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心》 绣春心 第1节 绣春心 作者: 温泫 简介: 江沁禾意识到自己的心动时,只记得三个瞬间。 他的唇,他的眼睫,他的吻。 南方雨季,窗外雨水连绵。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沁禾偏头去看,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 “江老师,还请笑纳拙作。” 裴承喻把手中绣好的山茶花递给她,捧着她的脸,然后亲了亲她的眼尾。 随后只听到那人又混不吝地开口。 “哭什么。” “小禾苗,这么大的人哭鼻子真不害羞?” 1先婚后爱小白甜文/小短文! 2qaq我是个种树萌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沁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老公,还有只狗勾。 ?立意:爱和陪伴,跨越万难 第1章 景川雨 景川市入夏的第一场大雨。 淅淅沥沥,正不断地冲刷着这入夏来才积攒不久的暑热气息。 雨天午后的光线不好,落在绣布上光也是忽明忽暗,影影绰绰,看得人眼睛生疼。 于是江沁禾起身走到窗边拉起厚厚的窗帘,开了灯后才又坐回小绷架前,捻起绣针继续绣着眼前还尚未完工的鸳鸯贺图。 一穿一引,一起一落。 被劈成几十根的银线,随针穿过绣布,轻柔地点缀在鸳鸯身下的水纹中,在灯下泛出点点光辉。 苏绣绣工细致,尤为讲究忙工出细活。 等江沁禾绣完一小处水纹,早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渐渐转弱,只剩下滴答滴答的余音。 江沁禾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和双眼。 随后用蚕丝布盖上绣品,拿上雨伞背了包就打算离开工作室。 这时,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来电人显示裴承喻。 她的丈夫,半年前和她结了婚的人。 半年来,两人通话的次数不过几次,突然的来电让江沁禾秀眉轻蹙,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喂?是嫂子吗?” 说话人明显不是裴承喻,江沁禾又确认了一遍手机号,确认无误后才回话。 “嗯,我是。” 江沁禾也没有纠结说话人对她的称呼,一边锁上工作室一边继续听那人讲话。 “嫂子,裴哥他喝醉了,我们几个也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不知道嫂子你有没有空,能不能过来接下裴哥?” “喝醉?” 江沁禾下意识地问出声,这会儿正值午后,天色尚早,这时候喝酒会有氛围吗? “是啊,嫂子。就是喝醉了,你也知道裴哥的脾气,他肯定是不愿找个代驾的。” “那王秘书呢?” 江沁禾这会儿已经来到停车场,轻声发问。 对面的人像是有些慌张,连着发出几个思考的呃声,随后逻辑不通地说了半天就没了声音。 江沁禾按下感应器,坐上车后就打算挂断电话。 这时电话里却又传来了还算熟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说话间还带着份几不可闻的笑意:“王秘书今天休息。” 紧跟着又是痞里痞气的一句揶揄。 “江老师就大发慈悲,发发善心,来接一下我行吗?” 江沁禾没回答他这个行不行的问题,随后汽车的发动声和一句话给出了她的答案。 “地址给我。” 裴承喻报了串地址,江沁禾打开导航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江沁禾就到了裴承喻说的地方。 食府环境清幽,周遭布满娇嫩花草,红粉相映地交错盛放,而裴承喻就站在垂下的花枝前,撑着伞隔着车窗望她。 大概是和朋友小聚的原因,裴承喻难得地穿了休闲宽松的t恤衫和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白色板鞋。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散漫又透着痞气。 几秒后,裴承喻撑着伞走了过来。 径直来到驾驶座窗前,曲起指节敲了敲车窗,随后拉开车门,修长的手指越过她落在安全带接口处。 咔嗒一声。 江沁禾身上的安全带就缩回原处,裴承喻望着她,薄唇微动:“我来开。”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睫毛,甚至感受到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裴承喻的手撑在椅座上,将她环住,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看不明的不清白。 江沁禾下意识地拉远了距离,问他:“你不是喝酒了吗?” “没喝。” 裴承喻随意一说,然后顺手搂过她的腰,趁着江沁禾慌乱之时单手把她抱了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又立刻松手。 裴承喻撑着伞,江沁禾成功被他移到了副驾驶。 “就是想让你来接我一下,没喝酒。” 说着,裴承喻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眼药水抛给江沁禾,轻飘飘地说:“路上随手捡的。” 江沁禾把眼药水攥在手心,轻声细语:“谢谢。” 裴承喻哼了一声,没说话。 短暂又冷淡的音节落下,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除了窗外的滴雨声,这方小天地就只剩下两人起伏又平缓的呼吸声。呼吸混迹在环境声中,就像是冬日暴风夜里的催眠小调。 为了缓解尴尬,江沁禾看向窗外。 车窗上还在不断更替交迭着流动绵延的水迹,雨痕透明到像是劈了数十次的白蚕线,飘摇地挂在车窗上,同她现在的处境一般。 飘摇无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外婆年迈,眼睛也不似从前清明。而白老师也快要退休,苏绣非遗保护中心的研究员里也只剩下她一人独挑大梁。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放弃,离开,她陷入了一种迷茫。 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深海上航行,遭遇大雾时,你看到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当你自以为撑过这场大雾就能窥见天明时,你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就希望渺茫。 江沁禾做了六年的徒弟,十多年打下手的学徒,外人常不吝夸赞她一句经验丰富,一步步稳扎稳打,是踏实认真的好苗子。 可对她来说,徒有时间的累积,有时候更像是压力,一副镣铐,一把锁。 她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当一位合格的老师,怎样把自己所学的皮毛尽她所能地教给别人,不让这些年岁时光通通白费,不辜负前人心血,好把苏绣传下去。 心里又一次滋生起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无奈无力,又无计可施。 江沁禾轻轻地叹了口气。 裴承喻从上车后就发现江沁禾状态不对,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卷袭过的白山茶,娇嫩却又倦怠。 车窗里映出的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秀眉轻蹙,那双平日里明亮的眼睛低垂,像是有薄雾浓云,一层一层地笼着她。 裴承喻别过脸,继续开车。 又过了半小时,车停在明水湾。 两人回家后都心照不宣地各自回房,除此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 第二天一早,裴承喻去了公司,江沁禾一人开车前往青州市。 车停在下面,江沁禾提着东西,沿着弯绕的青石小路,最终停在清雅朴素的小院前。 灰白色的墙面,暗青色的砖瓦片,两扇镂花门的两侧种着浅紫色的矮牵牛和几丛四季秋海棠,微风时不时送来阵阵花香。 推门而入,就看到外婆江涟正坐在院中绣花,身前绷架长达三米,布满浅色的纹样。 江沁禾回房,放下礼物后就搬了一张矮凳坐到江涟身边。 江沁禾自母亲去世后就和外婆住在一起,上初中时外婆给她重新取了名字,等到高中毕业,江沁禾开始跟着外婆正式学习苏绣。 改名换姓,也为的是让她不困于过往,能够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 江沁禾坐在一旁,纤纤玉指慢条斯理地捻起一根根蚕丝,熟稔地用指甲劈丝,劈成数十数百根的蚕丝按颜色小捆小捆地摆放在绣布的空白处。 她正要将一捆理好的秋海棠色蚕丝摆过去时,手背上却倏地挨了轻轻一巴掌。 “不专心。” 绣春心 第2节 江涟慢悠悠地道出她的状态,眼神仍盯着手下的远山图,手中的烟墨丝线穿过远处山头,顺侧峰而下,最后隐入烟云。 绣完这小山的最后几针,她才开口:“赵文宾那白眼东西又去找你了吧。” 江沁禾点头,嗓音里满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他想把赵晴塞到苏绣非遗中心来,说是要给她镀金。事成之后,就把我母亲的遗物给我,还说要补上从前的抚养费。” 江涟听着,眉毛忍不住紧蹙,发怒骂道:“他算是什么东西,当年倒插门的东西,如今也敢用这种下作手段威胁你!” 老人家越说越激动,吓得江沁禾立马站起身拍背顺气。 “我没答应他,”江沁禾声音柔,可若是仔细听,又能听出一种倔强刚强意味。 “非遗中心,我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插手的。” 听到此话,江涟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沁禾,你心里有非遗中心是好事,可你自己呢?” 突然的问题让江沁禾有些发懵,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下手,低眸盯着绣布上缥缈的云烟山雾。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股气,不想让赵文宾那东西低看你母亲的遗志和这一脉的传承,可江沁禾,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江涟叹气,有些怜爱地握住江沁禾垂下的手:“你这辈子不能只有不甘和苏绣,你还有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听到这儿,江沁禾眼睛眨了眨。 想要的生活?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你全当我不知道,你和裴家二公子的事情你告诉我了吗?” 老人家又叹了口气,一阵长吁短叹。 江沁禾轻轻摇头,咬着下唇闷声:“没有。” 当时急于拿回母亲遗物,又赶上非遗中心资金短缺,没法运转,她没有考虑多久就贸然答应了联姻,和裴承喻匆匆一见后便结了婚。 裴承喻大大方方给周围熟识的朋友都通知了喜讯,而江沁禾藏得严严实实,谁都没让知道,哪怕是外婆。 结果赵文宾最后给她一纸空白。 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 江涟叹气,语重心长地嘱咐,“沁禾,旁的事可以忍忍就过去。可婚姻大事,不能退忍。裴家二公子,这坏名声远得很,就跟那烈狼一般……”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江涟用力握紧外孙女的手,“要是你不想待了,外婆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会把你从裴家给捞出来,反正我也算是快活到头了。” “外婆……”,江沁禾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反握住那已不再年轻的手,蹲下身满眼笃定地看向江涟,“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家慈爱地注视着江沁禾,从袖口抽出一张绣花丝绢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花。 “年纪大了,眼睛就是容易进灰尘。” 说完站起身,拄着拐杖往房内走去。 “时候不早了。” “进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江沁禾把绣品用遮棚盖住,随后小跑几步紧紧追上外婆的步伐。 吃过饭,江沁禾和外婆理了好一会儿丝线才踏上回景川市的路。 作者有话说: 啾咪啾咪!看看种树小泫预收文! 《心上喃喃》 拽哥暗恋上位,为爱当沙袋qaq 吕知喃最难过的那一天,在湖边坐了很久,那天她遇到了齐序。 齐序带她去了拳击馆,重拳打在沙袋上,砰砰作响,那一刻吕知喃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哪怕他流连花丛,游戏人间,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她心里还是为齐序留了块地方。 直到后来心愿破碎,吕知喃遇到了齐序那个拽得不行的好兄弟,那人嗤了声,带她故地重游,然后咬着牙戴上拳击手套。 “喜欢他?” 谢之亭回头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喜欢我,我可比他抗揍。” 她问他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了声。 “齐序带你打沙袋。” “我不一样,我就给你一个人当沙袋。” 第2章 明水湾 江沁禾回到景川市,正值烈阳高照的午后。 临走时,外婆又给她翻出些陈年绣稿,还塞了几捆自己最近新植染的真丝绣线,说是让她带给白老师看看成色。 苏绣非遗中心在嘉和山庄,推开古色古香的院门,院子里晾晒着明亮的丝线,江沁禾提着东西径直走向主任室。 夏天太热,山庄凉快,为了通风也就没关门。 白芸正戴着老花镜看最近新染的绣线,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眼神专注至极。面前的红木桌子上还放着几个托盘,整整齐齐地码了好几捆。 江沁禾就站在门口,等到白芸放下手中的绣线,这才曲起指节叩门。 “白主任。” 江涟正式退休后,白芸就接替上任成了苏绣非遗中心的主任,主持非遗中心的全面工作,时不时也会跟着研究员一起染丝,做一些基础工作。 “沁禾?” 白芸连忙招手,嗔怪她:“快进来坐下,叫什么白主任,多见外。” 江沁禾莞尔,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是在非遗中心,您是主任,我是研究员。私下里,您是老师,我是徒弟,自然更亲近。” “行行行,那我就感谢江研究员这一趟。”白芸也打趣她,“场面话过去,这下总是师徒了吧。” 江沁禾眼睛弯弯,喊她:“白老师。” “诶。” 植染的丝线多用鲜艳色浓的草木花朵,这样染出来的丝线颜色明亮,又经久耐用。 两人共同翻看着丝线,挑出几根颜色不均的,剩下用的绢布缠起,登记入库后放到了储藏室的小箱子中。 非遗中心在山庄里占了很多地方,主要的都在山脚下,浸染和晾晒都在山腰处。 江沁禾自从结婚,有了自己个人的工作室后,隔了很长时间才回来这一趟。 两人就当是散步,沿着山路走了上去。 院子里摆着大缸,白色的蚕丝泡在各色的花草水中,正在阳光的沐浴下吸饱炫目的色彩。 然而一路走上来,遇到的人少之又少。 记忆里的热闹就像是黄粱一梦,清醒后就全部消散。 非遗中心里的人员平均年龄大,工资开得少,从前就不怎么留得住人,好在近几年涨了点,但人员依旧在流失。 常言,酒香不怕巷子深,可绣品费时费力,传统绣品市场有限,还要等着人来买。再加上家庭压力,江沁禾记忆里的那些面孔已经剩得不多了。 日影渐渐偏移,等到快日落时,江沁禾帮忙把晾晒好的蚕丝收回去,和白芸告别后就驱车离开了非遗中心。 车开到楼下停车位,却出现了一辆平常这个时间不该出现的车。 车门敞着,驾驶座的椅背放倒,裴承喻冷白的手背紧贴在额头上,做着一个多余的动作。 日落西沉,红晕橙黄的光辉落在他一身纯黑的手工高定上,添了几分流光。 江沁禾不知道这位少爷又在做什么,轻轻关上车门,提着包就打算进楼。 白色低跟鞋刚发出一声低响,随之而起的,还有裴承喻不着调的一声老婆。 江沁禾停住步子,他的那句话让她浑身好似过电,若有若无的酥痒感,反常而不受控制。 等不到他的下一句话,江沁禾转过身子。 就看到裴承喻从车里出来,随意地抓了抓头发,步子慢悠悠地靠近她,嘴角微扬,桃花眼里满是促狭,就这样在下一秒顺势牵上她的手。 手心的温度急剧上升,像是落入经年未变的深潭,费力挣扎不得,只能不断下沉,江沁禾有些不舒服地扭动手腕。 “很热吗?” 裴承喻牵着她,稍微放松了些。 “没。” 江沁禾随便回他,手腕还在不安分地乱动。 裴承喻又放松了些,改成只牵江沁禾的手指,问她:“这下好受了些吗?” “你牵我做什么?”江沁禾别扭地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 “去买菜啊。” 裴承喻也答非所问。 明水湾内有大型商超,江沁禾就这样一路和裴承喻牵手走了过来。 期间裴承喻松了手,江沁禾还以为是他太热,下一秒那人就绕到另一侧,然后继续牵手。 江沁禾问他,裴承喻回她,手里太空了,要有点东西在手上。 “……” 超市里开着空调,虽然说很凉快,但人和人靠在一起还是很热,大多数都是分开逛。 自然而然,江沁禾和裴承喻这一对一直牵着手的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裴承喻挑了一条鱼,老板娘还不忘夸两人几句。 “你俩真是般配啊。” “感情这么好,大夏天的还要牵手逛超市。” 老板娘边闲聊边片鱼,裴承喻也跟着时不时回几句。 绣春心 第3节 “结婚几年了啊?” “三四年了。” “看不出来啊,你俩都年纪轻轻,都结婚这么久了。” “嗯,长得显小。” 又逛了两圈,江沁禾总算是从裴承喻的手中逃了出来。 裴承喻拎着东西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走。 等回家,江沁禾终于有空问他:“你今天牵手到底是做什么?” “奶奶想你了,想着你回去教她绣花。”裴承喻低头看手机,末了又添了一句:“老婆。” 江沁禾不解,“那和牵手有什么关系?” 裴承喻把菜单放进收藏夹,调侃道:“要是老太太看到我没把她亲爱的孙媳妇捧在手上,明晚之后就没我了。” “老婆,我这是给你提前打预防针。” 说完,裴承喻就拿着手机,拎着餐桌的菜进了厨房。 裴承喻既然主动做饭,江沁禾也没什么理由拦着,带上外婆给的绣稿就打算回房。 一通来电打断了她的动作。 江沁禾先是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电话接起,小思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沁禾姐,你在家吗?” 女孩恐慌的话语声,略带哭腔,江沁禾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穿外套一边继续通话。 江沁禾先是安抚,“你别着急。” 随后猜测着问。 “我在家,你在工作室吗?” 这会儿应该是小思的下班时间,下班后联系她也只是发消息,能让小思慌张失措,这么着急地联系她。 只能和工作室有关。 “我…在工作室,沁禾姐,外面来了好多人,一直在踹门。” “砰砰砰” 踹门声愈发清晰,江沁禾随手将手旁的帽子戴上,直奔楼下。 “你去把门打开,告诉那些人,江沁禾很快就到。” 白皙的手指握上方向盘,汽车发动,江沁禾将手机仍在副驾驶座,拿出耳机带上。 “小思,不要挂断电话,如果他要找我,就把电话给他。” “好。” 小思应下,随后按照江沁禾说的,打开工作室的门,只见门外站着的男人,西装革履,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赵文宾抬起右手,“行了,都歇会儿吧。” 身后跟着的几个黑衣保镖停下踢踹动作,手背在身后,跟在赵文宾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工作室。 赵文宾坐在沙发上,双臂懒散地搭在上面,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工作室里的一切。 指间挟着一支香烟,烟灰随意地磕在洁白无瑕的桌面上,烟圈乐此不疲地上浮,消散。 江沁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工作室外盆栽倒地,门上布满斑驳痕迹,像是经久未修的冷落门庭,室内坐着赵文宾,眉梢眼角,都挂着得意的颜色。 “来了?” 赵文宾熄灭手中的烟,傲睨地看着眼前的人。 神色匆匆,头发胡乱地披在肩头,秀眉隐在帽檐下,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盛放着怒火,正盯着他。 江沁禾摘下帽子,坐在他对面冷冷开口:“我说过了,塞赵晴进非遗中心这件事,你做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赵晴想镀一层金,立好德艺双馨的名媛人设,方便进入景川上流圈子。这件事原本和她无关,可赵文宾偏偏把注意打到了非遗中心这里,江沁禾就不会坐视不管。 “那幅山茶绣得不错。” 赵文宾挤着眼睛,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指着不远处墙上装裱好的那幅雪白山茶。 “通透,细腻。”像是想起了什么,赵文宾语气苦恼,带着几分惋惜继续点评:“只不过和你母亲的作品比起来,还差几分神韵。” 庭芜绿的枝叶,月白色的山茶卧在枝头,半见色的嫩黄花蕊,安心地眠于花瓣上。 真丝绣线更是在柔和的灯光下,浑散着明明灭灭的瞬息流光。 这是江沁禾跟外婆学苏绣的第一年,也是继承母亲遗志后的第一幅作品。六年以来,江沁禾只绣过这一幅山茶。 见她出神,赵文宾更是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沁禾,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摊手,装出一种慈父的腔调:“一桩小事,只要你答应,你母亲的遗物我可以立刻归还。更何况,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女儿。” 赵文宾微微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将江沁禾面前的茶杯注满。 “究其根本,你还是我赵家的女儿,赵家生意蒸蒸日上,你要是想回来,我自然……” “赵文宾。” 江沁禾抬眸,纤细的手指攀上杯壁,语气凉薄,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姓江,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说完,江沁禾抬起手中茶杯,朝着对面泼了过去。 冒着热气的茶水尽数落在赵文宾的脸上,昂贵的衬衫上,在不菲的布料上洇出一团一团水迹。 虚伪的面具从面皮上剥离,露出凶狠的真容,赵文宾站起身子,几乎是从齿缝怒吼着喊出她的名字。 “江沁禾!”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文宾,”江沁禾直直对上他躁郁的眼神,唇边多出一丝嘲讽笑意:“这句话也回敬给你。” 说完,江沁禾走过去牵起小思就要离开。 赵文宾被江沁禾彻底激怒,掀翻面前的桌子,大步冲上去就死死地抓住江沁禾右肩。 “噔——”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一室的剑拔弩张瞬间就偃旗息鼓。 “赵总,好久不见。” 江沁禾顿时感觉到肩上一松,抬眸的瞬间对上来人的眼神。 第3章 你眼中 赵文宾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手下瞬间卸了力。 裴承喻穿着件黑色短袖,脸上满是疏倦,正靠在门边带着笑意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随意路过进来看看一样。 裴承喻曲起指节,重新叩了一遍大敞着的门,眉峰微挑。 然后微掀眼皮,目光扫视一圈后重新落在赵文宾僵直的手上,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冷漠:“赵总。” “不认识我了?” “我…” “嘘。” 裴承喻伸出食指轻搭在唇上,打断赵文宾说话。 随后双手插兜,走进一片狼藉的工作室环绕一圈,冷冽的目光扫过赵文宾带来的每个人。 最后才走到江沁禾身边,伸手揽上细腰,江沁禾被他突然的动作引起一阵瑟缩。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撒在脖颈处,就连他的声音,也像是沾染魔力,落在耳边也会在心里激起一阵波澜。 “沁禾,这些都是你朋友?” 江沁禾耳尖有些热,微微侧头回他:“不认识。” 裴承喻点头,然后亲昵地摸了摸江沁禾垂在肩头的秀发。 “赵总。”裴承喻眉头皱起,修长的手指由左到右,一个一个地清点人数,最后偏头看向已经露出怯懦的人。 缓缓开口,“带了十多个人,不知道赵总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 “仗势欺人?” 裴承喻轻笑,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我没记错的话,赵总的生意,如今仰仗的还是我裴家的势吧?” “您说对吗?” 室内静谧,裴承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巨石扔在深谭,刹那就激起巨大的波澜。 赵文宾后背爬满冷汗,眼神死死地落在地上,机械地冲着裴承喻点了点头,抖如筛糠地回答: “对。” 他没办法否认,赵氏现在的生意,绝大多数都是仰仗了裴家的光耀。 外人不知道,以为江沁禾和裴承喻结婚,两家就是亲家,上赶着巴结他,希望有机会和裴承喻打打交道。可赵文宾却实在实在明白,这场婚姻就算没有他威逼利诱,江沁禾也会和裴承喻成婚。 他不过是趁火打劫,自作聪明。 而裴承喻刚才的那一番话,无疑是在威胁他,或许算不上威胁,只不过是轻飘飘地一句通知,一句暗示。 “几点了?” 裴承喻稍稍转动了下手腕,漫不经心地问赵文宾。 赵文宾立刻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三十一分。” “具体些。” “九点三十一分,二十三秒。” 绣春心 第4节 “ok。” 裴承喻打了个响指,像是心情很好,阔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赵文宾的肩膀。 “今晚十点前,换张新的金丝楠木桌子,把这里恢复原状。” 说完,裴承喻又来到被推倒的桌子前,紫砂茶壶摔了一地的碎片,倾泻出的茶水将洁白的地毯染成淡绿色,江沁禾亲手绣的桌布也皱成一团,胡乱地摊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两指捏起桌布,回头看向江沁禾,微眯着眼睛,装出专家的样子仔细端详后问她:“用的绒线?” 毛绒绒的,这么逼真,应该是绒线? 裴承喻回忆着家里老太太用的线,搜刮了一番,满脑子只能想起这一种线。 应该是这个名儿吧? 他有些心里没底儿地望着江沁禾。 江沁禾不知道裴承喻为什么突然问这一句,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这是纱线。” 绒线现在很少用了,江沁禾心底补充了一句。 裴承喻扯了扯唇角,“怪我眼拙。” 赵文宾被这夫妻俩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他以为裴承喻只是一时兴起,为了应付家里才结婚。逢场作戏,能有多少真感情?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敢三番四次地上门刁难江沁禾。 可现在看来,裴承喻好像,和江沁禾的感情还不错? 赵文宾心底不由得结起一层冰,瞬间遍体生寒。 “行了,时间不早了。” 裴承喻站起身子,拎着桌布回到赵文宾面前。 “我还要和沁禾回家吃饭,”他甩了甩桌布,随后兜头扔了上去,语气随意又放肆:“让你家好女儿重新绣个一模一样的,不过分吧?” 这张桌布用的双面绣,正反两面色彩图案均不同,就连针法都不同。 对学了几年的人都还是有难度,更何况是对赵晴那个一问三不知,压根不会的人。 赵文宾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久才将桌布从头上拿下来,故作平静地说:“不过分。” “想往脸上贴金,也要看看配不配。”裴承喻笑,“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这个晚辈明白。” 随后,裴承喻拍了拍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走过去牵起江沁禾的手。 江沁禾手指白嫩,修长,又因为刺绣需要劈线,留了超指腹几毫米的指甲。指甲透亮,莹润,握在手心里,与掌心触碰时会有轻微的酥麻感。 “疼吗?” 裴承喻靠近她耳畔,轻声问她。 江沁禾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注视下出了门,江沁禾还不忘回头叫上呆在原地的小思。 工作室只剩下灰头土脸的赵文宾和他带来的帮手,看着眼前的狼藉,赵文宾将手中的桌布团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用力踩着。 直到彻底变脏,出现破损,才舒心地大笑起来。 车内。 裴承喻开车,江沁禾坐在副驾驶,小思坐在后座,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大腿上,连呼吸都是尽量放轻,生怕一不小心打破车内寂静。 沁禾姐居然结婚了… 还是和裴氏的二少爷… 小思小心翼翼地抬眼,视线在前面的两人间扫视一圈,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两个人还是挺配的,而且刚才裴少爷那么护沁禾姐,看来感情不错。 天色已晚。 街道两旁的灯光透过玻璃爬上江沁禾的衣角,然后随行驶方向偏移,偶尔经过裴承喻漂亮的手背。 没有人说话,只有导航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下个路口左转,进入唐花大道,直行五百米后到达目的地。” 机械声回荡,小思吸了口气壮胆,前倾身子靠近江沁禾耳侧小声说话:“沁禾姐,唐花大道放我下去就好了。” “没事。” 江沁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马上就能到,而且让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谢谢你,沁禾姐。” 小思也不好意思拒绝,道谢后就坐了回去。 车内再次归于平静,江沁禾靠在椅背上,偏头盯着如墨的车窗,窗上映出她出神的面庞,还映出裴承喻的侧脸。 他不笑的时候,冷漠,不近人情。 就像是经年不化的雪顶,冷峭凛冽,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鼻梁很直,线条明显,同山一样的挺拔。可唇看着很软,唇色淡淡,像是海天霞色的柔软绒线,又像是日落西沉时的海,只要有风吹过,就会泛起明亮的光晕。 这样的人,生在裴家,是天之骄子。 不愁吃喝,不愁前途。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裴承喻只和自己见了匆匆一面,就能在知晓她过往的情况下和自己结婚。 找个人应付? 可景川市的名门闺秀,豪门千金那么多,哪怕随便找一个,不谈感情,只要婚后井水不犯河水,对于他来说应该都是易事。 今晚他的援手像是一把奇妙的钥匙。 江沁禾不知不觉地就想了很多,她原本不会想,也不打算去想的事情。 车身突然轻震一下,稳稳地停在路口。 导航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目的地已经到达,本次导航结束。” 小思下车开门的瞬间,外面喧嚣的声音涌入,江沁禾立刻回了神,朝小思招手,然后目送她走进小区。 裴承喻向右轻瞥一眼,然后挂档起步,右手把着方向盘,在手中滑了半圈。 “很无聊?” 裴承喻问她。 “没有。” 江沁禾回他,声音却像是被泡在海水中,有种莫名汲水后膨胀的模糊感觉。 车逐渐走出城区,两侧的建筑不再林立,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大片聚集的别墅区,这样下去,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回到明水湾。 “江沁禾。” 裴承喻按下车窗,奔涌而入的夜风含蕴着男人淡淡的嗓音,和柔软的风息一起吻上她的耳尖。 “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给一个人下定义是很难的事情,不可能用三言两语就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她也不可能仅凭自己所见就去定义裴承喻。 “不知道。” 权衡之下,江沁禾选择了最敷衍却又最稳妥的回答。 她的确不知道裴承喻是什么样的人,她能看到的,裴承喻给她看到的,都太过于单一。 左不过,天之骄子,豪门少爷,又或者是桀骜不驯,不近人情的富家子弟。 “想吃什么?” “嗯?”江沁禾被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懵住,想起那会儿他说的话,有些单纯地发问:“不是回家吃吗?” 她以为裴承喻做好了饭才跑过来找她,替她解围的。 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裴承喻尴尬地咳嗽一声,解释道:“那个,饭做了一半,忘记买调料。而且阿姨已经下班,等回去菜估计就凉透了。” 见她眉头轻蹙,裴承喻立刻有了新想法。 “能吃辣吗?” 江沁禾点头,“可以。” “那行。” 裴承喻握紧方向盘,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市内的方向开去。 四十多分钟后,车停在海边。 江沁禾下按车窗,看向海边此刻唯一闪烁着彩灯的,简单又随意一个烧烤摊。 裴承喻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件纯白色的薄外套,扔进她怀里,对上她疑惑眼神时,懒洋洋地开口:“外面可能有点冷。” “我出门时随便拿的。”他停顿片刻,“而且,你这件脏了。” 裴承喻指着一角。 江沁禾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外套,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有一大团半干的水渍。 是那会儿在工作室时溅到的。 第4章 是小狗 也许是夜风太冷,又或许是裴承喻的眼神在氤氲的灯光下太过于温柔,江沁禾在一瞬间听到了自己过于活跃的心跳声。 不过只是一瞬间,又重新归于平静。 “谢谢。” “不冷吗?” 绣春心 第5节 裴承喻已经打开门下了车,倚在车门边,歪头看她。 江沁禾很白,整个人像是冬日初雪,又像是春日山茶,裴承喻就这样倚着,微眯着眼睛看她。 那人的眼神过于直白,江沁禾顺着裴承喻的视线,自己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么下滑,露出了里面穿的无袖连衣裙。 见她注意到了,裴承喻抬了抬下巴,更是没个正形地拖着调子问她:“光着胳膊,不冷?” 没等她说话,裴承喻就关上车门离开。 江沁禾看到他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拿出手机垂头打字。 几秒后。 手机锁屏亮起,多出几条消息。 [裴承喻:我去点单。] [裴承喻:别人从外面看不到你换外套。] [裴承喻:我也一样。] “……” 江沁禾按灭屏幕,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后又收到了裴承喻的消息。 [裴承喻:我在花丛旁的桌子。] 江沁禾下意识看过去,裴承喻正靠在椅背,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样,伸出右手朝她的方向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江沁禾:你真的看不到吗?] 她没着急下车,给裴承喻发了条消息。 很快,对面的人回了个问号。 [裴承喻:我虽然视力不错。] [裴承喻:可惜,我不会透视。] 选的位置靠近花丛,花丛里放着小小的城堡型照明灯,桌子中心竖着一把大的遮阳伞,伞杆上缠着一圈一圈迷你的led灯泡。 裴承喻穿着黑色短袖,正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灯泡。 江沁禾没有见过裴承喻的少年时期,也鲜少注意到他少年气的时候,但这一刻,她总觉得,裴承喻少年时期,也应该是这样。 见她来了,裴承喻坐直身子,拿起桌上的饮料,倒了半杯然后推了过去。 浅粉色的蜜桃汽水,注入塑料杯,细密的小气泡沿着杯壁随意玩闹。 江沁禾坐下,拿起杯子浅抿一口。 裴承喻看她,给自己也倒了杯,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抿了一口。 他长得高,手掌也大,小小的塑料杯在裴承喻的手里,比较下,更像是个儿童玩具。 看裴承喻学自己喝水,江沁禾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小狗喝水的表情包,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裴承喻放下杯子,盯着江沁禾问她。 他不问还好,可裴承喻这幅正经样子问她,江沁禾更是憋不住想笑,眼睛都快要笑成月牙,“你这样子,有点…” “有点什么?” 裴承喻故作严肃,接着问。 江沁禾实在忍不住,把表情包给他发了过去,忍着笑说:“不好意思,你刚才太像它了。” 裴承喻看着正在屏幕里伸着舌头捧杯喝水的小狗,愣了几秒,然后弯起眼睛,回她:“是吗?” “我觉得不止这一点像。” 裴承喻撑着下巴,故弄玄虚地看着她。 江沁禾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瞪圆眼睛问他:“还有什么像?” 这时老板端着两盘烧烤走了过来,裴承喻摘下左手的黑色发圈扔给她,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带着气音说:“吃了再给你说。” 老板把两盘烧烤放下,看着裴承喻,笑着感慨:“你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啊。” 老板偏胖,看着已经上了年纪,但红光满面,看着乐呵呵的。 “最近忙,今天有空就来了。” 裴承喻说话时,手还在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老板还在说话,突然就注意到了裴承喻手上的素圈婚戒。 整个人又惊又喜,“你结婚了?” 说完,又看向江沁禾,然后又转过来看裴承喻:“这是你太太?” 裴承喻点了点头。 江沁禾也笑着点头,“你好,我叫江沁禾。” “好啊,你结婚了我还不知道,回去我就拷问陈年去。” 裴承喻笑,给他出主意:“陈叔,我说你别拷问他,你催他结婚陈年保准更难受。” 陈叔也跟着大笑,拍了拍胸口朗声开口:“还是你鬼主意多,我先去烤肉了,你俩要是不够吃再加,今天算我请你俩小夫妻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陈叔。” “不客气就不客气,”陈叔乐呵呵地摆手,“让你吃撑都行。” 说完,陈叔和江沁禾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继续烤肉了。 见发圈还在她手上,裴承喻挪着凳子坐到江沁禾旁边,伸手拿走江沁禾手上的发圈。 