显喜欢它的四季常青,梅兰竹菊,梅花只开冬日一季,兰花娇弱喜阴照顾起来颇为费神,菊花秋季过后便会枯败凋零,唯有这竹子不畏严寒一年四季,季季都是翠绿之色。” ‘四季常青’ 谢妤薇细细品了下这四个字,只是不知道谢舟昱所要的‘四季常青’是指他自己,还是整个谢家想要‘四季常青’。 谢府祠堂幽深至僻静,明明时辰尚早,一入祠堂便觉一股寒意从脚窜至全身,谢妤薇瑟缩的抖了抖身子。 谢舟昱见状将祠堂中间摆放着的几个单薄的跪垫迭在一起放在了谢妤薇身前,“祠堂向来阴寒湿冷,你身上穿的单薄需垫着些,莫要沾上了伤寒...” “谢爹...”谢妤薇话说到一半,忙不迭的看了眼身后的老嬷嬷改了口,“女儿谢过父亲...” 说完,俯身将两个跪垫放在了谢舟昱身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爹爹也要注意着身子。” 谢舟昱凝眸看了眼唤完“爹爹”后,就飞快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二女儿,无奈的低声道:“日后在嬷嬷面前莫要这么唤。” “是,女儿知道了。”谢妤薇低头看着脚尖,怯生生的应了声眼里却没有多少羞怯之色。 ‘日后不在嬷嬷面前唤’的意思便是,以后私下只有两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喊,如此一来这个‘爹爹’对她这个刚刚被寻回来的女儿当真是‘怜惜’极了。 —————————— 你们猜猜爹爹的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他究竟想干啥?有奖问答!猜对了就加更! 第9章妤薇可是累了? 若她真是个不谙世事又或者没见过谢舟昱另一副面孔的乡下女,在温润儒雅的父亲如此细心的呵护,无时无刻的关怀宠溺下早已对他诸般依赖,甚至在不久之后还会对这个人言听计从。 两人身后一路跟进谢氏祠堂的老嬷嬷老神在在的站在祠堂外门,板着脸盯着谢舟昱带着谢妤薇跪拜谢家先祖。 一直到两人给谢家先祖上完香跪在阴冷的祠堂里。 老嬷嬷这才出了祠堂,笔笔直直的站在院里监工。 谢妤薇跪在谢舟昱身后,察觉到老嬷嬷的小动作,不禁抬眸看着面前身子挺的笔直的男人,脑子里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被谢舟昱做成人彘的老妇人。 一时间有些好奇起外面那个老嬷嬷,日后落在谢舟昱手里会是何种死法。 在嬷嬷的眼里她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个入赘了皇家且身份还低微的驸马,但她想晋宁长公主跟宫里的那位显然不是这么认为,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嬷嬷来江州‘盯’着谢家人。 “妤薇可是累了?” 谢妤薇盯着男人的背影正出神,前方冷不丁的传来一道声音,心头一颤慌忙道,“爹爹,妤薇不累...” 是她忘了谢舟昱武功卓绝,刚才她毫不遮掩打量的目光被他察觉到了。 “只是爹爹生的好看,妤薇以前从未见过如爹爹这般俊美的男子...一时走了神。” “那便好,如今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时辰还早。” “女儿不怕,就是到时辰了,女儿也要在这儿陪着爹爹。” 谢妤薇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回公主府,晋宁长公主正在气头上,回去也只有受罚挨训的份。 而谢家,谢家祖母若是知道今日之事因她而起,对她多半也不会有好颜色,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这个最危险的谢舟昱身边。 毕竟不论是长公主府亦或是谢府两者都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清水,面上瞧着清澈透亮,实则深不见测。 谢舟昱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欣慰的微笑,“祠堂阴冷,你是女子,不宜在此久留。” “爹爹若是不喜,时辰到了,女儿去外面日光下跪着便是。” 两个时辰说久不久,说不久可也得跪到日上三竿去,现在只有谢舟昱身边暂时安全。 闻言,谢舟昱这才侧眸看了眼直直站在外面院落中间的嬷嬷,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深色。 孔嬷嬷虽站在日头下,可这祠堂里时不时的吹起阵阵阴风,她在这儿站了快一柱香的时间谢家的仆从丫鬟愣是没一个来给她赏个座儿端口茶过来。 想她在长公主府那是连长公主都要礼待三分的婆子,如今进了这谢府,谢府上下竟如此怠慢她。 等了半晌孔嬷嬷都没等着人,越想心里越是憋闷,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谢妤薇听着外面嬷嬷气哼哼的动静儿,料想也是这在长公主府里养尊处优的老婆子站不住了。 这许久谢府上下都没人过来赐坐,心里怕不仅是气上了,甚至恨上了谢府的怠慢,也不知回去后会如何同宫里那位告黑状。 思及此,谢妤薇轻声喊了喊身前的男人,“爹爹,嬷嬷可是累...” 话还没说完,谢妤薇眼前一黑谢舟昱略显瘦弱的身子直直的朝她砸了下来,“父亲!!” 谢妤薇的惊呼声被谢舟昱压在了身下,她这弱不经风的小身子骨哪儿经得住中年男子的重量。 “嬷嬷…孔嬷嬷……父亲晕倒了……” 外面的孔嬷嬷双眼无神的站在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 老嬷嬷话太多,终归是要下线的!! 第10章爹爹…我怕… 谢妤薇心头不知为何惊了一瞬,这才扯着嗓子朝祠堂外高声喊道:“父亲...父亲你怎么了?” “快来人...父亲晕倒了...” “有没有人?” 许是听见了呼喊声,没用多久,谢妤薇就听见了祠堂大门谢家仆人赶过来的动静。 “哎哟,我的老天爷哎,这是怎么回事?” 谢妤薇吃力的把谢舟昱从地上拉起来扶到自己腿上,就听身后响起‘嘭’的一声巨响。 谢家仆从前脚刚踏进祠堂大门,院子里站着的孔嬷嬷突然没站稳似得,迎面朝地的狠狠摔了下去。 “哎哟喂!我的天爷哟!孔嬷嬷这又是怎么了!?” 最后赶来的灰衫仆人见着祠堂里昏过去的两人,嘴里的惊呼声就没停过,“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孔嬷嬷扶起来!” “这可是上好的青岩石!嬷嬷要是在谢府磕了碰了,你们有几条命!” 小厮连忙上前,忙不迭的把孔嬷嬷扶了起来,只是在见着孔嬷嬷额上的血洞忍不住的尖叫出声,“啊...管,管事...” “鬼叫什么!?” “嬷嬷...嬷嬷的脸...” 孔嬷嬷呆滞的目光瞬间清明起来,抬手摸了把湿润的脸,也是一声尖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谢妤薇循声看去只见孔嬷嬷额头凹下去个大血洞,头上还不住的往外流血,那张瞧着圆润富态的老脸…算是毁了。 “哎哟喂…孔嬷嬷的脸怎么摔成这样了…快…公主府的太医就在府上,把嬷嬷抬到偏院去,请太医来瞧瞧…” 那灰衫长袍的男人看着满脸是血的老嬷嬷,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快去公主府,知会长公主殿下一声,待太医瞧好后再好生把人送回公主府……” “一个两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少爷扶回院里,再差人去外头请大夫回来!!” “是…小的这就去…” “多请几个大夫!这府里老太太病了,少爷病了,现在又来一个老嬷嬷……多请几家药堂!” 谢妤薇只看了院中一眼便状似惊恐的收回了目光,两手将半躺在她怀里的谢舟昱搂的更紧了些,“爹爹…我怕…” “哎哟!还有这地上!这种时候还在祖宗面前见了血光,晦气!晦气!赶紧让人来把这儿弄干净…” 谢妤薇跪在祠堂前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双手抱着谢舟昱一分不送,一直到那灰衫男人进门想要带走谢舟昱,谢妤薇的手都没松。 “二小姐…” 谢妤薇抬头怯生生的望着男人,“我...我怕...” “二小姐,这是谢府,也是您的家...您不用害怕...” 灰袍男人一边说一边用着巧力径直将谢舟昱从她怀里扶起,男人不管是面上还是语气都透着恭敬,“二小姐若实在是怕,小人一会儿差几个小丫鬟过来陪着您...” 说完,男人扶着谢舟昱转身就走,临了都没在看谢妤薇一眼。 兵荒马乱过后的祠堂,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又恢复了宁静。 谢妤薇突然抬起头看向牌位上高高在上的‘谢家列祖列宗’,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江州谢家世代出权臣,祖上从前朝显赫至今,她就不信如此大的基业底下养出的只是一群令朝野侧目的权臣,恐怕当年谢家在选择‘叛国’的时候,就曾做过‘权倾天下’的美梦,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尚未功成。 所以才把这项大业寄希望于下代身上,方才涌进祠堂的那些仆从丫鬟,每一个的手脚功夫都不是普普通通的下人。 谢家养着这样一群人,真的只是为了安家护院吗? ———————— 谢黑心爹:当然是‘安家’‘护院’啊! 第11章谢舟昱的野心 只是没等谢妤薇来得及往深处想。 祠堂外堂两年岁不大的丫鬟朝谢妤薇行了个礼,小声道:“二小姐,赵管事让我们来伺候您。” 谢妤薇动了动跪的发麻的腿,“不用你们伺候,里面很冷你们自己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站着就好。” “是…” 两人依言退到了祠堂正中间的院子里,没在出声。 谢妤薇侧目打量两人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祠堂两侧点着油灯。 其中一位小丫鬟见谢妤薇盯着祠堂边上的油灯发呆,想到方才管事的叮嘱,连忙开口解释道:“二小姐,这是‘长生灯’,谢氏子孙出生后就会请族中德高望重的族老前来为他点上一盏长生灯。” 谢妤薇顺着密密麻麻的油灯看了眼,果然找到了父亲谢舟昱的名字,紧随其后的是‘谢翊鸿’,谢婉嫣的名字都不在上。 身后的丫鬟像是看出了谢妤薇心中所想一般,“二小姐,谢氏一族向来只有男丁才能进宗祠。” 闻言,谢妤薇收回了目光,怯生声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识字才多看了两眼。”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丫鬟闻声,盯着谢妤薇看了好几眼,朝最开始说话的丫头点了点头。 那丫鬟才继续开口为谢妤薇解释着谢家这支系庞杂的宗亲关系。 “如今谢氏一族除了远在京城的谢家主支外,其余谢家宗亲皆在江州,如今的谢氏祖宅内您的祖父、伯公、以及同宗堂伯堂叔亲眷都住在这里。” “除二小姐您父亲之外,还有一位嫡亲的二伯,一位庶出的大伯,大老爷前段时日外放去了云州任职,二老爷亦在外地任职,只有几位小公子,小小姐在府上,明日赏花宴二小姐您就能见着” “大老爷家中有两位小姐,二小姐是嫡出五小姐是庶出,二老爷家中共有五位小姐,只有三小姐是嫡出,余下皆是庶出。” 谢妤薇听得仔细,听着丫鬟的语气也能察觉出世家中的嫡庶之间的差距, 在长公主府的半月嬷嬷们也不知是有意忽略了谢家还是为何,嬷嬷们所教的大多是繁文缛节的宫庭规矩,嘴上说得最多的也是除谢家之外的京城王公贵族之间的宗亲关系,江州世家之间的关系也都甚少告知。 若不是今天来一趟谢府,恐怕明日之后她就成了世家贵女中的笑话,一个连自己家里人都认不清的‘二小姐’算什么‘二小姐’。 谢妤薇稍稍一想,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谢婉嫣…你还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以为只要把她踩在脚下,就能奠定自己在公主府,在谢家人心里无可撼动的地位。 殊不知这一出,蠢得可怜! 她若是是赏花宴上丢了人,最难堪的不是她这个山野女谢妤薇,而是她那个晋阳长公主的嫡长女谢婉嫣!蠢货! 想到这,谢妤薇抬眸冷冷地看了眼谢舟昱名字边上的字‘谢翊鸿’。 “谢翊鸿……” ‘谢婉嫣、谢妤薇、谢翊鸿…’ 谢妤薇在心里默念了一边她们姐弟三人的名字,心底一阵冷笑。 谢舟昱把他的野心、和对他们姐弟三人各自的‘期许’,全都藏进了她们各自的名字里。 —————————— 雄心壮志的爹爹vs‘大字不识一个’的蠢女儿。 黑心爹:你猜我信不信? 第12章中毒 青竹轩 院子里进进出出的挎着药箱的大夫郎中络绎不绝,每个人出来后都是一副愁容。 “谢驸马这身子虚的好生静养...若是安心静养个一年半载倒...” 年长一点的大夫说到一半儿直摇头,只有几个稍显年轻的大夫直言道:“谢驸马身体里的毒是慢性毒,平时瞧不出什么症状,只是一旦这寒气入了体,便如那热油锅里进了水,毒发起来凶猛无比实在无法医治...” “是啊,若是这种寒气入体的情况再来一次,就是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 “亦或许是我等学医不精...无法医治...” “大,大夫...” 谢家仆人急的团团转,苑子里进出的丫鬟亦是一盆又一盆的往外清理着乌黑的瘀血。 “诸位大夫你们都是江州名手,麻烦你们多想想办法...我们府上现在老夫人身子骨也不好,要是三少爷再出点事...你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办的好...” 年长的大夫摇了摇头,声声叹了口气,“公主府上不是养着宫里来的太医?太医博学多识,应该比我等有办法...” “不是,老大夫,我们家三少爷还...” 不等管事再开口,余下几位大夫纷纷道:“若是管家信得过,我等就先开几副续命的方子,你们按时给谢家三少爷服下,只是这药材...” “大夫都这个时候了,什么方子你们尽管开,药材不是事儿。” “好好好,我等回去开好方子后,一会儿送到你府上...” “只是切记,日后驸马这身子定不能劳累,不可吹风着凉,必须得好生静养着。” “还有入口的吃食需得精细着再精细,切莫再沾上那寒凉的东西,若是再来一次...” 几位大夫话没说完,纷纷捋着胡须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是是,小的们一定记着,定不敢忘。” 赵管事对此事不敢不谨慎,连忙给几位大夫都塞上了满满的荷包红封,“有劳几位大夫,我送几位大夫出去。” 几人前脚刚踏出院门,先前还卧病在床的谢老夫人被一众婆子丫鬟搀扶着匆忙赶了过来,“赵管家,昱儿如何了?怎得突然在祠堂晕过去了?” 说着,就见丫鬟又从屋里端出了一盆淤血,谢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了过去。 “老夫人...” “大夫,快快,再帮我们老夫人瞧瞧...” 顿时,整个谢府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还没走出谢家大门的几位大夫,又被请到了谢府后宅看顾老太太。 从长公主府过来的太医,这一早上的功夫,先前才给谢老夫人看了诊,没等他喝上口茶,就又被喊来照顾脑门上顶着个血洞的孔嬷嬷,这边嬷嬷还没治好,那边的谢驸马据说又中了毒。 老太医年纪一大把了,本以为陛下放他来江州是让他过来养老的,谁能想到如今在这谢府里一天的看诊量就顶了在公主府一年的量。 “谢驸马这毒发症状如此凶猛,这毒怕是在体内积了有五六年之久。” “五六年之久!?”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骇,谢家管事赵管家忍不住的问道:“那这毒可有得解?” ———————— 中毒了的爹爹,无比的娇弱呢! 第13章前朝奇毒 老太医把着脉不住的摇了摇头,“谢驸马身上的这毒,观症状应当是‘倒春寒’。” “倒春寒!?” 匆忙赶过来的晋宁长公主刚进门就听见了太医的这番话,面色惨白的停在了原地,晋宁长公主身后的稍显年轻的男子,闻言立刻走向床榻前接替过老太医的位置。 一阵寂静过后,晋宁长公主望着床上毫无血色的驸马哑声问道:“张太医,你可瞧仔细了?驸马所中的是何毒?” 张太医闻言轻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倒春寒。” 屋内的谢家其他人见两太医含糊不清,急的额头上直冒汗,“那太医,这不管什么毒到底有没有得治,你倒是给句话啊!” 晋宁长公主走到床榻边,默默地牵起驸马的手,神色哀伤的望着床上早上分别时还容光焕发的男人,只不过分离片刻就成了这样。 太医看了看晋宁长公主又看了看谢家人,轻声道:“这毒乃是前周的番邦属地僇疆的奇毒,据传是僇疆小国不满周帝统治特地研制出来针对周帝后宫的秘毒,这毒无色无味甚是诡异,平日里完全察觉不出一样,只是一旦在体内淤积时日长了,再加有引症牵扯就会毒发,重则当场身亡,轻则半身不遂此生都只能卧榻在床。” 那年轻的太医说完,又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晋宁长公主,低声补充道:“此毒甚是凶残,以至于前周帝后宫皇子公主几乎都因此毒夭折,是以先帝登基之后就禁了此毒,以及其配方...” “是啊...太医院那边也只在档案中有寥寥几笔的病症注释,再无其它,更没有人真正见过此毒。” 晋宁长公主闻言,顿时厉声吼道:“谢驸马是本宫的驸马,本宫是陛下嫡亲的妹妹...” 两太医立马变了脸色,纷纷应承道:“微臣定当全力救治谢驸马。” “只是驸马这毒累积的太久,实在是难以彻底根除,日后只怕是清除了表面的浮毒也需要卧床静养。” “本宫知道了,”晋宁长公主疲累的闭了闭眼,朝屋里守着的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这几日驸马就由你们多照料。” “是...” “这里是我们谢府!是谢家!不是皇宫也不是你长公主府!” 谢老太太将将醒就挣扎起身赶了过来,在门口听了好一阵,直到晋宁长公主开口后,这才进了门,厉声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我谢府的下人吆五喝六吆三喝四!?” “母亲...” “老身可不敢认长公主殿下作女儿,长公主殿下,这儿是谢府,昱儿先是我儿,其次才是您的驸马,” 谢老夫人沉着脸,言辞一句比一句刁钻犀利,“老身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儿勤俭刻苦十多年身子骨向来康健硬朗,怎得同长公主成婚后便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碍,现在又中毒数年!” “‘倒春寒’是前朝宫廷奇毒,如今怎得就到了我儿身上...” 