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 纸婚 第1节 ?  纸婚 作者:惘若 简介: 于家花了二十年时间,全方位把二女儿于衹打造成京城世家小姐中的典范,但架不住她九十斤的纤纤玉体里养着八十九斤的反骨,剩下一斤全是心眼子。 于祗从小有三厌:一烦跳芭蕾,二不喜站规矩,三怕江听白。 但她嫁给了江听白。 江听白时常看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太太,精致又虚假,总有种在看俄国文学《套中人》的感觉。 他也清楚,于祗心里放不下那个被逼远走的穷画家蒋玉轻,那是初恋。 后来蒋玉轻忽然回国,带着一身功成名就,可好几番试探下来,于衹的心意却好似变了。 她端端正正站在他的面前,对蒋玉轻来了个否定三连。 “你认为,在所有的年少心动里,属你最别具一格是吗?只要你一出场,我先生就落选?” “恕我直言,你被艺术捧得太高,晕头转向了蒋先生。” “没事少看点这种疼痛文学,你已经不年轻了,早就过了做白日梦的岁数。” 阅读贴士: 1、男主暗恋成真,女主先婚后爱 2、年上7岁,暗恋多年 3、双c,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主角:于衹,江听白 ┃ 配角:龚序秋,闻元安 一句话简介:织织,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立意:婚姻的唯一法则是真诚 第1章 纸婚 ◎一烦跳芭蕾,二不喜站规矩,三怕江听白◎ 这一年北京的雨季似乎来得格外早,不过才四月见底的功夫,已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场连绵阴雨。 于祗顶着朦胧的雨雾走在鸦儿胡同里,原本白墙红顶的建筑在细雨中失去了往日里旧影叠幢的美感,道旁两排让游人流连不已的木槿,在此刻本就心烦的于小姐眼中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灾难现场。 这些树叶娇弱地承受不起一丁点重量,一有阵微风吹过,就猛打雨点下来,于祗又要面临一次暴雨的突然袭击。 她撑着一把完全不足以抵挡风驰雨骤的小阳伞,面对无孔不入的雨丝,一头散在肩头的卷发、当季新款的chanel套装、刚拿到手的限量款birkin,没有一样不和她一起受着重创。 于家在这座四合院里住了二十多年,避开了后海的吵嚷热闹,檐角藏匿着老北京的人情和故事。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庆姨从栽着夹竹桃树的窗口探出头来,正顺手要把撑金丝楠木窗的叉杆收起。 她哎哟了一声,“组撒啦吾滴乖囡囡,今天弄得嘎狼狈啊?” 庆姨是打小照顾于夫人的,从上海陪嫁过来,都在京里住了快三十年了,口音还是改不了。 于祗勉强挤出个笑来,“不妨事的,庆姨,我不要紧。” 她当然是故意的。 于祗放着日常接送她的车不坐,选择走路回家,就是憋着要把自己弄得惨烈一点。好顺利躲过她爸今晚雷霆之怒的拷打盘问。 审查的主题无非也就一个——她未来婆婆陈雁西的大驾,从瑞士养完病挪回京城,江家在云栖苑设了晚宴,而于祗却连个薄面也没露。 还是在提前三天就收到了请柬,她爸派了服装设计师登她的门给她送礼服改尺寸,每天一个电话提醒她的情况下。 可昨晚上她愣是把手机关了,没回她哥在远洋lavie给她买的独栋别墅,也没在律所里守着办公室当劳动模范,头等舱一订直接飞去了上海。 这无疑是把江陈两家的脸面放在了砧板上剁肉馅子。 不要说京圈这两日饭局上谈不厌的题目,全是于二小姐为何一脚踢翻自己端淑贤良的美名儿,连自个儿准婆婆的接风晚宴都敢托大拿乔不去参加,就是于祗本人在上海bvlgari酒店里住着不问世事避风头,都听这边的姐们儿孜孜不倦地议论起来。 她的瓷器陈小姐都发了几条微信来,问于祗是不是夜路走多了撞见鬼了。 “我早说了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江家再富贵,我女儿不去高攀还不行吗?” 于祗迈上台阶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方才说话的正是她出身世家的上海大小姐,真正一辈子做到了温柔庄重四字的亲妈——明容。 迄小儿她也是这么教导于祗的,可惜她的好女儿只揣摩足了表面糊弄人的体面功夫,内里并无半分她妈的水眄兰情。 也只有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一贯顺服丈夫心意的明容,才会破例和于从声辩上两句。 于从声还在气头上,“现在是轮得到你和我说不的时候吗?江家早定了这个儿媳妇,消息都散了,不过等下聘,这是多少人巴望的美事!你拒绝他家是不想在京城混了对伐?” 庆姨在一旁听着直捂嘴儿笑,姑爷一个老北京爷们儿跟着她们大小姐,这些年也学会了两句上海话。 寕江集团最早从福建一带发家,还是江听白的曾太爷爷靠着根金条打拼起来的,后又在他太爷的手中声振四海,也是那个时候江氏一族才举家迁到京城来定居。 现在是江听白的爸爸当家,江盛在商界那可是出了名的铁腕强权人物,别说现在是于祗的哥哥在打理公司,就是昔年于从声自己亲来操刀也不是对手。 明容没有再大声说话了,她叹了声气,裹紧了披肩坐在沙发上。 她是识大体的人,也能从丈夫急迫的语气中听出这门婚事对于家有多紧要,但就是心疼女儿。 再一层,江听白和她儿子是同学,二人一路从小学同校到博士毕业,也常来于家做客小住的,这孩子的人品明容是放一万个心。 不是京里那起子只知道胡作非为,没天没日的黑心下流种子可比的。 但千好万好。却拗不过一样事情。于祗不喜欢江听白。 说成是极其讨厌也不为过。 于祗从小有三厌。 一烦跳芭蕾,二不喜站规矩,三怕江听白。 从她高中时,江听白这个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得主亲自下场给她辅导解析几何起,他俩的梁子就算是正式结下了。 她的书桌里至今放着江听白用来打她手心的金戒尺。 而现在她要嫁给江听白。 于从声见妻子生了闷气,转过去不理他,他又忙坐到她的身边去,揉着她的肩道:“女孩子终归要嫁人的是不是?听白好歹算知根知底,咱们两家也有些交情,总好过嫁给美院那个人贩子!” 提起于祗的初恋蒋玉轻,于从声就一头的火都上来了,弄个破工作室自诩画家,天天的不务正业勾引他女儿。还想把于祗骗到他的偏远老家去,这对于从声来说,和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并无区别。 偏偏于祗就吃他那一套,听他讲起东方美术史来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当初为了能和蒋玉轻在一起没少和家里闹,可最后还是潦草收场。 蒋玉轻拿了于家的钱去国外深造,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于祗的面前。 明容一听就噗嗤笑了,“在胡说什么呀你,你当心女儿听见。” 于从声啧了句,“我还怕她听见!她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谁是老子。” “昨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是他们正式约会的纪念日。我是怕织织过不去自己那道坎,她为那个姓蒋的和咱们闹成什么样了?这些年多少男孩子打她跟前过,你女儿可是连半点心思都没有动的呀。” 明容越说越觉得担心,“你可倒好,直接把婚事订了,让她去嫁给小江。” 织织。于祗的小名。她的生日是七月七号,虽说没碰上农历,但还是取了这个小字。 于从声叹气,找了个自己也不大信的托辞,缓缓道:“小儿女情长的,等结婚的年头一久,她自然就忘了。” 明容没再说话,只顾低头抚着披肩上的流苏,她从上海嫁来京城于家三十六年,都不敢说忘了当年的小儿女之情,她好歹还是顺承父母的意愿嫁的,而于祗却连头都开得这样难。 这往后还不知要闹到哪一步。 于祗瞧着里头没了大动静,想是她爸那块爆炭又被明大小姐要命的温柔刀给收服了,她伸手大力揉散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刚走在窄巷子里被人给那什么了。 庆姨给她开了门,扶于祗在玄关坐下换鞋时不免纳闷,才多走了几步路,怎么她家小姐看着又更乱糟糟的啦? 庆姨才要拿把梳子给于祗整理一下,被于祗抬手给挡了,可不兴在这个时候来一个前功尽弃。 她拖着还在滴水的发梢,垂头丧气地站在红地锦如意纹栽绒地毯上,一张小脸被遮去了大半。裙摆也被打湿了三分之二,jsg耳环掉了一只,丝袜也被勾出一条裂缝来。 全没了半点平日里大方端丽的名门闺秀模样,打眼一看,像是随时准备加入治疗队伍的预备役精神病。 于从声瞧见她这样,冷哼了声,“我还以为,打哪儿来了个花子。” 明容急吼吼地瞪了老公一眼,就忙把她拉过来,“这是怎么搞的啦你?下雨天也不知道打把伞的呀?” 于祗小声道,“打了,但雨实在大。” 她说话的音调清脆得近乎微风拂铃。 明容一迭声地吩咐佣人们拿毛巾。 于从声指着女儿问,“你说,昨天晚上为什么关机!知道自己捅了多大娄子吗你?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在人家院子里连站都站不住。” 这是个陷阱重重的问题。 不能说知道,明知故犯在老于头那里是罪加一等的。也不能说不知道,连这都不清楚的话会被骂得更惨,保不齐还要被科普江家的发迹史和辉煌经,而这些于祗已经听的不想再听了。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于祗就像个拿着探雷针的女工兵,在她爸的雷区上来回探寻了个遍,最后还是选择闭嘴。 明容抬眼看他,“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没看她被你吓成什么样儿了都?说两句就得了。” 于从声将脾气压了又压,“好,昨天的事我来想办法遮过去,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门婚事你到底结还是不结?” 于祗手搭在膝盖上不停绞着,她还想做最后的争取,“我对江老炮儿真喜欢不起来。” “谁!”于从声立马拿两只眼睛斜她,“你说谁!” 于祗慌忙改口道,“是江听白,我说我不喜欢他。” 客厅里响起两道极讽刺的笑声。 是来自于从声,“你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这个很重要吗?” 说着他又重重拍了两下茶几,连明容喝水的青瓷杯都被震得跳起来,“你见谁结婚考虑个人因素了!” 于祗不敢像她爸一样笑出声来,只能在心底冷笑,不考虑私人感情,那不就成动物世界的规则了吗? 她脑海里自动脑补出赵老师磁性的声音:“发情的母狮也留下自己的气味作为标志,雄狮闻到这种有吸引力的信号,就知道是哪一只母狮到了发情期......” 纸婚 第2节 于祗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草原上奔驰的小狮子。 这画面太诡异了,stop! 作为一名逻辑思维能力在业界还算过得去的女律师,于祗一手侧面从另一手指尖,向手腕处划过去,打了个法庭上申诉的手势,及时终止了和她爸在这种话不投机的议题上的纠缠。 “爸,”她开始权衡利弊,“这个婚如果不结,会有多大的影响?” 于从声尽可能虚造声势唬她,“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你以后再也不能让奢侈品店的人,给你把刚到货的新品送家里来供你挑,出门要坐地铁,咱们一家四口挤进那间五十平的公寓,你那一柜子的名牌包包都要拿去卖掉,还有......” “好了好了!”于祗打断她爸,“我再考虑一下。” 公司的事情一向都是她哥担着的,于祗对这些名利场上的你来我往不大关心,她这辈子只管两件事——读书和挥霍。 而于祗去年从耶鲁念完法学硕士毕业,刚在师兄的引荐下进了jh律所,全部的人生就只剩下挥霍这一件事了。 但现在老于告诉她,如果拒绝了这门婚事,她将要为钱财发愁。 作者有话说: 一篇女主视角先婚后爱,男主视角暗恋成真的小甜文送给大家,祝各位新的一年诸事顺心。 1、祗:zhi 念一声三声皆可,本文取第一声,是为“恭敬”的意思。 2、女主有过一任初恋男友,但十分纯情,关系仅限于牵手和拥抱。 3、祲:jin,四声,女主亲哥于祲。 4、本文所提及的律所、公司名称均为虚构。请勿代入现实。 第2章 纸婚 ◎这么着急嫁给我吗于二?◎ 于祗胡乱扯下明容给她盖着的毛巾来。 她准备去泡个澡,理清楚一下思路。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放松方式,点上香薰蜡烛,放首交响乐曲,再靠在浴缸里泡上一小会儿。很多没有头绪的事就能开朗些。 她迈到第五个台阶时,回过头来问她亲爹说,“那嫁给江听白呢?” 老于冒了句自学的英语,“在你现有的生活上,再大大double一下。” 这个洋泾浜直接给明容听笑了。 于祗倒没笑,她笑不出来。 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但是我说爸爸。” 于从声:“什么?” 于祗面无表情地说,“没事儿少卖弄你那老北京英语,挺给老于家跌份子。” 于从声:“......” 反了她。 浴室里水汽氤氲。于祗的目光从逐渐漫上雾气的玻璃往下看,各道胡同四面八方地像血脉经络一样铺开在城中,而她所处的这个地方是最靠近动脉的一条。 她享受了整整二十四年,饮金莼吞玉粒的富贵日子,真的能够为了那点子私欲,把于家置于炭火上烤吗? 何况她想嫁的那个人又在哪儿呢? 蒋玉轻招呼都没打一声,拿了钱就匆匆忙忙登上了去欧洲的飞机,把她的微信电话都拉黑。 他一个穷学生没见过于家倚财仗势的行事做派。被吓坏了情有可原,于祗也不怎么怪他。 她不怪罪他,也忘不了他。 于祗轻轻阖上眼。她似乎还能看得见,蒋玉轻拉着她跑过央美那条遍地绿荫的小道时,他在淡烟疏柳夕阳中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笑容。 这个笑只照耀了她四个月,却叫于祗空等了四个春秋。 楼下传来几段不同频率的沉重脚步声。 庆姨又连声吩咐人,“你们快去熬醒酒汤,小祲又喝多了,再拿一条湿毛巾来。” 于祗在心里默叹一声。 打从她哥接手公司以来,都没个清醒的时候了,三天倒有两天要喝醉。 这生意场上也不知是什么鬼风气,好像不把这杯酒喝出血来,这份合同就一定谈不下来似的。 就连他们律所的老大,前些天为了拿下京建集团的法律咨询业务也是不要命的喝,开着会人就晕了过去。 他们这几个年轻些的小律师,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直吓得喊叫声连天,还是高律临危不乱打了120。 并左手握拳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满脸你们够了的表情,来了个乐团指挥休止符的动作,嘴里叨着,“我竟不晓得,现今的年轻人都胆小成这样了,这也要叫天?” 丁律也附议道,“可不的嘛?头儿是晕了又不是死了,哭丧什么?” 被沾上水雾的,一双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不受力地往下坠,覆住她的眼眸。 家门财势的,说不要紧也要紧,她不信拒了这桩婚事就真像老于描绘得那么惨无人道,总归她还有手有脚有学历有工作能够勉强养得活自己。 为了一个下落不明的蒋玉轻,真有必要再继续等下去吗? 这一份荣耀虚名,从老于到于祲,已经担当得太多。 她身为于家的女儿,也不能一味只知安富尊荣,半点后事都不思虑。 于祗掬了把水往脸上扑,像这样“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的迷惘,那些初尝情爱时没能如愿以偿的夙求,就都留在今天晚上吧。 她裹紧浴袍走回了卧室,庆姨早给她醒好了一杯红酒,她端起来走到里间书房,心烦地扯下一本《奥数竞赛习题册》。 这书扉页上,就是江听白笔势舒展飞动的笔迹:“留着作纪念吧,你是用不上的。” 是他临去牛津读博前给她留下的。 隔着岁月长河于祗都能想象出,江听白在写下这行字的时候,脸上那一种自以为是的骄傲,让人一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揍他。 于祗确实没用上,这本书还新得很。 她每次才翻第一页,看见和江听白这个人一样飘逸的字儿,就会大力塞回书架,多看一眼对她而言都是极其大的摧残。 就她这个高考数学勉强挤上130的,靠着英语满分和文综全校第一才凑够p大录取线的人,还没那么不自量力去参加奥数竞赛。 当初江听白硕士最后一年的时候,于祗才刚上高三,本来给她辅导数学这项大工程全在她哥于祲的肩上,理该他冲锋陷阵,可他那会儿恋上了一大二的学妹。 二人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于祲就把亲妹妹交给了从小厮混到大的老同学江听白,还点明了他妹妹脑子不大好。 就当着于祗的面儿。 正边拉小提琴边写谱子的江听白,倏忽间停顿了下来,他敲着弓弦懒散地靠在谱本边,勾着唇角笑得微妙。 搞得于祗脸红一阵白一阵,“哥,你说话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哪知江听白悠哉地说道:“一个半桶水要什么面子?” 于祗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他。 江听白居高临下的,也耷着眼皮正瞧她,“就你jsg做题时那咣当的动静,我在三里地外都能听得见。” 于祗低下头极轻地骂了声——孙子,装你妈呢。 江听白凑近了点,“你刚才说什么了?” “不是三里地外的动静都能听见吗?”于祗仰起小脸冲他笑得慧黠,“我们隔了好像还不到三尺啊听白哥。” 江听白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那眼神分明就在警告她——“小姑娘打嘴仗厉害啊,你小心落在我的手里”,然后他随便翻开一练习册,“来,把这几道题做一遍我瞧瞧。” 于祗瞄了一眼。 好家伙,全超出了她的知识储备,她当机立断地捂住肚子,“我去个洗手间。” 然后她再也没回去。 一到家于祗就把她哥的罪状添油加醋地说了遍,老于却没多在意,说既然你哥没空,那我们就另请一个家庭老师来给你补一补数学。 等到第二天她放学回家。 庆姨告诉她老师已经来了,就在书房里等她,于祗还高兴地跑上了楼。 但正候着她的人是江听白。 她退出两步,环顾了下四周,“这是我家吧?” “不是你家还能是和睦家?”江听白手里来回扔着一把金戒尺,狠到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她留,“坐下来我们开始上课了。” 拜托。这谁能坐得下? 她请的家庭教师,不是夺命十三郎。 于祗放下书包,“我爸请的是你?” 江听白吊儿郎当地靠在书桌边,“那否则你以为方圆百里,谁还有那个胆识,敢登门当你于二的家教?” “......” 江听白给她补了一暑假的课,补完踌躇满志地飞往伦敦读博,给于祗教出一肚子火气。 那整个夏天她的手边就没离过菊花茶,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得凉气上了头,可瞧着江听白那副拽样子还是气不顺。 江听白这人轻世傲物到什么程度呢? 有个故事一直流传在q大修罗场一般的论文答辩会上。 一个就连她哥于祲这样万夫莫开的学霸,都是靠着他导师临时使腕子把于祲换到了他祖师爷打分的那一组,才勉强在教授们的一通乱杀下过关。 可想而知q大毕业考核形势之严峻。 但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江听白的硕士毕业论文ppt一展示出来,就把台下都给镇住了。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黑板,全程单手抱臂,姿态极闲适的,像上公开课般讲解了一遍。然后江听白撑着讲台,四海来潮似的问,“各位还有什么指教吗?” 江听白清隽的声线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他导师坐在台下,瞧着他挑剔的同事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实在解气,带头鼓起了掌来。 还很有几分热泪盈眶。 有本野志上还专门记载过:此次事件打响了武装反抗我校老儒生派的第一枪,标志着q大数学系答辩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史称“癸巳起义”。 因为那一年正是癸巳蛇年。 纸婚 第3节 这个视频至今挂在q大论坛的首页上。 每到了论文答辩的时候,总要被拉出来瞻仰一番。更有那迷信的,还会冲着江听白的斯文败类样儿上柱香,求他保佑后辈。 于祗猛地灌下一大杯酒。 她找出个空纸箱子来,把柜子里的那几幅油画全塞了进去盖上,又转身出去交给庆姨,“帮我锁进仓库里,别再让我看见了。” “哎,二小姐。” 于从声手里端了杯茶站在楼下看她。 她认命地靠在栏杆上,“老于,明天我去江家赔罪。” 说完她就回了房间。 明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乖女儿,用不用妈妈......” “你女儿会处事得很,只要她有这心思,”于从声将她拦了回去,看着女儿消失的背影,“就一定能当得好,江家最合格的儿媳。” 周日一大早,于祗从她爹藏着的补品里,挑了一株从小横在长白山北麓、快要成人形儿的老山参包了起来,疼得老于心都在往下滴血。 于祗看他那样就说,“要不我就不去了?抠抠搜搜那个样儿。” 哪像趁这么大身家的老板呐?越发连街口练摊儿的不如了。 于从声眼不见为净地把她赶上车,“赶紧走!你麻溜儿的拿着它从我眼前消失。” 江家的宅子建在山半腰上,是从他曾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一处祖产,这块地早不知价值几何了,但对金玉为堂的江家来说仍属九牛一毛。 外头看着不过就普通的园林,殊不知园内种着无数珍稀的奇树异卉,还有一整套的金丝楠木陈设。 大概就是到了富贵到了,像于祗这种漫天撒银子长大的人每次来这里,都还是会惊叹的程度。 于祗在门口下车,正在院子里盯着花匠修剪树枝的尤妈,见一道清姿嫮容的身影远远朝这边来,忙命人进去通报:“快去告诉夫人,于二小姐来了。” 陈雁西听后,闲呷了口茶,“请进来吧。” 于祗笑吟吟地在门口唤了句伯母。 陈雁西不妨抬头一望,于祗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身后是大片被修成名贵形状的鲜活绿植,初春的日头才升起来,从她这里只看见于祗半边脸,但那小半幅已是极温婉秾姱的轮廓,倒比春池里刚涨起来的那一汪泉水还要柔些。 到底是上海明家的外孙,举手投足间,是一脉相承的雨弱云娇。 陈雁西每见了她,都觉得这个儿媳妇挑得甚是英明,她招了招手笑道,“织织,过来伯母身边坐,来呀。” 于祗嗳了一声。 她坐过去便捧着茶海倒了一小杯,规规矩矩的,“前天我去上海出差了,没能去迎伯母,这杯茶先给您赔不是。” 江盛从楼上走下来,“咱们早晚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你有这份心就成了。” 于祗深吸了口气,展颜道,“伯父说的正是呢。” 她今天肯定走出这一步到江家来,就已经是抱了应承指婚的决心,这一句一家人怎么都是要答应下的。 却不料后头传来道戏谑而散漫的男声。 “这么着急嫁给我吗于二?” 第3章 纸婚 ◎大约就是喜欢她吧。◎ 从江听白去年回国在商界大杀四方起,于祗每天都要被迫听好几遍他的名字。 第一遍来自他们高律,自打他在一次酒会上和江听白交谈过一次后,就把他夸得不似真人。 其实高律只是对江听白说了两句没回应的话,一句是“你好,江总”,一句是“久仰您大名”,而这两句只换来江总一个点头,却在高律自己的着意渲染之下,说成就国内外经济形势亲切友好的交换了意见。 搞得律所里一众对江听白心驰已久的迷妹,围着他问东问西,从他高深莫测的出身问到寕江的百年征程。 有时候他没事儿到于祗办公室里小坐,都要感慨一番,“江家如此显赫的门户,竟有这样成器的儿子?” 于祗听完都要在心里冷哼一句,成不成器的不好说,江听白比谁都会气人倒是真的。 每次她只听听不作声。 高律还要补问道:“论起来你外公还和江老爷子共过事,膀臂似的人物呐,早年间报纸上他俩可是左进右出的,怎么你不认得他?” 化成灰都认得。 江老炮儿从加拿大回国已有一年。 但每一次,有可能会碰上他的局,都被于祗巧妙地躲过了。 所以说起来,这怕还是她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次见他。 还是没叫她失望。 一听见江听白的声音,于祗就忍不住想打人。可在入她眼时,还是一股得天独厚的少年意气感,如明月泛云河般徐徐扑面而来。 分明也三十一岁了。 她的目光越过江盛,迎着江听白要笑不笑的神情,强忍着恶心说了句,“全京城有谁不想嫁听白哥啊?” 假死了。江听白在心里说。 可就这么句虚伪的客套,却轻而易举的,让笑容蔓延在他的脸上,和小时候一样。 他明知道于祗讨厌他,讨厌到了哪怕是十里春风扬州路都要避开不见的地步,但他偏要去逗一逗她。 当年就连江听白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时精神挺正常,怎么就那么嘴欠,非把一小丫头气得涨红脸才舒坦。 后来于祗回上海读高一,江听白一天比一天更想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于二,他才搞明白了点儿原委。 大约就是喜欢她吧。 “那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正好赶在听白出国前,”江盛忽然大笑一声,中气十足的,把于祗给吓得不轻,“我们两家把事儿办完,也免得日夜悬着心呐。” 不是。动作这么快吗? 江伯父这是结婚,不是签合同啊喂! 于祗刚找了个借口要推辞。 又被陈雁西给插话,“你这个人一点也不懂女儿家心思,哪有当人家面说的!” 于祗临表涕零的,就差对着陈雁西摇大拇指,伯母好伯母妙伯母呱呱叫。 但是她下一句就叫于祗泄了气。 因为陈雁西说:“明天见着老于,再提也不迟嘛。” “....jsg..” 要是跟她爹提,那还不如直接在卖身契上摁手印,效果是一样的。 江听白就靠在倒数第二层台阶的栏杆边。他目光沉沉地将于祗瞬息万变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这下把自己装进去了? 陈雁西又让江听白过来坐,于祗瞧着他,似极不情愿,又不好拂他妈面子才坐下。 可江听白分明是闻着于祗脖颈间散出的这股子微甜的香气不自在。多少年没和她坐得这么近了,这冷不丁的,还真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 他战术性的端起一杯茶来喝。 于祗小声提醒了他句,“不能喝的,那是才泡了杯子的水。” 江听白语气淡淡的,“......知道,我这不是正要倒了?” ......你那是要往嘴里倒吧。 陈雁西问起她读书的事儿。 于祗把在美国yale大学读国际法学硕士的经过简单讲了讲,也不见多有意思,但她的声音很美,是既糅合了北京平翘舌分明又保留了上海腔调的那种柔美。 江听白听得比市场部总监做调研报告还要认真,又有些气恼,听她哥于祲说她申学校的时候一律避开了欧洲。 勾选的全是美利坚。 倒不是说江听白自恃过高,虽然他这人也多少有一点,但很难讲于祗不是在躲他。 于祗又陪着说了大半晌的闲话才起身告辞。 陈雁西忙叫住儿子,“听白,你开车送一下织织。” 于祗生理性地就要拒绝,“不用了伯母,我家司机就在门口等着。” 江听白连脚步都没停的,就往楼上走,“我还有那闲功夫送她呢?” “这孩子,他就这样,你别见怪。” 陈雁西拍了拍于祗的手背说。 这不怪的,伯母,合情合理。是标标准准的江听白作风。 但等于祗走到门口时,车早就已不见了踪影。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她的车在五分钟前,临时被她哥给叫去接一客人了。 于祗给她哥发了一微信,【可以啊于总,还使唤我的司机去接人?】 于祲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前后跳出来的两条,分别来自他哥们儿江听白和他妹妹于二的微信,觉得一个头比两个还大。 十分钟前,江听白发给他的那条是:【立刻让你们家司机走人。】 合着都跟人司机杠上了是吧?你们打小不对付是司机的错? 于祲推开满桌子的财报,狠狠灌了口咖啡,这个家一天没他都得散。 于祗试着叫了辆车,可这地儿实在太偏了,一般也没谁愿意来。 她只好沿着马路先往山脚下走,没走上两步,后头就传来嚣张摁喇叭的声音。 应该也不可能是别人,所以她连头都懒得回。 江听白缓缓开过她身边,将车窗打下,“一个人在这儿练竞走呢?姿势不对吧。” 于祗的手搭在眉骨上遮挡刺眼的阳光,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要不听白哥下车亲自来给我示范一遍?” 怎么听白哥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像哪儿不对劲似的?没憋着什么好儿。 纸婚 第4节 更听不出半点尊重人的意思在。 “我刚好要去一趟集团,”江听白把车停下来,“这里没车给你打,上来,去哪儿我送送你。” 于祗看了看雾气缭绕的群山叠嶂,换身道袍直接可以去三圣庵里削发为尼,这时候就没必要和他较这个劲了。 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真就一副打车的口吻,“gichen高尔夫俱乐部。” gichen高尔夫是陈家的产业,以每年四十万的高昂会费而闻名全京城,但照样吸引了不少冤大头。 甚至很多圈子外的精英们,都不惜斥巨资续上这里的会员费,借此机会结识些上流人物。 陈家的独生女陈晼是于祗一起厮到大的瓷器,硕士毕业以后,就在她老爸的伟大部署下开始接触企业管理。 时间久了,她爸看她活泼健谈的性格,倒蛮适合在球场上搞接待的,便放心地把这块交给她管。 江听白开的是两座的保时捷918,车厢内的空间密闭到,尴尬的气氛都要从窗内溢出去。 还是于祗先打破沉默,“江伯父说,你很快就又要出国了?” 江听白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就这么盼着他消失吗?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问这句话的时候她语气有多欢快。 “也别费心打听什么出国的事儿了,”他有些气儿闷的,“你大概巴不得刚嫁进来就守寡。” 说着转头去瞧于祗,淡漠着眉眼,“我有冤枉你吗于二?”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在,于祗心想还装给谁看呢?何况江听白都挑明了。 她笑了下,“你也不用为了成全我,这么咒自己吧听白哥?” 听听。成全。 小姑娘多会说话啊。 江听白心底那股烦闷又上来了,他扯松了下领带,没作声。 于祗觑着他的神色,察觉这话说过头了。 她开始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就算......” “放心。” 江听白忽然出声道。 于祗:“?” “向来联姻有联姻的一套规矩,”江听白冷清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像教她解题时般严肃,“我不先犯规,你也别越界。”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这婚照结不误,但谁也别管谁。 于祗极轻地嗯了一声,这是比较理想的状态。 但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关于婚后的夫妻生活。就她和江听白这种水火不容的关系,动作和表情怎么拿捏?谁先脱衣服?该叫还是不该叫?要不要闭眼? 每一个问题的难度都不亚于哥德巴赫猜想。 江听白又淡淡地交代了声,“你好好休息两天吧,接下来会很累,结婚可不那么轻松。” 从挑选婚纱场地到敲定宾客名单,虽说有双方父母做主,但少不得要参考他们自己的意见。 “结婚了不能休息吗?”可满脑子都在想那回事的于祗,听着他的话却又是另一层意思,“晚上总要睡觉的吧。” 江听白脸上漫起不羁的笑,“这么快就想要和我睡了吗?” 于祗:“......” 骚不过他。 到gichen门口下车的时候,于祗为了把刚才没呛赢他的面子给找回来,她丢了二十零钱在车上,“给你的油钱,就不用找了。” 她大力摔上车门正要走。 “喂!” 江听白在后头喊她。 于祗以为他是要发飙。 但江听白说,“这点钱不够。” “......” “我的车都加101号汽油。” “......” 所以寕江集团是靠毫厘必争发的家对吗? 可于祗身上就剩二十现金了。 今天出门她为了显得郑重,特意换了条中式复古的旗袍裙,手包也换了一个新的。 她压着火儿说,“微信打开,我扫码发给你。” 江听白一踩油门开远了,“没空,找你哥要一下我微信,加上。” “......” 于祗对着江听白那辆,看起来和他人一样拽的918带起来的滚滚尘土,照着空气狠踢了一脚。 陈晼正在球场上一根根试着新采买进来的一批球杆。 她听于祗说完这一段,笑得直摇头,“那位大少爷真这德行?” 陈晼总怀疑于祗对人家有什么偏见,至少她在各个场合见到的江听白,都不像于祗描述的这么难缠又矫情。 于祗嘬着冷饮,“江听白小心眼的程度,可称世所罕见。” “如果他连微信都要你先加的话,那就有个疑问了,”陈晼把手套一摘扔在桌上,“日后完婚入洞房,会不会还得你坐他身上自己动?” 于祗一口果汁直接喷在了她脸上。 第4章 纸婚 ◎江-鸡肠狗肚-气量狭窄-锱铢必较-白◎ 身边的球僮赶紧给他们大小姐递上纸巾。 陈宛接过来淡定地擦了擦,她就知道于祗禁不住这些话。 作为世家小姐里的典范,在圈子内大部分人所掌握的关键词里,于祗和一张白纸没差别。 在于家有意为之的,为二女儿立起一块谁打底下过都得瞻仰一番的贞节牌坊,一系列的运作下,于祗成为了京城豪门里所有婆婆都偏爱的那一类儿媳妇。 名校毕业,过往清白没有任何负面传闻,行止端庄,言语举动又十分讨人喜欢。 于祗骂了一句,“你丫没事儿吧?” “开个小玩笑。”陈宛坐下来。 “少开这种吓人的玩笑。” 过了会儿于祗又认真地问,“他要真让我自己动怎么办?”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江听白那张嘴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他甚至有本事让人觉得,奇怪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你弱得可怕的理解能力。 陈宛:“......我给你发点小视频,你有空先预习一下?” “那倒不必了,自己留着吧。” 于祗重新靠回了躺椅上,问于祲要江听白的微信。 在这些碰不上面的年头里,于祗早把江听白的电话微信全删了个一干二净,jsg反正她平时也不和他联系。 但她发的是:【把江-鸡肠狗肚-气量狭窄-锱铢必较-白的微信推我。】 而于祲的手机就放在江听白手边。 他坐在于老板的转椅上,边欣赏着这条微信,另一只手掸了下烟灰,从鼻子里哼笑出一声来,“她还挺会整词儿。” 于祲坐在办公桌上,单脚点着地,也瞄了一眼屏幕,“你在她心里就这形象,极其的矮小,都高度概括了属于是。” 江听白把烟叼在嘴边,拿起手机把自己的微信名片发了过去,兄长式的口吻驳了句,“不可以玷污你听白哥哥的英名。” 于祗很快就回过来:【被江老炮儿夺舍了?】 “……” 于祲掐灭了烟,又把窗子打开散散味儿,“结完婚再走吧?” 江听白点了下头,“不把人娶到手我哪里能放得下这个心?都想这么多年了。” 想到睡里梦里都是他们交换戒指的场景。 只不过有时候梦到后来,新郎官的模样会忽然莫名其妙变成蒋玉轻那孙子,生生把江听白惊出身汗。 新加坡分公司才刚成立,多如牛毛的大小事务等着江听白亲去拍板,这一去怕是要个三两年。 于祲说,“给织织点时间慢慢接受她已婚这个事实,也不错。” 他深知自己妹妹是什么样人,“她的性子逼不得,你越急她越是和你反着来。” 江听白把头向后仰靠在枕背上,缓缓吐出口烟圈,“她能答应下婚事,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了。” 于祲笑了声,“我也是一直看不懂你,别的事上收不住您那身傲骨也就算了,追女孩子也放不下身段?” 江听白脸上的一点子欣喜收敛得见头不见尾,“你妹妹那个人,是我豁出面子去就能追上的吗?她主意多大啊。” 于祲细想了想,好像是不太行。 他记得那年,于祗才刚上高一,就被明家外婆接到上海住了整整两年,到读高三才回来。 江听白那小子也魂不守舍了好长一段日子,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当时他们正读大四,于祲有时把四九城翻过来都找不到他人。 后来从他外套里掉出张机票才知道,他消失不见的时候,都一个人去了上海,到这个份儿上江听白才肯承认,靠在车边抽着烟说,他好像看上于祗了。 等于祗转回了北京,江听白也不是没对她示过好,见天儿去学校接她,几次弄下来于祗很直白地说,“听白哥,你知道我打小就不爱和你待一块儿的吧?所以……” 可怕的是她还认为自己表达的够委婉了。 江听白当时攥着方向盘的手就有些隐隐泛白。 他极轻慢地嗤了声,“你哥总是托我来接你,不喜欢你让他换人。” 纸婚 第5节 偏于祗还缺心眼似的高兴回他,“好的呀,我哥行事从来不顾别人感受的。” 江听白在心里默哀,从来不顾别人感受的好像是你,心窝子都要捅穿了。 于祲恍惚记起来,好像就是那个时候起吧,江听白见了于祗就浑身不得劲儿,免不了要阴阳怪气一顿,好好的一句话从来不会好好地说。 研二的暑假还撂下一众兄弟,跑他家去给于祗补课,补得越来越招小姑娘讨厌。 江听白上飞机去伦敦那天,于祗放了一院子的二踢脚大肆庆祝,差点惹得邻居打投诉电话。 于祲看了都直摇头,这个没心肝的傻子。 这么孽债的一对,如今竟要结婚了。 若不是江听白一完婚就走,于祲真的怀疑,他们当中会死一个在家里。 江听白刚通过于祗的微信添加请求。 那边就转了一万块过来,很快又发了条:【生活有困难要早点开口。】 “......” 他怎么有种,于祗往他脸上拽钱的感觉?她真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于祲:“她没事儿给你转钱干嘛?” “她先v我一万看看诚意,”江听白一本正经,“就这么等不及和我结婚。” “......” 婚礼有寕江集团的秘书室一手操办,从公布喜讯到广发请帖,在短时间内完成的很快,于祗只需要按通知出现在指定场合。 好在这段时间她手头上并没有什么很重要的案子,不过相信就算有,她上头几个高级合伙人在听说她是要嫁江听白后,也会主动接过去。 就连他们信奉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老大,在看了寜江集团的新闻发布会之后,都忍不住要感慨几句命运的蛮不讲理。 权律捧着一杯茶,看着电视里壁人般登对的江总和于祗,“小丫头命老好了,这口饭真是老天爷非追着喂给她吃的。” 让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家世,出挑的容貌,父母的娇宠,一流的学历,嫁了个久在传闻里的丈夫。 而人人眼中命好的于祗,这些日子跟在江听白左右,和他扮演一对未婚夫妻,心里却抱怨还不如去开庭。 这天他们才拜访完江听白的亲爷爷,京里极有头脸的人物,因其不方便在外露面,江盛就交代了小两口亲来到访。 于祗是第一次见江家这位尊长,他却认得出她,“你的外婆是最后一位上海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她安静点头,“对,外婆确实是。” 当年最后一届上海小姐评选,是她那位貌丰庄盈的外婆,实至名归地将桂冠摘了下来。 后来江爷爷单独留下江听白说话。于祗先回车上等他。 江听白看着她分花拂柳地走出园子,“人外公和你是至交不提,非拿于二的外婆出来说什么事儿啊?” 江爷爷说起来于祗的外公来就横眉倒竖的,“还提那个糟老头子干什么?从前次次开大会,我说什么他都有反对意见。” 说到激动的地方还敲了敲拐杖,“这是你非要娶,我半点儿也不想和他结这门亲。” 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们结婚他来吗?” “不来。” “他爱来不来,越老谱越大。” “您地位高不便去会宾客,人家身份也不比你低啊,”江听白噗笑了声,“她外公还在上海休养呢,两个鳏夫总是较什么真。” 等他告辞出来回车里的时候,于祗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虚阖着双眼,面容恬淡温柔。 车窗打下了一半,不时有山间微风吹动她乌黑的发丝如轻波般浅浅漾开,柔和明丽的动人眉眼间还带着几许未脱的稚气与天真。 江听白的心口毫无预兆地微微燥了起来,他醒目的喉结十分突出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伸出手解开了第一粒扣子。 过有千端,惟心所造。 那些滋生在心底深处的,日日夜夜以不知名的形状,争相要从口齿、肢体、眼神里流露出来,要着意克制才能压下的,对于二暗流汹涌的爱意。 在这一秒钟,在她将要成为他妻子的时刻里,也渐渐走漏了些摁不住的苗头。 江听白无声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着急吩咐司机开车,宽阔的肩膀擦着她的鬓发。 这半个月忙结婚的事儿,把她累坏了,就连呼吸声都格外匀长。 他见于祗睡得正沉,略低了低头,不断轻轻拿下颌来回蹭着她的额头,眷恋不舍的,又有几分经年的不甘。 不一会儿于祗醒了过来。 江听白察觉到他旁边的动静,忙端肃坐正了,面上还是副淡漠疏远的样子。 于祗卷开睫毛,她举目望了望四周,见还是在这里,“不走吗?” 他一扬下巴,“开车吧,我也才上来。” 于祗问,“我睡了很久吗?” “我说我才上来你没听清?” 于祗:“......” 重复一遍他就会死,脾气真是差得离谱。 于祗捏了捏包里拟好的婚前协议,她低头想了想,还是挑个江听白有心情的好时候,再拿出来好了。 可一直到他们在江家吃完晚饭,最后敲定好来宾名单、致辞顺序和誓词,于祗也没瞧出来江总有多高兴。 这婚结的,大概只有各自的父母满意吧,他们两个唱主角的,都是一副双泪长珊珊的架势。 于祗在心里叹口气,突然觉得江听白也没那么讨厌了,这公子哥儿怪可怜的。 但明天就要领证结婚了,该说的话也不好拖着,于祗寻了个机会拉住他。 江听白一愣,她很少有这样主动留他说话的时候,“怎么了?” 于祗指了指楼上,“我们去你书房吧。” 江听白拖腔拿调地啧了一声,“你不一直反对婚前性行为吗?” “......” 他还一摸下巴,“就书房这个地方吧,它妙就妙在,可供施展的空间大。” “......” 于祗忍住了骂脏话的冲动,“不管怎么样,你先和我上去一下好吗?” 她拉着江听白上了楼,进去后,还很警觉地反锁上门。 江听白半靠在紫檀桌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一套引人遐想的动作,“你也用不着急成这样吧?” 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知道自己这副外形,对女人很有吸引力,但你吃相有点难看了jsg。 于祗拿出协议,“没错,我就是很着急。” 江听白狐疑地接过来看。 她在旁边周到地解释,“这份prenuptial agreement,对我们双方各自的财产,包括但不限于现金存款、有价证券等,以及将来有可能产生的子女抚养问题作出了一系列的约定,你可以留下慢慢看,明天领证前有任何疑义的话,我还......” 江听白冷然打断她,“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于祗莫名道,“你都没看完。” 平时他在集团也这么签合同的?看都不看就说没问题,那金山银山也不够他葬送的呀。 江听白一边撕着这份协议,一边脚步沉稳而坚定地朝她走来,最后扬手扔在了半空中。 于祗被他覆压在高大的阴影里,她惊惶地仰起脸,却听见江听白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这份协议根本用不到。” “我绝不离婚。” 第5章 纸婚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江听白他喜欢你?◎ 于祗紧抿着一双娇润唇瓣,“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过绝对。” 她思索着换了副打趣的神情,“万一你哪天瞧上个年轻小姑娘,非要给人一个名分,到时你就会感谢我的啦听白哥。” 这么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 江听白自嘲地笑了一下,“倒不如说,是给你自己备一条退路。” 于祗被他说中了心思,不由得有些窘迫,“我还是希望你再想想。” “我更希望你能清醒一点儿,少动这些不该有的歪脑筋。” 江听白双手插着兜,端出了平日在集团专权擅势、却很少在她面前流露的神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江家门风清正,我既在世人眼里顶了个成材的名头,没道理又再去演这不孝不贤的子孙,于二你说对吗?” 于祗心如乱麻地干笑了两声,“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提过。” 江家的确没在这种事上出过乱子,就是陈雁西出国疗养两年,江董事长的周边也是清清静静的。 江听白今晚没有提出要送她,“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去接你。” 她没说什么就走了。 江听白皱着眉头点了支烟,轻吐白雾间,透过门缝瞥见她下楼时高昂着的一段酥白玉颈,这些年她五官长开了,但仍然还有小时候的影子,脸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却是一点没变过,对着他的时候就连笑也是极矜持的。 眉眼里隔了千山万水,像是怎么都走不近她。 于祗心不在焉地回了鸦儿胡同。 她也没不进门,只孤伶伶地坐在院子里,蹙了蛾眉托着下巴发呆。 不多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开了进来,于祲开着远光灯,刺眼的强光晃得她眼睛眯了一眯。 她哥熄了火下车,转着车钥匙走到她面前,“跟这儿赏月呢您?” 于祗没有和他捧哏的心情,于祲又笑着坐下来,“好好儿的怎么又不说话了?” 都到这时候了还能说什么?妾身独自眠,月圆人未圆? 于祗抬眼望了眼天边的扶疏月色,“哥你说,这月亮都如约照着都城多少年了,它烦吗?” 纸婚 第6节 其实她更想说,就要和江听白过几十年形同虚设的婚姻生活了,能挺得过来吗? 但是于祲给出了科学解释,“月亮背对着地球的那一面,是粗糙的环形山,它本身不发光的,是靠反射太阳光照亮地球。” “你对诗意过敏是吗?”于祗斜他一眼,“难怪现在还打光棍。” 于祲:“......”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就她这性子谁能和她过到一块儿去? 他拿起桌上那份婚前协议看了看,啧,江听白要看见了估计得气昏过去。 还没结婚呢,就把离婚以后的大事小情都算计好了,以江听白想和她妹妹共结连理的决心,他能受得了? 于祲有些好笑地问,“这破协议,老江看了什么反应?” “他直接给撕了,那意思好像我逼着他偷人一样,纸屑撒了一地。” 于祗很没有所谓的,撑着头,继续她的苦大仇深。 于祲脸上的酒窝笑漏了一个,“能把他弄得发回火儿,你也是挺有本事的哈。” 江听白是公子哥儿里头出了名的惜老怜贫,虽说人挺傲气,但在基本的礼节上却是比谁都要注意的。 他还记得大四保研那会儿,面试当天江听白差点迟到,于祲电话打烂了也没人接。 后来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里,一问才知道,他在坡上遇着一扶着三轮车收破烂的老大爷,见人家可怜,愣是帮他推上了坡才离开的。 于祗奇怪,“他不是经常发脾气吗?” 于祲刚想说那是对你。 你没发现江听白一碰上你,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了吗? 但没等他开口。 于祗已经开始抒发己见:“而且吧,我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男的婚后偷个把女的不是常态化现象吗?你们这帮人有几个好东西?我苦心为他虑好后事他还挺不高兴的呢。” 于祲:“......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三分钟里他被骂了两次,出自他亲妹妹之口,而且都不带脏字的那种。 不是于祗对婚姻或者说感情悲观,而是她身边太多这样的真实案例,每次参加完party或是下午茶回来,又要多听上几件圈里的鸡飞狗叫。 京城豪门间你嫁我娶,来回往复着,利益早已罗织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可有一件事,是始终摆在明面上的,就是大家都不谈感情。 从上一辈再到他们这一代,于祗眼里看到的,无一不是凑合过日子罢了。 还在美国念书的时候,于祗每次和明容打完视频电话,她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面前横穿而过,最后不可回头地注入长岛海峡的康涅狄格河,想起一辈子都没幸福过的妈妈,于祗总有个错觉。 她认为他们完完全全是两代人,见的世面不同,感兴趣的所在不同,价值观也不同,但后来发现他们根本是一个人。 他们有同一个名字,就叫做——名利的棋子。 这个悲哀的事实,从蒋玉轻被逼走的那天起,于祗才迟眉钝眼地意识到。 于祲有点看不下去了,“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江听白他喜欢你?” “我天,你在口出什么狂言?”于祗被惊着了,她像看新物种一样,上下打量她哥,“说他喜欢你还靠谱儿点。” “......” 于祲在心里长念一声儿,老江,哥们儿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突然发现,比起和江听白领证结婚这件事,于祗好像还更难接受他喜欢她。 这些年江听白钱是一桶一桶的挣,但追个姑娘怎么就那么南辕北辙? 于祗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大早,江听白接她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时候,即便于祗化着精致自然的眼妆,但他还是举一反三地瞧出了她的疲态。 在快开到民政局那条路时。 江听白把车停在了路边,“拿来。” 于祗:“什么?” 他转过头看她,“你不是要签婚前协议吗?拿来给我签字。” 于祗忙翻包去找,江听白看着她那副样子,当真好气又好笑。 讲好离婚的条件就值当她那么高兴? 他不耐烦地催促了句,“快点,晚一分钟我可不签了。” 于祗把协议和笔都递给他,“一式三份,在这个地方签名就可以了。” 江听白看了眼小心翼翼把协议书放回去的于祗。 如果这样能叫她安心的话,如果共同组成一个家庭都不足以把她留在身边的话,如果她就是无法爱他的话。 他放手也会放的更愿赌服输吧。 两家安排的行程很紧凑,领完证的后天,就是他们大婚的正日子。 江家子娶于家女,对于年纪大些知道他们上上辈是何关系的人来说,本身就是段佳话。 于从声得了这么位东床快婿,招待起宾客们来也份外热情。 于祗穿着才从黎巴嫩空运来的elie saab婚纱,由十几位设计师赶制而成,延续了这个品牌一以贯之的奢华精美。 毫不吝惜地运用碎钻镶嵌在褶皱和裙摆上,配上银丝流苏,以及精致刺绣,大手笔地勾画出误入童话般的轻灵飘逸。 她挽着老于款款走上鲜花铺就的长毯时,作为伴郎的龚序秋拱了下江听白的肩膀,“就算是联姻你小子也比别人要走运多了。” 江听白看着越来越近的于祗。 说出来怕人笑,他从五六年前开始,就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于祗这样优越的身段穿上婚纱会是什么光景,现在他见到了,和脑海里的出入不大。 她是娇柔的、昂然的,兼收并蓄着冶艳和清丽的少女情致,当空生出一股“竟折团荷遮晚照”的风流。 江听白喉头有些颤动,“怎么讲?” “最难消受美人恩呐江大公子。” 他面上无声弯了下唇角,但腔子里一颗心却怦然得越来越没了章法,到了他说誓词的时候竟然连手都开始发jsg抖,更不要提让他开口说话。 于祗此刻和台下的宾客一样,都等着看起来一脸高深样儿的江听白有所表示,却等来他一把扶住她的后脑。 然后吻了上去。 他在她的唇上狠狠滚过一遭。那点子令人心悸的感觉才勉强退了些。 江听白稳了稳心神,才在她耳边缓缓道,“你别想多了,这进展太慢,我就是为了快点吃上午饭。” ......看把他给饿得呀,单押都逼出来了。 于祗嗯了声,“是还挺慢的。” 当天晚上江听白喝了很多酒,谁来敬他都照饮不误,后来高兴到都成机械反应了。只要一有人端酒杯他就喝。 几个伴郎把他送回了烟袋斜街的四合院。 于祗被这阵仗唬得不轻,江听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连拍了好几下也没能叫得醒,这是被灌了多少杯酒啊? 她也没有什么照料人的经验,只是参照庆姨有条不紊的吩咐,想起来应该是要先擦手的。 于祗已经洗完澡卸了妆,穿了件丝质黑色吊带睡裙在房间里奔来跑去,江听白猛一睁眼,就看见道纤弱白皙的身影打他面前一闪而过。 他抬手用力摁了下鼻梁,也醒了些酒,要不装醉现在还回不来。 于祗拿了一块热毛巾,跪坐在他旁边,先胡乱给他擦了把脸。 啧......这个看顾人的手法,实在是稀松得很。 她擦完总觉得哪里味道不对,又赶紧下床去点上支奇楠香。 可就算她打开了窗子,那股难闻的气味还在。 于祗左右闻了再闻,最后发现问题出在江听白的衬衫上,烟和酒气沾满一身。 她重新坐回床沿,“江听白!你能把衣服脱了?” 他没有反应。 那只有她自己来了。 于祗拿了一套睡衣放在旁边,光是解开他的扣子、挪动他的肩膀、把衣服扒下来就仿佛用尽了一生一世,她扶着床柱深吸了好几口气。 她的余光瞟见江听白展露无遗的马甲线和腹肌,再配上他这张,号称是q大建校一百多年来都难遇的颜值门面。 忽然于祗就抚着胸口,这气倒换得更厉害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的,壮着胆子,伸出手去除他的裤子。 可那粒裤扣也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滑不溜丢怎么也捉不住,她试了好几次才能成,最后颤抖着指尖剥开时,躺着的那一位好像已不太对劲了。 