一边帮江沁禾挽头发,一边说话:“陈叔是陈年他爸爸,陈年就是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那个。” 光滑柔软的发丝在手指间徜徉,时不时会因为挽发人粗心而落下几缕,轻飘飘地落在下面,随后又被挽起。 “上高中的时候,我和陈年周末经常来他家吃烤肉,吃完就去海里游泳,等晚上我才回家。” 裴承喻的手还在替她挽发,两人贴得很近,说话时气息交错,江沁禾有些心不在焉地发问: “你…以前给别人也经常绑头发吗?” 裴承喻这样的大少爷,居然也会这么熟练地绑头发。 如墨的头发手中轻握,裴承喻用发圈绕了两圈,然后再牵出来,非常熟练地给江沁禾扎了个低马尾,最后还不忘在脸颊两侧留两缕毛绒绒的发丝修饰脸型。 温热的手指掠过脸颊两侧,触手柔软,江沁禾轻轻偏头,耳尖却不合时宜地泛起些粉色。 裴承喻坐回原位,看着扎好头发的江沁禾,满意地点头。 “绑过。”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鸡翅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小时候和陈年给他家小狗绑过,被他家狗妈妈追了一条街。” “哦。” 江沁禾接过,点评他:“那你和狗还挺有缘分。” 裴承喻拿起一串烤脆骨,咬得咯嘣响,对她刚才的评价不置可否,浅笑着说:“还行。” 陈叔说要请夫妻俩吃饭,隔一会儿就送过来一盘。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这张小桌都堆满了烤物,江沁禾吃了些,到后面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喝饮料,然后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海滩上不像白天那么热闹,只有海浪在有规律地不厌其烦地上涨,后撤。 “困吗?” 裴承喻也看在海浪,看她一直发呆,就出声问她。 江沁禾揉了揉眼眶,白天在非遗中心挑了很久的染料,再加上赵文宾来闹事的那一通,这会儿确实有些发困。 她点点头,温声说:“好像是有点儿。” “那行。” 裴承喻站起身,朝着小摊走过去:“你先回车上,等会儿就回家。” 裴承喻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个打包盒,看到江沁禾还坐着,拿了一个推了过去。 见江沁禾看自己,裴承喻拿出一个打包盒,“咔嗒”一声打开,说:“打包带回家。” - 两个人回到明水湾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江沁禾从浴室洗过澡到客厅喝水时,裴承喻正在厨房里清理下午做了一半的菜。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事,裴承喻才白做了一次饭,心里过意不去,江沁禾放下水杯后也来到了厨房。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沁禾刚洗完澡,穿着浅绿色的睡衣,头发披散着,有些蓬松,浑身带着浅淡的沐浴露香味,就这样蹲在他面前注视着他。 眼神真挚又单纯,裴承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不用。”裴承喻拒绝,可目光又聚集到她光滑白皙的小腿时,喉结却又滚了滚,添了句:“我很快就忙完了。” 既然不需要帮忙,江沁禾将客厅灯源熄灭,打开上楼的廊灯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承喻将下午坐了一半的菜清理,把打包好的餐盒放好,给江沁禾在客厅水培的雪柳换了水后,这才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上楼。 快要回房,裴承喻突然想起什么,去了二楼两人共同的衣帽间。 等裴承喻从衣帽间出来,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时,对面卧室的门却突然打开,门框探出一个小脑袋。 江沁禾趴在门框上,白净的小脸露出来:“裴承喻,你今天晚上要说的,你不止这一点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承喻不喜欢做那些收拾的活,本想留着等阿姨明天做,可回到厨房后,他突然想起之前江沁禾说过几次,厨房要收拾干净,要不然会滋生细菌。 鬼使神差的,他洗过澡后就跑去收拾。 雪柳是江沁禾偶然在下班路上,旁人送的几枝,裴承喻同样不喜欢养花,可江沁禾有时候忘了,他就拎着花瓶跑去换水。 江沁禾恰巧看到他换水时,会微笑着对他说声“谢谢”,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陌生得很。 可今晚,裴承喻却突然觉得,江沁禾对他,好像没有那么多的距离感了。 “很想知道吗?” 绣春心 第6节 裴承喻看她,后者立刻点了点头。 裴承喻略带玩味地看着她,神色自若地打了个哈欠,“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第5章 你别动 次日清晨。 江沁禾作息规律,即使昨晚睡得晚,早上还是按着生物钟早早就起了床。 章阿姨正在做早餐,见江沁禾下楼,立刻端了杯温开水过来。 接过水杯,江沁禾笑了一下,“谢谢章阿姨。” 章阿姨见她还穿着睡衣,好意提醒:“太太,今天回老宅要穿的衣服和首饰我放都在二楼衣帽间了,记得去换。” “好。” 江沁禾喝过水,给雪柳换了水后就去了二楼衣帽间。 二楼衣帽间很大,虽然说是她和裴承喻两个人的,但当时装修时架不住裴老太太强烈要求,所以江沁禾那部分就占了衣帽间的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给裴承喻的。 江沁禾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章阿姨准备好的衣服和配饰。 她喜欢素色,再加上回老宅看望老太太,自然要穿得更加端庄些。章阿姨准备了件玉色的小圆襟改良旗袍,配饰备了一对色泽圆润的天然珍珠耳饰,还有一只通透的白玉镯。 改良旗袍更舒适,只是做了后背拉链款,江沁禾有些够不到。 折腾一番,拉链还差一点就能到头,江沁禾却没了力气,头发也有些松散。 江沁禾走到穿衣镜前,侧过身子,对着镜子拉拉链,等到她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拉上去时,一缕发丝却卡了进去。 正当她懊恼一番,琢磨着重新拉下来时,镜子中突然出现的身影,正明晃晃地向她昭示着这个衣帽间另一位主人的到来。 “别动。”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裴承喻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烟灰色的睡袍衣领半敞,露出白皙的肌肤。 “我向下拉,你别动。” “嗯?” 裴承喻安抚似的尾音上扬,只是这一动作,睡袍的腰带又松了几分,露出部分肌肉的模糊轮廓,江沁禾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视线。 察觉到江沁禾的小动作,裴承喻浅哼着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又缩小了两人间的距离。 “知道了,我不动。” 江沁禾盯着地毯上花纹,有些心虚地回答他。 得到答案的裴承喻像是心情很好,手指轻柔地拉着拉链,还哼了几句歌。 轻轻一下,那缕不安分的发丝就逃了出来。 裴承喻将拉链拉上去,撤了半步,坐在软凳上看向那对成色通透的白玉镯。 “今天戴这个?” 江沁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哼一声,“对。” “章阿姨备的,有问题吗?” 裴承喻摇头,揉了揉头发,嗓音略哑的说:“没问题,很适合你。” 玉色的旗袍衬她,显得更像是娇嫩,纯洁的白山茶。通透洁白的白玉镯也是,白玉配美人,裴承喻自认为是这对镯子的造化,才有机会遇上江沁禾。 “只不过——” 裴承喻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软凳,另一只手拿起玉镯,对着晨光又仔细观赏。 几秒后,裴承喻放下镯子起身,到软凳正对面的柜子上取回来一个精致的红丝绒盒子。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裴承喻打开盒子,亮出里面的婚戒,“你觉得呢?” 看到盒子里正闪着光的婚戒,联系一下裴承喻刚才那句话,江沁禾居然细读出来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裴承喻人情.交际需要,自从结婚后婚戒几乎不离手,而知道她结婚消息的,这半年来也就一小部分,就连最亲近的外婆和白老师,都是一个最近才知道,一个还蒙在鼓里。 婚戒也只有结婚当天,还有去裴氏集团给裴承喻送东西的那一次戴过。 除此之外,一次都没有。 裴承喻把精巧细致的婚戒取出来攥在手心,就这样懒洋洋地撑着手掌,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沁禾面上精彩纷呈的变化。 估摸着江沁禾大脑风暴得差不多了,这才有慢悠悠地开口:“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呢?” 就算再是迟钝的人,这会儿也能读出裴承喻的言下之意,江沁禾走过去,将章阿姨备好的白玉手镯重新装进礼盒放置好,随后走到裴承喻面前。 她伸出白嫩的手心,带了点让步的意思,给了裴承喻一个台阶:“我也觉得不错,那这下子,就给我吧。” 说完,江沁禾动了动手指,做出索要的动作。 裴承喻坐直身子,攥着戒指的手挪到江沁禾手心上空,随后慢慢下坠,触碰到冰凉触感的一刻,江沁禾打算合拢手心。 没想到裴承喻虚晃一枪,只是让戒指和她的手心轻微接触了片刻。 “你……” 江沁禾看着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这位突然玩性大发的少爷些什么才好。 裴承喻却痞着笑,一副混不吝的样子逗她:“手速太慢了。” 男人话音刚落,江沁禾倏地觉得左手无名指一凉,垂眸一看,婚戒已经戴在了手上。 “还是我手速比较快。” 裴承喻站起身,像是中了头彩一样炫耀。随后带走江沁禾刚刚安置好的玉镯,盒子在指尖旋了几转,随后稳稳地落在掌心。 “这个没收了。” 裴承喻关上衣帽间大门时,张扬地留了一句话。 - 江沁禾穿戴整齐来到餐厅时,裴承喻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纯黑色的西装,在裴承喻抬手给她抵牛奶时,江沁禾还注意到了白色衬衫袖口,配着一颗袖扣。 袖口天然珍珠为主体部分,外侧围了一圈细碎璀璨的静谧的湛蓝钻石,光是看着就知道造价不菲。 章阿姨端了最后一盘水果沙拉,看到两人对桌吃饭时,忍不住赞叹:“太太和先生真像是电影中的留洋夫妻,登对得很。” 这话对裴承喻很受用,闻言,唇角轻微扬了扬:“章阿姨最近辛苦,等过段时间我给你涨涨工资。” 江沁禾没裴承喻那么光明正大地翘起尾巴,只是朝着章阿姨浅笑,礼貌道谢。 吃过饭,王秘书早早就在楼下等待,等裴承喻和江沁禾上车后,王秘书一边口头汇报工作,一边驱车前往裴家老宅锦绣园。 裴家老宅比明水湾更要远离市区,裴父和裴母都已经让位退休,裴家老太太又喜欢自然些,正好早些年裴家竞标了块地,锦绣园建成后老宅就从明水湾搬了过去。 距离不近,开车也需要快半天,江沁禾上一次回去,还是过年家宴的时候。 路程长,王秘书在和裴承喻汇报工作,她无心听,就撑着下巴看着窗户欣赏沿途风景。 “裴总,这是上个季度裴氏旗下服装和赵氏的合作报表,整体上还是比较可观的。” 王秘书将平板递给裴承喻,裴承喻接过后看了几眼就冷着脸放下。 王秘书工作经验丰富,只是余光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就发现裴承喻的脸色略带冷厉,瞬间心里又犯了难,顿时升起一番苦恼。 上一次看到裴承喻这个脸色,没过多久,裴承喻就收购了一家公司,不出半月就改成了垃圾分类中心,把裴总父亲都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裴总兄长一阵劝说,才免过一顿家法伺候。 深思熟虑一番,王秘书还是决定出言相劝:“裴总,我觉得和赵氏的合作还不用那么着急提前结束,毕竟……” 车内实在过于安静,而且又涉及太太的亲生父亲,有些话实在是不方便说出来,王秘书有些犹豫地噤了声。 裴承喻微挑眉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得到指示,王秘书这才吸了口气,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毕竟合约还没到期,如果这件事情被裴总您父亲知道了,后续可能会很难办。” “哦。” 裴承喻毫不在意地应了声。 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钻戒,半晌后又悠悠开口:“无伤大雅。” “退休的是他。” 裴承喻舌尖顶了下上颚,思忖后语气轻狂地补上后半句:“又不是我。” 王秘书:“……” 在后座听了个七七八八的江沁禾:“……” 她在结婚之前就听说过裴承喻的“伟绩”,结婚后也知道了裴家的家法严明,但听到裴承喻刚才那两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江沁禾点开,发现是小思的信息。 她要和裴承喻回老宅,怎么说也要住一晚,所以今天和明天早上也都是只有小思带着其他几名员工值班。 [小思:沁禾姐!] [小思:今早上班,工作室真的恢复原样了,居然真的是金丝楠木的桌子!而且姐夫还给工作室的员工都定了早餐,还有咖啡!] 接着小思发过来几张新桌子和咖啡的照片。 看到这儿,江沁禾微微侧头看了眼坐在前座的主人公。裴承喻带了副金丝眼镜,手中捧着平板,看样子还是在工作。 和小思交代了晾晒仓库丝线,整理分类,还有检查绷架的几项工作后,江沁禾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和裴承喻的聊天页面。 文字在对话框里一遍遍措辞好,江沁禾在心里默读,然后又轻蹙着眉头删改,改来改去,最后又改回了原来的那一段话。 是不是太繁琐了? 只是表达感谢的话,好像是有些太长了。 江沁禾又删改了一番,决定发给裴承喻时,却突然发现顶部的备注显示“正在输入中”。 一眨眼的时间,聊天界面就多出了一条新的白色聊天框。 绣春心 第7节 [裴承喻:你和我前后座的关系,到底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那我是 裴承喻本来在看报表,大概了解季度报告的情况后,就无聊地翻着平板里的各大软件。 顺便善用搜索,看了看纱线和绒线的区别。 回到微信时,就看到江沁禾那一栏的备注成了“正在输入中”,他就点进去等着。 只是等来等去,就算是守株待兔这会儿也能捡一只兔子,裴承喻还是等不到江沁禾的消息。 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条。 “……” 江沁禾看不到裴承喻的表情,但是透过文字,她已经联想到了他那副耐人寻味,意味深长的模样。 硬着头皮,江沁禾删光了聊天框内已经打好的文字,重新措辞。 [江沁禾:今早,工作室已经恢复原状。] [江沁禾:小思她们很感谢你的早餐和咖啡。] 对面的人很快回了消息。 [裴承喻:嗯。] [裴承喻:那个咖啡蛮好喝,下次带你去。] 江沁禾盯着裴承喻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口中突然就弥漫起独属于她印象中,那种咖啡的苦涩味道。 她不太喜欢咖啡的苦涩,反而更喜欢白茶中的白毫银针,或是青绿清香的青茶。 入口回甘。 正要关闭软件时,一个小红点再次出现。 [裴承喻:请你喝茶也行。] [裴承喻:白毫银针。] 江沁禾看了一眼,随即熄灭屏幕。 今天天气很好,江沁禾打开窗户,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带着夏日暖意的微风,借此好平复自己刚才漏了一拍后剧烈反应的心跳。 她以为那天裴承喻只是来撑个腰,不让她受欺负。 刚才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裴承喻不是不让她受欺负,而是,一点委屈也不能让她受。 仓促结婚前,江沁禾在非遗中心和白老师一起刺绣,借着闲聊的名头,问了老师许多景川豪门的婚姻状况,白老师也是知无不言,给她说了很多。 豪门婚姻,追根溯源,和家族事业扯不开关系。豪门子弟,有沉稳品行端正的,自然也有游戏人间,恣意妄为的。这些人的婚姻,大多数情况下,相敬如宾是最如意的结果。 平心而论,裴承喻对她这个算得上是“闪婚”的妻子,很不错。 江沁禾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和裴承喻过下去,她或许也能得到一个相敬如宾的如意结果。 想到此处,江沁禾唇角忍不住牵起愉悦的弧度,好心情地看着窗外还在不断倒带的秀丽风景。 王秘书正襟危坐,除了手还在动作,整个人就像是雕塑一样。 裴总的脾气他也算是了解,刚才那一番话入耳,他立刻就闭上嘴专心开车,只能在裴总不注意的时候用余光偷偷瞥一眼,看看脸色如何。 前几次都是冷冰冰的,只看一眼,他就觉得瘆得慌。 直到刚才,裴总突然打开了聊天框。 聊天的人和聊天内容他不敢去看,只能继续偷偷摸摸地偷看裴总的脸色。 出乎意料,裴总像是心情很好。眉峰挑起,他以为裴总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裴总却又轻轻笑了一下,在聊天框敲下信息后不断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 随后他又耳尖地听到太太的一声浅笑,王秘书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看来裴总刚才是在和太太聊天。 - 大约午后三点钟,车停在锦绣园门口,老太太安排了家佣过来接,王秘书将礼物递给家佣,随后就听裴承喻的话开车返回明水湾。 锦绣园开发时间算不上久,从门口到老宅还有一段距离,江沁禾和裴承喻并排走着,身后跟着老太太派过来的家佣。 “裴承喻。” 江沁禾挪着步子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害怕被家佣听到不该说的,就小声喊他。 江沁禾身量娇小,比裴承喻矮了快二十公分,裴承喻看她偷偷摸摸,忍着笑回:“怎么?” “这样子,”江沁禾伸手指了指跟在两个人身后的家佣,低声问他:“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上次回老宅,老太太没安排人过来接她和裴承喻,两个人就和散步一样,沉默着走到门口,然后一秒进入看似恩爱十分的状态,牵手走进大门。 这次身后跟了人,江沁禾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就连走路先迈哪只脚,要不要摆手,摆手的幅度,她都有些纠结。 裴承喻见她隐隐担忧的神色,趁机牵上她的手,满不在意地回答道:“不觉得。” “老太太能做出来的奇怪事情多了去了,她不过就是想借别人的眼睛,看看你和我的感情怎么样。” 裴承喻俯身,贴近她耳畔:“记得乖一点。” 江沁禾感到手心被勾了下,手上受到的力气小了一些。 “赛前演练要派上用场了。” 她听到裴承喻说。 真如裴承喻所料,赛前演练确实派上用场起了大作用。 裴老太太看到牵着手如胶似漆,看起来情瑟和鸣的夫妻俩,立马笑得和花一样。 一边看两人一边又不轻不重地责怪裴承喻,怎么不叫王秘书开车送两人过来,生怕晒伤江沁禾娇嫩白皙的皮肤。 在看到两人无名指的同款婚戒时,更是开心,忙不迭地问:“你们俩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儿让厨房给你们俩做。” “渴不渴?” 老太太把江沁禾牵着,紧靠着自己坐下:“吃个草莓?今早刚去果园摘的,你和承喻要是喜欢,过几天让王秘书跑一趟过来拿。” “奶奶。”裴承喻咳了声,打断她,“沁禾和我刚吃过早饭,果盘里有草莓。” “而且,我觉得比您手中的那颗甜。” 裴承喻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老太太瞬间来了气,把手中的草莓冲着裴承喻的脸上抛了过去,“那你吃吃你奶奶手中的这颗甜不甜!” 老太太损他,“顺便也堵上你的这张嘴。” 老太太没用多大力气,草莓顺着弧线就抛了过去,对面那人随意挪了挪手掌,那颗红彤彤的草莓就稳当地落入掌中。 裴承喻拿起草莓,扔进口中,吃完还煞有其事地点评道:“还行,不过太小,可能堵不住我这张嘴。” “那你多吃点儿。” 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随后亲热地扯着江沁禾,开始朝着楼上走:“走走走,年前我绣的那幅吉祥团花还没绣完,正好你来了,快来帮我看看。” 裴承喻又拿起一颗草莓,对上江沁禾回头的瞬间,他掂了下手中的草莓,对着她做口型说了四个字。 自求多福。 裴老太太的绣房在四楼朝阳的房间,一百多平米,放置着各种各样材质的大绷架,还有两大红木柜子的绣线和绣稿。 落地窗从顶部直接到底,挂着薄薄的遮光窗帘,落在绣布上光都是温和柔软的。 老太太戴上眼镜,带着江沁禾走到正中央的绷架前。 “小禾,你看我这竹叶是不是有些问题?” 老太太把椅子拉过来,和江沁禾一同坐下,给手抹上护手霜后指着绣布上的竹叶继续说:“我总觉得这竹叶,还有这竹杆,颜色混着,白天看还好,一到晚上我分都分不清。” 江沁禾润了润手,确认手上没有脏污和小肉刺后,才上手摸了摸竹叶和竹杆,竹叶和竹杆,形态不同,走势也不同。 她一摸,就了解了个大概,笑着对裴老太太说:“奶奶,您针法用成一样的了。” “竹叶细长,您应该用鸡毛针,而且从边缘起绣,跟着脉络走势绣。竹杆,用斜缠,您这点记得很清楚。” 老太太听出江沁禾在夸她,笑容可掬:“你外婆教得好,你又细心,针法里我就这个学得最用心。” 以前裴老太太经常来非遗中心,当时江涟还在,就负责教老太太绣花。后来江涟退休,江沁禾就顶了上去。 裴老太太越看越欢喜,后来知道江沁禾和自家孙子结了婚,老太太更是开心,除夕那晚给江沁禾包了一个好几万的红包,还送了一把购物卡。 江沁禾抿着唇,有些不忍地开口:“可是,奶奶。” 江沁禾带着老太太的手,摸过一节竹杆后,停在下一节竹杆上。 “您的斜针方向不统一。” 说完,江沁禾又捡起旁边还未用完的绣线,继续温声说:“而且,绣竹杆的时候,您不用劈线,反而应该合线。” 江沁禾拿起翘头小剪,拆掉一小部分竹杆上的绣线,又重新抽了两根灯草色的蚕丝,轻轻在手心揉搓一下,合成一根。 随后又从针盒中捡起一根椭圆针鼻的绣花针,穿针引线一气呵成。 拇指和食指捏着绣针,先是起针,随后下一次起针又紧紧跟在之前的落针处,重复几次,竹杆就绣好了一小节。 裴老太太点头,瞬间豁然开朗。 对江沁禾更是赞不绝口,“这精巧的东西,你这个年轻人到底比我要眼明心亮,寥寥几针,这竹子都活了起来。” 江沁禾红着脸,自谦道:“我还差得远。” 老奶奶一听,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天赋高,连你外婆都亲口夸过,是难得的好苗子,逢人夸赞也不用那么谦虚。” “更何况,”老奶奶慈爱地看着她:“我又不是外人。” “奶奶对孙女的夸赞,自然是真心实意,说不得谎的。” “咳咳。” 江沁禾正想说点儿什么,绣房内却平白响起两声突兀的咳嗽。 抬眸看向房门,却看到裴承喻正靠在门边,眼皮褶子清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俩。 绣春心 第8节 见江沁禾看他,那人瞬间敛起笑意,游刃地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 “我老婆成了我奶奶的孙女,那我是?” 作者有话说: 裴承喻:qaq那我呢?我那么大的一个老婆去哪里了?还我老婆! 第7章 一张床 一室的温情瞬间被这位不速之客打破。 裴老太太瞬间攥紧拳头,看向正一脸揶揄靠在门边的人:“跑过来专程讨嫌的?” “没。” 裴承喻回她,然后慢悠悠地靠过来,俯下身看着绣布上的吉祥团花,然后指着刚才重新绣过的部分。 “您孙女绣的?” 这话是问老太太的,老太太见裴承喻认出江沁禾的手笔,瞬间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江沁禾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明明连纱线和绒线都分不清的人,又是怎样认出自己的绣法的。 “猜的。” 老太太才不信他胡说,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裴承喻绕到江沁禾身后,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求饶道:“奶奶,我真的是猜的。” 老太太乜他一眼,较真地说:“我不信。” “裴启铭回来了,”裴承喻话题一转,意有所指地给老太太传递信息,“他车停在楼下。” 老太太果不其然,一下子就被这招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继续纠缠裴承喻,忙不迭就被家佣扶着下楼去看了。 裴承喻糊弄得了老太太,可他这个伎俩江沁禾不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早就在门口吗? 除非是亲眼看着她拆了重绣,要不然江沁禾不会相信,一个两天前还分不清纱线和绒线的人,这会儿能够只看粗略一眼,就轻而易举看出她和老太太绣法的不同。 “偷看来的。”裴承喻老实承认,笑着补充:“就在你拆线那会儿。” “那你怎么不出声。” 她那会儿正在教奶奶绣竹叶,裴承喻那么早就来了,想必是全程都听了下去,虽然说多一人少一人听都没什么区别,可莫名的,江沁禾觉得有些奇怪。 “你希望我出声?” 裴承喻将手轻放在她肩上,顺了顺她柔顺的及腰长发,再次出言打破这有些沉默的氛围。 他看着两人在柔软阳光下,投映在地上亲密无间的身影,一寸一寸地俯身。 直到地上的两个摇曳的影子紧贴,才停止动作。 江沁禾背对他,可通过地上的影子,身后起伏的呼吸,秀发划过单薄脊背的轻微触感,她也知道,此刻,她和裴承喻距离极近。 不像是相敬如宾定义的亲近,这种近,比那种近,要更让人难捺。 “没有。” 江沁禾否认,可明明是自己先质问裴承喻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矛盾。 “你现在很难受?” 头顶传来他的一声无恶意的嗤笑,裴承喻紧接着给她的现状下了个定义:“你好像心跳很快。”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如他所说,江沁禾真的,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 “大哥回来了。” 裴承喻松开手,看着地面上两人亲昵的身影分开,“一起去见见吧。” “江老师。” 说完,裴承喻先一步离开。偌大绣房内,此刻只剩下江沁禾一个人。 江沁禾伸手感受了下自己的心跳,刚才加速的心跳好像只是一阵错觉,这会儿无论再怎样回想,她都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 - 裴承喻坐在沙发一角,见江沁禾下来,等江沁禾坐在身边后,原本垫在脑后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到了江沁禾的肩头。 轻轻靠着,亲昵但不过份。 裴老太太看着只觉得舒心,随后又看向身侧沉稳的裴启铭,心里的愁绪又上眉头。 “启铭,你给奶奶一句准话,什么时候能结婚?” 她年事已高,现在除了每天遛弯逗鸟,种菜绣花,心里也就只剩下两个孙儿的婚事。 原本以为那不听话的二孙子会让她多忧心几年,谁想,裴承喻破天荒地没和他父亲对着干,直接和沁禾见了一面就结婚。 现在也算收了性子,至少在孙媳妇面前,看着人模人样。 再看长孙,裴启铭从小性子沉稳,再加上听话懂事,知节守礼,她原本也不想催婚。 结果裴承喻都结婚半年了,她还没见裴启铭有半分苗头。 “奶奶,我也不知道。” 裴启铭揉了揉眉心,老老实实地回道。 “公司的事情忙,我目前还没有心思考虑结婚成家的事情。” 闻言,江沁禾下意识带着疑惑看向身侧正四平八稳坐着的裴承喻。 结婚后她不过问裴承喻的工作,再加上两个人分房而睡,她也不知道裴承喻什么时候下班,有时候她早晨起来,裴承喻就已经离开了家。 章阿姨比她清楚,可江沁禾不主动问,章阿姨也不会多嘴告诉她这些。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显,裴承喻立刻察觉,桃花眼偏向她,眼神好像在给她传递一句话。 江沁禾读懂了这句话。 “你是觉得我和裴启铭比起来,很闲?” 江沁禾揣摩他的眼神,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不是。” 即使她心里真的有点儿怀疑,但她不知道裴承喻每天的工作,也没理由给他冠上一顶“很闲”的帽子。 得到回应,裴承喻眉间多了一丝满意,虚搭在她肩头的手指,也安抚似的轻轻敲了下。 老太太还在絮絮叨叨,裴启铭却将裴承喻和江沁禾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好奇,他这个弟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让裴承喻这么… 听话? 好在到了晚饭时间,裴启铭总算是逃离了老太太的“耳提面命”。 平常晚饭简单,只是今天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大少爷都回了老宅,今天晚餐的菜式自然更加丰富。 江沁禾爱吃鱼,老太太就把鲭鱼白豆腐,还有一道糖醋鲤鱼都摆了过去。 江沁禾受宠若惊,“谢谢奶奶。” 老太太摆了摆手,眉开眼笑:“专门给你做的,犯不上说什么谢不谢的。” 用餐时餐桌上十分安静,一家人都围着圆桌,除了添菜加汤,几乎没有其他大的声音。 只有裴老太太开口,饭桌上才有一丝活气。 趁着喝汤,江沁禾看了看餐桌上的其他人,却发现裴承喻和裴启铭,还有裴父裴锺,裴母林华英,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都在默不作声地吃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突然就想起和裴承喻结婚后不久,回老宅过年的那一晚,白天她回了趟青州市,和外婆吃过饭,外婆就催着她回景川。 那段时间她忙着赶绣品挣钱,和外婆寒暄一会儿就回了景川市,绣品一直赶到晚上十一点。 正要开车回明水湾时,裴承喻开着车带她回了锦绣园,说是老太太想见她。 那一晚,年夜饭桌上,也是这种沉默。 用过饭,桌上的盘子被撤走。随后家佣端上来净手的描金瓷盆,全部洗过手后,又送上来几分精致小巧的果盘和饭后甜点。 然而同样在沉默中,又结束了。 老太太困得早,拉着江沁禾没说几句话就眼角泛泪,被家佣扶着回了二楼卧房睡觉休息。 裴承喻的房间在三楼,两间客房合并改成的房间,上楼时遇到裴启铭,裴承喻直接略过,江沁禾微笑着点了下头。 裴启铭没有在意裴承喻,对江沁禾笑了下。 江沁禾跟上来时,裴承喻正靠在大敞的卧房门边,眯着眼睛看她。 他房间正对面有一间客房,新年的那一晚江沁禾主动跑去那间房睡了一晚,自然而然,她今天也打算照旧。 手掌握上门把手时,从看到她沉默到现在的裴少爷开了金口:“你确定今晚要睡这儿?” 江沁禾点头,理所当然:“对啊。” 客房家佣一直在收拾,就算没人住也很干净。而且两个人半年来一直分房,裴承喻总不会是想让她搬过去吧。 廊灯这会儿只留下弱弱的一盏,光影从顶部落下来,在裴承喻的脸上分出界限模糊,光线柔和的明暗两面。 倏地,江沁禾看到裴承喻笑了一下。 桃花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她,流露出几分要拿你怎么办才好的无奈,还有几分过度贴合氛围的暧昧。 “江沁禾。”她听到裴承喻在叫自己的名字。 “你作息很规律吗?” “当然。” 江沁禾脱口而出,跟在外婆身边当学徒的那些年,每天晨起都要去晾晒丝线,风雨无阻。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奶奶她作息也很规律。” 裴承喻点到为止,像是踢皮球一样,把话扔给江沁禾,睨着眼,耐心十足地等她参透这句话的其他深意。 绣春心 第9节 话不难理解,只不过是告诉她,奶奶可能比她醒得更早,如果不小心被老太太看到她和裴承喻两人分房睡觉,怎么解释。 那前几天打的预防针,今天的亲昵互动,可就真的是白费功夫,功亏一篑了。 毕竟,谁家新婚夫妻,结婚半年多就分房睡觉。 “那你的意思是,”江沁禾停顿片刻,没有底气地问他:“我们今晚真的要睡在同一间房吗?” 裴承喻点头。 眼看着江沁禾脸上爬上忧心神色,裴承喻眼睛中满是促狭笑意,又恶趣味地补充道:“如果说得准确一些,这可能叫同床共枕。” 江沁禾愣住,一时难以接受这巨大的信息量。 同床…共枕? 意思是,只有一张床吗? 作者有话说: 沁禾女鹅(瞳孔地震):同床共枕? 裴承喻(星星眼)(摇尾巴):嘻嘻。 谢谢宝宝们的评论和小药水【吨吨吨】 第8章 狐狸精 江沁禾呆在原地,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装满杂乱绣线的大坑,好不容易拨开一层,结果下一秒,更多杂乱的丝线从天而降。 同床共枕… 可她和裴承喻结婚大半年,在一个房间里都没呆过。 现在直接快进到睡同一间房,而且还是同一间房的一张床,这中间差了个三倍速啊。 “江老师,”裴承喻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半耷着眼皮说:“你不困吗?” 这是在让她做选择了,要不去睡客房,明早被意外发现前功尽弃,要不就乖乖跟着他,呃… 同床共枕。 “我困了。”江沁禾叹了口气,认命地选择了后者。 裴承喻扬眉,礼貌地伸出一只手,眼神邀请似的看着她。 江沁禾了然,慢吞吞地拖着步子挪到男人身边,然后一起进了房间。 普通的客房面积大,裴承喻的卧房由两间客房打通做好,面积自然不小,江沁禾走到床边,看着眼前这张明晃晃的双人床陷入了沉思。 床头柜上除了一盏小夜灯,一瓶手工丝绢插花,还放着一个刻花美奂的木制相框。 相框里放着两个人的红底结婚登记照。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衬衫,江沁禾柔顺的长发别在耳后,化了个简单的日常妆,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裴承喻却轻微地偏向她这侧,嘴角漾着一丝笑意。 如果说除了那对婚戒,两张结婚证,还有什么能够用来证明她和裴承喻这段仓促婚姻的。 应该就是这张照片。 “不是困了吗?” 裴承喻从衣帽间拿了一套豆绿色的女式睡衣,走过来坐在床边顺手递给她。 “新的。” 江沁禾接过,“我知道,你刚才是在诓我?” 她根本不知道裴承喻的卧室改成了两个人的婚房,而且他刚才在门外的时候,用那样秘不可言的眼神看她,又刻意地放出一些模棱两可,让她胡思乱想的烟雾弹。 看她慌张,愣在原地,然后脸色纷呈地胡思乱想。裴承喻挺开心的吧?江沁禾不禁在心里暗自揣摩着裴承喻的小心思。 诓? 很显然裴大公子不会接下这口锅,就算,哪怕,假如刚才真的有,他这会儿也不打算承认。 “不要空口污人清白。”裴承喻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左右摆了摆,语重心长地说:“你没有问我,而且,是你亲口说的你困了。” 他无奈歪头,笑意不减半分:“所以我才带你进来的,江老师。” “关心妻子,我做的不对吗?” 短短四句话。 先是示弱下了定义,随后紧接着一个反指,最后再次强调,顺便真诚反问。轻而易举,就把这个“阴谋论”甩锅给了江沁禾。 “……” 江沁禾看着裴承喻眼角的哂笑之意,突然就想起自己初学刺绣不久,要专学绣眼睛的那段日子。 当眼睛成为画面中心时,绣工的好坏,在此刻就会比平时更加容易露出破绽。水平高,功夫足,观察细致,这眼睛自然就会栩栩如生,灵动非常。 倘若水平泛泛,功夫浮于表面,观察粗心马虎,这眼睛就是显而易见的死板,毫无灵气。 外婆最先教她绣狐狸的眼睛,狐狸捕猎时,眼睛中那种狡黠,那种蠢蠢欲动的狩猎欲望,最为突出,对于江沁禾的绣功来说,也最容易把握。 可江沁禾把握得住那种原始的狩猎感,却偏偏没办法体现狐狸的狡黠。 为此,江沁禾一有空就去动物园,晚上回来也要看动物世界的专题剪辑,就连路过游乐场,大叔卖的小动物气球,她也要看看。 在刚刚看到裴承喻的眼神时,江沁禾突然有了熟悉的感觉。 他刚才的那几下连贯招数,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那得逞后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偷袭成功,餍足的狐狸。 “哼,狐狸精转世。” 江沁禾接过他手中的睡衣,轻哼一声走向浴室。 手中的衣物乍然离开,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颤动一下,裴承喻缓缓将手放下,还有些发懵。 江沁禾刚才说什么? 狐狸精转世? 谁是狐狸精? 他? 啊? 几秒后,房内响起一声闷着声的笑。 裴承喻躺在床上,手背贴在额头,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沥水声,喉结上下滚了滚。 还行,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赞美。 传说中的那些狐狸精,不都是会吸□□气,蛊惑凡人心神的吗?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要蛊惑的人是江沁禾的话,好像,还不错。 此刻,在浴室里的江沁禾,根本想不到裴承喻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欣然自得地接受了狐狸精转世的另类“赞美”。 洗过澡,江沁禾换上睡衣,就来到洗漱台前照着镜子吹头发。 她头发长,开暖风的最大功率也要吹个五分钟左右,江沁禾没那么喜欢照镜子,自然也不能这五分钟都在揽镜自照,欣赏容颜。 江沁禾的目光就落在面前的置物台上,置物台一共两层。第一层摆着毛巾,然后第二层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说那件睡衣是一个裴承喻之前恰好准备,今天派上用场的巧合。那么,现在面前摆着的vlr的玫瑰护发精油,还有同款的vlr护肤水,卸妆水,护肤精华,这该怎么解释? vlr是她最喜欢用的牌子。 护发精油,她换了很多,本来打算用光那瓶茶树的,就重新换回最喜欢的玫瑰味道。 结果,明水湾的那瓶茶树还没用光,她就提前在锦绣园见到了这瓶新的玫瑰。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沁禾关掉电吹风,拿起护发精油细细地按摩头皮,发丝。 玫瑰的清甜味道紧紧包裹着她,浅浅淡淡,又轻飘飘的。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被叫“狐狸精”吧? 江沁禾皱眉,看着眼前用心的护肤品,闻着淡淡萦绕着自己的玫瑰香味,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她还是认为刚才的裴承喻狡黠,狡猾,但是她决定收回刚才对裴承喻的另一条评价。 于是江沁禾怀着心事走出浴室,看到躺在床上正在听歌的裴承喻,有些别扭地坐在床边。 裴承喻见她出来,摘下耳机问她:“玫瑰味道的好用吗?” 他那天下班,和陈年去了趟商场,本来打算看看新产品的销售情况,结果正好见到vlr的护发精油,就买了瓶带走。 晚上回锦绣园,住了一晚,就顺手把护发精油也留在了浴室。 “好用。”江沁禾点头,又补充说:“也很好闻。” 怎么办。 裴承喻好像根本不在意刚才的事。 “……” 怎么办?她好像有点愧疚。 “那就好。”裴大公子说完就起身下床,带着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江沁禾怀着那一丝丝的愧疚,拿着手机钻进被窝里,浴室里很快响起裴承喻洗澡的连绵水声,江沁禾翻身,背对浴室的方向,打开手机上网冲浪。 江沁禾小心翼翼地,确保这个屏幕前只有自己一张脸,在搜索引擎的框内打下一行字。 “被别人说狐狸精会生气吗?” 按下搜索,问题下立刻出现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回答。 江沁禾滑动屏幕,一条一条地耐心看下去。 “如果是同性说你,一般都可以概括为以下两种情况……” 同性? pass。 江沁禾继续向下翻。 绣春心 第10节 “这个问题吗?如果是带着笑意说的话,可能是在和你开玩笑,大概是夸你长得漂亮,很容易吸引别人喜欢的意思吧。个人拙见,应该不会生气。” 江沁禾转了转眼睛,她刚才是笑着对裴承喻说的吗? 好像不是。 她记得她哼了裴承喻一声,如果一定要有表情的话,应该不会是带着笑的吧…… 继续下翻,江沁禾终于看到了一个很多回复的评论。 回复下面都是整齐划一的三个大拇指,还有一句“俺也一样”的经典冲浪名句。 “嘻嘻,肯定不会。说是狐狸精,明明就是被吸引了!嘴硬的人最会这一套了!” 江沁禾如同五雷轰顶。 “你在看小说?”裴承喻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离太近了,对眼睛不好。” 裴承喻关心地说。 然而在此刻突然听到裴承喻声音的江沁禾,就像是惊弓之鸟,手速快到都要出现残影,立刻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就退出了搜索页面。 随后慌慌张张地,随便点进一个视频。 “小朋友们,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种动物,它的名字叫做狐狸。狐狸狡黠,诡计多端,在动画作品中,它们的形象……” 充满童趣的开场白被外放,江沁禾立刻尴尬地按下暂停键。 裴承喻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那一小段视频的关键词,“狐狸?” “诡计多端?” 这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尴尬,彻底将江沁禾那会儿心里还残存的一丝丝愧疚感,碾压成沫,挫骨扬灰了。 “呵呵…”江沁禾有些尴尬,带着一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我不小心的。” 裴承喻不信她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白色毛巾被扔在地上,他缓步靠近,膝盖落在床上。 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渐渐贴近。 直到,近到一种不能再近的程度。 这个距离,江沁禾甚至可以闻到裴承喻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摸腰窝 不同于玫瑰花的清甜气味,裴承喻身上的这种香味,除了甜润,还掺着一丝丝的涩。 卧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熄灭,此刻只剩下床头的一盏夜灯,散发着浅黄色的温暖灯光。 裴承喻的眼睛,很亮,睫毛很长,很漂亮,就像是名贵的一方好墨。 “狐狸狡猾。” 他轻声问她,语气中带着蛊惑,“那我呢?” 江沁禾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胸前的起伏变缓,就这样盯着撑在她上方的人,不敢过多言语。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 她陷在柔软的床里,一寸寸下沉。 江沁禾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口,裴承喻探寻的眼神太过于炽热,她干脆逃避似的闭上了眼。 “睡觉吧。” 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熄灭,只剩下浅淡温凉的月光,透过月白窗帘,照在床上。 裴承喻说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合上了眼。 江沁禾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还做了梦。梦里她遇到一只狐狸,她就蹲下来观察它,谁知道那只狐狸却突然开口说了人话。 “加微信吗?” 梦里的她十分开心地和这只狐狸加了联系方式,并且还约定好让狐狸每天发自拍。 结果狐狸除了自拍,每天还会额外给她发一句震撼人心的灵魂拷问。 “你觉得我很狡猾吗?” 江沁禾几乎是瞬间,喘着气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暖阳透过窗帘在地毯上划分出几条极其明亮的线条,地毯的白色绒毛闪着浮光。 树上的鸟儿在欢鸣,仔细听还有几声蝉鸣,江沁禾揉了揉眼睛,看向双人床的另一边。 裴承喻已经走了。 她又伸出手感受了下温度,触手是一片凉意,裴承喻应该起床有一会儿了。 江沁禾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借此醒神,昨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深刻,她居然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惦记,太可怕了。 “醒了?” 裴承喻端着一个大的红木盘子,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房间里立刻就闻到丝丝饭香,裴承喻他把早饭带进来了? “裴承喻。” 江沁禾看他清理桌面,把红木餐盘放在桌上,正在把餐盘上的饭菜一盘盘端下来。 “你怎么把饭带进来了?” 江沁禾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等别人把饭给她端到面前来过,更何况是在她还没起床的情况下。 裴承喻听到,回头给她分了个眼神,语气散漫:“想带就带了,我不带你吃什么?” 老宅吃饭时间早,江沁禾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早上他叫了几次,除了得到她的几声嗯哼,什么回应都没有。 江沁禾:“我可以回明水湾再吃饭。” 裴承喻睨她一眼,有点威胁的语气:“我给章阿姨今天放假,回明水湾你只能吃泡面。” “洗漱好就过来吃饭吧。”裴承喻摆好饭菜,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看着还在床上呆坐的江沁禾说。 “哦。” 江沁禾回他,然后慢吞吞地躺在被窝里调整了下衣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躺下看不到沙发那边,但是确确实实听到了一声气音哼出来的笑。 裴承喻肯定都看到了吧…… 她窝在被子里调整衣服,从外面看,说不定很像一只正在蠕动的毛毛虫。 一不做二不休,江沁禾快速调整好衣服,立刻踩着拖鞋就冲进了洗漱室。 洗手台上放着接好温水的杯子,杯子上横放着已经挤好了牙膏的牙刷,盥洗池里也是提前放好了洗脸水。 洗漱过后,江沁禾又跑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昨天的那身衣服洗好晾干后就被装了起来,江沁禾重新在衣橱里挑了件浅灰色的连衣裙,穿衣服时,她看到了连衣裙的领标。 衣服的品牌是裴承喻经常买的一个品牌旗下的女式服装,限量售卖,加上代言溢价,价格也是只高不低。 这个品牌的衣服江沁禾也有,只是不多,她不追求过份昂贵的品牌,现在还是习惯买大学时常常回购的几个品牌。 外婆一个人带大她,刺绣费眼,每一分钱都不容易。 这么多年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现在江沁禾有能力购买,但还是舍不得。 江沁禾穿好衣服,扎了个低马尾,从衣帽间出来,裴承喻正坐在沙发上握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 见她穿了这件衣服,裴承喻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桃花眼里浮着笑意:“我的眼光不错。” 浅灰色的连衣裙,轻薄的布料叠了两层,营造出重重叠叠的层次感,布料上的印花是色彩深浅不一的蔷薇花,裙摆之下,露出江沁禾细腻白嫩的小腿。 江沁禾反应过来,微红着脸,双手扯了扯裙摆,小声回他:“谢谢。” 裴承喻打了个响指,接受了她的感谢,随后长眉略皱,揉了揉冷白的手腕。 看到江沁禾开始用餐后,裴承喻留了一句话就打开房门离开了卧室。 “我一会儿叫人过来收。” 桌上放了三道菜,一小碗鱼片鲜虾粥,还有一碟切片猕猴桃和车厘子的果盘。 江沁禾早餐吃得不多,裴承喻拿的份量刚刚好,吃过早餐,收拾好桌面,江沁禾下了楼。 下到一楼,江沁禾碰到家佣,问了裴承喻在哪里。 家佣立刻立刻笑着回他,“二少爷在花园和巧克力玩抛球,老太太也在。” 巧克力是只黑色的德牧狗狗,去年回老宅的时候,江沁禾还见过巧克力一次,只是当时巧克力太兴奋,直冲冲地扑上来,江沁禾条件反射,直接就躲到了裴承喻身后。 昨天回来也没见到巧克力。 江沁禾返回去拿了颗玩具球,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花园。 前几天的那场夏雨,花园里的花草长势愈发喜人,隔了好远,江沁禾就看到裴老太太坐在藤椅秋千上,看着裴承喻和巧克力玩抛球游戏。 巧克力摇着尾巴,跟着玩具球的方向往返折跑,看着很开心。 走到两人附近时,江沁禾突然听到了老太太对着裴承喻说的话。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把巧克力接回明水湾。” “你把它都送过来快一年了。” 接巧克力回明水湾? 江沁禾正想着,脚下突然滚过来一个橙色的玩具球。 下一秒,巧克力跑过来,正冲着她摇尾巴。 巧克力激动地摇着尾巴,围着江沁禾转圈圈,刚蹭到江沁禾的小腿,还没来得及扒拉,就被匆匆跑来的裴承喻抓住了后脖颈。 “巧克力。” 绣春心 第11节 裴承喻蹲下身,拍了拍巧克力的脸蛋。 巧克力被捏住脖子,有些不乖地扭了扭身躯,朝着裴承喻呲牙,低吼一声。 “没事吧。” 裴承喻直接忽略了巧克力的白牙花,抬头看向江沁禾。 或许是跑得太急,男人的额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在说话时胸腔还在略微起伏喘气,喉结上下滚动,脸上有些绯色。 说话时看向她??的眼睛,像是流动的星河,闪闪发亮。 “没事。” 江沁禾有些发怔,摇了摇头。 “那行,”裴承喻站起身,“奶奶在那边儿,一起过去吧。” 说完,江沁禾就感觉到,掌心落入一个温热的大手。 那只手缓缓下滑,温度从手心淌过,最终聚集在那细白娇嫩的指尖。 他牵着的是她的手指。 巧克力被裴承喻用腿和江沁禾隔开,有些不满地微趴下身子,眼睛紧紧盯着裴承喻。 见威胁无果,巧克力低声呜咽了下,随后就妥协地跟在裴承喻腿边,仍然时刻寻找着机会靠近女主人。 裴承喻牵着江沁禾,另一边同时注意着狗狗的动向,一看到巧克力有想要靠近江沁禾的苗头,就立刻移动位置挡住去路。 老太太看着,笑得前俯后仰。 “睡醒了?” 裴老太太把江沁禾接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笑眯眯地问。 今早吃饭,怎么等也不见江沁禾下来,林华英一脸严肃地叫裴承喻去催,她见裴承喻这小子站起身,还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真听了话去叫江沁禾起床。 谁成想,裴承喻直接拐了个弯儿,去厨房拿了一套餐具,直接当着林华英的面,把还没开动的几分菜品,都给江沁禾分装了一份。 也不顾裴锺铁青的脸色,直接就上了三楼。 裴承喻这行为虽说是冒犯,但裴老太太不说话,裴锺和林华英也不敢多说什么,老太太乐意看自家孙儿疼媳妇,才不顾这些虚礼。 江沁禾被裴老太太这么一问,脸色肉眼可见地微微涨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昨晚睡得挺好?”裴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又说起婚房的事情:“承喻怕你住不惯其它层,索性就把他原来的房间改成了婚房,好孩子你不介意吧。” 江沁禾摇摇头,“不介意,裴…呃,承喻他那间房采光很好,我们住着也习惯。” 这略有羞耻的称呼,从江沁禾的嘴里出来,她差点就闪了舌头。 “对了,”江沁禾想起刚才的对话,问道:“奶奶,你说接巧克力回明水湾是什么意思。” 巧克力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坐直身子:“汪!” 眼睛瞪得滴溜圆,尾巴左摇右摆,吐着舌头紧紧盯着江沁禾。 “奥!” 裴老太太恍然大悟,联系刚才那会儿,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去年裴承喻好说歹说,甚至跑去给她到园子里种了一个月的菜,就为了做个交换,把巧克力接到锦绣园。 原来是裴承喻以为江沁禾怕狗。 裴老太太懂了,立刻揉了揉脑袋,愁眉苦脸:“哎呦,这头怎么有点疼。” 身旁的家佣立刻迎上来,熟练地扶起老太太,“那我送您回卧室休息,可能是今天太阳太大了,您一时间受不了。” 江沁禾也站起身,“奶奶,您没事吧?” 老太太被扶着,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接连回道:“没事儿没事儿,巧克力的事儿你就问裴承喻那小子,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裴老太太就在家佣的搀扶下,越走越远。 裴承喻顺势坐下,架起一条腿,巧克力也跟着挪了位置,紧贴着裴承喻的脚边坐下。 江沁禾转过身问他:“奶奶真的没事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 “你说这个?”裴承喻微眯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放心,大哥会治好老太太的头疼。” 反正裴启铭还没走,家大业大,他一会儿不回公司,留下来陪老太太多聊会儿天也造成不了什么大损失。 这会儿日光最为耀眼,江沁禾瓷白的皮肤更像是泛着明晃的光,低马尾扎在脑后,脸颊颈侧有些柔软蓬松的发丝,姑娘现在他面前,又乖又软。 裴承喻伸出手,虚环着江沁禾的腰肢,随后仰头看她:“我以为你怕狗,所以我当时就送巧克力回了锦绣园。” “你和我结婚前只见过一面,为什么觉得我会怕狗。” 怀里的姑娘不依不饶,继续温声问他。 裴承喻心底叹了口气,心想有时候记性好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江沁禾都要知道个清清楚楚。 “想知道吗?” 他问。 江沁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她问裴承喻的时候,他也是这句话。 同样的招数她不会吃两次亏,江沁禾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裴承喻见她沉默,先是发怔,随后想起什么,低下头兀自笑了出来。 江老师不好骗。 吃一堑会长一智,他狐狸精的道行还是太浅,在江老师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沁禾。” 他笑着,睫羽轻颤,虚环着江沁禾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收紧,指尖在她后腰处,轻轻点了两下。 “这是个秘密。” 秘密不会让别人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也就是说,这个秘密,只有裴承喻一个人是知情者。 裴承喻称呼她是很随意的,为了在赵文宾面前给她撑腰,会叫她沁禾,为了在老太太面前演戏,会叫她老婆,可更多时候,裴承喻和她说话时用的称呼,是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沁禾”,扰乱了她的心神。 不。 更为准确的说,是蛊惑。 是日光真的太过于炫目吗?还是他的手在腰后放了太久? 江沁禾脑袋有些发晕,心脏也是涨涨的,她怎么觉得,裴承喻真的可能是只狐狸精啊。 - 直到午后,迎着落日坐上回明水湾的车时,江沁禾还是晕乎乎的。 上高中的时候,江沁禾在青州市。青州市出了名的帅哥美女扎堆,即使她那时无心这些,每天沉迷学习和刺绣,也能在无意的一个对视中遇到好容颜。 男生的好颜色,她没有过多见解,只是和闺蜜陈舒迩在一起久了,她也能说出那么个一二三来。 如果按照陈舒迩的标准,裴承喻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颜色,是不可多得的好皮相。 不能否认,即使她想和裴承喻相敬如宾,可如果裴承喻真的拿他那天生颜色来蛊惑她,她也会有半分失控,略有逾矩的。 就像刚才,她听到裴承喻绻声喊她“沁禾”时,就有一抹隐隐的,无法控制的,想要摸一摸他那漂亮眼睛的冲动。 不知道陈舒迩怎么样了。 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 陈舒迩大学去了国外,隔着时差,两个人聊天就像是在玩古老的漂流瓶,等到陈舒迩的信息漂过来,她回信,期待陈舒迩回复时,陈舒迩早就睡觉了。 好不容易一次见面,陈舒迩回国呆了两天,第三天又立刻启程。 毕业后陈舒迩成了摄影师,一年到头更是四处奔波,满世界地乱飞,朋友圈也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窗外的暮云灿烂,边缘是橙红色的光芒,落日橙红,圆圆的画框里除了渐变的日落,还有浅浅的黑色小影。 陈舒迩抬头看到的那一片天,也会有这样的落日吗? 江沁禾有点想她。 作者有话说: qaq四千多榨干我了【哭泣jpg.】 第10章 不回家 有了前车之鉴,江沁禾不太相信裴承喻随口说的话。 本来以为只是裴承喻为了让她吃饭编的借口,结果一回明水湾,章阿姨居然真的不在。 裴承喻按下玄关处的开关,一脸诚恳:“我没骗你。” “章阿姨孙子今天满月,我给她放了一天假。” 江沁禾点头,有些心虚:“我没怀疑你。” “嗯。” 裴承喻回她一个微笑,“我相信江老师,我只是为了让江老师安心些。” 说完,裴承喻就上楼回了房间。 江沁禾给雪柳换好水,又去衣帽间挂好衣服,去三楼绣房准备好绣样,这才回房睡觉。 接下来的一周,江沁禾很忙,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天天往返于非遗中心和明水湾。 虽说和裴承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几天江沁禾却没见过裴承喻几次,就算在深夜回来,也没能见到那人。 章阿姨端出最后一盘小菜,给江沁禾倒了杯温开水。 江沁禾搅动着手里的红枣粥,“章阿姨,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章阿姨擦了擦手,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站着就行。” “章阿姨,没事,坐下吧。” 江沁禾又拿起一个杯子,给章阿姨也倒了杯水。 绣春心 第12节 章阿姨也就笑着坐下,“谢谢太太。” “裴承喻,他最近很忙吗?”江沁禾喝了口粥,像闲聊一样问章阿姨。 “先生吗?” 章阿姨想了会儿才说:“应该是很忙,只是裴先生的事情一般不会多说,我只是知道很忙,具体在忙什么,我也不知道。” “哦。” 江沁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太太想先生了吗?”章阿姨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等下次先生回来的时候,给先生提一句。” “啊?” 江沁禾连连摆手,拒绝了章阿姨的好意,“不用不用。” “我最近也挺忙的,既然他也很忙,就不要麻烦他了。” 她不了解裴承喻的工作,裴承喻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假如突然撞在一起,她还不知道和裴承喻说什么。 天知道真夫妻每天怎么聊天,她和裴承喻,最多也就有一夜的真夫妻体验券。 还被裴承喻调笑了一番。 吃过早餐,江沁禾先是去工作室看了一圈,然后又开车去了非遗中心。 非遗中心最近接了个新单子,整整三百个香包,为了提前给附近高中要高考的孩子做成人礼礼物,趁着暑假,学校还开了自愿性质的暑假兴趣营。 来了好多新高三的小朋友,江沁禾最近过去非遗中心帮忙赶绣品,晒干花,打坠子,还要带队带着小朋友们去参观体验。 过去帮忙不方便,江沁禾就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顺便重新换了个地方放着。 以免再被裴承喻发现,她没戴戒指的这件事。 虽然嘉和山庄冬暖夏凉,但架不住天气实在太热,江沁禾停车后又去买了好多冰棒和甜筒。 “沁禾姐!” 一看到江沁禾提着东西进来,一个小姑娘立刻跑来接过东西,还给江沁禾拿了顶遮阳帽。 “沁禾姐姐,给你帽子,你这么白可别晒黑了。” 还跑过来几个高中生小朋友,手里拿着小风扇,小风扇直往江沁禾面前凑。 “好了好了,我们快点进去,可别把你们晒黑了。” “好!” 进到院中,白老师正坐在遮阳棚下整理丝线,身旁还坐着几个小朋友,跟着一个女研究员学习打吊坠。 “来了,这几天工作量还好,你不用天天这么跑,太累了。” 白老师放下手中的丝线,招呼江沁禾过来坐在身边。 “没事,”江沁禾递给白老师一瓶冰水,“我工作室也没事情,最近也没单子,而且我过来帮非遗中心也是应该的。” 白老师接过水,看着江沁禾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有点心疼地说:“这几天天气热,要不然你就住在非遗中心吧,也省得你每天往返一趟。” 住在非遗中心吗? 江沁禾想了想,工作室有小思在,她不用过多操心。明水湾的话,裴承喻最近好像工作很忙,也没空回明水湾,这么想,她回不回明水湾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周围的小朋友看着江沁禾有些犹豫,都开始撒娇:“沁禾姐姐,就留下和我们一起好不好。” 有个小姑娘更是过来从后面抱住江沁禾,软着声音:“沁禾姐姐,房间里还有空床,你就留下好不好嘛。” 江沁禾架不住,笑着答应。 反正最近她回不回去都没关系,索性就留在非遗中心,给章阿姨说一声,每天只用做裴承喻的饭菜就好。 一听江沁禾答应,孩子们都开心地拍手,拉上江沁禾就去玩游戏了。 - 章阿姨收到消息时,正在厨房里做午饭。 昨晚她刚给先生发消息,转告了太太上周的话,先生立刻就回了消息,说是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 章阿姨想到这儿,切菜的动作也不禁欢快了起来,看着钟表上指针越来越靠近太太下班的时间,手下的动作更加起劲。 “裴总,还有五分钟就能回到明水湾了。” 王秘书看了眼时间,提醒裴承喻。 “嗯。” 裴承喻略有疲累地靠在后座,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山根,放松着眉眼处的酸涩肌肉。 最近一批时装的品控出了问题,之间的骨干设计师也突然提交辞呈,转头坐飞机出了国,突然缺了位置,最近还在选拔更合适的人选。 他算起来,也快有三四天没回明水湾了。 今晚本来打算继续留在公司加班,结果昨晚突然收到了章阿姨的消息,说江沁禾可能有点想他。 脑海里突然浮现江沁禾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还有害羞时的可爱表情,裴承喻鬼迷心窍的,秒回了章阿姨的消息。 然后决定今天回来吃饭,回来的路上顺便给江沁禾买了礼物。 许家大小姐许秀雅回国,陈年和裴承喻作为老同学,就代替裴启铭去接了一趟许秀雅。 陈年话唠,和那许秀雅大小姐也能聊得来,至于裴承喻,他和许秀雅从前就互相看不顺眼,他过去一起吃了顿饭接风洗尘,随后就先一步离开去了珠宝店。 给江沁禾买了对黑珍珠耳饰,还有条新运回国的绿钻项链。 裴承喻回到明水湾,章阿姨还在做最后一道收尾的甜品,他就提着礼物去了二楼衣帽间。 从衣帽间出来后,裴承喻就坐在客厅,打开电视收看法制栏目。 时间渐渐流逝,指针越来越靠近平时江沁禾下班回家的时间,电视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微不可闻的指针转动声却越来越大。 无论裴承喻怎么集中注意力,自己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聚集到时钟表盘上,就连脑海里也开始回荡重复着时钟的滴答声。 终于,时针来到裴承喻想要的位置。 他关掉电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自己车旁的空车位。 一分,两分。 过去了快十分钟,直到章阿姨出现在裴承喻身后。 “先生。” 章阿姨看着手机里太太发来的消息,心头涌上犹豫,纠结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 裴承喻收回目光,转过身看着章阿姨问道。 “那个,太太今天中午…”,想了想,章阿姨还是把聊天记录递了过去:“太太好像今天不回家吃饭,而且……” 裴承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章阿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 “而且,接下来的这一个周,太太要住在非遗中心。” 也就是说,江沁禾在接下来的这一个周,不会再回明水湾,而裴承喻车旁的固定车位,也不会再看到江沁禾的车。 甚至,裴承喻回明水湾睡觉,他对门的房间里也不会再从门缝露出几丝浅色的灯光,早晨起床,也不会再看到江沁禾惺忪的睡眼。 衣帽间的礼物,至少在一周内,不会被江沁禾看到,拆开。 就连漂亮的新衣服,也不会被江沁禾柔嫩的手指抚摸,更不会被她精挑细选后穿在身上,染上她身上独特的浅淡香气。 “嗯。” 裴承喻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简单吃过饭后,他上楼重新换了套衣服。 快要出门时,裴承喻停下迈了一半的步子,回头叫住正在收拾餐桌的章阿姨。 “接下来一周我也不会回明水湾。” 章阿姨点头,随后又问他:“先生,那还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事情吗?” 闻言,裴承喻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客厅矮桌上的那瓶雪柳身上,雪柳放在白瓷瓶中,姿态随意地摆着。 雪柳养得很好,枝条上抽出的绿叶通透明亮,娇妍欲滴,微小但又精致的小花,灿烂地盛放于繁茂的绿叶之中。 如果江沁禾回来,看到心爱的小东西枯萎凋谢,会很难过吧。 那双形似兔子的可爱眼睛,想必也会蒙上一层水雾,长发披在肩头,像是雨夜落难,被淋成落汤鸡的出逃公主,楚楚可怜。 “照顾好它。” 裴承喻轻抿薄唇,留下一句话后就推门匆匆离开。 第11章 是栽了 盛夏时节,开着空调的室内十分凉快,然而这几天却觉得有些过份凉快,甚至有些冷。 办公区像是压着一层厚重的乌云,时刻就要劈出几道凌厉,威力十足的闪电。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到最近脾气很是不好的裴承喻。 “王秘书,王秘书。” 王秘书刚从茶水间出来,就听到有人压着嗓子喊他。 走过去,那人立刻挪动椅子靠在王秘书身边,手背贴在嘴边:“王秘书,裴总最近怎么了?” 前几天还是带着笑的,上班遇到打招呼的回应也算是和颜悦色。 可这几天燃眉之急解决,新设计师也已经报道上班,这几天办公室的人都快要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裴总的脸色更差了。 带薪摸鱼也心里没底。 生怕一个不小心,手上的饭碗就砸了。 “嘘。” 王秘书有口难言,做了个眼神示意。 裴承喻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两指间挟着一份文件,嗓音淡淡:“五分钟后,b1会议室开会。” 绣春心 第13节 说完,就转身去了会议室。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劫后余生。” 王秘书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五分钟开会,小心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遭了!” 办公室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感叹和呼喊声。 “我的文件复印了没?” “还有我的!” “记得提前打开文档,会议记录!” 办公区内一阵兵慌马乱。 二十五分钟后,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地躺在椅子上,无一不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变化无常的天气算什么啊,变化无常的裴总才是最可怕的,跟裴总比起来,就是小菜一碟啊。 - “你最近变风格了?” 陈年看着一脸忧郁的裴承喻,喝了口酒问道。 “才不是。”许秀雅从后面跑过来,拍了一下陈年的肩膀,“他估计是更年期。” “……” 裴承喻放下毫无动静的手机,面色不善地抬起头:“许秀雅,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吧。”许秀雅努嘴,肢体动作充分地朝陈年表达自己刚才的合理猜测。 “对了,你哥呢?” 陈年说今天给她个惊喜,还以为有机会和裴启铭接触,结果来了茶楼,对面还坐了个黑脸的裴承喻。 在看到裴承喻的那一刻,许秀雅心里那个名为雀跃的小鹿彻底撞死了,甚至已经被埋了半截。 “他多忙你不知道?” 裴承喻喝了口茶水,微抬了下眼:“陈年这么低级的谎话你都信,你几岁了。”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吵起来,陈年立刻出手,比了个stop的姿势。 “我说,我前段时间刚算过命,大师说我今年不宜见血,你们都各退一步。” “成吗?” 两个人没说话,安静了一会儿,许秀雅再次开口:“对了,正好你们在,我奶奶过段时间生日,你们来吗?” 陈年点头,顺便替裴承喻做了决定:“都来都来。” “你今年要送老太太什么礼物?” 陈年有些迟疑,“你不会还打算送宠物吧?” 他还记得去年许秀雅去了趟国外,说是要好好挑礼物,结果千挑万选,最后许大小姐带了条蛇回来。 那天晚上,把许老太太吓了个半死。 “不是。” 许秀雅瞪陈年一眼,做了个撕裂的手势:“你再乱说我就撕了你的嘴,今年没买蛇,投其所好,给老太太订了一展仙桃贺寿的苏绣屏风。” “苏绣?”陈年愣了下,突然想起来江沁禾,继续问道:“在哪里订的?” “非遗中心啊,还能是哪儿。”许秀雅看他,以为陈年不懂这些:“人家又不是只靠信仰过活,还要吃饭的好吧。” 陈年目瞪口呆。 他指了指沉默在一旁的裴承喻,一字一句:“你让他老婆加班啊。” “啊?” 许秀雅发愣,随后和触电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裴承喻?” “裴承喻什么时候结婚了?” “和谁?” 出国回来一趟,她非但没拿下裴启铭,怎么裴承喻还抢在她面前结婚了? “你没告诉她?” 陈年有些尴尬,靠到裴承喻身边小声问道。 “没。” 裴承喻回答得很坦诚,还带着几分理直气壮地反问:“我结婚,为什么要告诉她?” 许秀雅:“……”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陈年再次出言劝和:“太忙了太忙了,都是工作太忙惹的祸,你过来我给你仔细说。” 几分钟后。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许秀雅大开眼界,对裴承喻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发自心底的感叹:“还得是你。” “为了你老婆,居然能和你爹低头妥协,还能搬出老宅。” 裴承喻啧了声,喉咙里滚出一句话:“还行。” “所以,”许秀雅恍然大悟:“你今天愁容满面,不会就是因为你老婆加班吧。” 裴承喻没说话,眼皮抬都不抬,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见他这幅样子,陈年心里立刻有了底,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不是吧,裴承喻,你玩真的?” 这才结婚多久,他以为裴承喻和江沁禾协议结婚,最多就是表面夫妻,逢场作戏。搬出老宅也就是顺便找的借口,裴承喻和裴锺有多不对付,他们一起长大,对这再清楚不过。 上次还听自家老爸说裴承喻带着江沁禾来海滩吃夜宵,无微不至,眼睛里满是爱意,他还觉得可笑来着。 结果这么快,裴承喻的默认就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玩?” 字在舌尖滚过,裴承喻放下手中茶杯,若有所思地重复了几遍这个意义不明的字眼。 “说错了。”裴承喻抬眼看陈年,语气里多了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掌控权不在我,在她。” “我应该,”裴承喻停顿片刻,随后玩笑似的补充说:“算是被玩。” 裴承喻有多张扬,有时候甚至能称得上一句自傲过头,陈年和裴承喻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裴承喻有多倔,骨子里有多轴。 得知裴承喻结婚时,他还以为裴承喻妥协了,打算修补和裴锺的父子关系,结果裴承喻转头就搬到了明水湾,裴锺气得不轻,直接把裴承喻调离总部,还给了顿家法。 明明只要低头就好,他却一声不吭,笑着照单全收。 有朝一日,不可一世的裴承喻,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年实在是不敢信,“裴承喻,你这是栽了?” 许秀雅也是一脸震惊,盯着裴承喻说不出话来。 “算是。” 裴承喻坐直身子,盯着茶水上不断浮沉的的几片嫰色茶叶,轻舒了口气,重新开口:“是。” “是栽了。” 江沁禾没回明水湾的这些天,他确实做不到视而不见,故作平静。他甚至希望时间倒回,他和江沁禾还在老宅的那两天。 早晨睁眼,就能看到江沁禾恬淡乖巧的睡颜。 前几天他说不回明水湾,结果还是回了一趟。 于是那瓶雪柳没在明水湾,也没让章阿姨继续帮忙照顾,裴承喻把它从明水湾的客厅挪到了办公室,安置在了办公桌上,旁边就摆着他和江沁禾的结婚照。 每天给那瓶雪柳换水,居然也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如陈年所说,如果这算栽了的话。 他应该算是栽了个彻彻底底。 “事先声明!”许秀雅举起右手,放在头顶做发誓状:“我工期留得很足,你老婆加班这事儿绝对不是我这单干的。” 裴承喻勾了勾唇,“行。” “对了!”,许秀雅又想起什么,“我上次去非遗中心的时候,和主任聊了会儿,好像非遗中心挺缺钱的。” “缺钱?” 陈年扬眉,“非遗中心会缺钱吗?每年不是还有政策拨款吗?” 景川市这几年扶持力度也算可以,宣传力度也大,按理来说,也沦落不到缺钱的地步吧。 许秀雅摊手,无奈地回他:“我又不是专业的,我怎么知道,反正不富就对了。” 图穷匕见,许秀雅终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说,我可是给你指了条明路,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裴承喻点头,“怎么感谢?” 许秀雅双手合十,亮起星星眼:“你和陈年来参加寿宴的时候,记得把裴启铭也带上。” “可以。” 裴承喻很快答应,随后带上手机说了声失陪后就离开茶间,去了茶楼的露天阳台。 许秀雅不解,“什么意思?” 陈年拿出手机,提到许秀雅面前左右晃了晃,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了然开口:“消息。” “江沁禾的消息。” 另一边,裴承喻来到露台,趴在栏杆上,随后单手打开和江沁禾的聊天页面。 上次聊天已经有了具体的年月日的标识,收到江沁禾消息的时候,惊喜之余,他还有一丝错愕。 他以为江沁禾应该会知道他跑空的那一趟,然后在屏幕前乖乖软软地打下一句抱歉。 结果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江沁禾:你在明水湾吗?] 绣春心 第14节 [江沁禾:明天下午可不可以接我一趟,我的车爆胎了。] 裴承喻失笑,咬了咬后槽牙。 真是小没良心的啊。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红点的裴承喻:(呜呼呜呼)老婆发消息了! 看到消息后:(咬牙切齿)我恨老婆是块木头。 第12章 小可怜 香包图案简单,江沁禾和白老师,还有研究所的一众人员忙活了一个周左右就全部交单。 她本打算昨天晚上就开车回明水湾,谁料,车居然爆胎了。 或许是前天章阿姨的消息使然,她心神一动,拒绝了白老师送她回市的提议,转而跑去一个角落给裴承喻发了消息。 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上次回老宅的那次,江沁禾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增删几次,才下定决心把消息发了出去。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设想了好多种可能。 比如,裴承喻转告给王秘书,然后王秘书来接她。 又比如,裴承喻过了很久才回消息,以平他跑空那一趟的怨气。 只是她没想到,裴承喻不仅秒回,今天下午还亲自过来接她。 非遗中心位置很好,阳光充足,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天日落时分就会刮起略微清寒的山风,江沁禾忍不住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开衫。 不仅身上受风,腿上也受风,江沁禾想了想,随后在非遗中心门外的雕塑旁蹲了下来。 蹲下不久,江沁禾收到了裴承喻的来电。 “你在玩角色扮演?” “嗯?”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裴承喻略带戏谑的脸。 江沁禾看他,只见裴承喻嘴唇张了张,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 “卖火柴的小女孩。” 他啧了声。 “有点可怜。” 江沁禾挂断电话,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上开了空调,江沁禾没忍住,肩膀哆嗦了下。 裴承喻伸手关掉空调,没有多说,将手机放到中控台,随后握上方向盘。 绕出古色古香的仿石板路,车正式出了嘉和山庄,开始朝着市内前进。 车内关了空调,越靠近市内,温度也越来越高,虽说开了窗,但迎面吹来的全是带着热气的晚风。 江沁禾偷偷看裴承喻,他应该是刚下班就赶了过来,身上还是西装,脚上也还是一双昂贵皮鞋。 手握在方向盘上,露出一节白色衬衫的袖口,还有腕上不菲名贵的一只镶了钻的手表。 他平时喜欢带那条黑曜石的手绳。 视线悄悄上移,江沁禾注意到西装全被扣上的纽扣,一丝不苟,一颗都没有解开。 不热吗? 脖子上的扣子紧严,西装外套也没有脱,裴承喻应该很热吧,恍惚间,江沁禾好像看到了他额角渗出的几滴晶莹汗水。 几分钟后,红灯停车。 原本如织如梭的车流停滞,江沁禾立刻收回视线,盯上正前方的红绿灯。 灯旁显示牌上的数字不断倒数,越来越小。 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裴承喻偏头看她,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刚才看我了很久?” 语气平静到就像是在问一个如同吃饭睡觉,喝水遛弯的简单问题。 “嗯。” 江沁禾大方承认,随后又纠正道:“没有很久,只是一会儿而已。” 裴承喻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好脾气地跟着点头,“我认同你的观点。” 视线里的最后一个红色数字消失,跳出的绿灯结束了两个人的简短交流,江沁禾咬了咬腔壁软肉,继续看窗外车流。 像是循环一样,下一个红灯时间,裴承喻又一次率先挑起了两人的对话。 “你有空吗?” “有空。” 江沁禾看他,她不在忙工作,也不在睡觉听歌,她当然有空。 “帮我一下。”裴承喻的目光聚在她手上,语气稀松平常地补充道:“帮我解开衬衫的一颗纽扣,谢谢。” 