屋子里除了晋宁长公主外,其余人皆是脸色大变纷纷低下了头。 旁边候着的赵管家连忙出声喊道:“老夫人!!” “老夫人爱子心切,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也请老夫人莫要再说。” 晋宁长公主扶着身边的丫鬟脸色苍白的起了身,“二位太医即是医者,也定不会多言,老夫人只管信任二人,本宫就行回府,驸马身子好了...” “老身恭送长公主殿下...” 谢老夫人没等人说话,率先跪下了身。 晋宁长公主见此一颗心彻底的冷了下去,谢家这般到底是同皇家离了心,皇兄做的事何尝又不是在剜她的心。 第14章妤薇功不可没 晋宁长公主失魂落魄的带着人离了谢府,乌泱泱一行人从偏远带走了头上顶着血窟窿的孔嬷嬷,却没一个提及那还跪在谢家祠堂里的“谢家二小姐”。 公主府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谢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亦是无人在意谢妤薇的死活。 谢老夫人虽对晋宁长公主心里不满,可对留在府上的两位太医满面和煦,“小儿的身子就劳两位太医多多操劳,谢府上下感激不尽,两位太医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办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老夫人切莫这么说,照顾谢驸马是我等的职责” “老夫人放心,我等定当倾尽毕生所学医治驸马爷” 谢老夫人垂首抹了把眼泪,“老身长子常年在外,就此一个幼子在身还不能常伴老身左右,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们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老夫人莫要多思” “两位太医在府上无需顾忌,另外多往苑里拨几个人丫鬟,好生伺候好两位太医。” 谢老夫人疲累的摆了摆手,朝屋内候着的赵管家道:“少爷身边也多几个丫鬟照料,莫要累着太医。”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谢妤薇在祠堂一直跪到正午。 两位丫鬟看了眼天色,再看了眼丝毫没有起来意思的谢妤薇,小声提醒道:“二小姐,时辰到了。” 谢妤薇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原本父亲就是代我受过,如今他身子不好,理应由我代替父亲。” 她人虽没有出去,可祠堂外面的情形不用想也能猜到几分,谢家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谢舟昱又突然昏迷不醒,谢府上下现在又无人能主事,定会知旁边晋宁长公主。 谢府中人不待见长公主府人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两两相冲谢府上下能好得了才是奇事。 加之谢舟昱又是因她才‘罚跪’祠堂,她若是此时出去,晋宁长公主见了她不得活活撕了她?难不成她还能指望谢府的人能在长公主面前保她无虞? 只是想到两位一直陪在她身后的小丫鬟,谢妤薇叹了口气,“已经晌午了,你们若是饿了便去用饭吧,不用在意我。” 两丫鬟闻之脸色俱是一变,谢二小姐在这儿虽是罚跪,可向来注重礼数的谢府竟无人送吃食过来,如此苛待主人家这事要传了出去,谢家门风定然有损。 “二小姐在此稍候片刻,我等去去就回。” 谢妤薇背着两人点了点头,等确认两人都出祠堂后,身子一歪直接坐在了团垫上,指望她规规矩矩的跪着这些生前她没见过,死了她又没沾上半点荣光的糟老头子呵 * 离谢氏祠堂稍远的西南处一处不甚起眼的僻静角院里,一袭月牙白锦袍的男人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手上捧着本书看的仔细,石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巧的点心,炭炉上煮着的茶水不住沸腾。 直到院门被灰袍男子推开,男人才微微收回眸色。 “如何了?” “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两位太医安置在了青竹轩里方便日常照料,孔嬷嬷那边太医也没有起疑,她那张老脸现在就就妙手神医现世,头上也会留下豁口大的疤,以后” 孔嬷嬷虽然是陛下的眼线,可在皇家,在晋宁长公主眼里都极为注重颜面,孔嬷嬷那那张脸毁的彻底,日后就算长公主有心把人好好精养着,也不可能再让孔嬷嬷近身伺候,更别提想要再对着驸马爷耀武扬威的逞皇家威风。 这个节骨眼,少一颗碍眼的棋子省了他们不少事。 “说来今日之事能如此顺利,还要多亏了妤薇若非她孔嬷嬷怕是还要多过上两天好日子” 男人唇瓣含着笑,温柔的为灰袍男人斟了盏茶,“今日这连环计,妤薇功不可没。” 第15章不将谢氏祖宗放在眼里 “妤薇那边如何了?” 赵管事见男人这般问不敢有半丝怠慢,将谢舟昱离开后谢妤薇的一言一行悉数复述了一遍。 “不识字?”男人姿容绝滟的脸上微微怔了一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碧玉的杯盏,如墨的青丝被微风吹起几缕。 一阵沉默后,才轻笑出声,“贤忠以为,妤薇如何?” 灰袍男子双手从谢舟昱手里接过茶一口饮尽,才道:“二小姐年岁虽小,可心中城府颇深,颇有...颇有..” “但说无妨。” “二小姐身上颇有一丝家主您的风姿...二小姐似乎很懂审时度势...” 赵管家想到府上护卫说的从丫鬟走后,二小姐就坐在了祠堂里,神态间更是没有半丝对谢氏祖宗的敬畏之色。 一如,家主从前一般,丝毫不将谢氏祖宗放在眼里。 闻言,谢舟昱素手轻轻点了点石桌,“如此,倒也不枉我千辛万苦寻她回来。” 小小年纪就懂韬光养晦之道,日后定然是根可塑造的好苗子。 今日之事本就是意外,谁能料到今日妤薇第一次正式请安孔嬷嬷就沉不住气的借她发难。 天时地利人和他全占了,本以为还要费些精力在这些事上,谁能想到一个谢妤薇就替他解决了这些麻烦。 “过两日再把‘天山雪莲’给晋宁送过去,今日母亲当着太医面那般不给她颜面,事后她心里定然不快。” “是...等‘赏花宴’过后,小的就差人将‘天山雪莲’送去长公主府上。” 谢舟昱微笑着放下茶盏,“想必晋宁应该会感动为夫对她的心意。” “今日之后长公主心里怕是已经怨上了宫里那位。” 闻言,谢舟昱却摇了摇头,“光有怨还不够,萧宁同萧辰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从小冷宫中长大,个中感情不是外人可以离间得了的。” 恰恰如此,萧宁才会知道萧辰诸多不为人知的死穴。 “这世间唯有刻骨铭心的恨,才能将离间计用到极致。” 说到这儿,谢舟昱看了眼不住沸腾的茶壶,“萧辰此人生性多疑,虽然我现在中了毒,可半年后就是婉嫣的及笄礼,太子那边可一直等着婉嫣及笄之后嫁进东宫,等着吧浴兰节左右宫里就会下旨要晋宁回京。” 到时候定会要晋宁带上他这个‘身负重毒’的驸马。 赵管家犹豫了一阵,道:“老夫人现在对长公主多有怨言,想来应该不会同意您进京面圣...” “不,这京城自是要去的。” 去了就没有回来的打算,萧辰不会放他回来。 谢家自先皇起权势逐渐不受皇室控制,若非如此十五年前风光如他又怎会沦为‘皇家驸马’。 谢舟昱没再去看沸腾的茶水,而是望向了深墙高院的另一边,“晋朝的天,早该变了。” * 谢妤薇在丫鬟走后就一直坐着,直到两人回来才又重新挺着身板儿跪的笔直。 回来的依旧是方才那两个小丫鬟,端着热饭热饭在中门朝谢妤薇行了个礼,“二小姐,用饭吧。” “放着吧,我一会儿用。” “是。” 两人放好饭菜没作逗留,径直走了。 谢妤薇看着两人走路的姿势,心不禁沉了沉,又是两个练家子的小丫鬟,同她年岁相当竟然也有身手。 这谢家还当真是卧虎藏龙。 一直到日落西垂,祠堂里光线渐渐暗了下去,灰袍男人才快步走进祠堂。 “哎哟,我的二小姐哟,您怎么还在这儿跪着呢!?” —————————— 戏精管家上线。 开启全员恶人飙戏模式。 第16章受宠若惊 谢妤薇秀气的眉轻轻扬了扬,她在祠堂待了一下午不信没有一个谢家人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想管她罢了。 “无事,爹爹身子不好,女儿代他受过理是应当。” “爷今日昏迷,长公主府上的太医瞧过后说是中了毒,吐了好几盆血,至今都未醒,” 赵管家弯着腰躬声问道:“只是不知二小姐今儿是要在府上歇息还是会公主府?” 谢妤薇垂在袖口里的手微微紧了紧,“我,我想去陪着爹爹,可...可以吗?” “这....” 见赵管家面色有些为难,谢妤薇的头又低下去了几分,“爹爹今日本就是因我才昏迷,作为女儿若是不能侍奉父亲病榻前,今晚如何我也睡不着...” “那...二小姐随老奴走吧。” 谢妤薇起身动了动屈的有些僵硬的腿,迈着小步跟在男人身后。 她知道谢舟昱没有昏迷更没有中毒,早上她扶起谢舟昱的时候就探过男人的脉,脉象平稳流利,强劲有力,根本不是体弱多病的症状。 相反……谢舟昱的身体很康健,甚至比寻常的中年男子都要强健的多。 那是常年习武之人才有的稳健脉象,如果连太医都察觉不出问题,那说明中毒的人并非谢舟昱。 这一次赵管家带着谢妤薇没绕两圈就到了青竹轩的月洞门,这下谢妤薇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今天早上谢舟昱是故意带着孔嬷嬷在谢府兜圈子。 至于其中目的,可能也就只有那各怀鬼胎的两个人自己心里清楚。 谢妤薇前脚踏进苑里,就闻着了空气中浓重的药味,还掺杂着化不开的血腥味儿。 这味道...一如谢舟昱大开杀戒的那一晚浓郁。 “二小姐,三爷目前就在青竹轩养伤,青竹轩分前后两个庭院,前院正厅是爷的书房也是会客室,两边的偏室平时不常用,只是为了方便两位太医日夜照料爷,就都安排在了前院偏室,二小姐若有事差丫鬟去前院唤太医就是。” 赵管家边走边为谢妤薇介绍着青竹轩里的布局,言语间似乎很是肯定谢妤薇定会在青竹轩,亦或是谢府久住。 “再往后就是爷的寝院,院里的翠竹都是爷小时候自己种的,平常少有人进爷的寝房,说起来大小姐小世子都还未进过爷的寝院...” 闻言,谢妤薇愕然抬眸看向前方的满脸含笑的男人,“大姐姐也未来过?” “大小姐小世子都未来过,您是谢家众多晚辈之中唯一的一个例外。” 这一点谢妤薇倒有些受宠若惊,她以为谢舟昱的心性至少会对每个孩子明面上都是极尽的‘宠爱疼惜’,没成想也会有亲疏远近之分。 赵管事像是看出了谢妤薇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大小姐同小世子从小在公主府里长大,虽然两家离得近但尊卑有别,再者节庆家宴大小姐同世子都要回京,自然少有时候来谢府。” 这话虽说得委婉,可谢妤薇却听出了其中深意,谢家不待见长公主,甚至已经到了厌恶憎恨的地步。 若非如此,两家如此之近,谢婉嫣同谢翊鸿亦是谢家子孙为何不让两幼儿登门。 谢翊鸿虽出生就受封了爵,但谢婉嫣需得及笄后才会受封郡主,再此之前仍旧是谢家大小姐,就算如此谢家都不待见两人,只能说明谢家与皇家之间积怨颇深。 想明白这点之后,谢妤薇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若不想只做一颗任人随意丢弃的‘棋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谢家‘示好’。 谢妤薇微微一笑,小声道:“妤薇愚笨,劳管事费心了...” “二小姐此言可是折煞了老奴,二小姐是主,老奴是仆,应当的...” 说着,赵管事推开了谢舟昱寝房的大门,寝室内门窗都用轻薄的绸缎封住,就连床榻前也罩上了厚重的帷幔。 “这是...” “这是太医吩咐的,爷身上的毒极怕寒湿之气,这么做说是为了防止早晚的寒气侵体。” 谢妤薇不自觉的拧了拧眉,观察了眼整个寝室的布局,床榻在朝东的暖阁,寝室内用百宝架隔开,中厅以及西间的书架都蒙上了厚重的细纱绸缎,于一个身负中毒的‘病人’而言,这样的环境人没因毒而死,反倒是要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 来啦来啦,爹爹来啦。 第17章二小姐怕是受不住「Рo1⒏red」 寝房内留有两个丫鬟贴身照顾‘昏迷’中的谢舟昱,时不时的从帷幔后面端水出来。 “三月的天儿捂着有汗,丫鬟时不时的要为爷擦身,免得虚汗侵体” 赵管事余光看了眼面上并无异色的谢妤薇,“二小姐,这” “无碍,爹爹是妤薇父亲,前十三年并未尽孝,如今正是妤薇尽孝的时候留一个丫鬟就好,剩下的妤薇来就是” “那一切就依二小姐的安排。” “嗯。” 赵管事领了一个小丫鬟离开,只剩一个手脚不变的小丫头,“太医吩咐了每隔两个时辰便要为爷擦拭一次。” “我知道了,你先去外间候着吧。” “是。” 谢妤薇掀开帷幔进了暖阁里间,仔细打量着床榻上躺着的男人,那张脸确实是谢舟昱,末了谢妤薇借着替男人掖被角的功夫探了探脉。 片刻后,瞳孔微微一缩,连忙收回了手。 依旧是强劲有力的脉搏,没有丝毫病症之态,更别说身中剧毒,谢舟昱没有中毒却还能瞒过太医的眼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谢舟昱能的武功已经到了能随意调整内息的地步。 谢妤薇心下大骇,若谢舟昱真是那般地步的高手,自己在他眼前这点小把戏岂非是班门弄斧。 探脉之后谢妤薇都不敢再有别的动作,直到两个时辰后,丫鬟端了水进来,“二小姐,该给爷擦拭身子了” “嗯,放那儿吧,我来就好” “是。” 小丫鬟真的如谢妤薇所说将水放下后,没半丝犹豫的转身走就。 谢妤薇看了眼床榻上的男人,掀开了男人身上的轻薄的软被,谢舟昱身上只有单薄的中衣,虽然知道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谢妤薇在伸手去解中衣带的时候,脸还是忍不住的红了一片,从前跟着养父母四处行医时,遇见的多是些乡野的粗糙大汉,少有这般肌肤堪比女子的男人。 尤其是彻底脱下中衣后,胸前大片肌肤裸在空气中,惹得谢妤薇脸红的不像话。 谢妤薇不敢多看,目不斜视的挽起袖口拧干锦帕替人擦拭着前胸,细手轻拭过之处肌肤手感如暖玉般细腻柔软。 直到谢妤薇扶起谢舟昱擦拭着男人后背时,手下略显粗硬厚实的手感令谢妤薇皱了皱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 谢舟昱的后背上全是人作的假皮这个念头浮起后,谢妤薇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 福寿居 谢家老夫人闭眼靠在太师椅上,“那丫头如何安置的?” 下方的赵管事如实道:“回老夫人,青竹轩里的丫鬟来信儿说二小姐一直守着三爷,方才也是她独自伺候着三爷” 谢老夫人脸上这才流露出些许赞赏之色,微微睁了睁眼,“那丫头从小养在外头,倒是比公主府里那两个懂事些。” “二小姐流落在民间,身上自然是没有沾上皇家习性。” “嗯明儿是她的大日子,” 说着,谢老夫人看了眼身边人,后者连忙从内房中端出个棕色大锦盒,“今日她初来府中,这套莲花翡翠珍珠头面全当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一点心意。” “这”赵管事闻言,面色不禁一变,“老夫人,这也太贵重了些,二小姐怕是受不住” “不过是先皇随意赏的套玩意儿,有何受不住?”谢老夫人垂眸掩下了眼里的轻蔑之色,“她长公主不待见我谢家孙女,老身作为祖母缘何不能替孙女撑一撑脸面?” —————————— 来自未来‘婆婆’的‘疼爱’呢! 女鹅:知道太多秘密了,会不会被灭口!?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18章女儿想多陪陪爹爹... “这,”赵管事没在推辞,连忙从婆子手里接过锦盒,躬身道:“老奴晚些时就把头面给二小姐送去。” 见状,谢老夫人神色颇为疲倦的摆了摆手,“去罢,那丫头明儿还有正事,一会儿着人过去让她歇着罢。” “是。” “她今儿既歇在谢府,明儿便让她同初阳那丫头一道回去吧。” 本就流落在外十余年,如今将将回府想也知是娘不爱爹不疼的主儿,天家人向来捧高踩低她能在长公主府里头有什么造化全凭她自己。 谢府如今是帮衬不了她,若非她不是被长公主不待见,她这个做祖母的也是懒得理睬的。 “是...” 谢妤薇守在谢舟昱床边,久久没有从谢舟昱身上有人作皮的事中回过神,谢舟昱在外一直以文弱书生示人,身上怎会有伤痕,且到了还需要用人作皮掩饰的地步。 没多久就听房门外有人喊道,“二小姐,老夫人拖老奴给您送点物什。” 丫鬟开了门,谢妤薇起身走出去,就见赵管事双手有些吃力的捧着个大锦盒站在门口。 “这是祖母送的?” “是,老今日老夫人身子不适没能见着二小姐,心中尤为挂念二小姐,知您宿在谢府,特意差老奴把这套莲花翡翠头面送了过来。” 赵管事想起下午爷的叮嘱,又小声解释道:“二小姐,这套头面可不是普通的头面,乃是先皇所赐登基时所赐...” 谢妤薇伸出的手微微一顿,“这太贵重了,妤薇不敢收。” “二小姐这是老夫人的心意,您就收了吧。” “......” 谢妤薇稍稍沉默了一瞬,帷幔帐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这才慌忙收下锦盒快步朝帐中走去,“爹爹...” “嗯...咳咳...薇儿...咳咳...” “三爷醒了?可要唤太医。” 谢舟昱虚弱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让两位太医歇着吧。” 说完,这才看向旁边候着的谢妤薇,“妤薇,常言道长者赐,不可辞。即是祖母相赠你就收着罢。” “可是爹爹,这太贵重了。” 谢妤薇将锦盒打开,琳琅满目的簪子、耳坠、手镯、头钗,若是她明日顶着这一套金贵的头面出席‘赏花宴’,莫说会惹得谢婉嫣分外眼红,就是谢氏其她与她年龄相当的姊妹间也会是眼红不已。 更何况明日还有不少江州其她世家的小姐,谢老夫人这一出除了想让晋宁长公主难堪以外,更是想让她得罪整个江州贵女圈... “妤薇若是觉得贵重,为父觉得那支佛手莲花玉簪,以及花丝翡翠手镯配着蝴蝶翡翠耳坠倒是极好看。” 谢舟昱倚在床榻上,说话是上气不接下气,却也要替谢妤薇挑选出明日的首饰。 见此,谢妤薇瞧着谢舟昱挑选出来的三样首饰,除了花丝翡翠镯子稍显艳丽外,玉簪与耳坠配色上倒也不扎眼。 “那女儿明日就戴爹爹为女儿挑选的这几样。” “嗯。” 见谢妤薇如此乖顺,谢舟昱含笑点了点头,“妤薇今日也累了吧,早点儿下去歇息吧..” “不...”谢妤薇摇了摇头,“女儿想多陪陪爹爹...” —————— 嘻嘻,‘同榻而眠’安排! 第19章染上媚色会如何 见此,外面候着的管事同丫鬟顺势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房中两人。 谢妤薇低头看着手中的锦盒,没去看谢舟昱脸上的神色,“女儿虽回府半月却从未面见过爹爹,今日难得见到爹爹,却害爹爹至此” “妤薇心里着实愧疚难安” 谢舟昱倚在床榻上仔细的审视着这个‘二女儿’,他‘昏迷’之时没有错过这个女儿的小动作,他亦知这个女儿的心口不一。 但她方才这番话,却让他听出了少有的几分真心。 “既是如此,就让下人多拿几床锦被铺在外榻上,夜间便歇在此处罢” “谢爹爹我这就差人去拿锦被。” 谢妤薇欣喜的抬头将锦盒放在床边的小柜上,飞快的转身向外走去,像是怕谢舟昱后悔一般。 谢舟昱望着谢妤薇欢快的步子,扫了眼床头的锦盒,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这个女儿连晋宁身边那些久居深宫的嬷嬷都瞧不出问题,就以证明其心思之深。 这不显山不露水又善隐忍的性子,着实讨人喜欢。 思及此,在谢妤薇带着丫鬟进来将外榻铺好后,谢舟昱躺在床上状似无意道:“江州守将宋石安之女宋南歆,与你年岁相当,想来你们能有共同的喜好。” “宋南歆?”谢妤薇刚躺下就听床上的谢舟昱这冷不防的一句,只是想了想前些日子嬷嬷们在同她介绍江州世家贵女之时,似乎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府上嬷嬷自是不会同你提起她,宋南歆的父亲五年前得罪了田贵妃也就是你三表兄的母妃,被圣上从镇守西境的镇远将军贬斥到江州做了如今的守城小将?” “这” 谢妤薇想了想,名震一方的大将军被流放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州,心里对皇家必定是怨恨至极,又怎么会让女儿接触皇家,又或者说以晋宁长公主对身份地位的看重又怎会邀请一个守城将之女入府。 谢舟昱侧身见谢妤薇出神,温声道:“宋将军为人刚正,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其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差,是以我同你母亲提了句,你母亲便给她发了请帖。” 长公主府递出的请帖,哪怕宋石安再不愿同皇家有牵扯,宋南歆也不得不来,否则宋家在江州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闻言,谢妤薇心中明了,母亲是长公主又如何对着谢舟昱还不是一味的纵容与讨好,如若不然又怎会顶着得罪皇帝交恶三皇子去亲近宋家。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明日定然好生相待贵客。” 文臣世家亲近罪臣武将,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谢家果真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 也不知道晋宁长公主知不知道谢家,谢舟昱的狼子野心。 室内挂着的灯,丫鬟只留了一盏,灯光摇曳间。 谢妤薇鬼使神差的抬眸看向谢舟昱的方向,昏黄的光线下不经意间四目相视。 那双细长含情的桃花眼,此时有着异样的深邃,谢妤薇心口不自觉的颤了颤,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难怪晋宁长公主与谢舟昱同床共枕十余年都看不穿谢舟昱的假面,这样相貌不凡的男人成日眸眼含情的望着她,谁还分得清那份情是真是假。 谢舟昱像是没瞧出谢妤薇的不自在般,依旧关切的问道:“妤薇可是累了?” “嗯。” “那便睡罢,晚间不用起身了,明日一早丫鬟自会唤你起身。” 谢妤薇盖着锦被,闷声道:“谢爹爹~” “睡罢~” 谢舟昱闭上眼,眼前却是方才谢妤薇那双黝黑清亮的双眸,明明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却有一双清澈的眸子。 许是见过太多掺杂着算计的献媚之眼,他不禁的想那双眼睛若是染上媚色会如何。 ———————— 别多想,爹爹现在还很正经。 大家都很正经。 假面父女互飙演技之路正式开启。 第20章不能纳妾(二合一) 谢妤薇本以为睡在谢舟昱身边,这一夜会难以入眠。 没曾想闭上眼紧绷了一天的身子在这一刻难得的松懈了下去,寂静无声的寝室内,她甚至能听清不过咫尺距离的谢舟昱轻微的呼吸声。 听着男人规律的呼吸声,谢妤薇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梦里再一次回到了初见谢舟昱的那一晚。 不知为何今夜与之前做噩梦时的惊恐不同,谢妤薇这一次见着梦里被五花大绑的几口人时,内心竟是出奇的平静。 老妇人被斩断了手脚,嘴里依旧不住的求着饶,“驸马爷,求求你看在奴婢尽心伺候长公主十多年的情分上,饶奴婢儿子一命吧” “驸马求求您,这些年长公主待我极好,若不是,若不是” 见谢舟昱眸色微冷,老夫人没再继续说下去。 “若不是二小姐即将回府,你们全家也不必离开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府,回老家重新过清贫的苦日子?” 谢舟昱一袭玄色紧身长袍,慢条厮礼的擦拭着沾了血的剑身,“你弄丢了我女儿十余年,却求我放过你儿子?” “驸马,奴婢,奴婢当年真的不是故意弄丢二小姐的啊是是二小姐自己唔” 那婆子话没说完,就被谢舟昱挥剑封了喉,临死之前满心不甘的瞪着谢舟昱的方向,“是大小姐” 老婆子家的其余六口人,包括老婆子那年岁不大的孙子,全部横死在谢舟昱剑下。 从前看着那小孩子身首异处的惨死,谢妤薇心下多有不忍,大人的错罪不诤⒆印� 但她不是圣人,去同情那老妇人可能是故意弄丢自己并且还享受了十余年的尊贵日子的一家人。 况且她之所以会撞见谢舟昱杀人,也是因为她想亲手解决那个老婆子。 老婆子虽被晋宁长公主安排人提前送走,只是没想到会那死老婆子在公主府里富贵日子习惯了,乍然离开了富贵窝心理多有不满,更是在住进客栈之后不停的跟身边的人抱怨是她这个走丢了十来年的‘二小姐’坏了她富贵日子。 还毫不避讳的细数从弄丢‘二小姐’到这些年她在公主府如何如何的风光,如何如何的受长公主器重,是长公主面前最得脸的婆子。 “我算是看明白,殿下心里压根儿不在乎二小姐,若不是那晦气的玩意儿被驸马爷寻了回来,你娘我说不定能在公主府精养到老!” “就是!二小姐就是个扫把星!难怪长公主不喜欢她!驸马也是多事!长公主又不喜欢二小姐,还找回来干什么!?” “是啊,这么多年了丢了就丢了!如今儿寻了回来平白让我们受苦遭罪!” “婆母,你就不能同长公主好好说道说道,哪怕让我们在别庄上呆着也比会乡下好啊” “元儿还这么小,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年就要回老家种地,孩子这么小就要遭罪” 年轻的女人是老婆子的小儿媳,她嘴里说得孩子已经七八岁有手有脚能蹦能跳。 “罢了,你娘这么多年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弄丢了二小姐,要不然你们几个哪有这十来年的清福好享!?” 老婆子一家刺耳尖酸刺耳的话语,在梦里渐渐的变成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后一切化为虚无。 * 一夜好眠,谢妤薇睁眼时还有一丝茫然,依旧是那个血腥的梦,依旧是那个冷血的人,可现在她心里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惊恐跟畏惧。 在谢舟昱身边反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那是过去十余年里都没有过的宁静。 最初听到那老婆子的话时,她心里是恨的,十年前她不过三岁,尽管遇到了心善的养父母可这十来年究竟吃了多少苦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养父母身份神秘每年入冬便会带着她避世进深山练功,一直到夏日才会出山,走遍大晋各地行医问诊,十余年的苦日子风餐露宿的练功行医。 她一直记得五岁那年冬天,养父要她在冰上练他家独门秘术,整个冬日里早起晚睡,身上冻的遍体鳞伤,是养母不忍给偷着给她调药浴治疗才得以活下来。 整整八年,但她也庆幸遇见的是养父母,纵然那段时日苦了些,却也没有真的将她养成如谢婉嫣那般蠢笨无脑的废物花瓶。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婴,当年若不是养父母,她要么流落到烟花柳巷中,要么被买去做了丫鬟亦或是童养媳,哪儿还能等到谢舟昱寻到她的那一天。 谢舟昱如果真是寻着了沦落烟花柳巷中的她,亦或是已经成为丫鬟奴婢的她,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她接回公主府。 “二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两个丫鬟的声音打断了谢妤薇的出神,“知道了” “老夫人早上差人来吩咐,让您一会儿去膳厅同老夫人小小姐们一同用膳。” 谢妤薇躺在软和的锦被里不想起身,侧身看了眼床上双眼紧闭着的男人,“爹爹,我先起了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榻上的男人没有回应,似是又‘昏迷’了过去。 两个丫鬟伺候着谢妤薇就在谢舟昱的寝房里梳洗,另一人则捧了套青色罗纱软缎刺绣裙进来,“二小姐,这是赵管事吩咐人送来的衣裳。” “放着吧,我一会儿换上。” “是。” 谢妤薇回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常年苍白薄唇涂上了轻薄的唇脂,素净的眉眼间薄施粉黛,有一瞬的恍神,竟让她在自己脸上看出了几分谢舟昱的影子。 “难怪老夫人这么喜欢二小姐,二小姐容貌上最是像三少爷” 其中一个丫鬟在谢妤薇发髻上别上了那支佛手莲花簪,小声道:“三少爷成婚前就是名动江州少有的美男子,就是成婚后也有不少世家闺秀的芳心暗许,只是奈何三少爷做了驸马不能纳妾” 第21章爹爹面前换衣裳 “春荷,你话多了。” 那给谢妤薇戴耳坠的丫鬟瞧着要比她年长得多,容色稍显清冷,身上衣着的颜色也比寻常在谢府中见得丫鬟衣裳颜色更深些。 春荷年岁小性子跳脱,被兰桃这般轻叱,心有不满的嘀咕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嘛?二小姐确实好看呀,长得又像三少爷还得老夫人喜欢的这府上能挑出来几个?” “再者,当年老夫人本就有意将兰桃姐姐许给三爷为妾,若不是长公主拦着” 兰桃听了春荷的话面色微沉,“住口!” 谢妤薇余光无声的打量了眼身侧的丫鬟,年岁上瞧着要比她年长得多,只是容色稍显冷冽,身上的衣着颜色也比寻常谢府中的小丫鬟衣裳颜色深些。 虽是一脸怒容,却也不是被揭穿了心事般的恼羞成怒。 “若你再多话,今日不必去公主府侍候。” 这话一落,春荷再有不满也只能憋回去,兰桃是青竹轩里一等丫鬟,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开了脸的,她自然是得罪不起。 今日老夫人为了给二小姐撑脸面特意指了二爷家嫡三小姐同二小姐一道赴宴,只是没成想三小姐苑里遣来的春荷这般会搬弄口舌是非。 谢妤薇默默听着两人的话,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 这谢府里的婢女丫鬟同公主府里的婢女也无甚分别,左不过都是一些靠‘无心的言语’给人上眼药的主儿。 春荷方才的话不就是在说她谢妤薇之所以能得谢老夫人青睐,不过是靠着这张跟谢舟昱相似的脸,若没有这张脸她谢妤薇什么也不是。 可偏偏啊她就是有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尊荣的身份。 思及此,谢妤薇微微抬了抬下巴,并非她瞧不上丫鬟婢女,只是谢家能把这种做事说话没分寸的小丫头指到她身边,其中深意就耐人寻味。 待两丫鬟梳洗好后,纷纷为难的看着那套送过来的衣裳。 “二小姐,这衣裳” 谢妤薇见两人为难,看了看床幔里的男人,轻声道:“衣裳就在这外间换罢。” 青竹轩的寝院里没有旁的寝卧,除了这一间寝室也不可能让她去室外换衣裳,想来赵管事那边也是等今日过后。 谢舟昱才会为她在谢府‘收拾’出来一间容身之处。 “这” 春荷诧异的看了眼谢妤薇,环顾了眼四周,“三爷” 兰桃没二话的直接上手替谢妤薇宽衣,“时辰不早了,老夫人还在膳厅等着。” 谢妤薇站在只有一帘之隔的外间,任由丫鬟脱着身上的衣物,直到只剩贴身的小衣,脸上突然一阵火烧火燎。 只有她知道谢舟昱现在是清醒着的,不仅是清醒着,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谢舟昱都能感受到。 想到这儿,谢妤薇裸露在空气里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比起昨日脱谢舟昱衣裳时,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二小姐身子这肌肤怎的这么白?” 春荷看着面前脱了衣衫后身段玲珑有致的‘乡野二小姐’,凝脂软玉似得肌肤比那冬日里的雪都要白上几分,眼里满是诧异的看向另一边的兰桃小声道:“不是说二小姐自幼在乡下长大?” ———————— 嘻嘻嘻,爹爹面前换衣服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第22章全了你们的父女情 谢妤薇连个眼风都没给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鬟,而边上的兰桃手脚利索的给谢妤薇穿上了衣裳后,才冷声道:“二小姐再是乡下长大亦是谢府的小姐,三小姐院里的管事嬷嬷怎么将你们调教的这般没有规矩!?” 胆敢在主人面前嚼弄口舌就罢了,现在还敢当着主人家的面议论主子。 “我” 那小丫鬟被这番训斥小脸儿噌的一下就红了,眼里蓄着眼泪望着谢妤薇,“二小姐,我” “走吧,去膳厅。” 谢妤薇从头到尾都没看对方一眼,待衣裳换好后就出了门,更没敢往身后看谢舟昱一眼。 今日这赏花宴她不得不去,但公主府却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只是不想留在公主府,她就必须让谢舟昱看见自己的有用之处,那江州守将宋石安之女,宋南歆便是她的引路石。 待谢妤薇到膳厅时,厅内已经坐满了人全都是同她年岁相当的男男女女。 厅正中处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见着来人抬眸看了眼谢妤薇头上的发簪,腕上戴着的镯子便收回了目光。 膳厅男席女席用屏风隔开,女席这边除了谢老夫人之外还有五六个衣着面料不一的少女。 谢妤薇上前朝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行了个大礼,“不孝孙女谢妤薇,拜见祖母。” 谢老夫人见此微微点了点头,“坐吧,全当是在自己家。” 老夫人边上的老婆子连忙上前扶起谢妤薇,又塞了个锦盒在谢妤薇手上。 谢妤薇看着这接二连三的‘青睐’连忙推拒道:“祖母昨日已经差人送了礼,今日这妤薇不敢收……” “祖母可真疼二妹妹,二妹妹你就收着吧,我们姊妹几个可没机会像二妹妹这般得祖母压箱底儿的首饰赏赐。” 在谢老夫人左侧的绯色襦裙的少女见着谢妤薇满身的行头,话里的酸意怎么都止不住。 “不过是点首饰就惹你这丫头拈酸吃味儿?” 谢老夫人扫了眼厅里坐着的几个嫡亲孙子孙女,“妤薇昨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叔父一整夜…” 说着,谢老夫人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谢妤薇,“难得你有这份赤忱之心。” “孙女十余年未能侍奉父亲膝下,做这些理是应当的。” “嗯。”闻言,谢老夫人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孝心,也不枉你父亲十年如一日的走遍大晋南北,也要将你寻回来的心。” 说着,谢老夫人微微了口气,“罢了,你既有心,今日花宴过后便同初阳一道回来,也算我这个做祖母的全了你们的父女情。” 谢妤薇闻言,连忙起身又向谢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孙女谢祖母成全,孙女定会照顾好父亲。” “用膳吧。” 谢老夫人本不欲留着谢妤薇在谢府,只是方才管事前来传的话才让她对这个孩子有了改观,也是许久未见如此赤诚的孩子了。 “初阳,今日是你妤薇第一次参加世家花宴,席宴上多照拂着妹妹…” “是,初阳省的。” 自谢妤薇进门就被晾在边上的谢初阳垂眸掩下了心里的不快,婉嫣说得果然不错,这谢妤薇一回来阖府上下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谢妤薇身上的这套翡翠头面,当初她及笄前她母亲特意去求了祖母,想要那套翡翠珍珠头面,那时候祖母都不舍得给,如今却赏给了谢妤薇。 她可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嫡长子的嫡孙女,竟然比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谢老夫人没吃两口,就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你们用吧,我老了” —————————— 嘻嘻嘻,祖母真是好祖母。 第23章叔父当真是疼你 闻言,谢妤薇率先起身扶起了谢老夫人,“祖母慢走…” “妤薇多吃些,赏花宴上没什么好的” “是,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谢老夫人走后,膳厅内伺候的都是各院小姐少爷的丫鬟小厮。 谢初阳脸上柔和的笑意淡了下来,看着对面的谢妤薇轻声道:“妹妹头上这支簪子甚是好看。” “父亲为妤薇选的,说是衬这身衣裳。” 谢妤薇听出了谢初阳话里的不满,只是日后同住一处屋檐下,她也懒得与谢家后宅女人交恶,哪怕是个未出阁的丫头。 “叔父当真是疼你,难怪婉嫣妹妹吃味儿。” 谢妤薇笑了笑没接话。 这种挑拨离间的伎俩太肤浅,一如谢婉嫣一样。 青竹轩 两位太医住在谢府早早的就来给谢舟昱诊脉,只是诊完之后脸色比昨日还要再难看些。 “昨日清了表面的浮毒,今日起需按时喂下汤药把体内的淤毒吐出来。” “只是” 说着,其中颇为年迈的老太医捋了捋胡须,紧皱着眉道:“谢驸马这脉象怎的比昨日还要凌乱?” 那稍年轻些的太医连忙上前接过了老太医的位置,沉默片刻后才道:“毒性伤了肝,想来是肝肾有所损伤。” “今日开的药里加味白药子便是,只是若是有鹿城的玄驹加进去药效更甚” “玄驹?”候在一旁的赵管家微微一愣,“这不是补肾” 壮阳二字还未出口,就见躺在榻上的男人紧闭着的双眸狠狠抽了抽,连忙放下床幔应了下来。 “张太医这玄驹可有准确的剂量?如今刚开春,药材铺里也不知有多少,若是量大,恐城内” 张太医隔着床幔看着榻上的男人,低头想了想,末了才道:“不多,十斤足矣。” “十,十斤?” 从来医者用药剂量皆是按钱以及两算,从未有按斤的时候。 这下不止是赵管家就连边上站着的老太医也是一惊,拉过张太医在其耳边小声嘀咕道:“谢驸马当真如此如此” 老太医憋了半天,才道:“如此肾虚?” “何太医有所不知,驸马余下的日子里需得不停催吐催毒,是药三分毒到时伤了肝又伤了肾,为了长公主着想,这玄驹多备些总有用到的时候。” 张太医说得义正言词,何太医纵使心有疑虑也不得不按捺了回去。 “这药江州城内怕是一时难以寻齐,” 赵管家说着连忙弯腰告辞,“我这就安排人前往鹿城取药” 张太医点了点头,“鹿城离江州千余里,尽早出发也好。”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何太医一脸茫然的回了自己住的前院,开完一贴药方交给谢府下人之后,又连忙回屋修书密信一封匆忙回了公主府,托人百里加急的送往京城。 * 寝院内只留了两个丫鬟在庭院内熬药,年轻的太医则悠哉悠哉的的坐在中厅里喝着茶。 “玄驹,十斤” 谢舟昱披头散发的从榻上翻身下了床,身上的中衣带系的半松不紧,起身的动作稍大,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 坐着品茶的太医见此连忙捂住了眼睛,“作孽!快快遮起来!每回看见你这该死的人作皮我就忍不住干呕。” 实在不知晋宁长公主同这样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这十余年。 谢舟昱神色自若的系上了衣带,只是走到外间时步子稍稍顿了顿,想到早间的事,鼻尖微微动了动。 外间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道莫名的馨香,似是少女的体香。 思及此,谢舟昱眸色微动,“你这张人作皮做的似乎不保真” “谁说的?这张皮若是不真岂能瞒过长公主十多年?你们可是日夜同榻耳鬓厮磨” 张太医说着见谢舟昱面色不对,连忙禁了声,“你还说,今日若不是我,你那欲气高涨的脉象差一点就惹得那老头生疑。” 谢舟昱信步坐在男人身侧沉默了半晌后,才低低一笑,“有趣。” 他这猎户家养大的二女儿,眼光比他要毒辣,甚至比他还要擅长曲意逢迎之势,身上还藏着无数小秘密。 “这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谢舟昱微微一笑,“这般妙人儿只做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着实屈才了些。” —————————— 所以这就是爹爹留着自己看的借口 妤薇大了定是美若天仙 公主府的花园放眼整个江州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不管是稀有名贵的花草树,还是皇家独有的珍品名种,长公主府上应有尽有。 尤其是这春日一道,花园百花盛开一眼望不到头,一树树西府海棠开的尤盛。 一众翩翩娇女们身着各色红粉鹅黄绫罗绸缎在姹紫嫣红缤纷如画的后园里,谢妤薇只着一袭淡青色刺绣襦裙出现时,低调的格外引人侧目。 八角凉亭里原本围着谢婉嫣嬉笑打趣儿的世家贵女们,纷纷朝那脸生的少女投去了目光。 “婉嫣妹妹,这位模样标致的小女娘是哪家小姐?以前怎的未见过?” 谢婉嫣闻言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惊讶之色,言笑嫣嫣的朝谢妤薇走了过去,将人群中的目光中心拉到自己身边,温声介绍道:“孙姐姐当真是会取笑我,这还能是谁?观妤薇这样貌,便知她是婉嫣失散多年将将寻回来的妹妹呀!” 众家小姐面上虽不显,可暗地里亦是打量着这个长公主失散多年的二女儿,原以为见着的会个胆小如鼠,畏首畏尾的农家女。 谁也没想到这谢家出自乡野的二小姐竟生的如此好看,一双乌黑的杏眸清澈透亮,白嫩如玉的鹅蛋脸上胭脂淡抹肌,更衬得肌肤白中透红,尤其是温温一笑时,那风姿丝毫不逊色公主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谢婉嫣。 谢妤薇今日虽着一身素净的襦裙,可在后花园姹紫嫣红的百花丛中却最是惹眼的存在。 “妤薇你可是让姐姐们好等,来...姐姐带你认认诸家姊妹...” “这位是我们姑奶奶家的孙姐姐,定远侯府的嫡孙女,年长你一岁,你该喊表姐...” 谢妤薇朝人温温一笑,行了个姊妹礼,“妤薇见过表姐,表姐安好...” 孙玥莹见着谢婉嫣亲昵的挽着谢妤薇,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轻哼一声朝谢妤薇抬了抬下巴,“妤薇妹妹不愧是表叔的女儿,今日这一身打扮甚是好看,把你大姐姐才貌绝艳江州第一才女的风姿都给比了下去。” 谢婉嫣闻言,面上并无不虞,出声笑道:“孙姐姐惯会说嘴,二妹妹才刚回来,可经不起姐姐的玩闹...” “孙姐姐向来心直口快,这江州世家里哪家小姐的没被她那张嘴说道过几句!?” 清脆的女声先闻其声后才见来人,一身鹅黄色百合宫裙的少女领着成群的婢女丫鬟正眼都没瞧上今日的主角谢妤薇一眼,快步朝人群最中见径直走了过去。 偌大的内院里,凉亭里坐着的少女们听了来人的话,脸上都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这江州城也只有严妹妹如此敢说...只是你们且收着些,莫要吓着了我们二妹妹。” 另一边上的蓝衣少女看了眼谢婉嫣身边的少女顺势开了口,将原本带着点丝箭拔弩张的话题转了个弯儿。 “你等休要胡言平白坏了我名声,我这明明是在夸赞妤薇妹妹,怎的到你等口中竟成了恶人去?” 孙玥莹虽是谢婉嫣表姐,定远侯府的嫡亲孙女,却与江州谢家主支隔着一层,她祖母是谢家庶出女,当年谢家势头正盛一届庶女才得以入了定远侯府做正妻,定远侯府里嫡子庶子嫡孙庶孙众多,她在府上的好日子全然是沾着谢家表亲的光,若非自幼与谢家与公主府走的近,她在定远侯府内宅不定过着什么日子。 可越是如此,她心里便越越是嫉妒谢婉嫣,明明都是谢家孙女,谢婉嫣却自小就与太子定下了婚事,而她...想到那年秋猎她同祖母一道进京遇见的男子。 孙玥莹微微垂首,掩下了眸子的妒恨跟不甘。 “是是是,孙姐姐说得对,妤薇妹妹自是承了家父的容貌,” 谢婉嫣挽着谢妤薇脸上笑意渐浓,“妤薇将来长大了定是美若天仙,艳绝大晋的美人儿,这下孙姐姐可满意了?” —————————— 姐姐真的好‘好’呢! 向长公主驸马求亲 谢婉嫣在众人闹完之后,才向谢妤薇介绍着说话的两人,“这位性子跳脱的妹妹是平阳侯府的林欢妹妹,与你同岁。” “蓝衣裙的是江州总兵李大人家的小姐,年长你一岁。” 孙玥莹自幼同谢婉嫣一起长大,最是知晓谢婉嫣心胸狭隘,外巧内嫉的品性,如今眼看自己就要嫁入东宫,临了却半路杀出个谢妤薇,现在还要这般的‘谄媚’与人。 见着眼前这一幕,孙玥莹内心是说不出的顺畅,“婉嫣妹妹这话说得,我能什么不满意的?!总归不是我妹妹,这等喜事我也沾不上好。” “说到喜事,咱们确实是该好好恭喜婉嫣姐姐...” 孙玥莹拿着手绢轻笑道:“还是林妹妹会说话,妹妹没来之前,我们姊妹几个正在说着这事儿...” “姐姐!你们若是在胡说,我...我就不理你们了!” 谢婉嫣姣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绯色,嗔怒的瞪了眼周围的嬉笑的少女们。 “怎得是孙姐姐胡说?如今谢家二妹妹寻了回来,再过五月便是你的及笄礼,长公主往年因着走丢的二小姐从不大办你的生辰宴,今年不得好生补上,再说...” 说话女子许是顾及着周边围着的人群跟丫鬟婆子,特意压低了声音在少女耳边轻声道:“我家表哥可还等着婉嫣妹妹及笄之后,好向长公主驸马求亲迎娶女娇娘呢...” 谢婉嫣一直低垂着头,闻言原本笑吟吟的眼凉了几分,嘴上却依旧娇声埋怨道:“林妹妹,人多嘴杂莫要多说。” “好好好,婉嫣姐姐羞了,我等这就不说了。” 谢妤薇离两人距离不远,自然听清了林欢的话。 只是林欢口中需要及笄后才要求亲迎娶女娇娥的表哥...想来定然不会是当今太子殿下。 想到这儿,谢妤薇微垂的眸子深了深,谢婉嫣竟然在谢舟昱的眼皮子底下与别的男子私相授受... “长公主殿下向来疼爱婉嫣姐姐,想来婉嫣姐姐今年的及笄礼定然会隆重无比。” 围着几人的都是有着自幼长大情分的手帕好友,你一嘴我一语的一时间竟也没了谢妤薇插话的机会。 谢婉嫣岁拉着谢妤薇在一众世家小姐面前露了脸,却也没有要带着谢妤薇融入圈子的意思。 不少片刻,谢妤薇自然而然的就被众人排挤出了小圈子,谢妤薇也不甚在意,毕竟谢舟昱的战场可不在‘江州’。 八角凉亭里尽是名门贵女,位阶低一点的官家小姐自是不会不看脸色的主动贴上去。 谢妤薇在谢婉嫣身边没有见到宋南歆,只得往外围的花林中去。 只是刚走出几步远,就听见一道惊呼声,以及府内丫鬟惊慌失措的求饶声。 “宋小姐,奴婢,奴婢该死,求宋小姐恕罪!” “宋小姐,对,对不起...奴婢奴婢这就带宋小姐去换一身衣裳。” 一身丫鬟打扮得女子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惹得另一边的男客纷纷侧目。 谢妤薇闻声快步上前扫了眼地上的丫鬟,以及半个身子湿透了的‘宋小姐’,微微皱了皱眉,“笨手笨脚的,你是哪家的丫鬟!?” “我...我...”跪在地上的丫鬟似是没想到来人会这么问,“我是公主府上的丫鬟...” “胡说!”谢妤薇上前挡在了宋南歆身前,厉声道:“今日赏花宴在后花园伺候的皆是一等丫鬟,怎得会指如此笨手笨脚的粗使丫鬟过来!?” 说完,谢妤薇看了眼一直跟在身边的兰桃,“去将公主府内的管事嬷嬷唤来,问问她如此怠慢贵客应当如何!?” —————————— 女鹅也有盟友啦!爹爹的‘情敌’也要出场啦! 第26章农家童养媳 “是。” 谢妤薇身后的兰桃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拎起地上跪着的小丫鬟就走。 “救命...宋小姐...求您...唔...” 兰桃见那丫鬟挣扎着还要求救,直接捂着小丫鬟的嘴,拖着人往赏花宴席外面走。 “唔...唔...” 小丫鬟也没想到公主府竟然有人会如此不顾长公主脸面的人,让她连挣扎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宋南歆毕竟是武将之女,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在最初的一阵慌乱后也镇定了下来,无声的打量着挡在她身前的女孩子。 “这位小姐...多谢...只是不知小姐是...” 能如此苛责长公主府内下人的女眷,整个江州屈指可数,只是她曾听闻长公主嫡女谢婉嫣温婉娴静,待人皆是随和有礼,从不苛责下人,是江州城内远近闻名的世家闺秀。 倒是听闻谢家二小姐从小在乡野长大,行事粗鄙,可面前这位少女胆识迫人,浑身凌厉之气的少女,更像是她们云州塞外长大的女孩。 闻声,谢妤薇这才回身朝身后的宋南歆行了个半礼,“宋姐姐好,谢妤薇见过送姐姐。” “谢妹妹莫要如此,不过是手下丫鬟手脚不利落...” 宋南歆是‘罪臣之女’,虽然在长公主府上受了如此冷遇,但谢妤薇是长公主之女,哪怕是乡野长大的二女儿,可身份到底在那儿,她自然担不得谢妤薇的礼。 谢妤薇也知道这一层,所以行的是半礼,既全了礼数又不失公主府的颜面。 不远处寻声观望的世家公子哥们,远远地望着那殷红的海棠花林中的两道声音,虽听得不真切却自行脑补出了现场的画面。 尤其是见那抹淡青色的少女瞧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可对着府上丫鬟却是这般疾言厉色,不禁纷纷摇了摇头。 “这般跋扈性子的女子将来若是娶回家,府内后宅着实堪忧啊...” “那青衣少女是哪家的小姐?” 众人纷纷摇了摇摇头,“以前从未见过。” “我瞧着莫不是谢家那在猎户家寻回来的二小姐?” “猎户家?我怎得听说是在农家?” 在一众世家公子里,边上最为不起眼的一位蓝衣公子见势立刻高声附和道:“对对对,我也听说是在农家寻着的,据说还是被那户农家子当作童养媳养大的....” 今日来参加长公主‘赏花宴’的公子哥们皆是江州世家之子,全然把这次的‘赏花宴’当成了长公主同谢驸马意欲为谢家二小姐相看的宴会。 因此大多心里都对这个谢家二小姐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如今见此情形又听了此传闻面上的轻视之意更甚。 花丛间少女远远看去容貌是有几分姿势,只是那美貌的皮囊之下行事却是如此的蛮横泼辣,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娶回家中掌管内宅? 这番言论倒是让这些世家公子哥门边上的三五个身姿健硕的少年郎听了不住的直皱眉。尤其是其中一个颇为年长的玄衣少年,远远地看了眼女席那边,沉声道:“亏得你们中方才还有人自称是读书人,即是文人便知礼义廉耻之道,现如今却在这学市井妇人翻舌弄嘴,毁人姑娘清誉名声!” 边上人更是出声道:“我等皆是受驸马之邀前来府中赏花,何必非议人府中内院之事!?” “你等这般搅弄口舌平白污人二小姐清誉,还能称之为读书人!?” 闻声,玄衣少年轻嗤一声,“都说江南之地的文人皆是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现在看来我们这些塞外莽人倒是比这些软脚虾长舌男更知书达礼些!” “你!你说谁是软脚虾!” 玄衣少年双手环胸,抬眸轻蔑的看向亭子里一群羞得面红耳赤的公子哥们,“谁应声说的就是谁!” 只见人群里其中以为锦衣华服的男子,瞥了眼边上的蓝衣男子,后者立马跳出来嚷嚷道:“我乃平阳侯府林家人,你是哪家府上的!?” ———————————— 对不住对不住,更新晚了 第27章衣冠禽兽 “啧!你们瞧,我就说他们这些世家书生是群软蛋!遇到事儿除了自曝家门哭爹喊娘的找人撑腰什么也不会!” 玄衣少年郎吊儿郎当的看着那蓝衣男子,眼底的蔑视几乎要化为实质。 好在人群里亦是有认识两家府上的谢家旁支,未免事态闹大搅合了公主府花宴连忙出声截断两人话头。 更是将两拨人纷纷拉开而坐。 更有人直接围在锦衣华服的男子身边,劝慰道:“世子爷切莫生气,伤了身子,那个玄衣小子是驸马夜邀来的宋家子,云州塞外汉子野性难驯,粗蛮无礼世子爷莫同他计较。” 那锦衣少年郎面色微微一顿,“宋家子?就是那被贬斥过来的江州守将宋石安的儿子?” “对对对,是他。” 那接话的人话音刚落,才想起来宋家之所以被贬斥的原因,面色稍显尴尬了些。 “原来是宋家人,这就不奇怪了。” 宋家是得罪了当今圣上宠妃田贵妃而遭贬斥,田贵妃同平阳候府又有着极为微妙的关系,如今的田贵妃同平阳侯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而平阳侯现在的爵位更是因田贵妃才有的,是以如今林宋两家之间的关系也着实的微妙。 谢妤薇让兰桃将那丫鬟带走后,又唤了府内年长的嬷嬷,将宋南歆带去她的云竹苑换了身她的衣裳。 并非是她过于谨慎,而是谢舟昱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宋南歆换好衣裳出来,公主府上的管事嬷嬷匆忙赶了过来,在谢妤薇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妤薇点了点头,没多为难管事嬷嬷,而是轻声道:“下去罢,将此事如实禀告母亲就是。”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江州府城内世家之间的后宅算计层出不穷,只是玩儿来玩儿去到底是小女孩子家家心性,不比深谙后宅门道的夫人们。 宋南歆一出来就见谢妤薇面色凝重,就深知方才的事绝非‘偶然’。 谢妤薇见状,亲自为宋南歆倒了杯热茶,温声道:“宋姐姐同平阳侯府的林欢姐姐似有旧怨?” 闻声,宋南歆看向面前这位谢二小姐的眼里带上了一丝讶然,她原以为此事就算并非是偶然,谢妤薇也会碍于‘世家情面’而对她这个无用的‘罪臣之女’有所隐瞒。 而现在,谢妤薇却是毫不遮掩的‘如实相告’。 “平阳侯府”宋南歆冷笑一声,“五年前有位自平阳候府来的‘公子’游历云州,不幸受了难,我家姐为人心善好心相救,最后” 说到这儿,宋南歆猛地一拍桌,“谁知那人恩将仇报,坏我家姐名声不说,还想纳我家姐为妾!” “我云州儿女塞外长大野性难驯,向来不受你们繁缛礼节束缚,何况我家姐自有订了婚的青梅竹马,岂能嫁进那迂腐酸臭的文人世家做妾!” 谢妤薇闻言突然心有所感似得看了眼窗外,低声打趣道:“宋姐姐莫要这么说,吾父虽是驸马可妹妹我也是谢家人” 谢家亦是宋南歆口中迂腐酸臭的文人世家。 也不知谢舟昱一会儿听了宋南歆的话作何感想。 酸臭书生用在谢舟昱身上似乎并不贴切 谢舟昱更适合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人面兽心这几个词。 这是为父送她的礼(二合一) 待谢妤薇带着宋南歆有说有笑的回到后花园宴上时,站在谢婉嫣身边的林欢面色徒然一变,只是再看见宋南歆身上的衣衫变了后,唇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了几分。 林欢盯着宋南歆的脸看了片刻,飞快的掩下了眸子的妒意,“谢家妹妹什么时候同宋三小姐这般要好了?” 姨母宁愿让表哥费尽心机的去纳那个山野莽夫的女儿为侧妃,也不肯让她进宫做表哥的正妃! 她林欢哪儿比不过一介武夫的女儿?可姨母就是看不见她对表哥的真心,她从小就倾慕表哥,这些年同长公主府交好为的不也是表哥? 可姨母却铁了心的要那宋家女,哪怕对方如今成了最低贱的守城将,姨母却还不肯死心。 “宋三小姐?”众家小姐中,有人闻声轻呼道:“是那个被陛下贬斥到江州的宋家人?” 林欢直勾勾的盯着宋南歆,故意放高了嗓音,“可不就是云州的宋将军家的三小姐。” ‘宋将军’这三个字若是放在从前,倒算得上是敬重敬仰之意。 