于祗惊惶地抬起头,江听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就扯过她细长的手臂压在了身下。 烟袋斜街里声色各异的四合院在晨雾中伸了个懒,清早又下了一阵细雨,恢弘的院落里细工细瓦的凉亭红顶半映在人眼前,连绿苔也染上触手的凉意。 这一处房子闹中取静,楠木朱门一关,就隔开了胡同里商业化气息浓重的人声鼎沸,鸡犬不相闻的,辟出一方幽静地界儿。却又得了北平城里万变不离其宗的,带着官邸脸面的深宅大院的真传,叫打旁边过的路人觉得架秧子十足。 于祗略微动了动腿,下半边大片的酸肿胀痛难消,可想昨夜有多荒唐。 她听着浴室里水流声停了,忙又缩回并拢了准备下床的手脚,把眼一闭躺在床上装死。脑子里却不停酝酿着该怎么打这个招呼。 说,“hi,听白哥早上好。” 不成,都夫妻了还叫人家哥,这多少沾点子禁忌了。 那就,“老公,起这么早啊?” 也不行,就这个腻死人的称呼吧,叫不叫的出口且两说,听起来怎么那么上赶子? 指不定江听白要回一句——“这是嫌我不卖力?昨晚上还没来够吗于二?” 得了吧。就什么都不说。 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起床必须和丈夫问好。 纸婚 第7节 第6章 纸婚 ◎最让人疑惑的是还有点心酸◎ 于祗听着那脚步声越过主卧,直接往更里间隔出的衣帽间去了,她才掀开被子进了浴室清理。 她一向都有低血糖的毛病,昨晚一番折腾又耗费了不少气力,今天起的晚了些,误了吃早餐的点,这会儿站在花洒底下被热气一熏,还真是有些站不住。 于祗裹紧了浴巾,扶着墙慢慢晃出来,后来实在撑不下去,索性躺回了床上。 江听白边系着领带从里头走出,就看见于祗只披了件浴袍直挺挺地倒在那儿,一张小脸像刚在清水里泡过般,雪白得近乎透明,发梢有些湿,也没有盖被子,手抚在胸口上,睁大了一双水润的眼睛盯着他。 他不大有底气地问,“你这是......才洗完澡又躺下了?” 于祗细弱的声音几不可闻,“你快去,给我拿瓶葡萄糖,我头晕。” 江听白从楼下药箱里拿了口服液,扶她靠在床头,紧锁着眉头看她喝完了,又闭了会儿眼,他知道于祗的身体打小儿就不好,但没成想差到这地步。 这又是哪一年作下的毛病? 于祗缓了好一阵,在江听白以为她快要睡过去,正要给她盖被子再请医生,她又睁开了眼睛。 江听白语气有点紧张,“我们去检查一下好吗?” 是连于祗这种对周边不大关心的人,都能一耳朵就听出来的担忧和不安。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小眼,但很快收回目光,大概因结婚后关系不同了,平时他可不这样。 于祗摆手道,“在美国念书的时候长年不吃早饭引发的,都老毛病了。” 江听白不经思索的,问出了个盘桓在心头很久的疑惑,“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去美国读书?” 明明于家在伦敦的大公寓里,有佣人有司机,于祲过得跟个欧洲贵族似的。可轮到了于祗,就偏偏挤在纽黑文这么个小城市里,什么都自己来。 于祗刚要抬头,找个借口答他。 但江听白一看见她的表情,他就笑了,站起来道,“我不该在新婚早上问这些。” 于祗自己可能没发现,她一准备开始糊弄他之前,总会先望进他的眼睛。 就像那一年高三她从上海回了北京上学,江听白几次开车去接她,吃饭看电影,看差不多了,包了她喜欢的餐厅正要表白的那一天下午。 于祗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坐在副驾驶上,自以为很给人留面子的,让他不要来了。 当时她就是这副表情,江听白记了将近八年。 而所谓的进展状况差不多了,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于祗从来都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往男女朋友这上头想,还以为江听白是受她哥嘱托,怕她高三刚开课学业压力大,特地等放了学来带她出去散散心的。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喜欢陪着她解闷的人是江听白,所以让他别再来。 那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不是要骗他,就是要伤他,所以他懒得听她的托辞。 于祗坐在床上,看着江听白已经下了楼,她也没回过神。 他刚才那笑容怎么形容呢? 说是真笑吧,他又透着些不正经,显得特别不诚心。说他是怒笑,又有那么几分嘲弄,也不知在讽刺什么。 最让人疑惑的是还有点心酸。 今天要去江家过门儿,于祗换上件提前备下的苏绣旗袍,精巧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金线制成的盘扣一系,有种瑞气灼灼的华美。 她下楼时,江听白刚端了碗小馄饨上桌,冒着腾腾的热气,于祗闻着香味就往桌边跑去,“这是你做的?” 江听白给她摆上一把勺子,“怎么,是我做的你还不吃了?” 于祗叹了声气,“我觉得,你对我有误会。” 江听白“哦”了一声,“你是指哪方面的误会?” “我并没有那么讨厌你。”于祗手里转着勺柄道。 毕竟以后是一家人,她也不想搞得剑拔弩张,面子上能过得去最好了。 他倒鲜奶的手顿了一下,心知肚明的,“嗯,你没那么讨厌就好。” 听出来了,这番说辞他根本不信。他们之间的隔阂远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消弭的。 于祗往嘴里送了个小馄饨,味儿挺正。 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会做这些,但她咬着馄饨的间隙偷瞄见江听白冷漠众生的脸色,硬生生地把话给憋了下去。 不管喝没喝多,他都不像个人。喝多了是在床上不做人,没喝多在饭桌上扮佛像。 也不理她受不受得住,只管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撞过来,风雨飘摇之际他倒像说了句话,但于祗没能听得清。 到了江家以后,江听白陪着江盛去园子里散步,留下一屋子女眷聊些家常话。 陈雁西领了于祗坐在上头,听各路亲戚们一车又一车的奉承话说出来,拉过儿媳妇的手笑了又笑。 这种场合,于祗虽然是主角,但有个厉害的婆婆在,需要她开口的地方很少,她也乐得清闲。 待江听白回来时,就看见于祗温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时拨一下鬓边散下的碎发,面上也没着意点什么妆,但那份儿容光已是无可比拟的了。在场的另有那么多jsg别家的年轻小姑娘们,各有各的漂亮法儿,可同他太太搓成堆还是差了好远一程子。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来。 于祗软软地靠在他肩头上,糯着嗓音让他轻点,可他迷迷滂滂的哪里肯?说起来也是邪性的厉害,她那头儿越是这样禁不住,他就越发克制不住自己。 真要细论的话,约莫就是长久以来,他面对着于二时,吞声踟蹰不敢言而垒起来的憾恨在心里作祟吧,好容易等到结婚,才会一股脑发泄出来。 仿佛最后那一绷,他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瞧着那口气也快要续不上来了,他搂着于祗说了句,“织织,我好爱你。” 但早已昏而无力的于祗根本没听见。 江听白跨着长腿进了客厅。他坐在了紧挨着于祗的沙发扶手上,而于祗手里剥着一个橘子,正笑吟吟地认真听江家二伯母说话,连江听白坐下也没察觉。 江听白伸手缓缓地抚上她的发顶,另一只手搭在点着地的膝盖上方,脸上流露出极少见的溺爱之色。 这一幕被二伯母家的小女儿江念看在眼里。江念端起相机,飞快拍了下来。 * 三年后。西城区基层人民法院。 于祗提着公文包站在大厅里,不停地抬表看时间,在剩半小时开庭的最后时刻,陈晼大小姐才赶到。 于祗拉着她往民事庭去,“来的还真是准时啊,你这像是急着起诉离婚的人?我看你挺舍不得的。” 陈晼小跑着跟上,“昨天和一小男生谈心,没注意时间,睡得稍稍晚了一点儿。” ......天。 这是可以在法院说的吗? 于祗停下来交代她,“一会儿到了法庭上,你千万不要讲这些。” 陈晼兴高采烈的,“他长得太正点了,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想炫耀,给你看一下......” “你留着开完庭再跟我显摆,想要你女儿的抚养权,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了。” 三年的时间。 江听白一结完婚就飞去了新加坡坐镇分公司,到今天已经三年了,于祗对这场婚姻有种一开始就结束了的感觉。 而陈晼和龚序秋的感情却真正走到了尽头。 本来结婚时人人羡慕的一对儿,现在却轰轰烈烈地闹起了离婚。 毕竟当初两个人是真心相爱过的,陈晼先追的龚序秋,追得满城风雨,爱得那叫一个炙热,可结婚后先变心的也是陈大小姐。 于祗私下问过陈晼,到底为什么非要离。 “怎么说呢?人在得到了一样心心念念很久的东西之后,”她点了一根烟,缓缓吐出口烟,“就会忘记当初翻过墙头只为偷看他的感觉,那种窃喜。” 于祗喝了小半杯酒,“倒也不必把见异思迁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陈晼笑道,“不过那条老蚯蚓可是你家江总的哥们儿,不留情啊?” 于祗红了半边脸,说话也不利索了,“我和江听白、有什么情份可言?” 有也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仇雠之情。 结婚三年间,他们就碰了三面,每年春节见一次。每一次还都在住在江家的宅子里,睡得规规矩矩,她甚至想不起做.爱是什么感觉了。 新婚之夜发生的一切,对于祗而言,像是上辈子一样久远。 而陈晼呢,起小儿就是个朝秦暮楚的主儿,打她手里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没一个能撑过仨月不分手的。 偏偏每个都还很爱她,于祗目睹过最夸张的一次分手,就发生在颐和园里头。 她们当时一群姐们儿约了下午茶,于祗记得她才刚装腔作势地拈了个马卡龙浅尝了一口,那个刚被甩的小男孩就追了过来。 一点不夸张的,这个一米九二的男生噗咚一声朝陈晼跪下了,抱着她的小腿。长歌当哭般,“你就算是得了宫颈癌我也不和你分手,我要陪着你。” 那一桌人面面相觑的,昨儿还飞去上海蹦迪,把红酒当水喝来着呢,怎么今天就得绝症了? “我说你他妈能不能起来?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陈晼生无可恋的,拿咖啡杯挡住脸,“就分个手你至于的吗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死了。” 后来是陈家的保镖来把那小帅哥弄走的。 于祗笑说,“都宫颈癌晚期了还出来交际呢,行啊陈总。” 她们一块儿的闻元安也说,“您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咒啊。” 于祗以为龚序秋会是个例外,毕竟人家有这本事让标榜着“结婚有罪,独身万岁”的陈小姐大踏步走进了婚姻,也实实在在收了三四年的心。 没想到最后还是落了这么个,且停且住且随风的潦倒收场。 龚家的实力远在陈家之上,自然不会惦记陈晼那点子牙缝儿里的小钱,唯一的纠纷就只有抚养权。 他们的女儿今年两岁半,一直都养在龚家,陈晼也没怎么管教过她,但就是要争回来。 陈晼的理由是,要养在她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婆婆手里头,她女儿就废了。 于祗主攻的是国际贸易法,读硕士时的研究方向也是这个,平时和各大公司打交道比较多,很少接这一类的民事案件。 为了陈晼这个案子,她没少翻阅资料,接连熬了几个大夜。 前面的环节陈晼还算老实,嘴像粘上了一样全听于祗发言阐述,因此进行的很顺利,等进行到互相辩论的环节时,那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先是龚序秋的律师提问说,“被告在与原告的婚姻存续期间,频繁出入健身场所,和多名男教练保持着暧昧关系,有很多人都曾听见,您亲切称呼这名男教练为宝贝。” 审判长提问说,“被告方,你对原告刚才的陈述,有什么疑议吗?” 纸婚 第8节 陈晼看了眼于祗,她用唇形说了句,“否认。” 但坐在她上头的审判长给了她一个眼神警告。 陈婉接收到信号后坦荡地对着话筒说,“我对很多人都叫宝贝,连我们家楼下咖啡店的男服务员我也是称呼他宝贝的,这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龚序秋像是早料到她会这样。 他直接从包里端出了她妈的遗像,冷笑着说,“是吗陈晼?你敢对着你妈的牌位再说一遍?” 审判长:“......” 书记员:“......” 陈晼已经数不清现场有多少脸懵逼了。 总之她脑子空空的,因为她是个极其迷信的人,每个月没少往雍和宫烧香拜佛捐香火钱,所以龚序秋忽然来这一套,把她搞得措手不及。 她嗫嚅着,“怎么办?我怎么办?” 但是于祗先预判了龚大公子的预判。她拍了拍陈晼的手,“没事儿的你不要怕。” 于祗不慌不忙地拿了把剪刀,把手里几张a4纸剪成开元通宝的样式,大力塞回到陈晼的手里,“先撒一把纸钱,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再去直面你妈。” 审判长:“......” 书记员:“......” 这一场离婚庭开的,怎么有种法院变法场的身临其境感?什么奇葩当事人? 第7章 纸婚 ◎眼看江听白要回来了,这谁能高兴的起来◎ 案件审理进行到后来。 审判长又问了遍,“请问双方当事人,你二人感情是否已经破裂,没有和好和修复的可能?” 陈晼自然是说没有可能的。 但龚序秋已经拍桌而起,他站起来指着陈晼骂道:“怎么就没可能了?上星期你回家来拿东西,我们俩还上床了!” 于祗:她都听见了什么!? 她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就疯狂暗示陈晼,“继续否认。” 陈晼点了点头,她还讲礼貌守文明地举了举手,于祗半挡着脸把她的手拽下来,“这是开庭,不是他妈上课!你直接说。” 而她的小嘴对准话筒,正儿八经说的是:“青天大老爷明察,那天是他先来亲我的。” 于祗:“......” 服了。她造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孽,才会打上这么离谱的官司。 对方律师的脸上,和于祗是同样的痛心疾首,他拉了拉龚序秋,“要注意你是原告啊,你不想离婚,还告人女方什么呢?” 龚序秋拍桌更用力了,“这不是她把我逼到这个份上吗?死活要离婚不说,还千方百计拦着不许我见女儿。” 于祗一听就合上了资料夹。这婚离不成,龚序秋还爱陈晼,爱的不得了。 虽然没判下来,但也不能说这一场闹剧好处全无,毕竟于祗走出法庭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陪审员们的爆笑声。 嗯,憋了一上午了,他们也不容易。 这段子估计能在法院流传个十年八年的。 于祗和陈晼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 被追上来的龚序秋叫住了,“陈晼!你就非离这个婚不可是吧?” 陈晼点头,“你整天不见人影,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我不想和你过了。” “那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在卖命?我还能干什么?”他看了看身边站着jsg的于祗,“你瞧瞧你瓷器,人家寡了三年一点事儿没有!” 就江听白这帮兄弟,没一个不夸于祗贤惠懂事的,他离京三年,她愣是和在闺中未嫁时一般,没传出半点坏信儿。 除下在律所上班,和几个姐们儿约着组局逛街看展,偶尔回娘家吃饭,别的乌七八糟的传闻是一桩没有。 连她婆婆陈雁西那样挑剔的一个人,都拿不住她一点短,逢人见面就大赞他们于家的好教养。 于祗瞪了他一眼,“别拉扯我,我们情况不一样。” 她倒巴不得江听白一年只回来一次,结婚的最佳状态就是结了等于没结。 龚序秋拿手指着她说,“我以后甭管上哪儿全招呼上你,你看看我都在干什么。” “我对你的破事没兴趣,你只要赶紧签字离婚。”陈晼斩钉截铁的。 “身边都是认识的人,闹成这样好看相吗?”龚序秋气得跺了跺脚,“非让人瞧个大笑话你才满意是不是?” 对面都气得冒烟了,陈晼还是老娘天下最拽的态度,她弹了弹美甲说,“谁爱笑谁就笑去,我是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的,只凭我自己高兴。” 于祗觉得她这么多年能和陈晼情比金坚,不外有羡慕和崇拜她的成分在,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陈晼行事大胆又我行我素,从来不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凡事她只遵照自己的心意来办,这一点于祗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比不上她。 不错,她是得到了一个千万人称颂的好名声,但陪伴着她的也只有一个好名声罢了。 她真正喜欢的,想要的,没能够得到的,爱慕的,都去哪儿了呢? 事情在她们回到远洋lavie的别墅后,发生了重大转折,一直在香港打理集团事务的陈董事长,忽然出现在了北京。 她们两个住对门儿,结婚以前于祗就在这里扎下了根,婚后也很少回烟袋斜街的四合院,只偶尔去江家坐坐。 陈晼和于祗刚在新修的草坪处分了手,就看见她女儿坐在她爸膝上读童话书。 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陈董,您就回北京了哈。” 于祗听着这对话怎么那么好笑,就停住脚多看了两眼,但下一秒陈父就开大了,他把小外孙女交给佣人们抱走。 然后一个茶壶就砸在了陈晼脚边上,“我不回来,难道要眼看着你把陈家弄成个笑话!” 陈晼边给于祗使眼色,让她来解个围,“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从你去年在外面养小白脸说起,从你非要离婚说起,从你和人家小龚对簿公堂说起!”陈子庚吹胡子瞪眼的,又是拍桌又是扔物件,“我才多久没有过问你的事情呐?就闹成了这个样儿,过两年是不是要把屋拆了才行?” 陈晼低头看着脚尖,“那也是拆龚家的,谁会蠢到拆自己家?” “和龚家对着干你能落着什么好!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牙花子都嘬烂了,让你找个小姓人家的好把控他。就你这个性格,是能匹配高门大户的吗?到底让你老爸给说中了,现在尽出洋相!” 陈子庚提起旧事就一肚子火。 当初陈晼要嫁龚序秋,陈子庚就不太乐意。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深知她是被娇养惯了的没个定性,龚家规矩大,他怕女儿受委屈,也不想去攀附这种泼天清贵的人家,得个小富常安就足够了。 但陈晼不听,一门心思要嫁进龚家去,现在又离怎么能不挨骂? 陈晼局促地挪着脚尖,“行了,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好。” 陈子庚还要再骂两句。 于祗这边才泡好一壶茶,小跑着端过来,“陈叔叔回来了,您尝尝我这茶还甘醇吗?” “是织织啊,来叔叔尝一尝,”陈子庚换了副笑脸呷了一口,“唔这茶真不错,大红袍吧?” 于祗点了点头,“是江听白他爸让人送来的,好像是叫这个吧,我一般都拿来煮茶叶蛋吃。” 陈子庚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呀你,真糟践你公爹的好茶了。” 陈晼趁机说,“你看她比我还不懂事儿,我算好的了。” “你放屁!人家织织是出了名的端庄,这么点子小节打什么紧的?”陈子庚瞬间又冷下脸来,“你要能有人家一半听话,我还用特意赶回北京来?真是的。” 陈晼没再狡辩了。 过了会儿陈子庚又站起身来,“后天我备了宴席,你当面给你公公婆婆请罪,敢不来你试试看!” 说完他就上车走了。 于祗给自个儿倒了杯茶,看着一脸苦闷的陈晼,“律师费什么时候结一下?” 陈晼夺过她的杯子也喝了一口,“hermes新到了几只包,下午等人送来的时候你随便挑。” 她由衷赞了一句,“大气。” 陈晼转过头瞥她一眼,“就算是我送你结束似婚非婚生活的礼物,你家听白哥要回来了。” “你敢再说一遍?”于祗瞪大了眼。 她嗯了一声,“我上星期才听龚序秋说的,新加坡那一摊子事办完了。” 于祗耷拉下眼皮问,“那菲律宾会出事吗?” 陈晼:“......合着您是恨不得江家乱成一锅粥。” 于祗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眉姨给她端上来小半碗党参乌鸡汤,“太太,我熬了一上午的汤您喝喝看怎么样?” 她接过来舀了一小勺,“蛮好喝的,你的手艺当然没话讲。” 眉姨是打小照顾江听白的佣人,在江家做了很多年的事,他们结婚以后她又跟着于祗了。 倒比她一个人住这儿,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瞎过活要好很多,连带着陈晼也有饭吃。 眉姨拿走碗的时候问了句,“怎么太太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眼看江听白要回来了,这谁能高兴的起来? 于祗笑了下,“没事,你先去忙吧。” * 周三早上于祗按惯例起了个大早,她换上一套职业装,长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了脑后。和她平时散下头发来,是两种不同的样子,这么着显轻熟历练,另一副则温婉淡雅得多。 眉姨看着她下楼来,“太太,吃口东西再上班吧。” “好,麻烦你了。” “太太您真客气。” 这三年有眉姨的照顾,她的低血糖再没发作过,就算有时候加班晚了,眉姨也会送餐点到律所。 就在今天的周例会上,他们老大权立宣布了晋升于祗为初级合伙人的消息,台下愣了有三十秒钟,才士气不足的、稀稀拉拉、心有不甘地鼓起掌来。 至于谁是真心谁又是假意,于祗扫一眼就基本了然了。 纸婚 第9节 她进所不过三年,才刚达到晋升合伙人的年限标准,只打赢过两个大官司,每天就负责审核各家公司的合同,也不曾得到什么突出奖项,不过就是在非诉讼业务上精通些。 这么破格擢升她为合伙人,换了谁都难免不服,尤其律所里比她早进来的。 所以一散了会,律所里的人就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起来。 茶水间永远是瓜田的中心,行政处的一姐lily正在给老大冲咖啡,就已经有不少人围了上去。 卢律师进律所已经五年,又是国内一流政法大学毕业,现在也没能混上合伙人。 她自然是有话说,“老大也太偏心眼了,就这么提了于祗!” lily笑着说,“那没办法啊,除非你哪天也像她一样,一开口就能签下大客户。” 前阵子他们律所为了拿下闻家旗下连锁五星酒店的法律咨询业务,没少在闻总面前献勤儿,但都没能得到准确答复,后来还是在一次饭局上于祗乖巧地叫了闻元安她爸一声闻伯伯好,这份合同才顺利签下来,就只用了四个字的时间。 他们老大恨不得把于祗这个财神娘供起来。 卢律师瘪了瘪嘴。 “红圈所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呀,谁手里资源多,谁就受倚重的,”旁边资历更老一些的谷律师劝她说,“这不是在读书,还看谁更用功,都是各自拿实力和本事说话。” lily也赞同,“人家是千金小姐,本来就是来律所体验生活的,没准哪天就要回去当少奶奶,她又不缺这点钱。” 高律敲了敲玻璃门,“差不多得了,聊个没完了你们还。” 卢律师小声说,“又一个护着于祗的来了,我们可快走吧。” 于祗倒没被任命影响多少,照旧埋头在裹脚布一样长的全英文合同里,逐字逐条的翻译审阅着,唯恐在这些信息里漏掉那么一两条关键的。 jh律所向来都侧重非诉领域,虽然他们所诉讼标的可以用庞大一词来形容,但非诉业务永远在缺人手。 她的助理吴逍按照她的吩咐搬进来一堆,近十年来lt集团的诉讼材料,顺便把游走在工作间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吴逍半趴在桌上,“姐,他们可都在说啊,你就是律政界的资源咖,要什么都不费力。” 于祗边圈下她认为有疑议的,边深以为然地点了jsg点头,脸上连半点愠容都没有流露。 吴逍还继续叭叭着,“不是姐,您好歹生个小气吧也,他们都说这么难听了。” 于祗这才停下,“要生什么气?人家又没说错。” 她那天碰见了闻元安,自己都玩笑说她事业有成是踩在了各位叔伯的肩膀头子上,是于家把她抬起来的。 “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努力,才能达到某一种高度的。你得接受,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要走捷径,这是现实,”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又拍了拍吴逍的肩膀劝慰他,“但是你不能一边抄着近路,一边又逢人就喊,你们都来看我有多拼命呀,这就又当又立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姓于占了多大便宜,只是她占她的,挡不住别人议论别人的。 这是彼此的自由和权利。 吴逍受教地点头,“姐你可真是豁达。” “这不能叫作豁达,”于祗被烫了一嘴,“是最基本的道理。” 吴逍赶紧去调饮水机,“我又忘记改成55度了。” 于祗放下茶杯说,“去nudake给每个人订一份蛋糕吧,午点时间送过来。” 但闻元安那头比她更早得到了消息。 她打电话过来,“怎么着于大律师,您都是八大所之一的合伙人了,还不请咱们一顿?” 于祗手里转着笔说,“得请啊,晚上你们挑地儿,我都行。” 她们最后约在了华而不实的refer,主厨的创作理念很大胆,但味道还有很大的进步的空间,不过也没有谁真会去细品。 于祗她们这帮人都是吃个过场,她举酒杯的次数远比拿起刀叉要多,几轮推盏下来已有了几分薄醉。 闻元安问起陈晼的事怎么样了。 陈晼耷丧着眉眼,“我爸都回来了我还能怎么样?和老蚯蚓耗着呗。” 旁边人都起哄,“你也不说敬人家于祗一个,好歹接你官司。” “别烦,都自己喝自己的,”陈晼挥了挥手,“人用不着我来敬,对吧?” 于祗又喝了一大口红酒,“知道什么叫当事人了吧?” 她们这帮姐们儿当中,出身音乐世家的就上国外进修几年西洋乐,回国来弄个钢琴家的名头,再加上有家里的人脉资源给铺路造势,混得都不算差;要不就是学些高大上的珠宝或服装设计,成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反正有亲爹亲妈往里头疯狂砸钱凹人设,营销到位了也能卖出去。 像于祗这样下真功夫去读法律的,属实是凤毛麟角,所以她们提起于小姐大都很钦佩。 闻元安又问,“这怎么说的?” 于祗嫣红既醉的唇瓣抵着玻璃杯,笑得在场的每一位女士心神俱晃,“就是当她有事儿的时候,她拿你当个人,等她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你里外不是人。” 陈晼:“......” 你长得最美,说什么都对。 闻元安都看愣了,“你说江总也真舍得把你这么个气质脱俗的大美人,扔在北京三年整。” “哪来的什么气质啊?不都是包装出来的?”于祗在身上这么一比划,“脱了这身名牌衣服,谁又能比谁金贵呢?” 陈晼指了指她,笃定道,“丫喝高了今天。” 闻元安又起主意要出去疯,“咱蹦迪去吧?孟听在三里屯新开一酒吧,赏他一脸面?” “那就赏吧?”陈晼看一眼于祗,“你能行吗?” 于祗越是喝到了位置,就越怕人说她酒量差,“你他妈才不行了呢。” 第8章 纸婚 ◎一切所谓的命数,才刚刚拉开序幕◎ 于祗其实很少来酒吧。 一则是工作忙,加夜班的时候不算少,有这空闲不如补补觉;二则,家里管得太严,明大小姐不许她来,说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和于家二十多年来苦心孤诣为她打造的端淑名声不大相符。 其实这属实是杞人忧天了。她身边的就没一个正经人,包括于祗自己,还怕来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蹦迪。 好歹也是从小在高雅的芭蕾舞调子中熏陶起来的。 于祗让孟听换了首舒缓一些的曲子,就开始在舞池中间扭了起来,一张小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益发清艳。 妖媚是生来就长在骨子里的。 江听白坐在卡座中央,看着他这位号称京城贤惠标杆的太太,脸上红云未褪地作乐,有些片面地在脑子里下了这么个结论。 于祗就是这一类的翘楚。 面上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可略一失神,把控不住了,那股子凄绝就再难藏得住。 就像他们的新婚夜,叫他一梦便两三年。 他今天上午才刚到北京,一众哥们儿给他大摆排场接风扫尘,从下午一直喝到了现在。 江听白本来想提前结束早点回去,去看看那个三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的好太太,他不在时都过上了什么神仙日子。 每月一次的电话,一定是江听白先打,于祗找理由先挂;给她发的微信,别人都是秒回,只有她是轮回。 他想听她多说两句话,还得掐着于祗在江家小坐的机会,当着他亲父母的面儿,她才能软着声调把这通电话讲完。 没想到在这儿就碰上了,还是这么个别致的场面。 他刚准备起身,就看见于祗对着个,看起来毛就还没长齐的小男孩,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于祗半靠在吧台上,语调轻浮地,“哟,弟弟挺会扭啊。” 江听白:“......” 今天是孟听的场子开张,能拿到首张邀请函的都是有些来头的人,连这个小弟弟也不例外。 他看着于祗,就像撞见个惹不起的大麻烦一样,畏缩着退了两步,“我、我在微博上,看过姐姐和江家独子的照片,他是你什么人?” 于祲这时走了过来,他也准备听听他妹妹的答案,“我赌她会说不认识。” 江听白哂笑了声,“八成会说是仇人。” “......不至于。” 但于祗朝那个小男生,香靥凝羞地笑了一下,“别怕,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夫妻关系,别怕。” 这把浑如莺啭的嗓音溢出来。 那男生倒真不怕了,他也想看看能嫁给江公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他壮起胆子要挨她,“姐姐看起来像是喝多了,要不我......” “要不你走开?” 伴随着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 小男生也跌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抬眼看清了江听白后,连声道完歉走了。 于祗到这会儿才肯承认她今天喝得有点多了。 因为她眼前人影幢幢,骤然出现了好几个江听白,但无一例外地冷清着眉眼,就跟从前教训她时一样。 她已经走不了直线,扶着吧台歪歪扭扭地朝她亲哥的方向慢慢挪过去,跟国际超模走台步似的,于祲眼看着她越过自己,搓粉团朱、又有些不怀好意地挽上了江听白的胳膊。 于祲:“?” 过了三年她终于想通了? 江听白:“?” 我太太要对我上手段了? 于祲直起眼睛地盯着他妹妹,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很快,于祗就在众目睽睽下,冲江听白勾了勾手,示意他把头低下来些。 江听白很配合地躬了躬身,于祗附在他耳边神秘地说,“哥,真大白天活见鬼,我看见江听白了。” 江听白:“......” 首先,现在是晚上。 于祲:“……” 其次,你哥在这儿。 纸婚 第10节 于祗再一个定神,才看清她哥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这里压根也没有什么江听白的影子,她又傻笑了下,“晃眼了,江听白才不会来这种地儿,他不需要小姑娘,他每天签合同就能高.潮,对吧哥?” 江听白:“......” 于祲:“......” 空气凝固了有一分半钟。 于祗像是又反应过来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她指着她哥说,“不对,你是我哥的话,那这个又是......” 她边说边抬头去看她挽着的那只手臂的主人。 江听白也垂目低眉地去瞧她,眼神有股剑在匣中的待发感,“这个有没有可能是你老公呢?” 但于祗摆手笑了笑,“不许你抬高自己,我老公可比你帅多了。” 一晚上就听了这么一句舒坦话,江听白神色松了松,正要把于祗带上车回家的时候,又听见她说,“但他整天一副死德行。” 江听白:“......” 他往后仰了仰头,长出了一口浊气。 再让于祗胡说八道下去,他的精神状态很难不出问题,便一手将她抱起往外走。另一只手还能接过闻元安递过来的于祗的包。 闻元安摇着头啧了好几声,“于祲哥,你妹妹这算是现原形了吧?” 她几次眼看于祗喝多,大多数时候她都安安静静睡过去了,第二天没事儿人一样。 但没见过她喝多的时候碰上江听白,更没想到这俩能碰撞出这样的火花。 于祲散着领口的两颗扣子靠在吧台上,手上晃着杯酒,jsg笑得很有几分落拓不羁的风月绰态感。 闻元安转过头看他,那一刹那间她就读懂了“其容穆穆,其仪济济”这句出自南北朝的骈文,立时便愣在了原处。 于祲连这副轻佻样也大有魏晋遗风,含足了六七分既慷慨且恣意的旷达。 她是学中文的,按她爸那种有精英情结的人的话来讲,闻元安充其量是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 除了能给集团写些广告词,别的两眼一抹黑,有时候还嫌她写的太酸了,搁置一旁不采用。 照闻元安自己的说法,她爸至今没有把她赶出家门,还肯留她一口闲饭吃,无非是因为她运道好,被郭家相中了当儿媳妇。 她的未婚夫郭凡,名字普通家境却极不普通,他爹是个煤老板。 郭凡此人浪荡又谦和,齐聚在京中各种席面上时,龚序秋经常玩笑他说,“你家该算得上是山西首富了吧?” 他笑着给人递根烟,“首富谈不上,前五够呛能进得去。” 起初是郭凡在苦追一师大的漂亮学妹,那学妹爱装冷艳,送了多少东西都原封不动地给退回来。这更让郭凡上了兴头,后来才知道丫是在玩儿欲擒故纵,俗称放长线钓大鱼。等他终于把人给睡了,那姑娘没多久就摁不住了心思,摸出他的信用卡就说,“听说这种卡全球也没几张?” 郭凡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它的额度没有上限的。” “那能刷一套二环的大平层吗?”姑娘眨了眨眼,“现在刷出来我立马就嫁给你。” 他还尽量给姑娘留着脸面,只让她下床穿衣服,拿上刚送她的那块表走人。 姑娘哭着说,“我不要大平层还不行吗?开个玩笑嘛。” 郭凡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向来不喜欢小姑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你怎么敢想嫁给我的?” 送十套房子都没关系,只要他高兴,但结婚是万万不行的。他的任何一个女朋友,不管多漂亮多得他的意,但凡动了嫁他的心思。郭凡都会立马分手,这是件很麻烦的事。 可那姑娘呢,偏偏是个最好给自己营造清冷人设的,逢人就说郭凡追过她,但没追到手,大骂他这人不着四六,就是装出一副阔少爷的样子哄人罢了。 本来郭凡也没放心上,但那会子他爸正满京城给他物色未婚妻,总传出这些来哪成啊? 郭凡就带了人在女生寝室楼下拦她。 阵仗大的把那姑娘都给吓哭了,忙给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敢胡说。 他也叹了口气,“你跟我一场,我又没亏待你,总作什么妖呢?” 然后就把小学妹给放走了。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碰见闻元安的。 据他描述是,打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有书卷气的女生,她穿着白衣蓝裙走在黄豆点儿大的灯影下面,脸上是那种如婴儿一般不解世事的恪纯。 郭凡一下子跟迷了心窍似的,径直抽走了闻元安手里捧着的那本《今生今世》,吓得闻小姐差点打电话报警。 他笑着问她,“书借我看看?” 闻元安把他当神经病,只想快些打发他,“你拿了就走,也不值钱的。” 后来他熬了几个大夜读完这本书,再跑到他爸面前说,他想娶闻家的独生女闻元安进门。 闻家可称京中世代名流,郭老板自然一万个满意。 郭凡记得,他跟闻元安表白那一晚,用的还是她书里的句子。 他说,“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元安的,便皆成为好。” 闻元安当时就笑了,“这是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写给他的张爱玲的。” 他也笑,“那我也读给我的闻元安,成不成?” 闻元安对这桩婚事一直都是隐忍不发的态度。 订婚时郭凡曾对她说,“我以前是花心不假,但我不是个坏人来的。” 但闻元安想的却是,你就算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又能影响得了什么呢?大笔大笔的合作款项流水一样进了闻家的账面上,横竖怎么都要嫁的。 打她出生以来,老闻决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改过? 于祲听完就笑说,“这一向少见我们闻妹妹,都要认不出来了。” 闻元安觉察到半边脸有些热,没敢再抬头看他就匆忙走开。 后来闻元安无数次想起这个晚上,她总是对于祗说,每个人的人生里,一定都会有那么一个平静的夜晚,一切所谓的命数,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于祗被江听白抱上车以后。 她该不老实还是不老实,先是吵着说热,一会儿非说司机开错了路。 后来总算不再闹了,乖巧地偎在江听白怀里养神,他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揉着,又想起她刚才的话。 他试探性地问,“方才你说,江听白整天一副死德行,什么德行?” 司机听着都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神仙对话? 于祗几乎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蹙紧了眉。 她吐字不清的说:“他动不动、就一脸不容旁人置疑的样子,讨厌死了。” 江听白嗤笑了自己一声,“确实讨厌,那他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于祗的乏劲儿上来了,往他颈窝处拱了拱,“什么时候都来的及吧。” “我改,都改。” 江听白低下头在她额间落下个吻。 隔天清晨,于祗在头昏脑涨伴随着浑身酸痛的症状中,疲惫不堪的醒来。 怎么睡一觉像被人给打了似的,哪儿哪儿都疼呢?她吃力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可她睁眼的瞬间,就被吓了一激灵。 因为她身边凭空出现的那张清高脸属于江听白。 问题不大。她在心里默念,要冷静于祗,你们是夫妻。 只要不违反法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紧。 意识到自己紧贴着一处光滑的胸口,于祗不是那么安心地掀开被子一角。 很好,两个人都没穿衣服。 但问题不大。 旁边的江听白稍稍动了一下。 惊得于祗忙闭上了眼,只要挺尸挺得快,尴尬就永远追不上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5 23:09:17~2023-02-07 00:3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纸婚 ◎他说,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在这么个忧患的早上,于祗局促着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心情实在有些复杂。怎么放都避免不了和江听白亲密接触,她权衡再三下,最后像哥们儿一样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是提早想好了退路的,如果江听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她就说她是把她当兄弟。 反正陈晼说过,两个人做夫妻的年头久了,就和战友一样。到最后连肢体接触的兴趣都没有。 但于祗觉得自己和她的情况又有点不同。 她不是不想有,而是真不敢有。 于祗调整好了姿势又开始努力复盘昨晚的情形。 好像从她被搀进酒吧起,一系列的记忆就错乱了。 她想起来的也都是些破碎的片段,一幕接一幕的,像电影学院不及格的学生剪辑出来的蒙太奇似的场景变换,看都来不及看清。 但都有江听白冷峻的面容浮现在光影里。 一下子是他揉着她在浴室的洗漱台上,镜子里倒映出她散乱不堪的长发,和莹白如雪的脸上升腾起如火如荼的红晕。 而身后的江听白眼底漆黑一片。 又一幕是两个人跌落在纯白无瑕的羊绒地毯上,同样袒诚的身体,四肢缠绞在一处倒比这地毯还要见几分玉色。 这玉也是携了人的体温的,从指尖传到耳根,直烫到人心里去,也许还有不见天日,躲闪犹疑的欲望,只分不清是来自她自己,还是江听白。 江听白其实早已醒了。 他在新加坡三年,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就连早餐都端到高层会议上吃,他顽固的生物钟不允许他懒床,即使昨夜过得很荒唐。 纸婚 第11节 但他就是想看一看,于祗醒过来发现她自己紧挨在他怀里是什么反应,显然她生疏又不安。 很快。 于祗的手机在床前凳上震了起来。 她的身体虽被江听白箍着,动弹不了,但不妨碍她脑袋左摇右摆。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江听白假装翻了个身,暂时松开了她,于祗如得了特赦一般匆忙爬到床下,随便扯了件地上的衬衫遮住上半边,她摁下接听键,“吴逍?” 吴逍有些怕挨骂,“于律,lt的材料在你那儿吗?我今天要去法院立案,昨天好像落你车上了。” 于祗正愁找不到理由晚些去律所,“没事,我去。” 吴逍挠了挠头,“这种小事情怎么好让你亲自去啊?您是嫌我太笨?” 哎哟喂。 现在的小伙子真叫一个脆弱,就这还高考状元呢,对自己是半点儿信心都没有。 他要能有江听白八千万分之一的自恋,于祗也不必又教业务又当心灵jsg导师了。 “不是,lt的案子它比较复杂,”于祗耐心地解释说,“我也要去办点别的事,正好。” 吴逍看了眼于祗办公室里坐着的明艳女高管。 “还有啊姐,”他捂着话筒走到电梯边说,“顾小蝶又来找你了,还是为荣总的正室当众泼她泔水的事情,她要你立刻来见她。” 于祗本来就心烦,“那你告诉她,就是她家的小时工,也不可能召之即来。” 吴逍最佩服他师傅的一点就是,于祗可以气定神闲又游刃有余地面对所有难缠的客户,而且她永远是一副温柔的语调。 那种字里行间的顿挫感,和别人模仿不来的节拍,有十足春风融雪的花腔。 于祗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床头传来一声嗤笑,她抬起头看过去。 江听白半靠在床头,额前的黑发睡得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他生得好,尤其他上身还光着。 她强忍住了咽口水的冲动。 江听白好整以暇地问,“你平时,对待客户就这个态度?” 于祗没好气道,“她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对她就什么态度。” 这顾小蝶被她的金主宠着,凭着三等学历九流人品当上了anna珠宝的设计总监不说,整天的在公司里颐指气使。 为着荣太太在大堂里泼了她一身泔水的事儿,她非要出这口恶气,找权立给她打官司,可于祗他们权老大早就封刀不接这种急茬了。 本来是要推给高律的,但于祗很不巧地打他办公室过,顾小蝶一眼就认出她,“这是不是于家二小姐?能让她给我当律师吗?” 高律说当然能,这是我们律所最优秀的年轻律师,您真是好眼光。 于祗心想快歇了吧你,上次她对着一份三百多页的合同出具律师意见晚了一小时,还骂她小废物点心呢。 顾小蝶倒是挺实诚,“因为我听说于二小姐是这些有身份的人里头,最善性平和的一位。” 于祗当然不愿意搭理她,“这类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案件我不是很有经验,还是让我们老大亲自接吧。” 顾小蝶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是权立他老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他老了的,试了吗?”于祗当即特别奇怪地问。 高律清了清嗓子,“工作时间,你注意点尺度啊。” 于祗:“......” 为高律的企业级理解打call。 等顾小蝶说完全部诉求走了以后。 高律才卸下了伪装,“这小妞儿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于祗一边整理着她颠三倒四的描述,边问道,“那鼻子不是鼻子得是什么样子啊?” “就你被强迫接客这个样儿,”高律递给她一面镜子,让她自己好好照一照,“她以前还给你爸当秘书呢。” 于祗直接拿上东西走了,心说没错,但她的目标是当我小妈。 可就最后的结果来看,明容女士是有点子厉害手段在身上的,她很快就处置了这个急于上位的女人,而且解决的悄无声息。 没有对于家,对集团股价造成太坏的影响,避免了声誉风险,还能边冲着咖啡对她女儿说,“就这种上不得盘盏的货色,我修着指甲就能结果了她。” 明家的词典没有赶尽杀绝四个字。 包括她教给于祲兄妹的,都是待人当宽而有节。 江听白忽然笑了一下,“也不错,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就她那样式儿的,什么都不放到明面儿上来说,爱装大度文雅的,生把自己套进精致的外壳里。 像契诃夫的《套中人》一样。 “即使在最睛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上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就连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 江听白念高中的时候每次读到这一段,脑子里总会浮现于祗如雾如烟的眉眼。 记得有年江家大摆席面,大人们在外面草坪上谈天说地,偶尔也聊两件正经事。一屋子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们都围在客厅里追来赶去的,要不就是争抢着玩儿那个从柏林买来的能折叠的八音盒。 吵得江听白头疼。 只有于祗穿着小洋裙,安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本法文原版的《小尼古拉》儿童读物在看,不时念一两句法语对话,那一年她才只有八岁。就已经把时刻注意仪态这件事糅刻进了血脉里。 江听白那时便注意到了她。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句话来。 于祗花了足足两分钟才酝酿出的,好几句不输气势的回怼都没能派上用场,又被她从喉咙边儿上给憋了回去。 他说,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江听白用了个总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总的?又都是怎么怕的呢?而他为什么要怕她吃亏? 于祗再没旁的话可说了,谁知道江听白是不是憋着又要拿她开涮,以前他也不是没玩儿过欲抑先扬这一套。 她只有攻击别的,“大早上的,烦你穿上件衣服。” 江听白抽了支烟出来,“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 他夹烟的手点过来时还有几分言语形容不出的禁欲感。 于祗迅速低头看向自己,手忙脚乱下她只扣了下面两颗扣子,那两瓣圆润快包裹不住。 她咳了一声,尽量自然地拉紧了衣服,“但请你注意,不要在我的卧室里抽烟。” 江听白没有点烟,也没有立刻放下。 他好笑地问,“如果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根清晨事后烟,那我就不抽。” 于祗:“......” 他究竟认为自己有多招人喜欢啊? 于祗直接往浴室里去。 她完全被事后两个字弄乱了,脑子里不停翻滚着那些少儿不宜的片段,甚至她脸上意乱神迷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走到门口时,她背对着江听白把衬衫脱下来,一鼓作气地扔在了他的脑袋上,“你爱抽不抽。” 江听白把罩住他头的衣服扯下来,兀自笑了又笑,于祗这么着对他才真有点意思了。 有些娇憨,爱恼人又不讲理,还很霸道。 和于二小姐为人赞颂的温良贤德的样子相去甚远。 人站在特定的地点,总能回忆起一些更难堪的事情来,就好比现在的于祗。 她洗完澡站在衣帽间里挑衣服的时候,刚拿上一套浅灰色的职业装要换上,脑子像突然通上电的马达一样转起来。 莫名其妙就冒出这么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听白哥,小时候你打我那么多下手板子,还给我。” 当时她的手就撑在落地镜上,江听白下死手掐着她那把细到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腰,重重叠叠地朝这一头撞来。 他衔着她的耳垂,“嗯?你想要我怎么还。” 她侧首咬在了江听白左手的手腕上。 又饱含满口的血腥气,回过头去吻他,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感。 江听白只记得,当时他脉搏的扑咚声清晰而响亮的从经络纹理中扩散开来,震得他耳膜疼。 于祗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有些心虚地往江听白手背上瞄,果然从袖口处哨探进去,隐隐有一道鲜红的牙印在那儿。 眉姨端上豆浆来,“给先生也倒一杯?” 于祗摆了下手,“他不喝咸豆浆。” 那一年于祗还小,她去江家做客,太晚了陈雁西就留她下来住,等到第二天早上一起吃饭时,佣人给她端了杯甜豆浆,于祗问能不能换成咸的。 江听白当时就说了俩字,“矫情,哪有人喝豆浆喝咸口的?” 于祗当着江父江母的面不好发作,柔柔地说,“可我在上海的时候就是喝咸的呀。” 江听白却说,“这是北京不是上海,懂顺时随俗?” 于祗当时就在心里骂他,嘿孙子,你又懂什么叫主随客便? 陈雁西让人换了咸的来,“好了,织织既然喜欢就喝好了。” 可于祗表面上没说什么,不代表她就没有小动作。 那天上午她在江听白的点心上都撒了一层盐,连茶里头也加了盐,江听白跑完步回来,他坐在长沙发上拈起一块栗子糕就往嘴里送。 但立马就吐了出来,“这怎么会是咸的啊?” 江听白又捧起茶喝了一口,妈的,比刚才的糕点还要咸。 他今天要死了就是被齁儿死的。 于祗站起来给他道歉,“我刚才尝了栗子糕觉得不太甜,就撒了一层糖在上面。” “你当真分得清盐和糖?”江听白吊起眼睛看她。 于祗摊了摊手,一副“我虽然办了坏事,但我真的是无辜”的表情,“这个要看运气。” 江听白扔下茶盅就上了楼,气得连午饭都没有下来吃。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于祗这个惯会拿腔拿调的小姑娘,其实一肚子损出儿。 纸婚 第12节 像这一类的梁子,在十来年互相看不上的岁月里,他们结了无数个。 但下一秒,江听白就在于祗惊诧的目光里,端起那杯咸豆浆喝了好一大口。 不是,这人真是江听白?really? 作者有话jsg说: 感谢在2023-02-07 00:33:56~2023-02-08 23: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缇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纸婚 ◎于二,你这么想和我待一起?◎ 江听白拿起餐巾浅擦了一下唇角,“于二,闭上你惊讶的嘴巴,要允许他人做改变。” 于祗在合拢嘴皮子前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但你别想我迁就你吃羊下水。” 她想了又想,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能勉强解释得过去,但她是绝对不会吃那臭烘烘的玩意儿的。 “你就是这样看待问题的?”江听白觉得好笑,“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呢。” 然后挑起眉笑意轻匀地看着她。 但在于祗看来,那笑刺眼得很。 言外之意无非是:就你这么个清奇的脑回路,真能准确理解当事人的需求吗?你们律所的前景不太可观呐。 还没等于祗回答。 江听白又说,“也是,不幼稚怎么会咬人?” 于祗想到昨晚上那副情形,脸上一热,拿起块三明治就往嘴里塞。但吃得太急,不妨被噎得咳了好几声,江听白伸手给她拍了拍,“你能慢点儿?” 他抬手时那道牙印明晃晃地又出现在于祗眼前。 她脸红得更厉害了,边抚着胸口微喘着起身,“我去拿医药箱来。” 眉姨刚把一盏熬好的燕窝拿保鲜杯装上,光这样还不够,到了十点她还得发微信提醒于祗喝完。 她仔细放进于祗的包里,“太太就吃这么点儿吗?” 江听白笑说,“别管了,她正害臊呢。” 还没走远的于祗:“......”害你大爷江听白。 江听白拿出一盒礼物来,“这三年辛苦你照顾她了。” 眉姨也没推辞,“照顾太太可比小时候看着你这个捣蛋鬼,要更轻松多了。” 那是自然的了。 外人面前的于祗,从来都是如微风拂面般的清和平允,上下皆传其美名。 这样说起来,是不是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也稍高了一些?至少偶尔还会流露出她孩子气的一面。 于祗已经提了医药箱过来。 她先坐在椅子上捧过江听白的左手,小心翼翼解开他袖口的扣子,后来觉得隔着这么远实在不便操作,索性走过去躬着身体去摆弄。 