听到裴承喻十分有礼貌的请求,江沁禾调整了下安全带,随后微微起身,顺手摸上稍微偏下的那一颗衬衫纽扣。 “错了。” “是上面那颗。” 过于贴近的距离,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江沁禾被裴承喻有些加重的呼吸声慌了神,手一晃,粉润的指甲微微划了一下男人突起的喉结。 手下的人闷哼一声。 一种不同于江沁禾从前听过的闷哼,这种声音,带了些其它让她觉得有些羞赧的感觉。 手指颤动个不停,她心里的紧张感通过不断被碰到的衣领具象化,裴承喻垂眸看向那双漂亮的,但止不住颤动的手。 “还有十秒钟。”裴承喻没看她,只是盯着她碰到扣子的指尖,善意提醒。 如果说她刚才很紧张,这句善意的提醒,直接将她内心的紧张又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江沁禾舔了舔唇瓣,轻舒了口气:“很快就好。” 终于,赶在倒计时三秒时,江沁禾坐回原位。 一声喇叭响起。 一辆老年代步车跟了上来,和裴承喻的这辆车并排而行,代步车摇下车窗,一个带着小黄帽的老爷爷冲裴承喻招了招手。 “年轻人!” “就算等红灯也不能随便接吻啊,安全第一!” “万一没看到倒计时呢,下次不准这样了。” 说完,老爷爷摇上车窗,提高车速超过了裴承喻。 裴承喻默默升起车内的窗户,窗户隔断外界空气和内部空气的交换,车内好像一瞬间静了下来。 车流不息,满境都是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音。 夜幕初降,道路两旁的灯光明亮,耀眼。在这方空间内,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窗外光影时不时偷偷潜入。 微亮的光影给指甲上投了温和柔软的云雾,指尖有些润红,指甲上有几个月牙,江沁禾突然想起,刚才意外触碰到他喉结的知觉。 有温度,但又突起,拱起向上的一道弧线。 “最近很忙吗?” 裴承喻状似无意,闲聊一样地问她。 “还好。” 路过十字路口,裴承喻打了个转向:“还会加班吗?听陈年说,你们非遗中心接了个贺寿屏风。” “不知道。”江沁禾顿然,随后反应过来:“陈年去非遗中心了吗?” 她加班的这段时间,好像没见陈年登门,也没听白老师提起过,只知道贺寿屏风的这位客人,留名许女士。 “不知道。” 裴承喻咳了声,想了个理由:“应该是想去嘉和山庄玩玩,放松心情。” “嗯。” “这个屏风耗时吗?”裴承喻继续问她。 江沁禾:“还好。” “客人工期给的很足,我和白老师,还有另外两位研究员一起。”她大概算了下,说道:“差不多一个月就可以完工。” 裴承喻没说话,继续开车。 车进入明水湾,门口保安微微弯腰打了声招呼,裴承喻点头,然后一路开到楼下。 章阿姨今天还没下班,见江沁禾回来,笑容满面:“太太回来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用了,谢谢章阿姨。” 江沁禾道谢,提着包小跑着上了楼。 章阿姨不解,看着江沁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下一秒,裴承喻走了进来。 “先生。” “泡一壶花茶,给太太准备一份鲜花饼就好。” 裴承喻换好拖鞋,吩咐好也跟着上楼,去到书房。 那瓶雪柳此刻正安然地待在书房的办公桌上,绿意盎然,尽情舒展着每一片嫩叶。 他将自己抛进座椅中,手臂放上书桌,指尖缓缓地,轻柔地,碰上雪柳最顶端的一片刚抽芽的嫩叶。 与指尖碰触的片刻,感到一抔绵软轻和,很像江沁禾手指的触感,只是与之相较,更加冰凉。 想起今天晚上的那个乌龙,裴承喻脸上蓦地多出少许笑意。 绣春心 第15节 接吻吗? 他这个狐狸精还差点,这个行为还算有些困难。 - 江沁禾洗过澡后去了衣帽间,打开衣柜重新挑了件贴身的睡衣,随后来到化妆台前摘下耳饰,项链,随后一一放进首饰盒。 要将耳饰放在它固定位置时,江沁禾突然发现,这个位置多了一对之前没有见过的,她丝毫没有印象的新耳饰。 一对黑珍珠耳坠。 圆润,富有光泽,两颗大小几乎一样的珍珠下坠着两滴璀璨夺目的钻石。 江沁禾又拿出收纳项链的首饰盒,同样的,原本项链的位置也被一条翠色汩汩的绿钻项链取代。 这是裴承喻给她送的礼物吗? 将礼物重新安置好,江沁禾下楼去了客厅,章阿姨已经下班,桌子上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鲜花饼,还有一壶茉莉花茶。 茉莉花潜游在透明茶壶中,舒展着浅白透明的花瓣。 江沁禾坐下,倒了杯花茶,然后捏起一块鲜花饼,小口小口地咬着。 鲜花饼入口酥脆香甜,玫瑰花酱清甜但不过分腻口,尤其是刚出炉,还带着一点加温的油香。 吃着鲜花饼,江沁禾也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就当做是活动眼睛,放松放松。 看到客厅时,却没有见过那瓶雪柳。 枯萎了吗? 江沁禾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她和裴承喻都在加班,章阿姨也不用天天都来明水湾,就算枯萎,变得不再漂亮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且是同事随手分的两枝,就算她在明水湾,她也经常会忘记。 吃完手中这块鲜花饼,喝过花茶,把剩下的放回厨房,江沁禾就打算回房洗脸刷牙睡觉。 走到拐角,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片刻后,裴承喻端着那瓶雪柳出现在楼梯口。 作者有话说: qaq 星期六啦~ 第13章 还不睡 四目相对,裴承喻将花瓶往身后收了收,江沁禾也拢了拢自己有些松垮的睡衣。 空气漂浮着尴尬的气息。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江沁禾先退一步:“你先说。” “你还不睡吗?”裴承喻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问了个有点愚蠢的问题。 显而易见,她身上穿着睡衣,就是要回房睡觉的啊。 “嗯,”江沁禾指着花瓶,“这段时间,是你在养它吗?” “不是,章阿姨说楼上风水好,才带上去的。” 裴承喻摸了摸鼻尖,生硬地解释道。 “那你现在?” 她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只是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觉得它更喜欢客厅。” 江沁禾:“哦。” 说完,江沁禾就继续上楼,裴承喻提着花瓶下楼,那抹温婉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楼梯口时,他轻咳一声,对着楼上说了句话。 “晚安。” - 第二天一早,江沁禾吃过早饭后叫了辆出租车就去了地铁站。 出门的时候,那瓶雪柳又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她的车今天才叫了拖车去拉,至于裴承喻的车,她开不习惯,就选择乘坐地铁上班。 早上九点,江沁禾从地铁站出来,走了几步就到了工作室。 小思快两个周没见她,一看到她就直接扑了上来,和小云雀一样叽叽喳喳:“沁禾姐,我好想你!” “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和其他姐妹在工作室里有多无聊。” “你昨天还在朋友圈发了你们去聚餐的照片。”江沁禾无情拆穿她。 小思噎住,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一边说,一边用手放在江沁禾背后顺气。 “下不为例。” 江沁禾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工作室的桌子果真换了金丝楠木的,桌子上盖着桌布,江沁禾走过去摸了摸,用的是和她之前那块一样的布料。 桌布四角的绣花也确确实实是双面绣,花样也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绣功略微粗糙,但能看出,绣花的人学了有一段时间。 只是,究竟是不是赵晴的手艺,她也不清楚。 小思见她看桌布,凑上来说话:“那天赵文宾派助理送来的,大晚上来的,把我和值班的两个女生吓了一跳。” “估计是怕丢人,所以才晚上偷偷摸摸地来送。” 说完,小思突然想起什么,跑去柜台拿了张便利贴过来,便利贴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几句话,写的是一个咖啡厅的地址。 “这个是前天,有位女士留的电话,长得挺漂亮的,化了小烟熏。没说名字,只是说她和沁禾姐你认识,是高中同学。” 江沁禾接过纸条,“只说了这些吗?” 小思想了想,确定没有后回她:“没了,就说了这么多。” 那位女士留了电话,说了几句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叫走,两个人走出工作室,驱车离开。 看样子,两个人应该是情侣。 “我知道了。” 江沁禾收起便利贴,对着小思说:“你和我去楼上仓库,挑一部分绣线吧,最近非遗中心接了个屏风,有些绣线没有。” 小思欣然答应:“好!” 她最喜欢看沁禾姐仓库里珍藏的绣线,矿染植染,金线银线,还有手工染出的渐变绣线。更不要说名贵的绣布,绫罗绸缎,上次进去她差点看花了眼。 “一会儿你随便看,上次时间太短,我知道你没看够。” 江沁禾摸了摸小思柔软的发顶,笑着说。 “沁禾姐最好!” 客人没有给样图,但又说希望有些新意,江沁禾就没用传统图案,仙桃贺寿,传统大多数采用一串繁多茂盛的桃枝,多用写意国画做底稿。 为了保留意境,多用着色上稿,只是失误率高,而且用笔不对易晕染。 和白老师商量着,最后选了仙鹤衔桃的图样,工作室没有现成绣稿,江沁禾只能自己先画出来,然后再用复写纸拓印到绣布上。 她负责绣鹤的这部分,剩下的部分就会交给白老师和另外两位研究员来做。 小思动作很快,挑出所需丝线后就端了过来。 绷架下摆了灯,江沁禾正对着半透明的绣布上稿,浅灰色的笔,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一只仙鹤的线稿,随后取下复写纸关灯。 “辛苦了。” 江沁禾接过绣线,对着小思莞尔一笑。 小思的心都要化了,自己上辈子走了什么大运,这辈子才能刚毕业就来沁禾姐这里工作啊,一边工作一边考研,沁禾姐什么话都不说,有时候还会带夜宵给她。 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沁禾姐耐心地教她,每月工资准时准点,还时不时送她礼物和教辅书。 “沁禾姐,你真好。”小思半蹲身子,抱了抱江沁禾:“如果我是男生,我也要娶你当老婆。” 江沁禾闻言,劈线差点劈歪。 小思却突然一拍脑袋,惊讶出声:“我忘了,沁禾姐你已经结婚了。” 脑海里又重复起那夜的尴尬情景,夜色太暗,自己坐在后排,也没能仔细观察沁禾姐老公的样貌,在工作室那会儿,只看了一眼。 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就被姐夫那矜贵冷厉的气质吓到,头恨不得缩进脖子里,当一只硬壳乌龟。 模糊间,她只记得沁禾姐和她老公相貌挺般配的,只是论起气场,她还是更喜欢温温柔柔的沁禾姐。 至于沁禾的老公,更像一只笑面虎。 上一秒还带着笑,下一秒好像直接就会将你五马分尸,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你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小思想到这儿,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沁禾姐,你和姐夫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实在太好奇了,沁禾姐的心理素质到底有多强大,才不会被姐夫吓跑。 笑面虎真的很让人害怕啊。 江沁禾想了想,认真回道:“相亲。” 算是相亲吧,见面,吃饭,结婚。按照简单的逻辑来看,她和裴承喻的的相识,足以称得上一句相亲。 “啊?”小思大跌眼镜。 她以为怎么说也会来个唯美的校园恋爱,再不济也是青梅竹马,然后双双表白,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结果居然是相亲? 说服力很弱啊,沁禾姐人温柔又漂亮,怎么说也该有个一卡车的追求者,姐夫样貌也不差,按理来说也不会剩下,怎么天人之姿的两个人,居然是相亲认识的! “就是相亲。” 江沁禾忽略小思快能塞下一个鸡蛋的嘴巴,手里继续重复着劈线的动作。 绣春心 第16节 “我好难过。” 小思合上嘴巴,悲痛欲绝地瘪着嘴,“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谢女檀郎,我以为你们会有非常浪漫的爱情故事。” “结果,居然是相亲。”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相亲,小思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之前所有对爱情的美好滤镜在母亲安排的几场相亲后,碎了个彻彻底底,渣都不剩。 “相亲很痛苦吗?” 江沁禾看她一脸有苦难言的样子,就随口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相亲的实际情况,而且她也只和裴承喻相过亲,过程也还算愉快。 “可以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小思叹了口气,垂着脑袋:“有时候我宁愿我是黄连,起码这样子我还可以说服我自己,遇上奇葩只是我命苦而已。” “沁禾姐,你都不知道,过年相亲的那段时间,我掉了一大把头发。” 小思大拇指和食指圈起一个圆圈,然后原地晃了下:“这么多,恐怖如斯。” 江沁禾感叹:“是挺多。” “上来就问我愿不愿意以后在家带孩子,还有问我愿不愿意生三个孩子,更有甚者”,小思吸了口气,“还有问我明天可不可以去结婚的。” “相亲又不是发对象,吓得我直接就逃了。” 小思顿了会儿,颇有深度地说:“沁禾姐,姐夫这样护妻又正常的男人,真的是太少见了。” 江沁禾垂眸,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楼梯偶遇裴承喻的那件事,昨晚承喻撒了个小谎。 昨晚和王秘书要说拖车的时候,她特意多问了句,裴承喻办公室最近有没有多什么绿植的事情。 王秘书就当做是随口一问,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裴承喻办公桌突然多了瓶雪柳,还有每天都要换水的诸类事情。 联想起裴承喻下楼时前言不搭后语的借口,还有奇怪的“风水”言论,江沁禾立刻反应过来,裴承喻那会儿撒了个小谎。 只是裴承喻为什么要撒谎,她还不清楚。 实话实说也没有什么不行,不过是一瓶绿植,裴承喻很喜欢的话,她可以给他送到公司,也不用来回折腾。 “沁禾姐?” 小思见她出神,伸手在江沁禾眼前晃了晃:“沁禾姐你要喝咖啡吗?我前段时间新买了一点咖啡豆,我今天带过来了。” 江沁禾不是很喜欢喝咖啡,只是小思的目光实在太真诚,她有些拒绝不了。 “可以多加点糖吗?” 小思行了个绅士礼,“公主殿下的要求,我一定办到!” 作者有话说: 女鹅(若有所思):你很喜欢我的雪柳吗? 裴承喻(冷酷点头) 女鹅(忍痛割爱):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裴承喻(……):我想要的又不是它! qaq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引用歇后语~ 第14章 小公主 绕是已经品尝过咖啡滋味,可当苦咖啡再次摆在面前,入侵鼻腔,萦绕着苦涩味道时,江沁禾还是忍不住蹙眉。 面前缓缓蒸腾上升的热气被吹散。 佟嘉将取回的糖块推到她手边,“抱歉,忘记你不爱喝咖啡了。” “没事。” 江沁禾捡起一颗,放进咖啡中搅拌。 她和佟嘉许多年没有联系,佟嘉忘记自己的喜好也很正常,只是她有点想不通,佟嘉怎么会主动找到工作室,然后约她见面。 像许多久别重逢的人一样,佟嘉动了动嘴角,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问候:“好久不见。” “你最近过得好吗?” 江沁禾停下搅拌的动作,不痛不痒地回道:“还行,不是很差。” 看着眼前妆容精致,比从前那个爱漂亮,爱打扮的女高中生更成熟的佟嘉,她也回问:“你呢?” “怎么突然想回国了。” 高三的时候,佟嘉不告而别,她和陈舒迩还是在开学那天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在这之前,作为佟嘉好朋友的她和陈舒迩,谁都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在外面待得太久了。”佟嘉看她,嗫嚅开口:“而且,有些往事还没有解决。” 大概是那根刺埋得太深,刺得太痛,佟嘉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江沁禾就已经了然。 “你还是恨我吗?” 叫她不说话,佟嘉有些着急,精致的脸上透露着痛苦的神情,说话时大幅的动作差点掀翻面前的咖啡杯。 “没有。” 江沁禾摇了摇头,继续装糊涂:“出国是你的选择,不告诉我和舒迩也是你的选择,和我们无关。” 她想了下,然后补充道:“我们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恨你。” “抱歉,”佟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重新整理了下情绪,这才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你父亲的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旧事重提,江沁禾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人指点,被人用异样眼光可怜的日子。 在青州市上学的那三年,她受了很多委屈,冬天的冷水恶作剧,夏天书本中的虫子,来自旁人的奚落,冷眼,和嘲笑。 当时,陈舒迩和佟嘉,是她唯二的好友。 “佟嘉。”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佟嘉心底一惊,随后看向江沁禾。 “我们之间,你以为只有赵文宾那一件事情吗?” 江沁禾刚才还算和善的面色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佟嘉第一次,在江沁禾的脸上看到这种冷漠,还带着几丝厌恶的表情。 “我说过,你喜欢的人我不会关注,而且,我根本不喜欢李翕然。”江沁禾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太过敏感,可佟嘉。” “你在造谣我离世的母亲,编排我的生活作风,调查我家庭身世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是朋友吗?” 骤然拔高的声音,让佟嘉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从前温软柔弱的江沁禾,现在也成了硬茬。 “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只是鬼迷心窍,年少不懂事,你会理解的吧,沁禾。” 她慌了神,眼神中满是乞求地盯着江沁禾,嘴里重复着不痛不痒的道歉。 “你真的很可笑,佟嘉。” 江沁禾看着佟嘉,根本无法将现在的佟嘉和当初笑着和她做朋友的人联系起来,回忆起只觉得可笑又可叹。 佟嘉和她做朋友,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 她不想再继续掰扯下去,提起手边的包就要起身离开。 佟嘉立刻起身,只是江沁禾快了一步,越过她推门朝着地铁站的方向离去。 刷卡进站,佟嘉就跟在江沁禾身后,紧追不舍。 “沁禾!” 佟嘉冲上来,趁着下楼时一把攥住了江沁禾的手腕,“求求你,沁禾!” 周围的路人都投来奇异的目光,人群自动绕过了两人,佟嘉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可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 “佟嘉!” 江沁禾使劲甩开她的手,声音带上怒色:“我说过了,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也不需要你的什么补偿。” 说完,江沁禾就继续下楼,然后来到角落等地铁。 地铁还有三分钟才到,佟嘉抓紧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地追过来,在距离江沁禾半米的地方停下来。 “沁禾,”佟嘉红着眼睛,继续求她:“你帮帮我好不好?李翕然的母亲她不喜欢我,你就去帮我说几句好话,让她不那么讨厌我就成。” “我和李翕然快订婚了,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求求你了,沁禾。” 地铁提示音响起,江沁禾没有理会佟嘉,随着人群走进车厢。 几秒过后,江沁禾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帮帮我可以吗?等下次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手指滑过屏幕,江沁禾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随后才倚着扶杆,放松似的呼了口气。 她和佟嘉同窗三年,说没有感谢是不可能的,她很感谢佟嘉对她的关照,感谢她愿意在自己落单的时候邀请自己组队。 可江沁禾没有想到,那些不实的谣言,满天飞的零落的家世,随后纷至沓来的恶言厉色,捉弄玩笑,都是佟嘉给她的。 佟嘉喜欢李翕然,可李翕然游戏花丛,女朋友换了一把又一把,即使她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还是被李翕然盯上了。 李翕然大张旗鼓地和她表白的那一天,佟嘉就站在她身边,注视着一切。 即使江沁禾拒绝了李翕然,往后更加谨慎地躲着。 她也知道,即使佟嘉什么都不说,自己也和佟嘉之间有了裂痕,她以为裂痕能够修复,可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 她和佟嘉的裂痕,从开始就存在了。 佟嘉漂亮,即使家世贫穷,可靠佟嘉的努力和成绩,未来有一份高薪工作不是问题。 江沁禾当时不明白,佟嘉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今天,她才明白。 佟嘉其实根本不喜欢李翕然,以前的疏远也不是因为小女生吃醋,而是是因为她想要的,其实是李翕然背后的资源和人脉,想要一块脱离过去跳板而已。 回到明水湾门口,江沁禾这才想起,自己工作室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夜幕还未来临,这会儿天边霞光正好,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秾丽灿烂。 江沁禾索性就这样坐下,不再想什么任务,脑袋放空,双手撑在台阶上,看着远处天边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烧云。 绣春心 第17节 等到火烧云渐渐消失,暖色逐渐被冷色攻占,就连台阶也开始降温,不再过分温暖。 一声停车声打破此刻的平静。 裴承喻下车,推开大门,就看到江沁禾坐在台阶上,侧马尾瘫软在一侧肩膀,正看着他。 眼眶有些红,很像哭过。 “受欺负了?” 裴承喻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柔声问道。 “没。” 裴承喻本想捧着她的脸看看,思虑过后,只是牵起她的一只手握紧,感受着手心的冰凉。 “忘记密码了吗?”裴承喻揉了揉她的手,痞着笑问她:“小可怜怎么不回家。” “嗯,忘了。” 江沁禾顺着他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倒真像个小可怜。 裴承喻又笑,有些懊恼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好,结婚纪念日不好记,明天我就换成你生日。” “你生日你记得住,我也记得住。” 裴承喻的语气太过认真,江沁禾只觉得眼眶很热,鼻子有些酸胀,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将那点哭意成功收回。 裴承喻是继外婆,陈舒迩后,第三个,说记得住自己生日的人。 眼前姑娘眼眶微红,眼睛蒙着一层朦胧水汽,明明很想哭,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睛很黑很亮,借着门口顶灯,裴承喻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十分清晰的缩影。 心里莫名地觉得塌陷了一块,心脏很涨,怦怦直跳。 像是回到初见,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在那个小院,隔着那排薄如蝉翼的屏风,对上江沁禾双眼的瞬间,他也是这种感觉。 江沁禾也在看眼前的人。 他的职业装还穿在身上,脚上的皮鞋因为蹲着而产生褶皱,裴承喻单膝跪地,像是求婚一样的姿势。 平日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却隐隐含着担忧。 像是在沙漠中脱水后极度渴望甘泉的人,江沁禾心里也多了一点切盼,她突然就很想,扑到眼前人的怀里,尽情诉说委屈。 只是,会吓到裴承喻吧。 “谢谢你。” 思虑过后,江沁禾身子微微前倾,轻轻地给了裴承喻一个拥抱。 随后起身进门,回了房。 她匆匆离去,就像是午夜钟声敲响,不得不提着裙裾,逃离盛大宴会的公主。 风中好似还留着她身上的清香,那个刹那,一触即离的短暂拥抱,那种感觉好像还在。 江沁禾很香,很软。 在刚才拥抱的瞬间,裴承喻感受到一阵香温玉软。 手握成拳,裴承喻垂头看了眼地上倒影,突然有些懊悔。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刚才那会儿,回抱她啊…… 江沁禾回了房间,等了很久都没听到裴承喻上楼的声音,于是她来到窗前,掀开窗帘。 裴承喻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她就看到裴承喻起身。 来到门前,伸出手在门前按了几下,随后就响起滴滴的提示音。 裴承喻换了密码。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宝贝们qaq~ 第15章 可怜我 周三上班,江沁禾和裴承喻一起吃了顿久违的早餐。 大概是很久没有同桌吃饭的缘故,江沁禾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前她不会多关注什么,可今天,她总觉得裴承喻会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不舒服吗?” 裴承喻将一碗红枣山药粥推过来,顺便问她。 “我看你精神很不集中,是不舒服吗?” 看着推过来的那碗粥,江沁禾瞬间明白了裴承喻的意思,他以为自己生理期不舒服,所以才四处乱瞟。 “没有。” “那就好。”裴承喻喝了口水,继续说:“你的车停到车库了,但你今天不舒服,所以我送你去上班。” 裴承喻又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按亮锁屏,时间显示早晨八点。 他眼睛含着丝丝笑意,手肘撑在桌上,歪头催她:“江老师,快点吃。” “你上班要迟到了。” 尾调拖长,像极了家长催促熊孩子上学的样子。 江沁禾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立刻反击道:“那裴总呢,据我所知,你的上班时间是早晨七点五十。” 裴承喻挑眉,直勾勾地看着她说:“所以呢?” “想说我也迟到了吗?” 江沁禾点点头。 裴承喻却突然笑了,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声音里浸着宠溺:“迟到扣全勤,我只能靠江老师了。” “求求江老师可怜可怜我,可别让我落魄到去喝西北风。” 大少爷语气真挚,绕到她身后。 随后,他略带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再次传来,江沁禾感觉到披着的头发被扎起,挽了个漂亮的丸子头。 “天气太热,江老师这样凉快点。” 江沁禾被他挽发时不经意触碰电到,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你之前给狗也扎过丸子头吗?” “沁禾。”裴承喻被她逗笑,声音懒洋洋的,“我都是娶了老婆的人,当然要金盆洗手,和以前说再见。” “我专门学的。” 裴承喻打开手机,翻开自己某个社交软件的收藏夹,然后递到她面前:“自己看看喜欢哪个,下次给你扎。” 手机就这样放在她面前,收藏夹的内容一览无余。 编发,盘发。 这样看起来很平常又顺手的事情,不过点一下就可以收藏,这件事在裴承喻身上,就显得很别扭,你很难想象,他会浏览这些教程,还会做好分类。 而他做这些,就为了给她扎个头发。 江沁禾松手,看着手机屏幕逐渐变暗,最终归于黑色。 “没有喜欢的吗?” 身后的人拍了拍她的丸子头,轻声问。 “不是。” 江沁禾抽了张纸擦嘴巴,提醒他:“马上要迟到了。” “放心,不让江老师迟到。” - 江沁禾目送裴承喻驱车离开,走进店里,刚刚好到上班时间。 小思立刻迎了上来,声音止不住地兴奋:“沁禾姐!” “我说今天怎么没见你从地铁站出来,原来是姐夫送你。” 她还傻傻地在地铁口等沁禾姐,左等右等,无功而返时正好碰上姐夫送沁禾姐上班。 隔得稍微有些距离,她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裴承喻在沁禾姐转身离开时,手从车窗伸出来轻轻弹了下江沁禾的丸子头。 “我的车还在修。” 江沁禾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走吧,今天先绣仙鹤的翅膀。” “哦哦,我先去准备材料!” 小思恍然大悟,端上小绣筐直冲楼上。 佟嘉应该是知道自己被拉黑了,今天重新换了新的手机号继续发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拉黑一个,过一会儿又是一个新号,实在太烦,江沁禾索性关机。 仙鹤主体大多为白色系,白色又分为多种不同的颜色,层层过渡,又要讲究细腻和谐。 等到仙鹤的翅膀全部完成,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下午五点。 江沁禾手心满是汗水,吃过晚餐,她又去洗了个澡,这才重新回到绣绷前。 绣布绣上稿以后就不能够再次清洗了,因此,在刺绣过程中必须保持绣布和绣样的洁净,刺绣人的手上也不能有脏污。 还好仙鹤不大,等到晚上九点,江沁禾就全部完成了刺绣。 剩下的桃枝和粉桃就转交给非遗中心,最后装裱,可能用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完成。 小思看到江沁禾出了绣房,和江沁禾告别后就背上包去了地铁站,江沁禾检查一圈,确定没问题后就锁上门关闭工作室。 刚从工作室出来不久,她就看到了一个故人。 一个如果可以,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遇见的故人。 “别来无恙啊,江沁禾。” 绣春心 第18节 李翕然就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附近,手指挟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隔着缭绕烟雾,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这个场景,和许多年前那个放学的夜晚,相差无几。 只不过,李翕然现在的目光更让人犯恶心。黏稠的目光,混杂着夜风,裹挟着灰尘,紧紧地,牢固地扒上江沁禾的每一寸感官。 江沁禾下意识就想要往回走,李翕然却快速跑了几步,拦住她的退路。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李翕然看着江沁禾,掐灭手中的烟,又朝着她靠近了一点。 “我要订婚了。” 江沁禾冷冷开口,“我知道。” “你不好奇我的订婚对象是谁吗?” 李翕然最看不惯她的这幅清高样子,目光在她身上四处打量片刻,微微俯身,刻意放缓声音说道:“其实我还是最喜欢你。” “你漂亮,比我从前交的女朋友都要吸引人。” 混杂着烟味的香水味道让江沁禾连忙退了几步,和李翕然拉开了距离。 她皱着鼻子,声音发狠:“你要是再纠缠不休,我就让你知道,我也能面目可憎地像疯狗一样乱咬,比你以前的任何一任都要不好惹。” 说着,江沁禾的手指摸索着碰上关机键,两人体形差距过大,可只要李翕然敢乱来,她就能迅速报警。 “这么紧张吗?”李翕然看到她的小动作,有些嘲弄:“兔子就是兔子,以为发狠就能逃过被捕猎的命运吗?” 嗤笑一声,李翕然迈着大步就要冲上来抓住她。 江沁禾扭头就跑,即使不知道该去哪里,心跳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她只会跑,也只能一直往前跑。 穿过人群,直到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江沁禾才感觉内心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是裴承喻。 李翕然追上来,看到缩在男人怀里的江沁禾,眼神闪过有一瞬间的诧异。 “帅哥,我女朋友和我吵架,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李翕然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想要递给裴承喻。 可下一秒,香烟就掉在地上,随后被狠狠地踩成渣滓。李翕然刚想发作,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 脸上瞬间多了个深红的掌印,清晰可见,李翕然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发疯似的冲着裴承喻大喊:“你有病吗?” 裴承喻嗤笑一声,冷声开口:“我看你才有病。” “骚扰女性,骚扰别人的老婆,这就是自诩名门的李家的家教吗?” 李翕然显然不信,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江沁禾质问道:“你结婚了?” “提前找的一个临时演员,就想证明你结婚了。江沁禾!我才不信!” 裴承喻舌尖顶了下上颚,像是被他这滑稽的样子气笑了,随后,裴承喻从口袋中掏出戒指,牵起江沁禾的手,缓缓地戴了上去。 “这是我正儿八经的老婆。” 裴承喻牵起江沁禾的手,安抚着还在颤抖的手指。 “我不喜欢和疯子较劲,你们李家是第一个。” 这会儿夜风温柔,也安抚了江沁禾焦躁的心。 手机开机,立刻弹出了许多未接来电的信息,每一个未接来电,都来自裴承喻。 “谢谢。” 裴承喻:“下次别关机,我怕找不到你。” “你认识李翕然吗?”江沁禾想起刚才那会儿,裴承喻讽刺李翕然的那段话。 “见过。” 裴承喻打了个转向,平静道:“李家的连锁餐厅,前年被我买了,改成了公园。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一次他。” “就是明水湾后面的那一片公园。” “你呢?” 裴承喻语气随意,“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的无心一问,让再江沁禾的心湖内激起一阵接连不断的波澜。 复杂可笑的家庭背景,阴魂不散的父亲,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不堪回首的高中,活在冷眼的少女青春,江沁禾想不到合适的句子来说。 “别扣。” 裴承喻转弯,腾出一只手碰了碰江沁禾的手。 大概是太过于纠结,就连江沁禾自己也不知道,左手拇指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一张柔软的纸巾递过来。 “不想说可以不用告诉我。” 白洁的纸巾被揉成团,江沁禾嘴唇张了张,停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高中的时候,和李翕然是同学。” “我拒绝过他的表白,高考后他还来纠缠过,我设计把他引进了那种会所,然后偷偷报警了。” 裴承喻像是很意外,问道:“然后呢?” “李翕然在局子里蹲了快半个月。” 裴承喻踩下离合,车稳稳停下。 江沁禾感到耳尖被轻轻捏了下,裴承喻眸光柔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黑丝绒小礼盒。 “你很聪明。” “这是给聪明姑娘的奖励。” 第16章 单人床 江沁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前已经被打开的丝绒礼盒,柔软的丝绸衬布上躺着一条温润无瑕的玉坠。 极浅的青绿色,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微微的明光。 她将玉坠攥入手心,手指抚摸过玉坠上的镌刻下的纹路,突然又想起那会儿在车上裴承喻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这是对聪明姑娘的奖励。 今天的事情只是巧合,他的那句话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结果,意料之中。 只是江沁禾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礼物的存在。 裴承喻已经送了自己很多礼物,不知不觉间,她的首饰盒里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沁禾垂下眸子,看着手上还未摘下的钻戒,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结果还是被裴承喻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 摘下戒指,江沁禾带上睡衣去了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裴承喻也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干,穿着一身黑色睡衣,捧着书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摇椅是江沁禾按照自己的体型购入的,平时坐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小憩,现在裴承喻坐在上面,长腿居然显得有些拘束。 夜风吹动轻薄的软布窗帘,两人隔着飘起的窗帘,经历了一个短暂又朦胧的对视。 “有事吗?” 江沁禾隔着再次垂下的窗帘问他。 浅色的软布,质地细腻,可以阻挡明亮刺眼的光线,却阻挡不住裴承喻的视线。 隔着一层窗帘,裴承喻看江沁禾,更像是雾里看花。 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乌黑的头发,雪白的小腿。却不能看到她如水的双眸,还有微红的,可爱的双唇。 同样的,江沁禾看不清楚裴承喻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奶奶想和我们视频。” 裴承喻起身,走到她身边,然后十分自然地把手机递给她。 聊天页面上显示着裴承喻和奶奶的对话,奶奶大概是最近迷上了视频通话,一定要和裴承喻和江沁禾这对夫妻视频通话。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五分钟前。 [你们快点,十点钟咱们一起视频聊天。] 裴承喻敷衍地回了个微笑的emoji。 再看时间,距离视频通话还剩下一分钟。 江沁禾环视一圈,自己卧室里到处都是自己的生活痕迹,能证明裴承喻也在这里休息的蛛丝马迹是一点儿都没有。 