现如今宋石安不过一个守城小兵,林欢的这一声‘宋将军’多少带上了折辱之意,是以众人纷纷没有接林欢的话。 只有孙玥莹在边上不嫌事儿大似得开口提醒着谢婉嫣,“婉嫣,你可得好生同二妹妹说说,这江州的闺秀圈子可不是随便什么猫啊狗啊都能进的。” 谢婉嫣面上依旧一片柔婉之色,只是声音却冷了几分,“宋小姐乃是家母长公主亲自下请帖邀请来的贵客,孙姐姐这话是在指责家母有眼无珠?” 闻声,孙玥莹面上骤然失色,“婉嫣妹妹,我不是没有这个意思,我...” 谢婉嫣没给孙玥莹说话的机会,“玥莹姐姐想来是累了,来人,带玥莹姐姐下去歇息。” 孙玥莹也没想到谢婉嫣竟然会当众跟她翻脸,“谢婉嫣!不是你自己说得今天要让...唔...”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谢婉嫣身边的婆子捂着人的嘴就将孙玥莹连拖带拽的拉了下去。 谢婉嫣咬着一口银牙,款款朝宋南歆走了过去,朝人微微低了低头致歉,“孙姐姐在府上骄纵妄言,还请宋姑娘切莫往心里去,婉嫣在这儿给宋小姐赔个不是。” 孙玥莹那个蠢货,看见宋南歆安然无恙的回来竟还不知是林欢那边失了手,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前如此折辱宋南歆。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宋南歆看了眼八角凉亭里那些个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世家小姐,轻哼一声后朝身后的谢妤薇道:“谢大小姐无需替孙小姐向我道歉,小女子身份卑微世家贵女看不上我理所应当,只是这谢二小姐...” 说着,宋南歆将面前的谢婉嫣从头到脚的审视一番后,才冷声道:“谢二小姐虽然自幼在外长大,却也是谢大小姐的嫡亲的妹妹,孙小姐当着您的面如此羞辱自己嫡亲的妹妹,大小姐竟不作任何表态,反而来向我这个外人道歉...” “今日若是我姐姐在场,有人如此欺辱于我,我家姐不用马鞭抽烂她的嘴!也要拔了她的舌头丢去喂乱葬岗里的野狗!” “大小姐这样做姐姐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大抵是我们云州儿女不理解你们南方人的姐妹之情罢!” 一众世家小姐皆是被宋南歆残忍血腥的话给骇着了,再看向宋南歆时只觉得看见了宋南歆手上抓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受不住的众人对宋南歆纷纷避如蛇蝎。 谢婉嫣也没想到宋南歆会这般不给她留颜面,那一番话几乎是将她的脸面扔在地上踩,连忙出声补救道:“宋小姐误会了,孙玥莹言行冒失,品性不堪,日后不论是婉嫣还是公主府,定然不会与之交好。” “大小姐不必同我解释,南歆是粗人不在意这些身外名。” “我...”谢婉嫣见宋南歆如此油盐不进,不由得有些急了,朝人身后的谢妤薇道:“妤薇...” 谢妤薇这才施施然上前,柔声道:“姐姐不必如此介怀,孙姐姐自幼同姐姐一起长大,十余年的情分自然不能就此抹去,只需知会姑奶奶府上,让其好生教导便是。” 边上亭里的世家小姐虽然打心底里的看不上谢家二小姐谢妤薇,可也没人将此事放在明面上摊开来说,只有这孙玥莹心直口快的竟然不怕得罪长公主殿下。 原先心里还有一丝疑惑的众人,现在听了谢妤薇的话,才恍然回过神。 一直以来孙玥莹的底气不就是来自谢婉嫣背后的谢家以及长公主殿下么?若非背后有人撑腰,孙玥莹怎会如此嚣张行事? 再想起方才听孙玥莹未说完的话,大家都是深谙后宅庶姐庶妹算计的嫡女,又怎会不知孙玥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下众人看向谢婉嫣的神色逐渐有了丝狐疑,在心里给往日里谢婉嫣贤惠得体大方端庄的形象蒙上了一层灰。 谢婉嫣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妤薇,“妤薇你...你怎得会这么想姐姐!?” 谢妤薇无辜的眨了眨双眸,“姐姐,妤薇,说,说错什么了吗?” “你...罢了!今日之事晚些时候我会禀明母亲,由她决断。” 谢婉嫣见谢妤薇不愿出来做和事佬,直接搬出了母亲长公主,本以为谢妤薇会不愿把事情闹到母亲面前,折损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印象。 可谁知谢妤薇竟然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就依姐姐所言。” 她就怕谢婉嫣不肯闹到晋宁长公主面前去,林欢算计宋南歆在前,谢婉嫣帮着孙玥莹折辱她跟宋南歆在后,哪怕晋宁长公主再蠢也知道今日的事同她谢婉嫣脱不开干系。 只是她们几人谁都没有想过,宋南歆跟她若是真的在长公主府上的‘赏花宴’上受了折辱,亦或者清白受损,日后哪家闺秀小姐再敢心无芥蒂的来长公主府上?又或者同公主府交好?世家名门之间姻亲关系尤为重要,哪个世家舍得将自己精心全力培养出来的女儿莫名其妙的折出去? 今日的这场赏花宴,谢妤薇从头到尾只用了一句话,就撕开了孙玥莹同谢婉嫣经营了十余年的假面,这其中自然少不得有宋南歆的助力。 想到这儿,谢妤薇心里不禁有几分感谢谢舟昱,若非他的指点,她又怎么会同宋南歆交好。 不远处一青衣长袍的男子坐在海棠花林里独自饮着茶,片刻后有灰仆小厮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青衣男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深笑,手指习惯性的摩挲了下拇指却摸了个空,“将二小姐引过去。” “是。”灰仆小厮临走时,犹豫片刻后问道:“家主,若是二小姐无心,那我们要不要...” 只见男子摇了摇头,“这是为父送她的礼,她若是接不着,她日后也就只能止步于公主府的后宅内院之中。” 这何尝不是一种考验,若是过了,日后定然是天高海阔任她飞,若是过不了,只能是可惜了.... —————————————— 嘻嘻嘻,渣爹自己给自己挖坑呢! 以后气死你! 亵玩焉... 孙玥莹在公主府厢房待了才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长公主府上的嬷嬷冷着脸请出了厢房。 “你们谢大小姐真是好有脸面,竟然……” “孙小姐……” 话还没说完,管事嬷嬷就拉长着脸出声打断,“我们大小姐愿意尊称您一声表姐,那也是看在您府上老夫人的情面上,更何况谢老夫人不过是谢家的外嫁庶女,同谢老爷,谢状元郎更是隔着一层亲戚,您什么身份?我们大小姐什么身份?” 孙玥莹被老嬷嬷好一顿说教,原先被谢婉嫣羞辱的恼意逐渐化为了恨意,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却还是忍着恨意上前解释:“嬷嬷您误会了…我同婉嫣自幼胡闹惯了,今日之事不过是……” 然而,没等她说完,公主府上的管事嬷嬷直言不讳道:“孙小姐,我们公主府上的小姐同孙家小姐的闺秀圈不一样。” “日后孙家小姐也莫要再来我们公主府上做客,来人,送客!” 孙玥莹傻楞在原地,看着管事嬷嬷头也不回的就走,才彻底明白过来,如今的谢婉嫣还有公主府是彻底的同她翻了脸。 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对着谢婉嫣曲意逢迎十余年一切都白费了。 “谢婉嫣……你给我等着!” 孙玥莹甩手就走,只是她也没想到,不过半日的功夫,她在公主府仗势欺人的事就传的世家名门人尽皆知。 公主府后园幽静的树林深处,做完一切深藏功与名的谢舟昱依旧安安静静的饮着茶,对公主府里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灰仆小厮回来后,见状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家主……” “嗯?” “孙小姐今日虽冒犯了宋小姐,可她这么做不也是帮了二小姐?” 谢舟昱闻言却摇了摇头,“这种蠢货如果继续留在婉嫣身边,日后只会坏事…” 今日宋南歆同妤薇一人几句话,差点婉嫣十余年的名声扫地,谢婉嫣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草包废物,只需要按照他规划好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不需要她有别的脑子,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婉嫣……婉嫣…… 他要的是一个娇艳温婉又顺从他的花瓶,谢婉嫣……亵玩焉… 一个准备送出去的花瓶,只需要够美,够听话就行,太过聪明的不行,太蠢……自然也不行! * 赏花宴上虽然出了场意外,但谢妤薇同谢婉嫣都不在意此事,世家贵女们也不好就此提出请辞。 只是众人纷纷默契的当作无事发生,然而在面对宋南歆以及其身边的一众武将之女时,不管是面上还是心里都是有丝刻意的冷待。 然而谢妤薇则没有贵女们想的那么多,从始至终待人接物皆是得体有礼,并不区分在场的官家小姐背后家世背景。 是以,以宋南歆为首的武将之女大多都围在谢妤薇身边。 宋南歆见谢妤薇脸上并无芥蒂之色,不由得问道:“方才的事,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气?” 闻言,谢妤薇笑着摇了摇头,不答反问道:“那姐姐你呢?” ———————————— 爹爹是个护短的小心眼儿。 听闻太子资质平庸... 宋家明知道林家算计的是什么,却还是要当作无事发生的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一切还能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林家背后的人得罪不起,又或者说是他们宋家,现在暂时没有那个实力得罪皇子跟贵妃。 可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反了呢? 宋家缺少一个契机,至于这个契机在哪里,也只有谢舟昱心里最清楚。 凉亭内贵女们的嬉笑声时不时的传到石凳这边来。 宋南歆垂首面色微微变了变,恨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盼日后继承大统的不是那位...” 否则她们宋家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宋家倒不倒无关紧要,紧要的是那些苦守塞外苦寒之地的将士们。 谢妤薇伸出手,轻轻拢住宋南歆微凉的小手拍了拍,低声安抚道:“自然不会。” 当今圣上正值鼎盛时期,大权在握的局势下怎么会舍得提前放权退位,要知道当今圣上的帝位亦是来之不易,如今才过多久?那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又怎会舍得放手?! 宋南歆亦是听外面人提及过谢婉嫣同太子自幼定下来的婚事,有谢家在太子就倒不了。 只是想到往日里父亲最为愁苦的事,敷衍的点了点头,道:“听闻太子资质平庸,且性子亦是那软弱无能之辈,这样的人如何担当得起一国天子,更何况将来你嫡姐入主东宫,你的日子怕是更为艰难……” 她都能看出来谢婉嫣佛口蛇心,更何况谢妤薇这个当事人。 谢妤薇从未听公主府里的人议论过太子为人,听得更多的人太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个难得的性子温和的储君。 如今听宋南歆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确定了谢舟昱的野心。 若不是谢家野心勃勃,宫里那位又怎会对身无任何官职的谢家“家主”下那等剧毒,因为谢家同太子联姻,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而非同自家妹妹亲上加亲的开心…… 一旦谢婉嫣及笄之后入主东宫,当今怕是夜夜被噩梦惊醒,日日难眠。 所以才想要谢舟昱死,谢舟昱一死谢婉嫣入不了东宫,皆时只需要慢慢重新给太子择位太子妃,或者让谢婉嫣出点事,就能彻底绝了谢家女嫁进皇家的心思。 如若不然,当初圣上怎么会不娶谢家女为妃,难道真是因为谢家当年无女入宫吗? “姐姐今日同妤薇不过相处半日,待妤薇比亲姐都要好上几分,妤薇心里着实感激……” 说着,谢妤薇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压低了声音在宋南歆耳边到,“宋姐姐待妤薇一片诚挚,妤薇无以为报,只是姐姐出门在外人多耳杂,方才的话莫要再说,哪怕是自己家中亦是……” 宋南歆这才回过神来,她方才的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我……” 宋南歆四处望了望,心里一时有些慌张,她周围坐着的好歹同是武将之女,若是传到另一边去了…… 谢妤薇给人斟了杯茶,“姐姐尽管安心,我们这边儿……她们瞧不上,下人也都让我遣远了……” “还是妹妹细心,我虽年长你两月,心性却是不如你……” 谢妤薇无言的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就见远处一小丫鬟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小姐……少爷他……” 二小姐失足落水了(二合一) 见周围有人,小丫鬟飞快的附在宋南歆耳边低语几句,宋南歆面色一变立马起了身。 谢妤薇见状连忙拉着宋南歆的手,柔声问道:“姐姐可是出了急事?” “嗯。”宋南歆点了点头,着急道:“家兄在塞外向来无形无状惯了,今日来了公主府怕是得罪了贵人……” 谢妤薇起身站在了宋南歆身边,“姐姐莫急,妤薇同姐姐一起过去……” 今日之事尤为的多,明显是冲着宋家去的。 谢舟昱要拉拢宋家,那她就得护好宋家。 * 公主府内除了海棠花开的盛,梨花也开了一片。 尚未盛开的荷花池畔,两三个少年吵的面红耳赤,若不是身边的仆从极力相拦,怕是现在已经打了起来。 “云州莽夫!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爹不过一届守门将,还当自己是大将军呢!?我呸!乡野蠢夫!” 对面的玄衣少年气的抬脚对着空气踹了两脚,“狗娘养的狗犊子,你给老子再骂一句试试?” “骂就骂,云州莽夫!乡野蠢夫!我……啊……” 还没等人骂完,玄子少年就冲了出去,扑在人身上,挥着拳头就往那蓝衣少年脸上招呼,任人怎么拉都没拉开。 一直到身下蓝衣少年那张脸被揍的像猪头,才被人拉了起来。 谢妤薇在边上看的分明,刚才玄子公子之所以冲出去是因为拦着他的两个突然松了手。 而蓝衣公子本可以躲开,却被拉着他的两个小厮摁在了原地。 且两人厮打成一片时,蓝衣公子身边的小厮拉扯玄衣少年时手在少年身上一阵乱摸。 那绝对不是拉架的手……更像是在少年身上……撒东西…… 没等谢妤薇反应过来,身边的宋南歆就冲了出去,“二哥……你在干什么!?你忘了出门时爹怎么叮嘱你的了?” “可这狗犊子骂爹!!!” “宋南阳!!” 宋南歆在看清地上的少年时,声音猛地高了几个度,“这里是江州!不是云州!你……” “姐姐……” 谢妤薇上前打断了宋南歆,“俗话说百善孝为先,身为人子哪有任人侮辱父亲之理?” 说着,谢妤薇这才转身看向地上肿成猪头的男子,“这位公子……不管您身份如何,如今您且尚在公主府,你既受家父之邀前来做客,断没有得罪主人家客人之理……不知公子究竟出自何府?竟然不将家母长公主,家父驸马爷放在眼里?” 宋南歆跟宋南阳也没想到谢妤薇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偏架”,且其说的有理有据,竟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你…你胡说!明明是那云州莽夫动的手……” 李晟文虽是江州总兵之子,可家中一直想要搭上平阳侯府,是以林家人不喜宋家,那他就必须针对宋家,只是没想到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现在又要得罪谢家跟长公主。 “山野粗人野蛮无状!哪怕是到了驸马爷面前,我也有的说理!” “你嘴巴再不干净试试……” 闻声宋南阳忍不住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宋南歆拉了回来,“二哥!” 谢妤薇在宋南阳路过身边时鼻尖微微动了动,瞳孔微微一缩,朝不远处的兰桃递了个眼色。 后者不动声色的上前,谢妤薇附在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兰桃看了眼宋南阳飞快退了下去。 池边闹剧很快吸引了不远处的男女眷注意,谢妤薇远远的看了眼平阳侯府的林欢,轻轻扯了扯宋南歆袖子,“姐姐……人多眼杂……” 宋南歆一把拽着宋南阳就走,只是宋南阳临了还不忘对着那猪头脸又骂骂咧咧几句。 “妹妹见笑了,家兄自幼在军中长大,军中人向来性野,是以……” 谢妤薇被宋南歆的话逗的笑了出来,“姐姐莫不是忘了,妤薇亦是生在乡野间……” “哎呀!你瞧我这脑子!!妤薇妹妹莫怪!妤薇妹妹如此以诚相待,我们云州儿女亦是重情重义之人,日后你我便是亲姊妹!” 说着,宋南歆凑在谢妤薇耳边小声嘀咕道,“离你家嫡姐远一点,方才我们在凉亭外时,我瞧见好几回她远远的盯着你,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总觉得不是好事……” “妹妹省的。” 谢妤薇闻言微微低了低头,看来刚才那桩事后宋南歆将她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你啊……性子太软了……明知她在借我辱你……” 宋南歆今日经历了这么些事,对谢妤薇刚才的维护,原先的戒心也算是放松了一二。 不久后,兰桃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悄悄地将两个香囊递给了谢妤薇。 谢妤薇将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确实是自己房中的草药,“姐姐……今日妹妹同姐姐一见如故,想到再过一月余便是浴兰节,江州不似塞外,每年只要入了五月四处毒虫瘴气横生,妹妹做不了旁的,只能将这两个驱虫香囊赠予二哥哥,宋姐姐……” 宋南歆诧异的接过香囊,一股清新的药香味儿扑面而来,心门对个半路捡来的妹妹又松软了几分,“妤薇妹妹这般贴心…姐姐我实在是…” 她说过去几年每每一入夏在江州的日子分外难熬,原来症结在这儿。 