于祗轻声道,“不处理会发炎的,你别想讹我。” 江听白少见的没和她拌嘴,“嗯,那就......有劳江太太了。” 这句江太太她在外面听过多次,多数是在饭局上,除了恭维之外没有任何的歧义。 可从江听白嘴里说出来,无端就有几分反讽的意味在,这他妈又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在同居第一天的早上,于祗就开始无限怀念起她守活寡的日子了,最起码没人出哑谜给她猜。 她用药棉蘸了酒精先清洗伤口,才刚往上抹,江听白就皱着眉头轻嘶了一声。 于祗的手顿在半空中,江听白抬眸看她时,因为靠得太近,两张脸差点撞一起,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不如再用大点儿力?” 她笑得温柔,“好的我注意。” 于祗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在转头拿绷带的时候小声骂了句,就你他妈事多。 她涂上药膏后又妥帖地包扎好,“晚上回来再换一次药,过个三五天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于祗读p大时是校红十字会的副会长,那一年青海地震,她还瞒着家里人飞去当了几天护理员。 这些日常的小伤她都可以处理得好。 这点伤要几天才能看不出来江听白倒不清楚。 他只知道,于祗在思想和行为都清醒独立的情况下,离得他这么近,无端让他有种口干舌燥无路可逃的感觉,很不舒服。 极可能还伴随着心脏早搏,就在刚才的每一分钟里,它至少跳动了不下120次。 尤其从她微松的领口望进去,仍有他昨夜留下的大片痕迹。 趁着于祗收拾药箱的一会子功夫。 江听白赶忙扶着桌子猛喘了好几口气,在她回头之前,又没事儿人似的靠在了椅子上装大爷。 于祗随口问道,“我们今晚就搬进婚房里吗?或是回去江家。” 他们江家的规矩大到离谱,连陈雁西这样强势利落的性格,早年间都受了不少家规的磋磨,可想而知于祗更做不得主。 江听白把袖子放下来,系好了扣子,“你喜欢住这儿就住吧。” 于祗惊喜地抬头去看他。 只听他又说,“爸妈那边我会去说服他们,你不用管了。” 于祗连眼睛都是星星状。 江听白一时还摸不准她的心思,“你要这么想去香山陪爸妈的话,那我......” 于祗整个人凑上来,挽紧了他的胳膊,抿唇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介意住这里。” 江听白继续迷惑发问,“那你是预备赶我出去?” 她又摇头,笑得比刚才更甜了,“怎么会呢?你是我合法丈夫呀。” 要是被双方父母知道江听白一回来,他们就分居了的话,势必要天下大乱的,于祗才不会干这种惹火烧身的事儿。 这是头一回,在她口中听到丈夫这一类的字眼,江听白唇角的笑意都快要憋不住了。 他一再克制着,才没笑出声来,“不是要去法院?” 又边挑起眼尾看向她,“于二,你这么想和我待一起?” “......” 他这毛病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于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是得走了,“你问眉姨拿这儿的钥匙啊。” 待她“嘭”的一声关上大门,江听白才转过身,扶眼镜的瞬间就笑弯了嘴角。 于祗刚发动车子,陈晼就开着她那辆大g打她跟前过,“晚上元安生日啊。” 她点头,“礼我备下了,你们几个先玩儿着,我晚点过去。” 陈晼指了指她,“您大律师忙归忙,这私生活是不也得注意点儿?顶一脖子吻痕上哪儿摆谱去?真越大越疯了呢。” 于祗忙扒拉后视镜去看,衬衫领口下头还真是有红瘢若隐若现,她随手扯了条丝巾系上。 还非得欲盖弥彰的,补上一句,“我昨天有点过敏了。” 陈晼留下句,“赶紧上医院筛查过敏源是不是江总精壮的肉.体,早查早放心。” 然后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 于祗到法院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 正碰上立案庭的秦虞,她本科时法学院的学长,如今已经是立案庭庭长。 她递交材料的时候,就感觉怪怪的,比平时要热情的多,且一句怨言没有。 于祗捧着手里的诉讼材料就说,“师兄,我承认我编排过你,但你不至于这样吧。” “我哪样了请问?”秦虞还在微笑。 于祗夸大了她的直观感受说,“就这副笑里藏刀的样儿,我有预感我在法庭上都不用开口,这个官司就已经输定了。” “那不会,我还左右不了人审判长,”秦虞说,“不过你都编排我什么了?说说看。” 她特实诚的,“我跟人说你在法院是看大门儿的,就那么一次。” 秦虞:“......立案庭确实是看大门儿的。” 不会吧? 今天这么好说话啊?于祗内心更慌张了。 她说,“师兄,咱们毕竟是同门呐,有什么事好商量对不对?你不能在背后......” “那你把陈晼的微信推我。”秦虞也不想再兜圈子了。 就这? 于祗说,“你都晓得的呀,她早就结婚了。” 秦虞听见这句结婚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极具攻击性,“那天在民事庭大出洋相,又是烧纸又是点香,把法庭当祠堂的人,是你于律师和她没错吧?” “......” 于祗早就知道,总有一天她的一世英名全要毁在陈晼的手里,这天不会久了。 她还要亡羊补牢地往回找补,“我跟你说,那天其实是这么个情况......” 秦虞不想听这些话,“你就只需要告诉我,她是不是在闹离婚?” 纸婚 第13节 于祗垂着头,“算......算是吧。” 她张了张嘴又说,“你说你们俩都分手多少年了,这过了期的回头草不吃也罢。” 但秦虞的态度比她更坚决,“我就爱吃这口馊了吧唧的。” 那您口味儿可真不轻啊。 于祗一看这情形,干脆把陈小姐仅剩的一点边际效用发挥到最大,“那你看我这案子......” “我加班给你立。” 三秒钟后。 “她的微信给你推过去了。” “......” 于祗又想起顾小蝶的官司来,荣太太那一头态度非常的强悍,立案都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愣是敢拒收法院的传票,也不接电话,一副谁都别来挨老娘的架势。 大意就是:什么我被告了?我根本不知道。 如果以上途径,都不能送达被告当事人的话,就要在jsg网上送达系统进行公告。 于祗就是准备要抓紧开庭前的一点空隙,去和法官打商量的,但是书记员一听她讲完就眉开眼笑地说,“于律师,这案子不用公告,昨天下午被告应该是没留神点开了电子送达传票,就视为传票送达。” 于祗松了口气,“科技改变生活。” 感谢法盲荣太太还保留了一点人类基本的好奇心。 她下午到律所的时候,吴逍就进来和她汇报上午怎么把顾小蝶劝走的全过程,于祗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你现在最紧迫的任务,是去查一下最高法《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若干问题的解答》和判例,而不是在这儿扯这些。” 吴逍说,“姐,她这么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还真的打算给她恢复名誉啊?” 于祗打开电脑,“好我来问你,她是小三这个事情,你怎么知道?” 吴逍还对她这个问法感到奇怪,“大家都这么说啊,谁不知道荣总离婚是为了扶正她啊?外面早就传遍了。” “你们一群人躲在荣家的床底下亲耳听见的?这个大家又是谁?还是荣总亲口告诉你他离婚是为了顾小蝶?” 于祗真觉得,这个刚走出校门的男孩子,憨直得可爱,才肯停下工作教他些道理。 “都没有。” 于祗又道,“即便她真是小三,也不应该由你一个律师来判断是非曲直,你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维护你当事人的权益,哪怕她作风不好。” 吴逍嗫喏着说,“我还不能执业。” “你要独立执业了还不明白这些浅表的理儿,那就太可怕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总预设自己是法官立场,”于祗脱下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扎起头发准备干活,最后再敲打了一遍她的助理,“谁对谁错无需你操心,你既然接受了当事人的委托,就要真正给与她帮助和支持,否则你只会输掉官司。” 吴逍这个小男生是有些固执己见的。 他想了好半天,出去前还是说,“但我还是认为顾小蝶不值得同情。” 于祗从文件里抬起头,“那就等你哪天当上了审判长,能把法槌名正言顺敲到我头上的时候,我再来洗耳恭听你的正义感。” 她翻到没审阅完的那一页,“现在请你回工位上,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完。” 于祗在办公室里加班到晚上九点半。 走出律所的时候已经饥肠辘辘,她径直开去了颐和安缦,闻元安的生日party结束了以后,就和陈晼来了这接茬疯。 她到的时候闻元安正吹蜡烛。 于祗笔直倒在沙发上,“给我切一块来垫垫。” 闻元安向来性子好,“成,我来伺候你少奶奶。” 于祗吃了几口才回过神来,“怎么郭凡没回北京来陪你?” “这就是只交一个男朋友才会出现的情况,”陈晼端着杯酒哼了声,“要能有十个八个的,怎么样都不会轮空。” 闻元安:“......” 这时候陈晼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龚序秋打来的,闻元安和于祗一直就是他俩抓马婚恋的忠实观众,忙替她开了免提。 龚序秋那头显然喝到了位置。 说话颠三倒四的,听得于祗和闻元安直掩嘴笑,但陈晼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连最后他喊着问出那一句,“从前你说的爱我,跟我发的那些誓,我就问你这到底都算什么?” 陈晼仍能面不改色的回,“算你小子记性比我好吧。” 龚序秋:“......” 第11章 纸婚 ◎她的心跳也被云端不知所踪的月亮指引着吧◎ 龚序秋还想再说点别的,但陈晼已经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断了,他举着手机喂了老半天,总觉得刚才那一场对峙没有发挥好。 可再打过去那头已经关机了。 他气得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非常丝滑地丢进了火锅里。 接着就跟孩子似得趴桌上哭了起来。 那涮羊肉浓白的汤底飞溅起来时,对面坐着的江听白和于祲,同时反应敏捷地侧身钻到了桌底。 看得一旁的小明星都惊了,忙识趣地上前给他二位擦西装外套,江听白从她手里取过餐巾,“我自己来。” 今天是龚序秋组的局。 江听白本以为,非要在这么一座恢弘气派的古典园林里吃羊肉火锅,就已经够离谱的了,而龚序秋还嫌不够热闹地呼来几个三线女明星作陪,他也勉强还能忍受。但喝多了打电话给正闹离婚的太太,鬼哭狼嚎地质问她海誓山盟算什么。 没吵赢又把自己手机下了火锅料,然后不顾体面的,伏桌上捶膺泣血又是哪门子意思? 坐他身边的那个女星叫秦楚兮,老早就听说过江听白,只苦于一直无缘得见,今天听她经纪人说龚大公子那儿缺个陪客的,耳风闻得有江听白在,便打扮了一番来赴宴,一进门就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 秦楚兮的耳根子红了又红,但这位爷从始至终就像尊玉佛似的,虽然面上看着温良恭俭让,可连片刻的正眼都没往她身上带过,凉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气儿。 眼看汤溅了上来,秦楚兮好容易逮着机会,她便紧着献勤儿。 她笑了笑,“江先生真是客气,这么点小事,我们动手就行了。” “不是客气,我不习惯别的女人碰到我。”江听白说。 秦楚兮知道他是结了婚的,听他这么说,不由得还有几分同情于祗。 她一双手尬在原地,“那您太太也不行吗?” 江听白抬起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她,半天慢悠悠地道,“难怪现在的偶像剧越来越无脑了。” 于祲笑了声问,“您说是为什么?” 江听白饮了口黄酒,“首先拍戏的人,她得长了脑子。” 他太太是别的女人吗?那是他打小儿的冤家。 于祗是七八岁起,玩累了就倒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主儿,她一直就是例外。 只不过是这个例外本身,她察觉不到自己的例外。 秦楚兮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讪讪地放下酒壶就出去了。 江听白踢了一脚桌子,“喂!你有完没完了龚序秋?” 于祲也往下瞧了瞧,“老龚不会真哭了吧?” 江听白不解地摇了摇头,“怎么我一走三年,他越来越能让八方贻笑了?这是陈晼残害的?” 于祲点了根烟,“否则还能有谁?她对老龚是紧一下又松一下,吊足了他胃口。” 他的眼风又往江听白手腕上飘,“我说,是谁这么野把你咬成这个样儿?” 江听白的脸上莫名还有几分得意,“自然是你那个出身名门的好妹妹。” 于祲吐了口烟说,“你也就是提到她吧,才有点子人模样。” “我平时什么样儿?” “拽得二五八万的。” “......” 于祲又仰头笑起来,“看不出来我们家织织在那方面,还挺融会贯通的么。” “......” “谁说我喝多了?!”龚序秋这时候倒是醒了,“我一点事儿没有。” 江听白点根烟瞧着他,“就别撑着了,差不多上车回家睡去。” 龚序秋只听见了个睡字,“回家了也没人给我睡。” “......” 说完他又自给自足地笑了起来,“自打用了陈晼以后,我对别人就提不起兴致了,你知道她多好睡吗?” 江听白往他脸上吐烟,用的是他惯有的散漫又懒倦的神情,“这事儿我方便知道吗?” 旁边的姑娘们都吃吃的笑。 “嘴里说离不开人陈晼,没事又弄这么大一堆,”于祲指了一圈周边,个顶个妖艳的女星,“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离婚吗?” 龚序秋摆手,“这是排场,咱们这帮人谁不是这样?偏我不行。” 于祲对他已无话可说,“那就当我没提,兄弟只能点到这儿了。” 江听白也坐得离他远了点,“你是你,我是我,这儿可没人跟你是咱们啊。” 龚序秋忽地喊起来,“所以于祗才选择了你嘛!你们合该是一对儿,俩道德楷模凑一块去了。” 江听白听见这话本来还挺舒服。 但龚序秋下一秒又对于祲说,“我估计他们俩在床上也是束手束脚,谁先脱光衣服都要打个商量。” “你放屁龚序秋!”江听白火大了。 于祲笑得咳起来,“行了你就发发慈悲,带他回陈晼那儿,反正她们俩住对门。” 纸婚 第14节 江听白拽着龚序秋往外走,“我警告你不要吐在我车上。” 车开进小区以后。 江听白把喝得醉醺醺的龚序秋,扔在了陈晼家的沙发上,她家阿姨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小姐说过不许他走进来的。” 服了。 陈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秧子,还特地交代下这种不着边的事情。 她家阿姨又说,“而且于二小姐当时也说了,这套房子是我们家小姐的婚前财产,受法律保护的,任何人不得违背她的意愿非法闯入,否则就叫个什么,对了,jsg非法入侵住宅罪,我们可以直接报警的。” 江听白扶了扶镜框,他收回他刚才的话。 真正怕人两口子打不起来的,只怕是他们家看起来极贤德的那一位,她这出的都是什么损招儿啊。 他转身对阿姨说,“那你就告诉陈晼,她老公是爬进来的。” “......” 江听白走回了于祗那,屋子里空荡又安静,这个点她还没有回来。 眉姨听见动静,披了件衣服下楼来,“先生你回来了?” 他把西装脱下来扔在沙发上,“于二她总是这么晚回家的吗?” 眉姨照实点了点头,“太太工作非常忙,要么就是陪朋友,很少十二点前回来。” “没什么事了,”江听白紧皱着眉头道,“你先去睡吧。” 他独自坐在客厅里又等了大半个小时。 等到外头飘起了缓而细的雨丝,夜色里躲闪不及的春莺啼啭扑棱着飞到了屋檐下,门前的青柳也在风中氐惆摇晃。 江听白不安地起身,他从门口拿了把伞出去,走进雨里静静等着。 于祗在酒店套房里喝了些酒,回来时便没有再开车,司机送她到了小区后提醒道,“太太,刚下起雨来了,您先等一会儿,我去拿伞。” “不用,只有那么两步路,我跑过去就是了。” 等开到家门口时,于祗才看见江听白撑着伞站在草坪边,像是等人的样子。 因为在她的车子到这儿之前,江听白的目光不断地徘徊又远眺着,于祗确信这不是散步的神态。 那个晚上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天地间暗得连一旒微光都见不着,她却意外将他的脸看得很清,是认识他多年来都没有过的敞亮。 于祗心头咯噔跳了一下,十几载都从未发自内心地感慨江听白生得这样好看过,脑子里无端就冒出闻元安念过的两句古文——“濯濯如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 江听白在她的胡猜乱想间打开了门,“于大律师还不下来是要住在车上?” 于祗鬼使神差地朝他伸手,“我看不清路,牵着我点儿。” 江听白有些不情愿,似心里极别扭的,想了半天才伸出手,“你还挺会呼摆人。” 但那语气听着却又是滋滋甜的。 事后她不断地问过自己,今夜为什么要朝他伸手? 大概就是,她的心跳也被云端不知所踪的月亮指引着吧。 江听白一手撑着把黑伞,一手牵了于祗穿过家门口那条的青石板小路,于祗紧偎在他的手臂旁,看起来倒真像足了成婚不久的年轻恩爱夫妻。 陈晼站在车边看着他们,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这一幕,总是说她那晚在郁郁苍苍里,见证了一场爱意的疯长。 她转身回了自己家,一气呵成地踢掉高跟鞋扔下包,阿姨紧跟着她收拾,弯下腰把她的外套和鞋子收好,小声说,“小姐,姑爷喝多了,躺沙发上呢。” 陈晼声调都有些高了,“不是说了不许他进吗?” 阿姨低着头,“是江公子说他可以住这儿的。” 有毛病吧江听白?手也伸的太长了。 陈晼踩着地毯就往沙发边去,龚序秋一身的酒气倒在那儿睡得正熟,她毫不客气地连踹了三四脚,“我说,你能不能起来,回你自己家去?” 她对龚序秋动手从来都不虚张声势的。 从前也常把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记得好像是去年冬天,她陪龚家长辈们一起去巴厘岛度假,龚序秋的泳裤一换上,腿上到处都是红红紫紫的一团。 当时龚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龚序秋解释说,“这都不知道是在哪儿磕的了,近来也是眼瞎。” 陈晼差点没忍住笑。说起来他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回回都是随她由着性子掐啊拧的。也没哪一次发过火。 龚夫人身体不好,三十五岁上头才得了这么个凤凰,宠得什么似的,真就他爸妈也没这么动他手指头。 龚序秋疼得微睁了睁眼,仍旧笑着说,“我的好媳妇儿你回来了?” 陈晼拿杯凉水泼在了他脸上,“这里没有你媳妇儿,女儿都已经送去你们家了,抚养权我也不想和你争了,你赶紧给我办手续。” “要办什么手续?我说过我不会离婚的,你去告我好了。” 龚序秋被激得从沙发上坐起来,指了指对面那一栋,“你就找你那姐们儿给你打官司。” 陈晼累了一天懒怠和他纠缠,简简单单的下了一道逐客令,“出去。” “我不走,我要抱着你睡,你好香。” 更可怕的是他还微笑着张开了双臂,就像他刚在他们翻译院参拍的那个公益广告里,致力挽救失足少女的伟岸形象一样。 陈晼扔一个抱枕朝他砸了过去。 龚序秋喝了酒反应迟钝没有接住,他被砸中脑袋以后,直挺挺倒在了沙发,陈晼顿住了才要迈上楼洗澡的腿。 “龚序秋!龚序秋!”陈晼叫了两声,“你他妈还活着吧?” 但那头没有反应。 丫肯定装死呢。 陈晼到底没有管他,直接上楼脱了衣服去洗澡,等她洗完吹头发时,心里越疑惑就越觉得后怕。 别真搞不好砸到他了,他本来除了会四五门子没什么用的语种以外,脑子就没怎么好使过。 她穿着睡裙跑下楼。 龚序秋果真还保持着刚才倒下去的姿势没变过。 她慌手慌脚地去拍他,“龚序秋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到底什么体质啊你是?” 怎么有人被枕头砸一下就歇菜的啊! 要不给他做个人工呼吸吧?陈晼爬到了他身上坐着,她努力回想着具体的步骤。 后来发现她是真的不会,这超出了她的知识储备,还得要查一下视频规范。 等从龚序秋的裤子里摸出他的手机,准备把人工呼吸正确操作这几个字输进搜索框的时候,她又想她为什么不直接打120呢? 但陈晼刚一拨通,龚序秋就坐起来把手机抢下来扔在了地毯上,他抚上她的后背,这嫩滑的触感叫他觉得万分熟悉又倍感陌生,“这大半夜的,就不麻烦医护人员了吧?你来就行了。” 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间,陈晼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我来你大......”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我和你是正经夫妻。” 龚序秋就扶着她脸吻了下去。 第12章 纸婚 ◎于祗在心里想,到底是正室娘子◎ 于祗从进门起就开始有一种被裹了小脚的感觉。 他们结婚三年,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天数不会超过一个手,昨天喝多了不能算,那打从今儿起朝夕见面的次数断然不会少的。 何况江听白已经先表达了善意,让了她一大步,没非逼着她回深宅当江少奶奶。 她总不好再得寸进尺说,嘿哥们儿,我们最好能各住各的吗? 那也太不礼貌了。 可怎么处也确实是个问题,横不能夜夜都把自己灌醉。 于祗在浴室里磨蹭了近一小时,昂贵仪器齐上阵的给自己做了一整套的护肤流程,但还是没能思考出什么名堂来。 她走出去的时候卧室连个人影也无,只有加湿器在往外喷着细密的水汽。 于祗叫了句,“江听白,你人呢?” 半天没得到回应,于祗正要跑下楼去找他的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 接连哐当了好几声。 于祗推开门,又直奔客房的浴室,江听白正举着一只手擦干身上的水,不妨门被人打开了,忙扯过一条浴巾围住了下半边身子。 于祗的目光就像钉在了他的腰上一样。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之后。 江听白终于发话,他拿下巴点了点外头,很客气的,“您要不然先出去?” 于祗还站那儿强行解释说,“我是听见动静,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江听白手里还紧攥着浴巾,“给句痛快话,你今儿是非要看我就松手。”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你不觉得,这里最大的危险分子是你吗? 于祗:“......” 不是。怎么他还是黄花大闺女啊怕人看? 于祗躺回了卧室沙发上,拿了份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的最新判例在手边翻着,顾小蝶的官司不能再拖。 她一天都不想见那个描眉打眼的顾总监,但在每一个行当里职业感都是刚性需求。 如果每一个客户都由得她挑挑拣拣,那她学历再高本事再大,也没有哪家律所会聘请这样的律师。 今天忙了一整日,晚上又陪闻元安喝了那么些酒,看了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江听白换好睡衣进来时,看见于祗脸上盖着份材料,蜷着双腿睡过去了,他走过去揭掉那几页薄纸,果然她眼睛已经闭上了。 他轻轻把人抱起来,于祗本来没有睡得很熟,身体一悬空立马惊醒了,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你要干嘛?” 江听白没有理她。 他直接走两步把于祗扔在了床上,用最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我还真是jsg不想对你干嘛这层意思。 纸婚 第15节 于祗揉了揉她的腰,哎唷道,“你能有点准头吗你?” 真的很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丈夫。 到江听白掀开被子躺上来。 于祗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他们长大成人乃至结婚以后是很陌生,但不代表他们从一生下来就这么陌生。 在彼此还懵懂的岁月里,他们也是一桌吃一床睡。 到底是江博士有解决一切棘手问题的过硬心理素质。 就把他当童年的玩伴就好了呀,现在不就强调一个返璞归真吗? 于祗这么一想就舒坦多了,她放平了手脚准备睡大觉。 可说起博士来,她又想到昨天律所一实习生问她申lse的法学硕士有没有什么窍门,这倒把她问住了。 她硕士是在耶鲁读的,美国和欧洲完全是两码事,但江听白应该熟悉些。 于祗翻了个身问,“江听白,你有lse的同学吗?” 江听白说没有,但你哥谈了好几个伦敦政经学院的女朋友,在他的博士毕业典礼上,每一个都哭天抢地要跟着他一起回北京来,可以直接问他。 “......” 江听白枕着手望天花板,忽然问她,“于二,后来怎么没有读博?” 于祗侧着比他躺得要更下一些,她一颗小脑袋挨在他的臂弯里,像对老夫老妻一样谈起了心事。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心路历程。 研一上学期:我这么优秀,一定要读博。 研一的暑假:这博士倒贴都不读,除非博导是我亲妈。 硕士毕业:世界上还有博士这种东西吗?别来沾边。 江听白在她头顶上轻笑出声。 于祗的声音带了一丝困倦,“那硕士的课题我做起来都费劲呢,好几次以为自己毕不了业。” 江听白说,“我还以为我教出来的人,会对学术界有所贡献呢。” 于祗强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狡辩道,“我对学术界也不能说全无半分贡献。” 江听白侧身问,“喔?你有什么贡献?” “我早早退出了学术界,没给他老人家添乱,这就是我最大的付出。” “......” 好一个《最大的付出》,真替学术界谢谢她了。 没几分钟于祗一只手就垂落在他的胸口,她头往这边一歪睡了过去,江听白在暗夜中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待耳畔传来安稳匀长的呼吸时,他才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他无声牵了一下唇角,称心遂意地阖上了眼。 * 顾小蝶的案子远没有于祗想的那样好办,它的复杂程度在第一次庭前调解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因为调解当天是荣总亲自送她来的法院。 于祗当时提着公文包站在大厅里,戴了一整套没八位数下不来的翡翠首饰,贵气逼人的荣太太就坐在她身边。 没错,是坐。 她们家阿姨从办公室里借了把椅子,让她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大厅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举行登基仪式。 那架势,弄得于祗都想给她配上首《一代女皇》的bgm,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哼了起来,“蛾眉耸参天,丰颊满光华。” 于祗一进来就和她打招呼,“荣太太您好,我是顾小蝶的代理律师。” 她本来打算照个面就先去调解庭做准备。 但女皇叫住了她,“于二小姐请留步。” 于祗倒了回去,“有什么事儿吗?” “你这样的出身,又嫁进了江家,”荣太太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到底怎么想的,去替别人卖命?” 于祗对这样的质问已经见怪不怪。 她仍旧保持着微笑,“因为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人要自立而后才能立于世。” 再煊赫的家世,也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的一天,显身扬名的夫婿,今天可能是你的,到后儿是谁的还真是说不清楚,有哪一样长久呢? 荣太太惊讶地抬起头,她小小的年纪,竟将世路看得这样透。 难怪人人都夸她聪慧懂事,是京中小姐里少见的端和。 她虽然心里很认同于祗,但还是说,“你认为你家江总靠不住?” “男人要是个个可靠的话,”于祗朝她恬淡一笑,“我想您也不会在这儿了。” 她话才刚说完,顾小蝶花红柳绿的倩影就出现了法院门口,还和大她二十五岁的荣总来了个深情吻别。 荣太太一拍椅子,嚯地就站了起来,从她家阿姨的手里拿了瓶矿泉水,气势汹汹往外走。 顾小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又被泼了一脸水。 站在于祗这个角度,就能看出顾小蝶的表演功底有多么的深厚了,人先是委屈地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但一看荣总早就因为怕被株连让司机开走了,她无所谓地擦把脸,“泼吧,我的彩妆是防水的,而你,早晚都要给我道歉。” 啧。就这个收放自如的程度,不进军电影圈都可惜了。 到了调解室,她又嗲声嗲气的把刚才的情形对审判员复述了一遍,并抚着胸口加上了很多不必要的拟声词,什么“人家当时超害怕了啦”,又是“我每天都做噩梦的呀”。 审判员清了清嗓子,“请原告当事人注意,不要发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看得出来,审判员已经尽量在给她留余地,上不得台面五个字,怕是已经穷尽了他的毕生所学,才搜刮到的。 说实话于祗坐在她的旁边也听不下去,但她不能和当事人干起来,只能用咳嗽来提醒她说话要表达重点。 在审判员讲明此案调解达成的好处和具体做法后。 荣太太就站起来说,“审判员,我能简单讲两句吗?” “准许。” 于祗在心里想,荣太太这时候比在外头庄重多了,到底是正室娘子。 只见荣太太深吸了口气,然后她围绕顾小蝶的母系家族上三代,展开了一段经典的国骂。 于祗眼看着合议庭难以置信抬起来了头,眼睛里和她是同一个内容——荣总的夫人有一点文明,但不怎么多。 这场庭前调节以未达成任何有效的调解协议而告终。 于祗在走出调解室前,留神问了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开庭,审判员只说等通知吧,法院会提前三天通知你们双方的。 于祗心想这不一句废话吗?但她还是笑眯眯的出去了。 临走前又被审判员叫住了,“小于律师。” “您还有事?”于祗拉着大门停下来。 审判员指了指她的手,“把你手里的笔留下来,你每次调解,都要带走我们一支笔。” “......” 于祗不好意思地冲他干笑了一声,“我下次注意,要不怎么老一辈的作风要发扬呢。” “就算拍我马屁也不能提前开庭,”这位非常洁身自好又勤俭持家的审判员说,“还有我好像只比你大五岁而已。” ......真就怎么都别想巴结正直的法官们。 于祗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脚步如飞地刚出走廊,就看见她师兄秦虞边走路边在看手机,于祗从后面拍了一下他。 秦虞回过头,“于律师最近常往我们法院跑啊,又赢官司了?” “借你吉言啊,”于祗说,“看什么呢你?” 秦虞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了眼,“楚兮的朋友圈,她这一阵子好像交了个男朋友。” 那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 只能看见秦楚兮的手勾在一个男士的手臂上,也没有露脸,但是那块曾经卖出天价的表于祗却是认得的。 全球只有六块,国内的这一块在江听白的手上,不可能是别人。 她再瞄了眼评论区。 全是恭喜秦楚兮傍上金主的,看来她的朋友圈里能认出这块表的人不少,也都挺清楚江听白的身份。 她们想必知道江听白是结了婚的,那这就是个问题了,这种以当傍尖儿为荣的神秘组织,是哪一年哪一月,由哪个部门牵头并批准成立的? 于祗脸上客套的笑容一点点僵了下来。 秦虞还在继续说着,“我这个妹妹啊,自从走上了这条路,整个人都变了。” 于祗笑得讽刺,“能不变吗,放着旁门左道不走,谁还乐意走正路啊?你说是吧。” 秦虞眼皮一跳。 于祗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哪怕家里的来头不小,也从不以大小姐自居,说话做事一向很照顾别人的心思。 你也永远别想从她嘴里听见她说别人一句半句的坏话。 他还是头回听她这么议论谁,而且是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的亲妹妹,秦虞一下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于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不起啊师兄,我没有指你妹妹不好的意思。” 秦虞笑了下,“不要紧,你也没说错。” 开车回律所的路上她都在试图恢复平和的心境。 结婚之前,她明明做好了准备的不是吗?这一场联姻里可能会发生的许多种状况她都料想到了,出轨、背叛、对立或是双方撕破脸。 而眼下这一副情形,正是这万千不堪场面中最有可能出现jsg的一种,这符合概率学原理。 但她要做什么呢? 于祗的手肘撑在车窗上,她白皙的手指有些焦躁地抓进乌黑的长发里,单手开进了昏暗的隧道。 她想到了,出嫁前她负责扮演好最端庄知礼的于家二小姐,嫁人以后,就得守着贤惠淑德的江太太的名号一百年不动摇。 纸婚 第16节 简单来说,她既然享受了于家的百般好处,也必须承担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没有只赏不罚的人生,活着毫不费力的幸运和时刻准备掉眼泪的风险相互依存,才完整了生活的轨迹。 反正她也不爱江听白。甚至还有点讨厌。 只要江听白不把秦楚兮带到她跟前来,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她可以假装今天没有看到这条朋友圈。 这是家族联姻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他们这帮人从一生下来就会粉饰太平。 第13章 纸婚 ◎他在她的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等走进律所大楼时,于祗已经恢复了往日里水波不惊的样子,lily在前台和她打招呼,“于律师,顾小姐的庭前调解进行得顺利吗?” 于祗想了一下,“在荣太太看来挺顺利的,毕竟她爽到了。” 那段全程都是屏蔽词的辱骂绝对是她职业生涯中听过最精彩的。 lily正要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韩岷丧着张脸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见了熟人就绷不住要哭了。 大伙儿都问,“你是怎么了?” “我把gf的老总给得罪透了,方总扬言要带走律所里所有跟她有关的客户,我好怕老大会把我给开了。” lily同情地说,“方总她手头上的客户可不少啊,韩律师你保重。” 她刚说完,权立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韩岷你立刻给我滚进来!” 于祗伸手给他捋了捋衣服领子。 韩岷还有些感动,“于祗,你要陪我一起去?” “我给你整理一下遗容遗表,”于祗面色凝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就遗产继承顺位的那个遗。” “......” 由于韩岷的事情牵涉实在太广,又触及了律所的核心利益,几个高级合伙人一下午都在商议对策,一层楼都没人敢高声说话,lily都恨不得脱了高跟鞋走路。 一到点于祗就忙收拾东西下了班,今晚权立已经订了餐厅请方总吃饭,她可不想这时候被抓壮丁去喝酒。 眉姨见她回来这么早,“太太在家吃晚饭吧?” 于祗点头,“随便做份金枪鱼沙拉吧,简单一点。” 在过了二十五岁以后,身体的新陈代谢已是大不如前,她也不敢在晚上吃太多东西。尤其她不怎么爱运动。 于祗把从律所带来的合同资料摊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盘腿坐在了松软的地毯上,随便绾下头发,就开始一字一句认真看起来。 江听白一回家就见着了这么副情形。 还没落尽的昭阳日影透过穹顶挑高的玻璃打在于祗身上,照见她半边莹白的小脸,连细小可爱的绒毛都一清二楚,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像一块成色极佳、流传古今才辗转到他手上的羊脂白玉。 她鬓边的一绺碎发掉了下来,于祗顺手掠到耳后,这么个寻常的动作,也被她做出了娇怯怯的柔媚。 他轻手轻脚地换了鞋,绕到于祗身后坐下来。 江听白是个极其注重时间效益的人,开会都尽量简短,只把认为该传达的布置下去就散会。用一个电话就可以说清的事情,他从来不发微信,打字只会浪费本就不多的时间。 实际上他的微信列表里也没有几个人。 但却能坐在家里,半个多小时不动一下的看着于祗审一份在他眼里只值块儿八毛的合同,还怎么也瞧不够。 直到于祗的笔尖划过一句条款,轻轻咦了一下,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查相关信息。 江听白弯下身,在离她肩膀只有几寸的地方停住,自然地问了句,“有什么问题不如问我?” 于祗被吓了一跳。 然后第一反应是捂紧材料不让他看。她很有责任感的,“这家公司和你们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请你把头转过去。” 江听白往后靠了靠,连挑眉都是不屑的样子,“我还稀得看你一份合同?” 眉姨这时说了句,“太太,你要的沙拉好了。” 于祗撑着茶几起身,谨慎地把合同装进了她的包里,连包也一块带走了。 江听白笑了下,还是这么幼稚。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因为于祗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连震了两下。 第一条是个图片,需要打开微信才能看,江听白没有动这个手。但第二条很明确,陈晼给她发的内容是,你老公包养了秦楚兮? 江听白一向记不大清人的名字。 他在脑子里检索着秦楚兮这个代码,结果什么也没有,他不认识这女的,估且从情人性质上判断她是个女性。 陈晼应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她虽然精神不大正常,但对于祗的事还是很慎重的。 这些都不是问题。 已经网络信息四通八达的时代了,只要花上个几分钟就可以查清事情原委,真正伤到江听白的是于祗的态度。 他立马就在他们几个哥们儿的群里问——“谁认识秦楚兮?” 龚序秋最先跳出来,“那天在王府里头涮火锅,坐在你旁边的那个,我和陈晼那晚还上床了。” 江听白:“......” 于祲也回,“我刚听说她发了条朋友圈,有意误导别人,她攀上了你老江这棵大树。” 龚序秋又说,“啊她这么不要脸吗?我住陈晼家了。” 江听白:“不用每一句后面都汇报你和陈晼的进度。” 龚序秋:“好的我刚下班了,去找陈晼要亲亲。” 于祲:“......” 本来公司一堆破事就烦。 江听白:“......” 本来被泼了身脏水就烦。 没多久于祗走过来找她的手机。 江听白就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她没有丝毫的起伏。 于祗先是看见有陈晼的微信,然后划开手机,浏览了一下内容后就关上了。 仿佛陈晼说的是一件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甚至不如一句“你晚上吃过了?”,那样于祗都有可能会认真地回她“刚吃了沙拉。” 而于祗什么回应也没有,好像读了一条垃圾广告。 所以在她的眼里,他江听白在外面做什么,究竟是不是养了小三儿,对她来说无所谓。就是别人把她丈夫的花花事儿捅了出来,她也能无动于衷,于二小姐永远是最讲体面的那一个对吗? 谁都别想凭一己之力打破她花了二十七年,才打造完成,把她自己装裱起来的这个高贵华丽的画框。 他在她的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做妻子做到她这份上,当真是旷古绝今少有的贤惠大度,还是该说她冷漠无情。 于祗拿了手机就要上楼。 却被江听白叫住,“于二,你等一下。” 她转过身,“你有事吗?” 江听白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抽过手机,“我大活人坐在这儿,你连问都不问一句我是吗?” 于祗反应过来他看到了陈晼的信息,因为她的微信是打开了预览功能的。 她反问说,“江总您觉得,要问什么?” 江听白被她气笑了,“至少该问一下,我是不是认识她吧?你一律师用我教你?吃饭要人喂吗?” 于祗打开了那张图片放大给他看。 “首先这张图拍得很模糊,她手放的位置是你不易察觉的,不好说有任何亲密关系。根据《刑事诉讼法》第十二条,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这一规定所派生出来的无罪推定原则,”于祗念法律条文的时候,声音很好听,有种咬曲奇饼干的酥脆,“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应推定其无罪。这是现代刑事司法的进步,有效地避免了冤假错案的发生,极大限度的保障了人权。” 江听白气得手搭在胯上转了三四圈。 他被堵得心慌,等缓和了一些再转过来时,手指着于祗说,“你刚说的这些只能参考于法庭审判,这是你的家庭!我跟你在讨论的是我们的夫妻关系。” 于祗仍旧清清淡淡的,“我们的夫妻关系,就只是一纸婚书而已,谁先违规谁出局。” 这弦外之音江听白听得很明白。 她的意思是,目前为止谁都没有明显的犯规动作,因此没有放到明面上讨论的必要性。 他们这段因势而聚的政治婚姻,还不如她的《刑事诉讼法》有说头。 江听白微眯着眸子静静看了她很久。 好半晌才凉声道,“到现在还是不肯问一句,我和那女的有没有事儿,是吧?” 于祗没有作声。 “于二,你就这么骄傲?问我一句会折损你什么?能脏了你的嘴?” 江听白无可奈何也不甘心的,偏又有几分认jsg命式的口吻。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我质问你呢? 于祗在心里这么想,但她说的是,“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江听白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也不想再说了,对着一女德牌坊他无话可说。 于祗眼看他摔门而去,面对江听白来的莫名其妙又毫无道理的怒意,她困惑地歪了一下头。 他们这群公子哥儿,不是都不喜欢家里的太太问这些的吗?不问难道不是好事? 从前陈晼半夜给龚序秋打电话,质问他怎么还不回家的时候,电话那头都会传来一声怒吼说,你少管老爷们儿的事! 就连郭凡那样喜欢闻元安,钻石珠宝淌水似的送,也还是交代她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让元安一定要相信他,总之她是不二的郭太人选。 自然闻元安也不会问,她对郭凡的事情向来就没什么兴趣知道,总说他这个人俗得很。 纸婚 第17节 眉姨拿着铲子过来,“先生他怎么生气了?” 于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才懒得管他为什么动怒,何况,江听白这人本就阴晴不定。 这位爷难伺候也不是一两年了。 江听白摔门出去以后,就独自开车去了郭凡开在昌平的酒庄,这儿的经理见他面色不善,也没敢多问这位江总今儿要喝什么酒。 只是很有眼力的,把郭凡私藏许久的一瓶白马庄醒上,给他倒了一杯,江听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他跟了郭凡很多年,也学来他家少爷待人处事一大半的圆通和油滑,他虽然不知道江听白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看这帮公子哥儿们都乐意围在他身边奉承他,便知不是简单人物。 小心服侍着总是没错的。 郭凡和龚序秋没多久就到了。 龚序秋拿了个杯子长了口,“这种口感的白马庄少见,红酒还是我们郭总会喝啊。” “嗐,我懂什么是红酒绿酒的?这些都元安喜欢的东西,”郭凡端起瓶身来瞧了一眼,他都不记得哪一年买的了,“她不总骂我是暴发户吗?我开个酒庄装一把上流。” 其实他也并非完全不懂,这些东西也没什么难的,他只是习惯了在这帮京圈贵公子们面前装憨厚,这是他一贯的处世之道,凡事善刀而藏是最好的。 江听白从酒杯里抬起头问,“开了以后她就给你好脸了?” 郭凡自己都想笑,“没有,该嫌弃还是照样嫌弃,说我是什么附庸风雅。” 龚序秋摇头,“她生日那天你没能从香港赶回来,还生气呢她?” 郭凡点了支烟,“她没生气,也就是连续熬了一周的闭门羹给我吃,辛苦她了。” 龚序秋哼笑了一声:“闻元安还算好的,陈晼的脾气可比她要差多了,她都是直接发疯,不接连哄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这使性子动气,小姑娘是天生就会的吧?有没有培训班弄个上上?我给于祗报名。” 把脚架在茶几上专心品酒,半天都没有发表言论的江听白,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把郭凡和龚序秋给听笑了。 龚序秋掸了掸烟灰,“于祗那是我妈她们那帮人组成的京城女德评委团公开推举出来的典范,人家懂事还不好啊?” 江听白说,“好他妈什么好啊?跟客服似的,还不如小时候好。” 郭凡谦虚地请教他,“什么叫跟客服似的?” “就是问一句答一句,永远都不会和你吵。” 龚序秋笑骂道,“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憋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你不懂。” 第14章 纸婚 ◎算是扛得住一次,又挡得住两次吗?◎ “我承认我是不懂你们这对模范夫妻的路数, ”龚序秋给江听白点了根烟,“但你真的没有想过吗?人于祗就是不在乎你。” 江听白拿杯沿敲了下他额头,“我他妈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于祗心里没他,甚至是讨厌他这件事, 他比谁都清楚。 龚序秋说, “你知道你还生什么气?恕我直言, 这整件事儿你并不占理。” 江听白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算了, 我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 你从初中起,就已经跟不上我的思维, 龚大翻译官。” 龚序秋:“......” 说不过就开始攻击职业是吧? 谁懂?当个不费脑子的翻译真的不要太舒服。 这场酒喝到最后闻元安过来了。 她扔给郭凡一黑丝绒盒子,“是你故意落在我家的吧?我麻烦你以后少拿钱压人。” “我不是没陪你过生日吗?这是给你赔罪的,”郭凡忙拉着她坐下, “要是我买的不好,你开口我立马换一样儿。” 闻元安努力拉直因郭凡的碰触而变得僵硬的脊背。 订婚多久她都适应不了,郭凡一碰到她,闻元安就浑身不自在。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不想再跟他绕圈子,“不好的不是钱, 是你这个人啊。” 郭凡还笑,“我究竟哪儿不好了?你说说看。” “矜伪不长,盖虚不久,”闻元安说,“我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郭凡笑着看向龚序秋他们,“瞧她, 又来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闻元安深觉话不投机地摇了摇头。 她把手上的订婚戒指褪下来, 扔给郭凡说, “这个逼婚我们就订到这里吧。” 郭凡当她在开玩笑。 据他所知闻董事长是不可能同意女儿胡来的,更不用说两家的利益早已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郭家需要闻家的清贵来摆脱暴发户的名声,好在京中名流席有个位置,而日渐式微的闻家离不开郭家的资金注入。 但郭凡还是愿意哄她。 他收起戒指,“我知道我们元安的心思,一定是嫌这戒指克拉数小了,没事儿我再去重订一个。” 闻元安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我真就多余,和你这大俗种再说一句废话。” 她往外走的时候正碰上于祲在倒车。 于祲手搭在车窗上叫她,“走这么急上哪儿啊元安?” 闻元安停下来,“于祲哥,我回家见爸妈。” “你的司机没来?”于祲点了下头。 闻元安垂下眼眸笑了笑,“快了,还没有当面谢过你,送我那幅《草书杜子美壮游诗卷》,我都已经挂起来了。” 于祲关上车门,“我看你总端着本叶恭绰的《遐庵谈艺录》,想来对明代书法是有研究的,那幅字是明初三宋二沈之一的宋克所写,送给你这位大才女正相宜。” 闻元安猛地抬起头看他。 她说,“你连这个也都知道?” 由于她的表情已经远不是惊讶可以形容的。 于祲奇怪地反问她,“怎么?知道这个要报备吗?” 闻元安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也不用。” 正说着她家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于祲给她拉开车门,闻元安微红着脸说了句谢谢你,就吩咐司机开走了。 于祲坐下没多久。 江听白就收到条微信,是于祗发来的,内容也就只有一个字,“回?” 他嗤笑了声,“你妹妹倒是不记仇,还问候我呢。” 龚序秋看眼那个回字,“发微信又不带语气助词的,你怎么知道她是在关心你?也许她是为了好锁门。” 江听白敬了他一杯,忿忿道,“你这张嘴真会说话。” 于祲也说,“我妹妹对待外人一向都很有礼貌,教养问题。” 江听白鼓了鼓掌,他这帮兄弟疯狂往他心上捅刀子的模样,真的.....绝美。 “她拿我当外人也行啊,”江听白默了很久,才扶了扶眼镜说,“只要她还当我是个人。” 于祲和龚序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话,因为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江听白攒下满身的傲慢,就这么,一点一点被于祗磨没了。 当天晚上江听白回来的很晚。 于祗已经睡过了两轮,才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她有些不耐地翻过身。 江听白做贼心虚地闻了闻自己身上,这也没有酒味啊,他刚特意洗了两遍澡才敢上床来的。 在一起睡了这么些天,就算于祗对他这个人没什么感情,身体也睡出感情来了。 ” 所以哪怕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内,江听白都早出晚归的,两个人连面也碰不上,但清早于祗都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到了十一点准备入睡时,于祗都会发条微信问他,“回?” 江听白:“回。” 有时候江听白明明坐在办公室,一件待处理的公务都没有,也要等到于祗发完微信才肯走。 好几次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久久盯着手机屏幕,再回头望向落地窗外将银河的星辉都点亮的弯月,自欺欺人地笑起来。 江听白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做什么非要揪着这些虚无缥缈又毫无意义的字眼,来求证于祗待他的不同呢? 可等他半夜回到家,看着已经睡熟的于祗,睡没睡相的把另一只腿露在外面,江听白给她盖好被子后又蹲下去,指腹划过她莹白的脸,心里升起异样的满足。jsg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于祗只是不爱他,不是要摆脱江太太的身份。 那他还有什么好不足意的。 * 周五下午,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荣总,在开庭前进了于祗的办公室。 于祗站起来和他握手,“荣总,您好。” “我最近被于律师弄得不太好,”荣总直言道,“你有没有办法能让小蝶撤诉?” 于祗也不绕圈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算是她的老板,荣总都做不到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于律师怎么知道我拿她没有办法?” “就凭荣总屈尊出现在我们律所。” 纸婚 第18节 荣总转着手里的佛珠看了她半天,摸着掌纹说,“怪不得说我今年要离属虎的远点,这就撞上了。” “白云观在西城区的西便门外街上,麻烦您出了门左转,这里的气氛不是很适合打卦算命。” 于祗只觉得好笑,真是难为荣叔叔了,还记得她属虎呢。 照这个说法的话,江听白阴历生日是属猴的,那他们注定相克。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不管怎么着一定得折一个是吧? 荣总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记得你刚满月的时候,我还送过你个纯金打的小虎。” 于祗在心里翻白眼,开始打感情牌?要不我找出来还您? 她笑了笑,“我爸爸也很惦记您的,有空常去家里做坐坐。” 到这里为止荣总的招数还没使尽,他站起来说,“你们家听白前阵子回北京了对吧?” 怎么个意思?还想用江听白来牵制她不成?这点子手段,也就配玩弄顾小蝶这种货色。 于祗的手藏在桌子底下攥着裙摆,但荣总真去找江听白的话,她要因为这种事儿和他争起来吗? 就他那动辄一副要开口训人的模样,如果观点发生分歧,真说不好他们又会打响一场遭遇战。 而就他们目前这种冷若冰霜的关系,能扛得住这么猛的火力袭击吗? 