单人床,一个枕头。 书架上都是她爱看的小说和画册,还有陈舒迩的摄影集,白老师的手绘绣稿,一本裴承喻爱看的书都没有。 “你头发还没干?” 裴承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感觉到湿漉漉的潮意,眉头微皱,“怎么不吹干再出来。” 江沁禾看他还在关心这个,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七分干,我还要抹护发精油的。” “嗯。”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视频通话立刻拨了过来。突兀的铃声瞬间划破了这个寂静的夏夜,两个人都是一惊。 “怎么办?” 江沁禾手中还拿着裴承喻的手机,她有些慌张地开口,“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你那边接电话,你那边起码是双人床。” 裴承喻不以为意,抽出手机,一只手拎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扶她到化妆台前坐下。 他嗓音微沉,眸光清浅,俯身去拿那瓶护发精油。 “江老师,双人床不能代表什么。一起睡在双人床上,也能同床异梦,守着一条三八线互不打扰。” 绣春心 第19节 “有时候,一起睡单人床可能感情更好。” 说完,裴承喻接通视频通话。 老太太见屏幕有了画面,立刻朝着对面挥了下手,笑得和花一样,“晚上好,没打扰你们俩吧。” 江沁禾笑了笑,“没有。” 老太太正要一脸慈祥,正要继续说话,只见孙媳妇背后的人张了口,“不止打扰,奶奶您叨扰得很。” 老太太顿时语塞,咬着牙说:“裴承喻,说话不中听就别说话,我和沁禾聊天,你插什么嘴。” “行。” 裴承喻带着气音回老太太,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混不吝地说:“如您所愿,我闭嘴就成。” 老太太睨他一眼,随后和江沁禾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护发精油倒在掌心,裴承喻大概猜测着,掌心揉搓了十几下,直到掌心微微发热才慢慢将江沁禾的秀发拢入手心。 裴承喻难得这么细致,竟然耐心地给每一缕头发都上了护发精油,最后还不忘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将江沁禾的一头秀发梳顺。 人对于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是很敏感的,而现在,她的整个后背都交给了裴承喻,指腹和耳尖,颈侧的每一次无意接触,都能引起一阵微弱的颤栗。 老太太聊了许久,虫鸣在深夜愈发明显,老太太看了眼时间,打着哈欠问:“你们俩还不就寝吗?” “明天周六。”裴承喻久违开腔。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周六怎么了,不上班就能晚睡熬夜吗?” “你俩快一起睡床上去,明天早起,开车去青州市看望看望沁禾外婆。结婚这么久,我还没见沁禾把你带回去给江涟看看。” 江沁禾本来还想推脱,打算挂掉电话,谁知道老太太像是铁了心似的,一定要监督她和裴承喻睡到床上去。 “……” 江沁禾求救似的望着裴承喻,眼神拼命暗示着怎么办。 裴承喻摸了摸她的头,把手机塞到她白嫩的手里,然后微微弯腰,将江沁禾公主抱起。 和裴承喻一起陷入柔软的那一刹那,江沁禾听到了通话挂断的清脆声音,还有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略有低哑的呢喃。 “江老师。” “恕我冒犯。”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qaq~下章就是入v啦~谢谢宝宝们!!! 允许我介绍下我的拽哥暗恋上位文!《心上喃喃》 【预收】 吕知喃最难过的那一天,在湖边坐了很久,那天她遇到了齐序。 齐序带她去了拳击馆,重拳打在沙袋上,砰砰作响,那一刻吕知喃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哪怕他流连花丛,游戏人间,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她心里还是为齐序留了块地方。 直到后来心愿破碎,吕知喃遇到了齐序那个拽得不行的好兄弟,那人嗤了声,带她故地重游,然后咬着牙戴上拳击手套。 “喜欢他?” 谢之亭回头看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喜欢我,我可比他抗揍。” 她问他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了声。 “齐序带你打沙袋。” “我不一样,我就给你一个人当沙袋。” 第17章 江老师 深夜里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被会无限放大, 更何况,那根本无法忽略的淅沥水声。 作息向来规律的江沁禾,头一次, 失眠了。 另一边, 浴室水雾还未完全消散,床上的人再次起身, 打开灯进了浴室。 路过镜子时,裴承喻停下来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头发凌乱,眉目之中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这种烦躁到极致的心情, 裴承喻上一次感受到还是被裴锺逼着去公司开会的时候。 对了。 今天遇到李翕然那个神经病的这件事, 勉强也能算一个。 青春期的时候,身边认识同龄人大多都有了懵懂的恋爱心思,当时他忙着和裴锺还有林华英两个人较劲儿,早恋那趟车没心思去搭。 大学的时候, 同龄人都正儿八经谈了恋爱,有少数混球成了人间浪子, 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他还忙着和那两人较劲,也没心思谈恋爱。 可今晚, 裴承喻突然就明白了陈年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冲动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心空,心动算是冲动,所以费尽心思把江沁禾娶回来。可当今晚江沁禾被他抱在怀里, 和他一起落入柔软时, 他才明白, 冲动更准确的形容和定义, 应该叫做失控。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才是最要命的。 他刚才那一瞬间,真的很想,很想冒犯她,亲亲她如樱桃般的嘴唇和雪白的面颊。 “……” 裴承喻回神,按了按太阳穴止下自己的胡思乱想,随后认命似的闭上眼睛,打开开关。 于是,那淅沥的水声在一方浴室中复苏。 第二天一早,江沁禾和裴承喻吃过早饭后就一起出发去了青州市。 王秘书休假,今天是换了德叔开车,裴承喻和江沁禾坐在后排,一个靠左,一个靠右。 出了明水湾,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或许是周末缘故,街道上散步逛街的人明显多了许多,还有夫妻俩带着小孩儿一起遛狗的。 车最终停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地下车库,德叔下车然后给裴承喻和江沁禾开了门。 “先生和太太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 德叔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 裴承喻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德叔腰上,摆了摆手说道:“不用。” “你腰椎不太好,以后不用这样子和我还有沁禾说话。” 德叔有些意外,“好,谢谢先生关心。” 走进商场,裴承喻就带着她直奔一楼珠宝专柜,导购员看到两人就立刻挂上微笑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二人有什么需要呢?” 导购员笑容甜美,声音温柔,江沁禾不自觉地也回了一个笑。 “新到的玉镯有吗?” 裴承喻扫了一眼展柜里的黄金和精心雕琢的银饰,随后问道。 “有的,我去给您拿几款。” 说要,导购员就先去对面展柜里取货了。 江沁禾伸手拽了拽裴承喻的衣角,踮起脚尖,凑到裴承喻耳边用气声悄悄说道:“你看玉镯做什么?价格很虚的。” “嗯?”裴承喻缩短距离,也用气音问她:“江老师还知道玉镯的门道?” 周边还有许多柜员,江沁禾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地告诉他:“水很深的。” “这价格一般都要对半看,说不定还要减一点才能算是真正的价格,不太划算。” 江沁禾还想说什么,那位导购员端了一盘摆好的玉镯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踮了会儿脚,江沁禾下去的时候差点崴了,及时横在她腰后的手臂帮她稳住了身形。 裴承喻还在和导购员攀谈,十分投入,像是丝毫都没有关注到她的样子。 “就这款吧。” 他指着摆在中间的一只乳白色玉镯说道。 “这只的价格是十二万九千八,请问先生您是刷卡呢,还是开支票?” “刷卡。” 裴承喻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张卡,递给导购员,“没有密码。” “好的,请您稍等。” 导购员一走,江沁禾没忍住戳了戳他。 “太贵了。” “还行。” 裴承喻拍了拍她的后腰,心情很好,“送给外婆的,不算贵。” “当然,送你也不算贵。” 导购员再一次返回,带着已经包装好的玉镯和卡,裴承喻接过玉镯,然后把卡塞到了江沁禾手心。 “什么意思?”江沁禾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银行卡,困惑地看着他。 “你管钱。” 裴承喻牵起她的手,又坐了几层电梯,来到了商场三楼的一处茶行门店。 “外婆爱喝什庡?么茶,我还要靠江老师给我划划重点,刚才那张卡是给江老师的谢礼?” 裴承喻尾音上扬,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地盯着她。 “那我…这算是收受贿赂?”江沁禾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算。”裴承喻笑意更盛,“不要用这种词语来定义我们之间单纯的师生关系。” “江老师。” 绣春心 第20节 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百转千回,江沁禾被他绕进去了,最后囫囵说了个谢谢。 出乎她的意料,裴承喻对茶好像颇有研究,和茶行老板沟通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甚至能分辨出几种茶香极其相似的茶。 被“临时聘用”的江老师,好像没有了用武之地,只是在裴承喻挑好茶叶后,她拿出刚才裴承喻的那张卡递给老板刷卡结账。 很自然的,她也说了一句:“没有密码。” 老板目光在两人间流窜一番,露出一个笑容,朗声说:“你们夫妻感情不错,钱还是要太太管着,我看这位先生才开心。” 和这位先生交谈的一会儿,老板只觉得无形之中有中压迫感,虽然这位先生面色平淡,谈吐风生,但还是有些不舒服,不是那么亲近。 这会儿和眼前的这位太太在一起,先生的面色明显多了几分温柔,眼睛里也能看出含着笑。 裴承喻抬了抬眼,清清嗓谈笑自若地说:“老板慧眼。” 两个人没逛太久,江沁禾给外婆又挑了两件湖蓝色的外套,一整套天然的蚕丝线,还有一盒绣针才跟着裴承喻回了地下停车场。 东西不算多,可裴承喻主动接过了所有的东西,说是学生体谅老师辛苦,到最后她手里一件东西都没有,只剩孤零零的一张银行卡。 罪恶感登时涌上心头,江沁禾觉得自己像是个压榨学生的导师,只不过自称学生的裴承喻倒是乐在其中。 德叔将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在了后备箱,趁着两人逛商场,德叔还特意买了些水果添在后面。 到青州市的时候正值午后,好在小院前的大树枝繁叶茂,留了一片可以乘凉的阴影,江沁禾还有地方安置裴承喻。 车只能停在下面,东西都是提上来的。 考虑到外婆对裴承喻的看法,江沁禾还是决定自己先进去探探外婆的口风,只能先让裴承喻和东西待在外面。 叶影细碎,样式不一地落在裴承喻身上,留下光影的痕迹。 裴承喻干脆坐在树下石凳上,胳膊垫在脑后倚着树干,就这样微眯着眼睛看她。 “江老师。”裴承喻薄唇轻言,语调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什么时候让我过门啊?” 他伸出手指着头顶天空,声音懒洋洋的,“太晒了。” 江沁禾只能安抚他,柔声说道:“你再等等,我先进去探探我外婆的口风。” “探?” 裴承喻歪头,“我很见不得人吗?” 江沁禾思虑片刻,面色认真地点头回他:“在外婆心里,你可能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嗯…见不得人。” 歪头的那人眼睛弯了弯,像是在笑。 “行,反正见得你就行。” 安抚好大少爷,江沁禾这才轻轻推开门扉,提上精心挑选的丝线走了进去。 还不忘转身小心地合上门。 夏天日头越来越大,高强度的光线会使绣品的衬布发皱,变色,除了早晨可以在院中绣花,更多时候江涟都是在屋内对着窗户绣花。 “外婆。” 江沁禾敲了敲窗户,摇了摇手中的丝线。 “我来看你了。” 江涟立刻停下手中的活,笑着把自家外孙女接了进来,看似在抱怨,话里却是藏不住的开心,“看我就算了,怎么还特意带了东西。” “青州周围有养蚕的村镇,我出去买回来自己也能做绣线。” “外婆,那样你太累了。”江沁禾撒了个娇,打开锦盒:“我特意挑的,还请江主任笑纳!” 江涟笑着收起来,和江沁禾继续聊着天,聊着聊着却发现江沁禾像是有些坐立难安。 看似在聊天,实则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眼神飘忽,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外面。 江涟又想起来江沁禾上高中时,小丫头第一次带陈舒迩回来给她介绍的样子,和现在如出一辙。 “陈舒迩那姑娘回来了?” 江涟问她。 “啊?”江沁禾一愣,像是突然回神似的,“舒迩吗?她还在国外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你在看什么?”江涟气定神闲,“你还带了人回来?” “我确实带了人回来。” 犹豫片刻,江沁禾咬着唇有点心虚地说道:“只不过可能不是一般的人。” 江涟:“什么人?” 江沁禾做了个深呼吸,一鼓作气地干脆道:“裴承喻!” 然后声音又弱了下去,嗫嚅着补充道。 “也就是您嘴里的那匹恶狼。” 作者有话说: qaq啾咪! 第18章 小虾仁 片刻后, 三人围坐一桌。 江沁禾紧紧挨在外婆身边,对面坐着看着眉眼十分柔和的裴承喻。 微风拂过,裴承喻笑了笑, 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螺旋下落,最后完全蜕去外皮, 露出浅黄色的香甜果肉。 苹果被从中间分开,挖去果核,一半给了江沁禾,另一半放到了江涟面前。 “外婆, ” “谁是你外婆。”江涟打断, 有些语气不善地嘲讽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姓裴的外孙。” 江沁禾直到外婆对裴承喻看法,也直到外婆是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看准时机,她悄悄地移动手指想把那半苹果挪过来。 “啪!” 手背上挨了一下, 随后就听到江涟严肃地说:“胳膊肘就算了,怎么手指头也往外拐。” 这是在强调裴承喻的外人身份。 江沁禾咳了下, 给裴承喻递了个眼神,让他别在意。 对面那人也眨了眨眼,颇有心领神会的样子。 “江老师。”裴承喻胸有成竹, 再次将苹果递过去,“一会儿氧化了就不好吃了。” 江沁禾眉心突突直跳。 裴承喻喊外婆江老师,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尤其是在裴承喻天天喊她江老师的情况下。 “牙口不好, 心领了。”江涟把苹果递回去, 随后站起身子回了绣房。 裴承喻看了眼苹果, 又看了眼吃苹果嘎嘣脆的姑娘, 单手撑着下巴问她:“什么意思?” 心领的是苹果,还是他今天来这一趟,默认的态度,是承认了他的身份,还是想着随便打发应付过去。 姑娘嘴巴塞的鼓鼓的,和小仓鼠一样。 “不知道。”江沁禾咽下苹果,猜测着说:“我觉得留你吃顿饭应该没问题。” “起码,不会在我吃饭的时候,你在外头喝西北风。有师傅一口肉吃,自然也有徒弟一口汤喝。” “那先谢谢江老师。”裴承喻轻挑眉梢,“我也算是拜入高门,吃喝不愁了。” 江沁禾:“……” 她现在听他喊江老师,真的会浑身发麻啊。 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 如她所料,外婆果然留裴承喻吃了顿饭。 只是她这个师傅吃上了肉,裴承喻这个徒弟却没能喝上汤,汪阿姨今晚没做汤,只做了两个素菜,还有一条红烧鲤鱼。 江沁禾不爱挑刺,就先从鱼尾巴上挑肉吃,一次挑一小块,害怕喉咙卡刺,还要仔细些慢慢抿着吃鱼肉。 盘中的鱼肉吃的差不多时,江沁禾面前突然多了一个小盘,小盘上放着一块沾着酱汁的鱼肉,鱼肉松松软软,一点儿刺都没有。 “我视力不错,鱼刺应该挑光了。”裴承喻有些得意地看着她,江沁禾总觉得他身后像是有尾巴在摇,就和巧克力一样。 “这儿。” 盘子上多了一双公筷,公筷指着鱼肉的一块地方。江涟抬了抬眼皮,风轻云淡地点明:“这儿还有一根没挑干净的。” 裴承喻挑走,眼睛眨都不眨地说:“这下没了。” 生怕裴承喻刚才吊儿郎当的那句话惹外婆不快,江沁禾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乖乖地继续吃饭。 等到下一盘挑干净的鱼块送到面前,她又不由得绷紧了身子,飞快地把鱼块夹到碗里,生怕两人又在找鱼刺。 “慢点吃,小心有刺。”江涟淡声提醒道。 “没事,你尽管吃。”裴承喻眯着眼睛对她笑:“我这次检查过了,一定没刺。” 一场刀光剑影的晚饭总算结束,那一份红烧鲤鱼恐怕是大半部分都到了她肚子里,江沁禾没忍住,悄悄打了个饱嗝。 太撑了。 裴承喻像是故意较劲一样,如果不是外婆拦着,今晚这一整盘鲤鱼恐怕都要送到她肚子里。 于是江沁禾出去散步消食,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裴承喻又坐在石凳上。 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头,晕出浅浅月光。 夜风吹拂,带起树叶的沙沙声。 裴承喻打了个哈欠,“回来了?” 绣春心 第21节 “嗯。”江沁禾看他眼眶微红,手背上也多了几个蚊虫叮咬出的小包,“你在这儿等了很久吗?” “没。” 裴承喻拍了拍胳膊,姿态恣意。 “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 “哦。”江沁禾看他胳膊上的红印,“那你还不回去吗?你的胳膊好像很红。” “回去。”裴承喻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语气寡然:“回哪?” “明水湾还是锦绣园。” 江沁禾走到门前,推开大门:“回院里。” 这会儿回明水湾,回去也太晚了,更何况是回锦绣园,回去估计就凌晨了。 裴承喻:“哦。” 起身揣兜,裴承喻紧跟着江沁禾回了小院。 汪阿姨已经收拾好了客房,见江沁禾回来,立刻笑着走过来:“给你换了新被子,晒了很久,房间里还特意摆了束百合。” “谢谢汪阿姨。” 江沁禾突然又想起裴承喻,又问:“汪阿姨,那他呢?” 汪阿姨看向江沁禾指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地立刻移开目光,凑近了才小声说道:“你隔壁那间厢房,江主任安排的。” 怕她忧心,汪阿姨又补了句:“我肯定不会苛待你老公的,被子床单也都换了新的,你放心就好。” 说到这儿,江沁禾心下也明白了,外婆这是在给裴承喻下马威。 富家公子哥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哪里睡过小厢房,更何况,那间厢房还是江沁禾这间房子之前带的小库房,以前还是她用来染丝的。 后来有了工作室,就重新补了堵薄墙,分成了一个小厢房。至于染丝,外婆不怎么染,就直接在院子里搭了个极小的染池,这间厢房也自然而然的空下来了。 小厢房面积狭小,最多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放不下。 汪阿姨这算是尽力了,外婆想让裴承喻吃点苦头,汪阿姨也不能多说什么。 “我知道了,汪阿姨您费心了。”江沁禾点头道谢。 汪阿姨:“小事,那我就先去休息了啊,你也早点休息。” 江沁禾:“好。” 裴承喻跟在江沁禾后面,看着江沁禾抬脚进门,顺着就跟在后面,谁料前面那人转身就把门关到只剩下一条小缝。 “做什么?” 江沁禾下巴朝着旁边送了下,有些歉意地说:“旁边,隔壁那间房才是你今晚的归宿。” “行。” 裴承喻应下,反正他也知道肯定没好果子吃,和江沁禾说了声晚安后就迈着步子去了隔壁。 看到房间一览无余的全貌时,裴承喻才明白了刚才江沁禾脸上的那抹愧疚和歉意从何而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裴承喻原地嗤笑一声,在外面的洗漱间洗漱过后,屈着身子躺上房间里这张唯一的小床。 这间厢房和江沁禾那边只有一堵薄墙,躺在床上,裴承喻能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江沁禾在看电视。 人声嘈杂,还时不时伴着富有节奏感的bgm。 掌声停止,听到好像是主持人在走流程,然后又是一阵掌声和有点偏浪漫的背景音乐。 “让我们有请第一位男嘉宾,大家掌声!” 裴承喻:…… 他看了眼面前光秃秃的墙,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小床上,耳边不断地传来第一位男嘉宾自我介绍的声音。 江沁禾在看相亲节目。 他一个人躺在这张小床上,孤枕难眠,而江沁禾,她居然在看野男人的自我介绍? 裴承喻捞过床头小柜上的手机,打开和置顶的聊天页面,毫不犹豫地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对面瞬间响起声音。 江沁禾无聊,想着还不困就打开电视随便看了个节目,这才刚看到选择心动嘉宾这一环节,手机就突然亮了起来。 “怎么了?” 江沁禾接通视频通话,屏幕那边立刻出现裴承喻略带幽怨的脸。 “还不睡觉吗?” “不睡,我还不困。” 江沁禾也问他,“你也不困吗?” 她记得那会儿裴承喻还在院外打哈欠来着,应该是困了。 现在还不睡,不会是因为床太小吧。 那张床还是她上高中时候睡的,全长一共才一米八,宽度也才一米五左右。 “那个,”江沁禾关掉电视,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晚,她低声问道:“你的腿可以伸直的对吧?” 对面一声冷笑。 “江老师。”裴承喻沉着声音,问她:“你知道虾仁吗?” 江沁禾:“知道。” 裴承喻弯着手背,做出一个弓着的样子,语调松散,像是在开一个普普通通的玩笑。 “我现在,就和这样姿势的虾仁差不多。” 江沁禾眨巴着眼睛,和哄小孩儿一样柔着声音:“你先委屈委屈,明天就可以回明水湾睡大床了。” “哦。”裴承喻显然不吃这一套,“可我今晚就想睡。” 他轻轻掀了掀眼帘,似笑非笑地说:“我一刻都不能离开我的大床,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轰隆——” 窗外突然一声闷响,几秒过后,就下起瓢泼大雨,疾风骤雨,窗上树影飘摇。 小院里的石板被砸出清脆声响,江沁禾缩进被子里,笑着回他:“这下子好了,你一刻也不能离开你这张小床了。” 说完电话挂断。 大雨滂沱,裴承喻意外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偷笑声。 行吧。 小床就小床,他本来也没打算要卖惨,然后跑过去蹭江沁禾的大床。 第19章 想亲她 一夜大雨, 江沁禾醒来的时候,院中只剩下小小的积水潭还能证明昨夜的那场雨。 空气清新,飘着青草鲜花的味道。 裴承喻也推门出来, 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站在院子里张开双臂的人。 “你在做求雨仪式?” “……” 江沁禾放下双臂, 回头看他。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裴承喻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一只眼睛半眯,另一只眼睛微微睁开看她。 “没。”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江沁禾视线微偏,尽量放松语气问他。 裴承喻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伸了个懒腰, 语气平平:“还行。” 见她松了口气, 裴承喻再次开口,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调子:“腰间盘应该是突出了。” “啊?”江沁禾愣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腰间盘还突出啊?”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也没听王秘书和章阿姨提起过。如果真的腰间盘突出, 那昨晚下雨弯着腰睡了一夜,应该很难受吧? 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愧疚, 江沁禾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裴承喻扯了下唇角,随意地补充道:“开个玩笑。” “你不会信了吧?”裴大公子摊手, 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狗才信。” 江沁禾气哼。 “哦。”裴承喻若有所思,“我觉得巧克力也不会相信的。” 江沁禾:“……” 她不想说话了,余光看到汪阿姨走出来, 江沁禾立刻走了过去。 “汪阿姨。” 汪阿姨看到两人, 笑着说:“洗漱好就过来主屋吃饭吧, 今天特意煮了姜汤, 驱驱寒气。” “好。” 洗漱过后, 江沁禾和裴承喻一起去了主屋吃饭。 和昨天一样的位置安排。 江沁禾喝了口姜汤,立刻就品出是外婆的手艺,“外婆,你今早……” “食不言寝不语。” 江涟打断。 绣春心 第22节 江沁禾把后半句“起那么早就是为了做姜汤”咽了下去,然后端着碗悄悄回了句知道了。 明明昨晚吃饭的时候还在说话。 今早就不可以了。 直到在回明水湾的路上,听到裴承喻打了个喷嚏,江沁禾才明白了外婆刚才那会儿为什么打断她说话。 外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看不顺眼裴承喻,安排裴承喻去睡了小厢房,但实际心是软的,见裴承喻对她不错,也不由得减少了几分偏见和不喜。 早上起来,还特意煮了姜汤。 这样想着,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江沁禾打开微信。 [白老师:沁禾,打扰了。] [白老师:下周能来一趟非遗中心吗?我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江沁禾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把手机放回去,江沁禾突然又摸到一张卡片,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昨天在商场时裴承喻塞给她的那张卡。 不知道有多少存款,只是可以随随便便刷出十多万的卡,还是太贵重了。 “裴承喻。”江沁禾紧紧攥着卡,“那个,你有卡在我这里。” 裴承喻闻言看她一眼,“哪一张?” “昨天那张。” 江沁禾将手中的银行卡递过去,“还给你。” “还给我?”裴承喻没懂她的意思,下颌微绷:“我裴承喻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太贵重了。” 江沁禾对上他的有些冷的目光,语气坚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张卡我拿着不太合适。” 赵文宾的纠缠,复原工作室,还有李翕然。 每一件事,江沁禾都记在心里,可收下裴承喻的这张卡,她有点做不到,这样子好像对裴承喻不公平。 她卖掉以前的房子用来帮助非遗中心渡过难关,然后搬进明水湾,和裴承喻结婚,也有这重考虑,不全是赵文宾的缘故。 在江沁禾心里,和裴承喻结婚,是自己占了便宜。这张卡,她还是不能接受。 “江老师。” 裴承喻语气不善,阴阳怪气地说:“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是在同一张户口本上的夫妻吗?” 德叔等了很久,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才提醒道:“那个,先生太太,已经到明水湾了。” “嗯。” 裴承喻先下车,那张卡就停在空中,过了半晌江沁禾重新收回和德叔道谢后下了车。 那张银行卡还是没能还给他,江沁禾去了三楼绣房,打开灯后坐下来开始刺绣。 她不知道自己想绣什么,只是胡乱抽了几根丝线,合线后就开始在绣布上刺绣。 一针又一针。 脑子里很乱,全都是刚才裴承喻反问她时的表情。 他没笑,说话也是冷嘲热讽。反问她的时候,像是经年不化的雪顶,很冷,让人不敢靠近。 白老师说过,婚姻关系里至亲至疏。 只要等到关系需要破碎的那一天,无论在外人看来有多恩爱,两个人绝对会划清界限,清清楚楚。 就像母亲和赵文宾,赵文宾从前也是人人称赞的模范丈夫。 可母亲一离世,他就立刻再婚,还有了个和她一样岁数的女儿。 母亲在赵文宾口中,是从不会体贴人的铁石心肠,她在赵文宾口中,是不听管教的逆女,江家的所有人,在他口中都是拖他后腿的包袱。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一滴血落在雪白的绣布上,很快就在布上洇出一团明显的红色痕迹。 江沁禾下意识地想擦去痕迹,然而血液早已经干涸,不偏不倚地落在绣品上。 她绣的,是裴承喻的裴字。 线条稀松,走线潦草。 - 海风迎面,夜幕下的海水变成了深黑色。 陈年刚下车,就看到裴承喻一个人坐在海边,身边摆着几瓶已经喝空了的酒瓶。 裴承喻穿着白色短袖,一条黑色的工装裤,头低垂着,双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整个人都沉着,如同夜色下的深海。 十几米外,陈年父亲的烧烤摊热闹异常,和裴承喻这边像是隔了厚厚的一堵墙,断绝了所有声音。 “喂。” 陈年也不管身上还穿着西装,直接就坐了下来,“你没事吧,大晚上在这里装深沉?” 他刚才还在酒局上,一接到裴承喻的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结果就看到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坐在这儿。 “你觉得。” 裴承喻张口,声音嘶哑的要命。斟酌几番,他换了种问法:“你觉得,我算好人吗?” 陈年仔细想了下,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应该算。” “那你觉得,我算好丈夫吗?” “啊?”陈年惊讶,“这是什么问题?” 他又不知道裴承喻和江沁禾平常怎么相处,再说了,好丈夫的标准他也不知道。 只是裴承喻这一问,陈年立刻就明白这人的反常一定和江沁禾有关。 于是心下一狠,陈年想了个最坏的结果:“江沁禾要和你离婚?” 话音刚落,陈年额头一痛,挨了裴承喻的一个脑瓜蹦。 “没。” “我今天好像不该生气。”裴承喻顿了下,嗓音也是闷闷的:“我知道她想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我忍不住。” 江沁禾对婚姻很不信任,他和江沁禾,更像是朋友。 陈年接着问:“所以你就忍不住和她生气了?” “吵架了吗?” “没。”裴承喻的手在沙滩上画圈,一圈又一圈。 “我今天和她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哦。” 陈年点头,想着裴承喻那出神入化的阴阳功力,突然就有点担心江沁禾那边。 “我想亲她。” “咳咳咳……”陈年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大跳,被呛了几下:“我说,这句话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裴承喻嗓音淡淡的,手下继续画圈:“我喜欢她很久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我不希望我和她变得和裴锺还有林华英一样,永远被绑在没有一点感情的婚姻里,过得那样煎熬。” 他看够了,裴锺和林华英一起过了半辈子,永远都被家族利益捆绑着,两个人同床异梦,关系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然后完成任务一样,生下再养大他和裴启铭。 和江沁禾结婚后,本来想着让江沁禾喜欢上自己,结果现在好像越走越偏,江沁禾好像把他当朋友了。 “那你想让江沁禾彻底喜欢上你吗?” 陈年扬了一把沙子,把裴承喻那会儿画的圈全部盖了起来,沙子拱成一个小土堆。 彻底喜欢。 这句话的诱惑力威力十足,陈年看到裴承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你要学会放风筝,你太着急了,你试着冷下来,给江沁禾留足时间去感受缺少你的生活。” 陈年伸出手,在空中摆出放风筝的姿势。 陈年说的头头是道,空中两只手的距离拉近,像是扯风筝一样,“等到她觉得不习惯的时候,你再重新拉线。” “多谢。” 裴承喻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道谢后就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陈年还沉浸在大少爷从金口说出的多谢二字,可目光触及身侧七倒八歪的酒瓶时,脸色瞬间一变,连忙起身朝着裴承喻那边跑过去。 “喂!裴承喻!” “喝酒了不能开车!” 作者有话说: 恶狼也要学习pull and push。 小小别扭,两个宝宝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啦! 第20章 她很忙 江沁禾到约定好的茶楼时, 时间是晚上八点。 走进茶楼,报了房间号后侍者就领着她到了包间。 包间里坐着白老师,还有一位不认识的, 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 “你好, 江沁禾。” 青年男人立刻笑了笑,站起身子伸出手来:“久仰大名, 我姓韩,江小姐你好。” 绣春心 第23节 三人坐下,桌上很快摆上了茶点,还有三份精致的果盘, 桌子中央摆着插着鲜花的瓷瓶。 韩先生喝了口茶, 从手提包中抽出两分文件递给两人:“这个是景川市旅游局暂定的项目,打算联合青州市开展一次非遗展,想着发展下文化旅游。” “这个非遗展览,目前是想要拜托咱们非遗中心来做的, 这个文件二位可以先看看。” 白老师收下文件,“那好, 我们先考虑考虑。” 才过了不到十五分钟,江沁禾就看到男人的脸色有些奇怪。 男人看了眼手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站起身,语气焦急:“抱歉,我家里突然出了事, 我大概要先离开了。” “先走一步, 账单我已经结算过了, 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说完, 男人就快步离开了。 江沁禾这才翻开文件, 指着最后一页的某个地方开口:“白老师,这份文件没有公章。” 没有公章的文件,没办法保证有效性,就算出了问题,也不能够作为证明。 白老师看了一眼,果然没有公章。 “这份文件大概看看就好,过段时间我再约个日子,和旅游局那边的人好好谈谈。” 江沁禾点头,“好。” “诶?”白老师刚喝了一口茶,突然瞥到江沁禾手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是枚钻石戒指。 戒指? 戒指! 江沁禾不是那种喜欢在手上带装饰品的人,不戴手链,也不戴手表。再加上要刺绣,也从来不做美甲,刚才看到手上亮晶晶的东西,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你结婚了?” 白老师一脸震惊地猜测,“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请我参加婚宴啊。” 手上的戒指那天裴承喻给她带上后,她就没再放回去,每天就顺手带上,这着天都成习惯了。 “白老师,”江沁禾喝口茶润了下嗓子,“我结婚有一段时间了,婚宴,我们俩都不太喜欢热闹,就没办。” “啊?” 白老师大吃一惊,嘴巴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婚宴怎么能不办呢,万一人家里以为拿捏住你了怎么办?” 白老师叹了口气,手直拍大腿,追着问:“那男方家里人说过什么时候给你补婚礼吗?” 江沁禾想了想,裴家对于裴承喻的婚事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老宅一趟也算是简单认识了下。 她摇头,“没,不过这个也不…” “我的天啊!”白老师深深吸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她:“你还在为那边开脱?” “沁禾,我教你这么多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孩儿这么叛逆。” 江沁禾默默闭嘴。 “你外婆呢?”白老师又问,“你外婆什么看法。” 江沁禾:“外婆,外婆没说什么。” 白老师哀呼,“江主任果然是人老了,这头脑也跟着不清醒了,你的婚姻大事怎么也不把关把关。” 说了好长时间,白老师终于想起已经快十点了,这才拉着江沁禾出了茶楼。 白老师打了车,要上车时突然回头看着江沁禾,一脸严肃地开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坐地铁,然后再打的。” 她今天出来没开车,想着刚好错开上下班高峰期,坐地铁可能更方便点。 白老师今晚再次受到暴击,她根本不敢去想象江沁禾的婚后生活,只能怜爱地闭了闭眼。 没有婚礼,晚上也不说来接一下人,还要姑娘家家的自己坐地铁回去。 所嫁非人啊。 嘴里劝离婚的话转了又转,白老师还是没狠下心,只是多安顿了几句,让江沁禾回家路上记得发个定位给她。 有状况随时联系。 “好。” 江沁禾替白老师关上车门,挥了挥手,然后才往最近的一个地铁口走过去。 茶楼距离最近的一个地铁口大概有三百多米,路上还需要过一次红绿灯。 江沁禾到马路旁时,还有十五秒的倒计时才可以通行,她就低着头开始看着左右脚步交替踏地来打发时间。 路旁却突然停下一辆车。 她抬起头,刚想说一句不需要打车,只是过马路。却意外对上半降车窗后的一张脸,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裴承喻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驾驶座上的德叔笑着开口:“太太,快上车。” 江沁禾坐上车,紧紧地靠在另一侧。 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银河,上车后,江沁禾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于是按下车窗视线望向外面。 窗外景色不断倒带,被速度塑造成彩色的河流,不断在视野中流动。 她和裴承喻,应该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半个月前还能互相开个玩笑,一起同桌吃饭的人,现在连坐在一起江沁禾都有些不习惯。 这半个月来她不怎么回明水湾,工作日一般都留在工作室或者是非遗中心,只有要拿绣样时才会抽时间回明水湾一趟。 