想她宋家在江州五年有余,却从未得江州人真心相待…… “姐姐既当我是亲妹妹,又何须言谢。” “嗯!以后你就是我宋南歆的亲妹妹!!” 相比于宋南歆收到香囊后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刚才还是混世魔王的宋南阳黝黑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我……我……妤,妤薇妹妹……我……我……” 宋南阳“我……我……”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在谢妤薇不解的水眸下将香囊匆匆忙忙的塞进了腰带里,临了还特意别了两下以防露出来。 宋南歆茫然的看着宋南阳,“二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我过去走走……” 说完,宋南阳看也不敢看妹妹身边娇小可人儿的谢妤薇。 “妹妹别介意,我二哥他以前不这样……” “无妨,南阳哥哥也是性情中人,同江州的文弱书生自是无法比的……” 谢妤薇抬眸远远的看着宋南阳的背影,宋石安是如何的品性才养出了两个如此纯粹质朴儿女。 只愿日后这位将军能有个好的退场。 * 僻静一角,青衣男子听了下属的汇报,轻扣石桌的手微微一顿,“香囊?” “是……” 下属弯着腰,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只是那张假脸上看不出情绪,片刻后才听人道:“可检查过香囊?” “香囊是兰桃姑娘按照二小姐吩咐亲自调制的……只是药材出自玉竹苑二小姐闺房中……” “闺房中……” 谢舟昱咳嗽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吩咐,就听后园那边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不好了……二小姐失足落水了……” “快来人呐……” —————————————— 你们竟然没有注意到,爹爹跟女鹅是同款颜色的“情侣装”!!嘻嘻嘻…… 手脚全砍了 众人寻声赶过来时,谢妤薇已经在湖里喝了好几口湖水。 “唔……救……救命……” “二小姐……二小姐……来人呐……” 岸上的丫鬟婢女急得只会在边上扯着嗓子喊,竟然没有一个愿意下水。 谢妤薇看着这一幕眸子沉了沉,刚才谢婉嫣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传话说长公主寻她,她知道谢婉嫣心里没憋着好,却也乐得“成全”她。 毕竟,她是真的想看看谢舟昱究竟把谢婉嫣养的到底有多废物有多蠢。 宋家兄妹也寻着声赶到了湖边,还没等等宋南歆下水,边上的宋南阳眼疾手快的甩出腰间的长鞭将几个行迹鬼祟的男子卷起摔在了湖边的礁石上。 “小妹,看好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下人!” 说完,不等其余的人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宋南歆得了哥哥的话,同样从腰间抽出藤鞭将那几个想趁乱下水的男人,抽的在地上嗷嗷直叫唤。 “嗷…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嗷嗷……痛……” 几个人被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用鞭子抽打,没一会儿身上的衣物便破烂开来。 更是痛的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直打滚求饶。 闻声而来的众人在见识到宋南歆狠戾无比的鞭法后,更是不敢靠近湖边半步,生怕宋南歆的鞭子不长眼抽到他们身上。 谢妤薇在湖里喝了几口水,却也没有真正的淹了水,宋南阳为了避嫌同样用长鞭卷着谢妤薇上了岸。 “咳……咳咳……” 谢妤薇刚咳嗽两声,边上的宋南歆连忙将外衣罩在了谢妤薇身上,低声道:“这边人多眼杂,回院里换身衣裳再来处理这些人。” 闻言,谢妤薇看了眼相貌粗鄙不堪的几个‘下人’,目光里满是冷色,附在宋南歆耳边道:“公主府绝不会有这种下人,让南阳哥哥送他们去见官!” 宋南歆只稍稍看了眼边上的宋南阳,后者立刻意会,立即招呼着自己的小厮,“来人,给小爷把他们几个绑了!敢到公主府行窃图谋不轨!小爷让这个杂碎有来无回!” “不……贵人……误会了……我们……我们是受……唔……” 开口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变双眼发直的朝地倒了下去。 而另外几个也没好到哪儿去。 谢妤薇看着地上晕过去的男人,再看了眼几人身边飘着的几朵海棠花,心中冷意更甚。 她这个好父亲的心还真是偏没边儿……谢婉嫣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她清白,谢舟昱第一时间想的却是帮谢婉嫣封口。 呵……是啊……谢婉嫣毕竟是他养了十四年的“太子妃”。 而她谢妤薇算什么…… 宋南阳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却也没管那么多,依旧招呼着小厮绑着晕过去的几个男人就往公主府外去。 谢舟昱手上捏着朵刚摘下来的海棠花,远远的看着谢妤薇离开的背影,轻声道:“那几个男人的手脚...全砍了。” “是。” 身边人正要走,却听边上的男人继续吩咐道:“今晚公主府里的暗卫全撤掉…只就几队日常轮值的护卫。” “家主……” “照我说的做。” “是。” 谢舟昱把玩儿这手里的海棠花,心里竟有些期待那个二女儿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 女鹅:爹爹,现在作得死将来都是要还的。 家丑不可外扬… 谢妤薇一路在宋南歆的保护下,没让几个人想瞧热闹的人瞧见她这幅狼狈的模样。 “妹妹……今日你府上事多,姐姐不好久留。” 谢妤薇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今日劳烦姐姐了。” 宋南歆见谢妤薇着实受了惊,轻轻拍了拍人肩膀,“你我姐妹何须言谢!” 想到这世家贵女之间你来我往的小手段,宋南歆不屑的嗤笑一声,“在我们云州,女儿家从来都不是拘泥于后院的人,名节更是……边塞多的是女人夫亡后改嫁,只有那些酸儒之辈才会要求女子守节守礼!呸!” 宋南歆边骂,边在谢妤薇耳畔低声道,“我二哥性子直,我怕他应付不来你们这儿的老油子,我去帮忙看着点儿!” 闻声,谢妤薇眼眶微微泛红,“姐姐……” “好了……我说了你是我亲妹妹,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宋南歆匆匆忙忙的走了,谢妤薇望着人背影,心口微动。 不过半日的相处,宋家兄妹待她却是如此的赤忱赤心,而她自己的家人…父母…对她就只有算计,跟利用。 谢妤薇回玉竹苑没多久,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后脚就赶了过来,“长公主让我给二小姐带句话…今日之事关乎二小姐清誉,莫要闹大的好。” 闻言,谢妤薇面色冷了几分,垂眸掩下眼里的冷意,柔柔道:“嬷嬷……妤薇落水至今从未说过什么话,母亲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那几个宵小之徒先是被宋南歆打的半死不活,而后又是被宋南阳绑着去了衙门,她这个二小姐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能怨到她的头上。 想也是谢婉嫣心毒却没脑子,出了事只能去找晋宁长公主来拿捏她这个软柿子。 家丑不可外扬……哼……如果谢婉嫣不再是“准太子妃”呢? 面上太子妃,私下却同林家人私相授受…… 谢婉嫣……既然你要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二小姐……” 那嬷嬷还欲说些什么,谢妤薇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对身边的兰桃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兰桃点了点头,“回二小姐,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没有落下的就带着东西走吧……” 说完,像是才想起边上的嬷嬷似的,朝人软软一笑,“父亲身子不适在谢府修养,祖母特许妤薇在父亲身边近身伺候,现在时辰不早了……妤薇还要回谢府伺候父亲汤药,就不去母亲院儿里请辞了……” 言毕,朝嬷嬷微微福了福身,带着兰桃转身就走。 这个公主府她怕在待下去,指不定今夜公主府里要没几条人命。 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这八个字。 晋宁长公主得到嬷嬷回话后,气的直接将手里御赐的摇扇直接摔了出去。 “她现在是知道自己有祖母的庇佑便不将本宫放眼里了!?这个孽障!!” “殿下……莫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谢婉嫣见此心中更是慌乱,谢妤薇若不在公主府,想要拿捏住谢妤薇就更难了,“母亲……” “你给我住口!你真当我不知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怎么来的!?” 这两日府上本就事多,先是驸马中毒后是孔嬷嬷毁了容,再加上赏花宴上种种状况接连不断,她就是再没脑子也想得到这背后有谁的影子。 —————————— 下章小虐一下姐姐,女鹅心肠可不好。 想来日后定然贵不可言… “从小你父亲因着妹妹走失,对你多有娇惯,没曾想竟将你……将你……” “殿下!” 身边嬷嬷的呼声把晋宁长公主从气头上拉了回来,“大小姐什么都没做…今日赏花宴大小姐做的很好……” 谢婉嫣到底是准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若是传出闺中毁亲妹清誉的事,日后她如何做上一国之母的位置。 “罢了……” 晋宁长公主想到昏迷不醒的驸马,捂着心口不愿去看谢婉嫣,“今日回你自己苑里为你父亲抄两遍佛经祈福,没抄完不许踏出苑门半步!” “母亲……” 谢婉嫣心里千般不愿可再看晋宁长公主难看的脸色,也只能暂时忍了下来,“是…女儿省的了…” 一直到谢婉嫣走后,晋宁长公主紧绷着的姿态突然颓废下去,“如今驸马昏迷不醒,两个女儿又只知争锋相对,偌大个公主府…本宫竟然无人可依…” “公主…你还有奴婢,还有小世子……您可不能倒下啊……” “世子…若婉嫣一出生便是男儿身,该多好……” * 谢妤薇回了谢府先去给谢老夫人请了安,白日席面上的事谢老夫人过问了几句,谢妤薇也毕恭毕敬的回了几句。 全程没有提及今日落水之事,更没有向老夫人告状亦或者是诉苦。 一直到谢婉嫣请完安起身回了青竹轩,谢老夫人脸上和蔼可亲的笑意才淡了几分,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茶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胸襟,昱儿怕是走眼了…” 边上站着的老管家闻言,笑了笑没接话。 “行了,都退下吧……既然她不觉着委屈,老身也不必去做那恶人……” 谢老夫人对谢婉嫣向来没好感,小小年纪心思重也就罢了,偏偏那点子心思全都浮于表面,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人看得多了她都觉得眼睛脏。 “是……老夫人您歇着罢。” 赵管家也没曾想谢妤薇回府第一件事不是找谢老夫人诉苦,而是“请安”…… 甚至全程都像是没事人一般,仿佛宴上的种种奚落折辱都没曾发生过一般。 谢妤薇回到青竹轩寝院的时候,两个太医刚给谢舟昱请完脉出来。 张太医打量了眼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出声问道:“二小姐似乎也懂医术?” “回大人,妤薇不过是略微认得几株草药…并不通医理救人之术…” “哦?我瞧着二小姐方才让婢女带过来的药草,还以为二小姐也通医理……” 谢妤薇笑着摇了摇头,“妤薇的养父养母都是山野里的猎户,出门打猎时经常受伤…山里没有大夫,是以只能在山里寻些药草自己医治,长年累月下来,妤薇耳濡目染了些许……” “竟是如此。” 张太子闻言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看着谢妤薇秀丽的眉眼突然道:“本官少时随师父四方游历略微会观几分面相,二小姐的面相乃命中富贵之相,想来日后定然贵不可言……” 谢妤薇闻声朝人微微福了福身,“谢大人吉言。” “不敢不敢……” 两位太医退下去后,谢妤薇才进了寝室,看着床上眉头微蹙着的男人,藏在袖口里的手动了动,上前拉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脸畔亲昵的蹭了蹭,“爹爹……” ———————————— 女鹅黑化咯!嘿嘿 同榻而眠... 谢妤薇也不管谢舟昱能不能听见,是不是真的昏迷,总之事无巨细的将今日公主府内发生的一切全都讲给了谢舟昱听。 自然也没有略过她“失足”落水的事,说完这一切见榻上的男人剑眉微蹙,谢妤薇像是没看见似得拉着谢舟昱的手跪伏在软榻边上。 “爹爹,妤薇好累...” 在公主府折腾了一天,又喝了几口湖水现在大脑昏昏沉沉,谢妤薇抓着谢舟昱的手伏在榻边昏睡了过去。 谢妤薇刚睡过去,床上的谢舟昱就睁开了眼,看了眼被谢妤薇紧握着的手,和被谢妤薇枕着的肩膀。 谢舟昱眸色深了深,过去十多年哪怕是晋宁长公主在床榻上都未有过这么亲密无间的时候。 “妤薇…让丫鬟给你铺床睡……” 谢妤薇像是真的睡死过去了一般,扎巴了两下嘴将谢舟昱的手抱的更紧了些。 “……” 谢舟昱无法只得另一只手将谢妤薇拦腰抱到了床上,只是如此近的距离谢舟昱鼻尖微微动了动,又是那股莫名的馨香...香气中带着丝宁神的甜香,不仅让他感不到厌恶,反而心里还有一丝说不出的贪恋这种味道。 谢妤薇一无所觉的同谢舟昱睡在同一张榻上,一直睡到天黑,外面的婢女丫鬟见二小姐一直没有出来唤用晚膳,这才敲了敲寝室房门。 “二小姐...二小姐?” 谢妤薇自回公主府后难得睡得如此好,然后却有不长眼的扰人清梦,只见人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身边的谢舟昱身上,“唔...爹爹...吵死了...” 谢舟昱怀里突然一重,听着耳畔谢妤薇咕哝不满的低语,片刻后抬了抬被谢妤薇压麻了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人后背,“爹爹这就让她们退下去...” “嗯...” “兰桃...退下吧...” “是。” 谢舟昱虚揽着谢妤薇望着头顶的床幔,须臾过后却是低笑出了声,有生之年在床榻上如此不守规矩的无间亲昵竟是同自己的女儿。 晋宁长公主贵为皇家公主,在榻上自然亦是循规蹈矩,从不逾越半分,偶有这般亲昵之姿,他却不会像现在这般纵容默许。 或许是...这个女儿太过像他...谢舟昱想着手搭在谢妤薇腰上也渐渐昏沉的睡了过去。 耳边没了吵人的声音,谢妤薇在谢舟昱软和的怀里竟一觉睡到月上中天,待她醒时才发现自己与谢舟昱同榻而眠,且自己还...还在谢舟昱怀里。 想到这,谢妤薇小脸噌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昨夜为谢舟昱擦拭身子时脸都没有此刻来的火烧火燎。 “二小姐……爷该擦拭身子了……” 屋外兰桃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谢妤薇手忙脚乱的翻身下了床,理了理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裳,“进,进来吧...” 两个丫鬟端着温水而入,似是都没看见谢妤薇脸上的窘迫一般,“二小姐,今日...” “放着我来就好...” 谢妤薇不敢去看床榻上的男人,更不看房间里的两个丫鬟,任谁发现自己睡了一觉却从自己父亲榻上醒来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更何况谢舟昱还是大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样的男子往日远远看上一眼便觉得是奢求,而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自己身边。 “二小姐,晚些时候爷还要喝一次汤药。” ———————————— 同床共枕了呢!!肉肉还会远吗! 唇对唇喂药 谢妤薇稳了稳心神,面无异色的点了点头,“知道了,药熬好后就端过来吧。” “是。” 丫鬟退下去后,谢妤薇望着床榻上的男人,经历过同床共枕之后,宽衣解带擦拭身子这种事似乎已经到了一回生二回熟的地步了。 似乎是料定了谢舟昱短时间内不会醒一般,这一次谢妤薇没了前一晚的羞涩跟慌乱,帕子沾水后不紧不慢的轻拭过谢舟昱脖颈至小腹的每一寸肌肤。 昨夜她知道谢舟昱醒着,擦拭的时候心里紧张手脚笨重,而今天...她在来之前特意在身上到处都抹了安神入眠的药香,谢舟昱揽着她睡了这么久,不经意间吸入了大量的迷香,明天早上之前谢舟昱醒不过来。 谢妤薇细嫩的指腹划过谢舟昱肌肤的每一寸,脸上没有白日里的怯懦害怕,眼里泛着幽光沉沉地盯着榻上熟睡过去的男人,深黑色长发垂在两肩,光是躺在那里,浑身都有着说不出清冷俊秀。 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如今却在自己的手下仍由自己‘亵玩’,那种从心底里诡异的满足感又怎么会比不过白天所受的屈辱。 谢舟昱偏心谢婉嫣又如何,晋宁长公主瞧不上她又如何,如今的谢舟昱不也乖乖的在她手下... 思及此,谢妤薇还没有所动作,门外就又响起了敲门声,“二小姐,汤药熬好了。” 谢妤薇起身,随手将锦被盖在了只着一条小裤的谢舟昱身上,“我过去拿就好,莫要让屋子里进了风。” “是。” 谢妤薇端着汤药碗只微微嗅了嗅便察觉到了药里不对,这碗汤里至少加了十余钱的玄驹。 剂量如此重的玄驹...躺在床上的谢舟昱日复一日的喝下去,也不怕补的太多气血逆行。 谢妤薇盛着汤药却怎么也喂不进谢舟昱嘴里,在折腾出一身汗后,谢妤薇眸眼微沉的瞥了眼窗外,仰头将汤药大口灌进了自己嘴里,随即俯身压在谢舟昱身上双唇覆在男人薄软的唇上,舌尖撬开了男人双唇,把口中的汤药喂进了男人嘴里。 唇齿紧密相贴,谢妤薇望着身下男人清冷的面容心神晃了晃,香舌在谢舟昱嘴里转了个圈压着男人的舌根让人把发苦的汤药咽了下去。 