算是扛得住一次,又挡得住两次吗? 光上一回秦楚兮的事情,弄得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说过一句话,江听白不说于祗也不说。 荣总走出她办公室以后。 于祗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橙汁,韩岷突然在走廊里叫住了她,“于律师,等一下。” 于祗停下脚步,“有事吗?优秀的小伙子?” 从上次韩岷给一位老奶奶提供法律援助,老奶奶执意要把孙女介绍给他并当众问,“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怎么还会没女朋友?” 那之后全律所都开始叫韩岷小伙子。 韩岷腼腆地挠了挠头,“谢谢你啊,我知道那次方总的事,是你摆平的。” 于祗摆了摆手,“你没做错什么,是她不讲道理。” 韩岷又问,“但我还是很好奇,你说了什么,就让她改主意了。” 于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的好奇心不能太重了。” 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是友善地提醒了一句方总,如果她非要把没签成一份大单的怒气,撒在一个大好前程的合伙人头上的话,她就告诉方总远在美国的丈夫,有空带自己儿子去做个亲子鉴定。 方总在她老公头上修建草坪的事情,在生意场上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这还是陈晼告诉她的。 于祗和韩岷刚要分开回办公室,就听见正在法律咨询接待室里义务值班的吴逍对人说,“像您这样的情况是可以起诉的。” 他俩听后立马异口同声地喊了句,一个字都不差的,“不要动不动建议客户走司法程序!” 刚毕业的人都一个毛病,就喜欢怂恿自己的客户都上法庭打官司,完全不考虑诉讼风险。 lily打他们身边过,忙捂住了耳朵,“吓都被你们吓死了。” 于祗喝了口橙汁,“那么容易就被吓到,还当老大的秘书呢?” lily边翻着微博热搜边说,“你忘了你当初,给权老大当助理的时候了?也没少惹麻烦。” 于祗说,“那我就更加不能,让我的实习生,再给老大惹麻烦了。” “你在家稳稳站在言论的制高点吧?我估计你老公应该是说不过你的。” lily停下来看着她手上的婚戒,8克拉的cartier全美枕型钻石,这种净度、颜色、切工的全美钻极少见,当时江家买下的价格是六千万港币。 可这么一个总免不了带点暴发户气质的品牌。 戴在于祗瓷白的手指上,瞧不出半分俗气的味道。 她说这话时,于祗脑子里全是自己和江听白每晚的固定一问,“回?”、“回。” 多一句都再没有了。 于祗摇头道,“说不说得过我是不知道,我们没话说。” lily吐了下舌头,心道少奶奶也不是那么好当,也平衡了那么点。 眼看还有一段同行路,lily忙又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之前小火了一阵的女明星秦楚兮吗?” 于祗面无表情的,“知道。” 这名字在她家都挂上号了。 lily说,“她被爆出来和导演上床,好几部待播剧都被压了,广告商都在和她解约呢。” 于祗不咸不淡地说,“那她还挺倒霉的呢。” “得罪人了吧。” 于祗没再发布任何观点,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然是得罪人了,江听白的是非是那么好搬弄的?他多小肚鸡肠啊。 他是连在口舌上都不肯吃半点亏的人,更不要说秦楚兮损伤的是他的清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3 00:05:48~2023-02-14 01:2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纸婚 ◎我老公人很实在,不像我这么虚伪◎ 还没到下班的点, 陈晼就已经在群里约晚上的饭局,说苏州街新开了一家网红餐厅。 闻元安:【可以,正好我没地儿吃晚饭,btw家人们, 我被正式逐出家门了。】 于祗:【这朵京城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你看起来迫切需要法律援助。】 陈晼:【就知道整那些没用的, 你不如给她点个男模。】 闻元安:【......】 等她们三个人在店门口接上头时, 陈晼的助理递给她一张排号单, “陈总, 咱们是散桌第67号,已经排到第50号了。” 陈晼不情不愿地接过, “我连个包厢都不配坐?” 她的助理说,“包厢早订满了。” 闻元安说坐大厅就大厅吧,又不聊什么国家机密, 陈晼本来也想要不就算了。 但她打小的攀比对象,简家那位万物皆可显摆的大小姐一出现,陈晼的心态就全崩了。 她们俩从七岁比到二十七岁,小时候比零食比裙子,长大后比包包比首饰比房产。 而简静一开口就问她说, “唷陈晼啊,你不会在这儿等位置吧?” 闻元安刚想说话,被陈晼狠狠掐了一把,“我是在等人呢我。” 然后故意看了眼表,“于祗怎么还没停好车?我早说她技术不行。” 简静再横也不敢把嘴往于祗身上伸。 她瘪了瘪嘴,“你们在哪个包间啊?我一会儿去敬杯酒。” 陈晼随口报了个名字。 等人走了以后, 闻元安说, “瞎了吧?现在怎么收场?” 陈晼拉着她往里走, “怕什么?北京城就这么点儿大,谁不认识谁是怎么着?跟我来。” 她还真就不由分说地推开了包间的门,闻元安嫌丢人地捂上了脸听她瞎咧咧。 五六双眼睛同时看过来,陈晼连脸都没看清就说,“各位,我是这儿的股东,来做个满意率测评,这菜还合口味吧?” 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说陈晼你那嘴能有点谱儿吗?这地儿他妈是老子开的!” 说话的人是这个餐厅的老板,也是京城餐饮界巨头家的公子——章伯宁,他刚从国外回来正游手好闲。 陈晼有点轻微近视,今天又没戴隐形,她眯了眯眼睛,拉上闻元安的手问,“你帮我看看,就那个巨口獠牙似城门的完蛋玩意儿,是老蚯蚓吧?” 龚序秋:“......” 他好像只是刚被烫了嘴而已。 闻元安看了一圈,都不是什么好开交的人,从江听白到郭凡。 她忙拽了陈晼要走,“不好意思各位,我们俩走错包间了。” 章伯宁说,“你们还去哪儿啊,就坐这儿。” 他又吩咐服务生加两套餐具。 陈晼坐下说两套不够,得加三套,于祗还在外头没进来。 江听白没什么反应,章伯宁倒是先笑了,“我女神人在哪儿呢?” 于祲咳了声,“注意点啊你,她现在结婚了。” “她结婚了怎么样?有谁不知道我追过她吗?”章伯宁坦坦荡荡地承认,“当年于祗拒绝我的时候,我还写了份声明。” 陈晼记得这事儿,“现在还在微博上挂着呢,说他被拒绝是因为自己不jsg够优秀,于祗还是他永远的女神。” 江听白在心里冷笑了声,章伯宁的心理年龄,和于祗倒还是蛮适配的,大概不会超过十岁。 他晃了晃香槟说,“你俩这么大的事儿,声明都发了,联合国那边怎么说?” 惹得一桌子的人都笑起来。 纸婚 第19节 于祗按照陈晼发来的包间号找过来。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长桌边的两排人笑得毫无形象,愣在了门口。 眼看闻元安和陈晼都落了座,她也不好掉头就走,何况江听白正抬头盯着她看。 怎么她就停个车的功夫,局势已经这么复杂了吗? 靠妖,她是来吃饭消遣的,搞什么单刀赴会啊? 陈晼冲她招手说,“正好碰上章总,我们凑一桌算了。” 于祗狠狠瞪她一眼,但面上还能笑着说,“也好。” 于祗环顾了一下四周,闻元安和陈晼坐在了龚序秋的一左一右,把他架在了中间不得动。 龚序秋奇怪地说,“你挨着我坐什么?郭凡在那儿呢。” 闻元安和陈晼待在一起久了,也开始张嘴就来,“我喜欢你身上翻译官的气质。” 龚序秋还没得意过三秒钟,陈晼就笑骂,“嘿哟闻元安,你能把脑浆摇匀了再说话?” “......” 于祗果断放弃了坐在这对喜剧夫妻旁边的想法。 她怕一不小心,也变成个笑话。 而她哥和江听白身边都有空位,于祗抉择再三,最后还是往江听白身边走过去。 只不过在经过章伯宁的时候,他像蓄势待发要鞠躬展现匠人精神的日本人一样礼貌地站了起来,很突然地拉开他身边的椅子。 他说,“来于祗,坐这儿。” 于祗低眉敛首地笑了下,就擦着他的手臂过去了。 她坐到了江听白旁边,“我老公在呀,还是坐这里更合适些。” 江听白没有再看她,这句老公由她说来是别样的亲昵,唇角漫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淡笑,于祗是最有分寸的。 这种处处拿捏到位的懂规矩识大局,能在这一类场合,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他有一种受青睐被抬举的优越感。 但在人后又伤透了他的心。 章伯宁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坐下。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于祗,“女神嫁了人还是没怎么变呐。” 于祲瞥了他一眼说,“可不吗?还是一样不搭理你。” 于祗把刀叉拨在一边,“少胡说啊你,我进来就和人打招呼。” “但我开出这么火一地儿,”章伯宁有些气闷的,“也没见你夸奖我两句啊。” 不是。这富家子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读小学的时候,章伯宁就爱追着于祗,甭管大考小考都是只求及格,一发试卷就要给她看,像个急于等老师表扬的孩子。 脸上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 于祗面上虽然微笑着,心里却叫苦连天,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六十分的卷子怼到她的脸上啊!谁耐烦看这些啊,她又不是章家的私教。 没拿他们家钱,也要受这份罪。 章伯宁资本家丑恶的嘴脸从那个时候就显露无遗。 越到后来章伯宁越跟不上。 快高考时,他在每天纠结是多做几道题,还是靠2.0的视力作弊之间,选择了做法。 把语数外供在祠堂里每天烧香,据说后来他们家都险些给点了。 但还是没考上二本。 他爸花重金把他塞去了国外念书,靠着捐了几栋教学楼,一直到现在才勉强混个硕士毕业。 “啊,这餐厅是你开的啊?现在真的很有名气,”于祗夸张地捂了下嘴,“天呐,怎么搞的,真是了不起啊你这家伙。” 江听白:“......” 不会有傻子吃于祗这不着调的赞美吧?但他转头一看章伯宁满脸受用的表情。 好吧,真有。 章伯宁扭头对于祲说,“你妹妹说句好话,那就能让我心里舒服。” 于祲浏览着财经新闻没有理他。 只有你一个人觉得这是好话,不是,这么浓的讽刺意味听不出来? 后来菜上得差不多,大家一齐举过杯以后,于祗看江听白始终脸色深倦的不说话,她也不好和这些天在家里的时候一样,不开口像什么样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她一边切着鹅肝,问了句,“今天集团不忙啊?” 可话出口又总觉得哪儿不对,那失落的语气,好像她挺巴望着他加班似的。 江听白听着也确实是这层意思。 于祗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这些天都挺忙的。” 江听白轻望了她一眼。 心道,你大小姐肯早点关心我一下,我也就不用每天装大忙人了。 他嗯了一声,“这些天把我累坏了,现在都头疼。” 于祲懒得听他胡诌,说他是个娇气包他还扮上了,集团每天高歌猛进的顺得很,什么事能让他头疼? 但于祗是很懂得如何演一个好太太的。 她摸了摸江听白的头,“怎么会头疼呀,明天上医院检查一下?” 江听白得逞一笑。 他顺势把她的手捏进掌心,“不用,晚上我们早点休息就行了。” 这个早点休息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章伯宁酸不溜丢地,叼起一块肉,“你们睡得是有多晚?” 那个架势连龚序秋都看出来了,丫是把和牛肉当江听白在叉呢。 江听白还要把这个逼装得栩栩如生下去。 他包着于祗的手,“也没有很晚,织织毕竟身体弱。” 于祗隐隐感觉这对话带点颜色。 她脸红了红,小声说,“你尝尝这汤。” 你可快把嘴闭上吧江听白!你一个性冷淡装什么装啊。 明明躺在一张床上只有各睡各的份而已。 但他不会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吧?是怪她没有尽到夫妻义务吗? 这事儿他不主动,她总不能真只穿着内衣去勾引他吧?那多冒昧啊。 搞不好江听白还会来一句,“你的身材并不适合当维密超模,要是嫌太热就把空调打开?” 那她真的会颜面无存地直接从卧室的窗子里跳下去。 陈晼喝了口酒又问起来,“元安,你到底怎么被赶出家的?” 闻元安还没回答,郭凡先说话了,“她不想和我结婚。” 陈晼:这......确实是嘴快了。 她敬了郭凡一下,“不好意思啊,我不应该在这问。” “没关系,正好我也想知道,”郭凡今天没像平时一样,总是在插科打诨说笑话,“她为什么突然会、不要我。”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 闻元安伸出一双掌心朝外推了推,“拜托,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好吗?” ” 她真的很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的私人问题。 但郭凡一直用一种疑惑不安又委屈心酸的眼神看着她。 闻元安喝了口茶,“其实不突然,我早和你说过的。” 郭凡突然大声起来,“我说了那些我会改。” 这一喊于祗都被吓了一跳。 她以前一直觉得,郭凡这人虽然爱玩儿,但还是有些淳朴在的,他起码温柔和善。 所以对于闻元安的冷漠和轻视,能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泰然处之。但要说他有多么在乎她,倒也不见得,毕竟在这里,没有人不奔着利益而来。 但今天于祗才看出几分他的真心来。 而闻元安极短促地笑了一下,“瑞士的心理学家荣格曾说,你连想改变别人的念头都不要有,我也不信成年人能做改变。” 话里话外都是没得商量的语气。 陈晼和于祗对视一下,闻元安也就外表看着文静柔弱,其实她比谁都有主意。 吃完饭大家一起从餐厅里出来。 郭凡摁了下他的车钥匙,门口听着那辆紫色渐变的mclaren闪了闪车灯,龚序秋拎着陈晼的包说,“又买新车了郭总?” 当时于祗就站在郭凡身边。 她食指和拇指搓了搓,“人郭总不差这点小钱。” 郭凡笑了笑,“二小姐觉得这车怎么样?” 于祗说,“很好看。” 郭凡看了下她旁边喝了不少的江听白,“你们家江公子一来可就说这车特别丑。” 于祗面不改色地微笑,“我老公人很实在,不像我这么虚伪。” 郭凡:“......” 纸婚 第20节 我这是被连嘲了两次没错吧? 江听白在夜色里舒朗一笑,这世上只有他家于二的嘴皮子,和他能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还有这句老公,是越听越耳顺。 他牵起于祗的手就往车里去。 等到车门一关,于祗在这种安静封闭环境里的不自在,也一点点显现出来,她挣了挣一直被江听白攥在掌心的手。 说实话有点潮热。不过分不清是手心,还是身体哪个部位。也许是心理作用,总之她就是难受。 于祗单手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后来实在不方便,“你能放开我一下吗?”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也太柔太轻了,在她原本就空灵的嗓音上,又更新添了一层娇媚。 江听白有些疑惑地松开手,他带着几分酒劲去看于祗,她脸颊上是压也压不住的绯若烟霞,如云乌发早被她拨到耳后,jsg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 那张秀气所钟的小脸此刻也越发地美如醴酪。 于祗用手扇了扇风,对前头司机说,“开点冷气吹一吹吧。” 江听白意识到这事儿不对,八成是龚序秋在背后搞鬼。 他刚才就不知道往于祗的酒里倒了什么。这才刚几月份就吹冷气,何况她根本不是什么热。 江听白摁下了前排的按钮,迈巴赫的挡板升起来,将后座隔成另外一个空间。 于祗眨了眨眼,看向他时,泛着水汽的眸子里氤氲出迷茫的天真,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江听白见她实在是可爱,也是方才多喝了两杯,加之近来闹了些闲气,变得愈来愈难以克制。 他斜了半边身子,凑到她眼前托起她的下巴,正对上那一双惶恐的眼睛。 江听白的声音比她更飘飘然,他说,“于二,你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然后他就在她迷惑又摇曳的眼神里吻了下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却是仅有的一次,在大家意识都清醒的状况下,彼此热烈的呼吸搅缠在一起。 却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那股子无论如何也挥不散,仿佛将整副身子骨都架在火上蒸烤的附骨高热,烧得于祗的动脉滋啦作响。 连流到四肢百骸的血都是滚烫的。 后来于祗连气都快要倒腾不上来,那感觉就和她小时候溺水差不多。 她有些慌乱的,搂住江听白的脖子,短暂地错开了唇齿。 于祗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我快喘不上气了。” 江听白轻蹭着她的脸颊闷笑。 于祗抚着胸口,气喘吁吁的,“你还笑得出来?” 江听白的笑意更深,“说起来你也结婚三年了,怎么还跟个女孩儿似的?什么都要人来教啊?” 于祗还非要争这口气,“不用教,我多揣摩几遍就会了。” 他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把她往身上带,又重新吻上来,“那我就再陪你练会儿。” 这一次比前面吻得要更用力,于祗连手的支配权也失去了,被江听白牢牢反剪在了后面。 再后来江听白扶着她的腰整个送了进去。 他癫狂地连眉目都辨不清楚,只知密密麻麻地吻她的脸。 于祗软软伏在他的肩头,她在江听白密如鼓点的攻势里忽然就和喝了雄黄酒的白素贞共了情,难道她也快要现原形了? 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小区门口,但瞧着后头挡板迟迟都没有升起来,他也不敢贸贸然停下车去催促。 只能特意绕了条原路,再回路上转了好几圈。 江听白最终停在了于祗的求饶连连里。 他紧拥着怀里有气无力的于祗,忽地轻笑了声,“现在有好过一点了吗江太太?” 于祗连点头都懒得。 她仅存的一丝意识不断地在提醒她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车上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她竟然过得......荒谬且快活。 她半歪在江听白的胸口上,从车窗露出的一丝空隙间瞧见了天边眯成道缝的月影,像一张折着心事的发黄的旧纸。 不过这谜底又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4 01:24:42~2023-02-16 00: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杰克的肯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依依泡泡 34瓶;guomo25 8瓶;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2瓶;米糖嘞_、vivien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纸婚 ◎也许她身心很健康,但她现在只想去死◎ 江听白升起车间的挡板, 司机这才会意地把车开进了小区,稳稳地停妥在了花园外。 于祗却半点知觉都没有的,只晓得靠在他身上,注意力全放在一呼一吸上。 像一只寿命短到用小时来计算, 只能活过一昼夜, 也没有任何思维活动的草履虫。 这都算不上恐怖。 可怕之处在于, 她一点都不抗拒和江听白进行这种深入的肢体交流, 事前她无法拒绝, 中途沉醉好似千里佳期一夕休, 且事后余韵难息,甚至长时间地贴靠在他紧实的胸口也还有几分眷眷。 但这分明不是件那么理所应当的事好吗? 江听白撩开她额前被薄汗濡湿的长发。 他侧了侧头低声问, 那声音喑哑极了,“于二,抱你上楼好不好?” 于祗没力气推辞, 她点头,“把我的裙子拿上。” 他瞧了眼被扔在座位上已经皱到不能看的裙子,这种杭绸的面料本来就容易皱,刚才又是被江听白大力从她腰间大力扯下来的。 原本昂贵的衣物此刻像条抹布一样静静躺在那儿。 江听白低声说,“已经不能穿了。” 于祗的眼睛微微睁大了那么一刻, 她才穿了一次的loewe新款啊天! 她随即又无力地垂下眼眸,“四万,你赔。” 江听白蹭了蹭她额头,哑然笑着轻嗯了一声。 他在车上拿了条毯子裹住于祗,把她抱上了楼,等于祗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 裹着浴袍去衣帽间找睡裙时, 江听白脱下来的衣服裤子横七竖八地扔在地毯上。 于祗捡起来准备丢进脏衣篓, 突然觉得她碰到了一团冰凉的所在,是江听白的西装裤的拉链处。 那一片都带着粘稠的湿意。 她又不可自制地想起在车上的情形,江听白在她耳边起伏的喘息,路边斑驳的树影层叠陆离,她模糊的从他覆着浓烈情.欲的瞳孔里,看见一个媚眼如流的自己,和一声声不受控的轻一点。 几乎是下一秒钟,于祗就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把这条裤子扔了出去,江听白他哪里不好脱,放在这么个引人注目的位置。 分明就是故意想臊一臊她。 她也忘了自己来衣帽间的真正目的。 拿起放在玻璃表柜上的手机,就开始搜索,“不排斥和老公同房这正常吗?” 她想了想又删了。笑死,当然正常。排斥才不正常吧? 都什么狗屁问题啊,别人又不知道原委。 然后于祗又开始输出了:“一夜情是出于什么心理?” 这行字刚敲上去,身后就传来一句轻慢的疑问,“现在玩这么大了?” 于祗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她干笑着捡起手机来,“我是替我一个当事人查的,她一夜情对象要告她。” 江听白牵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却在她转身的时候,忽然就开口叫住她,“于二。” 不过回个头的功夫于祗已恢复了如常的面色。 她说,“什么?” “不反感和丈夫上床,说明你身心很健康。” 江听白一本正经地告诉了她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于祗的脸一下就红了。 是的,也许她身心很健康,但她现在只想去死。 真是谢谢你特意告诉我了呢,你他妈的,到底在老娘后面站了多久啊! 她强装镇定地回他,“嗯,这是夫妻间的义务。” 意思是排不排斥都要如期履行,否则就违背了《婚姻法》的宗旨,是能够作为丈夫提出离婚的理由的。 “今天你在车上表现不太好,吻技次了点,”江听白一脸在集团发号施令的死德行,“并且我希望,你下次能积极主动地履行。” 于祗在心里疯狂地问候他全家。 她尽量平淡地说,学着江听白挑剔毒辣的语气,“你也喘得不行啊。” 江听白:“......” 于祗见他语塞,又道,“得加强锻炼了。” 纸婚 第21节 江听白:“......” 终于扳回一局,于祗连回卧室的时候都踏着芭蕾舞剧《胡桃夹子》里,第二幕开场的音乐《糖果仙子舞曲》的步伐旋转回去的,那叫一个欢快。 江听白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扶着柜子失笑地摇摇头。 于祗周六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她其实不怎么爱应酬,圈子里那些能推掉的交际她基本都不去参加,除非实在却不过情面。于祗一直不信,能在整日不间断的party上交到什么真朋友,酒肉之交而已。 也因此在众人眼中变得格外的深不可测,兼之她嫁给了江听白,就更让于祗这名字笼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哪一年起,她和那些贵小姐们开始有了隔阂? 好像是她读大二那年,贵州某个村庄在一个不寻常的雨季里发生了泥石流,大批的村民流离失所。 于祗所在的校十字会发起捐款,她是组织者之一,白天她才刚忙完,晚上她爸来学校接她过去吃饭。 她记得自己穿了条白裙子,抱着红色的捐款箱,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 周围是盛装华服的人潮,她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于祗忽然觉得,她从来没融入过这群人。 到后来出国读书,留学圈子里的姑娘形形色色,也有不少人打听于祗的事情,她都不与之来往。jsg 但碍于她那样的家世,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只能感慨一句,“她外公的名头说出来吓死你们,还是少攀扯吧。” 要单单是她自己在家,于祗可以随便套一件休闲服楼上楼下晃荡一天,但多了个江听白的话,还是注意点形象比较好。 毕竟跟他也不是很熟,不好穿得太不像样子。 于祗选了条浅紫束腰长裙换上。 她下楼时,江听白已经在吃早餐了,于祗好奇地看一眼电视,随口问,“今天不看新闻啊?” 江听白喝了口美式,“你不一惯都嫌我吵?” 于祗喜欢安安静静的用餐环境。 但江听白是个分秒必争的时间管理大师,尤其像早餐这样零散的时段,用来听取当日汇率和股市分析最好不过。 于祗拿起一块三明治,“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吧?” 江听白暗道,那还用得着说吗?你于小姐每次下楼听见巨幅电视里播报汇率的动静,都要先皱一下眉。 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不是骂他市侩,就是在嘲讽他装相。反正总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点头,“你没说过,但我人在屋檐下,识相点好。” 于祗给自己倒了杯鲜奶,喝了一小口,“你几时觉悟变这么高了?” 江听白取过白餐巾,非常自然地想要去给她擦嘴边的奶渍,但于祗出于自然反应,往后缩了缩。 他keep住了这个递餐巾的动作,说了声,“过来。” 于祗不情不愿地靠上去,忐忑地由着他擦净嘴角。 江听白说,“以后我都是这个态度了,你要适应。” 于祗心想,适应就不必要了,没什么可适应的。 谁他妈也不是贱蹄子来的,非得每天瞧你的冷眉冷眼才能把日子过下去,为自己着想还能不喜欢吗? 她有些期待地问,“那您的说话方式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加工一下呢?我觉得......” “有些习惯它改不了,是天生就如此,”江听白放下咖啡杯,挑了下眉看着她说,“而且并不认为,我说话方式有问题。” 于祗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她到底在妄想些什么? 江听白吃完早餐接了个电话,上楼换了身打高尔夫的行头。 他在门口换鞋时,于祗一边装作在翻《法商研究》,边偷看了他几眼。 狗东西穿上这一身还蛮青春的,难怪当年在校网球队,能引得成百上千的女生去观战。 注意到江听白朝这边看过来时,于祗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他早看见她的小动作,微勾下唇角,“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于祗抬头来莞尔一笑,丝毫不觉得矫情的,“老公路上注意安全喔。” 江听白:“......” 她真是被法学给耽误了,去娱乐圈肯定大有作为。 但收拾碗筷的眉姨听完后,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先生和太太当真是恩爱啊。 江听白是被荣骅约出去的,就在gichen,陈晼家开的高尔夫球场。 他到的时候荣骅已经在试杆了,两个身材窈窕的女陪练正在服务他。 江听白一来,荣骅就招呼了另外两个姑娘上去,但被他给拒了,“不必。” 萧秘书已经把他的球杆取过来了,“江总。” 江听白挥了一杆,是如果于祗在肯定会说不怎么样的水平,但荣骅大肆鼓掌。 “好球,绝了。” 没玩几下江听白就摘了手套扔在一边。本来他也不是来打球的,荣骅跟着坐在了他身边。他递了杯水过来,“听白,回国后都习惯吧?” 江听白懒得听他这些客套,“荣叔叔特地请我来,就为了打听我习不习惯?” 荣骅早知道江家这位大公子是何等人物。 年纪轻轻就从老江手里接过了集团的担子,在新加坡三年,硬是能把家刚成立的分公司业绩做到第一。 所以这次回国担任总裁,集团高层内部连半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对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 但往往这种手腕强硬的人,个性也很强,江听白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关于这一点,寕江集团的大股东们在第一次召开的股东大会上,就品出味来了。 但荣骅这回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于祗是个厉害的,咬定主意不松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偏偏还一口一个荣叔叔的叫着,你又在礼节上拿不住她一点错。可不管说什么,她就是办不到。 荣骅算在她那儿碰了一个软钉子,只有找江听白试试,听说他们长年分居,结婚也是形势所逼,就这两个人还能有什么深情厚谊? 或许江听白这么强势的性格,也会觉得女人家不宜在外面抛头露面打官司,尤其是他们江家这样的门户。 要是说服得了江听白,于祗不撤也得往下撤。 全北京除了于祗有这样的背景,敢和他对着干,也没哪个律师敢接小蝶的官司。 荣骅听他这么说,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最近荣叔叔,身边不是那么太平。” 江听白直言道,“养的人不听话,被你夫人当众羞辱以后,非要告你夫人。” 荣骅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下,“人尽皆知。” “是,让你见笑了。” 首先江听白在饭局上听了不少添油加醋的传闻。 再加上顾小蝶常打电话给于祗,聊官司谈证据,于祗一看是她的电话就不想接。 还有那一次于祗在敷面膜。 顾小蝶的电话就进来了,于祗直接心烦地扯掉了那张说是一万一张的高科技面膜,听完她的哭诉以后就说,“你让她在微博上继续骂好了,骂得不对你可以告她诽谤,要是骂对了就告她侵犯隐私。” 江听白当时一口水差点哽住,这句骂对了告她侵犯隐私权真是神来之笔,不是纯粹往人家痛处上踩吗? 要知道荣夫人发微博长文可都骂得是顾小蝶人品低下。 就这还允许有骂对的情况发生的吗? 荣骅又讪讪地说,“你说这于二小姐放着你的太太不好生当,成天在外头不管不顾和人上法庭打官司,传出去不好听啊。” 他在狗叫些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吗?也配对他家于二评头论足? 江听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缓缓道,“依我看,她这个太太当得比谁都好。” 荣骅还要再说。 “yale做为世界排名前五的法学院,培养了十九名美国最高法院的法官。而我的太太,能从这所号称招生最挑剔的法学院毕业,足见其优秀。全国执业律师超过五十万人,涉外律师才一万多人,她是那百分之二中的佼佼者,”江听白已经先开口了,对于祗的职业生涯如数家珍般的道来,眉目间还有几分凛然,“她还两度获得alb律师协会的大奖,这不叫作不管不顾,这是她的可贵之处。是京城里那些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只会拼些chanel、gucci的小姐们不能比的。于祗可以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情,连我都不敢干涉她,荣叔叔又是凭什么?” 荣骅听完这通极具护妻意味的发言后。 满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到底是哪个王八崽子,造谣说他们夫妻不和的? 对他太太的事一清二楚,没完没了的炫耀之余还带了几分由衷的赞赏,这也能叫作没什么感情? 江听白站起来,“今天晚上还有家宴,就不多奉陪了。” 荣骅也不敢多留他,只说,“你忙你忙,下次再聚。” “要还是说我太太的是非,就不必再碰头了,希望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 江听白头也没回地上了车。 而站在后面准备过来招呼二位的陈晼听完,原封不动地把江听白这段视频发给了于祗。 并配上文字:【今天也是被江总的魅力倾倒的一天!】 于祗当时正对家里的siemens咖啡机束手无措,它在萃取咖啡时有水从把手四周溢出来。 她点开微信来认真看了一遍。 江听白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是她的可贵之处”的时候,说她胜过旁人许多的时候,逼视荣骅的眼睛说“连我都不敢干涉她”的时候。 和他脸上明心见性的神情,无端还有几分宠眷,于祗忽然心跳就漏了几拍。 这是头一回,于祗听他这么夸自己,虽然没当着她的面夸。 她还以为,江听白永远也瞧不上她呢,笑她连个博士都没胆量读。 于祗撑着桌子没头没脑地咬唇笑了起来。 但很快就被训了一顿。 纸婚 第22节 江听白一过来就伸手拔了咖啡机的插头,“都水漫金山了你没看见?还傻笑呢,你有点钱也不是这样造。” 于祗这才想起时不时罢工的咖啡机。 她说,“对,它忽然就漏水了。” 江听白拿吸水纸巾擦着桌面,“还好意思说对,那你怎么不关?” “我正要关的呀,你不是来了吗?” “......” 可他分明看见的是,你于祗在对着手机呵呵笑个不停,没有想关电的意思。 江听白瞄了眼jsg她的手机屏幕。 于祗赶紧捂在了怀里,“你不许侵犯我的隐私。” 他眼尾一挑,“又在帮你的当事人查什么涉黄内容?还是一夜情?” 于祗:“......” 别管。她的当事人就是缀吊的。 江听白也懒得管她这些故弄玄虚的小把戏。 他勾了勾唇角,扬起一道温柔的弧度,“晚上去云栖园。” 于祗一听见这三个字就不舒服。 云栖园是江家的产业,也是京中最顶级的私厨,每天只接待一桌顾客,菜单的价格贵得吓死人。 但依旧不妨碍京城名流们以把饭局安排在这里为荣。因为单是有钱的话是约不到的,甚至连园门朝哪儿开都分不清。 而每次于祗去这个地方,必定就是江家设了晚宴。 前三年江听白不在,都是于祗一个人面对各路人马,随她怎么胡扯都行,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掰出个谎,哄得全家都挺高兴。 例如:于祗会对陈雁西说,“我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发视频的,聊到很晚都不愿睡。” ......其实根本没有。 还会对江盛说,“我和听白商量好了,等他回京了,争取早点要个孩子。” ......当然也是胡编。 这如今本尊都在这里了,就再也由不得她瞎讲。 于祗惨叫一声,江听白看着她直挺挺的,倒在了沙发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6 00:10:14~2023-02-16 23: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尘 5瓶;ss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纸婚 ◎是指江总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江听白回国以后, 他们时常一整个周末都待在一起,做着各自的事情。 他本来是不喜欢在客厅忙这些的,但于祗喜欢,她就爱这面大落地窗外的风景。总是把案卷摊满茶几, 电脑挤在一边, 处理一些要紧的工作。 偶尔累了从材料里抬起头, 看着那几棵从上海明家移来的、从晚清便存活于世的紫玉兰, 紧绷的那根弦能稍松一松。 一开始于祗还好奇, “你不去书房里忙吗?” 江总的老板病可是随时随地要发作的呀, 手边没个三五部电话跟底下人发威还行? 但江听白反问,“我不能晒太阳?” 他总是半躺半靠在沙发边的那张长软榻上, 偶尔看会儿闲书,或者翻一翻报表,一抬眸就能看见于祗那张消俗去凡的小脸。 有时于祗也看电影, 和他讨论上三两句。 日子久了,也处出了几分淡然相守的意趣。 但今天这个下午。 于祗一直都在忧心忡忡的状态里度过,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连带着翻资料喝果汁的动静都有些大。 江听白听出她的不安,放下手里的书道, “只是去吃一顿饭而已。” 于祗一听他起了头,正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没的他爸和他妈当着那么些宾客的面,回味过来于祗从前说的那些漂亮话都是在瞒哄他们,那她真就三四辈子的老脸都顾不成了。 她先是叫了句老公。 江听白一听语调就不自觉地放软了,“嗳。” 他好像越来越没办法拒绝这一声合法称呼。 “我跟你说。” 于祗见目前形势一片大好, 直接撑着双手从茶几上顺地毯爬到了软榻边, 像还没能学会走路的婴儿。 她的下巴扣在长榻上, 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江听白,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一个小圈。 江听白喉头一紧,脑子里不由得就跳出“金屋妆成娇侍夜”这类不堪通读的艳曲来,他嗓子有些干的,“你要跟我说什么?” 于祗还浑然未觉的,“你不在的时候,我撒了点小谎。” “喔?”江听白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把鬓发掠到耳后,“比如呢?”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于祗一五一十的,把她说过的那些胡话,都交代了个干净。 江听白听完只想说一句:于二,你真的别太能编。 可她说话的声调又轻又软,还带些娇气,再配上这副委委屈屈又不知所措的表情,越听到后来,江听白心里就越发燥起来。 他松开了一颗扣子,“你跟我爸说,我们打算明年做试管婴儿?还是龙凤胎。” 于祗极力争辩,“我那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们,没准备真去做。” 真做她还挺怕疼的呢。 江听白好笑地看她,“为了让他们不唠叨你,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于祗还很有理地点了点头,“我们文科班的老师说过,就算你不会写也要把试卷给填满,至少可以得一些同情分。” “我只知道在我们数学系,乱写一气照样儿是零分。” 于祗摇了摇他,“那你帮不帮嘛?” “你先帮我一下,”江听白很是大度地点头,“我们有来有回。” 于祗:“?” 等江听白把她从地毯上捞起来,抱到腰上坐着,于祗才反应过来是要帮他什么。 那底下突兀又生硬地顶着她,于祗红着脸要翻身下去,却被江听白一把拽到了跟前。 他的声音听起来哑极了,“这点小忙你能办到的吧?” “......” 江听白在她微瞠的当口凑身过来吻她,伸手箍住她的后背不叫她乱动,带着满腔满肺不得纾解的难以自制。 于祗能清晰地感受到江听白含咬住了她颈侧动脉处紧绷着的血管。 她呼吸都在颤,“现在还、是白天。” 江听白沿着她纤细白嫩的脖颈吻上去,“有哪条法律规定白天不能履行义务吗?” “......” 后来挣脱不得的于祗,使尽最后一分力气,勾到了角几上的遥控。 客厅里的垂地窗帘应声合拢,却关不住这一室一地的暗昧。 直到一切都结束。 于祗长久地枕在江听白的臂弯里一动不动。 江听白温热的气息与她融汇于一处,他讶异于自己耽溺得这样快,回国也不过是一个多月而已,他已完全做不到在她面前收放自如。 于祗累得都快要睡过去。 还是江听白平复了一阵心绪后,揉了揉她的头发,“该去洗澡了,不然来不及。” 半天没反应。 江听白大声了些,“于二,于二?” “嗯?” 她的声音软的像一簇烟。 江听白笑了下,“捂一下眼睛,我把窗帘打开。” 于祗讨厌在睡觉的时候见光,刚醒的时候尤甚,要是江听白先醒,他都是不开灯也不拉窗帘的。他习惯了大清早摸着黑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江听白说完,自己也在心里笑自己,他如今变得事事为她担心起来,连这样的事也要交代。 于祗图便利地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这窗帘虽然是意大利进口的布料,当时几个设计师画了图纸,照着样纯手工缝制出来的,但于祗一次也没有把它拉起来过。 今儿还是第一遭。也许就是太久没有用过,那拉环有些生了锈,窗帘自动打开时发出吱吱的响声。 于祗伸手捂上了耳朵,“它为什么会这么吵啊!” 江听白:“方才关上的时候,它就挺大声儿的。” “为什么我刚才没有听见?” “因为你的叫声比它还大。” “......” 纸婚 第23节 于祗换了一条sergeenko的一字肩短裙,泡泡袖的设计,裙摆是那种蓬然的款式,腰线收得很紧,和她平时着重的知性轻熟风大相径庭。 江听白早在楼下等着她。 于祗提着高跟鞋一步步跳下台阶时,满头柔软卷发飞到后面,口里嘟囔着搞不赢了时,他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小精灵。 她的美是千变万化的,又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美得耐品又足够调和。 于二半点不知道他的心思,什么也不明白,他只有寻出各种由头来哄转着她,把爱她这件事,前前后后挺入她的身体里。 像午后在那张长榻上一样,做尽一切缠绵到极点的事情。 却半点不敢提爱。 江听白眼看她三不做两步蹦下来,忍不住喊道,“慢点儿!急什么。” 于祗喘着气扶住他的手臂,把高跟鞋穿上,“我下来晚了是因为这个拉......” 江听白打断她说,“有谁问罪你了吗?” 她有些抱歉的,“我怕你等着急。” 江听白从前可是多等五分钟就要发脾气的,给她补课那会儿,于祗几乎是一下课就跑到校门口上自己车,气都没喘匀就吩咐司机开车。 她要是晚个十几分钟到家,耽误了他江公子的时间,他一定会罚她多做一页题,然后第二天他再来检查。 那个时候她就把“怠慢谁都不能怠慢江听白,让谁等都不能让江听白等”牢牢记在了心里。 江听白牵着她上车,柔声道,“不要紧,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于祗的手抚在胸口上,真要论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江听白变了,大概就从这一刻起jsg的。 狗东西在事后脾气是真的好。 她拿起手机在名为“杠精艺术交流会”的三人小群里发了一条:【我好像找到让江听白服帖的办法了。】 闻元安:【你说的服帖,是指江总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是那一种吗?】 陈晼:【应该是一发入魂的那种服帖,不过他时长真的可以,你们家窗帘关了有俩小时诶。】 于祗:【......你怎么知道?】 陈晼:【龚序秋开了计时器,他说江总比他差点。】 于祗:【......】 闻元安:【一生要强的老男人,所以他又能做多久?】 于祗:【好了,我并不是想讨论这个,打住。】 陈晼:【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和江总一炮解了多年宿仇,但我还想细听经过。】 闻元安:【请陈小姐回答上一个问题。】 陈晼:【一定要我说出来吗?他的高明,其实并不在长度上。】 眼看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但她还没能把她真正想表达的说出来,于祗无语地摁下了锁屏键。 黑色劳斯莱斯平稳开进云栖园。 早有等在一边的泊车人员,为他们打开车门,于祗挽着江听白走了进去。 今天江家的晚宴就设在园子里,隔着一汪碧绿的春泓,有昆曲的唱腔缱绻婉转地传来。 她婆婆陈雁西爱听。园子里就养了这么一批人专为她唱。 众人早已到齐了,有些身份的男客都围在江盛身边品茶,女眷们团坐在陈雁西的周身陪着说话。 “唷夫人呐,您戴的这镯子声音可真脆啊,一听就是顶级成色的帝王绿。” 于祗刚下车就听见荣太太说了这么一句。 她就奇怪了。 说她不会说话吧,人家知道这暗沉沉的看不清镯子颜色,就大赞声音清脆。可要说她会夸人吧,不是,这色儿能也用听的? 陈雁西见他们小两口来了。 对身边的尤妈说,“吩咐下去,这会儿就开席吧。” 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 在座的有不少重要的客人,或是长久以来依附江家的。 陈雁西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席间提起荣夫人最近吃官司的事情,大家在哄然而笑之余,她看了眼于祗,“都是老荣一把年纪不知检点,宠那么个东西,骂她两句还敢上法庭去告我。” 荣太太到底不敢在江家人面前说顾小蝶请的律师就是你家儿媳妇。 一来这是江家的席面,这么说话难免有砸场子的嫌疑,会惹得陈雁西不高兴,还得罪了于家;二则她要求江家的地方还多着,处处赔小心还差不多,不该说的话最好就一句都别说。 等到宴席一散回了香山半腰的宅子,于祗下车时就感觉气氛凝重了起来。 江听白拍了下她缠在臂上的手,满脸“且看为夫如何大杀四方”的表情,于祗抬头冲他漾出一个浅笑。 忽然就和他生出了几分患难与共的革命友谊来。 果然坐下没多久,陈雁西就发问了。 先以他们住进于祗那儿为首要攻击对象,用围点打援的方式,绕着避不开的传宗接代问题展开了盘查。 “听小眉说你们一直住在朝阳区啊,”陈雁西装作不经意地说,“怎么烟袋斜街的四合院不好住吗?” 江听白面无表情地说,“是这样的,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紧接着于祗就听了一番极其缪妄,可从江听白那张嘴里说出来又十分合理的阴阳风水,听得她都想为他的博学起立鼓掌。 江听白说他刚回北京时,白云观的老道士就给他算了一卦,外卦为兑,内卦为坎,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四十七卦,兑宫第二位,主大凶象之一的困卦,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避东北角而居。 而烟袋斜街正坐落于西城区的东北方。 于祗是第一次听这么新鲜的胡话。 她以为只有老于这种,三五不时去雍和宫烧香的人才会信这些,但看江盛满脸都是信服。 并且夸他儿子,“你能有这样高的警惕,很好,这几年还是稳当些吧。” 陈雁西又说,“这听白都回家了,你们结婚也已经三年,该要个孩子了吧?” 于祗更不敢说话,端起瓷杯的功夫偷瞄了眼江听白,只见他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金骏眉。 然后对他妈说,“暂时还要不了。” 一屋子人都在等着听他的答案。 于祗在心里暗道,他要是说出什么“因为我们做.爱都戴了套,所以于二她怀不上孩子”这种离谱的话来,她立马就去撞墙。 江盛当即就有些变了脸色,“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 江听白点头,“知道,三十四岁了。” “那你还不抓点紧?” “就是因为年纪太大了,在新加坡那几年又生活不规律,医生不建议我要孩子。” 江听白非常能扯的,“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精子质量不太行。” 陈雁西:“......” 江盛:“......” 这是可以直说的吗? 于祗诧异到嘴都合不拢地去看他。 他为了不生孩子,太豁得出去了吧! 男人还是得对自己狠一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6 23:58:48~2023-02-18 01: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s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糖嘞_ 3瓶;318660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纸婚 ◎不以老公开头的对话拒绝交谈◎ 江盛好没意思地转头去喝茶, 他实在是愧对江家列祖列宗。 于祗看着她公爹那副挫败的表情都想笑,想来江盛在京中受尽吹捧,走到哪儿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生还是第一次觉得有这么无助的时刻吧? “怎么就会质量不行呢?”陈雁西有些不信, “你打小身体就好得很。” 江听白直接拿出了手机, 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 “我把检查报告发群里了。” 如果说刚才那一番卦象推演只是开胃小菜, 坦言自己有生育功能障碍也是一道餐前甜点的话, 那这下江听白是直接给大家上了道佛跳墙。 他竟然还有什么检查报告?扯谎也这么万事俱备的吗? 陈雁西彻底没了话说。 她看着一脸恬淡如常的儿媳妇, 拉过于祗的手,有些歉疚地笑, “织织,他目前这么个情况,你多担待他才是啊。” 于祗郑重地点头, “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夫妻之间应该的。” “你一贯是懂事的,”陈雁西心里更疼她了,“这一点我早知道。” 江听白牵着于祗站起来,“天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爸妈休息。” 当着满院子佣人的面于祗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车一开出院门, 于祗就等不及的挨过来,“我想问一下......” 江听白打断,“你没在我之前加称谓,我拒绝回答。” 于祗有些迫切的,“这个时候就不要在乎礼貌了嘛,我就是想知道......” 江听白说, “任何时候都要重礼教, 这是你以前跟我说的。” 纸婚 第24节 凡是不以老公两个字开口的对话, 他都选择闭口不谈,这是他下午刚给自己订下的规矩。 也没有别的,就是于祗叫起老公来格外动听,不听不得劲。 于祗瘪了下嘴,“成成成,老公。” “请问。” 于祗:“......” 事儿真他妈多。 “所以那份报告是哪儿来的呀?” 江听白拿出原件来给她看,“是龚序秋的。” 于祗“啊”了一声,“可那是你的名字。” 江听白点头,“我临时拿p图软件改的,就在饭桌上。” 于祗:“......这不得夸夸你灵巧的手指?” 江听白一脸厌弃,“跟我大可不必来这套,我又不是章伯宁。” 他言下之意是,你于二烧成灰扬起来是什么形状我都知道,就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而且章伯宁是什么智商?你拿对付他那一套来敷衍我多少不尊重我了。 “章伯宁他人很单纯的,”于祗想想又觉得不对,“龚序秋为什么做检查?” “他想要个二胎,好绑住他们家陈晼,省得总闹离婚。” “......” 方才在饭局上于祗喝了两杯红酒。虽然入口回甘,她不至于头晕。但也比不得未沾滴酒的时候好受。 她垂了眼眸靠在椅背上休息。 所以江听白突然问出来,“于二,你喜欢单纯一点的男人?” 他不明所以问这一句的时候,于祗半晌没想起来怎么答。 她只喜欢过蒋玉轻,也许是她平淡的人生里很少对什么事物有特别的执着和期待吧,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被他身上那种对艺术舍身忘我和发自心底的热爱给吸引住了。 那会儿于祲和江听白在伦敦读博。 于祗去央美等一个同学,就碰上蒋玉轻在展厅里跟他的学妹讲解莫奈的《塞纳河畔》,他的声音是jsg很干净的。 不知道他的学妹有没有听进去,但于祗把每一句都记在了心上。 她记得蒋玉轻说,在1878年到1881年间,莫奈都居住在一座小镇上,位于巴黎和鲁昂之间,这座小城的名字叫贝特威尔,而莫奈的屋子就在塞纳河边,他一年四季都在观察河流的变化,才能成就这幅闻名于世的《塞纳河畔》。 她还记得他说,莫奈是个心很静的画家,极擅长光与影的表现技法,他能集中精力专注于同一景色在不同季节的不同风致,笔触大胆又不失传统美学的意义。 后来蒋玉轻的手就指了过来,“你有没有在记啊?看起来她比你听得还要认真。” 于祗当时笑了下,“因为你讲得很好。” 她又问,“你是这儿的学生?叫什么。” “蒋玉轻,幸会,于同学。” “你知道我?”于祗微惊。 蒋玉轻说,“我看过你的辩论赛,口齿不错。” 那是于祗生平第一次在男生面前脸红。 现在想起来,她连撩头发的手势都有几分做作,“但我妈妈说,总喜欢和人争辩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的先天条件足以让人忽略掉一切坏习惯。” 于祗诚恳地摇了摇头,对江听白说,“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不会有了。” 何况和他结了婚以后,还能许她由着自己的品味挑拣感兴趣的男人吗?老于腿都要打断她的。 她也没有那种美国时间,日常工作就够人操劳了。 江听白眸色一黯,“好,我了解了。” 于祗看着他阴沉下去的面容,张了张嘴想再解释两句说不会有的意思是,她会一心一意致力于搞好家庭内部的团结。 但江听白已经摘下眼镜,他阖了眼在休息,于祗又闭上嘴低下了头。 * 闻元安刚搬到新家的第七天,便和于祲就“人类能解锁多少种床上姿势”这一主题,进行了一场出浅入深的交流。 这事说起来她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那段时间闻元安一直在到处找房子,她没敢告诉陈晼和于祗,因为一说她们俩肯定有大把的办法。 不是打钱给她,就是送房子,可既然决定了要自力更生,打算靠自己,不好再这样了。