听章阿姨和王秘书说,裴承喻这半个月好像也没怎么回过明水湾。 - 江沁禾和裴承喻半个月来头一次一起回明水湾,章阿姨高兴的不得了,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明水湾给两人准备早餐。 花样繁多,各种各样的早餐摆了满满一桌。 两人正在吃早餐,门铃却突然响起来。 章阿姨过去开门,就看到陈年迈着步子,满脸笑容地牵着巧克力走了进来。 “裴承喻!”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天降奇兵!” “有了巧克力你就不怕没有进展了,小姑娘最喜欢狗狗了。” 章阿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年就一边大喊一边牵着巧克力一路冲到了饭厅。 三人一狗,裴承喻和陈年之间眼神暗潮涌动,巧克力则流着哈喇子一脸兴奋地盯着江沁禾手里的小笼包,口水都要到流到地上。 章阿姨匆匆跟上,抱歉道:“不好意思先生太太,我没拦住。” 陈年挪开视线,看到裴承喻对面的江沁禾后,突然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那个……”江沁禾晃了下杯子中的果汁,对着陈年笑了笑:“你要来一杯吗?” 刚才说话声音那么大,应该很渴吧。 “不了谢谢哈,”陈年尬笑两声,“对了!我是陈年,我是来送狗的哈哈哈。” 巧克力十分配合地汪汪汪了几声,坐在原地对着江沁禾摇尾巴。 “你来做什么?” 裴承喻皱眉,紧紧盯着陈年。 陈年当机立断,脑袋转了几圈:“今天不是周末吗,我和许秀雅打算去打台球,我来问问你去不去,顺便把巧克力给你送过来。” 说完,陈年挠了挠头补充道:“哈哈,就是这样。” 江沁禾吃完,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起身背上包,“那我先走了,我今天还有工作,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诶诶诶。” 陈年看着越过自己径直出门的江沁禾,门一关上他立刻回头对着还在吃饭的裴承喻控诉道:“裴承喻!我让你放风筝!不是让你当哑巴!” 气死他了。 “她说了,她有工作。”裴承喻喝了口果汁,心平气和地说。 “裴承喻!”陈年快要原地爆炸,嗓子快要冒烟:“你是真小白啊,你怎么不想想,许秀雅会叫你打台球吗?” “她叫巧克力都不会叫你,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都不说邀请下你老婆!” “她很忙。”裴承喻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淡淡的。 最近半个月,听章阿姨说她都没回过几次明水湾,就算回来也只待一会儿。 陈年:“……” 陈年放开拉着巧克力的牵引绳,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裴承喻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果汁入喉,平息了喉咙中的烈火,陈年往后一仰,发出来一句感慨。 “孺子不可教也。” “你干脆天天陪着她去加班算了,你也别在公司忙着搞什么时装了,干脆辞职跑到非遗中心,然后在门口天天等你老婆,风吹日晒,海枯石烂,等她心软然后收你为徒,你们上演一段师徒旷世爱恋……” 陈年还在滔滔不绝,下一秒就被一个包子就塞住了嘴巴,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闭嘴。” 陈年拿下包子,看他一眼:“我这也算可行之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烈女怕郎缠’。” 裴承喻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一脸无语地看着陈年,随后慢慢勾起唇角喊他名字:“陈年。” 陈年顿时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底气不足地看着眼前笑眯眯到有些渗人的裴承喻,结巴道:“怎……怎么了?” “你真是个聪明人。”裴承喻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同时还不忘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 陈年顿时觉得脊背发凉,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绣春心 第24节 2的开头来啦!wooh! 第21章 在冷战 裴承喻最终没去打那场台球, 留在家里陪巧克力玩了一下午。 一周后,非遗中心与旅游局的合作经过二次商议最终敲定,预计次年五月份开展。 江沁禾开车行驶在从非遗中心回明水湾的路上, 突然想起那会儿在办公室和白老师的谈话。 备展的地点定在青州市的香华镇,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一周后非遗中心出发去香华镇, 非必要不会返回景川市。 也就是说,从今年九月份到明年的五月份,这八个月,她可能没空回景川市。 也没空见裴承喻。 “你自己想好, 这事情能通知家属就通知家属, 我说的可不是江主任。” 白老师话锋一转,“我说的是你那个便宜老公。” “能让你连婚礼都不要就嫁的人,看样子你对他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感情。” “老师,我……”话到嘴边, 江沁禾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又收了回去。 白老师催促, “快回去吧,下周一咱们就出发去香华镇。” 江沁禾没话说了,先开车去了工作室, 把剩下的订单全部安排好,回到明水湾时,巧克力正趴在门口晒太阳。 “汪汪!” 江沁禾下车, 巧克力凑上来围着她转圈, 然后跟着江沁禾回了房。 “太太?” 章阿姨正在浇花, 看到江沁禾回来有些意外地问:“您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吗?” 眼看着章阿姨就要停下手中的工作去给她做点心, 江沁禾叫住章阿姨:“章阿姨, 不用了。” “我今天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不用给我做点心。” 闻言,章阿姨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良久,章阿姨才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啊?” 江沁禾已经和巧克力去了二楼衣帽间,楼上响起了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 章阿姨瞬间如临大敌,她知道最近先生和太太在闹别扭,只是最近两人同桌吃饭时,也能聊几句天。想着关系缓和,她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现在太太居然要收拾东西离开。 事态已经如此不可控制了吗? 章阿姨连忙放下手中的喷壶,一路跑上二楼,来到衣帽间。 行李箱摆在地上,江沁禾正一件一件地往里面放衣服,巧克力还在旁边帮忙叼装衣袋。 傻狗! 章阿姨上前从巧克力的嘴里接下衣服,然后走到江沁禾身边,“太太,需要我帮忙吗?” 江沁禾看了她一眼,接过衣服笑着说:“不用了,我衣服不用带太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哦。”章阿姨干巴巴地回应,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 “太太是要回青州市吗?” “不是。”江沁禾一边收拾,一边回答她:“非遗中心有工作,我这应该算是出差?” 章阿姨放下心,也蹲下身子帮着江沁禾收拾行李。 巧克力也跟在江沁禾后面,等江沁禾装好一件衣服,就立马叼过去交给章阿姨,配合效率高,不过半小时,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 江沁禾带上行李箱,和巧克力还有章阿姨告别以后,又重新回到了非遗中心。 一下车,江沁禾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舒迩一头长发成了齐肩短发,一身黑色短袖和黑色中长款半身裙,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望着她。 “舒迩!” 陈舒迩嗯哼了下,张开双臂迎接江沁禾的拥抱。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来了非遗中心?” “头发变短了,”江沁禾又揉了揉陈舒迩的脸蛋,嘟囔着:“脸也晒黑了。” “好啦好啦。”陈舒迩把江沁禾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又揉了揉江沁禾的脑袋:“想回来就回来啦,上周就回来了。” “问了外婆,说是你最近要忙这个展览,我就收拾好东西来了非遗中心。” 陈舒迩捏了下江沁禾的脸颊,笑得开心:“我陪你一起去香华镇,顺便放松放松心情。” “陈舒迩,你最好!” 陈舒迩:“好啦,进去吃晚饭吧。” 吃过晚饭,江沁禾和陈舒迩又一起去嘉和山庄里的温泉泡了会儿,回来又躺在同一张床上聊了好久,等到江沁禾犯困,昏昏欲睡时,一通来电瞬间赶走了所有的睡意。 接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江沁禾眯着眼睛看清楚了来电人的姓名。 裴承喻。 江沁禾瞬间从床上坐起,吓了陈舒迩一跳,嗓音困倦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午夜凶铃吗?” “不是。”江沁禾咽了下口水,微怔着说:“我感觉比午夜凶铃还可怕。” 午夜凶铃她可以不回答,可是裴承喻的电话,明摆着就是来问她的。 “啊?什么意思?” 陈舒迩从被子里爬起来,凑到江沁禾肩头,看了一眼屏幕。 “裴承喻?”陈舒迩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有些不解地问:“这谁,你大学同学吗?” 陈舒迩半眯着眼睛,脑袋晕晕乎乎地接过手机,看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和江沁禾高中时有这号人物,只能猜是江沁禾的大学同学。 “不是。” 话在喉咙里上上下下,江沁禾给自己在心里打了个气,然后说:“这是我老公。” 与此同时,陈舒迩正好按下绿色的接通键。 屏幕上显示着通过时长00:02。 陈舒迩闻言睁大眼睛,整个人清醒得不行,连忙把烫手山芋还给江沁禾。 “沁禾?” 裴承喻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浓浓的倦意,声音很轻地喊她的名字。 江沁禾轻手轻脚地缩进被子里,小声说:“我在。” “注意安全。” 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一句极其简单的嘱咐,没等她回话,屏幕就已经退出了通话页面。 这通电话,只用了十三秒。 “结束啦?” 陈舒迩用被子捂着嘴,用气声偷偷摸摸地问她。 江沁禾点头,“挂了。” “裴承喻说什么了?”陈舒迩立刻凑上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这短短几秒钟的对话。 江沁禾:“他让我注意安全。” “这就没了?”陈舒迩一把抛开被子,凑到江沁禾面前,鼻尖对着鼻尖:“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了。”江沁禾放下手机,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只露出那双精致的眉眼。 陈舒迩躺回去,裹着被子靠在江沁禾身边,问她:“你不开心?” “没。” 江沁禾对上她的眼睛,睫羽轻轻颤动。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说话时像是被罩了起来,声音有些沉闷地说:“我们应该是在冷战。” “冷战?” 陈舒迩不太相信,开始给她分析起来:“小禾苗同学,据我所知,再根据刚才那通电话推断,你说的这个冷战结论还不能够完全成立。” “你见过冷战的情侣会在深夜特意打电话来关心的吗?” “我们不是情侣。”江沁禾默默反驳。 “……”陈舒迩一时语塞,重新换了个条件问她:“ok,那假设你们是情侣,根据你已有的生活经验,你觉得要是真正冷战的人会给你在深夜打电话关心你吗?” 江沁禾慢慢摇了摇头,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不就得了,裴承喻可能就是想你了而已。对了,你要去工作你报备了没?” “没。” 真相大白,陈舒迩实在撑不住,施施然打了哈欠:“那就对了,小禾苗。你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他又不知道,辛辛苦苦一天,结果晚上回来老婆没了。” 陈舒迩神色认真,分析时语气十分笃定,像是专门研究感情的专家。 江沁禾感觉,看陈舒迩的时候,她的头上好像有一个光环,光环上刻着四个大字,专业人士。 “他单纯担心而已,你也别不开心了,睡觉吧小禾苗。” 说完,陈舒迩就闭上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着江沁禾就开始睡觉。 陈舒迩睡眠质量很好,刚说完一会儿就靠着江沁禾睡得香甜,夜风送来凉爽,夹杂着花香,还有湖水的清澈气息。 静谧的夜晚,让人凝神静气,可是江沁禾却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伸出手把触手有些冰凉的手机重新拿回来,然后打开微信,来到和裴承喻的聊天页面。 [江沁禾:我要去香华镇工作,可能需要八个月。] 消息发出的瞬间,江沁禾又有些后悔,然后迅速撤回了才发出去几秒的消息。 绣春心 第25节 心跳止不住地加速。 像是上学时,坐在最后的一排的她突然有一天被老师注意到,给了她一个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机会。 心跳很快,脸很红,很久都缓不过来。 正当她打算将手机放回原位时,微信的右上角多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小红点。 [裴承喻:嗯,我知道了。] 江沁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是看着屏幕上的这句消息,她突然想象出了裴承喻的语气。 可能有些别扭,语气淡淡,但是又让江沁禾感到安心。 一分钟后,江沁禾再次收到了消息。 [裴承喻:晚安。] 冷战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发晚安吧,成功举一反三的小禾苗同学悄悄笑了下,手指缩在被窝里,同样回了一条消息给裴承喻。 [江沁禾:晚安。] 第22章 裴大师 ktv内光影斑斓, 陈年拿着麦嘶声裂肺地一展歌喉,刚唱完坐下喝水就听到裴承喻喊他。 回头就对上手机屏幕,陈年往后拉开些距离, 看清文字后有些欲言又止地点评道:“呃, 你俩这聊天……” “怎么了?”裴承喻收回手机,轻掀眼帘看他。 “没。”陈年讪讪一笑, 感叹道:“就是挺新奇的,我觉得你和王秘书的聊天都看起来比你夫妻俩聊天舒服。” “论起公事公办,”陈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对了, 你老婆这下子工作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你打算怎么放风筝?” 陈年吃了颗坚果,侧着躺在卡座上,闭着一只眼睛看他:“说说你的想法,裴大师。” “没想法。” 裴承喻看他一眼, 有些不爽地扔了个坚果过去,稳稳当当地砸在陈年脑门中心。 他嗤一声, “少编排我。” 陈年揉了下眉心,装出一副妥协样子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嗯嗯嗯,没编排你, 你裴承喻是谁啊?爱情大师,裴启铭那榆木疙瘩修炼八辈子都赶不上你对爱情的造诣。” “……”裴承喻默了会儿,活动了下脖子, 威胁道:“陈年, 你单身生活过够了是吧?” 陈年立刻闭麦, 彻底躺平在卡座上。 看了眼时间, 裴承喻站起身, 刚走到门口陈年又翻身而起:“不通宵了?” 今晚说好通宵来着,结果他来不久,歌才飙了三首,裴承喻这就要走了? 陈年扯着唇线,有些无语:“裴承喻,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躺在这儿过一晚上?” 裴承喻看他,唇角微勾:“你也可以和我回明水湾,巧克力最近缺个伙伴陪它睡觉,我觉得你不错。” “……” “裴承喻!”陈年跳起来,暴躁如雷:“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今晚还就睡这儿不走了!” “哦。” 裴承喻面无表情,“那正好。” 他握上门把手,临走之前朝着陈年的方向晃了下手机,语调慢慢悠悠:“那陈大少您慢慢唱,我要回明水湾晚安了。” 门应声关上。 陈年感觉,刚才那记回旋镖好像扎在他膝盖上了。 -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江沁禾就接受到了消息,非遗小组需要开一场研讨会,确定本次展览的选题。 陈舒迩拎着小包,整个人和没骨头一样挂在江沁禾身上,一边走路一边打哈欠:“困死了。” “这才八点半啊,开会开三个小时,我想睡回笼觉都没机会。” 陈舒迩语气幽怨,江沁禾不禁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陈舒迩咬紧牙关的声音。 “安啦。”江沁禾拍了拍搭在肩头的手,安慰道:“下午就不用开会了,你可以好好睡觉。” 两人路过院内的停车场地,陈舒迩突然看到一辆多出来的车,推了推江沁禾:“这车,好像不是咱们昨天开过来的吧。” 江沁禾定睛一看,车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身侧面贴着旅游局专用的黑色字样。 “不是,”江沁禾指着字:“旅游局的,应该是那边拍过来的跟展人员。” 非遗中心在香华镇租了户有三栋两层楼的小院,小院是上世纪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外观造型也都差不多,为了方便工作,就给每栋楼贴了编号。 开会在一号二楼。 上楼时,还能听到木质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陈舒迩突然一阵忧心:“你说,这楼不会有一天塌了吧。” 昨晚睡觉的时候她都没怎么翻身,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床给压塌,今天上楼,听着吱呀声,她突然又担心起来。 早些年在国外拍一栋古建筑的时候,巨大的穹顶突然掉落,还好她跑得快,要不然也会像那几位不幸游客一样,被掉落的穹顶给砸个头破血流。 江沁禾也知道这段经历,摸了摸陈舒迩头,笑着说:“没事儿,要是真的塌了还有我给你顶着。” 两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会议室。 白老师还在台上调整ppt,看到两人来了,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枣塞给两人。 “这青枣挺甜的,我今早出去遛弯儿摘了点,你俩尝尝。” 陈舒迩接过,到座位上还给另外一位女研究员分了一半,然后靠在江沁禾肩头一边冲浪一边吃枣。 “还挺甜。” 陈舒迩吐出核,又拿了一颗塞给江沁禾。 又过了十分钟,参会人员终于到齐。 除了非遗中心的十多位成员,会议上还有当地的几位宣传人员,一位接待员,还有两个江沁禾没有想到的人。 佟嘉和赵晴。 两个人像是关系很好,同一时间妆容明艳地走了进来,然后一齐坐在了江沁禾和陈舒迩的对面。 对上眼神时,扯着红唇对她俩笑了下。 陈舒迩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把刚才和她说笑的研究员都吓了一跳。 白老师走上台,问候致辞。 随后放映ppt,开始讲述本次非遗展的中心思想和几套选题的预选方案,还有具体的时间规划。 江沁禾正在做会议记录,陈舒迩扯下一张纸,拿起碳素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递了过来。 ——她俩怎么凑一起了,这几率堪比我用五块钱刮刮乐中了五千万大奖,离谱至极! ——我已经感觉头晕了。 江沁禾写下一行字,然后又推了过去。 ——等会儿带你去吃冰粥,缓缓你的头晕。 后面还画了个微笑的卡通兔子头。 陈舒迩顿时舒心,悄悄地在纸上给江沁禾画了颗爱心,还有一个正在飞吻的火柴小人。 白老师讲到最后,ppt切换到最后一张,上面放着佟嘉和赵晴两个人的证件照。 “最后,我要给大家介绍下我们队伍的两位新成员。” “景川市旅游局特派员,赵晴小姐。” “还有赵氏布艺的佟嘉小姐。” “大家掌声欢迎!” 会议室内掌声响起,佟嘉和赵晴站起身,微笑一圈后坐下。 会议结束,参会人员收拾好东西都纷纷离场,江沁禾和陈舒迩刚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佟嘉。 佟嘉今天穿了身姜黄色的连衣裙,秀发卷成大波浪搭在胸前,妆容明艳,和当初的她截然不同。 陈舒迩看了一眼,随后牵着江沁禾就要离开。 佟嘉却突然拽住了陈舒迩的衣袖,轻声细语:“舒迩。” 然后又看向江沁禾,“沁禾。” “真巧啊,没想到我们三个还有机会能够在这儿相聚。” “以前工作忙,现在我们三个一同工作,以后可以多抽时间聚聚,联络感情……” 佟嘉还想说什么,突然就被陈舒迩的一声嗤笑打断。 “别,我受不起。” 陈舒迩微笑着甩开佟嘉抓她衣袖的手,随后搂着江沁禾,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坐在冰粥小铺的凳子上,陈舒迩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对着江沁禾吐槽。 “佟嘉疯了?” “她是不记得咱们之间闹成什么样子了吗,居然还能叫住你和我笑着说那些话。” 江沁禾从冰碗里又舀了勺冰沙,盖在碗里。 “其实,我前段时间见过她一次。” “啊?”陈舒迩咽下嘴里的冰粥,紧接着问:“什么时候,她找你做什么?” 江沁禾:“在景川的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我也记不清了,佟嘉来工作室找了我一次,约在咖啡厅见面。” 陈舒迩这会儿顾不上吃,悬在空中的勺子已经开始滴落水珠,勺中浅浅的那层白沙正在消融。 绣春心 第26节 “然后呢,她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江沁禾摇头,“只是她要订婚了,想让我替她说几句话,让她婆婆别那么讨厌她。” “哈?” 陈舒迩不解,“她订婚,婆婆不喜欢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舒迩觉得有些好笑,挖了一大勺冰粥入口咀嚼,又甜又冰的细腻感觉在味蕾爆发。 “她要订婚的人,是李翕然。” “啊?!” 陈舒迩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说,李翕然?” “青州市上学时的那个李翕然?” 想起李翕然的母亲,陈舒迩瞬间头皮发麻,满脑子都是李翕然纠缠江沁禾,后来他母亲堵在江沁禾小区楼下的场景。 江涟当时出差,到其他城市讲学,那天晚上陈舒迩就负责陪江沁禾回家,还没到小区楼下,就看到李翕然和他母亲等在外面,手中提着一堆东西。 她知道江沁禾害怕李翕然,转头就带着江沁禾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才知道,李翕然他母亲那天晚上居然是上门给李翕然那混球提亲来的,没见到人,还把东西留在了保安室。 江涟一回来,立马就把那些东西扔进了垃圾桶,没过几天,就带着江沁禾从那个小区搬走了。 “神经,李翕然那一家子神经病,佟嘉她怎么想的?” 陈舒迩搓了搓肩膀,脸色十分难看。 “不知道。” 江沁禾看着碗中逐渐消融的冰沙,眸光敛着,低声回她:“反正和我们没关系了。” 陈舒迩转念一想,“也是,只要不伤害我们的小禾苗就好。” 江沁禾背对着店门,忽然听到一道带着疑问的男声。 “江沁禾?” 第23章 大狗狗 “真的是你啊。” 男生见江沁禾回头, 看清楚面容后挠了下后脑勺惊讶道。 “好久不见,怎么来香华镇了,是旅游吗?” 江沁禾言简意赅:“工作。” 男生走进来, 坐在旁边的座位, 嘴里的问题仍然不停。 陈舒迩实在忍不住,靠近江沁禾耳语, “这谁啊?” 这么自来熟,居然直接进店里,还坐在旁边这桌,絮絮叨叨, 一直问个不停。 “真的大学同学。”江沁禾小声回她。 男生也自讨没趣, 默默止住话头,直到江沁禾和陈舒迩要离开时,才重新抬起头道别。 回去的路上,陈舒迩却突然来了兴趣。 “刚才那男生和你要微信你怎么没给, 我看人家对你挺热情的。” 江沁禾晃了晃无名指的戒指,言之凿凿:“看清楚我现在是已婚人士。” 陈舒迩突然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 又看了眼江沁禾无名指的婚戒,调侃道:“哇偶。” “我们小禾苗同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裴某某拿下了?” “先是担心冷战不知道怎么接电话。”陈舒迩掰着手指, 细细道来:“然后是拒绝加男同学的联系方式。” 她拖长音调,“我说——” 江沁禾咽了下口水,不知道怎么的, 心脏像是被突然揪住, 在紧缩的空间内怦怦直跳。 陈舒迩很满意她的反应, 转过身倒着走路, 看着江沁禾微红的脸颊补上剩下的话。 “我说, ”她带着一点揣测的语气,“你不会是夫管严吧?” 江沁禾立刻摇头,否认道:“我才不是。” “哦?”陈舒迩语调转了弯,然后恍然大悟道:“那你家那位一定有一副好皮囊,才能把你这小兔子吃得死死的。” 江沁禾没说话,脑海里却莫名浮现那晚在老宅,裴承喻撑在她上方,问她的那个问题。 “狐狸狡猾,那他呢?” 刚才陈舒迩的那句话,她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比起狡猾,他好像更会摄人心魂。 “喂?” 陈舒迩看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江小禾?小禾苗?沁禾君?” 江沁禾回神,忙架上她的胳膊,生怕她问什么:“我们快回去吧,你不是还要睡觉吗?” “你别扯开…”话题。 江沁禾眼疾手快,立刻捂住陈舒迩喋喋不休的嘴巴,然后加快速度一路朝着小院飞奔回去。 - 吃过晚饭,陈舒迩躺在床上看摄影杂志,江沁禾就坐在桌前翻看今天开会时的会议记录。 这次展览的选题是生活。 白老师订下这个选题,绣稿也不能再用以前有的那些,这次的绣稿只能是照片,这就意味着她们需要在香华镇采风,拍摄足够多的照片来做选择。 再加上都是大品,用作欣赏和展览,工作量怎么说都不会小。 陈舒迩听她和白老师视频讨论,凑过来毛遂自荐:“我可以啊,这么大的一位摄影师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我来帮你们拍不就好了,我的审美和技术,怎么说也是专业的。” “那到时候给你加工资。”白老师笑着答应下来,眼睛快眯成一条缝。 “好嘞,那就提前谢谢啦。”陈舒迩说完,又翻回床上继续看杂志。 江沁禾刚挂断视频通话,下一秒铃声又响起来,她以为白老师还有什么话要讲,接起视频后就顺手放在面前,边看边说。 “白老师,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半天没说话,陈舒迩也觉得好奇,于是放下杂志抬头看了一眼江沁禾这边,屏幕里赫然是一张男人的脸。 “咳咳咳咳。” 陈舒迩沉气,然后用力咳了几声提醒江沁禾。 江沁禾抬眸,裴承喻噙着笑的脸就闯入视线,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松软,额前黑发看起来还有些濡湿,整个人像是落水后甩了半干的狗狗。 黑眸里隐着点点笑意,裴承喻趴在床上,下巴顶在平摊的手背上,歪头看她。 “江老师,不认识我了?” 裴承喻叹了口气,语气透着失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过了几个轮回,江老师就不认识我了。” “不是,”江沁禾扯了扯唇角,有些生硬地解释道:“工作有点忙,我忘记了。” “而且……”她顿了顿,稍微压低了声音:“昨晚,我们不是才打过电话吗?” 裴承喻看她的样子,笑意敛着,轻哼一声:“那江老师的意思是,声音和人只能见一个吗?” “不是。” 江沁禾解释不清楚,看着裴承喻略带戏谑的眼神更是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心一横,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我以为我们还在冷战!” 那晚陈舒迩说了很多,但她自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怕自己在心里暗示了几次,还是觉得裴承喻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翻开两人之前的记录,她总觉得,好像还是在冷战。 “冷战?” 裴承喻眼底笑意浮沉,脸侧着贴在小臂上,轻笑出声:“沁禾,我们什么时候冷战过?” 他不紧不慢,“我以为,只是我单方面被你打入冷宫了。” 第24章 改密码 陈舒迩嘴巴张大, 瞳孔紧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听到了什么。 打入冷宫? 单纯的江沁禾小同学和她的老公每天到底在玩什么啊? 下一秒。 只见小禾苗同学立刻红着耳朵挂了电话,然后像闪电一样, 趁她还没注意的时候刺溜一下就完完全全地躺进被窝。 任凭她再怎么说再怎么死缠烂打, 小禾苗同学都紧紧地缩在里面不肯出来,像只鹌鹑。 - 初秋天气, 陈舒迩明明穿着短袖,却还是满头汗水。 她停下,微微喘着气看着前面精力十足的扛着背包的小禾苗同学,顿时心生感叹。 还说不是吃得死死的。 裴承喻那天晚上的一通视频通话, 像是盆鸡血, 江沁禾这一个周积极得不行,天天早上五点钟起床香华镇采风,晚上九点半还在选照片。 “小禾苗同学……” 陈舒迩席地而坐,几乎是气若游丝地在喊她。 江沁禾这才回头, 发现已经累得不行的陈舒迩,江沁禾立刻跑过来, 从背包里拿出水杯递过去。 绣春心 第27节 “喝点水。” 陈舒迩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小禾苗同学,我说, 你老公的电话就那么有魅力?” “整整一个周了啊,我已经困到感觉精神失常了。” 她之前除了要卡时间拍日出,或者一些私人的宅院才会早起, 其他时候都是睡到自然醒才开工。 “快了快了。”江沁禾挨着她坐下, 安抚道:“已经选好二十张图片啦, 今天是最后一天, 还差十张你就可以收工了!” “那行, ”陈舒迩又喝了一口水,“出发!我要收工!” 她再也不想每天困得和狗一样去工作了。 赶在日落之前,陈舒迩终于拍够了让江沁禾满意的十张照片。 两个人坐在河边,看着不远处正在下沉的橙黄日落。 江沁禾今天穿了米白色的薄款上衣,搭配了一条豆沙粉的薄裙,裙边绣着精致的云纹,长发扎成两条鱼骨辫,随意地垂在肩上。 “沁禾,看镜头。” 陈舒迩拿起照相机,趁着江沁禾回头的那一瞬间,给她拍了张照片。 “和你上高中的时候好像啊,你过来看看。”陈舒迩把照相机递给她,“很像你高中的时候,天天扎着两条辫子,可爱得不行。” “是吗?” 江沁禾看着相机里的自己,突然问道:“舒迩,你当时为什么会和我交朋友呀?” 身后就是柔软的草地,陈舒迩顺势躺下,胳膊垫在脑后,看着天上流云。 “漂亮可爱学习好。” 陈舒迩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就这么简单,只是觉得和你相处应该会很开心,就愿意和你交朋友。” 说完,她又起身靠过来,笑吟吟地说:“事实证明,和你交朋友是我陈舒迩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没有之一。” 见江沁禾眼眶有些红,陈舒迩立刻又变得不正经起来,“你可别哭啊,我怕裴承喻以为你在这儿受欺负,过来大水冲了龙王庙,把非遗中心给夷平。” “乱说。” 江沁禾揉了下眼睛,撇了撇嘴。 “好啦,回家吃饭喽。” 陈舒迩拍了拍身上的草,一手背包,另一只手牵起她。 - 选图结束,剩下的时间就是对选好的照片进行处理,勾勒出大概的线稿,然后配线,配针,分区。 江沁禾正在勾勒画稿,突然就听到陈舒迩的几声咳嗽,抬头就看到屋内多了两人。 佟嘉和赵晴。 赵晴看了眼她正在勾勒的画稿,“沁禾姐,可以把你画好的稿件让我看看吗?” 像是害怕江沁禾不会答应,她又添了句:“我到时候负责宣发,多少也想要了解一些。” 陈舒迩偷笑一声,随后声音很大地开了局游戏,游戏声音大到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到。 “不好意思。”江沁禾低头继续勾勒,手下动作不停,“我现在很忙,下次再说。” “沁禾姐,我就是想看看,了解一下……” 佟嘉也帮腔,“看一下没什么,你忙你的,我们就看看。” “我说,”陈舒迩音效放得很大,她刻意加大声音说:“你俩最近很闲吗,宣发工作收集材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那么积极。” “每天还要蹭我的照片。”陈舒迩半躺在椅子上,嘟囔着:“真烦。” “沁禾姐……”赵晴垂下眼睛,又看向江沁禾。 声音柔柔弱弱的,换谁可能都不会忍心拒绝,只可以江沁禾不吃这一套,依然低着头勾线。 “别叫我姐姐,我和你不熟。” 赵晴一愣,然后听到江沁禾继续说。 “你之前不是绣了块桌布吗,手艺精巧,走线平稳,我个人觉得你对于绣稿,还有勾线应该是大有了解的。” 她语气不咸不淡,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就像是在陈述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件小事情。 提起那块桌布,赵晴的脸色立刻变得五彩纷呈。 话头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干巴巴地赔笑两声后就和佟嘉离开了。 “总算走了。” 手机里响起游戏胜利的bgm,陈舒迩心情极好,立刻又开了局:“你今天发挥不错啊。” 刚才那几句话听着就是往心窝子去的,刀刀见血,下手利落。 “她俩这段时间天天来,我都快烦死了,什么正事儿都不干,就是吃饱了以后,隔三差五跑过来骚扰你。” “算了,不说了。” 游戏组队一直缺人,陈舒迩干脆退了出来,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日期,发现已经快到国庆节了。 “小禾老师,你国庆节打算怎么安排啊。” 陈舒迩躺在摇椅上,摇来摇去。 江沁禾:“大概率回一趟外婆那边,然后回景川看看工作室最近怎么样。” “你呢?” “我先回趟家,”陈舒迩语气里透着一股生无可恋:“我爹娘催我回家一趟,我不敢不从啊。” “躺到国庆收假,然后我再坐飞机回香华镇来陪你继续搞展览,虽然我不会绣,配线还行。” 江沁禾:“辛苦你了。” 陈舒迩挑眉,“那是当然,你到时候来机场接我。” 九月的最后一周,白老师开了会议,做好剩下时间的安排后,当天下午就放了假。 江沁禾先是送陈舒迩去了机场,然后开车回了景川,到景川市内的时候,夜幕降临,两侧路灯也亮起来了。 小思也放了假,回了老家。工作室国庆期间只留了一两个轮班的工作人员,江沁禾给两人送了礼物后就开车回了明水湾。 门口的露天停车位已经停了一辆车。 江沁禾熄火停车,刚走到门口,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裴承喻牵着巧克力站在她面前,她的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欢迎回家?” 裴承喻一只手拽着牵引绳,另只手插兜,微偏了下脑袋看她。 巧克力蹲在裴承喻腿边,跟着附和:“汪汪汪!” 大概是巧克力实在是太黑,即使门口有路灯,江沁禾还是看不清楚狗狗的轮廓,只能看到一条高速摇动的大尾巴。 裴承喻见她的目光一直在巧克力身上,趁着两只手.交换牵引绳,顺势挪了下位置,把巧克力挡在身后。 “江老师,先看看我成吗?” 裴承喻笑了下,微微前倾身子,靠近她。 “看看我这个人瘦了没,胖了没,有没有黑眼圈,眼睛里有没有红血丝。” 他声音由重到轻,慢慢变缓,两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近,直到江沁禾开始后退时,他才直起身子。 “没瘦也没胖。” 江沁禾垂眸,尽量避着他的眼神回答道:“没有黑眼圈,也没有红血丝。” “嗯,谢谢江老师。” 裴承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我还能够入江老师的眼,不至于被打入冷宫。” “喂!” “裴承喻!你搞什么,还吃不吃饭了。” “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搞清楚重点。” 陈年推门出来,就看到裴承喻牵着巧克力,把江沁禾堵在门口,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秀雅也闻声走了出来,催促道:“你再不带着你老婆进来,陈年的蜡烛就要熄灭了,他今年还指着那几根蜡烛给他实现愿望呢。” 江沁禾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催促,轻轻推了下裴承喻的胳膊,柔声:“我们快走吧。” “陈年是寿星,”她顿了下,提醒道:“而且蜡烛快熄灭了。” “行。” 等她进来后,裴承喻关上门,牵着巧克力慢悠悠地跟在江沁禾身后。 “那个女生叫许秀雅。” 裴承喻解释道,“我们三个还有裴启铭,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裴启铭。” 江沁禾没想到裴承喻会主动说这些,以为是裴承喻多想了,她说道:“我没多想。” “你也不用特意给我解释。” 大门到门口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裴承喻步子迈得大,几步就赶了上来。 陈年回去那会儿关了门,江沁禾这会儿还要重新输入密码,按下开头的两位数字,身后却突然传来裴承喻低哑的声音。 “密码错了。” “不是00吗?” 江沁禾下意识地反问,六位数密码,前两位是00,后两位被裴承喻改成了自己的生日。 她记得很清楚。 “不是。”裴承喻卸了力气,下巴轻轻地靠在她肩头,像是在耍无赖:“江老师借我靠靠,我好想想密码。” 裴承喻伸出手,慢悠悠地清除错误数字,然后重新按了密码。 “520612” 门锁滴滴响了两下,然后开门。裴承喻的下巴从肩头挪开,按密码的那只手牵上她的手,轻轻挠了下她的掌心。 绣春心 第28节 “我爱0612。” “就在江老师以为我们冷战的那天改的。” 裴承喻俯在她耳边解释道,掌心和心尖都好似有电流经过,酥酥麻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复习了好多课…背不完啊背不完。 第25章 要礼物 陈年从今天进门, 在得知裴承喻改了新密码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的谐音梗。 原来还以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谐音梗江沁禾不会买账,谁知道这东西俗有俗的妙处,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江沁禾微红着脸一路跑上了二楼衣帽间, 裴承喻才慢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进门。 陈年注意到他微红的耳朵尖, 戴着生日王冠对躺在沙发上的人咧嘴笑:“你夫妻俩真有意思,没看出来啊, 你还是个纯情人设。” 许秀雅也跟着调侃,“真没想到,裴承喻你这人居然也会有这么纯的一面。” “果然,人不可貌相。”许秀雅用胳膊肘撞了下陈年, “你说对吧?” 陈年扶稳王冠, 挤眉弄眼地回了句:“还行,毕竟520这种老掉牙的谐音梗怎么看都和我们裴少爷扯不上关系。” “世事难料啊。”