一碗汤药,谢妤薇喂了三四回才把汤药喂完,起身时贝齿不自觉的在谢舟昱薄唇上停顿了一瞬。 试问世间哪个女人不会对年轻俊美的男人动心? 谢妤薇慢条斯理的给谢舟昱穿好衣裳,脱下了身上繁琐的外衣从榻下拿出了夜行衣,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出。 依着白日里的记忆,摸到了谢府后门,身姿轻盈的踩着谢府翠竹,凌空一跃至公主府。 流落在外十年,她会的可不仅仅是皮毛医术。 一路摸黑至谢婉嫣的芙蓉苑,谢妤薇刚在谢婉嫣卧房窗户前落脚,就听见了还没入睡的谢婉嫣正在打骂下人。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把那几个男人都给我杀了!杀了!一群废物!” 地上跪着的两个婢女大气不敢喘一声,仍由谢婉嫣拿她们撒气。 “滚!晦气的东西!自己下去领罚!” 谢婉嫣冷冷的扫了眼两人,“今日之事若走漏了半点风声,仔细掂量掂量你们有几条命!” “奴婢,奴婢省的。” 两丫鬟刚退下去,谢妤薇抓起手中的石头直直朝谢婉嫣后脖颈处弹了过去。 ———————— 咦,算不算接吻。嘿嘿嘿,女鹅逐渐走向偏激。 不愧是谢舟昱女儿... 谢婉嫣应声倒地,谢妤薇推窗而入,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谢婉嫣,从腰间掏出瓷瓶拧开盖子,没有任何犹豫的将药瓶就往谢婉嫣嘴里就灌。 一切发生的太快,哪怕暗中跟着的男人想出手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未来的太子妃?” 谢妤薇手指在谢婉嫣细长脖颈上轻轻一点,谢婉嫣就自觉的将药全部咽了下去。 临了,谢妤薇还嫌不够似的扒开了谢婉嫣的衣裳,露出白皙丰满的胸脯,外面的男人见状连忙别开头。 谢妤薇将剩下的药水滴在了谢婉嫣雪白的嫩乳尖尖上,没一会儿樱红的乳尖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与之同时肿胀起来的还有谢婉嫣的脸,不过几息功夫,谢婉嫣貌美如花的脸就肿成了猪头。 谢妤薇满意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才收拾好东西撤退。 一路跟过来的男人看着躺在地上脸肿成猪头的谢婉嫣,心里一阵恶寒。 “不愧是谢舟昱的女儿……心思之毒,比起谢舟昱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夜到底是让他开了眼,这世上能研制出曲娘子这种针对女子的奇毒,普天之下屈指可数。 谢妤薇回到青竹轩换好衣裳后,重新躺回了谢舟昱身边。 她更喜欢这个时候的谢舟昱,那颗心不偏,那双桃花眼里也没掺杂着算计,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边。 只是……这样的日子属实是难得。 甚至……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晚上,毕竟日子久了次数多了,想不引起谢舟昱这只老狐狸的注意太难了…… * 次日一早 谢妤薇就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了,榻上的谢舟昱依旧未醒。 “兰桃,出什么事了?” “回二小姐,好像是大小姐身子不适,公主府来人召两位太医回去……” “哦?大姐姐身子不适?府上没有大夫了吗?两位太医不是留着看顾爹爹的吗?” 谢妤薇脸上满是懵懂,“昨日妤薇离府时大姐姐身子尚好,怎的一晚上就……” 剩下的话谢妤薇没有说完,就被苑子里的谢老夫人出言接过话头,“我看不是她公主府需要太医!是她晋宁长公主不想救她夫君!” 谢老夫人一大早就被府中管事唤醒,说是晋宁长公主府上谢家大小姐发了急症要谢府上住着的太医回去瞧病。 可老夫人哪儿会想到谢婉嫣是真的染了急症,只会想着是不是晋宁长公主得了宫里那位的信儿想要支开太医,拖着驸马的病情。 是以,谢老夫人早早的就起了身,赶来青竹轩给自家儿子撑场子。 “祖母……” 谢妤薇上前搀扶着谢老夫人,余光瞥了眼跟在谢老夫人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太医,微微压了压唇角,“晨间露气重,祖母怎的过来了……” “老身要不过来,怕是没人敢为你父亲做主咯!” 谢老夫人在正厅坐下,环视了眼房间,拉着谢妤薇微凉的手用力捏了捏,“二丫头,这偌大的府中唯有你一颗真心待你父亲……” 谢妤薇稍稍垂眸,柔声道:“祖母,都是妤薇应当做的。” 她们一行人来的突然,寝室内却没有任何床铺未收拾,想来也是谢妤薇整夜不眠的照顾谢舟昱。 思及此,谢老夫人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同样是做儿女的,谢家另一个却比不上你分毫!两位太医在府中不过住了一日光景,那边便想着将人要回去!哼!真当老身死了不成!” —————————— 女鹅能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只纯洁无辜的小白兔啊! 薇儿没给婉嫣下毒? “祖母莫气……或许……或许大姐姐……” 谢妤薇说着又有些为难,毕竟昨日她离开之前谢婉嫣那模样着实不像发急症的样子。 张太医照例给谢舟昱请脉,余光不禁都放在了谢妤薇身上,谢婉嫣到底有没有发急症谢妤薇心里门清儿。 偏偏谢妤薇如今这般面上为难的作态任谁都看得出来,果然谢老夫人见状又是一声冷笑,“只怕你大姐姐不是半夜发了急症,而是做贼心虚!” “妤薇,这世道虽对我们女子向来苛刻,但也不是教我们女子遇事只会寻死觅活去的,世道艰难又如何,只有我们自身行得正,何必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昨日谢妤薇落水之事虽然没人追究,可不代表没人记着。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也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老夫人这话一落,房内伺候的众人纷纷垂下了头不敢应声。 毕竟谢老夫人这话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长公主,更是未来的太子妃…… 然而谢妤薇却没推诿,当众朝谢老夫人福了福身应承了下来,“妤薇谨记祖母教诲。” “老身还真就不信公主府上除了太医之外,江州的其他大夫看不了诊!?” 这边的谢老夫人不松口,那边的两位太医就不敢踏出青竹轩半步,更别提‘回’长公主府上给谢家大小姐看诊。 谢妤薇瞧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有了数,尊贵如长公主又如何,在谢家人眼里还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谢家上有辅国公,下有太师太傅,如此强大的氏族关系,谢老夫人又看不上晋宁长公主的资本。 更何况昨日她给谢婉嫣下的也并非是毒,哪怕是太医去了也好,江州寻常大夫也罢,她就不信谢婉嫣能在一众大夫面前宽衣解带露出胸乳让大夫瞧。 “咳……母亲……” 床榻上的谢舟昱这才悠悠转醒,挣扎着就要起身,“咳...母亲…” “父亲...” 谢妤薇惊呼着快步上前吃力的搀扶起谢舟昱,让谢舟昱依靠在自己弱小的身板儿上,小手不停的给人顺着后背,“父亲,这样可好些了?” “嗯...”谢舟昱倚在谢妤薇身上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哑声问道:“薇儿,祖母为何动怒?” 谢妤薇抬眸为难的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老夫人,“父亲,祖母并未动怒,祖母是担忧父亲身子……” “母亲……” 谢舟昱还欲说话,只见谢老夫人重哼一声,“好了…昱儿,你一睁眼满府上下的问这问那……你怎的就不问问你嫡亲的女儿,昨日花宴上可受了委屈,可吃了亏?” 闻声,谢妤薇低了低头没在言语,谢舟昱见此抬手轻轻拉着谢妤薇垂在身边的小手,轻声安慰道:“父亲昨日虽精神不济,但薇儿受得委屈父亲都知晓了……薇儿……放……咳咳……心……” “为父……咳咳……为父……” “爹爹莫再说了……快躺下歇着吧……妤薇无事……只要爹爹身子无恙,妤薇怎么都好……” 谢妤薇边说边将谢舟昱放了下去,完事后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大开的房门,莲步上前小声劝道老夫人,“祖母,太医说父亲身子畏寒,素日里需得小心伺候,不能让寝室内进了丝毫寒气,否则父亲便会咳嗽不止……” 谢老夫人面色这才变了变,“还是妤薇心细,祖母情急倒是忘了……” 言毕,谢老夫人便起了身,谢妤薇看了眼川床榻边上依旧侯着的年轻太医,搀扶着老夫人就出了门。 “你父亲的身子交给旁人老身也不甚放心,如今有你在他身边,老身这心里才安心……” 只是一想到公主府里的那两个不省心的,谢老夫人面色沉了几分,“只要老身在,她们休想将太医唤走!” 谢妤薇扶着老夫人面上愁容不减,“可祖母…万一大姐姐真的……” “哼……有什么万一!?也就是你心善!你可知你昨日走之后,你那母亲如何责罚你大姐姐的?抄两遍佛经!哼……我谢家女儿的清白名节在她皇家眼里就只值两遍佛经!” 谢老夫人越说面上怒容越盛,说完便拉着谢妤薇的手,沉声道:“她公主府不管你,你还有父亲有祖母,今后你就在青竹轩安安心心的住下,你父亲院里本就有自己的小厨房,我让人今日拾掇出来……” “妤薇谢祖母体恤……” 谢妤薇从没想过让谢老夫人为自己出头,只是今早谢婉嫣闹这么一出算是彻底的将谢老夫人推到了她身边。 谢婉嫣……你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谢老夫人的动作极快,前脚刚走后脚就吩咐了人将青竹轩里的小厨房给收拾了出来。 只是谢妤薇要贴身照顾谢舟昱,便将寝室的另一头给僻了出来做谢妤薇的临时‘闺房’。 床榻上谢舟昱深邃的双眸似笑非笑的盯着面前的太医,“薇儿没给婉嫣下毒?” 爹爹...当心烫... 张太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对谢妤薇有着几分欣赏之色,“这曲娘子,似毒也非毒……” 谢舟昱容色微冷,“怎么说?” “曲娘子自身无毒,其根茎叶晒干后皆可做补身的药材,但若是将其整株拔出揉碎成汁,使人误服下…或者身子部位不慎触碰…这…后果嘛………” 谢舟昱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眉头不自觉的紧锁成结,“会如何!?” “也不会如何……就是身子各处,尤其是面部,会红肿七七四十九天……期间全身会剧痛难忍且巨痒难耐…” 许是见谢舟昱面色不愉,太医又忙解释道:“这药作用就只有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之后便会无药痊愈。” “七七四十九天?” 谢舟昱默念着太医的话,对谢妤薇的心思之毒辣又有了更深的一层见识,“无药痊愈……” 若谢妤薇直接下毒,反倒有惹祸上身的嫌疑,所以她下这种似毒非毒的东西,无法引起旁人怀疑不说还能将自己摘干净…… 最重要的事,还能让谢婉嫣受尽痛苦,未来一个月内谢婉嫣怕是会吃尽前面十四年都未吃过的苦头。 “爹爹……洗漱完该用饭了……” 谢妤薇带着两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厚重的床幔被丫鬟挽起。 “咳咳……” 谢舟昱朝张太医递了个眼色,后者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将房间让给这对善演的父女俩。 “薇儿可用饭了……” 谢妤薇半跪在谢舟昱榻前,将漱口水递给了谢舟昱,“妤薇不饿,等爹爹用完饭了妤薇再吃…” 谢舟昱漱完口虚弱一笑,“爹爹也不饿,这两日喝药口中发苦,尚无多少食欲……” “爹爹……” 谢妤薇闻言上前拢着谢舟昱衣袖,娇声道:“妤薇知晓爹爹口中发苦,可今日的早膳爹爹就尝尝嘛……” “三爷……今日的早膳不是大厨房那边送来的……是二小姐在我们院里的小厨房里亲自为爷做的……” “爷……您就是再没胃口也得尝两口……这是咱们二小姐的心意呀……” 闻言,谢妤薇拉着谢舟昱胳膊将头往人身上埋了几分,娇羞道:“兰桃姐姐……你不是答应了不会告诉爹爹……” “好了……薇儿莫怪兰桃,把饭端过来罢……” 一碗清粥,两碟其貌不扬的小菜。 “爹爹……当心烫……” 谢妤薇端着清粥吹了吹,才盛了一勺喂至谢舟昱嘴边。 “好……” 谢舟昱看着谢妤薇那双明亮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唇边的笑意真实了几分,咽下了那句‘自己来’的话。 一碗清粥原本没什么食欲的谢舟昱吃的一干二净,“薇儿……这粥……” “妤薇问了兰桃姐姐,知晓父亲平日里喜饮茶,变在清粥里加了点,父亲先歇着吧,晚些时候妤薇再做些开胃的糕点过来……” 说完,谢妤薇便端着空碗退了下去。 谢舟昱无病装病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没有算到她会被谢老夫人留在身边“伺候”他。 她虽不得已留在谢舟昱身边,却也不至于如此的没有眼力见儿的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守着的谢舟昱。 正好谢老夫人给她开了“小厨房”,那她就可以好生照料谢舟昱的‘一日三餐’,谢舟昱也能去忙自己的‘事’。 她谢妤薇……可真是个父亲的贴心棉袄呢。 * 在谢妤薇出门后,房间里就多了个男人。 “大小姐现在如何?” 谢舟昱兀自起了身,片刻后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薄唇,不知是不是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唇畔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触感。 “大小姐她……现在不太好……大小姐面部许是奇痒无比,一张脸被挠的血肉模糊,长公主殿下不敢请江州的郎中入府…为了不让大小姐自残,将……将大小姐绑在了榻上…” 母亲,身子里...好痒... 男人将公主府内发生的一切如实回禀,末了顿了顿道:“大小姐苑里伺候的下人嬷嬷全部被长公主殿下杖责五十,近身伺候的嬷嬷也不例外……” 谢婉嫣身边伺候的嬷嬷乃谢舟昱一手提上去的,就是负责照顾监视谢婉嫣一举一动,如今大小姐容貌毁尽,周边人也跟着受了罚…… 谢舟昱听着男人的描述,面上并无多少心疼之色,只是道:“府上太医留着有用……” “是……” 并非谢舟昱不心疼那颗精心培养了十四年的棋子,而是在他的字典里做错事就该受罚。 谢婉嫣的猪脑子差点儿毁了他一个上乘的棋子,若不让她吃点苦头,怕是会让妤薇同他离心。 “那几个男人……” “家主放心,那几个男人自宋小将军离开后,便被属下割了舌……” 谢舟昱这才点了点头,“孔嬷嬷那边可有动作了?” 这才是他心里唯一关心的要紧事。 “孔嬷嬷同江太医的密信昨日便一同送了出去……” “做得好……”谢舟昱眸子微眯,眼底满是凉意,“鹿城那边的动作加快些,争取在今年中秋为圣上送上这份‘大礼’。” “赵管事已经打着为家主寻药的名义在鹿城活动……只是不知家主是否还按原计划亲身前往鹿城?” 闻言,谢舟昱想起什么似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不用…此事交给贤忠吾甚安心…” “我留家中自有安排。” 若没有谢妤薇这个意外,今日这‘金蝉脱壳之计’倒也用得上。 只可惜……如今府上有此妙人儿,金蝉脱壳怕是不好用…… “那……小的告退。” “嗯…” 在人即将离开之时,谢舟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开口道:“那天山雪莲过段时日再送去长公主府上...” 如若不然他真的担心那位晋宁长公主殿下扛不下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晋宁扛不住事不要紧,万万不能坏了他的大计才是真。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 公主府内苑 谢婉嫣痛苦的嘶吼声离的老远都能听见,晋宁长公主不忍留在房间里看女儿痛苦的呻吟,着急的朝身边人吼道,“太医呢!?太医怎的还未回来?” “殿,殿下……太,太医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去谢府请太医的下人一五一十的将谢家的话回了过来,包括谢老夫人那句疑心长公主对驸马见死不救的话。 “本宫与驸马成婚十余载!在母亲心中本宫竟是如此凉薄之人!?” 晋宁长公主心中一片冰冷,她虽是皇家长公主可她也是谢家的儿媳……谢家却如此的处处提防与她。 “婉嫣亦是谢家的孙女,她就算是不信我,也该信婉嫣呐……” 闻言,那下人神色慌张的看了看晋宁长公主,随即跪在了地上。 “殿下就莫在为难小的了……” 谢老夫人的原话若是说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 见此,晋宁长公主哪还不清楚谢老夫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怪只怪我嫣儿命苦……有个不中用的母亲……” 她又何尝不知这个时候召太医回府给婉嫣看诊会让谢家不满,驸马是她的驸马,可婉嫣也是她女儿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 “母亲……” 谢婉嫣身无一物的躺在床上,痛苦的嘶喊道:“母亲,救我……母亲…唔……母亲…身子里好……好痒……唔……” 薇儿是只小馋猫... 晋宁长公主不忍去听谢婉嫣的呻吟声,而是朝身边人摆了摆手,沉声道:“把大小姐嘴堵上……” 谢婉嫣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若这番动静传了出去,不仅是谢婉嫣自己,旁的谢氏一族姑娘要如何说亲嫁人。 “唔…放……放开我……” 谢婉嫣拧着头不让人近身,只是动作稍稍一大,搭在胸前的锦帕便掉了下去,露出两只重的像发面馒头似的嫩乳。 “啊!” 小丫鬟被眼前的一幕骇了一跳,尖叫着将抹布塞进谢婉嫣嘴里慌忙跑了开。 从来被众星捧月的谢婉嫣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低头看了眼被她挠破皮的娇乳,眼底淬满了恨意。 