供养她的人从父母变成铁瓷,不如就乖乖滚回家结婚好了。 有什么区别? 于祲在金茂府有两套对门的房子,他自己住了一套,那另一套是专门给他放杂物用的。 他东西太多堆不下,又不愿住在东山墅,每天堵着车起早贪黑地去公司上班,就在望京买了两套。 那天闻元安到处被中介带着去看房子的时候。 正碰上于祲回家,他说,“你真离家出走哇?” 闻元安点头,“你也住这里?” 于祲说是。 他就顺带和闻元安一块儿进去看了看,那房子的品质还行,但中介一张口就说至少七万八一个月,还得预付半年房租。 于祲还以为她这大小姐,算是心血来潮出来体验生活手头上也有两三个子儿,但闻元安拉了拉他说,“于祲哥,我们走。” 这个价位虽然偏高了一些,但在金茂府这种地方算正常吧,压都不压价就直接走人吗? 于祲说,“你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怎么......” “没有啊,我就是没钱,付不起半年。” 于祲:“......” 要不怎么说真诚是必杀技呢。 他和闻元安在小区里晃了一会儿,“你上金茂府租房子,能有便宜的给你住?” “差的地方我都去过了,那是真住不了人那个。” 闻元安虽然落了难,但还是有点娇气的。 于祲想了想,“你要实在没地儿去,住我对面吧。” “那我付你租金,我按月付行吗?”闻元安眼睛都亮了。 他摆手,“不用,织织要是知道我收你房租,我就别想活了,她能谴责我一整年你信吗?” 但闻元安说,“别告她不就行了,不付钱的房子我可不住,好不好嘛于祲哥?” 于祲也搁不住她央求,“行,那你自己看着办,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祲本来也是以为,这大小姐太太平平过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非得揭竿起义反对她爸的暴.政,左不过玩个两天就老实回家去了。让她过来住几日也没什么,况且她又是于祗的发小,保不齐哪天就又自己走了。 她们这三个人里头没一个是能吃苦受罪的。 于祗还算过得去,至少在美国读研和进红圈所上班,心里硬憋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头,不想被人家说成是不中用的花瓶,也遭了不少的罪。 还没当合伙人之前的那三年,她做的非诉业务那一块指标重,长时间都处于一种高压状态下,有时候加班到凌晨才能回家。 好几回于祲去接他妹妹下班,她坐在后座,还看着合同,就这么坐着在车上睡过去了。 司机一个急刹车,于祲忙去扶住她,于祗被惊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电脑,然后保存好文件,再放心地关电脑。 但那顶多了就是个精神压力,要是在物质上短了一两分,于祗也一样是寸步难行的。 她也不是没和家里闹过,就为着老于不让她和蒋玉轻在一起,她也宣布了要断绝关系。为了表达她的决心,连司机送她上学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去坐地铁。 可她才刚进站,看着乌泱乌泱的人堆在等候区挤上车的阵仗,当场吓得跌坐在了路边,还不忘护紧了她新买的dior双肩小背包。 所以于祲也不信闻元安能撑过一个月,尽管她搬进来的那一天事事自立自强。 她那床单铺得根本不能看,拖地时把自己绊倒两三次。 就这样也不同意于祲给她找个小时工来帮忙,英勇程度可堪媲美《草原英雄小姐妹》里,为了拉拢住羊群失去了左脚趾的龙梅小妹妹。 那天于祲在外头应酬到很晚。 和他一起的公关部总监,一个完完全全长在他审美上、拥有38e曲线身材的大美人,把他送回了家以后,又下楼去给他买解酒药。 闻元安一直打他电话都没接,因为她那边的电卡找不到了,物业问她要的时候她拿不出。她见于祲回来以后就去对门儿想问他要,可还没等她说话,于祲就醉眼迷蒙地将闻元安拉进了怀里,“你怎么才来?” 再后来两个人就滚到了地毯上。 那尤物总监抱着一盒药摁了会儿门铃,见没人开就走了,想是大老板今天喝多了不想让她进去。 等闻元安第二天早上浑身酸痛地醒来,于祲还在她身边熟睡着,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飞快地拿上鞋赤着脚跑回了对面去。 之后的几天闻元安一直躲着于祲,都是听着他出门的动静,才下楼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后就关着门写她的博士论文。 她还接了几个影评,刚开始闻元安也就写着玩儿,千字三百都不到,后来在豆瓣上火了一篇以后,找她的人越来越多。 闻元安如今全指着这点稿酬过活。 但这几天她在家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一开始构思,脑子里就涌现出那天滚床单的情形。 于祲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顶上来,她整个人都像浮在空中。 灵魂好似被活生生地拆分成了两半,另一个清醒的脱壳而出,双眼里含着同情的泪水,就在旁边看着她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闻元安觉得她不能再这样,必须找两个有经验的人士,就她现在这状况出谋划策。 再说到了这会儿,也不能再去烦她平时的心理医生,她聊不起那个天。 把手写断也付不起一小时的费用。 因此,于祗在周三开例会的早上,就看见闻元安在群里发:【我有一个朋友,和她暗恋很久的男人上床了,但对方并不知道是她,你们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于祗一眼识破这种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娓娓道来的故事。 基本找她来咨询法律业务的顾客,都很懂这种人艰不拆的说话方式。 她在桌子底下回了句:【会像你一样到处问。】 纸婚 第25节 闻元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01:07:58~2023-02-18 21:0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瑙玛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纸婚 ◎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 陈晼刚在床上醒来就看见这么段对话。 立马在群里发了一大段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祗:【什么都哈只会害了你。】 陈晼:【interesting.(苍蝇搓手)(搓掉脑袋)(尴尬离场)】 闻元安:【......】 闻元安直接把手机倒扣在了书桌上, “啪”的一声,她也是闲的,大早上非得犯这个贱去问这俩人精jsg。 于祗收了手机开始听权立布置这周律所的主要工作。 她手上刚接了东林制药的法律顾问业务,他们公司五花八门在诉的案子有8个, 2个待执行的, 5个一审的, 1个二审的, 于祗恨不得水都不喝一口每天蹲在法院。 算是权主任再老迈龙钟, 这工作也不可能分派到她的头上来, 于祗也就没怎么认真听。 但于祗忽然就被点名表扬了。 还是被权立和高律这两位创始合伙人一起。 高律在上头慷慨激昂,“于律师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 就跟长在律所里一样,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所以她会是最年轻的合伙人。” 要实在没什么可夸的, 您就别夸了,真的。 于祗默念道,她都想把脸捂上冲出会议室了,这也太过头了。 “她能做这个合伙人可不是因为她长在律所里。” “可不嘛,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至于吗。” “高律是不是每次开会之前都先喝点儿啊?” 底下的有几个高级合伙人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坐在她身边的韩岷问她, “受了这样的赞赏,干活是不是都更有劲了?” 于祗盯着本子摇摇头,“都快三十的人了,谁还能上这种当不成?” 韩岷说,“可这个馅饼真的很大。” 于祗嗤笑一声,“说不准是个陷阱呢。” 很快这个陷阱就引出来了。 寕江集团近期要收购东京一家老牌电器制造公司, 数额这么大的收购案, 他们法务部人手不够, 就想在八大所里选一家突出的签订长期顾问合同。 能力突不突出这么主观的事情,还不是凭江总独断?但人偏不擅自做主,他让八家律所各自阐述其优点,择定本周五的上午,在集团会议室竞聘。 听高律的意思是,集团董事会的成员都会到场,听取各律所的介绍之后,再由理事们投票选出一家来。 于祗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江总的作风这么民主的? 但其他人明显不是她这个想法,在座的几个合伙人都是前辈,也都知道她和江听白的关系。 于祗抬头环视了一圈,此刻看向她的众人的眼神里,有不解、同情、嘲弄和痛快,可以称作一个精彩纷呈。 权立也很快朝这边看了过来,“于律师啊,这两天你准备一下我们律所的发言稿,周五你上。” 于祗说,“主任我恐怕没有时间,周五我要开庭,是东林制药的赔偿案。” 权主任的笔尖从她这儿移到了周律师那里,“东林的事情先暂时移交给周彬,他在这方面很擅长,你只负责寕江集团的律所招标。” “可是我已经先接了东林......” 高律直白地提醒了句,“东林那一喽啰资产,和寕江集团比起来不要太不值一提,芝麻和西瓜分得清伐?” 他说的还是上海话。 说的会议室里的合伙人都笑了起来。 高律敲了敲桌,“大家严肃一点。” 谷律师嘟囔了声,“开会的时候讲方言,是你先不正经的。” 权立又补充了两句,“于祗你是主修国际贸易法的,又在东京大学交换过,那边的情况相对而言更熟悉,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于祗:“......” excuse me? 有谁同意了吗你就定了? 权立把笔记本一合上,“散会,于祗你来下我办公室。” 于祗心情沉重地慢吞吞跟着他走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权立还没开口,于祗就先发制人道:“老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寕江我拿不下来。” 权立招呼她坐,“怎么还没试你就知道拿不下来了?江总是你老公。” “不怕您笑话,我和他的结合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没有感情的。” 权立是p大法学院的客座教授,曾教过于祗《中国法制史》这门课,后来她从美国回来参加工作,也是权立一手把她带出来的。 称一声如师如父都不为过,于祗不忌讳跟他说实话。 豪门里这些事儿权立就算没经过,这些年听也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当然清楚于祗所说句句是真,可是寕江这么大一块肥肉,全国有哪一家律所不想伸筷子?夹到点肉屑子吃也是好的。 “小姑娘就是年轻磨不开面儿,联姻它说到底也是婚姻呐,”权立以过来人的姿态对她说,“你好好的去跟江总说一说,两口子有什么不能沟通的?” 于祗苦涩地笑了下,“您看我连寕江有这么大的收购计划,都是开会才知道,可想而知我和他之间沟通少得可怜。” 最近身体上的交流倒是挺频繁,可除此之外,他们还是各忙各的互相不干涉。 也许她见过了江听白眼底泛红欲望翻滚的模样,绵绵密密地吻着她时,脸上禁欲又冷漠的刻板神情被恣意放肆取代。 或者他们在澎湃交织的浪潮里,短暂摸到过彼此的心跳,但所有的这一切离爱还差得远。 “性是爱的边角料,肉.体一旦开始接触,灵魂就会停止交流。” 于祗不记得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了,但写这句话的人,他十有八九经历过违背意愿的婚姻。 可笑的是,她和江听白的灵魂,从来就没有,在哪一刻同频共振过。 于祗知道这事儿不拿出点表示来是过不去的。 她在权立发起下一轮攻击,甚至打算把高律一起拉过来劝她时,提早往他头上砸了一大饼,“gichen建筑刚在珠海拍了一块地,打算建高档别墅区,我争取把这一块的合作谈下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她和江听白的生疏来了。 她可以跟陈晼毫无忌惮地开口,但对着江听白,除非实在刀架脖子上没办法了,否则很难张嘴。 那份婚前协议还放在她的书桌里,出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素考虑,于祗不想和他有太多的利益牵扯。 权立连端杯子的手抖得都有点兴奋了。 他说,“真的?” 于祗郑重点头,“没有太大问题。” 权立也不再勉强她了,“那你快去准备一下发言稿,不过呢,还是尽量做通江总的工作。” 于祗勉强应了下来。 不是她夸大,江听白的工作,就算是请她家那位一辈子都用在了研究怎么做思想教育的外公出山,也别想做得通。 于祗从权立办公室回去的时候,路过茶水间,有那么一两句议论钻进耳朵里。 都是讨论今早的会议内容,她没闲心多听,反正听与不听,最后都会传到她这儿来。 一直忙到下午,吴逍给她买完瑰夏手冲咖啡,放在了她桌上。 于祗抬首说了句,“谢谢你,辛苦了。” 吴逍有点不好意思,“姐你每天都请我喝咖啡,我不过就是跑个腿。” 何况咖啡店就在大楼一层,电梯上下就到了,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和力气的。 于祗见他半天还不走,“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 吴逍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姐,你老公真的是寕江的总裁啊?” “是真的,怎么了?” 然后吴逍就把在茶水间的见闻说了一遍。 先是谷律师说:“我还以为于律师每天都戴个大钻戒,夫妻感情多好呢,连老公要收购东京的公司都不知道。” 再是齐律师,“你看她老公一结婚就飞去了新加坡,能有多喜欢她?新婚燕尔的就把她丢在家里不管的。” lily也表示赞同,“要真是情投意合还招什么标啊?江总一句话的事儿,非要搞这么正式,不就是没把于律师当个人儿吗?” 最后谷律结案陈词,“出身显赫又独立上进的千金小姐嫁了人,过得也不比谁幸福。” 于祗听完也只是淡笑了下,就埋头继续看她的合同了。 吴逍出去前还不忘说,“姐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下次她们不和我说了。” “放心,她们下次肯定,还会和你说的。” 于祗看着他清澈又无害的眼睛说,“你记住,她们之所以会跟你讲这些,就是专程想让你转达给我。” 她轻而易举地将别人的努力踩在脚下,遭他人嫉恨很正常,那些没能直接吐到她脸上的唾沫星子,通过别人啐上一口,也是好的。 如果她本身没有别的过错,那命好是她的原罪,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好的命?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因此,旁的人总要臆想出一些不堪来套在她身上,好得到一些心理慰藉,心想,你看,她命好又能怎么样?老公还不是不爱她。 纸婚 第26节 好像非得这么着心里那道坎才能迈过去。 吴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什么蠢事。 他脸红了红,“对不起啊姐。” “不关你的事。” 于祗递给他一大本材料,“这份合同我已经出具过律师意见了,你拿去交给周彬律师吧。” 等到了下班路过行政处时,她还是笑着和lily打招呼,有些事听过了就立马忘,这是于祗从小就会的本领。 她去找了一趟闻元安。 从早上发过那条不jsg打自招的信息之后,她就没了半点音讯,于祗照着陈晼发来的定位一路开过去。 进了金茂府的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于祲是不是住这儿?闻元安总不会暗恋她哥这个情场浪子吧? 她最近这接二连三的大动作,先是退戒指悔婚,又和家里闹掰,再出来自立门户,于祗一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问闻元安她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现在想想,怕不是真跟于祲有那么几分关联。 于祗忽然记起来,闻元安刚过完生日那阵,没事儿总盯着宋克那副破字看个没完,好像就是于祲送给她的。 这个电光火石的念头像一点野火星子点燃了干草堆。 于祲现在是越来越把不住边儿了,什么人他都敢上手啊?他明晓得闻元安是订了婚的人呐。 于祗是有这儿的钥匙的。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于祲和闻元安两个一齐在中岛台边忙活着,于祲腰上系着小熊围裙,他正在揉面,闻元安捧着杯子站旁边,相思相望不相亲地盯着于祲那张丰姿如玉的脸看。 瞧起来就像一对正在热恋中,还对共同参与做晚饭的过程,有着浓厚兴趣的小情侣一样。 于祲揉完拍了拍面团,盖上了保鲜膜,“饧个二十分钟差不多。” 闻元安把茶递过去,“你喝一口吧,教我和面挺辛苦的。” 于祲浅尝了一下,“你下回泡茶不要用刚烧开的水,除非是武夷岩茶。” 闻元安歪头,“噢是吗?这么多讲究?” “你是什么都不会啊小安,”于祲摘掉了围裙,刮了下她的鼻子,“就这还要逞强出来住呢?” 于祲说完就把围裙丢在了高脚凳上,随手摸了桌上的烟转去了阳台上抽。 于祗静静地站在玄关处,看着闻元安在原地至少呆愣了有一分钟,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放到于祲刚才碰到她的、还沾着面粉的鼻梁处,没提防地自顾自笑起来。 神天菩萨。 闻元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花样百出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21:07:18~2023-02-20 20: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雅典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暮云 5瓶;米糖嘞_ 3瓶;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2瓶;jsdhwdma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纸婚 ◎何况人家又没讲错,他本来就不喜欢你◎ 于祗没有贸然进去质问他们。 闻元安虽然好性儿但也要面子, 就这么无凭无据地出现在人家面前,问你们是不是搞在一起了,会伤了她们从小就长在一处的情份。 何况她如今退了婚,愿意喜欢谁跟谁住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情, 也容不得别人置喙。 于祗关好门下了楼。 她下电梯时, 给于祲发了条微信:【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出来一下吧。】 于祲带着身淡淡的冷杉香坐上了她的车。 他调了调副驾驶位, “又换新车了?martin的dbs, 像你家江总的车品。” 于祗说, “这就是他的车。”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刚从上头下来,”于祗指了指楼上亮着灯的七楼, “刚才怎么个情况?” 于祲避重就轻的,“小姑娘嚷着要学包饺子,我助人为乐来着。” 他下班回家的时候, 就看见闻元安的门没关,于祲走进去瞧了瞧。 闻大小姐叉着腰,站在厨房里正和一团发吐了的面较劲,还妄想能揉成团。 于祗压着火儿说,“问题是元安为什么会在你这儿学包饺子?怎么着, 于总下班之余还兼职教小丫头下厨是吧?” “我说江太太,今儿吃错什么药了吧你?”于祲挑起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她,“这是跟你哥说话的态度?审问谁呢你。” 于祲替她调了一下后视镜,“她前阵子在租房子,看好了又没有钱租,我把对门空屋子给了她住。” 她哥这个人于祗还是了解的, 虽然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不那么守得住底线,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什么底线。但教养还是有的, 他做过就是做过,再怎么不愉快于祲都会大大方方的承认,要是他都说没有,那一定就是没有。 “这么说你真是冤枉的?”于祗见他哥一脸坦坦荡荡,“她自己寻摸到这儿来?” 于祲掸了掸衬衫上的烟灰,“你别那么看我,显得我这人多不正派似的。” 于祗冷嗤一声,“你的人生主打的也不是一个正派好吗?” 她哥也听出她的意思来了,好像他把闻元安弄进来住着是另有所图,十有八九打上了她的主意。 于祲不免觉得好笑,“没事儿吧你?小安我看着长大的。” 于祗根本不认为这种肤浅的理由,能在关键时候阻止他的兽性大发。 她哼了一声,“江听白也看着我长大,吻起我来照样不嘴软。” 于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上下打量一遍他亲妹妹,这才领悟出点她的意图来。 于祗问,“喔什么?” “我说你老天拔地跑来找我说些呢,敢情是跟你哥嘚瑟你美满的婚后生活来了,你现在喜欢上和他过日子了对吧?” “......” “一上来就说车是江听白那小子的,现在又大开黄腔,你想跟我证明什么?你们性.生活很和谐?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也很好是吗?” “......” “爸妈让你来说服我的?叫我抓紧时间去和那个一天不买hermes就会死的简静见一面,好早点把婚事订下来?” “......” 于祗最后只能说,“难怪你高考语文阅读理解会得零分。” “你们家江听白也是零分,”于祲大力拍了拍副驾台来表达他对于祗突然提及黑历史的愤怒,“他语文就从来没及过格。” 于祗抚着胸口,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心情,然后指着车门,“你赶紧走。” “我再重申一遍,我参加高考就是去展示优越感的,考零分照样保送。” 于祲一摔车门下去了。 是的,这对语文老师们口中的卧龙凤雏,靠着数学竞赛直接拿了q大的保送。 这口堵在胸口的恶气到于祗回了家都还没有消下去。 于祗把高跟鞋一踢,她趿着拖鞋从客厅路过北边茶室时,看见江听白和龚序秋正在里头喝茶,两个人谈笑交加的。 她忿忿地凝视了江听白几秒,拨通了陈晼的电话,就往负一层的酒窖里走下去。 这么一个怨念冲天的短暂目光被江听白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端着白瓷盏的手顿了顿,很得意的,“看见没有?于二刚才狠狠瞪了我一眼。” 龚序秋也转过头去看,“人就是路过,哪有瞪着你这么夸张?” 再说了于祗哪是会瞪人的主儿?见了谁都温温柔柔的,但凡从她小嘴儿里说出来的话,那没一句是不中听的。 “不不不。” 江听白连连否定道,“她刚才就是瞪我了。” 龚序秋实在不明白一个眼神有什么可总揣摩的。 他摇了摇头,“就算是瞪你了,又怎么样呢?你找她瞪回来?” “这表示她开始不和我见外了,”江听白笑着摸了摸下巴,“有了情绪也能对我使点性子。” 龚序秋还是不太懂得,“这点我蛮佩服的,她好像从来没有情绪。” 江听白说,“那只能表示她一直都在和你客套,你是外人。” 龚序秋:“......” 心里却在哂笑:我要是内人,你不得疯了,饶得了我吗你? 龚序秋喝完杯里的茶,站起来说了句,“你们在结一种很新的婚。” “我从不和离异人士探讨婚姻。” “……” 龚序秋想不过又吼了句,“陈晼她也不愿意和我离婚,是我妈那个人太专横了。” “你确定她有那么不情愿吗?知道陈晼下班哪儿去了吗?”江听白微眯了眼看他,还很有几分同情心的,“就在她新开的美容会所里,大厅的接待个个男模出身。” 龚序秋:“......” 合着只有他一个人,真情实感的在难过。 江听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龚,拿你当兄弟才告诉你的。” “还是别拿我当兄弟了,否则我早晚被你气死。” 纸婚 第27节 龚序秋把茶杯一丢就拔腿走了。 江听白下去地窖的时候,于祗刚开了一瓶香槟,她连杯子都懒得找,捧着瓶子仰头就往下灌。 说真的,他很少看见于祗有这么不注重仪态的时刻。 他没忍住笑了笑。 江听白正要走过去,于祗忽然声高起来,“我是怕他犯错误,难道我做错了吗!” 他停住脚,“谁犯错了?” 于祗背对着他这边,也没回答问题,搁下香槟又开始说,“你没看见元安那个样子,她平时多讨厌别人对她指手画脚的,但于祲说她泡茶太烫的时候,她jsg竟然笑吟吟地说这么多讲究呀,她完了,她一整个坠入爱河了。” “她以为自己在演绎十九世纪的北欧文学,从大西洋上吹来的寒风,裹挟着窗外的落叶和少女的真诚,无知女孩被一个浪荡半生的贵族青年引诱怀孕,再回到规矩森严的城堡接受严苛的审判,最后只有大雪将一切的过往都掩盖。” 陈晼在那头听完于祗这一段造作的文艺腔笑得想划水。 听到这里,江听白也勾起嘴角笑了下,原来她戴了耳机在打电话。 过了片刻于祗说,“消遣环节到此结束,元安没那么蠢的啦。” 江听白转过身抬腿上楼,又听见她气道,“我就更别提了!被同事嘲笑一整天了都。” 他停在原地等着听后续。 “我连寕江要收购yamani都不知道,早上开例会还分派我写什么发言稿,被群嘲说就是个摆设玩意儿。” 然后于祗把听到的闲话那些删删减减说了一遍。 江听白脸上的笑早已收敛得水过无痕。 他听权立说的,都是于祗在律所怎么能力强、人缘好、受欢迎,还从不知道她的同事们这么能嚼舌头根。 集团提上日程的并购案大大小小十几个,就算她坐在家里闲得慌,也不可能每一件都知道,再说收购yamani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不知道很奇怪吗?他们律所的人未免太能说三道四了些,都无事可干了吗? 陈晼的心境素来一马平川,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 “这很正常吧?你想想寕江多少产业啊,船舶、纺织、地产、货运、电器、矿产、新能源汽车,这些列都不列举不过来,江听白还能事事和你汇报?”她正在做spa,边叮嘱美甲师把碎钻贴紧一点,边对于祗说,“他就算有那闲工夫,您于大律师有空坐那儿听他展开说吗?保不齐你还以为他在炫耀家底儿厚呢。” 于祗轻笑了一声,“我就那么跟你说一嘴,这样的牛角尖也钻的话,早就死胡同里了。” 陈晼说,“何况人家又没讲错,他本来就不喜欢你。” 于祗像是非争下这口气来似的,“我也不喜欢他好吗?天天跟个大爷似的,谁都得看他的脸色是怎么着?” 江听白有些不堪回首地淡嗤了一声。 亏了他还以为,这段日子于祗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不少,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比从前那些年僵了,却原来,全是自作多情。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捂热,或者天生她于祗就冷心冷情,怎么都捂不热。 还是她心里总不忘那个蒋玉轻,在这之后不管看哪个男人都是——除巫山云雨皆暗,历沧海为水再难。 他蒋玉轻哪来这么大魅力?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问过于祲,他妹妹有没有跟他说过,到底看上姓蒋的哪一点?江听白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他的骄傲不允许。 江听白沉着脸上了楼。 眉姨在身后叫他,“我炖了灵芝蜜枣老鸭汤,先生尝一碗看看?” 江听白摆手,他哪还吃得下东西?走路都提不起劲来。 不管过去多少年,于祗还是有这个本事,能轻轻松松地用一两句话让他觉得浑身上下乏透了,她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于祗看不见他为她而做的妥协,读不懂洒满阳光的午后,他在疾风骤雨的攻势里弥漫着的渴求的眼神。 是他的错,她脑子里对他的印象,永远都停留在小时候,根本不用妄想在短时间之内扭转局面,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没他妈所谓。 甚至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或许他可以直接表白?哈,那只会让于祗笑岔气。 于祗这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等她摸着手机都有些发烫的时候,看见酒窖里的时钟指到了十点。 她随手把耳机扔了,踩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回了卧室,江听白已经躺下了。 平时他睡觉是规规矩矩的姿势,双手叠放在肚脐处,但今天一只手肘覆在了额头上。江听白阖着眼,也不知睡没睡。 等于祗洗完澡出来,他还是这个样子没动过,少爷都这么困了吗? 但就这个点来说,进入睡眠状态是不是有点太早了?难道是人不舒服? 于祗坐到床边,拨开他搭在额头上遮着眉骨的手,用掌心贴了贴。 烧倒是没有,但江听白啧地一声皱了下眉,很不耐烦的。 于祗以为是吵着他睡觉了不高兴。 她轻声解释说,“看你这么早上床休息,我怕你感冒了。” “没有感冒,”江听白仍旧紧闭着眼,却凭着感觉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她的手,他声音听起来很微弱,“就是胃疼。” 于祗问,“怎么会胃疼的?严重吗?” 被你气的。 也不怎么很严重,就是要命的程度。 江听白在心里回她说。 见他半天没有说话,于祗又低头说,“我这就让眉姨,去煮杯姜茶来好吗?” 江听白蓦地睁开了眼,她那张小脸近在眼前,在酒精的作用下,娇媚的足与三春争色。他一直不觉得于祗有多美,而是好看。美这个字眼太过于囫囵,又带了些谄艳,听着就是落了窠臼的样子。 于祗的好看一直是温柔又安静的,叫人愿意停下来一帧一帧地细赏。 看着她关切的样子,江听白心底又隐隐作痛起来,他强行娶了一个家世样貌、才华人品都无可挑剔的太太,她知进退、懂分寸,处理得好方方面面的关系。 没有人不艳羡他。 只是一点除外,他不合她的意。 于祗瞪大了眼,瞧着江听白眸子深处一片漆黑,暗暗流动着股难以言喻的瘾头。 对视了不过须臾。 江听白的手无声绕到她的后脑上,将她人往下一压,一副什么都顾不得的阵势吻住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0 20:24:38~2023-02-21 20: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雅典娜 13瓶;好大一只皮皮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纸婚 ◎男人有几个禁得住枕边风的?◎ 于祗不晓得, 明明前一秒钟还喊胃疼的人,怎的又忽然做起这种事来了? 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每一下都像是要送到最深处去。在她以为快结束的时候,江听白又总能卷土重来。 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好比是刮着狂风, 下起了暴雨的海面上, 她像一艘孤零零的小船浑浑噩噩地在风浪里打着转, 这密集的雨点不停, 她就靠不了岸。 深更半夜的浴室里热气氤氲。 于祗被江听白抱在怀里, 浴缸的水没过她单薄的肩膀, 她委顿在他的身上不得动。 她到这时候才恢复了些神志,脑子里却莫名回想着, 刚才江听白抬起她的腿时,俯身含住她的唇瓣说,“我好难受, 织织,这里好疼。” 那种状况下,昏昏沉沉的于祗根本看不清他捂的是心口,她以为是胃。 于祗也没什么力气。 她伸出指尖刮了刮他胸口,江听白原本闭了眼搂着她仰靠在缸枕上, 静静贪恋着这片刻的欢愉。 他低下头问,“是要起来吗?” 但她摇了摇头,“你好过点没有?” 江听白差点绷不住要笑出来。 她还真的以为,他是那种难过? 江听白无奈地捏了捏额角。 他轻喃了声,“嗯,好了一点。” 于祗挣扎着起身又冲了一遍澡, 才回床上躺着, 她几乎刚沾上枕头就要睡过去。 迷蒙间她感觉到, 江听白带着一身清新的bvlgari白茶气味靠了上来,他一直都用这款沐浴露。 她喜欢这味道。 人类社会进化到现在,还是习惯屈从于本能。 于祗翻了个身,十分自然地把头埋进了江听白的胸口,她闻着他身上这股清香很容易睡着。 她娇声道,“老公,关灯。” 江听白有片刻的迟疑,床头那盏古董台灯逸出的一片朦胧黄晕里,照映出他此时停杯投箸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然后边揽紧她的后背,伸长手去摁掉了开关。 他除了耐心,也没什么可作争取的武器了。 江听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突兀地问了句,“你们所想签下寕江的法务?” 于祗噗了一声,“我们权主任都快想疯了,还逼我想招呢。” 江听白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纸婚 第28节 “当然是跟他说实话,”于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说我左右不了你。” 您对自己的影响力真是一点清晰的认知都没有。 “好了,睡吧。” 江听白无声叹了口气。 于祗也没打算再说话,再谈下去就不礼貌了。 毕竟他们婚前就有过约定,除了一起生活外,非必要不干涉彼此的私事。 最后于祗写的演讲稿没派上用场,因为第二天上午,江听白的大jsg驾就光临了他们律所。 原本权立正气势汹汹地在骂人,接了个电话后,他脸上立马就换了另一副表情。 叫上了还杵在所里的高级合伙人,一起下楼去迎接,于祗当时没有在,她正在法院开庭,这一段还是下午她听高律转述的。 在高律神采飞扬的描述里,是这么形容江听白的,年纪虽轻而颇具威势,意渊涵而态闲正,举手投足都是公子哥儿里少见的四平八稳。 于祗听完没发表任何意见,江听白在所有不了解他的人眼里几乎都是这个形象,根深蒂固也由不得她反驳。 但他突然来律所,告诉权立准备法律顾问合同就蛮令人诧异的,又不搞竞聘了么? “不是我说你啊于祗,”高律吐了口茶沫子又继续说,“你也太能藏事儿了。” 于祗听不明白,“我藏什么了呀?” 高律斜了她一眼说,“明明夫妻感情好得很不是吗?非要在我们面前推三阻四的。” 于祗敲键盘的手顿了下,“江听白跟你们这么说的?” 江听白倒是没有明着说。 只不过权立亲亲热热送他出去的时候,全律所的人站成两排候着,他和江听白握了握手说,“再次感谢江总对我们的信任。” “这不是奈何不了太太半分吗?”江听白用一种极其熟惯亲昵的口吻对权立说,“男人有几个禁得住枕边风的?” 权立当即用爽朗的笑声来表示了高度赞同。 不过才一个上午的功夫,这番交谈就传遍了律所。 高律临走前还别有深意的,笑着敲了敲于祗的桌子说,“小囡囡有两下子啊。” 于祗:“……” 高律离开了好半天,于祗都回不过神来。她拿起茶杯走到落地窗边去接热水。 江听白这是什么意思?明目张胆的给她开后门吗?还是他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怕好先生的人设倒台。 这不可能。 他一个眼睛朝天上看的人,还会在乎名声这种东西吗? 而且江听白曾经公开表示,凡是太过注重别人看法的人,不是心底自卑就是另有企图。 那个时候于祗就想,大概整个于家乃至她这个人,在江听白的眼里,都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存在。 于从声要求她无论何时何地保持高贵的仪态,衣橱里永远是堆纱成雾的白色长裙子,去参加任何聚会都不能多说一句话,可以独自坐着弹钢琴或翻外语书,但不许和其他的小姑娘一起疯跑疯跳,见了长辈一定要大大方方地问好。 于祗就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一样,有一套体面又完整的程序在控制她。 等到她长大,自我意识慢慢觉醒以后,早已改不掉面上这作派了。 京中上流有女儿的人家,都深谙“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的把戏,但没人比于家玩得更成功。因为这事讲配合,父母如何教是一回事,自己也要能上道。 而于祗就是一众贵女中最突出的典范。 如果以上都不成立,难不成江听白还是特地来给她仗腰杆子的?她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只在一事上可疑,便事事都疑起来。 真要这么论起来的话,打从江听白回国以后,似乎是不大同以前了。 “嘶。” 于祗的手被结结实实烫了一下,杯里的水早就满得溢了出来。 吴逍赶紧过来收拾杯子,“姐,顾小蝶在会客室里等您。” 于祗拿凉水冲了冲,简单整理了一遍,“好,你和我一起过去。” “你的手没事儿吧?” “没事,走吧。” 顾小蝶状告荣夫人的案子最终达成了庭外调解。 荣夫人在于祗的劝说下,也怕这件事对集团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再加上荣总对顾小蝶的威逼和利诱并举,两边儿都没有再硬着来。 “于律师,我下周要去深圳啦。” 顾小蝶一见到于祗就跟她说。 荣总出资给她开了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又把深圳一栋环湖别墅划在了她的名下。以后她跟荣夫人,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再也不会有纠纷。 这也正是她的目的。 顾小蝶并不是真要告倒荣夫人,或者是非得听她软下身段的一句道歉,她要的是荣总为了息事宁人付出的代价,是那些能踏实握在手里的东西。 于祗笑了下,“那很好啊,恭喜你了。” 那笑虽然停留地很短,但也是叫旁人舒服的。 顾小蝶过了老半天才说,“于律师,你是第一个恭喜我的人。” 于祗递给她一杯茶,心道不会吧?你人缘这么差的吗? “我知道其实你也看不起我,没有人看得起我,我就是一个傍老男人的婊子,靠出卖身体上位,”她捧着茶愣了好半天,才又抬起头对于祗说,“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我会活得很好。” 于祗靠在沙发上凝神看着她,顾小蝶确实很漂亮,足够让男人们为她一掷千金。但不妨碍于祗对她这种物质至上的三观感到嗤之以鼻。 她说,“莫言老师在《晚熟的人》里写道,年轻的时候爱上什么都不为过,成熟的时候放弃什么都不为错。你丢弃了你认为可以丢弃的,也得到了你觉得值得换回的,别人怎么看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顾小蝶深深点头,“二小姐一言一行真不辜负世家名门这四个字,很感谢你的开解。” 于祗起身送她,“客气了,你慢走。” 顾小蝶推过来一块rolex很中性的腕表,“这一点小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于祗转交给了吴逍,“给我的实习生吧,劝服荣夫人的工作都是他在做,他表现很不错的。” 她刚送走顾小姐正要回办公室,谷律拦住她说,“我提醒一句啊,于祗你今天要去法律援助室值班。” 于祗最头疼的就是这个法律咨询室的值班制度。 全是一些民事纠纷,家长里短,听着就鸡零狗碎的。 于祗指了指吴逍,“我的助理替我去。” 谷律师说,“不行,你每一次都是由助理代替,这不符合规定,根据《律师法》第四十七条,律师同时在两个以上律师事务所执业的,以不正当手段承揽业务的,拒绝履行法律援助义务的,可以处五千元以下罚款。” “我给你转五万,先包个十次的。” “......” “于祗。” 权立不知从哪钻出来,边瞄她边清了清嗓子:“你就去坐上一小时,完事后直接下班吧。” 于祗坐在值班室里头给江听白发微信。 她问:【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江听白:【?】 于祗:【表达一下对江总的感谢。】 江听白:【我刚到上海,今天不回家。】 于祗:【要去很多天吗?】 江听白:【你舍不得我走?】 他的语言领悟力还是那么感人。 于祗被他哽住了,倒也没到这份上。 她想了想还是回一句:【注意安全,老公,早点回来。】 江听白坐在疾驰的车上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他时常会有一种虚无感,总是会忘记自己已经和于祗结婚这个事实,尤其是在新加坡的时候。每逢夜静人稀,从上一场困住他的噩梦里醒来的时候,心尖上还残留几分余悸和不甘的时候,他总要花上老久才能释怀,梦是反的,于祗早已是他的合法妻子。 于祗没等到江听白的回复,就先接待了一位奇葩客户。 那位姓廖的女士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我想咨询你一下,感情不和,可以起诉离婚吗?” 离婚官司、遗产分割、欠账难收。 是法律咨询室里怎么都绕不开的三座大山。 于祗告诉她说,“可以的,但还是要结合具体情况,看是否到了破裂的程度。” 廖女士像找到了救命仙丹,“只要是能告她就行了,顺便问一下,不一定要本人出庭吧?” “您的意思是......” “我想代替我男朋友,起诉他现在的妻子。” 于祗:“......” 她疲惫地阖上眼,绝了,cpu都快要烧干了。 于祗还得在脑子里组织一下语言,方便廖女士接受,要是一个没说好,人家没准儿还要去管委会投诉她。 她总不能直说:“这位伟大光荣且振振有词的三儿,您别闹了成吗?” 于祗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夫妻感情是婚姻双方的事,其他的人是无权起诉的。” 廖女士满脸不高兴地提着包走了。 走前还骂了一句,“怪不得都说,法律有局限性呢。” 谢天谢地,像您这样的急于求成者,还知道有法律,要不然世界都要乱套了。 于祗合上笔记本进了电梯,碰到她一学姐,她学姐就在楼上的fd律所上班,问她在笑什么,她就把刚才的事儿说了说。 纸婚 第29节 学姐也笑说,“知道大家的当事人都那么荒谬,我就放心了。” 于祗一出大楼就看见陈晼那辆粉色的劳斯莱斯曜影,敞篷大开着,她戴着chanel的墨镜坐在里头冲jsg于祗吹了一声口哨。 她们约了一起去给闻元安暖房。 于祗坐上去系安全带,“你这哪像刚离婚的人。” “刚离婚应该什么样?头不梳脸不洗,整天介以泪洗面吗?” 陈晼好笑道,“和龚序秋结婚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得有多傻逼啊,放着神仙日子不过去找不自在。” 于祗还记得陈晼和龚序秋确定关系的那晚。 她一高兴喝多了,第二天有点发烧,她的秘书就拿着三个手机坐在她的大床边上,一个个的发微信,和男朋友们分手。 陈晼本人则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 秘书边给她编辑分手短信,边问她说,“陈总,这个叫高泽的要分吗?” 陈晼强撑着看了一眼,“也分,他功夫不错的,给他打二十万。” 过了会儿秘书又问,“那这什么陆川雨呢?” 陈晼立马摆了摆手,“他不分,我想再和他玩两次。” 秘书:“冯京?” 陈晼:“分吧,他脾气太大了,就只给他十万。” 于祗就在旁边看着这离谱的一幕。 这哪儿叫分手啊?简直是公司裁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 20:11:19~2023-02-22 21:0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ank 20瓶;jsdhwdmax、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纸婚 ◎于祲他不老的好吧?◎ 陈晼和于祗先去了一趟山姆, 再提着大小包进了闻元安的门,这里已经收拾得很像个香闺。 随地搁着的书画作品,白色蕾丝细繁花纹的沙发垫儿,连落地灯罩都走文艺风的路子, 窗帘也换了意式风格。 还有到处都是的cire trudon的香薰系列, 闻元安喜欢这个法国皇室百年御用品牌的茉莉花香, 但于祗一直觉得点起来烟火味儿太重了。 闻元安已经在茶几上支了个长烤盘和鸳鸯锅。 她刚一打开门, 陈晼就用力嗅了嗅, “是炖牛肉汤的味道, 闻着我都饿了。” 闻元安给她俩拿拖鞋,“那就过来吃吧, 菜我都洗好了。” 陈晼怪叫着进了门,“娇生惯养的闻大小姐都会洗菜做饭了,不简单呐, 这个世界都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刚坐下就摸到后头什么东西,扯出来是一条领带,她趁闻元安去拿盘子时问于祗,“你哥已经在这儿住下了?” 于祗拿过来瞧了瞧,“于祲不是这样五颜六色的浮夸品味, 看着也不像他的呀。” 她哥在伦敦待得久了,也学来了英国人那一套优雅又绅士的审美,衣服也都以灰白为主。 “是郭凡的,他下午来胡搅蛮缠了一趟,很快走了。” 闻元安忽然走过来,吓了她们俩一大跳。 于祗赶紧扔了, 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不忘在陈晼身上擦一擦。 陈晼嫌弃地掸了下, “于祗你往哪儿蹭呢?我这衣服是限量款。” 于祗小声说,“郭公子的领带,难保干净呐。” 她甚至隐约闻到了好几种清纯女大学生专用的香水味。 郭凡是北京城里出了名的花心阔少。 每次他一发微博,少说也有上百号捞女在底下献媚讨好,评论都不忍卒读,再深点说都可以成为扫黄打非的对象。 可以想见,这群姑娘们在背着人的时候,还不知怎么把手往他身上伸。 闻元安下午从学校交完论文回来,惦记晚上的聚会,赶着来熬汤做底,就看见郭凡坐在她家门口等着她。 台阶上全是他扔的烟头。 他看闻元安回来,把烟掐了,“我等你俩小时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闻元安没有开门。 郭凡睨着她,“不请我进去?” 闻元安说,“就在这儿讲吧,里面不太方便。” “你看你手这么凉,非自己走这么远路干嘛?不能打个车吗你?”他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像往常许多个过去的冬天一样,拢起来放在嘴边哈气,“还有我给你打那点钱,也不是十亿八亿的,做什么总给我转回来?过日子不用花钱啊。” 闻元安把手抽出来,“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郭凡点了点头,“就算我们退婚了,你闻大仙女就真靠收集露水珠儿续命了?我就不能爱你了?” 闻元安一连串地发问,“懂什么是爱吗你?知道爱的定义?明白怎么爱人吗?” “我不懂什么是爱,不怎么会说话,也没你读的书多。” 郭凡照实答,“我只知道,别人跟我提结婚会很烦,但如果是你说,我就对将来充满了期待。” 闻元安微怔了一下。 她从来没听郭凡的嘴里蹦出过这么朴素又真挚的话,细琢磨还有几分平铺直叙的新文化运动时期的简洁在。 郭凡抢下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提了进去。 闻元安制止他说,“可以了你快走吧。” 但他坐了下来,一副要和她长谈的架势,“元安,我到底哪儿错了?” 他把手机推过去,“我这一年多真的没有在外面胡闹,你要还不高兴,就把我手机里这些女的微信都拉黑。” 闻元安笑了一声,郭凡所谓的没有胡闹,指的就是他没有一个绯闻女友闹到她这个正牌未婚妻面前来,大家始终都相安无事。 也对,在那群底下人卖力的吹捧里,他们这帮公子哥总有一种后天养成的,足够自我感动的男权式虚伪的道德感。 好像不把玩儿小姑娘那一套摆到明面上,能维持夫恩妻荣的假象,就已经是给足了家里那位正室面子似的。 她把手机推回去,“我还不至于,跟一帮整天画着浓妆混在夜店里,就为了钓上哪个有钱人,哪怕只是和他们睡一夜,混个两三万的名牌包也好的小丫头们较劲。” 看郭凡半天没接。 闻元安又说,“我都说了我退婚,不是因为你风流。” 没等郭凡问出为什么,闻元安就先说了答案,“你是什么人根本就不重要,而是你带给我的感受,不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愿景。” 她以为这话说的已经够明显。 换句话说,哪怕你郭凡,一辈子都改不掉眠花卧柳的习性,只要是她闻元安钟意的,她顶着刀山油锅也一样会嫁给你。 但郭凡显然没有听懂。 他扯松了领口,“你连试都没和我试过,就知道我的体验不好?” 闻元安:“......我在和你说正事,请你不要耍流氓。” 郭凡把领带直接摔在了沙发上,“我就是太依着你了,你说句不要,我真就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你,现在看起来,我还不如早点......” “你不如早点给我出去。” 闻元安没听他说完,径直起身打开了门。 她真多余坐下来和他大讲道理,就谈话深度而言,郭凡顶多是听得清那些字罢了。 郭凡站在茶几边和她对峙了片刻。 还是闻元安先发话,“是要我立刻打给我舅舅,让他亲自来整顿治安吗?” “元安。” 郭凡摸了摸鼻梁,很淡地笑了一下,“哪次你让我滚我没滚?你说什么我不听?还用得着叫你舅舅么。” 然后他就走了。 陈晼听闻元安说完后,夹了片雪花牛肉放上,红白相间的大理石花纹m5和牛肉一碰上滚烫的烤盘,发出油滋呼啦的声响。 她又很快翻了个面,“其实郭凡除了胸无点墨之外,他为人真的没话说。” 反正她从来没见过比郭凡还会交际的人,不过跟陈董吃了一次饭,就已经要认他当干儿子,总跟陈晼夸这小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哪怕他跟闻元安退婚了,陈晼的美容会所开业当天,郭凡还让秘书送了一块纯金打的总监理铭牌给她当贺礼,现在就摆在她的办公室里。 闻元安点头,“我知道他心眼儿好,但我就喜欢不起来。” 于祗给她倒了杯香槟,“我看呐,你是被于祲迷昏头了。” “也不全是为了你哥吧,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闻元安喝了口酒就激动起来,“你有哪一刻是真正感到自己在活着的吗?从小到大都在遵循老一辈的意愿,墙上的日历翻或不翻永远都是那一页,因为没有哪一日是和昨天不同的。” 陈晼和她碰了下杯,“你说你馋于祲就馋于祲,他那身子谁不馋啊?又没什么可丢人的,用得着找这么多借口吗?” 闻元安:“......” 她大惊失色地去看于祗。 于祗淡定点头,“她给于祲写过情书,被我哥婉拒了。” 闻元安:“......” 陈晼赶紧冲她解释说,“不过你放心啊,从龚序秋之后,我对老男人没兴趣了。” 闻元安小声辩了句,“于祲他不老的好吧?” 陈晼不可思议:“你能再说一遍?” 纸婚 第30节 她怕陈晼骂她鬼迷心窍,赶紧问了个别的,“你为什么和老龚离婚啊?” “不是我非要离,jsg是我婆婆,喔不对,是尊贵的龚夫人,”陈晼说起龚序秋她妈就是咬牙切齿的形状,“那天她跑来我家,看见龚序秋蹲地板上给我洗脚,她立马就不干了。” 闻元安一下就理解了,“她妈那么强势,多少年高高在上过来的,西一门太太堆儿里的这个,估计得气疯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她还竖了一下大拇指。 陈晼气道,“我又没让她给我洗脚!” “你还想让她给你洗?”正在舀汤喝的于祗差点呛着,“不如试试怎么上天。” 闻元安说,“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谁给你洗,你想过吗?是你太不拿龚大公子当回事儿。” 陈晼蛮不在乎的破口大骂,“我管她是因为什么呢?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会怪自己。” 坐在她对面的于祗淡定地抽出纸擦了擦脸上被喷到的口水。 她还记得那天她婆婆特生气地打电话,直接把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请来了。 本来一脸恨不得撕了陈晼的表情,在外人进门的时候,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模样。 并且非常客气的,“麻烦你们走这一趟了,辛苦各位,帮我儿子办一下手续。” 陈晼是真担心她女儿养在龚家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龚序秋也是个没出息的,签字的时候连手都在抖。 陈晼坐他对面,“哆嗦什么?你冷就开暖气。” 他抬起头,“妈我不想离婚,我不离婚,我舍不得陈晼。” 他妈也只是笑了笑,“我给她脸面的时候你最好接着,你非要不体面,那你爸你妈也有不体面的法子。” 她婆婆连陈家的茶都没喝一口就带着儿子走了。 于祗啧了一句,“龚序秋真的已经尽力了,但这么个妈就......” 她没说完就喝了口香槟,是她从车上拿的一瓶2001年的louis roderer,口感是很活跃的花果香。 陈晼说,“你不用啧,你嫁给龚序秋他妈肯定满意,她会笑死。” “她本来就是包办婚姻,嫁给谁她都欣然接受。” 伏在桌上半天没动的闻元安忽然喊了一声。 于祗自嘲地笑着摇头,“何止婚姻呐,我整个人生都被一手操办了,这是我的命。” 陈晼指了指闻元安,“你最后也得乖乖回去认命,我看你斗不过你爸。” “这个世界难道只有输赢吗!斗不过又怎么样?大家都赢那到底是谁在输?” 闻元安突然就站到了沙发上,把于祗和陈晼吓了一大跳。 她突然开始朗诵: “你看那巍峨月光中走来的风情万种,她不败于南风,不堕入世俗,只长眠在诗篇诵章的昭昭雪色里。” “春风只是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含金翠缕,却给我留下一地凛冽萧瑟,大雪连年。” “我该如何落座,才能望进你眼底的湖泊,与你把酒对酌。” 于祗:“......” 陈晼:“......” 妈的,她甚至押上了韵。 闻元安又看着她们说,“安,三尺薄命,一介书生。余不胜犬马怖惧之情,以鄙薄之躯,辗转于锦榻绣堆之中,却如卧荆丛,何也?” 陈晼握着筷子的手半天没动。 她吃力地咽了一下口水,“闻博士,你导师怎么看你的病情?” 于祗也有些莫名的,“我小姨刚从国外培训回来了,要不先联系一下她,在安贞医院给你安排个床位?