陈年感叹一句。 江沁禾换好衣服下来,就看到陈年趴在裴承喻旁边,满脸嬉笑地在说什么, 裴承喻听得烦了,就微微皱眉用一根手指碰上陈年的肩膀, 然后把人推个老远。 有点可爱。 心里突然跳出来的赞美让江沁禾愣了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来确定神智清醒,然后才走到一楼客厅坐下。 两条沙发, 她下意识地紧挨着许秀雅在稍微小一点的沙发坐下,许秀雅有些意外,小声问:“你不坐到裴承喻身边吗?” “嗯?”江沁禾回她:“陈年是寿星, 那边沙发大一点。” 许秀雅的目光在陈年和脸色不虞的裴承喻两人之间流转一番, 对上陈年略带求救的眼神后, 她坚定开口:“没事的。” “我打包票, ”许秀雅靠近江沁禾耳边, 小声说:“陈年那孩子打小就喜欢小东西,小猫小狗,小床小被子,他肯定不喜欢坐大沙发。” 像是害怕江沁禾不信,许秀雅立刻给陈年使了个眼色。 陈年本来就被裴承喻盯得毛骨悚然,一分钟都坐不下去,接收到暗示更是表现出如坐针毡的模样。 “你看,我就说吧。”许秀雅眨了眨眼,“陈年坐大沙发,就跟屁股长刺了一样,你就当是救人一命,和他换个座位。” 江沁禾插空看了眼陈年,陈年果真坐立难安,像是炭火上烤着的蚂蚁。 半信半疑,她起身过去,挨着裴承喻坐下。 陈年的速度堪比膝跳反应,江沁禾起身的瞬间,他就窜起来,然后飞快地挪了位置,嬉皮笑脸地靠在许秀雅旁边。 客厅的灯光全部熄灭,月光从落地窗窥探房内景色,顺便留下一片光亮。 蛋糕是一个很可爱小黄鸭造型,小黄鸭的尾巴上插了六根芦苇造型的蜡烛,蛋糕托盘上写了陈年生日快乐六个字。 “点火点火,今年小黄鸭的燃烧权就交给裴少了,这天大的恩赐裴承喻你就偷着乐吧。” 裴承喻闻言,嗤了一声。 随后拿起桌上的银色打火机,拇指按下,立刻就燃起跳动的火焰,把月光织就的绸布烧了个窟窿,火焰的暖光在裴承喻的脸上留出明暗分明的两面。 江沁禾坐在他身侧,看到了他微翘的睫毛。 根根分明,很细很密。 像是绣水波时劈出的丝线,又像是微雨下的山茶花瓣,盛满雨水时,轻轻颤动,与他刚才起伏的睫毛一样柔软。 “好了。” 蜡烛一根一根被点亮,打火机的火光消失,绸布停止了燃烧,和室内温柔的烛火光亮融为一体。 “快快快,都给我开始唱生日歌!” 陈年立刻摆好姿势,闭上眼睛等待生日歌。 江沁禾突然感觉手指被轻轻压了下。 随后是裴承喻的一句耳语,“别看我了,唱歌。” 目睹全过程的许秀雅也默默闭上了眼睛,然后闭着眼睛一起唱生日歌。 江沁禾慌忙开唱。 三个人一起唱生日歌,陈年开心到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生日歌唱完,陈年开心得不行,大方地给三个人每人分了根蜡烛,“一人一个愿望,剩下的都是我的啊。” 裴承喻扬了下眉,“多谢陈总。” 江沁禾笑了下,接过那根蜡烛:“谢谢。” 许秀雅:“加一。” 陈年翻了个白眼,怼她:“真懒。” “我数三二一,数到一一起吹啊。” 陈年胳膊围着小黄鸭,保护着自己的三根蜡烛:“三,二,一,吹!” 室内烛火熄灭,江沁禾脸上突然多了块奶油。 陈年趁着三人不注意,眼疾手快,坏笑着给每人脸上抹了一勺奶油。 脸上的奶油有些冰凉,还有些黏糊糊的,紧紧地贴在脸侧,下一刻,裴承喻的手碰上她的脸颊。 指腹温热,顺着她脸颊的弧度向下滑动。 裴承喻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然后笑了下,把沾上奶油的小勺子递给她,声音懒洋洋地:“我给你报仇,等会儿记得过来给陈年补刀。” 江沁禾接过。 没几分钟,陈年就被裴承喻和许秀雅联手压在了沙发一角,许秀雅一边笑一边叫她:“沁禾快来,给你留了好大一块脸。” 被压迫的陈年还在奋力呼喊:“喂!我今天过生日啊!” 许秀雅扯了扯陈年的脸,“谁叫你刚才偷袭。” 裴承喻也在看她,微微偏了下头:“快来。” - 从浴室出来,江沁禾去了衣帽间。 头发刚刚吹干,就从镜子里看到裴承喻走了进来,手心里攥着一条项链。 “礼物。” 项链从掌心垂下,银色的链条闪着微光,最下方坠着晶莹剔透的一颗月光石。 “可是,”江沁禾接过,抬眼看他:“我已经收到你送的很多礼物了。” 姑娘的眼睛亮莹莹的,腮上还有些水汽的微红,眸子通润,看他的眼睛时脸蛋微微上仰,乖到不行。 “严格来说,这不是礼物。” 裴承喻蹲下身子,仰头看她,双手撑在她坐着的椅子两侧。 “客房章阿姨只收拾了一间,许秀雅挑了一间,陈年仗着今天生日抢了我的卧室。” 裴承喻凝眸注视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沁禾在他眼中,看到了隐含的丝丝委屈。 像是那天在锦绣园,被裴承喻拦住而不能靠近自己的巧克力。 眼神带着希冀,他嘴角微微向下,又有些可怜意味。 “所以沁禾,这个也可以说是我的房费。” 他身子前倾,蹭了蹭她的腿面,像是在撒娇:“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给我一个栖身之所就好。” 江沁禾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大雨夜,风雨飘摇。 这种天气,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都会遇上惑人心神的狐狸精,狐狸精漂亮,柔弱,声音柔媚,眼波流转。 只需要轻轻地勾勾手指,给书生一个眼神,心神不定的书生就会被勾走魂魄,然后心甘情愿地答应狐狸精所有的请求,并且甘之如饴。 江沁禾感觉自己像书生。 躺在卧室床上,窗帘半拉,没能遮挡月光的全貌,窗外风吹树叶,十分静谧。 睡在床边的狐狸精又在说话,声音委委屈屈的:“沁禾,地上有些凉。” “……” 江沁禾:“衣柜的最底层,有两床多余的被子。” 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床被子被拿了出来,随后铺在地上,那人又重新躺下。 “还是有些凉。” 耳边传来小声的抱怨,江沁禾翻了个身,裴承喻呼吸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她根本无法忽略。 床上的人翻身几次,轻薄的被子起起伏伏,带起周围的空气流动,裴承喻舒了舒眉,闻到了江沁禾身上独有的浅淡香气。 她还没睡。 几分钟后,床上的人没再翻身,裴承喻转过身,打算安心地躺在地上入睡。 眼睛堪堪阖上,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香气萦绕在鼻间。 然后是她的软声飘到耳畔。 “裴承喻。” 江沁禾扯了扯他的被子,柔声:“去床上睡吧,床分你一半。” 见被子里的人没动静,江沁禾又试着推了推裴承喻,又稍微靠得近了一点,“裴承喻,能听到吗?” 绣春心 第29节 江沁禾正打算原路返回,刚站起身,裙摆就被白皙的手拽了下,随后响起他有些散漫的声音。 “谢谢江老师。” 江沁禾以为自己的这张床很大,直到裴承喻也睡上来,她又觉得这张床变小了。 呼吸声很明显,就在她的身后。 “睡不着吗?” 身后的人问她。 江沁禾:“嗯。” “是因为我的存在吗,你不习惯。”裴承喻顿了顿,然后撑着床起身,有些抱歉地开口:“我还是回下面睡觉吧。” “不用。” 江沁禾叫住他,“地上太凉,你还是睡着吧。” “嗯。”裴承喻又躺了回去,过了很久才开口:“抱歉。” “那张卡我已经收回去了。” “嗯。” 裴承喻睁开眼,看着她曼妙的背影,还有她露出的毛绒绒的脑袋,柔软的发丝铺在床上,像是流动的绸缎。 “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当初答应和我结婚的原因,给你那张卡确实是我欠缺考虑。” “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也不会打着帮助你的名号掺入你的工作。” 他声音很缓,没有平时的那股散漫劲儿,“江沁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如果非遗中心遇上你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我可能不会起很大作用,但至少,”他笑了下,语调又变得轻快:“我不会帮倒忙。” “我们之间确实没有冷战,至少在我看来,我们没有。” 夜晚好像确实会让人松懈下来,是倾诉的好时机。江沁禾背对着他,认真地听完裴承喻说的每一句话,心底突然涌上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感觉。 自己和裴承喻之间,好像距离她最开始对这段婚姻的定义和目标,渐行渐远了。 “裴承喻。” 她突然想喊喊他,听到他的回应。 “我在。” “你想要什么礼物?” 江沁禾攥了攥被角,有些紧张地补充道:“你送了我很多礼物,可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 话音落下,心脏怦怦的跳跃声更加明显。 裴承喻送了她很多礼物,无关节日,无关时间,只要他想送,他就会立刻买下然后送给她。 提前藏在衣帽间的抽屉里,又或者整整齐齐地摆在首饰盒里,反正他送了太多。 “江老师。” 裴承喻动了下,伸手扯了扯围在她身上还在不断缩紧的被角,压低声音:“我想要个吊坠。” “嗯?” “吊坠。”裴承喻又重复了一遍,同时给了她更多的提示:“之前在非遗中心,你加班的那周做的吊坠。” “很漂亮。” 裴承喻拍拍她的被角,喃喃道:“我很羡慕,所以我也想要拥有一个。” 德叔的孩子在景川一中读书,那天德叔去接他高三的孩子放学时,他看到了那个吊坠。 小孩笑得很开心,拿出漂亮的吊坠和香包给德叔展示,随后叽叽喳喳地说起在非遗中心实践的那几天。 他说和一堆漂亮的姐姐一起打吊坠,那些姐姐温柔有耐心,手很巧,吊坠很漂亮。 裴承喻等他说完,问他:“可以借我看看吗?” 小孩欣然答应,把吊坠递给他。 把吊坠还给他时,裴承喻多问了句:“你们每个人都有吗?” 小孩点头,语气藏不住地开心:“每个人都有,是我们的成人礼物。” 礼物。 裴承喻看着她的背影,收回手,眉眼多了几分温柔缱绻,薄唇轻抿着:“可以作为我的新年礼物吗?” “我想在那天收到。” 他很少收到礼物。 “好。” 他听到了江沁禾的回应,她答应了他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专业课考完啦!啾咪!对啦宝宝们,明天要倒v啦! 第26章 舔舔唇 屋内光线柔和, 江沁禾醒来的时候,厚重的遮光窗帘已经被拉开,只剩下浅白色的里层窗帘。 身侧原本睡人的位置已经空了, 被子叠得整齐, 摆在一侧。 江沁禾起身下床,进了洗漱间。洗漱台上摆着已经盛好水的杯子, 牙刷也已经挤好牙膏,搭在杯子上。 洗漱过后,她又来到衣帽间换衣服,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晨间护肤。 项链她不会经常换, 只是今天要起身离开的那一刻, 江沁禾突然就注意到了昨晚裴承喻送给她的新项链。 项链上的月光石很漂亮,散发出的光芒不如之前的那条绿钻项链耀眼,可她却更喜欢这一条。 于是她摘下脖颈上的这一条,然后将这条新项链戴上。 头发披在肩头, 然后遮住了项链,害怕被发现, 又担心不会被注意到。 - 陈年打了个哈欠,眼巴巴地盯着厨房的方向,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哭喊:“裴承喻, 能动作快点儿吗?” “他快饿死了。”许秀雅咬了口苹果,慢悠悠地替陈年补上了后面的半句话。 陈年比了个赞。 江沁禾这时也下了楼,将陈年刚才的话都听了进去。 裴承喻正在厨房里忙碌, 没空搭理无病呻吟的陈年。章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顺便给巧克力准备了它的早餐。 “早, 沁禾。” 许秀雅见她下来, 打了个招呼。 陈年也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江沁禾笑了下:“早上好。” 然后拿了条围裙,穿好后也进了厨房。 陈年看到这一幕,顿时心生感慨:“你说咱俩坐在这里等着吃饭,沁禾进去帮忙,我们感觉像这夫妻俩的儿女。” 许秀雅:“……” 她额角经脉突突地跳动,有些无语:“陈年,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留过学,然后回国在景川一中买了个高中毕业证。” 陈年茫然:“没啊。” “我土生土长的景川人,高中毕业证自己拿的好吧。” “哦,”许秀雅恍然大悟地继续说:“我还以为你说中文时间不长,要不然这嘴怎么跟刚驯化的一样,这么不会说话。” “……” 陈年默了会儿,冷笑一声:“和你这人做手足也痛苦,嘴上刺这么多。” 厨房内。 裴承喻原本正在煎蛋,余光突然瞥到一抹身影,江沁禾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将盘子递给他。 “怎么不扎头发?”他接过盘子,然后把煎蛋装盘。 “你还会做饭?” 江沁禾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盯着已经做好了的两盘菜问他。 之前那次,她以为裴承喻只是说说,最多可能是半成品。而且当晚回来,裴承喻就把那些东西全部处理了,她还以为是害怕出丑,所以就立刻处理掉了。 “还行。”裴承喻切好水果,然后洗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皮筋走到她身后。 两侧的头发被他握在手心,然后被轻柔地拢成马尾,耳侧被留出了两缕碎发修饰脸型。 原本遮挡项链的头发被扎起来,裴承喻低头,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卧在她漂亮锁骨上的月光石项链。 锁骨明显,皮肤嫩白,还透着隐隐的浅粉色。 他喉结滚了下,语调有些缓:“很漂亮。” “项链还是露出来更好看,尤其戴在你身上。” 江沁禾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心底突然刮起一阵飓风,吹乱了心野里的森林。 “咳咳咳。” 两人抬眸看去,只看到陈年一脸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靠在厨房门边,然后微微皱眉地说道:“你们夫妻俩。” “可以考虑下单身狗的死活吗,做个早餐也要说情话吗裴承喻大少爷?” “逆子!”许秀雅冲上来,对上两人尴尬的脸色,然后伸手扭上陈年的耳朵,一边拉走一边笑着说:“是我看管不力,哈哈哈...还是我疏忽了。” “走吧。”裴承喻顺了顺她的头发,嗓音染上几丝笑意:“再不走我怕陈年就真的饿死了。” 江沁禾点头,“好。” 绣春心 第30节 她端着水果先走一步,裴承喻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陈年,咬了咬牙。 昨晚他就不应该把卧室拱手让给陈年的。 应该把陈年这个家伙打发去和巧克力一起睡觉才对。 烦人。 陈年这顿饭吃得坐立不安,他就坐在裴承喻对面,时不时就和他视线对上,感觉随时都要被那人用眼刀戳死。 不就是打扰了下他说情话吗? 陈年喝了口果汁,笑嘻嘻地给裴承喻呲了个牙。 吃过早饭,裴老太太给裴承喻来了电话,说是国庆节假期,让裴承喻带着江沁禾都回来一起聚一聚。 “聚会?” 许秀雅摸了摸巧克力的脑袋,问他:“裴启铭今天回家了吗?” 裴承喻:“回了。” “那行。”许秀雅拍了拍手,然后站起身:“老太太也很久没见我了,我也跟着去可以吧?” “随你。”裴承喻知道她什么想法,提醒道:“裴启铭最近工作也挺多,你去了锦绣园也不一定能和他待多久。” “没事。”许秀雅开心得很,捧着巧克力的脸蛋左右晃了晃,“一会儿我就和你一起回老家了,开心吗巧克力!” 陈年一脸黑线,看着裴承喻问:“锦绣园应该有药吧。” “嗯?”裴承喻歪了下头,回他:“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你让裴启铭备点儿救心丸,我怕他一会儿看到许秀雅心脏缓不过来。” 裴承喻气音笑了下,“行,我给裴启铭说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德叔今天放假,裴承喻自己开车,江沁禾坐在副驾驶。 陈年和许秀雅带着巧克力坐在后座,因为刚才陈年的那番话,许秀雅直接拒绝和他挨着坐,两个人左右一边,中间剩下巧克力一条狗左右看。 路程过了一半,陈年坐在后座吃零食,顺便还给江沁禾扔了包薯片还有一瓶矿泉水过来。 “喝水吗?” 陈年又拿了瓶矿泉水,冲着车内后视镜晃了晃。 裴承喻看了眼他,随后移开视线,继续开车:“不喝,没有手不方便。” “哦。” 陈年没继续理他,然后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给巧克力剥了根火腿肠,巧克力正在和许秀雅玩,一闻到香味,立马调头跑了过来。 许秀雅给陈年翻了个白眼,陈年见她生气,心情好得不行。 然后给她递了瓶饮料,一脸揶揄:“许大小姐也不想渴死吧,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 许秀雅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发现根本没有起皮,立马瞪了陈年一眼。陈年摊手,然后把饮料直接扔到她怀里。 “骗你的,喝点水润润。” 许秀雅拧开饮料,有些别扭地回他:“谢谢。” 两个人的对话,江沁禾听了个全程。 于是她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裴承喻,目光聚焦在他浅色的唇瓣上,唇瓣有些缺少水分,已经出现一点白皮。 阳光正好,光线勾勒出他的唇形,她能够看到他唇上的细纹,还能看到裴承喻因为口渴,不时伸出来,想要润泽唇瓣的舌尖。 “喝水吗?” 江沁禾攥了攥手中的矿泉水瓶,悄悄拉近距离,小声问他。 “嗯?”裴承喻打了个转向,单手扶着方向盘,分出目光看她手中攥着的矿泉水。 “想喝水。”裴承喻盯着她,眨了眨眼:“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喝,手空不出来。” “喂你喝可以吗?” 江沁禾回了他,然后开始翻找东西。 裴承喻愣了下,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江沁禾刚才说了什么,唇角有点不受控制地弯了下。 “可以。” “那行,你等下我。”江沁禾忙着翻东西,头也没回地回了他一句。 翻了背包又翻了中央扶手箱,江沁禾总算是找到了自己上次顺手放进来的一包吸管,拧开瓶盖,然后把吸管放进去,江沁禾把矿泉水递到裴承喻嘴边。 “这下子喝吧。”江沁禾眼睛都亮了几分,看着他笑:“我帮你端着,你就用吸管喝水吧。” 吸管戳在嘴唇上,裴承喻心底涌上的那点欣喜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他还以为江沁禾要怎么喂他。 白皙的手掌拖在他的下巴处,然后眼睛亮晶晶地关注着他,让他慢点喝。 目光落在吸管上,塑料吸管有些硬,浮在矿泉水瓶里,轻飘飘的。 “……” 没想到是让他用吸管喝水。 裴承喻在她希冀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含住吸管,然后开始喝水。 陈年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完了裴承喻的脸色变化,笑得不行,捂着肚子失声笑。 喝过水,裴承喻有些别扭地松开吸管,吸管离开唇瓣的那一刻,留了一滴水在上面,然后描摹着唇形,悠悠荡荡地一路滑下来。 最终停留在唇的最边缘,摇摇欲坠。 江沁禾几乎想都没想,一只手拿着水瓶,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就来到裴承喻的面前。 然后伸出一只手指,手指触碰上柔软的嘴唇,指腹将那摇摇欲坠的水滴压散,四溅的水分子瞬间就模糊了他漂亮的唇线。 男人的喉结动了下,舌尖碰了碰唇,“谢谢。” 刚才还在密切关注的陈年瞬间笑不出来。 第27章 想咬下 裴老太太最近迷上钓鱼, 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一见到江沁禾就立刻笑着挽上来。 “最近瘦了啊,工作很辛苦吗?”裴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背, 关怀道:“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好。”江沁禾笑着, “我记下了。” 说完裴老太太又看向许秀雅,笑眯眯地说:“启铭还在工作, 等一会儿就空闲了。” 裴老太太喜欢许秀雅,也知道许秀雅对自家孙儿有意思,时不时就找机会撮合两人。 “好,谢谢奶奶。”许秀雅眨了眨眼, 露出一个甜美笑容。 裴老太太带着几人去了后山的天然潭, 和几个人一边钓鱼一边聊天。陈年和许秀雅不会钓鱼,老太太就拿了鱼竿教两人。 “奶奶,”江沁禾看着手中的钓鱼竿,小声补充道:“我…也不会钓鱼。” “没事没事, 裴承喻那小子会。” 裴老太太回头看她,笑得一脸灿烂:“我这技术还是那小子教我的, 他教你更好。” 裴承喻挑了根鱼竿,慢悠悠地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有些骄傲地说道:“奶奶说得不错。” 他手中的鱼竿晃动了下, “我的技术确实不错。” 以前假期,裴启铭天天窝在书房里看书,他在钓鱼。裴启铭在跟着裴锺出入各种大场合, 他在和陈年游泳钓鱼。 久而久之, 他钓鱼技术还不错。 “你不用那么紧张, 随便你怎么抛出去。” 裴承喻帮她挂好鱼饵, 看她一度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 “抛出去, 然后只需要看着浮标就行。” 江沁禾无意识地捏紧鱼竿,手有些抖,问他:“怎么抛?” 手里攥着鱼钩上方,鱼饵就那样挂在上面,她有些紧张,不知道一会儿自己要用什么姿势,往哪一个地方抛出去。 “随便。” 裴承喻绕到她背后,把原本要说的注意事项全部咽了回去,然后伸手攀上姑娘有些颤抖的手,他放轻声音:“放轻松,跟着我的动作走就好。” 他握着她的手,然后用力,将两人手下的鱼钩呈弧线扔了出去。 “扑通。” 随着声响,鱼钩潜入碧色的潭水。 裴承喻松开她,然后搬了张小凳子让江沁禾坐下。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愿者上钩。” “嗯?” 江沁禾的视线紧紧粘在鱼线周围的水波上,抽不出空看他,只是问他:“什么叫愿者上钩。” “奶奶天天钓鱼,但不怎么吃。”裴承喻嘴角扬了扬,语气平平:“这些鱼应该都是老演员了,想上钩自然会上钩,不过今天你在,想吃的话就一会儿带走。” 感觉听起来像个笑话。 身侧却突然多了一位气喘吁吁的人,家佣走到裴承喻身边,微微俯身:“承喻少爷。” “裴董事要见您。” 裴承喻皱眉,有些不悦地开口:“裴锺他找我做什么?” 裴承喻直呼其名,家佣也见怪不怪,只是老实相告:“我也不知道,裴董事只是说让您去书房一趟。” “那你先去吧,我一会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奶奶。” 江沁禾看他,然后很快移开视线,重新盯着平静的水面。 她看得出来裴承喻和裴锺关系不好,裴锺要找裴承喻,她怕耽误什么,让两个人今天闹得不愉快。 之前新年回老宅过晚宴,裴承喻那天迟到了快半个小时,裴锺直接在餐桌上就砸了东西,弄得满桌子的人都不自在,王秘书也差点被裴锺要求开除。 绣春心 第31节 裴承喻见江沁禾一脸专注,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居然只分出来时间看他一眼。 “知道了。” 裴承喻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跟着家佣回了别墅,去了裴锺的书房。 房门是深色的厚重木门。 门堪堪推开一半,就看到一个上好的描花瓷杯瞬间砸在地上,瓷杯伴着刺耳的碎裂声响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和杯子碎片散落一地。 跟在裴承喻身后的家佣一愣,随后就听到裴承喻丝毫没有起伏的声音:“你先走吧,一会儿再来收拾。” 家佣点点头,立刻转身逃走。 裴锺怒容满面,看着站在门口的裴承喻,后者的视线从地上的狼藉中上移。然后直直地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视线。 和之前的每一次见面,都如出一辙。 他的儿子,永远都是这副神情。 “犯病了?”裴承喻踢开挡在面前的碎片,然后关门走进来。 鞋底粘上了茶水,在地上留下深色的脚印,裴承喻在裴锺对面的位置坐下,神色自若地打了个哈欠。 “有病的话尽早去治,趁着裴家还有钱。” 裴锺身子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和赵氏的单子是你停的?” 生意原本做得好好的,赵氏供货,裴家旗下做成衣,裴承喻之前的小动作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没想到,裴承喻居然直接停了合作,还要收购赵氏最大的几个工厂。 “对啊。” 裴承喻毫不避讳地承认,“就是我做的。” 裴锺眉头紧锁,“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这么多年你还不能够熟悉我的办事风格?” “裴承喻!”裴锺怒不可遏,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我把你调离总部是为了让你明白你做错了,你现在变本加厉,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是真的觉得你很有能耐吗?” “底线?”裴承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满是狂傲地反唇相讥,“我怎么不知道你裴锺有底线。” “赵文宾的布料有问题,质检不过关,单子停了就停了,至于工厂,我买不买是我的自由,和你无关。” “为了江沁禾?” 裴锺死死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问他:“就为了给江沁禾出气?” “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心思,你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她出气?” “对啊。”裴承喻大方承认,冷笑一声:“我老婆我为什么不给她撑腰,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用得着动气?你之前不也给很多女人撑过腰,裴董事。” “前段时间的那位,你不是还给她买了别墅吗,说是给她追求爱情的底气。” 多可笑,裴承喻弯着唇看他。 裴锺只觉得气血上涌,指着裴承喻咬牙道:“你调查我?” “用不着。” 裴承喻站起身,拉近两人的距离,双手撑在桌上:“你的破事儿多得很,摆在明面上还用的上调查吗?” “再说,这种事情早就成了你和林华英的家常便饭,现在这会儿想起来顾脸面。”裴承喻嗤笑一声,微微挑眉:“真稀罕。” 裴承喻不屑一顾,拍了拍手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听到裴锺喊他,回头的一刹那,又一只瓷杯飞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瓷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额角。 碎瓷片扎入额角,瞬间就流出殷红的血液,像是实在无法承受高压的水袋一样,血液汩汩地流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裴启铭匆匆赶来,刚开门就看到裴承喻正在流血的侧脸,还有距离裴承喻不远的裴锺,裴锺正扯着笑容,近乎癫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血液顺着脸部轮廓流下来,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瞬间洇湿了地上雪白的高级地毯,血液砸在地毯上,像是雪地中盛开的妖冶的花朵。 “没事吧?”裴启铭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给裴承喻。 “没事。” 裴承喻接过手帕按在额角处,余光蔑了裴锺一眼,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然后平静道:“你有时间带这个疯子去看看脑子,我觉得他脑子坏了。” 下手还挺重。 说完,裴承喻就迈着步子离开了书房。 下楼时遇到了一身华装,正端着下午茶要上楼的林华英,林华英看了眼他额角的伤痕,冷声道:“过段时间要和裴启铭出席慈善晚宴,你最好把伤口遮好。” 裴承喻嘁了声,“你也把你遮好,别和那老东西一起上了花边新闻。” 林华英闻言脸色一变,脸上的神色僵住,像是木偶一样的呆愣,眼神滞滞,随后才反应过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嘁。” 裴承喻回了房间,没有去找江沁禾。 洗过澡上药以后,裴承喻拨了拨头发,尽量把刚刚的可怖伤口遮住,确认看不到以后以后才安心地去了后山的天然潭找江沁禾。 那边很热闹。 应该是钓上了大鱼,裴承喻离钓点还有些距离就听到了江沁禾的笑声,还有陈年和许秀雅不绝的夸赞声。 等他过去的时候,江沁禾的钓鱼桶里已经有了三条鱼,一条很大的鲤鱼和两条白鲢鱼,正在水桶中悠哉悠哉地摆着尾巴。 “我很厉害吧。”江沁禾见他来了,立刻弯着眼睛给他显示刚刚钓的鱼,“我那会儿和奶奶还学了怎么下钩,这几条都是我自己动手的。” 眼前的人眉眼含笑,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裴承喻感到过份炽热,他伸出手拨弄了水中的游鱼,夸她:“很厉害。” 她在钓鱼这件事情上好像天份不错,也不对,她在任何事情上好像都很有天赋。 “等等。” 江沁禾突然放下手中还在钓鱼的鱼竿,双手捧着眼前人的脸庞,撩起他的额发。 看清楚伤口后,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你额头怎么了?” 气息喷洒在伤口上,很疼很痒。 裴承喻心神微动,他突然有些疑惑,江沁禾的鱼钩是漂到了他的嘴边吗? 要不然,他为什么也想咬鱼钩。 第28章 喜欢你 “没事。” 裴承喻往后撤了撤, 然后又重新用额发遮住了伤口。 吃过晚饭后,裴承喻还在洗澡,江沁禾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然后起身下床去了一楼。 和家佣要了碘伏和棉签还有创可贴后, 她回来坐在床边等他。 裴承喻洗过澡,换好衣服出来后就看到这一幕, 江沁禾坐在床边,怀中抱着小小的医药箱正定定地盯着他。 “等很久吗?” 他注意到江沁禾平时半干的头发已经全部干了,项链和耳饰也都卸了下来,护肤过后的脸蛋水润温软, 头发披在肩头, 乖得不行。 “没。”江沁禾摇了摇头,然后冲他招了下手:“你快过来,我帮你上药。” 裴承喻听话地走过去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下一刻,温热的手指攀上他的面颊, 江沁禾一只手扶着他的脸,另一手小心地给伤口涂碘伏。 触碰到伤口时, 裴承喻嘶了口凉气。 “很疼吗?” 江沁禾顿时收了动作,立刻垂眼去看他的表情,两个人距离太近, 裴承喻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没。”裴承喻唇动了动,眸色有些深沉:“没有,一点儿都不疼。” “那我继续了?”得到他的回应, 江沁禾这才继续上药, 等到擦过碘伏, 贴好创可贴后她才重新说话:“好了。” 伤口有些大, 两侧被尖锐物品划出粗糙的, 边缘极度不规则的伤痕,由红色到深红色,一层层加深,最终在中心形成最红最深的一个凹槽。 那会儿下去拿药时,她问了家佣,也知道裴承喻下午和裴锺起了矛盾,好像闹得很凶。 江沁禾放下手中的东西,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舒迩却来了电话。 “我去接个电话。” 她拿起电话,去了阳台接通。 “小禾苗,你老公这么牛?”陈舒迩在电话那边惊呼,语气十分夸张:“裴承喻怎么突然要收购赵文宾的工厂啊。” “我不知道。”江沁禾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舒迩:“今天下午,我去赵文宾工厂附近采风来着,打算拍几张照片。顺便和那些下班的人聊了几句,工人说是工厂快要被收购了,也不知道会改成什么。” “真厉害啊。”陈舒迩咂了咂嘴,“有钱真好,随随便便就可以收购。” 江沁禾却听不进去了。 退出通话页面,她翻来通讯录的黑名单,黑名单里拦截了几条信息,是赵文宾发来的。 前段时间赵文宾还去工作室闹过事情,工作室也因此歇业了一段时间,后来估计是自讨没趣,赵文宾也没继续上门。 她也就没有让裴承喻知道。 联想起刚才家佣说过的话,再回忆起刚才眼前的可怖伤痕,江沁禾突然就理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对了,马上就收假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厚衣服,我算了下估计不会有能离开香华镇的假期了。” 电话里陈舒迩还在说话,夜风吹过,江沁禾身上有些凉,她应道:“知道了。” “知道那就行。”陈舒迩那边像是收拾完了,又重新躺回到床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虽然我和你老公还没见过,不过这几次的耳闻,我觉得这人还不错。” 陈舒迩笑了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把你老公带出来好让我见识下。” 绣春心 第32节 良久没有听到江沁禾的回应,陈舒迩喂了好几声,随后又大声地喊了一遍:“江沁禾?” “小禾苗?” “我在。” 江沁禾回神,眼睛却还是盯着无名指的那一处地方,她今天摘了戒指。 戒指遮挡的那一部分,颜色要比其他部分的肤色浅一些,看起来,还是戴了另一种无形的戒指。 “舒迩。”她慢吞吞地喊她的名字,无名指无意识地动了几下。 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她的声音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她的心跳突然回归平静,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刚才给裴承喻上药时的场景。 他形状漂亮的唇。 他漂亮又盛满情愫的眼睛。 还有他纤长的睫羽。 “啊?” 陈舒迩大惊失色,惊慌道:“他?哪个他?你老公不是裴承喻吗?” “不是。” 江沁禾有些哭笑不得:“我说我好像有些喜欢裴承喻。” “哦。” 陈舒迩放下心来,“是我想歪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你喜欢上裴承喻很正常啊。” 她开始给江沁禾分析,“你俩本来就是夫妻,平常来看,裴承喻对你好像也不错,你喜欢上他我不意外。” “那我需要给他告白吗?”江沁禾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问道。 “噗——”陈舒迩正在喝饮料,听到江沁禾的这句话差一点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 “我说你太纯了吧。”陈舒迩有些头疼,“我的理论知识可能不能够解答你的问题,我只能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小禾苗同学,这个问题你估计需要自己考量。” 江沁禾听完,若有所思地盯着无名指想刚才的问题。 裴承喻在床边坐了很久,等不到江沁禾回来,于是就起身来到了阳台上。 夜风有些凉,出来的时候他还带了件外套给她。 外套盖在江沁禾身上,耳边传来裴承喻压低过后的声音,“还没结束吗?” 听到裴承喻声音的陈舒迩立刻一哆嗦,突然想起来江沁禾和裴承喻回了老宅,两个人此刻应该住在一间房,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江沁禾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看他。 “今天下午受伤,是因为我吗?”她直视着裴承喻的眼睛,然后目光凝在他额角那已经被挡住的可怖伤口,毫不避讳地问出口。 “不全是。” 裴承喻看着她,笑了一下,随即神色认真地开始自我反思道:“今天下午受伤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我还是警惕性太差了,没躲过去才中了招,下次一定会长记性的。” 他语气认真地像是在分析什么严谨至极的问题,江沁禾心上突然就涌上一股热流,她攥了攥手指:“额头的伤口不疼吗?” 裴承喻却突然牵住她的手,放软了语气,“挺疼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沁禾今晚一定要追问他疼不疼,既然江沁禾问了,那他就如实相告。 两人牵着手回到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整个房间被衬得有些昏暗,江沁禾就任由裴承喻牵着,跟着他的脚步回了卧室。 躺上床,随着卧室内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熄灭,整个房间内只留下呼吸声。 江沁禾睡不着。 身边的人一直翻来覆去,裴承喻也睡不着,额角还在隐隐约约地泛着疼痛,他只能侧在一边躺着。 身后是还在辗转反侧的江沁禾,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贴得很近,他能够感受到她任何的细微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当困意袭来之时,他的后背却突然感受到了轻微的一下触碰。 “裴承喻,你睡着了吗?” 他嗓子有些哑,困意十分浓倦:“没。”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裴承喻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于是江沁禾缓缓起身,贴近裴承喻后将身子缓缓地俯了下去。 “裴承喻,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她毫不犹豫地说完,然后有些颤抖地撑着手吻了下去。 陈舒迩让她自己来思考这个问题,刚才和他回卧室的那一段路,她想明白了。 她确确实实是喜欢裴承喻的,既然喜欢,勇敢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听到她的话的瞬间,裴承喻就睁开了眼睛,打算回头看她的那一刻正好对上她的吻。 她的吻带着一点凉意,带着香味的秀发落在他的锁骨上,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侧面,然后留下一个柔软的印迹。 裴承喻被这个一触即离的吻给定在了原地,思维像是一瞬间全部停滞,脑海里只剩下刚才的画面。 慢放,反反复复地重播,然后又像是开了倍速一样地再次回顾。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的侧脸,在看到江沁禾微红的脸颊和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江沁禾说喜欢他。 江沁禾刚才吻了他。 “你刚刚的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裴承喻立刻爬起来,和江沁禾面对面坐着,他声音哑着,心脏加快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扑通扑通,还在继续加速。 “我说,我喜欢你。” 在他的吻迎上来的前一刻,江沁禾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模棱两可的好像,而是真的,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两个人都不会亲吻,只能在唇齿相依中探索实践,混乱之中,裴承喻好像是揽住了她的后腰,食指轻轻揉了揉她的腰窝。 “我很开心。”裴承喻松开她的唇,将她抱在怀里,额头和她相抵着。