白皙娇嫩的乳儿上此刻布满了道道血痕,殷红的乳尖上还不断传来阵阵蚀骨的酥痒,叫她求生不得求死又不能。 这些痛无时无刻的不折磨着她,叫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家闺秀受这种折辱! “婉嫣……你且忍忍……母亲这就像宫里请女医来江州。” “唔……不……不……” 谢婉嫣闻言眼底满是惊骇之色,宫里来的御医日后定然会回宫,她是未来的太子妃,若御医回宫后乱嚼舌根她日后要怎么做人!? “唔……不……母……母亲……不……” 晋宁长公主听着房间内的动静,心里何尝不痛,“婉嫣……我的儿……” * 公主府里晋宁长公主心情如何,谢婉嫣又有多痛苦谢妤薇自然是知晓的,只是那些烦心事并不影响她跟谢舟昱在一众谢家人面前扮演孝女慈父。 接连着好几日,谢妤薇一日三餐餐餐不落的在青竹轩为谢舟昱开小灶。 “爹爹,太医说了您如今还不能劳神费心,在榻上看书伤神又伤眼...” 谢妤薇边说边上前从谢舟昱手里抽走了男人紧握着的书册,伏在男人肩上娇声道:“爹爹快猜猜,咱们今日午膳吃什么?” 说着,又凑到谢舟昱耳畔小声道:“爹爹若是猜对了,晌午过后爹爹不论想吃什么糕点,妤薇偷偷的背着太医给爹爹做...” 谢舟昱只觉耳畔突然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鼻尖就传来股股馨香,喉头不自觉滚了滚,无奈道:“爹爹猜,今日午膳薇儿做了爹爹做喜爱的茶香荷叶鸡,还有八珍肉糜汤...还有...嗯...还有薇儿小馋猫最爱的四喜丸子...” “爹爹!!”谢妤薇松开挽着谢舟昱的胳膊,小嘴气嘟嘟的撅的老高,“爹爹刚才莫不是偷偷去了前院!?” 谢舟昱捂着唇轻咳了两声,“爹爹这身子骨可下不了床…咳咳…薇儿做的饭菜如此香,爹爹离得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爹爹惯会哄薇儿,若爹爹真觉着薇儿厨艺好,便多吃些……” 丫鬟在榻前支了饭桌,谢妤薇盛了碗肉糜汤,小声道:“爹爹莫要听那老太医的话,身子骨不好还要天天清淡饮食,吃喝不见油水,身子需得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先不说谢舟昱的身子根本无碍,就是身子虚弱的成年男子,常年累月下来身子虚弱不补,大好的身子也会拖垮了去。 谢舟昱墨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接过汤碗一饮而尽,“薇儿,这话莫要在太医跟前说……” 谢妤薇撇了撇小嘴儿,满脸惊讶道:“难不成在爹爹心里,薇儿竟是这般蠢笨不成?” “....”谢舟昱无言,只得给谢妤薇碗里夹了根香酥里嫩的荷叶鸡腿,“我们薇儿自是不笨,薇儿是只小馋猫,最是馋这荷叶鸡同四喜丸子。” 薇儿...爹爹后腰有些不适...(二合一) “唔...难得爹爹肯割爱,薇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妤薇夹过荷叶鸡当着谢舟昱的面,三两下的就将鸡腿啃了个干净,末了还意犹未尽道:“嗯...也不知今天的鸡腿是不是父亲给的,薇儿吃着竟觉得格外香甜可口!” 闻言,谢舟昱又给谢妤薇碗里多添了些饭菜,“你啊...这张小嘴儿不知是随了谁。” 谢妤薇想也没想的就回道:“那自然是随了爹爹的。” 晋宁长公主生在皇家素日里最重礼仪教养,若是让长公主瞧着了如今这番父不父子不子的用膳礼仪,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思及此,谢妤薇抬手将自己碗里最喜爱的丸子夹着送到了谢舟昱嘴边,“爹爹这是薇儿最爱吃的丸子,爹爹尝尝...” 谢舟昱微微一愣,在谢妤薇直勾勾的注视下缓缓张嘴咬住了肉丸,“嗯...” 两人身边伺候着的兰桃面色微微变了变,“二小姐...家主他不吃...” 只是人话还没说完,谢舟昱就已经将丸子咽了下去,淡声道:“薇儿的丸子着实比旁人做的好吃,肉多而不腻,为父甚少吃到这种丸子。” “那爹爹现在可吃着了!?” 谢妤薇娇娇一笑,将桌上的饭菜分成了两份,一份推到谢舟昱面前,一份给了自己,“爹爹可不能浪费粮食,薇儿都看着呢。” “好...爹爹吃..都吃完。” 谢舟昱无法,这几日在谢妤薇的监工下每日的膳食都必须得吃完,否则午后或者晚间就再也没有谢妤薇精心准备的糕点小食。 见此,边上的两丫鬟纷纷笑出了声,“二小姐可是不知,从前为了让家主多吃两口饭,府上老夫人愁得直掉头发,如今二小姐回府了,家主算是有了软肋...” 闻言,谢妤薇脸上娇羞的笑意更甚,“爹爹身子不好就是从前饭吃的少了,如今妤薇回来了,日后一日三餐全都要盯着爹爹用完才肯作数。” “好好好...薇儿说得是。” 说着,谢舟昱瞧了眼里里外外伺候的仆人丫鬟,“爹爹若是不好好用完,今日咱们青竹轩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就都没了牙祭,爹爹怕是会成咱们苑里的罪人!” “噗...爷说得甚是在理。” “爷,你就莫要再说了,快些把饭用了吧。奴婢瞧着老夫人苑里的翡翠姐姐今日已经来了咱们青竹轩两回了,老夫人昨日听说二小姐今日要做红豆糕,可都等着呢!” “老夫人现下可是吃味儿,今日奴婢去送饭,老夫人还说:‘那丫头如今儿只惦记着她爹爹,怕是分毫想不起她祖母了,昨日她爹爹才说想吃荷叶鸡,今日便做上了。那丫头可还记着她祖母已经好几日没吃上八宝蒸饭了!?’” 那小丫鬟学的惟妙惟肖,惹得谢妤薇不住的发笑,“祖母这些日子可是挑了嘴,明日妤薇便做八宝蒸饭就是。” “老夫人现在紧紧惦记的可不是八宝蒸饭,可是今日的红豆糕呢!” 如今的二小姐在谢府中的地位那可不仅仅是从山野里寻回来的二小姐,那可是谢老夫人心头上的心尖尖儿。 现下正值四月,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日头也越发毒辣,谢老夫人前几日用膳量大大下滑,可吓坏了府上的厨子,后面更是吃不了两口便放了碗。 二小姐不知从哪儿听了,当日晌午便端了挽八宝蒸饭过去,一直没什么胃口的老夫人那日竟将饭用了个干净。 从那之后,二小姐日日做点心做膳食都会给谢老夫人那边送一份过去,现在的二小姐那可是全府上下的心尖尖儿,莫说苛责,哪怕是说她一句重话都不成。 现在的家主哪儿还有性子对着二小姐使,二小姐身后站的可是谢老夫人呢。 只是二小姐对青竹轩里伺候的下人奴才也都是打心底里的好,素日里总会做多些糕点,吃不完自然就‘赏’给了她们这些下人丫鬟。 苑内嬉笑声一片,谢舟昱看着心情也不住的松懈了几分,如今的谢府阖府上下全然忘了隔壁还翘首盼着太医的公主府。 青竹轩里有了谢妤薇每天的日子格外的充实,谢妤薇为了养大谢舟昱的胃口,变着法儿的做一日三餐,这半月下来几乎餐餐从未有重样的时候。 这一切不仅是谢老夫人看在眼里,青竹轩内外上下也都看在眼里,谢舟昱更是。 青竹轩一片岁月静好,只是这半月公主府隔三差五的就登门请太医,颇让谢老夫人烦心外。 不过这半月下来,谢老夫人见一直病怏怏的谢舟昱在谢妤薇照顾下气色好了几分,便也点了头让那位年迈的太医回了公主府。 白日谢妤薇醉心厨房,晚间谢舟昱入睡时,雷打不动的为谢舟昱擦拭身子,按摩筋骨,只是谢妤薇的手法好几回都差点儿稳如泰山的谢舟昱破了功。 “咳咳...薇儿...” 每次谢妤薇为谢舟昱按摩筋骨的时候,谢舟昱都不得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爹爹……怎得了?” 谢妤薇一脸懵懵的看着男人,细嫩的小手依旧覆在谢舟昱大腿上轻轻揉了揉,“爹爹总在床榻上躺着,两腿无力,需得多揉揉捏捏让筋骨活络……” 四肢极为敏感的谢舟昱闻言,藏在被下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如今已是四月中旬。 四月中的江州,空气沉闷湿热,是以凉被之下衣衫本就轻薄无比。 谢舟昱躺在床上,谢妤薇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似乎是直接覆在他腿上游走一般,如此敏感的肌肤相贴,谢舟昱眸色逐渐幽深,“薇儿…爹爹后腰有些不适……” 说着,谢舟昱就翻了个身,将身下的异样压了下去。 “哦……好。” 谢妤薇这半个月下来早就习惯了谢舟昱时不时突如其来的动作,起身撩起衣裙,跪坐在床榻上,灵活的小手在谢舟昱后腰间游走。 两人都没有发觉这个姿势下两人乌黑的秀发交缠在了一起,隔着轻薄的床幔谢妤薇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然而半个多月下来,青竹轩里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父女俩过分亲密的举动都以习以为常了去。 谢舟昱在谢妤薇的揉捏下,头脑微微发沉,反手轻轻拍了拍谢妤薇,“薇儿…差不多了,歇息罢……” —————————— 嘿嘿嘿,嘻嘻嘻嘻,下章...emmm嘿嘿嘿 爹爹的唇…还是这么软… “好……” 谢妤薇正要起身,谁知在床榻上跪的久了,眼前不由得一黑一头栽在了谢舟昱身上,“爹爹……我头晕……” 谢舟昱轻呼一声,侧身将谢妤薇扶起,谢妤薇抬头的一瞬间,薄唇直直的贴在了谢舟昱微凉的唇上。 四目相对,满室无言。 谢妤薇率先回过神移开了视线,在谢舟昱的注视下将头往男人怀里埋了几分,小声道:“爹爹的唇……还是这么软……” “嗯?” 谢舟昱身子不自然的僵硬了一分,只听谢妤薇埋在他怀里,继续道:“上回爹爹昏睡过去了,不肯吃药,妤薇……妤薇……用嘴给爹爹喂的药……” 谢妤薇抓着谢舟昱轻薄的衣衫,声音如蚊吟般大小,可听在谢舟昱耳里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薇儿……我是爹爹……” 谢舟昱自是察觉的出来谢妤薇眼里时而流露出的情愫,若是没有今晚这出意外…… “妤薇知道爹爹是爹爹呀…可是妤薇就是喜欢爹爹……” 谢妤薇环手抱住谢舟昱腰肢,轻声道:“难道爹爹不喜欢妤薇吗?” “………” 谢舟昱默了默片刻后低笑一声,“爹爹自然是喜欢薇儿的……” “我就知道爹爹喜欢薇儿……” 谢妤薇抱着人继续往谢舟昱身上贴了几分,“爹爹若是不喜欢薇儿又怎么会让薇儿同爹爹一起睡?” 这半月下来,每日夜间谢舟昱见她睡在外间地铺,每到半夜就会让她起来睡到榻上。 久而久之,她现在都已经不让丫鬟在外间为她铺床,而是直接睡在谢舟昱的床榻上。 谢舟昱闻言心中亦是一阵叹息,“好了,睡罢……过几日便是浴兰节,你可要同姊妹们出府游玩儿一番?” “唔...妤薇不想出府游玩,妤薇只想陪着爹爹……” “傻丫头,”谢舟昱双手不自觉的环抱着谢妤薇,轻声道:“爹爹你不是天天都能瞧见?何需日日陪着爹爹?将来若是及笄了,难不成薇儿一个大姑娘还不嫁人了?” “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妤薇自然是日日都看不够……”谢妤薇闻言自是不依,“薇儿不要嫁人,薇儿要一直陪着爹爹,侍奉在爹爹左右。” 闻声,谢舟昱无声的笑了笑,“好,既然薇儿不想嫁人那就不嫁,薇儿在外十余年,爹爹亦是不舍得薇儿早早就许了人。” “薇儿就知爹爹最疼薇儿了。” 谢妤薇埋在谢舟昱怀间,紧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她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自然不会信谢舟昱真的不舍得让她嫁人的话。 现在只不过是短时间内不会用她去联姻,却不代表以后不会。 否则谢舟昱千辛万苦的寻她回来难道真的是因为父女亲情吗?自然不是。 谢家既然有了一位准太子妃,那剩下的那位就不会再出一位皇子妃,剩下的那个女儿自然是为了‘准太子妃’铺路准备的。 而她,谢妤薇绝对不会成为她谢婉嫣铺路的垫脚石! 原以为谢舟昱打的是将她许给宋家人的算盘,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是啊...谢家就两个女儿,一个是太子妃,另一位哪怕再不济也不会许给一个守门将之子。 想通这一点,谢妤薇将脑袋在谢舟昱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如今谢舟昱对她的‘偏爱’有目共睹,她自然得珍惜这份‘偏爱’才是。世上有几人能有拥着大晋第一美男入梦的殊荣? —————————— 今日爆更!!!爱你们!直球的女鹅谁不爱呢! 这孩子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都随了她爹...( 快至仲夏,天气炎热无比,青竹轩外的翠竹沙沙作响。 因着谢舟昱在午睡,谢妤薇做了冰镇桃花醉,瞧着时间特意去福寿居给老夫人送了过去。 “薇丫头今日怎得有空来我这老婆子地方了?寻常这时候不都是在陪着她那好爹爹?” 谢老夫人午膳虽用了八宝蒸饭,可心里总归是吃味儿,这么心灵手巧的小丫头没日没夜的净往厨房钻。 可偏偏府上尝过这丫头手艺的没几个不说好的,是以往日不常见的儿媳,庶孙们个个每日往她福寿居跑。 “妤薇多日不见祖母甚是想的慌,今日过来请安就是想问问祖母明日可有想吃的?若是祖母不喜妤薇,那妤薇走便是……” 谢妤薇说着就要起身,谁知人才刚站起来就被边上的二伯母给摁了回去,“你这孩子,性子还挺急…母亲你瞧……这孩子可说不得……” “是啊祖母……妤薇姐姐的桃花醉旁人可吃不着,夏日里来一碗冰镇桃花醉,一整日都不觉着热了……” 福寿居里人手一碗冰镇桃花醉,正喝的上头哪能让谢妤薇走,一人一句把谢妤薇直直的夸上了天。 整个谢府里不过月余的功夫,似乎都忘了谢婉嫣的存在。 就连谢初阳,作为谢家嫡长子嫡出的女儿,在谢妤薇刚回府时就多般瞧不上,可如今眼巴巴的看着人在谢老夫人面前越发得脸,甚至隐隐有盖过她的风头,也不得不放下对谢妤薇的成见,主动与谢妤薇交好。 “平日里不见得你们几个往祖母的福寿居来,这些日子早早的就来了,谁还不知你几个是嘴馋的……既然如此馋嘴,以后每日一早便去青竹轩帮忙,没由得只欺负妤薇妹妹一人……” 谢初阳作为谢家嫡亲的孙女,自然是知晓在谢家‘家主’是意味着什么的,是以此刻见众人吃的欢快,便开口道,“妤薇妹妹孝敬祖母,孝敬叔父自是应当,可你们几个做姐姐妹妹的,总没理由一直吃白食的……” 谢老夫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初阳知道心疼妹妹……你们你个泼皮猴子明日若是再想吃,就自行去青竹轩帮忙,老身这儿的自己都不够吃的……” 谢妤薇笑了笑,“祖母,妤薇不累的……” “傻孩子,你不累,祖母瞧着你累……” “祖母,明日我们几个就去青竹轩同妤薇妹妹作伴儿……” 谢初阳不屑的撇了撇嘴,“二姐姐惯会说笑,妤薇妹妹何需你们作伴儿……” “三姐姐说笑了,二姐姐的意思是明日一早,我们几个便去青竹轩给妤薇姐姐打下手……” “哼……” 谢妤薇坐在人群中不发一言,谢府家大业大,光是谢舟昱这一支她的堂哥堂姐多的都数不清。 更何况其中还夹杂着嫡庶间的别苗头,这个时候的她更不能轻易出声,这时候吭声那就等于是站队。 她不过一介流落在外的“二小姐”,又怎么会清楚世家小姐之间的恩恩怨怨。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瞧瞧……” 谢老夫人瞧着这满屋子里的孙子孙女们,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那也是母亲好福气……” “这可不是老身的福气,是妤薇她爹的福气,咱们不过是跟着沾了点光罢了。” 谢老夫人越瞧谢妤薇越欢喜,“这孩子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都随了她爹,聪慧……不像公主府里的那个……” 说着,谢老夫人神色略显的不好看,许是碍于谢妤薇的情面,冷哼了一声,“大好的日子,不提也罢……” 众人谈笑间,谢家门房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老夫人,夫人…宋家小姐同宋家公子在府门外求见二姑娘……” “宋家姑娘?”谢老夫人一脸疑惑的看向众人,“江州何时多了个宋家?” 谢妤薇闻言立即起了身,“祖母,是云州来的宋家...上回的赏花宴,孙女落水幸得宋家哥哥同宋家姐姐相救...孙女竟忘了登门...孙女...” “不打紧,不打紧...” 谢老夫人见谢妤薇面上慌乱,连忙出声安慰道:“云州来的宋家...我记得是武将之家?历来武将最忌讳咱们文人这些凡俗礼节,你将将回来对应酬之事多有不懂,公主府无人教你,就让你伯母代你母亲登门就是...” 坐在下方的谢家二儿媳闻言,立刻起身应了下来,“是...儿媳回去就着人备礼,明日去宋家。” “好了,薇儿,即是如此,那宋家姑娘今日即是寻你,你便同你初阳姊姊一起去罢...小姑娘家家多同相邻的姊妹们一起玩耍,莫要天天在府上猫着...” 谢老夫人说着,边上的老嬷嬷笑眯眯的从堂内拿出了个份量不轻的荷包。 “祖母...” “去罢...祖母旁的没有,这些身外之物倒有不少,年轻的小姑娘家多寻着漂亮衣裳,好看的首饰回来...” 说完,不等谢妤薇开口拒绝,老嬷嬷将荷包塞进谢妤薇怀里后,就把人往外推。 “二小姐,快些去罢...迟了,咱们老夫人今日的体己钱可就不剩多少了。” 谢妤薇无法,抱着荷包朝谢老夫人行了个礼,“妤薇谢过祖母。” “去吧去吧。” 宋家兄妹俩焦急的守在谢府门口,见谢妤薇从谢府出来,宋南歆连忙红着眼迎了上去,作势就是要给谢妤薇行个大礼,“妤薇妹妹...” 谢妤薇忙不迭的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姐姐这是作甚?” “妹妹...妹妹的救命之恩我宋家无以为报,恳请妹妹一定受下此礼。” 宋南歆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之后的表情,谢妤薇拉着宋南歆的手看了眼身边跟着的谢初阳,小声道:“姐姐,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个别处吧。” “好,就依妹妹。” * 江州地处江南鱼米之乡,哪怕是炎热的四月下旬,街上亦是人流不息。 “妤薇妹妹,主街上的‘听雨阁’是江州城里有名的茶楼,大晋各地的春茶都有,宋家妹妹若是不嫌弃...” 谢初阳作为被祖母派出来的东道主,自然不敢怠慢谢妤薇同宋家兄妹,看了眼主街两边的脂粉铺子,笑道:“听雨阁邻近的两条街上的胭脂香料铺子在咱们江州府城内亦是说得上名号,晚些时候姐姐陪妹妹去挑些,免得一会儿回了府,祖母怪我怠慢了妹妹。” 谢妤薇回府后很少出门,对江州城不甚熟悉,看着街上林立的酒肆茶馆一时间有些不适,“一切初阳姐姐做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