我看你耽误不起了。” 忽然于祗的手机响起来,是她妈明容打的,让她明天必须回家一趟。 于祗一看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儿呢。” 陈晼挥了挥手,“你先走吧,我还没喝透呢。” 于祗说,“你也别喝太多了,还是跟我回家吧。” “离婚了谁还回家呀?我今天晚上约了人。” “......” 陈晼想起江听白在出差,“你老公他不是不在家吗?” “不在家也得按时回去啊,”于祗拿上她的包,发了信息给司机,“那我先走了,你们少喝点。” “再见,活女德牌坊,慢走。” “......” 喝到后来闻元安都倒在了沙发上不省人事。 陈晼撑着最后一口气,敲开了对面于祲的门。 于祲这几天也挺烦的,打从隐约知道那晚上睡的不是他那位总监开始,心里大概也有了点谱。 八成就是闻元安。 但他几次想开口问,都被她给岔过去了。再看她那神情又是很无所谓的,人女孩子都不想提,他一大男人总揪着不放不合适。 但于祲偏就是耿耿于怀,可能是因为他纵横情场来,从没上过这样的糊涂床。 他才刚到家脱下外套,边解着领带边去开门,“陈晼?” 陈晼盯着于祲的脸起码看了五分钟,“帅啊于总。” 于祲是真有点怕她,“.....怎么你也搞离家出走?我再没房子给你住了。” 陈晼指着对门儿,“闻元安喝多了,你照顾一下她。” 于祲问,“那你呢?” 他的意思是既然你还没醉,完全可以留下来照应元安。 但陈晼说,“我也要去找一个身高180以上,宽肩窄腰,八块腹肌,还不爱穿衣服的男人照顾我。” 于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2 21:02:45~2023-02-23 23: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把星子放入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把星子放入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纸婚 ◎daoderschatz◎ 于祲站在窗口看了会儿, 听陈晼打着电话下楼时说了句,“把私景套房给我留着。” 他拿出手机给龚序秋发了条微信,“后海花间堂,你媳妇儿在, 哥们儿我的一颗心都为你操碎了。” 然后他眼瞧着陈晼上了孟家二世祖的portofino。 “宋妈, 你带妞妞睡一下觉,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龚序秋正在家里哄女儿, 一看信息就腾地站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 ”他妈章蔚突然出现在二楼, “你要干嘛去?” 龚序秋走到玄关边换鞋,“管我去干什么?我爸很快就开完会回来了, 您就可劲儿地伺候他吧,我的事别管了。” 章蔚居高临下地指着他说,“我不管你能长到这么大?” 他冷道, “让我告诉你,小孩子管不管都会长大,讨饭吃也会。” 龚序秋现在对他妈的怨气已经重到,家属院门口的警犬见了都得绕着他走。 章蔚不可思议:“你这是跟你妈说话的态度?” 龚序秋说,“以后我就这个混样儿了, 你慢慢试着接受吧,婚都离了我怕什么?你没道理再找陈家麻烦。” 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摔门声。 章蔚被那响动震得心脏都跟着颤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听了她三十多年话的亲儿子,院儿里没有人不夸他是一派受过调.教的大家公子行事,这么个软和人有一天会把脸子甩到他妈头上。 章蔚问正抱孙女上楼的宋妈说,“我儿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宋妈哪里敢接她这样的话茬,只管笑了一下抱小小姐回房。 但妞妞这一次壮起胆子来, 稚声道, “不光是我爸爸, 我也不喜欢你,因为你总不让我们见妈妈。” 章蔚板起脸教训她,“你那个妈妈有什么好见的?她哪有一点规矩样儿,你看你回去住了两天,就变得和她一样顶撞长辈了。” 妞妞还要再为她妈说两句话,就已经被宋妈给捂上了小嘴。 章蔚吩咐说,“妞妞这几天不听话,明天去把林教授请来,给她上几堂礼仪课。” 林教授今年快六十岁了,是女子学院里教女性学这门课的老专家,一辈子都奉献在这上头。 宋妈冲妞妞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了,小姑娘还是嘟囔了句,“奶奶是坏蛋。” 龚序秋让司机在胡同口停了车。 他从后海直接穿到花间堂,陈晼就堂而皇之地坐在moon酒吧里,摇着花手不知道在说什么,对面还坐着孟家那个刚回国的小弟弟。 孟小天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陈晼的爱慕和欣赏,嘴边的笑容在射灯照映下,也带上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独有的清澈感。 陈总离婚以后找对象越来越低龄化了是吧?像他这样的老家伙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对吗?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说什么那么高兴?也说出来给我听听?” 纸婚 第31节 孟小天忙站起来跟他问好,“龚公子,没想到我们在这儿碰上了。” 龚序秋憋了一肚子火气,“约她之前你应该想到啊,怎么出了趟国,人物关系就理不清了吗?” 孟小天是在woodside读的高中,就在距离旧金山不远的portola-valley,高昂的学费在美国jsg所有的寄宿高中里都算数一数二,他也还算争气地上了csu,刚回国不久又进了银行上班。 他离开北京有些年头,虽然还认识圈子里这群人,但关系确实是不清楚。 他看了看陈晼,又看向龚序秋,“陈姐姐,这是你......” “丈夫。” “前夫。” 两个人异口异声的答道。 孟小天有点搞懂了,“所以,你们结完又离婚了?” “那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龚序秋把那道马斯卡布尼莓果蛋糕上插着的小细叉子扔在了桌上。 陈晼听着那叮铃一声脆响,再转过头看着龚序秋,老玩意儿今天还有点man诶。 孟小天猜想他应该是误会了,正打算解释两句,“我请陈姐姐出来是想和她......” 龚序秋听见这个称呼就非常不爽,“谁是你姐姐!那园子里陪王伴驾的才是你姐姐!” 孟小天的亲姐跟了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孟家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制造鞋厂作坊主一跃成了门椒房贵戚,在他姐夫的示意下行事也越来越低调稳妥。 陈晼怕龚序秋真闹出什么出格的来。 她对孟小天说,“你把代发协议给我留下,我让财务找你。” 他很快推了过来,临走前还留给龚序秋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之前挺温和一人,这才过了几年啊就变成这副鬼德行了? 当然孟小天是不会惹事的。 他姐姐反复交代过,京中有他姐夫在,虽然用不着怕事,但最好不要添麻烦。 孟小天没说什么就走了。 龚序秋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份协议上。 陈晼也懒得理会他的诧异,晃悠悠地起身,说了一声借过就要绕开他。 却被龚序秋一把抓住了手腕,脸色好转了一些,“你半夜见他是为了谈正事吗?” 陈晼故意气他,“今天是这样没错,但以后再碰面就未必了,他挺合我胃口的。” 是孟小天的姐姐那天在饭局上随口提了提,陈晼当场就应下来,说她正好想换家银行发球场员工们的工资。 工资在哪儿发都行,无非就是让员工们多张银行卡的事儿,还能讨好孟大小姐。 孟小天刚进银行急于拓展业务,像这样的人情陈晼一向很会做。 “陈晼!” “龚序秋!” 龚序秋的火又被点了起来,陈晼也不甘示弱地,回头朝着他大声吼了一句。 整个酒吧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连调酒师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陈晼忽然轻蔑地笑了,“姓龚的,你拿什么身份质问我?” “就算是我们离了,我管不了你的事,你也该注意点影响吧?”龚序秋说不过她就开始拿女儿说事儿,“成天跟小男生混一起,你让别人怎么想?妞妞又会怎么看!” 陈晼抱着臂嗤了一声,“我做事儿从来都不管别人怎么想,求求你也别再管我了,我就想贪图一些肤浅的快乐可以吗!” “你可以要,但是,只能我给。” 在全酒吧的注视下,龚序秋把单薄的陈晼拦腰架在了肩膀上,扛起来就往外头去。 陈晼嫌丢人的捂上了脸,真希望没在这里见过他,以后这酒店再也不来了。 龚序秋刷卡进了套房,直接把陈晼扔在了大床上,又去解自己的衣服。 陈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上手摸了摸他的腹肌,“你最近是去健身了吗?” 龚序秋刚才的火儿怏了大半,他强忍着笑淡淡地嗯了一声,“陪老江去练了几次。” 陈晼反抓着他的手把他压倒在身下,动作十分熟练,“就江听白这么勤快于祗能受得了吗?” 龚序秋笑了一下,他伸出拇指刮过陈晼艳如渥丹的唇瓣,再掠开她的长发,“少胡说。” 陈晼被他温柔的语气激得酥麻了一下,她猛地想起来第一次见龚序秋的情形。 就在柏林市中心的mitte区,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高高瘦瘦的,模样挺周正,手里拿了本德语书,在du bonheur 打包份安曼黄油酥。 她隔着挤满可颂的橱窗望向他。 陈晼当时正在吃杏仁肉桂卷,刚出炉还残存着一点温热,上头的酥油没来得及凝固,她一口咬下去,像小时候洗完澡被妈妈裹进干燥柔软的宽浴巾里,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 也不知是肉桂卷真好吃,还是因为龚序秋的出现。 她回国后就到处打听这个人,于祗一看照片,“这不就龚序秋?小时候我不是带你见过他吗?” 陈晼哎唷了一声,“原来是他呀,长大了这么正啊?” 于祗当时就劝了她,“不过他们家规矩大得吓死人,你还是别去招他,我怕你受了委屈没地儿伸冤。” 真叫她给说着了。 这几年的心酸涌了上来,怎么讨好那位龚夫人都是没用的,金银珠宝堆到人面前反被骂伧俗,该看不上她还是看不上。 陈晼早已经受够了这些,但那并不妨碍,她是真的迷恋过龚序秋。 她俯低身体,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daoder schatz”,龚序秋不可抑制地轻轻打了个摆子。 daoder schatz. 他教给陈晼的第一句德文,它在德语里是宝贝的意思。 龚序秋发狠地扣住她的颈骨,恨不得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颤抖着咬住花瓣般柔软的嘴唇。 陈晼滚烫着双颊迎了上去,话语湮没在他温热的吻里。 “龚序秋,我讨厌你姓龚,好讨厌。” * 于祲进门就看见了睡在沙发上的闻元安。 她垂下来的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个riedel的勃艮第杯,于祲掰开她拿了出来。 这个动作把闻元安给惊醒,她察觉到杯子被人拿走时,轻声道:“要注意轻拿轻放,很贵的,我买不起几个了。” 喝高了也不忘勤俭持家,这个觉悟很好,有希望打赢这场持久仗。 于祲拍了拍她说,“小安,小安?” 闻元安含了七分醉意睁眼看他,比平时多了些浓烈妖冶的憨痴。 她以为自己做梦,梦里有个她的心上人,她拉过他的手道,“昭公十五年春,将禘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 她一字一句诵读古文时,有股子寻常姑娘难模仿得来的、雪沐松竹时摇风于山巅之感,于祲听得迷怔了半天。 闻元安又叹道,“所以你怎么会取这个祲字呢?不配你的品貌。” 于祲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见,“是我外公取的,生我的时候天上乌云遮日,的确不是吉兆。” 他那个一辈子都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外公,还是头一回迷信,索性就以毒攻毒,说是取一个意头不好的字兴许能压得住。 闻元安倏地笑了下说,“我再没见过,比你生得更好看的人了。” “好看的人未必是好人,”于祲摸了下鼻梁,“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在胡言乱语了一通后,闻元安总算和他在同一频道上交流了,用力捏了一把他手心,“我已经领教过了,你还把我当别人。” 这句话像原子弹似的在于祲脑子里炸出一朵壮观的蘑菇云。 真的是她。 那个晚上他抱在怀里,上上下下颠扑沉迷着的,从里到外仔细贪吮着的,真的就是闻元安。 想起那一天,于祲就忍不住滚了滚喉结,“我不是故意的。” “但我是。” 于祲没明白,“你说你什么?” 闻元安将他往下拉了拉,于祲俯身下去,温热的吐息吹过他耳畔,“我故意来这儿找房子,故意接近你,这一切都是我的故意。” 于祲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明知故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 闻元安只说了两个字,就“咦”的一声跟发现了什么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似的,含舔了住了他的下颌。 像一股微弱的电流传遍全身。 于祲轻吁了一声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紧抱住闻元安,不让她再在他身上乱动,“小安你喝多了,我抱你去休息。” 闻元安真的没有再乱动,她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于祲把她抱回了卧室,一个错误犯一次是偶然,犯第二次说不过去。 闻元安人都不清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也不想趁人之危。 作者有话说: 孟大小姐的原型故事在专栏预收里,有兴趣的宝子们可以点一下收藏哦=== 感谢在2023-02-23 23:17:08~2023-02-25 00:2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宅腐属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纸婚 纸婚 第32节 ◎你胡说八道你!谁准你离婚的◎ 第二天早上, 于祗不但因为堵车迟到了,她还是戴着墨镜去上班的。 她失眠了。 从她进到律所这种社畜重度集群jsg的地方上班起,在白天高强度的工作下,于祗还是第一次睡不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多都还困意全无。 酒醒之后甚至开始数她人生中做过的每一件错事。 数完才发现竟然有那么多, 从小学三年级不该往于从声杯子里吐口水害于祲挨打, 到后悔怎么没直接在上海外婆家参加高考然后报f大, 那也就不会遇见蒋玉轻了。 已经是两点半, 她下床去找安眠药, 陈晼还在群里发疯。 陈晼:【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陈晼:【我要完蛋了啦啦啦啦啦】 于祗回了句:【不要发癫,本来我的焦虑症, 就已经达到峰值。】 陈晼:【我也是姐妹,想不到我们两个人竟然,顶峰相见了。】 于祗:【你是座什么峰?】 陈晼:【龚序秋还是那么好睡哇, 我刚才高.潮好几次,现在还在那个点下不来。】 于祗:【滚啊!!!!】 她吞了半片药下去,又躺了半小时才上来了那么点要睡着的意思,等醒来已经过九点。 于祗坐在办公室里敷了两片冰凉的眼贴,那黑眼圈才下去了一些, 她从随身的prada黑丝绒手袋里拿出化妆品,稍微上了个淡妆提气色。 她打开电脑看了不过半小时文件,又实在憋不住点开微信来,想问江听白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于祗:【你今晚回家吗......】 她想了想又删了,江听白一定在那头笑得打转,回来以后疯狂地对她开嘲讽。大概还会说, “你就承认你一天都离不开我好了。” 于是她换了个别的问法, 【老公出差还顺利吗?累不累?航班有没有订好呢?】 这样日常的关心应该没问题了。 但江听白很快回她:【不如坦白说, 你想我立刻就到家。】 于祗:【......】 她直接把手机像丢垃圾一样丢进了抽屉里。 于祗中午只吃了一份沙拉,就开始忙着出法律意见书。 他们没有午休的时间,如果午餐吃得太饱很容易犯困,影响下午的工作效率。 她用喝咖啡的功夫,检查了一下交代给吴逍写的律师声明,三句话里八个漏洞。 于祗给他标出来以后又发还给了他,没多久他就站在了办公室里抱怨说,“姐,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做非诉业务。” 于祗说,“只做非诉讼部分,你的职业前景会非常有限,而且非诉律师的成长周期很漫长,对律师来说核心就是独立,否则你做再好也只是个职业打工仔。” 敢情吴逍是想走于祗的路子,“可是姐,你就是从非诉做到诉讼的,只用了三年就成为合伙人,马上还要提高级合伙人。” lily在门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敲门进来插嘴道,“首先你得有她那样雄厚的背景。” 于祗倒没说的这么直白。 “或许你能,也一定比我更有实力,”于祗起身把要给权立过目的文件递到lily手里,“但是你脚下站的地方,叫作北京。” lily摇头感叹了一句,“你师傅的脾气是真好。” 于祗到晚上八点半才忙完回了鸦儿胡同。 她在门口换鞋,就听见明容说,“你们律所怎么总是要加班的?周五搞这么晚?明天能休息吗?” 于祗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我们所的规矩,不过九点钟就不叫加班。” 明容给她拿起来,“爱马仕birkin 25,还是6u薄荷绿的鳄鱼皮,配了不少货吧?” “妈妈。” 于祗歪靠在沙发上,阻止了她这种不着边际的问话,明知道这是有钱就能买的东西。她说,“你喜欢就拿去,有话也请直说。” 于从声咳了一声,“你在外头说话也这么不给人留余地吗?我是这么教你的?” 于祗抗议道,“我在外面已经给人留太多余地了,回家了还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吗?” 她爸斜了她好大一眼,“我怎么听说,江盛去请了孙老先生的脉案,好给他宝贝儿子调理身体啊?” 于祗问,“哪个孙老先生?” 明容补充道,“就是他祖父,原先是给娘娘们治病的那个,满屋子都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孙太医家呀。” 于祗觉得奇怪,江听白的身体还用调理吗?谁比他更精壮? 话说完她才猛地想起来,可能就是上次在他家,他说他自己的质量不行。 于从声看了眼明容,这话当爹的不好问。 明容斟酌着开口,“你看你们也结婚三年多了,该要个孩子了吧?是不是江听白不太......” “没错。”于祗改口承认,“他在调身体呢。” 于从声一拍大腿,“我说他们江家之前火急火燎的要结婚,原来打这个主意。” “这是最近的事,三年前离现在还远得很,你别冤枉人家。” 虽然她和江听白说不上情谊有多深厚,但好歹是在一张床上交流过性.爱技巧的,她不能眼看着老于这么污蔑他的人品。 再者说,江听白是因为她不想生孩子,才编出这些来堵他爸妈的嘴。 明容小声笑向于从声,“你女儿护着她老公呢。” 于从声没理她,“那小江要一直调理不过来呢?你准备怎么办?” 于祗捡了枚樱桃放进嘴里,“我有手有脚,会自己拟一份离婚协议书。” 明容:“......” 于从声的声儿更大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你!谁准你离婚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啊?反正都得听你分派,”于祗觉得莫名其妙,“您就下个指示好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于从声真就布置任务来了,“第一,不要对这件事有任何反感,你婆婆提起来的时候,脸上还得挂着笑知不知道?第二,私底下跟你老公在一块儿,一句抱怨都不要有,反而还得给他鼓励明白吗?” 于祗闭着眼睛接着他的说,“处己、事上、接下,皆当以诚敬为主。” 她爸点点头,“你记住就好。” “那我能走了吧?”于祗拿上她的包就站了起来,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儿待下去,“盘问结束没有?” 把她叫回来,也不是真为她可能一辈子无儿无女担心,而是怕她在这件事情上反应过激惹来婆家不快和丈夫不满,特地交代好于祗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来。 别说是江听白没孩子生了,估计他就算是全残,老于也不肯丢了这个贵婿。 于祗出门的时候正碰上她哥进来。 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位被告,审判庭已经准备就绪。” 于祲:“......” 果然还没等于祗发动车子,厚重的楠木门里就传来于从声的怒吼,“你就说什么时候去见简静!” 于祗心满意足地摁下了启动键,他们家的主基调就是一个公正。 甭管是谁,都别想丝毫地脱离老于的强权统治,兄妹都是。 于祗堵在三元桥上时,陈晼就打给她问还来不来做脸部护理了?她说马上就到wancie. 其实她早把这茬给忘了,还是中午的时候跟陈晼约了去她的新店里做次美容,北京的春天实在太干燥。 干燥到少做一次肌肤灌注就感觉随时会蜕皮。 没五分钟陈晼在群里发:【已经停好车在等你们了。】 闻元安:【我在找车位了。】 于祗:【还有一分钟到。】 然而二十分钟以后。 这仨姐们儿在距离wancie最近的一个红绿灯路口碰上了面。 她们坐在车上抱拳互相拱了下手,这股江湖最高礼节的味儿太正了,三个女人凑不出一张说实话的嘴。 最后谁也不揭穿谁的,就这么进了美容院里。 经理知道大老板要带朋友来,早就把雅间准备好了,于祗拿出张卡递给他,“帮我办一下会员,先充五十个进去。” 陈晼咦了一声,“你有什么毛病?” 闻元安也觉得就该这么着,“刚开张你别老打倒贴好吧?” 于祗指了下她,“我和我大嫂用一张卡,用得着你管啊?” “......” 经理把卡递还给她的时候,于祗才发现大事不妙,刚刷的好像是江听白的卡。 还是三年前领证那天江听白给的,她一直也没用过,前阵子被他从保险柜里翻了出来,质问她怎么回事。 于祗总不能说,我自己的钱就够花了,还用不着你的。 那江听白就会跟她理论一晚上,在家产这一块到底该谁叫谁爹。 毕竟江总是在全是名流的慈善晚宴上,面对记者提问说“您对富不过三代这句古话是个什么看法”的时候转向镜头,回答说“那是因为还不够富”的拽哥。 这事儿还有个下文。 那个多多少少带了找茬意味,且明显有点红眼病的记者又问,“那您又怎么理解穷不过三代?” 江听白用一种“说你是智障都侮辱了这个名词”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说,“穷到第四代基本也就绝种了,我说,现在当记者门槛这么低了吗?” 那会儿江听白还在念jsg研究生,这个视频当年在微博上很火。 评论区全都是:【天呐他又帅又拽我好爱。】 【哈哈哈小少爷瞎说什么大实话?】 纸婚 第33节 【这是我们q大的门面,江公子来头不小的哦。】 没过两天这视频就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因着他的狂悖招摇,江老爷子罚江听白在家抄了三天的书。 那天晚上于祗就当着江听白的面把他的卡放进了包里。 闻元安见她愣了两下,“怎么了?你晚上又有案子要忙?” 她们已经习惯了于祗被律所一通电话或是一条微信突然叫走这种事情。 “没有,走吧。” 她们躺在按摩床上做护理的时候,闻元安边看着昨晚群里消息边问,“你昨晚和龚序秋在一起啊?” 陈晼嗯了一声,“一早就又被他妈派人请走了,比狗鼻子还灵。” 于祗摇头,“龚夫人也够有意思的啊。” 闻元安又说,“还有更有意思的呢,她上次跟我妈说,陈总配不上她儿子。” “啊呸!” 陈晼激动地直接坐起来开骂了,“我配不上龚序秋?我配不死他我!我配他一千七百个来回带双拐弯儿的!排队追我的人比他寿命还长!老娘死三百年也还是个艳鬼。” “行了你就消消火儿吧你,”闻元安拍了拍她的床,“我当时就说伯母你错了。” 于祗问,“然后呢?” “我妈让我把嘴闭上。” “......” 她们做完一系列高端护肤流程已经快到十一点。 于祗下楼时打了个长哈欠。 陈晼问她,“江听白还没回家,你睡得着?” “大不了就再吃安眠药,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呢。” 陈晼突然摸了摸她的头。 于祗往后缩了缩,“干什么?” “我看你的头痒不痒?”陈晼笃定地说,“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 于祗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就是习惯了旁边躺一个怪香的男人,睡觉搭子你能理解吗?” 陈晼“喔”了好长一大段,“理解,谁不喜欢被窝里藏个江总。” “......” 于祗人刚到大厅,就看见一辆车牌很眼熟的黑色mulsanne开了过来,等她走到门口时,车上缓缓迈下来一道极清俊挺拔的人影。 有微凉的夜风穿过路边的杨树末梢,途径江听白西装的下摆,再吹到于祗耳边时化成震耳的心跳。 真的有人端明到连风都偏爱他。 于祗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无关紧要又旁逸斜出的画面。 藏在书柜深处奥赛教材泛黄的一角,她折起来的时候被江听白敲了下手。 他说,“这一题远远超出了你粗浅的理解范畴,不要记。” 于祗很不服气的,“您说话能委婉点?” “不行。” 她中考体育考试最后一个跑完,于祗坐在操场上,小腿没有任何征兆地开始抽筋。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江听白,蹲在地上把她的腿抬起来放在他膝盖上,手法非常熟练地给她按摩。 没多久就真的不疼了,然后他背着她回了家。 于祗感谢的话还没出口,江听白就甩了甩手,“你才初中体重就超标了?” 这些被埋没在时间喧嚣里的蜿蜒溪流,突如其来的就被这阵风吹散了旷野里经久不散的天青烟雨,就这么离辞别叙地袒露在于祗的眼前。 她只记得江听白永远在抨击她,总是想不起来他也一直陪着她。 踌躇之间,江听白已走到她的身边,他笑了下,“看样子想我想得挺厉害。” 于祗:“......” 很好。以上一切就当她放了个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5 00:28:17~2023-02-25 22:1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纸婚 ◎江总功力挺深的啊,把你弄得现在才醒◎ 于祗还没开口。 陈晼就在一边替她说, “是这样的,她昨天晚上都......” 一阵吱哇怪叫之后,陈晼匪夷所思地去看踩她的祸首,温柔恬雅的于小姐。 假使她没有记错的话, 这是她们认识二十多年以来, 于祗第一次对她动脚。 于祗对江听白笑得文雅隽秀, “她想说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江听白了然地看她一眼, “噢是吗?看来安眠药的功效不错。” “......” 于祗:苍白弱小的我当场去世。 被列举出罪状的于律师, 强装淡定地走到了车边, “还是先回家吧好吗?” “好,我们回家去, ”江听白点头,“做点你想做的。” 于祗:“......” 《物种起源》这本书再版的时候,真的不考虑加一个江听白进去吗?就做个“现代文明发展到21世纪是如何孕育出如此自恋又傲慢的品种”的课题。 陈晼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上了车。 如果说刚才下楼的时候, 她说于祗长恋爱脑还只是一个玩笑的话,那现在她几乎可以断定:水泥封心的于祗,好像要被撬开了。 她和闻元安对视一眼。 连嘴型都不带差的,同时用粤语说了句,“有景滾。” 的确事出古怪。 于祗是有多怕江听白知道, 她离了他睡不好?心虚成这样难免不惹人疑。 江听白一上车就靠在后座椅背上小憩,别的事他什么也不想做,他喜欢这么静静和她坐着,掌心里裹着于祗的小手,连她呼吸间挟着的甜香都混合着夜色,伴随车窗里吹进来的风, 轻柔地灌进他的身体里, 他淡笑一下眯起了眸子。 江听白从上午收到于祗的微信起, 他就把原本就紧凑的行程压了再压,中午水也没喝一口的会见各式人等,晚宴也只是去露了个面意思一下。 就赶着飞回了北京。 于祗以为江听白已经累得睡着了,轻轻把手抽出来,她到现在还是改不掉校园恋爱时期的想法,总是固执地认为,牵手和拥抱是比做.爱更亲密的事。 他们的关系还远没到那一步。 江听白握了握空空的拳头,皱了一下眉,睁开眼睛转过去看着于祗。 于祗只瞧了一眼他漆黑的瞳仁就转移开视线。 她侧过头望向车窗外,没过脑子地张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听白懒洋洋的,“这是我四岁就有的推理能力,都过去三十年了。” “......” 于祗刚才刷的是他的卡,根据收款方也能找过来。 江听白此人总有这个本事做到,让所有试图在他面前没话找话想要缓解尴尬气氛的人,更为尴尬地主动结束这场闲谈。 但她还是挣扎了一下,“我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江听白抬眼看她时用了三分力,比她更觉得诧异,“这么快就忘了吗?不是你大早上的催着我快回来?” “......” 这一段令他不断自抬身价的对话,以于祗奋力甩上车门,蹬蹬蹬踩着她的细高跟回家结束。 江听白听着那一声响,方才在车上因为她抽开手极不舒服的心情,一下子又雨后绽晴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病态,他不喜欢于祗像轮皎洁的月亮,朝自己撒下一段漱冰濯雪的光亮,和照见其他人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就要看她胡搅蛮缠,要她没规没矩,要她不可理喻,要她掐着他的脖子问,“你是不是只爱我一个人?” 就像刚回国的那个晚上一样,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逼问他小时候为什么欺负她。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于祗舌尖上沾着他的血,眉眼癫狂地来回吻他时,那道直冲天灵盖的刺激感。 他就在那短短的几秒之内颤抖着交代了个干净。 于祗今天穿得是一双新鞋,鞋后跟有些打脚,都已经磨破了皮,她脱下来时连嘶了好几声。 她一只脚踩着地毯,另一边小腿向后翘得很高,扶着鞋柜找创可贴。 江听白已经关门进来了,就看着他太太专心致志的趴伏在抽屉边翻翻捡捡,最后拿出个冈本来瞧了瞧。 于祗举着那个没开封的套子看了会儿,还在纳闷自己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想起来了,上次临出门前见这个躺在地上,应该是从江听白身上掉出来的,她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塞进去。 她刚要放回去,腰上就被一股大力环住了,于祗闻到了江听白身上清浅的白茶香,还混杂着几缕浓烈的酒气。 他不留空隙地紧贴着她,只要稍一转头,于祗就会吻到他的侧脸。 纸婚 第34节 于祗没敢乱动一下。 她只是说,“你喝酒了?” 江听白笑了下,“喝了,你不是更喜欢?” 于祗:“......” 他从她手里夺下了套子来,“连口气都不让我歇,嗯?都等不到上楼了吗?” 于祗:“......” 她那条渗着血丝的腿被折抬起来后就没再放下去过。 于祗的纤细的小臂,从刚jsg才紧紧扒着的高柜上酸软地滑下来,因为江听白太过用力,不借着这些的话她的腰应该早就断了,第二天一定直不起来。 她撑着台面缓了片刻,已完全感受不到了脚后跟被磨破的刺痛,只有难以穷尽的绸缪。 江听白俯抱着她,贴上她的脸颊问,“再来?” 于祗摆了下手,很快又无力地垂了下来,说话也带上了点哭腔,“扶我、过去、一下。” 她现在只想静静躺一会儿。 江听白把她打横抱起来,等他对上那双晕满水汽的眼眸和她灿若桃花的脸颊时,又克制不住地低头吻住她。 连同于祗那一句“我说的是不要再来了呀”一起堵回了她嘴里。 最后他们不分彼此地顿在了沙发上。 江听白把臂弯里夹着的她那条腿放下来,久久地抱着她不愿动,不用开头顶那盏水晶吊灯他也能感受到,于祗的脸红成了什么样。 贴在胸口温温热热的,渗入皮肤肌理时把他腔子里的那颗心,也熨烫得跳动如擂鼓。 院子里那株紫玉兰的花冠筛出一地月色,洒在寂静的客厅里,晚风微凉的形状也在这暗室中得以显影。 江听白仔细听着怀中于祗逐渐匀称的呼吸,他盯着看了很久,在生平所见的万千恢弘气象里,也再难找得出来,比这一丛斑驳的花影更叫人心神俱往的了。 他唤了一句,“织织。” 没人理。 等他叫到第二句时,传来了极轻的一声。 “不来,睡觉。” 她以为他还要来? 江听白揉了揉她的发顶,“上楼去,你这么睡明天该落枕了。” “随它落。” 江听白:“......” 她是有多困呐? 江听白又说,“我还是抱你去洗个澡?好歹出了那么些汗呐。” 她气若游丝的,说了最后一句,“求你让我、烂在、臭水沟里。” 江听白:“......” 第一次听见这么新奇又无理的请求。 他无可奈何扯过一床毯子,摸着黑胡乱盖住了他们严丝合缝的身体,就这么抱着于祗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光才亮,买了菜过来上班的眉姨开门进来就吓了一跳,一把年纪叫她看这个。 两个小年轻都还睡得正香,虽然毯子外面只露出两只无遮无拦的胳膊来,但里头想必是没穿衣服的。 因为衣服全乱七八糟地扔在了地板上。 真是造孽。 眉姨忙掩上门退了出去,还是再去趟超市,好像洗衣液也没有了吧。 江听白被这声关门的动静吵醒。 他揉了揉鼻梁,这一觉像睡得格外短似的,好像刚一闭上眼就天亮了。 他低下头去瞧于祗时,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刮蹭在他的侧脸上,精致得像一个洋娃娃。 江听白除掉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缓了片刻以后,再裹上于祗把她抱到了二楼卧室。 于祗睡到了中午才醒,她一摸枕头,没有江听白在的迹象。 感恩。 他在的话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来。 她撑着床坐起来发了好一阵呆,等嗅觉也醒过来,才隐隐闻出气味不是那么美妙。 总觉得还有一股欢糜味儿在,以及胸前的大片红紫印记,都提醒着她昨晚的激烈程度。 于祗去洗了个澡。 她穿好衣服下楼时,江听白穿着valentino早春系列的衬衫,坐在院子里喝茶看报表,他额前卷曲的黑发被阳光晒得蓬松干爽。 看上去就像一个在拍杂志封面的男模特。 眉姨说,“太太醒了?先去喝盅竹荪乌鸡汤吧,马上开饭。” 啊。 放在江听白对面了呀,那就不是那么想喝了。 眉姨见她不动,“太太怎么还不去喝呀?小心犯低血糖。” 于祗点头,“我这就去。” 她镇定自若地坐在了江听白对面。 他非要提起来的话,她就准备把要找创可贴但却意外发现避孕套的过程讲一遍,如果他真这么无聊。 还好他只是靠在椅子上翻页。 于祗边喝汤边看手机里的消息,回复完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以后,她点开了她们三个人的小群。 显示陈晼已经群名更新为“脱单进度1/3”。 于祗:【那个脱了单的是谁?】 闻元安:【是江太太。】 陈晼:【江太太好。】 于祗:【如果你们把脱单定义为结婚的话。】 闻元安:【我们定义为恋爱即脱单。】 陈晼直接发了条十五秒的语音过来,于祗不知道她又要对这事儿发表一段什么高见,忽视江听白存在的她直接点了播放。 前面十秒都是风在呼啸,伴随着一道关上车门的闷声,环境噪音瞬间就消失了。 陈晼清亮的声音从桌上蔓延开来,她说:【江总功力挺深的啊,把你弄得现在才醒。】 于祗:“......” 她慌乱地赶紧去摁锁屏键。 但一抬头,正对上江听白满是探究意味又带了点戏谑的目光。 于祗脸上一红,但仍旧装作无事发生般,低头舀着汤喝。 但江听白显然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我很好奇。” 江听白忽然出声问道,“你都是怎么跟她们描述我的表现的?陈晼才会有这种结论。” 于祗:“什么?” 江听白说,“别装,你听清了。” 于祗只好说,“陈晼是自己猜的,你知道,她的想象力惊人。” 江听白一脸“你还真是能狡辩”的欠揍表情,“那她猜得还挺准。” 于祗无语,小声喃了一句道,“哪里准了。” 但被江听白给听见了这声自言自语。 他放下了手里的报表,“怎么?你没被弄到中午才醒?” 于祗再也坐不下去了,连午饭都吃得很沉默。 晚上是w.f酒店的开业典礼。 闻家提早半个月就给京中上流发了邀请函,江听白和于祗都收到了请柬,这家超五星豪华酒店由意大利设计师打造,将后现代设计理念展露无遗。 六点还不到,于祗就已经换上了yolancris的黑丝绒长裙,她最近很对眼的一个西班牙高定品牌,从量体到成衣花了小半年。 这还是第一次穿,她在落地镜前照了照,腰和肩都很合宜。既完美展现出她优越的肩颈线,又大方得体,还将腰部曲线一笔勾勒了出来。 于祗刚卷好最后一束发尾,她放下卷发棒就要站起身。 镜子里就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江听白。 他拿出一条钻石项链,在她脖子上试戴了下,“别动。” 是garff的中世纪古董珠宝的款式。 帷幔垂坠的设计,上下层叠着十克拉的不规则形状钻石,简洁又非常出彩。 于祗心里很欢喜,面上却学着江听白这个死傲娇的样子故作矜持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新加坡吧。” 江听白轻描淡写的,“忘了哪场拍卖会了。” 她哦了一声,“是给我买的?” 江听白说,“当时那个情形只能给你买,毕竟我戴这玩意儿不像话。” 于祗:“......” 作者有话说: 纸婚 第35节 有景滾:广东话,指有蹊跷 感谢在2023-02-25 22:18:32~2023-02-27 00: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度番茄爱好者 2瓶;晨烟雾霭、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纸婚 ◎那成,我来给当回你车夫,好吧?◎ w.f酒店坐落在王府井中环商场, 距离故宫直线距离不到800米。 宴饮就设在酒店五楼的屋顶花园露台,傍晚的这个时间点也掐得很好,远远立着的皇家宫殿建筑群层林染金,北京中轴线的中心在眼前铺开。 下午闻元安还在家里写东西, 就被闻家的秘书请到了酒店。 她本不想来, 但秘书说不动她根本就不敢走, 闻元安无法, 只得合上笔记本去重新换衣服。 闻元安先到了贵宾休息室。 她爸坐在里面切雪茄, 当着一大帮秘书、酒店负责人、十几个总监的面, 就开始问她的话,“当真是长本事了, 说不回家就不回家,你眼里还有长辈?” 闻元安脸上一热,求助似的看了眼跟了她爸多年的王叔, 他点了下头就把全部人都招呼出去了。 她坦白说,“爸爸的眼睛里只有名利,也没有我啊,我眼里没爸爸不过分吧?” 闻方旬倒没像往常一样动气,今晚这么隆重的场合, 少了他的独生女在不成样子。 他也知道闻元安的性子,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比谁都随和大度好说话,但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 他哼了声说,“人活一世不占名不贪利,那倒不如不出生也罢了。你以为自己长到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 是风把你吹大的?还是日头把你晒大的!” 闻元安说, “难道说您把我养大, 就是为了把我送出去当成给闻家垫脚的台阶儿?你女儿也是个人呐。” “谁轻看你了吗?那郭凡不知道有多jsg把你当个人!你要什么他不想办法送你面前,不领情的是你,”闻方旬把手里那把印着他名字缩写的铂金v型雪茄剪掷了过来,“退婚不是你说退,那就能退的,闹两天也尽够了。就昨天郭凡还特地来说是他不好,不会告诉他爸爸这件事,你要再把他推出去我对你不客气!” 闻元安冷笑,这就是她爸。 话说不到两句就对她没了耐心。 闻元安也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她说,“那你就对我不客气好了。” 然后转身走到了门口。 闻方旬在后面喊道,“如果你是非要看着你爸,因为得罪郭家而被抽断资金链,像条丧家犬一样到处举债还钱,或者是你亲舅舅登上法制头条,你就从这道门里走出去。” “我提个建议。” 闻元安搭在纯金把手上的指尖垂下来,“爸爸您能别每次都说同样的一句话吗?” 她在闻方旬错愕的眼神里转过身,“狼来了还只用三次呢,这话您都说多少遍了?就没点别的吓唬我吗?” 当初和郭凡订婚的时候,她爸也是这么说,后来她想退了婚去国外,她爸还是这么说。 闻方旬不知道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言辞锋利,油盐不进,说一句她能顶三句。 他缓了缓神说,“你天天和人于祗在一块儿,怎么就不学好?” “她聪明,她通透。早早的就悟了,她知道追求自我的生活注定没有出路,索性不想这些,”闻元安嗤笑了声,“她把自己放逐到了无情可移的地步,于祗结婚前跟我说,这个世界以后好坏都和她没关系了。” 只有大彻大悟的人,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一切教条,就像是于祗这样。 一开始她也不明白,于祗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干什么不行,非去律所受那份罪。 后来于祗跟她说,她就是想让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去为不得自主的生活发愁,人生除了小情小爱外还有很多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 闻方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疯话,“你就说,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婚和郭凡结了!” 闻元安高声道,“我说了,他面团似的我不喜欢!我不结。” “人家年纪轻轻挣下了一份家产!他在你面前变成软柿子,那是想要给你一口甜头,不是叫你去随随便便拿捏人的。” 闻元安低下头,“年底吧,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 “你还没有什么?”她爸皱眉问道。 “没什么,你不用知道,我去换衣服。” 闻元安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闻着曾为tomford打造出经典香水的国际调香师给酒店特别定制的香氛,凭空就想起两句诗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闻元安勾起唇角,抬头时无声笑了。 一下午闻元安都在挑选礼服。 她在套房里等的时间差不多了,拿上披肩下楼去迎宾,当时郭凡就在大堂里,眼看着她提着洁白的裙摆走下来。 早在郭凡举家进京之前。 他就听人说,于家二小姐是最无可挑剔的端庄,闻家独生女是一种极清雅的漂亮。 闻元安没有一点秾丽的,脂粉拍在她脸上反倒俗气起来,还不如素净的时候好看。 虽然说都是温柔乖巧,但她和于祗又很不同。 于祗的美是锁在橱窗里的、切割精美的宝石山茶花,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路过的人都要停下来看两眼,然后摸一摸身上不太富裕的口袋颇自觉地走开。 闻元安更像是开在幽谷深处的白茉莉,盛放时清香满桠,却也不想有谁跋山涉足地去采摘她。 闻元安打郭凡身边过,她一心盯着大门口看都是谁家的车,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王叔想要叫住他家大小姐,却被郭凡制止,“算了吧王叔叔,别突然喊一嗓子吓坏了她。” 郭凡已经习惯了闻元安眼里看不见他这个人。 “你就是太纵着元安了,”王叔笑着指了指他,“总得要讲点方法策略。” 郭凡自嘲地笑笑,“说出来也不怕您笑,元安要是现在肯和我结婚,给她跪下磕头都行。” 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这句话啊,我和闻总也可以放心了,我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外柔内刚,有什么事也不和我们说,你可别欺负她。” 闻方旬走下来,招呼上郭凡到门口和闻元安一块儿站着,他也哎了一声。 但闻元安一看他过来,就躲远了些,“你叫他来干什么呀爸?” 闻方旬瞪了她一眼,“他是我女婿,你说干什么?” 郭凡也不想惹闻元安生气,“算了吧伯父,我去看场地布置好了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酒店的厨师团队是闻家从日本请来的顶级料理师,露台也早就铺排完毕。 于祲是从公司开完会就直接过去的,只换了条正式些的领带,他把贺礼递给闻元安,“小安今天又回城堡里当公主了?” 闻元安把礼物给侍应生,“十二点一到,我就坐着南瓜马车跑路。” “那成,我来给当回你车夫,好吧?” 闻元安笑了,“那自然是好。” 陈晼和于祗站在一处看着这一幕。 于祗问她,“陈卿,你怎么看?” “我看不了,没法儿看。” 于祗转头顺着陈晼的视线看过去,她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端了香槟,在人群中笑得花枝乱颤的简静瞧。 陈晼一顿语速非常快的发疯文学式输出,“妈的简静又穿了一身dior的高定礼服,为什么她这么有钱!她还不用管任何事,你告诉我为什么她爸妈那么溺爱她啊!她到底怎么投的胎,凭什么我不能是她!我每天还累死累活打理高尔夫球场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这个啊她起码拖了十秒才结束。 于祗捂住了耳朵去看她,真的不考虑去医院检查一下精神状态吗陈总?嫉妒使你五官脱相了都。 “看我干嘛!” 陈晼报复性地喝了一口红酒,脸上还是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然后又啐了下,“这什么酒这么难喝!你说,简家的酒会好喝吗?” 于祗摇头,“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承认她比你有钱了,不容易啊。” “......” 陈晼瞄了一眼她脖子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董钻石项链。 她立马走开了,“靠北,阔太太你哪位?” 于祗:“......” 她就知道这把火会烧到她身上来。 每次陈晼见了简静,那叫一个疯疯癫癫。 于祗追着她过去,她怕她们戗起来。 她小步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江听白和龚序秋章伯宁他们站一块儿说说笑笑,郭凡正要给他倒上酒。 郭凡这人好似生下来就没架子,趁再大身家也没有,他站在龚序秋他们身边永远是在倒酒点烟,且每回都弓着腰的。 于祗承认到现在都不是很看得懂他。 如果不是心眼实到一定程度,那么郭凡这人,就是城府太深太擅长伪装了。 于祗又想起来江听白那天晚上因为胃痛难受的样子。 她礼貌地拦了一下,“你好郭总,江听白他胃不舒服,就别倒了。” 郭凡又缩了回去。 于祗对他笑道,“谢谢你的理解。” 然后她轻拍了拍江听白的手背就走开了。 不过用了短短几秒钟,一个体贴贤惠的好太太人设就立起来了,于祗也就完成了任务。 纸婚 第36节 小时候演好典范,成婚后扮好太太。 她的人生就仿佛是一场永不落幕的舞台剧。 章伯宁直冒酸水儿,“上次是头疼,这次是胃痛,江总的毛病还不少。” 江听白丝毫不以为忤的,“没办法,我家织织就是太在乎我。” “......” 龚序秋哼了好大一声,“看结个婚把你给娇气的呀,这不舒服那不痛快的。” 于祲也点头表示,“你现在就跟朵柔弱的小白花儿似的,改叫江小白得了。” 江听白拿酒杯指了他们一圈儿,“真是邪门儿,一桌麻将都拼不出半拉太太来。” 龚序秋:“......” 他居然又在嘲笑我离婚? 章伯宁:“......” 我娶不上是因为你把我女神娶了好吗? 于祲:“......” 你他妈拽到连大舅子都不放过? 郭凡:“......” 谁不想结婚啊?也得元安同意。 于祗过去找到陈晼的时候。 简静正在人群中大讲特讲她手上那只玉镯子的来历,于祗粗粗看了眼,的确是顶级成色,即便是她这种对翡翠不太在行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那镯子的主人是光绪爷身边的珍妃。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的时候,慈禧不肯带她走,又怕她年轻貌美被人玷污,有损皇室的声誉,权衡之下将她投了井。这镯子就是珍妃临死之前,从腕上褪下来给她宫女的。 小宫女到了年纪被放出去,但在宫里太久惯了奢靡作派,加上又很有几分姿色,不jsg肯屈就普通百姓家,也不愿再进大宅门给人当妾。 她就这么孤苦伶仃地过到了终老。 可即便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没当了她主子珍妃的手镯。让她戴也是不敢戴的,会惹出不必要的是非,只能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在煤油灯下擦拭一番,想起主仆相依的日子,然后跪在地上拜一拜。 她死前交代哥哥,一定要把镯子带进她棺材里,可她那位抽大烟的哥哥面上虽应了她,等葬了她以后立马转手卖了。 后来因缘际会,这玉镯又辗转流落到了简家人手里,戴在简静手上。 孟小姐听简静说完以后,她一只脚踩在茶几上,叉着腰掸了掸烟灰,“那这东西阴气可够重的。” 说着她看了身边的于祗一眼,赞了句,“我们二小姐看着又更漂亮了。” 简静知道她如今的身份,也不敢跟她拿大,“是啊我都不太敢戴其实。” 孟葭打跟了那一位以后,也不再跟从前一样爱交际了,大部分时候待在园子里。 于祗冲她点头致意,“哪里,近来少见孟姐姐啊。” “别看老头子多有文化地位多高,他骨子里还是三从四德那一套,”孟葭又吸了口烟,无奈地笑了一下,“兹要我稍出来见一见人,时间长一点儿,他就要摆脸色不高兴的。” 于祗也笑,“但钟叔叔对你挺好的。” 过了半晌,孟葭才说,“大家各取所需吧。” 她又捏了捏陈晼的脸,“哎呦你是做什么要苦大仇深的?你是最该高兴的人了。” 陈晼冷哼道:“镯子和表戴一只手上,叮叮哐哐的,她也不怕给磕碰坏喽。” “她是生怕别人看不着,非得弄出点声响儿来,”孟葭瞥了一眼简静,吹出的白烟飘过她过分明丽的眉眼,总有股淡淡的不屑,“小姑娘家经的事少啊,还没摸到显摆的路子。” 于祗没有说话。她还在回味各取所需四个字。 心里升腾起一股哀凉和悲愁,她认为最洒脱最有悟性最不羁的孟姐姐,有一天也会把才华都抛脑后,成了只真正养在一座精巧园子里的金丝雀。 第27章 纸婚 ◎眉目横翠,娉娉袅袅◎ 直到孟葭被钟叔叔的车接走很久以后, 于祗都还沉浸在怜悯的情绪里出不来。 但一转头,简静已经和于祲站在一块儿了。 简静撸了把她的镯子,“于祲,我最近新得的, 你看着还成吗?” 于祲打量了眼, 又抿口香槟才淡道, “像宫里的东西。” 简静高兴地嗯了声, “我听说伯母那儿有不少叫人开眼的翡翠玉石, 我什么时候能看看?” 于祲不想和她走太近, 又不便直接当面叫她下不来台,“那你要和你伯母去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下回我真就自己去了。” 还没等于祲说话,她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又回到了人群里。 没两分钟就开始咋呼起来, 说她去年就跟hermes的sa锁死要一只kelly mini一代09号色,传说中很梦幻的紫色,结果磨了半年才给配上,开箱后并没有很惊艳,配金还有点腻, 她气得把那个sa骂了一顿,当场就换了个人伺候她。 然后又当场比较起了kelly一代和二代各自的长短处。 闻元安就站在简静旁边,但并不是想听她说这些。 她装作无意地问,“你刚和于祲一起?” 简静点头,“你不知道我们快结婚了吗?刚才于祲答应我,过两天就可以看望明伯母。” 闻元安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退的无影无踪。 于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总是把一切的心思写在脸上, 任何想法都挂在嘴边的姑娘, 她说什么甚至都不用思考上一秒。 就连于祗想要责怪她, 也不知该从何责怪起。 她只能把闻元安拉到身边,“我哥哥不是那么跟她说的。” 闻元安苦笑了下,“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于祲要和她结婚的事?” “知道了你就不动心了吗?”陈晼递给她一杯酒,“我猜你还是一样这么做。” 她仰头喝了半杯,“说得对,我这人,就算知道也一样。” 于祗说了说具体情况,“说起来结婚倒还没那一撇,就我爸挺中意简静的。” 陈晼道:“于叔是中意简静吗?他中意的,是简静家的钱和势。” 于祗替她爸大大方方地承认,“谁说不是呢,他就这种人。” 闻元安喝了酒有点上头,“那些我没有吗?还是我长得不如她漂亮?” “你不许给郭家了吗?”陈晼好笑道,“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陈晼拍了下她的肩膀,“要不就放弃挣扎吧,再走下去也没路了,你已经努力过了真的。” 