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他吻了下她的精致的锁骨,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这个伤我受得值。” 第29章 【一更】 呼吸纠缠在一起。 好困难。 江沁禾和眼前的人抵着额头, 呼吸交缠,连使用正常频率去呼吸这件事情都很困难。 身上有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指腹也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突然, 她感觉到自己的锁骨被轻轻地咬了一下。 很轻, 还有些痒。 两个人倒在轻柔的被子上,像是陷入一团棉花, 轻柔绵软。烈火燎原,裴承喻却突然停了下来。 “宝宝,下次。” 他应该是有些害羞的,江沁禾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摸到一片热烘烘的感觉。 下次? 她看起来很着急吗, 江沁禾微微弓了下身子,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小声说:“我没那么着急。” “我知道。”裴承喻趁机和她十指相扣,侧脸轻轻蹭了下她微红的脸颊, “是我比较着急,宝宝。但是我还不太会, 你等我学学。” 学…学? “你不会吗?”江沁禾有些惊讶。 上网冲浪看了很多帖子,也听陈舒迩胡言乱语过,她以为, 这件事情应该是天然就会的。没想到,裴承喻居然不会? “不会。”裴承喻蹭她脸的动作停了下来,换了个方向, 然后吻了下她的唇, 压着嗓子开口: “我连接吻都是刚刚才学会的。” 接吻尚且因为不熟练会磕碰牙齿, 更深层次的接触, 裴承喻没有体验过, 他想做些准备,也好让江沁禾不那么难受。 “宝宝,晚安。” 裴承喻翻身下来,躺在她身侧,紧紧地靠在她身边。 - 国庆假期结束,江沁禾回了香华镇。 离开明水湾的那天早上,裴承喻没有去上班,江沁禾一下楼就看到裴承喻站在楼下,张开怀抱满眼笑意地等着她。 “江老师,临行之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裴承喻眉尾微垂,有些可怜地说:“我和亲爱的老婆只相处了几天,我的老婆就要离开了,江老师可以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巧克力躲在裴承喻旁边,摇了下尾巴:“汪汪汪!” 裴承喻弯了下唇,“你看,巧克力也同意我的说法。” 江沁禾失笑,跑过去给裴承喻一个大大的拥抱,裴承喻顺势抱起她,仰头在她锁骨处留下了一个吻。 “小禾苗?” 陈舒迩嗯哼了一声,看着江沁禾有些红的脸颊,说道:“你老公到对你做什么了,你这小脸蛋简直比白老师偷摘的枣还要红。” 白老师前几天又去了一次,青枣居然已经变成红色的了。 绣春心 第33节 “没什么。”江沁禾停下回忆,避开陈舒迩充满探究的眼神,随便找了个借口:“快点分线,我马上就要用了。” “哦哦哦。”陈舒迩敷衍应答,怪里怪调地说:“我果然是廉价劳力啊,裴承喻做事情还能得到老婆的一个吻,我陈舒迩只能得到人性的逃避。” 闻言,江沁禾的脸瞬间爆红。 陈舒迩一脸真诚,头也不抬地说:“锁骨上有吻痕哦,小禾苗。” - 进入十月末,天气逐渐转凉,开始有了深秋的氛围。等到十一月中旬时,香华镇落了今年的第一场纷扬的白雪。 下第一场雪时,江沁禾给裴承喻打了视频电话,带着裴承喻看了香华镇的雪景。 等到不知道多少场雪时,江沁禾已经没了想要分享的念头,因为景川市也下了大雪。 屋内炉火旺盛,陈舒迩和江沁禾躺在温暖的被窝中,两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时,陈舒迩还记得她打电话的事情,“你俩今天不发视频吗?” 前段时间两个人天天视频通话,活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不发。” 陈舒迩有些意外,“吵架了?” “没。”江沁禾翻了个身,“景川市也下雪了。” “……” 陈舒迩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江沁禾的后背,“你真以为他想看雪啊,裴承喻想看的是你而已,和景川市下不下雪又没有关系。” “我知道。”江沁禾有些苦恼,“可是我不知道找什么理由给他发视频,他最近工作好像很忙。” 视频通话虽然有美颜,而且隔着一张屏幕,她还是能够看到裴承喻眼下的淡淡青黑,有时候嘴唇也有点发白。 问了王秘书,王秘书也只是回她裴承喻最近工作太忙,有些劳累。 “那倒也是。” “对了。”陈舒迩想起今天白老师的话,问:“你下周想去采购吗?” “入冬以后,天然的植染料不太够了,而且剩下的展品只需要补个底色就好,白老师打算采购一些矿石染料,回来补色。” “你一个人吗?”江沁禾问。 “不是。”陈舒迩有些生气地说,“还有赵晴和佟嘉,我真的头要炸了,这两个人简直阴魂不散,天天往绣房跑,看得我头疼。” 她翻了个身,靠近江沁禾小声说道:“还是我去吧,白老师说最好四个人,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的,结果昨天那两个人要加入,我突然就不想让你去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两个人,但是比起让江沁禾也跟着一起膈应,还不如就她一个人膈应。 “嗯,那我不去了。”江沁禾蹭了蹭她,软着声音:“我明天去找小詹,让他跟着你一起去,这下子你也有人一起聊天。” “那就行。” 到了采购那天,研究所里走了两批人,分别去采购矿石料子和装裱框用的东西。 绣品需要绣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江沁禾也没了工作要做,就去香华镇镇上的庙里逛了逛。 入了冬,满天的绿色就只剩下松柏的翠绿。 庙中央有一棵百年树,十人合抱才能勉强环住,树叶已经全部凋落,露出枝上的红色绸带,绸带尾部挂着铃铛,数不清的红色绸带挂满了枝头,万条丝绦垂落,像是烈火盘踞的树。 江沁禾也写了一条,挂了上去。 庙门前有卖珠子的小摊,江沁禾从庙里出来,来到小摊前逛了会儿,最后挑了几颗漂亮的天然石,还有一小盒晶莹的黑曜石。 她还欠裴承喻一个礼物。 采购结束,染料的制作耗时不多,只用了不到一个周。最后不到半个月,所有的展品全部完成。 江沁禾彻底闲下来,有了时间给裴承喻做礼物。 打绳结很容易,她从小跟着外婆学了很多,只是样式选择有些困难,陈舒迩一听,直接拍板给她做了决定。 “既然送你老公,就打个同心结就好了。要不然你送他个中国结,哈哈哈。” 江沁禾被噎了一句,手下却开始认认真真地打同心结。 同心结用了不到两天,做好以后江沁禾就保存了起来,放在床边的柜子里。 研究所的所有工作都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平常也用不着那么忙,闲下来的时间也就多了,陈舒迩闲不住,天天拉着江沁禾乱逛,连镇里有几只狗都搞清楚了。 江沁禾实在是没力气出去玩了,陈舒迩就自己一个人带着摄像机跑了出去,江沁禾就留在小院然后呆在房间里看书。 这几天香华镇雪很大,研究所背靠大山,窗户一开,就能看到堆积的大雪。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江研员,可以去a1房取一下裱框吗?我现在在外面,可能不太方便。] 江沁禾看了眼备注,的确是一个认识的研究员,没有多想,立刻回了信息。 [好的,我给你取了就放在绣房。] 收到信息,赵晴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担忧,把别人的手机放回原位后忍不住小声问:“佟嘉,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她虽然讨厌江沁禾,但是如果江沁禾出了什么事情,她万摊上责任怎么办? 佟嘉看她一脸担忧,扬眉笑了下:“你担心什么,a1房本来就不太牢固,再说了,咱们住的小院也不算牢固,出了问题还能赖在你头上?” “可是……” 赵晴再三确认包厢里没人看注意这边,靠近佟嘉说道:“那房梁确实是我们动了手脚,真的不会被查出来吗?” 佟嘉被她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给膈到,厌恶地皱起眉头:“没有监控,手机也不是你的,你到底担心什么?” “这么害怕,你从刚开始就不要做那件事就好了,现在走到这地步你才开始担心……”佟嘉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说完,佟嘉就端起酒杯离开位置,径直去了另一边。 另一边人明显更少,李翕然坐在沙发角落,指间夹着烟,脸隐在飘渺的烟雾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手上正捏着块白色的东西,隔的有些距离,佟嘉看不清是什么。 见佟嘉过来,李翕然收起手中的东西,难得分了个眼神过去,“做好了?” “做好了。” 佟嘉在李翕然身边坐下,喝了口酒,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说:“再等一会儿,等到事情发生后你去青州医院就好。” “哦。”李翕然吐出一口烟雾,“做得不错,等过了新年,准备去挑婚纱吧,大概五月底,家里就会安排婚礼。” 说完,李翕然就打算起身离开。 佟嘉放下手中的酒杯,连忙叫住他:“李翕然!” 李翕然停下,回头看她。 佟嘉平复了下心情,颤着声音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纠缠江沁禾?” “她?”李翕然熄灭手中的烟,随手扔进烟灰缸,戏谑开口:“玩玩而已。”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更哦。qaq 第30章 【第二更】 a1房果真摆了很多裱框, 搬了好几次,还剩下两堆。 江沁禾再次回来搬裱框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木头松动, 又像是更闷的声音, 尤其在关门的那一瞬间,那种声音更加明显, 她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异常后继续弯腰搬裱框。 走到正中间时,像是直觉指引,她抬眼看了房顶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好像看到了木块松动, 下一刻,那块横在房屋中间,巨大的,用作支撑的房梁木块直接脱落, 朝着她的方向直直砸过来。 恐惧来临的那一刻,双腿四肢全部都是软的, 像是久睡过后的长跑,根本使不上力气。 手中的裱框掉落,她艰难地跑了几步, 掉下的房梁砸中她的肩膀,小腿会划破,在a1房彻底坍塌的那一刻, 她用尽力气到了门口。 “轰隆——” 破旧的a1房彻底坍塌, 木质结构全部散在她的面前, 小腿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混乱中被砸中的肩膀生疼。 她好晕, 好冷,好想吐。 手机掉在旁边的地上,几乎是强撑着力气,她给陈舒迩打了电话。 真是一语成谶了啊,如果她醒来的话,她再也不要说什么顶天的大话了。 这种情况,应该拉着陈舒迩一起跑才对,才不是顶天。 江沁禾快要晕过去时,视线中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撑不到看清楚是谁,她晕过去了。 - 冬日夜晚来得很早,江沁禾醒来的时候,窗外夜幕降临,黑色的夜空中飘舞着纯白的雪花。 “醒了?” 床尾传来声音,江沁禾强撑着力气,坐起身子看那人。 李翕然正坐在床尾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注意到江沁禾脸上的厌恶情绪时,他咧嘴笑了下。 “这么讨厌我?”李翕然故作神伤,语调怪异地说:“我可是你救命恩人,现在还要这样讨厌我吗?” 江沁禾扭过头,看向窗外。 李翕然被她这副样子搞的心里有些不畅快,伸手拿出打火机,打火机按压下去就迸发出高耸的跳动着的火焰。 “本来想要把这份礼物送给你。”李翕然拿出白色绢布,移到火焰之上,悬在上方后继续说:“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烧掉好喽。” 江沁禾这才看清楚他手中的东西,声线有些颤抖着问:“你哪里来的?” “这个吗?” 火焰已经爬上绢布,开始剧烈的燃烧,白色的山茶花逐渐变黄,变成褐色,然后染上黑色。 “赵文宾给我的。”李翕然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如果你现在下来,然后告诉我愿意当我的女朋友,我就不烧了,把剩下的部分还给你。” “怎么样?”李翕然伸手捏灭正在燃烧的火焰,把已经布上黑色的山茶花攥在手心。 空气中漂浮着燃烧的味道,呛鼻,难闻。地上掉着小小一堆灰烬,他手中的东西已经残缺不全。 绣春心 第34节 “滚。” 江沁禾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分给李翕然一个眼神。 “想好了告诉我,这就当做是礼物先送给你。” “滚!”江沁禾加大声音,死死地盯着他。 李翕然起身,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见到她生气,脸上莫名升腾起一股欣赏的想法。 “自求多福吧,江沁禾。” 李翕然撇了撇嘴,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这间单人病房。 刚出门李翕然就给佟嘉拨了个电话,“今晚直接回景川市吧,在老地方开party。” 佟嘉在那边愣了下,然后问了他一句话。 闻言李翕然大笑了几声,然后挂断电话,不再多费口舌。 至于江沁禾? 他现在没兴趣了。 - 陈舒迩不在香华镇,接到江沁禾电话后她第一时间就回到了香华镇,赶到院内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人。 随后又听说a1房发生了坍塌,江沁禾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已经送到了青州市市立医院。 陈舒迩立刻驱车去市立医院,同时给裴承喻也打了一通电话,雪下得很大,她到的时候正好在医院门口遇上匆匆赶来的裴承喻。 景川市到这里,要比香华镇到这里更远。 陈舒迩顾不上想其他的,在一楼大厅问了病房号以后就和裴承喻一起跑去了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床角正瘫着一块燃烧过的白色绢布,陈舒迩下意识地就去看江沁禾的脸色。 她认识这块绢布,也知道这件绣品对江沁禾的意义。 江沁禾母亲的遗物,在江沁禾手下描摹了千千万万遍的原型,学习多少年只绣一幅山茶的原作,江沁禾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留给江沁禾唯一的礼物。 “沁禾。” 陈舒迩急忙跑过去问,“赵文宾来了吗?” “他有没有威胁你,他对你动手了吗?” “没。” 江沁禾看向地上的灰烬,看到裴承喻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然后叠好塞进了口袋,她声音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赵文宾没来。” “李翕然来了,东西是他带过来的。” 陈舒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接着问:“那个神经病做什么了?” “我有点困了,我想休息会儿。”江沁禾看着陈舒迩,笑着说道:“我没事。” 又看了眼裴承喻,发现他今天的衣服扣子都没扣好,江沁禾突然又笑了下:“你也去休息下吧。” 说完,江沁禾又撑着一只手在陈舒迩的搀扶下躺下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陈舒迩看向裴承喻,知道裴承喻此刻也有话想和江沁禾说,说了句去买水果就走出了病房。 裴承喻拿了打扫工具,扫干净地上的灰烬洗过手后来到床前,然后拿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窗帘没有拉,裴承喻就坐在面对窗户的那一侧,为她挡住月光,然后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着江沁禾。 江沁禾应该没睡。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有头发在外面,小幅度的呼吸起伏出卖了她。 她没睡。 她不想出来,裴承喻也不会强求,只是默默趴在床头,盯着被子发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被子里渐渐传出哭声,无声啜泣,逐渐变成崩溃的泣不成声。 裴承喻掀开被子的一角,伸手进去摸了摸她的脸。 手上是潮湿闷热的泪水。 “宝宝,出来哭。”他声音很轻,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被子掀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江沁禾通红的脸颊,脸颊上满是泪水,她眼眶很红,眼睛里有着明显的红血丝。 脸上有被擦伤的痕迹,一只手缠着绷带,很可怜。 “裴承喻。” 江沁禾带着哭腔喊他,“我想坐起来。” 枕头和被子哭湿了,发潮,像是下暴雨前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被子,阳光的味道被浸湿了,闻着让人难过。 裴承喻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床上,然后避开她受伤的那一只胳膊,然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感觉到肩上有泪水的重量和温度,姑娘的声音很小,在耳边哭泣,眼泪很湿很热。 “我好难过。”江沁禾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话:“我本来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 “我苦苦索要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赵文宾送给李翕然,李翕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把它烧掉。” “我不明白……” 裴承喻拍了拍她的后背,吻了下她被泪水沾湿的脸颊,“宝宝,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很多事情,我脑袋好疼,好疼。” 婚姻到底对不对,她的喜欢到底对不对,她的坚持还对不对,还需要继续坚持吗? 好多好多问题,太复杂太困难,她根本都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明白了。 “我好累。”江沁禾看他,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他的,声音微弱:“我不想继续了,我想退出展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根本是在做无用功,无论是工作室还是展览,我一直都是在白费功夫,我是傻子,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子。” 江沁禾哭着对他说,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脑袋发疼。她不想继续了,哪怕一分一秒,她都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你喜欢我吗?”江沁禾的眼睫被泪水濡湿,声音有些哑,伸手抚上裴承喻的侧脸,又问了一遍:“你想不想亲亲我。” “沁禾。”裴承喻攥紧她的手,缓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很喜欢你,先睡觉好不好,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江沁禾软着身子,抱紧裴承喻,然后开始毫无章法地亲吻他,裴承喻的唇被吮吸得有些发疼,有些发麻。 裴承喻想要推开江沁禾,可是碍于她的伤,他根本没办法使上力气,只能尽力控制两人的距离。 “老公。”江沁禾突然咬了下他的耳朵尖,声音低低的,“裴承喻。” “你看看我好不好。” 裴承喻愣在原地,然后避开江沁禾剩下的亲吻,冷声:“沁禾,听话。”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裴承喻。”江沁禾打断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摸了下他的侧脸:“可以吗?” 第31章 钟情她 “沁禾。” 裴承喻吻了下她的手指, 带着哄的意思,“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 说完, 裴承喻又扶着江沁禾躺下。 晚餐裴承喻喂江沁禾吃了红枣粥, 等到江沁禾睡下,把陈舒迩送到酒店后, 他重新回到医院。 江沁禾已经睡下,躺在床上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走廊内十分寂静,裴承喻靠在椅子上,后背隐隐作痛, 拿出手机给裴启铭回了个电话。 裴启铭很快接起电话, 但没有说话。 屏幕上的通话时长一分一秒地增加,裴承喻吸了口凉气,笑着问:“找我没事了吗?” “有事。” 裴启铭语气有些沉重,再三思虑后开口:“真的要离开景川吗?” “嗯。”裴承喻很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继续说道:“今天突然决定的,打算带沁禾回家。” 裴启铭默了一会儿, 良久以后又问:“背后的伤好了吗?下次不要和父亲起冲突,你也…” 剩下的话突然就哽在喉咙里,裴启铭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种劝说的话根本不会进他的耳朵, 从前是,现在也是。受家法,跪祠堂, 裴承喻没少受。裴启铭将原本要说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最后也只能艰涩地说出一句关怀。 “公司那边我会安排人先接替, 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公司, 告诉我一声就好。” 裴启铭不会关心人, 人前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听到他的话时,裴承喻没忍住笑了下。 “谢谢你。” “不用谢。”裴启铭等了会儿,继续说:“既然事情解决,那我就先挂断了。” “好。”在挂断的前一秒,裴承喻清了下嗓子,很认真地又说了次谢谢。 “谢谢你,哥。” 一通电话结束,裴承喻刚阖眼,掌心又传来震动的触觉。 是陈年的电话。 陈年一知道裴承喻赶去青州市,立刻就给裴启铭打了电话了解情况,在得知裴承喻要离开景川后,直到现在,他才决定打这通电话。 “裴承喻。” 陈年看着窗外的飘雪,问道:“你离开景川,你要去哪里。公司呢,你不打算继续做了吗?” 对面的人沉默着,静得像是窗外被大雪覆盖的地面,行人走过,声音都被削弱到最低。 绣春心 第35节 “回温江城,和江沁禾一起。” 听到温江城,回忆的盒子再次被打开,陈年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之前的所有细节。 “温江城?”陈年问电话那头的人:“大学研学时去过的地方,是江沁禾的家?” “嗯。” 裴承喻睁开眼,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年去研学的时候,我去了趟当地的一处绣院。” 陈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另一边传来的呼吸声。 “在那个地方,我第一次见到她。” 像是又回到那个午后,他又看到了那个小院。精致的雕花木门敞着,院子里摆着层层重叠的轻薄屏风,隔着飘渺的云雾,他看到了江沁禾的那双眼睛。 纯洁,明亮。 对视的一瞬间,裴承喻听到了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后来江沁禾成了老太太的老师,借口去接老太太回家的很多次,他都在偷偷看她。 从老太太口中,他了解到那双眼睛下更多的她。 她答应和他结婚的那一天,时间,周围的一切都被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那一天,是我喜欢她的第一天。” 裴承喻的回忆到此为止,窗外飞雪飘舞,陈年顿时了然,“什么时候回来?” 他像是气笑了,暗骂一声,“算你能耐,你没完成的工作我这边帮你接替上,你别想着离开景川就能当甩手掌柜。” “谢了。” - 十一月底。 江沁禾出院,出院后的第一天,江沁禾提交了退出申请。陈舒迩来帮她搬东西时,问了她一句话。 “你不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 研究所重新换了地方,所有的东西都被转移到了新地点,之前住的地方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拆除申请。 眼前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江沁禾看到裴承喻正在帮她搬她用过的绷架,布料,还有她剩下的没有用完的丝线。 他应该很累,衣服半敞。 “舒迩,我不知道。”江沁禾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以前是快乐的,可是我现在不那么快乐了,再次做熟悉的工作时,我会很难过。” 陈舒迩听她讲完,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江沁禾正式退出民俗展览的第二天,陈舒迩接替了她的工作,做起最后的收尾工作。 退出的第三天,和小思还有外婆告别后江沁禾踏上了回温江城的旅途。 只有她和裴承喻两个人。 小院长久无人居住,当时离开温江城时,院内的屏风没有搬走。经历久长的风吹雨打,屏风早已经被风化,落下一地的木屑。 裴承喻提前安排了人收拾屋内,于是他先带着江沁禾回了温暖的房间。 “等等我可以吗?”裴承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我去收拾下外面。” “好。” 江沁禾笑着回他,等裴承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她离开卧房,走向房外。 小院的所有都没变,走廊只是褪色,花草被雪被覆盖,看不出区别,每一处地方,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走着走着,江沁禾来到前院。 裴承喻清理掉了所有的木屑,正在院中盛放的山茶树下休息,见她来了,那人就身子向后仰了仰,对着她张开双臂。 院中的白山茶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躺在翠绿的叶子上,白软可爱。 “不冷吗?” 江沁禾走过去,裴承喻顺势揽住她的后腰。 “不冷。”江沁禾抬手捏了捏他的侧脸,感受到他有些凉的脸时,俯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你呢?” “你不冷吗?” 裴承喻很喜欢她现在撒娇的样子,很软很乖,和他当初想的一样,江沁禾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姑娘。 “不冷。”趁着怀里的人还没有直起身子,他又迅速地亲了下姑娘的侧脸,意有所指地说:“有小禾苗在,再冷都不算冷。” “……” 几乎是瞬间,江沁禾立刻直起身子,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先是脸颊,然后逐渐蔓延到耳朵,脖颈,脸颊发烫,热气蒸腾。 “你……你怎么知道的。”江沁禾有些慌张,匆忙避开裴承喻直勾勾的戏谑目光。 “知道什么?”裴承喻故作疑惑,歪了下脑袋,“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 江沁禾下意识就想离开,结果后腰被紧紧搂住,她暗自使劲,裴承喻也悄悄收紧了胳膊,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更短。 “宝宝不告诉我。”裴承喻亲了下她嫩白的手腕,慢慢悠悠地说:“我怎么能知道宝宝问的是什么呢?” 强词夺理,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沁禾咬了咬牙,没说话,故意往他怀里走,打算趁着裴承喻不注意的时候再挣脱。 刚走一步,江沁禾就感到后腰一阵力,脚下不稳,然后就朝着裴承喻怀里扑去。 “宝宝,腿麻了?” 裴承喻接住她,然后将她彻底搂入怀中。 “不和你玩了。”裴承喻眉眼带笑,揉了揉她的手,“听外婆说的,她说以前陈舒迩经常这样叫你。” “外婆说,陈舒迩最喜欢来找小禾苗小朋友玩游戏了。” 随后裴承喻松开她,然后半蹲下身子,把后背朝向她。 “我背你回去。” 回去的这一段路不长,起码来的时候江沁禾并不觉得算长,江沁禾趴在裴承喻背上,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小禾苗,今晚想吃什么?” “不知道。” “那请问江老师,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江沁禾笑了下,装作不懂继续回他:“不知道。” 裴承喻知道背上的人在和他玩,装出沉思的样子,等了会儿才继续问。 “那我能不能麻烦江老师问下叛逆的小禾苗同学,她今晚想吃什么?” 裴承喻佯装难过,“没有小禾苗同学的指示,我很难决定今晚的菜单。” 最近天气多变,短短的一段路,青灰色的天空又多了许多小雪花,悠悠扬扬地坠落。 裴承喻的头发上也落了雪花,她伸手扫落雪花,却弄乱了他的头发。 江沁禾朝着手心哈了哈气,等到掌心热起来后,她捂上了裴承喻因冷风而看起来有些红的耳朵。 耳朵被温软的手掌覆盖住,隔绝了部分外界声音,自己心里的声音也挡不住,反而更加明显。 裴承喻微愣,笑意在胸腔震了下:“小禾苗同学是打算掩耳盗铃吗?” “没。” 江沁禾揉了揉他的耳朵,然后懒洋洋地趴在他耳侧,“小禾苗同学知道今晚吃什么了。” 她笑得开心。 “想吃点不冻耳朵的东西。” 话音刚落,江沁禾就感觉到手下的耳朵温度正在升高,她又捏了下裴承喻的耳尖。 “你耳朵好热。” 裴承喻轻咳了声,耳尖红得像是快要滴血,含着无奈开口:“宝宝,你乖一点。” 作者有话说: 晚安哦宝宝们! 第32章 正文完 回温江城的第二个月, 江沁禾找了份工作,专画线稿,描花, 按单结算也算清闲。 房内摆了一张矮床, 江沁禾描画稿的时候裴承喻就坐在她对面在线办公,只是有时候会突然问她些奇怪的问题。 “这两个颜色哪个好看?” 裴承喻把电脑转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色卡,江沁禾选了其中一个。 没过一会儿,那人又问。 “这个颜色做裙子,长裙还是短裙好看?” 这次江沁禾头也不抬, “长裙。” “哦。”裴承喻有些失落, 委屈巴巴:“你看都不看一眼。” 江沁禾立刻抬头,撑起身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现在看了以后还是选长裙。” 十二月来临,时间推移着就到了除夕。 除夕这天,江沁禾起了个大早, 确认裴承喻还在睡觉后去了集市,挑好材料后就去了院子中央做灯。 每年除夕, 外婆都会做一盏廊灯挂在檐下。 绣春心 第36节 裴承喻睡醒出来见她做灯,又回去重新拿了穿软被,走过来用被子将两人裹住, 靠得紧紧的。 “太近了。”江沁禾嘟囔一声,把他推了推。 裴承喻眼睛眨都不眨,靠得更近:“我冷。” “手疼吗?”裴承喻看她做灯, 竹条在手下被弯成弧形, 一条叠着一条, 灯的轮廓渐渐成型。 “不疼。”江沁禾笑了下, “我做了很久的, 已经很熟练了。” 裴承喻昨晚加班,这会儿靠在江沁禾身边,闻着她身上的花香味,又有些发困,轻轻地靠着江沁禾的后背小憩。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廊下已经挂起了灯。 吃过晚饭,裴承喻陪江沁禾在廊下看冬雪,温江城除夕没有烟花,两个人就一起看月亮。 浅黄色的月亮散出莹莹的月光,月光映雪,地上白雪更加耀眼。 “裴承喻。” 江沁禾仰起头,蹭了蹭裴承喻的下巴,然后把手中的东西塞给他:“新年礼物。” 有些冰凉的玉坠被塞进手心,裴承喻展开手,看到一条玉坠卧在掌心,同心结的样式,坠了一块白玉,绳结尾部有几颗漂亮的黑曜石。 “你说过的,你想要的礼物。” 江沁禾眼睛很亮,弯着笑眼看他。 “小禾苗。”裴承喻心里突然塌陷了一块地方,他捧起她的脸颊,亲了亲:“你别太可爱。” 江沁禾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只记得刚才他的吻很急很匆忙,记得回房的脚步比之前更匆忙,一阵天旋地转,她和裴承喻就齐齐躺在床上。 锁骨上处处都是濡湿印迹。 心跳很快,身体很软,全身都像是卸了力的感觉,然后坠落在棉花中,想起也起不来。 “宝宝。”裴承喻吻她的耳朵,压着嗓子缓声说话:“你今天好香。” 江沁禾胡乱地应他,目光四处游荡,那枚同心结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刚刚送出去的礼物,此刻挂在床帐上,正在左右摇晃。 吊坠不是这样用的。 怎么能用来当床帐的装饰品,错了。 “怎么不专心?” 裴承喻伏在她耳侧,声音委屈又可怜:“江老师,我学习了好久,现在检查学习成果你怎么能不专心呢。” “嗯?”他尾音上扬。 江沁禾却觉得浑身和过了电一样,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凝在胸腔,压抑得不行。 所有的连贯话语都变成单音节,慢吞吞的,然后极为困难地从口中挤出来。 裴承喻不太喜欢雨天。 他讨厌原本干燥的手,原本干燥的衣服,都因为一场大雨,然后变得潮湿的感觉。 只是今晚,他突然不那么讨厌下雨天了,手上沾染雨天的气息,好像也是快乐的。 明明下雨天的声音,雨水爬上手掌,染上手指,都是那样的让人开心,难以忘却。 潺潺小溪,也会因为这场大雨而产生小小洪流。 技艺由浅入深,江沁禾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做事情需要一步一步地来。 只是她没想到裴承喻也是这样,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进行这件事情,由上及下,都会开出绯色的花朵。 大雨冲刷,在柔软的地面冲出小坑。 然后雨滴逐渐变大,雨的力度加重,已经不再满足于刚才的浅尝辄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用力的狂风暴雨。 吊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江沁禾微微偏头,唇就碰到了有些冰凉的玉。 后来那块玉也糊里糊涂地热了起来。 咯到了她的牙。 “吐出来吧。”裴承喻挺了下,摸着她的脸颊说:“玉还是有些不舒服。” 江沁禾不喜欢讨论这个问题。 直到昏昏睡去,她还是能听到这个舒服与否的问题。 - 除夕过后,江沁禾和裴承喻回了趟景川,回老宅看了老太太,又去看了一趟工作室。 工作室已经挂了很久的停业牌子,小思考研上岸,去了新城市上学,其余的工作人员也都重新找到了工作。 看到熟悉的门牌时,江沁禾心里突然多了几分苦涩。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随随便便的一个冲动决定,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轨迹,而她,还在做一个缩头乌龟。 非遗中心,她根本没有勇气踏足。 工作室逐渐撤离视线,江沁禾看着不断倒带的景色,喃喃自语。 “不知道。” 裴承喻单手把着方向盘,回她:“我没资格说你做的正确与否,但我希望,你开心就好。” “现在的工作你觉得开心就可以,如果继续一件事情会让你难过纠结,私心来讲,我不希望你继续做那件事。” 去过青州看望外婆,江沁禾和裴承喻又回老宅接走了巧克力。 巧克力很快适应了新环境,也在温江城交到了好朋友,每当有狗狗来到门口的时候,就能看到巧克力兴奋跑出去的样子。 江沁禾趴在院中的小桌上画线稿,裴承喻正在内院种花,没过一会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 来电显示陈舒迩。 “最近怎么样啊,小禾苗。”陈舒迩声音很大,背景音好像听着很杂。 “你在哪?”江沁禾把手机拿远了些,微微皱眉:“大白天的,你在蹦迪吗?” “……” 陈舒迩吸了口气,耐心地给她解释:“我没,我在寿宴现场。” “许家办寿宴,说起来,这家的大小姐你还认识,许秀雅。” 陈舒迩把手机夹住,手还在调整设备:“我听说裴承喻拒了,不过我看到了裴启铭。” “我今天呢,就负责拍照,一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你也帮我挑挑。” 江沁禾看了眼裴承喻忙碌的身影,压下心中的疑问,然后答应下陈舒迩的请求。 “对了。”江沁禾突然想起展览,话在口中辗转几番,还是没能说出来。 陈舒迩听她支支吾吾,索性直接问她:“想问我非遗展的事情?” “……对。” 陈舒迩故作轻松,“鸽了。” “展览准备的选品全部泄露了,旅游局那边李翕然有关系,展览被取消,选品成了他人嫁衣。” “什么意思?”江沁禾听得云里雾里,只捕捉到泄露的消息,“他人嫁衣是什么意思?” “佟嘉,佟嘉泄露了选品。”陈舒迩气得牙痒痒,“赵晴那边拿了底样,现在已经成了赵氏布艺的新品。” “不过还好。”陈舒迩笑了下,“你老公不错,听白老师说,赵氏那边的工厂已经全部停产。非遗的法务也会继续跟进,李翕然也没那么大能耐继续干涉。” 总而言之,付之东流的只是这个展览,还有他们所有人这段时间的努力和心血。 “我先挂了。”陈舒迩有些急,“我要开始拍了,你等着一会儿给我选片。” 江沁禾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后,她收到了陈舒迩发来的照片。 寿宴很盛大,宾客盈门,那幅许久之前就完成的作品,摆在这幅图的正中间。 那是她在非遗中心,和白老师还有研究院们一起完成的那幅作品。 [陈舒迩:选好了吗?] [陈舒迩:你挑几张,再加上我挑几张,我修修图调调色就好了。] [江沁禾:就前面的三张吧。] [陈舒迩:ok] 陈舒迩下线,她又重新点进了那张照片,裴承喻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看那张图。 江沁禾没看他,只是默默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眼前却出现一张白色的丝绢。 丝绢上的图样,配色,是她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 丝绢上绣着白色的山茶花,庭芜绿的枝叶,还有半见黄的花蕊。走线松散潦草,针脚粗糙,是初学者都不会有的水平。 即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她还是下意识的,给眼前的这幅作品给了一个初印象。 如果是学徒交给她的作品,她会毫不温柔地指出学徒的错误,还是让学徒重新去做。 可是,裴承喻不是学徒,他也不是初学者。 眼眶瞬间用涌上酸涩,眼泪堆积上冲,冲出眼眶的那一刻,眼泪放任自流地奔向各个方向。 江沁禾看到了他手上的针眼,看到了绣品上不太明显的血迹,看到了他收手的动作。 见她落泪,裴承喻无奈地将她搂进怀中。 “沁禾。” 他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别哭。” “我送你这个,不是想让你哭的。”他蹲下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们的独立品牌马上就要来了,刺绣上我觉得一定需要江老师的指导。” 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