闻元安看了看于祗,“江太太是什么意见?” “我还是那句话。” 于祗摇了摇杯子里的香槟说,“再好的人生都不如不出生。” 闻元安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不如不出生这句话。 一句来自她爸,一句来自于祗。 生活从来毫无意义,这就是全部的意义。 陈晼啧了声,“你要听她的不如就去剃度好了,三圣庵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 于祗拉过闻元安的手,“人生这道多选题呢,怎么做都会有错漏的。” 她说,“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太过执迷于人和人之间的某种关系,你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吸引你的、你欣赏的、聊得来的,不必假想你和他们都能有一个什么结果。就随心所欲的相处,生活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就尽管在那里结束,然后接受命运安排。世间多数结局都是空手而归的。” 陈晼觉得她听懂了,“这样就得到想要的?” 于祗摇头,“这样就不会生病,能够活着。你必须坚持活下去,直到成为生活本身。” 闻元安小心地问,“是你和蒋玉轻分手以后,得出的经验之谈?” 算是拿半条命换来的一点感悟吧。 于祗在心里回答她,然后灌下一大杯酒。 闻元安看着不言不语的于祗,她是已经能容忍这世上所有阴差阳错通通发生在她身上的无所谓之人,但不知怎么回事总想起那句。 人随情.欲,求于声名。声名显著,身已故矣。 这场宴会持续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陈晼到后来也快活,挨个和很久都没公开露面的老艺术家们合影,还求到了一幅墨宝。 闻夫人出身书香世家,也只她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这些人来镇场子,这也是郭家最需要的。 龚序秋替她吹了吹干,“拿去裱起来吧小财迷。” 陈晼得了便宜没有卖乖。 她知道人是看龚序秋的面子,才愿意当场给她写这几个字。 最重要的,这位她喜欢的书法家,当着大伙儿并没有给简静什么好脸色,把简小姐气得说以后不看他的展了,她觉得心里平衡不少。 她打简静面前过都眉飞色舞,还故意展开卷轴,“哎呀它怎么自己就打开了呢?” 简静也直接拆穿她,“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对我就故意的又怎么样?”陈晼说,“比你表上套镯子还故意。” 简静轻蔑地哼到她脸上,“不就仗着嫁给了龚公子吗?你都已经离婚了还神气什么呀?我干妈到现在还看不上你吧。” 陈晼一下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被这么多人齐齐盯着,她的脸瞬间变得雪白。 龚序秋走过去揽住她的肩,“简静你闭嘴!我看你明天是不想出门了。” 围着简静的那几个,平时专从她指缝里抠点小包和首饰的,很识趣地拉了下她,“算了。” 纸婚 第37节 简静有了台阶下,哼了声就上了车。上车前还冲于祲来了个飞吻。 于祲觉得这姑娘真是一丁点儿城府都没有。 他好笑地说,“简静她爸妈是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教她啊,怎么长大的?她看不出她身边那帮人都是奔着她的卡去的?” “未必看不出吧,毕竟人家把拎包小妹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你没有听见吗?”于祗说,“刚才她们要不说算了,那种状况下,简小姐怎么下得来台?” 于祲斜了她一眼,“她跟你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肯定比不了。” 于祗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 于祲点头,“确实不喜欢,小安呢?我送她回家。” “房东当到这个份上啊,”于祗突然拦住了于祲的去路,“你是不是对人有意思?” “是。” 于祲毫无迟疑地吐出这个字时,看向的却是于祗身后的闻元安,“我喜欢她。” 于祗看着面前眼神拉丝的两个人。 闻元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和窃喜,于祲也含了隐隐约约的笑凝眸回望她。 当时大厅里已经不剩几个人,闻元安还是很重礼的,擦着于祲的小臂矜持走过去。 走到门口又笑着回头,“于总,不是要给我当车夫吗?” 于祲追上去拉着她的手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个片段于祗记在心里很长时jsg间。 久到闻元安在后来的很多年都没再真心笑过,她都还记得,这个晚上足叫“月华羞、捧金瓯”的轻颦浅靥。 当晚江听白喝了很多酒,打从他看见走廊里展出的那一组画开始,一颗心就直直地往下坠。 起初他只是在和美术协会的副主席闲谈,对方是开创了山水画的一代宗师,卖出的不少画作也都是千万级别起步的。 他偶然就瞥见三幅挂在一起的画,说的准确点应该是三道人物剪影。 这三幅作品画的是同一个穿洋装的女孩,在草地上小跑,在湖边静坐,在窗边翻着书,不难看得出作者的画面氛围表达力很强。 因为江听白乍一眼望去,仅凭着几笔跃然而出的轮廓侧面,他就觉得像极了于祗。 眉目横翠,娉娉袅袅。 “这是我学生的作品,他这几年名气不小。” 站在他身边的马主席忽然出声介绍道。 江听白眉心一跳,心中已有了答案。 但他还是怀着几分侥幸的,“那您的学生是不是姓蒋?” 马主席点头,“他叫蒋玉轻。” 江听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猜想,一定幽微复杂到了众望所归的地步。 过了几秒,他喉咙有点干涩,“那他现在人在哪?” 他承认,他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就连在新加坡举行的全球贸易峰会上作为代表发言,江听白也不见有丝毫的怯场。 但他现在是真的怕。 不管他愿不愿意面对,这个寒门出身却在绘画上有着极高天赋的年轻艺术家,曾经让于祗动了凡心。 她甚至要冲破背负了小半辈子的礼教和他远走高飞。 江听白记得自己当时在牛津读博。 偶然听于祲说起他那个亲妹妹,正为了刚交不久的男朋友和家里闹得沸反盈天,越要她断了来往她越要去找他。 后来把自己关在房里,竟连饭也不下楼吃了。 江听白实在是想象不出,从来循规蹈矩的于祗叛逆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尤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但更多的是嫉妒,他不知道这蒋玉轻到底是哪一点得了她于祗的意?他怎么这么走运? 而他江听白又差在哪儿了? 马主席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巴黎任教,不过听说快回国了。” 于祗满世界找江听白的时候,郭凡下来告诉她,“你家江总喝多了,我把他扶到了楼上客房休息。” 她心里奇怪,江听白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怎么会在闻家的开业礼上喝多? 难道这酒店他有股份?才会招待得这么卖力? 但于祗还是笑了笑,“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郭凡给她摁好了楼层,“别客气,二小姐快上去照顾吧。” 于祗拿房卡开门后,脱了高跟鞋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江听白睡觉很怕吵。 他听不得这些细碎的响动。于祗有时候回家晚了,她洗漱完,都会放轻声音进卧室。 但江听白一定会醒来,“你们律所是艺高人胆大吧?就敢这么违反劳动法?” 于祗只好说,“抱歉,影响你休息。” 后来她每次加班,江听白干脆就到客厅里等她,他说反正最后也会被她吵醒,不如等她一起睡。 江听白撒手撒脚地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 他酒品其实很好。喝多了也不吐的,不哭也不笑,就是安静地睡着。 司机发信息来问是不是可以回家,于祗一看这情形怎么都回不了了。 打电话让他先走,明早再来接他们。 于祗拍了拍他的脸,“江听白,你能睡枕头上去吗?” 就他这么横着,霸占了三分之二的床位,她还怎么睡啊? 横不能真跟丫鬟似的站旁边照料他大少爷一夜吧? 但江听白没有给她回应,看来只有她亲自动手了。 于祗直接跳到了床上去,两只纤细的胳膊架在了她那位身高一米八七的丈夫的胳肢窝里,“咿”的一声她开始发力。 收效甚微。 江听白大概挪动了五毫米,还是肉眼不可见的那种。 但在于祗心里应该是变了点位置的。 好了,别管。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于祗准备再来一轮。 但她还没准备喊麦给自己鼓劲的时候。 江听白长臂一伸,将她抱在了怀里。 于祗挣了两下,“你醒了?醒了就自己动。” “自己动?” 江听白缓缓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醉话就是,“那你坐上来。” 于祗:“......” “我不是要......” 江听白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但我是。” 清冽的酒香混合着烟草气味被强制送进于祗口中。 她试了下偏过头,但下巴被江听白的手指牢牢掐着,于祗根本动不了。 他很少吻得这么急切又烈性。 不知今晚又是怎么了。 于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她扑腾着手脚去推他,却又被江听白反手制住。 他吻上她的耳垂时,于祗才得救似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猛吸了两口气。 但很快又被另一种刺激给取代。 她很怕江听白舔她耳后根,那一带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于祗原本推拒着他的手一下子就收紧在了他的背上。 但江听白突然说,“他也这样吻过你吗?你也是这么抱着他?” 于祗:“?” “我哪里不如他了?” 于祗:“?” 救命! 他在说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7 21:22:16~2023-02-28 21: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在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纸婚 ◎那么你一直监视我?◎ 这个晚上做得又狠又凶。 于祗处处讨饶, 但江听白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倒越不留情。 纸婚 第38节 她实在是受不住他这副混样,他每一次更深的用力,都像一种无声的控诉和袒露。 至于他在宣泄些什么, 于祗猜不出来, 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她对江听白的了解未免太少。 第二天上午醒来, 于祗没有惊动他。 她用酒店的便笺给他留了字条:“我去澳门出差半个月——于。” 是昨晚才接到的通知, 权立手上一个合作了很多年的跨国集团, 要在澳门并购一家规模同样不小的企业。律所每年都收人家一笔高昂的法律顾问费,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派得力团队到去把关的。 权立既有心把自己的爱徒提成高级合伙人,这样名利双收的案子肯定少不了带上于祗。 眉姨一早就把于祗的行李箱送到了酒店。 于祗洗完澡以后, 换了一套prada的浅灰色西装和中长半身裙。以权立雷厉风行的作派,今天一到澳门就是要连夜开工的,要么就是和对方的律师团队碰头。 她简单化了一个淡妆, 对着镜子戴耳钉的时候才摸上耳垂,就疼得倒吸口凉气。 于祗翻过来看了看,半弯鲜红的牙印还促狭地留在耳根后面,是昨晚江听白咬的。 于祗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要开门时她又顿了一下,像被什么绊住般, 生生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一想起半个月见不到江听白,心里头还……挺不是滋味的。 但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一走三年,她乐得清闲。 陪着老于去上香的时候,没少暗暗求他晚点回国。 于祗握着箱子的手一松。 她又鬼使神差地走了回来,房间里光线昏暗, 只有一盏廊灯发散着微光。 江听白干净利落的面部线条一半都深埋进枕头里, 平时冷峭的眉眼也弱化了三分, 侧脸看起来竟还有点像没出校园门的大男孩。 她把被子扯下来些,俯身凑到他耳边说,“我要去机场咯,你还不起来吗?” 江听白烦躁地皱了一下眉,“别吵。” 于祗:“……” 刚涌出来的温情一下子就被堵回去了。 高朗开了车接她一道去机场。 “昨天是w.f酒店开业吧?”高朗递过来一个wagyukami的橙色纸盒,“你们小年轻还是贪玩啊。” 于祗接过来,“高律,您可真周到。” “知道你大小姐吃不惯飞机上的东西。” 高律给她带的是一份和牛经典菲力三明治,这是他家的招牌,肉质鲜嫩多汁,三明治煎得很脆,还有于祗每回必点但又不敢多吃的黑松露薯条。 她喝了一口咖啡问,“您特地去三里屯买?” 高律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大早去买的,昨天女儿从上海回来了。” 高朗很疼她女儿。 可他太太和他离婚以后,总拦着不让她女儿来北京看爸爸,父女俩一年难得见几回。 于祗微微吃惊,“那这时候老大让你去澳门,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呀?” “她是来找她男朋友的,小丫头才高一就恋爱,”高律很有几分无奈又溺爱的,“我总在她身边,啰啰嗦嗦的,反而招她烦呢。” ......高一jsg。 确实是早了点儿。 于祗想起她读高一的时候。 那年外婆把她接到了上海去住,暂时脱离了老于的严苛管教和北京一场接一场的饭局,算是过了两年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用再坐在她爸妈中间,穿着蓬蓬裙对每一位叔叔阿姨礼貌地问好,听他们强行找出一些她身上的每一样优点来,轮流举起酒杯夸个没完。 但她毕竟从小在北京长大,乍然到了上海,身边一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难免会不适应。 于祗读的是贵族高中。 上海这边的小女生们喜欢搞小团体,下了课总要约上那么一两个玩得好的,一起坐车回自己家别墅里写课后作业。 于祗每天放了学,都会故意在教室里磨蹭上好一阵子,用来掩饰她没有伴同进同出的落寞。 说起来奇怪,有一阵子她总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挺拔修长,就静静地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眉眼忧愁地望着她。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又不见了。 后来她到纽黑文读研,梦见在上海读高中时的日子,总会有那一道影子在。 北京飞澳门大约是三小时五十分钟。 于祗他们一行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正是这座城市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她脱了外套折在手上,南杉集团的车早就在机场外等着,司机为他们拉开车门,“权主任,高律师。” 南杉的行政处给他们订的酒店在氹仔岛的the londoner,环境倒还过得去,就是这个景点太多人打卡,尤其大堂下车点能拍到大本钟的那个机位,没点闹中取静的功夫在身上真受不了这份吵嚷。 于祗知难而退地自费入住了清净些的伦敦人御园的梅费尔套房。 每层只有四户,八楼还有私人游泳池,和自助的鱼子酱pancake. 半小时前她刚跟权立说完换房间这个事。 lily就在一旁非常具有戏剧张力地说:“亲爱的,刚才酒店管家说了,那个套房只提供给金沙黑卡vip住,仅供特邀会员入住。” “噢,是吗?” 于祗装作才知道这回事一样,“我好像就是他家的黑卡会员。” lily:“......” 有时候该给lily这些人看的脸色也要给,省得她们不知好歹总在于祗面前没轻没重。 权立让她六点下楼,晚上在誉龙轩吃饭。 于祗应了声好就回房间了,她把手机插上电,有条江听白发来的微信。 江听白:【要去多久?】 于祗:【少说半个月。】 江听白:【没我你能睡得着?带了安眠药没有。】 于祗:【上次是个意外,不要总提起来。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听白:【很明显家里有监控。】 所以他在上海的时候,半夜还在盯监控?怎么听起来那么变态? 于祗又低下头给他发:【那么你一直监视我?】 江听白看到这句倒不知道怎么回了。 因为这是事实,他在上海住的那个晚上,从十点多饭局结束回了西郊檀宫以后,就一直躺在沙发上出神。 他很想于祗。 在新加坡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忍一忍,或是给她打个电话能挺过去。 但从回国以后,尤其每天耳鬓厮磨的,光听声儿已经不够了。 江听白看着她踢了高跟鞋进门,见没人在家,她也没有那么时刻注意举止了。甩着头发哼着曲儿,跑跑跳跳就上了楼。 他从茶几上拿出支烟,拿铂金细针在烟丝中戳出一个孔,塞了一小截沉香进去。 再点燃吸上一口。 就这么看了大半夜,跟个偷窥狂没区别。 江听白就坐在办公室里,反复考虑着怎么回她这一句,才和他一贯的言行相配。 他也不知道于祗是撞了什么邪,平时像这种话,她都是以长串的省略号结束的。 怎么今天就打破砂锅追着他问到底了呢? 江听白掸了掸烟灰,给她发:【我半夜散了局,看你到没到家。】 于祗刚想回:【那你还挺关心我的。】 但还没点发送。 江听白那边又过来一条:【要你被绑架了,我好早点报警。】 于祗:真是谢谢你为我争取营救时间了呢。 但她没有这么说。 于祗小心地敲出一行字,【你在伦敦谈女朋友了吗?】 于祗在飞机上琢磨了一路。 怎么想,昨晚江听白那两句灵魂质问都不像是对她说的。 什么“我哪里不如他?”,什么“他也这么吻你?”。 首先江听白知道蒋玉轻的存在,但是从结婚到现在,他都没有问过一句关于他的事。那就表示,他对她的过去不在意,甚至是不太有所谓的。其次,他们虽说最近相处的不错,但感情绝对没有浓烈到,可以咬着对方耳朵质问这种事的程度。 所以于祗觉得这个他,应该和他前女友有关。 要么是现男友,要么就是丈夫。 总归是让京城第一牛逼的江总身心受创的那类身份。 按理说,这种可以看江听白笑话的机会,换了从前的话,于祗一定第一时间分享给陈晼,然后笑到捶床。 对她讲不可一世的江听白原来也会被人抛弃。 可是于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也懒得跟陈晼去说这个新闻。 她还有点酸,对方是个什么绝世大美女啊?怎么江听白就能被她给迷倒? 比她还漂亮端庄吗?比她还知书识礼吗?比她还声名淑惠吗? 喂!那可是谁都别想接近的江听白诶。 从小到大多少人倒在了追他的路上啊。 纸婚 第39节 江听白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对这些有兴趣。 他嘴里叼着烟,莫名其妙的,回复于祗道:【你问这个干嘛?】 那就是有了。 不仅有女朋友,还很不愿提起。 看来那位神秘嘉宾给他留下的阴影还不小。 切。 就这么爱她吗? 于祗直接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她气闷地冥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给于祲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直接被挂断。 于祲正在工商联开会,他坐在前排不好明目张胆地接电话,只好给于祗发微信说:【什么事?】 但于祗回:【接电话,很重要。】 他趁上头不注意出来给她回过去。 于祲口气严厉地说:“你最好是有正经事。” 于祗言之凿凿:“你放心,很正经。” “说!” 于祗清了下嗓子,“就是我想问一下,江听白和你在一起读博的时候,有没有女朋友啊?” 于祲:“......” 这叫什么正经问题这个? 于祲气得说,“你自己去问他!没事少烦我。” 于祗:“......” 嚯!把他给牛的。 不知道闻元安看上他什么了。 晚上的接风宴结束,他们一行人就很快投入到了工作中,这个并购案说不上有多复杂,但涉及到的专利大大小小有上千个,繁琐是不可避免的。一些重要的条款,需要双方反反复复的磋商,他们律师就要不断地修改。还有大量需要检查的合同。 南杉集团把酒店的会议室都包了下来。 于祗每天房间和会议室两点一线,除下睡觉就是埋头在堆山填海的文件中,连早中晚饭都尽可能地压缩时间。 这天集团太子爷商郯亲临现场来审查进度,忙得头脑发昏的于祗,她闭着眼睛把他当成了送咖啡的服务员。 她敲了敲桌,“就放这儿吧,别洒合同上。” 权立小心打量了眼商郯的神色,想要出声却被对方给制止了。 商郯唇边抿着淡笑,真就倒了一杯咖啡,“那你小心烫啊。” 于祗头也没抬的,“谢谢。” 完全没注意到她面前站了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商郯把她的笔抢下来,“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 于祗听着声音有点耳熟。 被突然打断工作的她,微微露出不悦,蹙着一双柳眉抬起眼。 又在下一秒笑出来,“商郯,你不是在la的吗?” 权立和高朗互相对视了一眼,于祗这丫头,当真是富贵圈里的一张王炸。什么公子哥儿她都认识,而且看起来都关系匪浅。 商郯看了眼身边一干老臣,对他们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绯闻女友于律师。” 于祗起身解释,“我们只是相过亲而已,没有什么绯闻。” “应该是差一点结婚。” 商郯又很全面地补充了句。 说实话这件事他一直没能搞明白。 于祗还在yale读研的时候,两家是明着撮合他们的,商郯自己也对于祗有意。 他还专程飞了几次纽黑文和她约会,于祗虽然没有挑明,但他能感觉到她并不排斥他的到访。 可后来他爸妈就不再让他去了,也不明说是为什么,就只说会为他重新物色过一个,让他别惦记于祗了。 于祗不归他惦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8 21:35:38~2023-03-01 23:5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1116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jsg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纸婚 ◎江总好会!车上play◎ 商郯加上了于祗的微信。 他们香港那本地人的社交, 都习惯用whatsapp来完成。whatsapp和手机通讯录是相通的,只要对方的号码存在你的通讯录名单里,就可以免去手动添加好友这一步骤,是一款私密性比较强的聊天软件。 于祗在美国读研的时候, 倒是常会用到, 回国以后就直接卸载了。 因为她不需要和任何人联系, 她一离开了北京, 就过得极其自我, 甚至自我到了不必参加聚会。 有不少在美国东海岸读书的公子哥儿, 想要约她出来,但没谁成功过,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打她的主意了。 她本身在留学圈里就是一个隐形又神秘的存在。 除了老于硬塞给她的,要求她必须去见上一面的商郯,于祗才应付了两三回。 她其实已经够敷衍了, 但商郯每次都还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挺愉快,于祗也是哭笑不得。 所以当商郯点开微信的时候,于祗都怀疑他是现学现下的。 当天晚上他就发来一个餐厅地址约她吃饭。 其实于祗手头上负责的核心工作,都已完成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扫尾的, 由高律亲自带人在那里盯着进度。 连轴转了一星期的于祗只想单独过一个不被打扰的周六晚上。 她以晚上想早点休息为由,拒绝了商郯以后,换上泳衣去八楼游了两圈。 于祗掀起泳镜趴在池子边翻着手机。 商郯把他们中午一起吃工作餐的照片发在了ins上,于祗穿了条白色收腰蕾丝裙,笑着歪头在他身边比了个耶,和穿着笔正西装的商公子比像差了一辈儿似的。 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 是南杉集团太子爷新交的, 还在上大学的小女朋友。 才发出五个小时就收获了上千赞。 连陈晼都在底下发评论说, 【为南北“未婚夫妇”碰杯!】 还有商郯那群,在洛杉矶的狐朋狗友,统一成队形的回复都是:【我们都是土狗,爱看破镜重圆。】 于祗骂骂咧咧地退出了ins。 然后在她们的群里发:【la都是一群什么人呐?】 闻元安:【是群有钱还有点病的人,你和商郯哪里有镜可圆?】 于祗发了个抱拳的表情:【我身边总算有个正常的。】 闻元安立马甩出了一大波恶评截图。 是她刚写完出版的一本新书,但刚一发售,就被喷子们群嘲太装腔作势。 骂得最轻的,应该还就是那一句,“我不敢相信,师大博士就这水平?” 于祗在群里安慰了她几句。 但都不如陈晼的发疯文学管用。 陈晼:【是朕!执意要看闻才女写的诗集,是朕爱她的文艺腔,是朕让出版社给她开后门,他们为什么不恨朕!】 闻元安立马发了个蚌埠住了的表情。 于祗:【你为什么不直接发语音?】 闻元安:【于祲来接我下课了,我们要去吃法餐啦。】 于祗:【我yue!】 陈晼:【前男友约我吃饭,我已经在路上了。】 于祗:【再yue!】 闻元安:【吐个没完,怀孕了吧?】 陈晼:【暂时还怀不了,他们俩戴套的。】 闻元安:【你怎么知道?】 陈晼:【上次龚序秋坐江总的车,他说后座摸出两个套来。】 闻元安:【江总好会!车上play.】 于祗:【......】 于祗点了一份套餐让管家送上楼。 就是很多人推介的那几道,daniel sorlut生蚝,烤北海道带子,慢煮羊肩肉,香煎鹅肝西多士,还有一份琵琶蝦意式烩饭,甜点是青柠雪芭。 酒店管家手臂上搭着白餐巾,给她倒上一杯dunn vineyard的petite sirah,道了声慢用就从房间退了出去。 于祗凑到酒杯边沿轻嗅了下,这款酒闻起来是并不甜美的白芝麻味儿,但静置后又有美国酒非常经典的奶香。 纸婚 第40节 她对着一整桌摆盘精致、卖相也算上乘的菜品,只动了两下叉子,就提不起了兴致,明明也没吃多饱,但就是蔫头耷脑的觉得这顿饭少了点什么仪式。 可能是缺个嘴欠儿的江总在一边挑刺吧。 近来他们常在一起吃晚饭。 江听白说他三年没回国,已经不知道北京哪家餐厅还能入他眼,于祗就和他一家家去试。 因为江总有意要把云栖园的主厨给换了。 但与其说是试菜,不如说是砸场子。 江听白总能吹毛求疵地说出每一道菜的短处来。 比如,他会对着一道刚上来的松鼠鳜鱼说,“这个造型就......非常的excuse me.” 还会在吃了两口本帮菜里的代表作草头圈子后,“就这猪肠子吃起来吧,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以及在尝过一盅佛跳墙后,“这个盛汤的瓷盅虽然选得有点相煎何太急的意思,但味道还是很浪子回头的。” 于祗都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多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分辨起来你又会觉得很贴切的形容词。 她每回都低头笑着吃完,江听白总会撇她一眼,“于二你小心憋出内伤来。” “我哪儿笑了?是这汤好喝。” 于祗也一定不甘示弱地否认。 江听白抽张纸巾给她擦嘴,“没指望你能承认你仰慕我。” 那一次,是在园子里吃饭,于祗没有反驳他。 她从热气腾腾的汤底里抬起头,隔了白雾袅袅,和亭外杏花树摇落在石桌上的繁叶疏影,顶着人间烟火,对上了江听白水波澹澹的目光。 当时亭边有一淙溪水潺潺流动,于祗明白地看见,江听白的眼睛里,也像有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 于祗给江听白拍了张图片发过去。 从他们上次没聊透前女友这个话题,不欢而散以后,两个人谁也没给谁再发过一条微信。 她没等到他的回复,却等来了道门铃声。 于祗放下手机,走过去,直接打开了门。 门口的男人也不料她会这么快开门,修长的手指扶着门框打算继续摁铃。 江听白愣了下,他咳了声,尴尬地收回手,“你都不问是谁就开门的吗?” 于祗没想到他会来澳门,脸上错愕的表情从还没开门起就一直挂到现在,她指了一下门上的猫眼,“这个可以看。” 江听白:“......” 当他没有问过。 坐太长时间飞机,给他的智商坐出消费降级来了,说的什么啊都是。 江听白径自走进来的时候,于祗在他背后飞快地抿起唇角笑了一下,趁他转头前又赶紧装平静。 于祗给他倒了杯酒,“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江听白只闻了一下就放在一边了。 他为什么会过来?问得好,但更该去问商郯。 那孙子还挺能炒cp,不就四五年前横跨东西海岸找于祗约过两次饭吗?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更新的都是什么狗屁状态啊!ins是facebook旗下的软件就能成为他心目中的法外之地了是吗?不知道于祗早就已经嫁人了? 下午江听白还在和郭凡一干人等打高尔夫。 龚序秋架了条腿仰靠在椅子上,翻着手机突然笑道,“商郯看着跟于祗她小叔叔一样。” 还忍不住损上一句,“岁月对他,何止是杀猪刀啊,简直就是屠龙刀。” 江听白也扔了球杆坐过去,“他以前还想娶我家于二,谁教他这么做白日梦的?” 龚序秋真懒得听他吹,“你也就在我面前的本事,见了人于祗,你敢说一句是你家的吗?” 江听白挑眉,“我告你,她已经疯狂地爱上了我,你信吗?” 龚序秋把照片怼到他面前,“我不太信,看着商郯和她还更亲近呢。” 江听白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他用力脱下手套,摔在桌子上,拿起手机就走了。 龚序秋在身后喊,“你去哪儿啊老江?” “机场。” “......” 江听白这人嘴特别刁。 于祗一猜就是是这酒不合他的口味。 她把柠檬水给他推过去,“你将就喝点吧,我猜飞机上你也不好受。” 江听白抬眼看她,一路上的疲惫从见到她起就散了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祗重新坐到他对面,“我哥以前跟我说的呀,你们每次回伦敦,你下飞机就要睡很久。” 江听白的毛病不老少,不爱坐飞机就是其中一样,尤其是,三个小时以上的长途飞行。 “没看出来——” 于祗眼神无辜地看向他,“什么?” 江听白懒散地喝了一口柠檬水,“从那时起你就开始关心我了吗?” “......” 于祗指了下餐盘,“还是先吃东西吧。” “比去年我来这的时候,这厨艺还要更差劲了,”江听白只吃了半个生蚝就皱了皱眉,“我还以为就那种水平,已经没有退步空间了。” 于祗强忍着笑,“江听白——” “说。” “你教我怎jsg么骂人吧。” 江听白:“......” 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找不到证据。 于祗重新低下了头切她的鹅肝。 这几天她的食欲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这么种可疑的情况。 吃过饭,江听白拿出一份档案袋给她,于祗问,“这是什么?” “是我在读博期间发表的所有论文,每一份都有具体的时间可以考证。” 于祗还是不懂,“所以要查什么?” 她从没怀疑过江听白学术造假。 “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博士毕业,至少需要发表两篇到三篇以上的sci论文,写出一篇顶尖水准的论文少说要半年时间,按这个体量来预测时间的话——” 于祗等着听他的结论,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武断地把他这种行为归类为吹牛逼,而是很认真地聆听着。 她对江听白的包容越来越没有限度。 这才是最可怕的。 然后她听见江听白说,“我是没时间谈恋爱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1 23:51:43~2023-03-02 23: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纸婚 ◎没人受得了。◎ 这时天色.欲晚, 或深或浅的晚霞将整片氹仔岛的天空,照得艳艳一片。 于祗握着刀叉的手停在原处,难道江听白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力证他没有女朋友? 这未免小题大做。 她送了片鹅肝入口, 有淡淡的栗子清香在舌尖萦绕, “你是要跟我说这些?” 江听白点头, “我不喜欢被人误解。” 于祗简单喔了一声, 然后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的, 大起胆子学着江听白的样, 几不可闻地说出句,“我还以为你想我了。” 江听白端起水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被晃动的水纹折射出银白的微光。 他分不清,于祗是存心逗他, 还是又想看笑话。 再不然,就是陈晼那个疯丫头,又给她出了幺蛾子要来探他的虚实,于祗才会说出这种话。 但江听白还是顺着咽柠檬水的弧度轻滑了下喉结。 “别想太多。”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于祗摊了摊手,一脸慧黠的, “调节气氛而已。” 江听白:“......”就知道。 于祗见他只拿了这个档案袋。 她不由地问,“换洗衣服呢?” 纸婚 第41节 不论春夏秋冬,江听白每天都会洗澡换衣服,而且香氛固定就是那么两种。 江听白说,“等下去买。” 果真是空着一双手来的。 他什么都没带,吃饭完于祗换好衣服和他出了门, 步行到了四季。 在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 一群背着包的高品质旅行团成员涌进来, 把于祗逼得不停往后躲。 刚下电梯她还勉强能应付,等到了大门边,于祗被眼前的情形吓住了。 大批系着五彩缤纷色系丝带的大妈们,手里提着购物袋,像抢购超市里的打折蔬菜一样往前台冲。 看起来富有且粗犷。 于祗正不知往哪儿躲的时候。 江听白伸出手臂将她捞在怀里,像避难一样,抱着她暂时缩在了柱子后边儿。 于祗想,她会一直记得这个晚上。 赌城的珠光宝气透进the londoner的每一道缝隙,延续一场纸醉金迷的美梦,天边的月亮刚伸了个懒腰,江听白下巴上硬而短的胡茬摩擦着她的额头。她闷在他的胸口,眼见窗外始于青萍之末刮起的一阵微风吹开了霾云,忍不住偷笑了下。 “抱够了没有?” 江听白忽然出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于祗的手已经环到了他的腰上,她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于祗抬头说了句抱歉,“我怕我会被她们挤到。” 江听白从来都学不会“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这样基本的交际礼节。 他都是直接挑明的,“你就直说你想抱我。” 于祗说,“也许下一次吧,我会的。” “......” 把全澳门的奢侈品商场放一块儿。 应该都不如四季人流量大,一直到晚上八点多,lv那边还在排队结账,人均手里拿了一只老花包。 江听白是从来不会往人多的地方挤的。 而且在穿衣服这方面,没有他吃东西那么挑。 只要是贵的,第一下看过去能入眼的,尺码合适的。 江听白都直接扔给sa刷卡。 于祗在chanel给他挑了件白t,和左侧胸口勾着朵白色五号标志的,cruise度假系列的黑色针织开衫。 她顺便拿了一只带手柄的黑金化妆盒包,用来装出差时的护肤品,正好她想换掉那只prada,在小羊皮和荔枝皮之间,她选了也许不那么耐磨但好看的小羊皮。 主打的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 结账时一共是二十八万六千。 江听白刚要递卡过去,被于祗拦了一下,“刷这张运通黑卡,消费高于5000可返2%。” 江听白笑了下,“看不出,您还挺会过的。” “虽然但是,这张也是你的卡,whatever.” “.....” 后来江听白已经想要回去,在走完the londoner 通往the venetian的长廊后,于祗忽然说胃有点不舒服。 江听白腾出拎购物袋的手,给她揉了片刻,“那这样你有没有好一点儿?” 于祗指了下大运河的方向,“去安德鲁买盒蛋挞会更好。” “......” 江听白敲了下她额头,他的指背凉凉的,“心眼子真不少啊于二。” “哎呀,好疼。” 江听白牵起她的手往河边走过去,“没用力,你别装。” 但这家蛋挞店实在太多人排队,凡是来澳门的,应该没有谁会不买两盒过嘴瘾。 澳门湿热的天气,就注定了人堆儿里的气味不会太好闻,于祗瞧着江听白那副别扭的样子,从包里拿出条手帕折成方块捂到他嘴边。 江听白闻着沾了她身上那股香甜的方巾就有些心不在焉。 要命的是于祗还朝他笑,“辛苦你再忍一下,老公,很快就到我们了。” 他没有说话。 却迅速地别过头看向另一侧,江听白真的很怕自己,会在这时候忽然原形毕露的,揽过她的腰狠亲上去。 江听白分不清她的姿态是不是故意摆出来的。因为她在人前装模作样惯了,但于祗的乖却是千真万确的。不乖的人不会几十年如一日的听家中摆布。 她的眼神是乖的,说话也是柔声慢调的乖,生气也像在撒娇。连裙子上的纹路样式都是最乖的那一种,这份乖像熨帖着他这颗心细雕精琢出来的,每一笔浅吟低眸的神态都让他回味不尽。 他们排了近半小时才买到。 于祗怀着报复心理,一口气要了十多盒。 然后让酒店服务生拿去,挨个敲房门,分给他们律所的同事吃。 于祗人刚回房间,高律就让她把第三十五份合同的第四、十三、十六条协议都再修改一下,明天早上发给他。 她打开电脑,盘腿坐在地毯上就开始忙活,要改的还不少。 江听白给她倒了杯水就去了洗澡。 等他洗完于祗还在字斟句酌的,眼睛钉在电脑屏上,右手时刻滑着鼠标,不时还查阅一下相关法律条文。 江听白系着浴袍,松松垮垮的,露出紧实的线条。他就坐在于祗身后的沙发上,两条腿分开着,将他瘦弱的太太围困于当中。 他俯低身子凑近了她去看,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头晕。 于祗不用偏头就能感觉到江听白的脸就贴在她耳边,不会超过三寸,他身上那股子似有若无的白茶香不停往她鼻尖里钻。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明显热了起来。 “这个单词拼错了。” 江听白低迷的嗓音近在咫尺,他指出来说,“应该是p-a-t-e-n-t,invention patent——发明专利,而不是p-a-t-a-n-t.” 于祗一只手扶着电脑边缘把头偏了过去。 她闭上眼略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的于祗,你今年二十七了,也到节点了。跟庵里的姑子似的,守了这么些年的清规戒律,该放纵的时候要放纵一下,要不然会出毛病的。 何况江听白又不是别人,是你的丈夫,法律赋予你睡他的权利。 于祗想起身去洗澡时,才发现她被江听白给裹在了中间,她拍了一下他的小腿,“你收一下,我去洗澡。” 江听白侧了侧腿,“当心,浴室里有一点滑。” 于祗绕过沙发走到衣柜边,“知道,我已经在这住里一礼拜了。” “那要再摔倒就更丢人。” “......” 于祗边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了条细肩黑色吊带裙,“我jsg会特别注意的。” 江听白看着灯光下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她弯腰在行李箱里找衣服时,从低垂的领口里露出的姣好的半圆。就觉得身上这股燥意来得有理有据。 他从茶几上摸了包烟,抽出来一根,塞了段沉香进去以后,正要点火时,发现身上压根没带打火机。 于祗看他烟瘾上来,只能趁着她洗澡赶紧抽上一根,但摸遍了又没火的样子很好笑。 她从茶柜边拿了小盒火柴,走到沙发边坐下,取出一支来轻轻一擦划燃。 然后用手半弯成个圈,拢着火递到他的手边。 江听白本受不了她这副温顺模样,天底下就没有男人受得了她这样。 她竟还自己送到面前来,如果不是知道于祗对他素来是假戏真做的,他真的会以为这是勾引。 彤红的火苗在火柴头上簌簌跳动着。 江听白瞳孔里也像有两簇火,越烧越旺,他随手把夹着的烟扔了出去。 然后骂了句“妈的”,也不怕被烧着,伸手捻灭了于祗手里的火,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于祗被他压倒在沙发上,江听白的吻一碰到她的耳根,她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连思考他为什么这样的时间都没有,只有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朝她涌过来。 直到一道不期而至的门铃声响起。 “有人来了,”于祗冰凉的小手环上他的腰,“我去看看。” 江听白倒抽了两口凉气。 他粗喘着顿伏在她的肩上,“他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于祗轻笑一声,“你倒是起来啊。” 江听白低了低头。 他这才注意到她被褪下来的肩带和胸衣,还有被他推到腰际的,层层叠叠的黑色裙摆,以及于祗那只白嫩的小腿上挂着的底裤。 这还怎么去见人? 他拿件衣服裹住她,“你躺着别动,还是我去开门问问。” 来的人是商郯。 他和香港这边的哥们儿在半岛吃宵夜,说起晚上约于祗吃饭被她拒绝的事,桌上一圈人都怂恿他晚上再去试一试。 也不光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京圈和港圈的公子哥儿们你来我往了多少年,虽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彼此总是憋了一股要决出一番高下的心思。 要是商郯能追上于祗,尤其是在她已经嫁了江家的情况下,无疑是打了个翻身仗。 自己不敢做的事,撺掇别人去当这个出头鸟,看一出戏也好啊。 商郯倒不是看不出这些人的目的。 他就是不甘心,再精明的人钻了牛角尖,撞了南墙也不一定回头。 江听白看见是商郯站在门口。 纸婚 第42节 他伸出大拇指腹在唇上擦了把,将刚才蹭上的于祗的口红抹下来一小团后,又如数揩在了他浴袍的领口上。 等江听白再打开门时,商郯一眼就看见了那道极其暧昧的口红印,在他的白浴袍的领子上。 江听白不胜其烦的语调里,又掺杂了些哑意,“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商郯这还是第一次江听白,以前都是,在杂志上看过他照片而已。 这个年少时很是张狂,在接管集团后,又隐匿起行踪,低调得不像话的江公子。比他想象中要更无礼多了。 他那问话的态度,对待上门的客人别说是敬语,连主语都省略了。 就是那种明知道对方是谁,但却不屑叫他的大名,懒得多说一句废话的傲慢。 于祗这么温柔一个姑娘,嫁给这种人她能处得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2 23:39:17~2023-03-04 00: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糖嘞_、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纸婚 ◎他还拿上乔了呢。◎ 既然江听白把谁也不认识谁的戏码演这么透。 商郯再要称呼江公子, 或是江总,不是明显落了他下乘? 他也装起了傻,仿佛从没见过江听白的样子,“那你又是哪位?” 有意思。 江听白抱着双臂, 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连我都不认识——” “你他妈敲的什么门?” 没想到他下一句是这个。 商郯:“......” 商郯今晚出师不利, 他不欲再和江听白纠缠下去, 往里面眺了一小眼, “于律师在里面吗?这阵子她辛苦了, 是给她买的宵夜。” 说完他就把牛皮纸袋给他递过去。 江听白瞥了下纸袋子上的封签。 还是万利的咖喱鱼蛋面,于祗来澳门就好这一口。 姓商的这小子没少下功夫琢磨怎么拐他媳妇儿。 他伸手扶着脖子扭了一下, 一副酸痛样儿,“我和我太太办一点正事儿,你就放门口吧。” 商郯:“......” 首都人民已经开化到了, 这种事情都直接讲的么? 商郯递过餐袋的手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到酒店管家过来拿衣服。 酒店的工作人员这几天,老见着商郯生出入上下, 一声商先生叫得很顺口。 “商先生,晚上好。” 然后酒店管家又对江听白说,“我按于小姐的吩咐,来取她需要送干洗房的衣服。” 江听白取了个手提袋给他,“明早十点前务必送来,噢还有——” 管家又回过头, “您还有什么事?” 江听白这才接过商郯手里的袋子。 他一并塞到了管家怀里, “拿去扔了吧, 我太太她从小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最好扔远点,这味道闻着像过期五年的鲱鱼罐头。” 管家:“......” 商郯:“......” 商郯推开酒店管家要上前和他理论,说他怎么能这样没礼貌,但江听白已经把房门摔到了他面上。 江听白嫌恶地拍了拍手就进去了。 于祗人早已不在沙发上,去了浴室洗澡,这番动静她一点没听见。 她边往发梢上抹精油边走出来,“刚才谁敲门?” “拿衣服去干洗的,还有那个商什么......” 说到这儿江听白故意停了一下,他想看看,于祗听见他的名字是什么反应。 但于祗真的没想到商郯会大晚上来找她。 她习以为常地把手心里多余的精油,抹在江听白额前散落下来的发尾上。 不知道他又为什么不说了,她撤回手,仰头对上江听白漆黑的眼。 江听白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盯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三秒、五秒。 他忽然间想起来,那商家的不知打哪儿见了于祗的样貌,说她面相中的财帛宫有主福运之兆,对夫家有大帮衬。 香港人信这个,不过三五个月之间,就派人和于家接触。 江听白难得给江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跟他爷爷说如果于祗嫁了香港,就一辈子不要在他面前提结婚的事。 他的原话是,“江家要是落魄到了这个份上,连个南杉集团都争不过,再传宗接代也没多大意思了。” 江老爷子气得在电话里骂他重女色轻前程。 不管于祗爱不爱他。 走到今天。他们身上的衣角擦在一起,他们发梢是同一种香氛,他们夜半无人也坐在一起。 他终于不必再担心她会坐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当太太,也不用在多看她两眼的时候,故意把脸侧过去不让她发觉,她纯澈见底的目光能容得下他明目张胆的口干舌燥。 江听白收回目视线,他说,“商郯,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见于祗不说话,他又笑,“不是差点结婚?” 于祗倒没见神色异样,“这圈子也就这么点大。” 她停了一会,有些无奈的,“反正婚姻大事,从来也由不得我们自己拿主意的,难道你不是吗?” 江听白暗香浮动地笑了下。 他还真不是,他早有预谋。 江听白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那嫁给我你觉得委屈吗?” 于祗仔细想了好久。 好像结婚以来,江听白也没什么地方对不住她的,他没有太多交际,有着源远不浅的家庭道德责任感。 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 她摇了摇头,“不委屈,那你觉得呢?” 江听白沿着她的下巴摸过去,“其他都好——” 于祗在心里嘁了一声,她都说不委屈了,江听白倒拿上乔了呢。 但嘴上还是柔声问,“您还有哪儿不满意?” 江听白凑过去含住了她耳垂,“你在床上实在是太放不开了。” 于祗的脸烧了起来,“......下一次我尽量改正。” “别下次了,现在就改。” “......” 于祗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江......” “叫老公。” “老公,刚洗澡的时候,我的大姨妈来了。” 江听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吮着她腻白的脖颈,“她也来澳门了?要你去机场接?” 于祗总算摁住了他,不再叫他乱动,“......是亲戚,来倒霉。” 江听白微喘着,“来jsg了什么东西?” 于祗声如蚊讷的说,“女孩子每月一次的。” 她现在信了,江听白不可能有女朋友,否则的话,不会连这种事都不清楚。 江听白出于本能地低头看了看下面。 他喘着气结巴道,“但我这.....我怎么......” 于祗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要不然我借给你用一下?” 江听白没有采纳这个意见,他直接把于祗抱到了身上,“你不如吻我。” 于祗后来又进了一趟浴室,不再洗个澡她根本睡不着。 等她清理完江听白都还仰倒在沙发上平复着心绪。 于祗在床上躺了片刻。 江听白还没有动,她不免担心,“你怎么还不休息?” 他咽了下口水,轮廓鲜明的喉结滚了一圈,“再等一会儿吧。” 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于祗柔软的唇瓣才一吻住他,江听白就有些受不住,大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摁过去。 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纸婚 第43节 原谅他误用庄子的一句话来形容。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你别捱太晚,”于祗缩在薄被里点头,“我就先睡了。” “嗯。” 江听白洗完澡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抽了支烟,抽到一半就低低地笑出来。 * 商郯还没出酒店大门就给郭凡打电话,他们最近因为做生意多了不少往来。 受尽白眼的商公子开口就是,“这个江听白怎么这么拽?他是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郭凡正守在闻元安的楼下,他倚靠在车边,手里夹了根烟,抬头一瞬不瞬盯着窗口看。 他轻勾了下唇角,“这帮京城公子哥儿是目中无人惯了的,江听白就更是了。” 商郯在电话那头说,“你差这群人什么?要一年到头的低三下四围着转,我真是替你冤屈。” “用不着你来替,他们不会一辈子都骑在我的头上,闻元安也一样。” 郭凡含了几分退避三舍的恨意,在这个闻元安又一次对他冷言相拒的夜晚,于祲却被当成上宾被她请进去。 他有的是时间等着,看吹了灯以后于祲是不是还要睡在她身边才罢,他们俩这样多久了? 郭凡还以为,闻元安离了家以后没有地方住,之所以会到这来是于祗的好意。 她们一起长大,平时也走得近。有什么事情不会瞒着彼此。 没想到有这么多鬼心思在,这边把订婚戒指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他脸上,那一厢就和于祲暧昧不清了。 这就是自诩清贵的上流人家的公子小姐们。 闻元安岂止是不把他当回事儿,简直要把他变成个笑话才甘心。 郭凡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他眼里满是血丝的在这里站了大半夜,吹过来的风里都像有他们俩赏的耳光。 打得他的脸生疼。 直到他的秘书来请。 邹秘书说,“郭总,明天上午还有场招标会,我还是送您早点回去吧。” 郭凡瞧着那盏灯是不会熄了,没准人家,情到浓时就喜欢开着灯做呢。 他扔了手里燃了一半的烟,低头踩灭了,“你说元安她,会像推我一样推开于祲吗?” “还是也不顾了大小姐的脸面,在他跟前宽衣解带,伺候于祲到床上去?就只跟我摆弄她的身份对吧?” “我送她什么都淡淡的,她不爱钱,不争珠宝不要房子,归根结底,她是看不起我这个人。” “怎么一个两个都他妈那么爱装清高啊?” 邹秘书跟了他多年,郭凡的心事他大约也知道,“那您还娶闻小姐吗?” “我得娶她啊,”郭凡极阴沉地笑了两声,他闭上眼缓缓转动脖子,“不娶怎么行?” 邹秘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太了解郭凡的性子,但他还是想为在他眼里泉水般清甜的闻小姐说句话,邹秘书看着他的脸色,“其实简家那位也有些来历的,为什么就非得是元安小姐呢?” 郭凡脸上微微笑着,眼神却冰冷的没有温度,“当然是因为我爱她。” 这时候过来一个扫落叶的保洁员阿姨。 她拿笤帚指了圈满地的烟头,“小伙子,要人人都像你这样的话,小区的卫生还有搞头啊?” 郭凡说了句抱歉,从钱包了拿了几千块钱给她,“辛苦您打扫一下。” 保洁阿姨拿了就笑眯眯的走了。 邹秘书却知道不好。 果真郭凡上车后就吩咐,“别再让她在这儿上班了。” “郭总——” 邹秘书忍不住为这位阿姨担心,“她一看就外地来的没什么本事,可能好不容易才找上一份工作,这么断了人家饭辙是不是太......” “那你就断你的!” 郭凡猛地大力拍了下方向盘,脸上露出鲜少有的阴毒粗暴:“这么喜欢当活菩萨,明天去找个庙把自己供着吧,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4 00:53:00~2023-03-05 19: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纸婚 ◎不能漏了馅。◎ 闻元安在北京的春夏之交里过了一段流光溢彩的日子。 那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浓雾作雨的哀愁, 她一生仅有一次的不顾一切的莽撞劲儿,好些原本漂浮在脑中,四海为家的,时刻作乱生事的情涌, 不停翻滚着的要她走到于祲身边告诉他, 其实我从没有做过这么出格胆大的事情。 可是为了你的话, 好像什么都可以。 但这些话闻元安到很后来也没机会说。 在一起时无须多言, 分开以后多言无益。 于祲是情场里的老手, 他是一个比她要成熟理智许多的爱人, 永远能把握的好分寸。 闻元安就在他这些恰到好处的尊重,和撩云拨雨的江水为竭之情里, 觉得自己好像爬上梯子摸到了星星。 导师那天把她叫去办公室。 闻元安敲了下门,“大周五的您找我?” 老院长横了她一眼,“周五没事儿我就请不动你了?你多少天没见你导了, 上周还说要去我家借书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闻元安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有事您就说吧。” 老院长在一叠厚厚的打印纸上敲了两下,“这是你交上来的东西,自己先过目了一遍吗?” “没有。” 闻元安老实说, “已经提交到了您这儿的论文,我绝不会再打开来看它的,这是身为读博人最后的倔强。” “......” 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 每次交给了她导师之后,要是又再打开邮箱来检查一下的话,一定会有各种问题出现。 而且还没办法修改,那不如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选择闭上眼不看。 闻元安问她说, “怎么?写得不太好吗?” 但她导师说, “不,写得太好了。” 闻元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老太太搞什么欲扬先抑,我还以为又要拿回去改呢。” “写得这么好,打算发哪里?” 老院长就靠在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她,“《儿童文学》还是《少年文艺》?《读者》中间有一栏是个笑话合集,我看你的论文放进去蛮合适的。” 闻元安:“.......” 但她导师还在喋喋不休,“让你研究白居易的诗歌,没让你写他混乱的生平,大家也不想知道他府上养了多少家妓,每三年换一批鲜嫩货色,和元稹有什么甜美爱情。看看你自己论证了些什么,说元稹写《酬乐天劝醉》——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说到这里老院长又敲了敲笔,“几百年来,这首诗的定调就是描写友谊!” “可你怎么写的啊?说元白二人是长安红灯区烟花之地的终身vip会员,成天耳鬓厮磨,他灌醉元稹,是为行不轨事,情意早已跨越了朋友的界限成为惺惺相惜的伴侣。你是唐朝娱记吗?” 闻元安边翻开自己的论文,指了出来,“那不是这一大段都要删掉?” “这样的无效论述有什么不能删的?你家里的剩菜不是每天都扔的吗?” “......” “我写的时候还挺有激情的呢,”闻元安还很有些不乐意的,“以为会是大震学术圈的言论。”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放一万个心好了,就你这样的论文对学术圈,构不成一丁点威胁。” 闻元安收进包里,“初稿嘛,我再拿回去修改。” 她导师年轻的时候就是院里一张铁嘴,“是初稿啊,我拿到的时候以为是草稿,误会你了。” “......” 闻元安拿上被贬得一无是处的论文,半声不吭地离开了她导师的办公室。 这还算好的,上一回老太太直接说她,“我冒昧问一句,你高考.答案从哪儿买的?” 您确实够冒昧的。 闻元安站在电梯里,就以“我是脑子里进了个大西jsg洋才会选择读博”开头,刷了一段长篇大论。 于祲正在和几个地产开发商喝茶。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晚上再详细跟我讲一遍,要坐在我腿上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少。】 闻元安:【我不坐。】 她被于祲那双手支配的恐惧又上来了。 前天晚上就是,于祲抱了她在他的膝盖上坐着,她记得好像是在跟他讲宋词守灵人蒋捷的流亡,时年五十一的蒋捷寄居福善寺,听了一场夜潇雨骤后写下了南宋最后一首挽歌。 于祲的手一直在她裙子底下。 他笑着念出来,“是不是这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闻元安还没有回答他是,就已经进来了,后来呜呜咽咽,她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于祲:【不坐也要做。】 纸婚 第44节 闻元安:【哪个都不来。】 于祲:【做完给你讲个小故事,关于我怎么写完博士论文的,听完你就不会难过了。】 闻元安:【我去吃饭了,晚上是龚序秋的局,他今天生日。】 于祲:【晚点我过去,我现在有事不能去接你,你开车慢点。】 闻元安收起手机准备上车,却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郭凡吓一跳,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 她从台阶上走下去,“你怎么来我们学校?” “晚上龚家的饭局,我们一起去好吗?” 郭凡像以前一样把她的包拿过来拎在手里。 闻元安不想总是拒绝他,从她鼓起勇气退婚,已经推过他太多次,但这人好像总是听不懂。 她说,“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们退婚了。” 郭凡拉住她道,“但是大人不清楚啊,碰见龚家的长辈你要怎么解释?我爸那边我还没说。” “你为什么不说?”闻元安停下脚。 “因为你们家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爸要知道了,”郭凡对着落日斜照皱了下眉,脸上还是那副,永远都为她紧张担心的表情,“他不怎么讲理,我怕闻伯父会有不小的麻烦。” 闻元安隐隐觉得不安。 难道闻总那天在酒店里,和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给她编故事听吗? 她转过身,“比如说呢?” 郭凡语气平淡地像在问她要不要喝咖啡,“那真论起来就多了,凭你什么富贵人家倒起灶来,都是一夜间的功夫,这种事儿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应该从小见得多了。” 闻元安点了下头,“郭凡,那还真谢谢你了。” “干嘛要这么说?我帮你当然没问题,”郭凡从她手腕往下,直到将她一双细滑的小手,全都包在了掌心里,“但你也得配合我啊,不能叫我漏了馅。” 闻元安想了想,到底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她还是不喜欢郭凡碰到她,“那就一起去吧。” 于祗刚从澳门回来不久,下了飞机被权立送到家大概也才一小时,洗完澡就扑到在了床上。 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江听白在澳门过完周末就先回了北京。 他不确定于祗是哪天回来,只是提早回家换衣服,晚上好去给龚公子过生日。 那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都已经提醒了他二百多遍了。 江听白在门口踢了鞋,托声带响地走到沙发便躺下把领带一解一扔,这几天过得浑身不适。 还得端端正正坐在会议室里,听集团那几个老头子为了个把亿的项目争得面红耳赤,生生吵出了瓜分遗产的架势。 一个两个都仗着资历老,眼见着就要来做他的主了,稍有不顺意就抱怨刻薄。 那些混账话他倒是没怎么听进去。 江听白在主位上坐着,一脸的清明奉公和克制禁欲,但脑子里全在想于祗。 他想她伏在他怀里连声求饶的样子。 想她又软又媚地抬起头看他,眼睛水汪汪的,精疲力竭在他耳边断声问,“现在、好了点吧、老公?” 江听白不停吻着她的脸,“乖乖,我好多了。” 想得眼底都泛起一层褪不去的燥热,旁人却并不知道,只看见他手上转婚戒的速度越发快。 江听白拿起手机给她发微信:【明天回家吗?我正好没什么事儿,去机场接你。】 他才刚发出去,“叮”的提示音,就在耳边响起。 于祗的手机就被她丢在了茶几一本摊着的杂志上。 “眉姨?” 江听白忽然坐起来,“太太是不是回家了?” 正拿着吸尘器除螨的眉姨说,“是,比你要早到一个小时左右。” “这种天大的事情,”江听白唇边的笑都快憋不住了,“下次早点告诉我。” 他连踩三个台阶的,大跳式地回了卧室。 于祗就穿着睡裙匍匐在床上,一只白得跟奶冻似的腿还架在地毯上,就这么搭在床沿边睡得正香。 江听白坐到床边上,俯身下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回来就睡啊?不去吃饭了?” 于祗觉得痒痒的,她偏了偏头,“我不去,我要睡。” 江听白的上半身快贴到了她的背上,“今儿可有整只的蓝鳍金枪鱼,给你留了油脂丰厚的大腹。” 于祗还是拨开他,“不吃呀。” “好不去,我们就在家里,”江听白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床尾凳上,“我也睡上一觉,怪累的。” 他将于祗翻了个身,顺势躺在了她身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于祗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他下巴上的胡茬。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江听白一抱她,于祗就要这样蹭几下。 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似的。 江听白把被子往上拉起来,盖住他们两个,窗帘紧闭着,黑暗的卧室里,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加湿器里密密吹出的接连不断的风声。 他往下低了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慢慢贴上她的唇,香香软软的,但他不敢在于祗没睡着的时候,就做些收不住的事。 就像那句“乖乖”。 他只能在彼此都在情致里的时候叫一声,那样于祗才不会怀疑他有别的什么原因。 江听白曾赌过一次,换来的是于祗长达五六年的疏远和漠视,他不想再试第二次。 别瞧她随和好说话,于祗是很会和她不想见、不喜欢的人保持距离的,仅仅维持表面礼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于祗忽然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其余什么也没干,但江听白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感受到,他离爱是这样近。 江听白很拽,江听白没谈过恋爱,但江听白很爱于二,爱的不得了。 他在心里对于祗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5 19:04:08~2023-03-06 23: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年有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荡一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纸婚 ◎行,就骂到这◎ 快到七点的时候, 江听白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地震动,他没有任何反应。 怀里抱了个小姑娘,江听白也没有办法伸手去掐掉,只有继续装睡熟了, 在心里把老龚骂了八百个来回。 于祗比他还先听见。 她推下他, “老公, 去接电话。” 声音还是软吞吞的没什么力气。 江听白揉了揉她的头发, “随他去, 一定是龚序秋打过来的。” “想必有什么急事吧?别是又让你去捞他。” 于祗深吸了一口气, 入鼻全是江听白身上的白茶香,不自禁地闻了又闻。 龚序秋结婚前挺不安生的。 常混在工体那一带的酒吧里, 没少搂着嫩模进进出出,好几次碰上了例行检查,他都跟一帮瘾君子一块喝酒。 警察就把他也给带过去了, 尿检结果呈阴性,简单问了几句话,说在这里关上一夜就能走。 那一夜可不行啊,龚序秋看了一圈那些硬桌长椅,睡上去腰非断了。 总不能熬上一个大夜不睡吧。 龚序秋不敢给他老子打电话, 他肯按规定配合尿检,没有把身份跟工作人员说明,就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他想到了江听白。 一开始江听白顾念兄弟情义还亲自去接他,后来次数渐渐多了,只要半夜电话一响,他都是打完招呼后让司机去迎他出来。 慢慢闹得身边的人都知道了, 有一回江听白局还没散, 龚序秋的电话就进来了, 于祲一看都这个点了就说,“又让你去捞人?” 江听白伸长手把来电摁了,“人有了陈晼,早就收了心,八成是催我们去云栖园的。” 于祗嗯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 “今天老龚生日。” 于祗这下醒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叹气,“早知道我明天再回来。”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去的场合,但除了穿得高贵得体,欢欢喜喜前去赴宴外,于祗也从来没有过第二种更好的选择。 这是长在这地方,无论如何都却不过的人情客往,人人都得依着。 于祗jsg才刚说完,就意识到这么说话好像不是很合适,毕竟江听白和龚序秋是多年的哥们儿。 且还有陈晼那一层关系在,哪怕是她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大喇喇说出来。 她又赶紧解释道,“我绝对不是不想参加他生日宴的意思,就是刚下飞机有......” 纸婚 第45节 “于二。” 江听白忽然出声打断她。 她问,“怎么?” 江听白贴过来说,“我是你丈夫,在我的面前,不用太守规矩了。” 他温热的吐息回溯在她脸颊上。 弄得于祗直发痒,但细分辨,又不知是哪儿痒。 于祗学着老于的语气,“没规没矩是要乱套的!” 江听白的嗓音从容不迫,“无所吊谓,哪怕天塌也有我来收拾。” 于祗心里头陡然震了一下。 好像有话已经堵到了喉咙口,可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想不好该怎么提这一句问。 她腾地起身摁开了床头的台灯。 她单手撑在江听白的胸前,有些突兀的,对上他那双沉静漆黑的眼。 江听白在这束灯光的刺激下,生理性地闭上眼,等他再睁开来时,眼前就是一张艳色四起的小脸。 他脾气不好。 但很难对着于祗这副样子说出指责突然开灯的话。 二人对视了半晌。 于祗才开口说,“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收拾?” “因为你嫁给了我,你闯了祸,我自然得负全责。” 她又觉得这么问不对,“无缘无故的,你干嘛要挑唆我惹祸?” 江听白把她鬓边掉下的一缕碎发轻柔地掠到耳后,“我不喜欢我太太,是一个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的,先不想自己高不高兴,而总是考虑周不周到、失不失礼的,礼教齐全的工具人。” 一瓯昏昧幽黄的光线里,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于二。 我知道你不喜欢穿白裙子,不喜欢装腔作势地念法语书,不喜欢站在客人堆儿里听闲话,甚至出了那扇门,都想装作不认识那群王侯公子,只想一个人过得安安静静,不愿意作为一块牌坊活着。 以后,你可以把贤名儿打碎了,什么都不用管,谁也不敢来说三道四。 其实江听白想说的是这个。 于祗眼里暗暗流动着一点微芒的光泽。 她有些难以相信,“嫁给了你,就可以换这种活法儿的吗?这么放肆。” 江听白语调低沉,“嗯。” 就简简单单一个字,连情感起伏都没有。 却无端端有几分溺爱的意味在里头。 于祗在那一秒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剧烈鼓噪的声音。 尤其是,江听白还伸出指背,从她的耳畔刮过去。 他哑着声儿说,“后悔没早和我结婚了吧?不承认没关系。” “......” 一直到换好衣服,去云栖园的路上。 于祗也还在想着江听白的话。 不是都说,江家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好名声吗?怎么结婚以后还挑着她推翻人设呢? 这事儿除了用江听白一身反骨,见不得她比他在任何地方都要更受欢迎外,好像也没别的理由可以来解释。 然后下车前,于祗自作聪明地挽上江听白,好心对他说,“你放心吧,大家从小就习惯了你的轻狂作派,不嫌你的。” 江听白:“......” 这都哪儿跟哪儿? 两旁的服务生替他们拉开大厅的门。 “老江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龚序秋一看江听白进门就喊了起来。 江听白只从服务员处拿了一杯香槟,遥遥冲他举了一下,侧了侧身对于祗说,“过个生日把他过得不知自己是谁了。” 于祗陪他一起走过去,端着杯香槟,和龚序秋轻碰了一下,“我们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她本来想敬杯酒就走开的,因为这party有些不太对头。 闻元安和郭凡站在一起,正和龚序秋的妈妈闲聊。 反观于祲身边立着简静,而她未雨绸缪的亲爹,于从声笑得满面红光的。 但龚序秋莫名冲她火大道,“于祗你存心的吧?你还撺掇你学长去追陈晼?” 于祗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心想他估计喝多了,没注意到自己多大音量。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了裙摆,也没再往前走,而是低了低头,打算再过去和他说一下情由。 可身边的江听白不好惹,他的手伸到龚序秋后背上狠捶了他一下,故作张望地在他耳边说,“你再吓她一下,我亲自选块风水宝地埋了你信不信?说话注意点儿。” 于祗走过来,“你说秦虞吧?我之前是给了他陈晼的微信,但没有让他......” 龚序秋瞪大了眼睛看她,“还真是你给的啊?他是她前男友,你不知道这事吗?” 但江听白插进来说,“给了就给了,你管那么多!” “......” “你有能耐就把陈晼关起来,一辈子不给她社交的机会。” “......” “否则她身边就不断有追求者,没准人家乐在其中,你一个前夫操这份闲心合适?” “......” 于祗感激地冲江听白笑了一下就走远了。 但江听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都离婚了还那么......” “给我闭嘴!” 龚序秋听见离婚两个字就生气,“你们家于祗都过去了,你就甭显摆了行不行?” 江听白把车钥匙塞进他西装口袋里,“那就骂到这,生日礼物送你家去了啊,这是车钥匙。” 没等龚序秋惊叹完这辆ferrari roma. 江听白就拍了下他的肩膀,匆匆走了,“我去和我岳父母打个招呼。” 龚序秋看了眼明明站在更近处,正和他的爸爸称兄道弟的江盛。 自己爹就在眼前都不见,江听白真是一个大孝子。 他想起刚和陈晼的那两年里,他岳父陈子庚也是把他当儿子看,之后有一回和陈晼吵架,陈晼直接摔了大院的门回了娘家。 没等龚序秋出完差去请她回来。陈家就无缘无故地被卷进了一场不小的涉嫌操纵股市的案件里。 他才知道原来那几天当中,陈晼陪着她爸到处求人找关系,累得躺在沙发上就能睡着。 龚序秋赶回去见他妈的时候,章蔚已经摆出了一副高姿态在教训主动回龚家认错的陈晼了,显然有人给陈子庚指了道儿。 龚序秋站在门口看见,平时总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小霸王,捏着衣摆一声不敢吭。 他当时就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处似的,有股钻心的疼。 但他可是龚序秋啊,一个世家子,只图新鲜劲不讲真感情,他浪荡惯了,从来不会心疼谁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吧,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栽了。 这场因为意外怀孕而结的婚会牵绊住他的一生。 龚序秋记得自己大步走进去。 他拉起陈晼,“我说妈,你训够了吧?” 随即他楼上楼下看了一眼,“这破地方,谁愿意要天天在这儿住啊!” 可刚上车陈晼就抽抽噎噎的哭了。 她边哭边说,“我好后悔没听我爸的话,我真够傻的。” 那是龚序秋第一次见她哭,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她懊悔。 陈晼没有骂他掐他,却比下死手打了他一顿,还要叫人难受百倍。 她明明白白地讲出了对他们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痛恨。 后来陈子庚不敢再拿他当儿子了,每次见了他都客气到不能再客气。 但这客气不是龚序秋想要的,他只能说,“爸,我替我父母给您赔不是。” 陈子庚这人八面玲珑,“哪里有什么不是?要有也都是我女儿的。” 从那一刻起龚序秋就知道。 陈子庚不会再把他当家人看了,家人之间应该平等,可章蔚非要让他们变得不平等。 想到这里龚序秋抬头看了大厅里一圈。陈晼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她今晚应该都不会来了。他从来没觉得哪个生日过得这么晦气。 龚序秋拿出手机给陈晼打电话。 在手机响的前十分钟。 陈晼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她去云栖园的时候,龚家的秘书在门口拦住她不许进的事。 章蔚走出来说,“都离了婚,就不要再来了。” 陈晼本来想把带来的那套素带壶,摔在她面前出一出多年来的恶气。 但一转念,龚序秋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包浆浑厚的三瓣形足茶壶。有一年他们俩在苏州,他找了好多家古玩店都说没有,这件事陈晼一直都记着。 纸婚 第46节 还是在月初,陈晼好不容易托人从上海的一个收藏家里买了来,好说歹说人家都不肯,最后她搬出于祗外公的名头来对方才肯忍痛割爱。 陈晼忍了忍就坐回了车上,也懒得跟章蔚说,她就是来送礼的,并不想参加你龚家的宴会。 八抬大轿请她来都不来的那种。 可是这个眼睛长在额头上,只会朝天看的龚夫人,是从来听不进去人解释的。 陈晼洗完澡心平气和的躺下。 并安慰自己说:奇迹晼晼,你的涵养在淑女届也是炸裂般的存在,要学会原谅这jsg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关灯睡觉。 可三分钟后。 她就赤红着眼从床上坐起来。 妈的,不睡了,原谅不了。 龚序秋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打过来的。 陈晼看见是他就来气,“干嘛!” 龚序秋听她这么急的口吻,“在忙啊?” 陈晼懒得多说,“对。” 但他还要问,立誓要把这段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你在忙什么?” “我忙什么?” 陈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愤怒值都已经蓄满格了,不带喘的对着手机吼:“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给我滚啊啊啊啊——” 嚯!这个脾气。 幸好他动作敏捷,赶紧把手机拿出一米远,要不明天就得去五官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6 23:15:06~2023-03-07 23:3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寒腿、zy、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回答98 42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纸婚 ◎晚安,哥哥◎ 于祗才没和明容说上两句话。 江听白就追了过来, “爸爸,妈妈,好久没去看你们了。” 简静差点被一口香槟呛死,这是她见过最乖的江听白。 她听过江听白怎么称呼江盛和陈雁西的, 所以觉得他今天有礼貌的不像话, 但他叫自己爸妈的语气就跟还债的一样。 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调子怎么形容呢? 好像是欠了江家的钱, 有人拿刀架在江听白脖子上非逼着他还, 不得已才叫一声爸妈。 她见明容微微吃惊地看着她。 简静立马转了身, 咳了两声说, “对不起伯母,我嗓子不太舒服。” 还是她爸说的在理, 什么牛鬼蛇神进了于家就不知不觉的讲起礼来了,大环境能成就个人。 于祗在她妈妈耳边小声说,“看得出来, 简静真的很需要这门婚事。” 这也是她见过最温文尔雅、且轻声细语的简大炮仗了。 明容拍了下她,“当着人的面,不许议论这些。” 于从声越看女婿越喜欢,“听白你事情多,我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拍着江听白的肩膀交代了他几句要注意身体这类的话。 连于祲都笑, “你才是我爸亲儿子,我得靠边站。” 江听白耸了一下肩,“没办法,显然我比你更招人。” “你确定招人的是你吗?不是你家的通天手段?” 于祲的目光停留在闻元安身上几秒,在她回头之前,又将神色收敛得泯然于众人之中。 江听白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但看于祲这般怅然若失, 不免出言提醒道, “我最后劝你一句, 郭闻两家早就分不开了。” 于祲点头,“知道。” 没等江听白转过身去和他新上任的大伯打招呼。 便又听见于祲说,声音是史无前例的酸涩,“就是不怎么甘心。” 江听白没再说什么,只拍了下他的肩膀。 然后敬了一下他嫡亲伯父,“江念呢?她才回国就不见她人影了。” 江益笑着摆了摆手,“我管不了,成天追着何家的跑。” 于祗趁着推蛋糕进来的乱劲儿把闻元安拉到身边。 她眼风瞥了下郭凡,“你这怎么个情况啊?” “有个成语,”闻元安简单形容了一下这种烂俗的局面,“一团乱麻。” 她也快半个月没见于祗,想好好和说两句话,但这里耳目太多了,又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闻元安只能问些明面上的,“听说江听白去了澳门找你,你们俩现在处到哪一步了?” “有一句俗话叫,”于祗也在脑中搜刮了一遍她的词库,“如坠五里雾中。” 因为她根本弄不明白江听白究竟怎么个意思。 说他是想履行好婚约吧,又超过了一程子,哪有人联姻这么卖力的? 非要说他是真的喜欢她吧,于祗只要这么一想,脑子里就会有两道耳光声,“醒醒吧你!” 是从小到大挨江听白的呲哒还没够吗? 她们俩心照不宣地碰了杯,以难兄难弟的姿势,同时仰头咽了一大口香槟。 然后手机一齐响起来。 陈晼疯狂发送的消息占据了一整个版面。 在一通对龚序秋他妈无情的攻击和指责后。 陈晼:【我陈某人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上这么个恶婆婆,她简直比黄世仁还要木石心肠!】 闻元安:【她并不是木石心肠。】 于祗:【她根本没有心,这你上次说的。】 陈晼:【......】 于祗才从手机里微笑着抬头,在看见翟颍的一瞬间,唇角的弧度缓缓平展了下来。 闻元安边和陈晼打语音,安慰她几句,也捕捉到了翟颍的身影。 她轻嘘道,“找你这个嫂子敬酒来了,那腰扭的。” 翟颍是江盛秘书的女儿,翟秘书跟在他身边快二十年,为江家贡献了他的大半辈子,后来死在了集团工地上。 江盛心里过意不去,就把他膝下唯一的女儿接回江家养着,又送她出国去念书。 翟颍笑着喊了声,“于姐姐,好多年没见过了。” 闻元安站在旁边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礼服看着半新不新的,还是前几年的老样子,像拿了谁的旧礼服临时赶工出来的。 也没戴什么珠宝,只有耳朵上一对翡翠玉环,却并不衬她梳的这个发髻。整个人像东拼西凑起来的,这里拆一点,那边补一点,要不就是造型师和她有仇。 不过抛开这些,翟颍还是长得一副美人面孔,至少占个文雅。 她出了一趟国,倒是漂亮不少。 于祗淡淡应了一下,“小颍,这么快毕业回来了?” 翟颍眼底有几许不易察觉的失落划过,“不算快了,连你和哥哥的婚礼都没能赶回来参加,真不应该。” “有什么不应该的!你又不是江听白的正经妹妹,真看得起自己啊。” 一道悠闲的女声从闻元安手机里传出来。 于祗在心里默念道:感谢你,我平平无奇的嘴替。 闻元安温柔地笑了笑,“别计较啊小颖,陈总说话就是比较直。” 她哪敢计较?用什么计较? 陈大小姐拿话怼她也不是第一回 了。 在翟颍出国前就是这样,但凡有陈晼在的场合,她不躲着走就只有挨骂。 她们当中没有谁看起过她翟颍。 但于祗是从不会对她疾言厉色的,她永远一副温婉端庄的、施舍者的高姿态站在那,拉着翟颍的手问还缺什么短什么? 可是谁要她这种装模作样的关心。 翟颍不讨厌陈晼,也不讨厌闻元安。 她最讨厌于祗,讨厌她高高在上,讨厌她一尘不染。 讨厌江听白那么骄傲,却卑微的,喜欢了于祗那么多年。 于祗岔开了话题,“毕业了,打算在哪儿工作?” 翟颍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鞋面。 她紧紧攥着裙摆,似有不安地说道,“江伯伯要我去集团锻炼一下,跟在哥哥身边,也学着看看眉眼高低什么的。” 纸婚 第47节 最让人不适的是,她说起哥哥的时候,竟还羞红了面容。 于祗觉得胸口的气血有些逆行,这两句话怎么听着那么不舒服? 尤其是跟在哥哥身边那句,那一刹那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拿什么身份跟着江听白? 谁他妈是你哥哥啊?你姓江吗就叫他哥。 但多年修得的沉静让她硬生生忍住了。 很早以前吧,陈晼总是说翟颍这人阴,还说像这种不敢平视别人眼睛的人,一般心里都藏了大奸的。 于祗不以为然,也没把她的话认真放心上,毕竟翟颍是哪一路货色都跟她关系不大,过去她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将来也不会有。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还是个身世可怜的陌生人。 但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翟颍真的不大顺眼了。 于祗面上还是含笑道,“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学啊。” 旋即又敛住了眸光,语调仍平稳,“年纪轻轻的,走错了路就不好了。” 闻元安嘴唇微张,有些诧异地看她。 没听错的话,于祗是在敲打翟颍,第一次红牌? 不问风月的二小姐是什么时候开的窍? 于祗没再和翟颍做过多的纠缠,而是踩着大厅内舒缓的交响乐曲,掩裙下瑶台般走到了江盛身边。 “爸,妈。” 于祗乖巧地称呼两声。 陈雁西招手让她过去,“巧了,妈正要给你看样好东西,你来。” 于祗笑着上前,在途径江听白身边的时候,借着裙摆滑覆过他的脚面,狠狠地在上面踩了一大脚。 她这一踩下了极重的手,踩完后心里顺畅了不少。 江听白险些快跳起来喊疼,嘶地一声在她耳边道,“于二你走路能注意点儿?” “噢踩着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于祗嘴里虽然说着不小心,脸上也还带着笑,但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歉意,“而且你挡在这,显得比较jsg活该。” “......” 她吃错了药? 龚序秋带了些醉意,勾肩搭背地靠过来。 他打了个酒嗝,“你是号称你喜欢她瞪你吗?这都踩上了,不正说明她不拿你当外人?跟你撒娇呢。” 江听白拿手扇了两下,“那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不能做个屈死鬼,知道原因的那才叫撒娇。” “不知道原因呢?” 江听白平淡无波的,“叫撒泼。” 龚序秋恍然大悟,“.....陈晼一直在撒泼?” 说着就跌撞着要往门外走。 江听白问,“你干嘛去?” 龚序秋用踉跄的背影回他,“找泼妇问个清楚,看是不是在撒娇。” “......” 到宴饮结束,众人在云栖园里道过别,才各自散了。 章蔚亲自送了宾客出来,这厢刚和江盛握过手,笑容立马消失,转头就问章伯宁说,“你表哥人又到哪儿去了?” 章伯宁也喝了不少,“姑妈,你这都猜不出来吗?” “又去找陈晼了是不是?”但当着这么多人在,章蔚得强装出笑脸,“他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章伯宁扶她上了车,“那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没有看上过她。” 章蔚气得把包摔在后座,“我养了一儿子一侄子,俩带把儿的,愣是娶不回一个于祗。” “姑妈你这就不对了,我已经在试着安抚你的情绪,你不要恩将仇报啊。” “......” 章蔚把车门一摔,厉声让司机开走。 闻元安见无人注意就钻上了于祲的车。 于祲正靠在椅背上,阖了双眼,揉着鼻梁,刚才喝得有点多了。 他忽然就闻见了一阵茉莉香,是闻元安最常用的那款香薰。 他一睁眼。 闻元安果真笑吟吟的,眼神柔婉又坚定,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像春日里一抹煦然的风。 她刚要张口,“我特地来和你解释一下,是这么个......” 还没说完于祲就吻住了她。 他眼见闻元安因兴奋不住抖动的睫毛,一再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最后她化成团随时要飘走的云朵,轻绵绵拢在怀里。 于祲抱紧了她说,“你不需解释任何事给我听,说不说我都信你。” “那我们该说什么?” 闻元安摁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头顶就那么一点,暗黄微弱的灯光也让她晕眩。 “从窗外皎洁的明月聊到脉冲星的磁极模型。” 很多年后有人问闻元安,于祲到底有什么让她这么难忘,她只能耸耸肩笑着说,有些人天生就容易被记在心里。 回远洋lavie的路上于祗始终都没有主动和江听白说话。 几次江听白想要问她,都被于祗借口问司机还有多久到,漏洞百出地岔了过去。 江听白远眺着堪堪吊在树梢尽头的月亮。 他摸着下巴笑了,于祗终于肯和他使回小性,虽然他猜不出来,她今晚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直到于祗洗完澡出来,江听白才和她说上话。 “喂,于二,”他叫住去衣帽间挑睡裙的她,“你怎么了?” 于祗皮笑肉不笑地摊了下手,“我怎么了吗?我很好,没什么事啊。” 江听白还想一探究竟,“那我是哪儿得罪......” 但于祗已经走开了。 等她换好一条深蓝v领的真丝睡裙出来。 江听白还愣在原地,他盯着那一片白得刺眼的肌肤,没出息的起了反应。 而于祗经过他时。 红唇轻启,她说的是,“晚安,哥哥。”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7 23:36:19~2023-03-09 00:2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贺贺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故城旧巷、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纸婚 ◎也许吧,我认同。◎ 否认三连。阴阳怪气。 她连掀被子时带出的风, 都比往日里要大个三级。 上床的姿势已经不能叫躺,蹦吧,应该算是。还弹起来了几公分。 也不管江听白有没有洗漱完,她六亲不认地就把灯全熄了。 诡谲是今晚的于祗。 江听白看完她这一套动作, 手上的表正走到了十一点。 他散漫道, “不去寝室楼下看门儿, 真委屈了你这门手艺。” 于祗:“......” 她从来没怀疑过, 在火上浇油这件事儿上, 江听白有着惊人的天赋。 等听着江听白的脚步声进了浴室, 于祗才摸出手机来,有陈晼发来的慰问, 【那小绿茶终于泡出色儿了是吧?】 于祗:【也没那么严重,可能我敏感了。】 陈晼:【那还真的挺严重,在两性关系上, 你不是敏感的人。】 手机屏幕在漆黑的卧室里发散着幽白的光。 她对着这句话愣了一霎,她不晓得怎么回,也不知该如何回她起。 “哟呵。” 浴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喊。 七魂都正出窍的于祗,连一秒钟思考和转化的时间都没用上,忙丢下了手机跑过去。 浴室里乌漆墨黑的, 连盏灯都没开,他就这么洗澡吗? 于祗摸到墙上,摁下开关,“你都不开灯呀?” 纸婚 第48节 灯光透亮的一瞬间,她最先看见的是江听白后背挺括的脊柱沟,和常年运动健身的人才会有的近乎完美的肌线。 虽然做过了很多次。 但于祗每次面对他的上半身, 脸上还是莫名的会烧起来。 当然下半身尤甚。 江听白的手摁在皮带的搭扣上, 看她一动也不动, “你还挺会抓紧时间饱眼福的么。” 再一看她是光着脚跑下床的,连鞋也没顾上穿。 江听白笑,“那么紧张我吗?于二。” “......没事你哟呵什么?” 于祗镇定地走到梳洗台边,仿佛她就是过来洗个手的。 洗完用毛巾擦干手的时候,又忍不住疑惑,干嘛要多做这一步假动作?她在心虚什么? “水太烫了,”江听白没急着脱裤子,而是又试了一下水温,“回回你先洗完,我都会被烫着。” 你一个大男人烫一下又怎么了?至于的么? 于祗着要和他争出胜负,“是吗,那你怎么没有每次都喊?” 她今天就是看他不爽,隐约小时候和他斗嘴的闲情野趣,从记忆里冒上来了些。 江听白不紧不慢的,“哪回和我上床你不舒服的要命?但你又有每次都叫出声儿来吗?” “……” 于祗气得转身就要走。 “等会儿。” 江听白叫住了她。 于祗的耐心已经快没了,“又干嘛呀!” 她感觉她的第二人格,在江听白的不断刺激下,已经有了复苏的趋势。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触屏调节器,“调下水温,我这占着手呢,挪腾不开。” 当时设计这卧室的时候,陈晼就非给她弄这么一套说是德国最新的浴具,其实使用感并不那么好。 就这个防水的触摸屏,手上沾了一点水,就甭想摁动这二大爷。 于祗整个人站到了花洒底下,“要多少度?” 江听白存心要逗她,“走马灯数,开三次方再减十二。” “……” 去死吧你。 于祗扭过头,用一种她在外面绝不可能做出来的,特别想咬下他一块肉来的眼神盯他。 瞧得江听白直要笑,眉峰淡淡地挑了下。 于祗直接调到了二十度。 不是说烫吗?这回够冷了。 但她习惯成了自然,调完温度摁了启动花洒的键,细密的水雾从头顶上喷下来,没有任何缓冲余地。 给她浇了一个透心凉。 江听白大力把她拉到怀里,另外一只手很迅速的,蹭干手指调到了四十二度。 热气很快晕满了整个淋浴间。 于祗挣扎要出去,“我觉得我的头发,还可以抢救一下。” 江听白却勾着她的腰,鼻尖轻撇过她鬓边落下的散发,“胡说什么?都湿透了。” 于祗呼吸一颤。白雾沉浮间,只感到自己的唇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而江听白扶住她的后颈吻得越发用力。 那根细薄的吊带从肩头滑落,她满面潮红的,迟豫地抬起头,正对上江听白暗下去的眸子。 他的手无声滑进去,“织织,这里也是一样。” 于祗惶惶然撑着玻璃墙,声音也像飘浮在半空中,“一样、什么?” “都一样全湿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于祗才被抱着从浴室里出来。 她就像只脱水的鱼一般,半圆张着嘴,急剧地费力吸吮着空气。 可明明一直被水淋着。 江听白紧挨着她的后背靠过来。 他的嘴唇一翕一闭,轻微蹭着她的侧颈,“好点了没有?” 于祗翁着声,如实道,“腿还抖着呢。” 江听白轻笑一下,“怎么这么大人了?体力还是这么差。” “我以前又不差的,乱讲。”她想也没想就说。 “还不差呢?初中会考刚一跑完,”江听白余味还正浓,也没多想,一不留神,道出了半句实情来,“腿肚子就抽jsg了筋儿,惊我一跳。” 于祗这会儿人晕乎乎的,丧失了白日里的敏锐度。 她只知顺着竿儿问,“为什么会吓你一跳?” 但听者有心。 江听白胡编了一通不怎么有理的借口,“操场突然倒下一小姑娘,但凡有点社会责任感的人,都会为她而担心的好吗?” 这么说于祗更奇怪。 她又疑惑起来,“那个时候,你应该读大三了吧?怎么会在我们四中?” 江听白说,“我回学校看看不行?” “行是行。” 于祗恢复了判断力,“但那不是你的学校。” 他和于祲上的q大附中,而于祗呢,她初中是在四中读的。 江听白:“......” 于祗转过来审视着他,江听白一双眼睛在只透着月光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她说,“你到底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江听白还假装回忆了一下,“去接江念下课,那年她读初一。” 他堂妹倒真是和于祗同一所学校。 于祗似信非信地转过去,她更喜欢江听白从后面抱着她睡觉,下巴贴着她蓬软的发顶。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江听白赶紧侧过头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被她诈出来。 没睡多久就觉得下面硬邦邦的东西硌着她。 于祗摸出了她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之前,她看见了陈晼的信息。 陈晼:【我所说的严重是指,你大概,可能爱上了江听白。】 于祗顿了顿,她回,【也许吧,我认同。】 然后于祗轻轻放下手机。 她往后再退了退,一只手交错着准确无误地扣进他手心里,闭上眼睛睡过去。 收到她回复的时候陈晼还没睡。 她今天没回远洋lavie,而是住在霄云路8号。 就在燕莎使馆区,当初陈子庚给他们添置的婚房,很久都没来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这里来。 可能就是还放不下吧。 陈晼睡袍的一侧收在手臂上,腰间的系带快要拖地,散着一头半长不长的直发。把脚架在椅子上,将半瓶红酒倒进醒酒器里,随手那么一拨弄。 醒酒器立马转了起来。 陈晼看着于祗发来的微信弯了下嘴角,她想起之前被她奋力推出去的龚序秋。 刚才龚序秋来敲门,陈晼拦着没让进来。 龚序秋一直伸出食指比着个一,“说一句话就走,宝贝儿,就让我说一句,成不成?” 陈晼抱臂斜睨着他,“就一句,快点讲。” “我想说的这一句就是,”龚序秋没皮没脸地对她笑,“能不能让我再说十句?” “滚你妈的。” 陈晼用尽全力甩上了门。 对着章蔚没撒出来的脾气,一股脑儿全用在了他身上。 刚才看龚序秋那副颠三倒四的样子,怕也喝了不少酒,每一年他的生日,贯来都是被他爸妈当作交际手段的。 她还记得他们刚结婚那年,宴席中途龚序秋丢下宾客们拉着她偷偷走出去,她小心跟在后面问去干嘛。 龚序秋牵着她跑过夜朗星稀,满地绿草丛生的园子,深红的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 他在晚风和繁英的尽头转过身,笑得像澎湃里起帆的意气少年。 她记得他说,“去过真正的生日,就我们两个。” 陈晼抹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 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这些,也已经毫不在意,但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 客厅里高悬着的水晶吊灯将眼前的一切照得无处遁形。 纸婚 第49节 她泛红的眼眶,微微抖动着的肩膀,淌过脖颈滑进内衣里的眼泪,什么都骗不了自己。 陈晼拿起手机打给章伯宁。 她一听动静就知道那小子在酒吧里,震耳的音乐声让陈晼微缩了一下肩。 陈晼把手机拿远了点,“龚序秋他到家了没有?” 章伯宁根本没听明,“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陈晼撂了电话,“得,忙着吧您。” “好嘞,表嫂。” “......” 这他倒是听清了。 她随手从沙发上抓了件大衣,箍在吊带裙上准备去寻摸人。 陈晼刚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大理石坐着个人,龚序秋的头往后仰着,手腕搭在屈起来的一只膝盖上,就这么靠墙上睡着了。 睡得一颗脑袋都东倒西歪的。 她恍然就记起来当年追龚序秋的时候。 就仗着他脾气好,不赶人,也不骂,去哪儿她都跟着。 龚序秋喜欢吃国贸那家西班牙餐厅,但总要预定排队,陈晼就和老板商量包下来了大半年。 每次他才坐下不久,陈晼总能出现,点一份和他一样的,天南海北的聊。 龚序秋反应慢,过了好久才问老板,“怎么搞的你们,最近生意不太行啊?” 老板指了指陈晼,“哪儿啊,那小姑娘出手阔。” 龚序秋就对陈晼说,“你要和我吃饭直说不好吗?费那些个银子呢你?” 陈晼仰起脸问他,“直说你会同意吗?” 龚序秋笑,“你缠着我这么久,我有说个不字儿?” “那万一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呢?” 龚序秋拿起餐巾温柔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他指了指楼下的奥迪,bb开头的白色车牌,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然后龚序秋说,“别人可近不了我的身呐,除非是我愿意。” 得了特许之后陈晼就更明目张胆了。 有一次,龚序秋跟着考察团去莫斯科,他是随行翻译,去了一周才回北京,因为是出任务,手机里的信息他也没空去看。 只拣了重要的跟陈晼说,“在出差,回不去。” 结果回国的那天晚上飞机还延误了,他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推着行李箱出电梯时,就看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他家门口。 陈晼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手指操作飞快,嘴里也没闲着,“打野还不参团,你是在草丛里坐月子吗?!” 龚序秋把她拉起来,“你这么着腿不酸啊?” 陈晼把手机往后面藏,“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龚序秋却答非所问,“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她点头,“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龚序秋好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找你?” 陈晼咦了一声,“你不喜欢我吗?” 过了好一会儿龚序秋才点头,“喜欢。” 陈晼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好吧是我太想你了,每天数着日子过的。” 然后龚序秋就把她抱了进去。 没多久龚序秋的头猛地一掉下来。 他被惊醒了,看见外门大开着,还以为是进了贼,“宝贝儿?没事吧。” 蹲在他面前的陈晼拍了下他脸,“这儿呢,你能不能看清楚了再大喊大叫?” “有觉不睡你怎么还出来了?”说着龚序秋就把她的手包起来捂着,“别看春天了,晚上的气温还是低。” 陈晼心下一动,也没抽回手来,只是说,“那你呢?温度低还在这儿睡?嫌这季节病得不多?” “我怕你一会儿气哭了,没人哄你。”龚序秋揉了下她的脸。 他低头打量了眼她,“眼睛红红的,是不是真的哭过了?” 陈晼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谁说我哭了的,我睡得好着呢!梦见我上福布斯女性榜了。” 龚序秋呵了一下,“那你还挺敢想的。” 陈晼:“......进来,把门儿关上。” 龚序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那把素带壶。 “这是给我买的?”他眼睛都在发光,“那么惦记我呢?” 陈晼边倒酒边嘴硬道,“买给狗喝水的,买小了,就送给你好了。” 龚序秋忽然从后面抱住她,“受委屈了今天,你要不就打我两下出出气。” 陈晼转过身就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一开始龚序秋还能忍,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住了也不敢推她。 怨气倒是蛮深的。 陈晼咬完就要绕过她回房去睡觉。 但龚序秋拦住了她,“解气了?现在该轮到了我了。” 他直接把陈晼抱起来扔在了沙发上。 然后跨坐上去,解下领带绑住了她一双手,陈晼没有丝毫的抵触反抗。 她的两颊在喝过酒之后越加红润,“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 龚序秋俯身吻她,“对自己的定位别产生太大误解,你和娇花不沾边。” 陈晼:“......” 作者有话说: 走马灯数:142857感谢在2023-03-09 00:24:55~2023-03-10 23: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s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凉凉的咸咸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纸婚 ◎那我这领带?◎ 于祗在家过了个轻巧的周末。 刚从澳门回来也没有案子缠身, 她那位水烫不得、苦吃不得的身娇肉贵的人夫,周六就飞去了武汉视察分公司。 那天早上他洗过澡,挑了件哑光白的衬衫换上,清晨的微风吹起白纱窗, 沉底的明亮迸出来, 将他上半身都溶jsg在日光里, 有云遮雾罩般的影影绰绰。 于祗坐在床上盯了他一会儿。 江听白接了个电话。 他还挺和气的, “的确是长能耐了, 他想从我手里翻出去, 是不是还早点儿?” 于祗猜到是武汉分公司那边出状况了,韩岷每天和寕江的法务在一起, 上次也听他说起湖北的账面闹了亏空。 但于祗向来不过问集团的,虽然她手里有4.2%的股份。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从陈雁西手里转让到她名下的, 一直由于从声代持。 世上没有江听白搞不定的事。如果他搞不定,他家也会搞定。这是于从声对女婿的精准解读。 趁江听白讲电话的功夫。 她接过他系好的第三颗扣子,继续替他往上扣完,又抽出一条亚麻灰的领带,熟练地打个温莎结。 这一番动作于祗做得行云流水。 她没有半点意图的, 只是想这么做,就走过来这么做了。 于祗没注意江听白的电话是什么时候讲完的,只感觉晨光淡淡中他一直静静地看她。眼底是一些她读不出头绪的东西。 “于二。” 江听白把手机放在檀木岛台上,轻声叫她的名字。 于祗觉得后背冰冰凉凉的不舒服,她被他这么认真地盯着仔细看。 她退了两步,“干嘛, 你不是要走......” 还没说完就被江听白握住了手腕。 他把她拉到身前, 紧绷着的唇关一刻没松过。他试着微张了下嘴, 话还没出口,喉结先不自主地滑动了下。 于祗觉得他这副莫名紧张又肃穆的样子怪不正常的。 她轻挣了挣,“疼,你放开我呀。” 江听白才意识到自己用大了力气。 他松掉她的手腕,压下来的低音已有哑意,“我是想说——” 于祗揉了揉,脸上是迷迷蒙蒙的天真,“你想说什么?” 他要说的话已经堵在了喉舌中。只要意志稍稍一松。只要那么一松。 那些已经掩藏不住的感情就会倾泻出来。但于祗会作何反应?他又要怎么收得回。 他收不回来。 纸婚 第50节 江听白倏地一笑,“你领带挑得不错。” 于祗扫了半眼,“在hermes,配货时瞎配的。” 否则她怎么能想拿什么包就拿什么包?每一个满墙稀有birkin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一个系h扣腰带的男人。 江听白说,“行啊,逛商场还想着我呢?” 真的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于祗叉着腰指了一圈,“也不单是想着你啊,还有小咪,看我给买的宠物床。以及自行车,地球仪,saddle box 收纳桶,鳄鱼皮的风车,lao纸镇。” 江听白踹了一脚那张diligence边桌,“这没半点用处的废物玩意儿多钱?” 于祗忙扶住了,“三十四万吧。” 虽然用不上,她也见不得这些东西有个磕碰,全是血汗钱。 江听白的血汗。 “那我这领带?” “三千四。” “......” 江听白抄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扳回一局的于祗心情好了不少。 她在身后冲他喊,“老公你去哪儿啊?” 江听白头也没回的,“去给你大小姐卖命。” “......” 于祗手肘撑在岛台的镜面上。歪着头凝了会子神,没掌住笑了出来。 周一大早去上班时,于祗端了一杯咖啡刚出电梯,还在和高朗说着话,两边就“嘭”的炸出彩纸来。 权立领着高级合伙人们在鼓掌,lily把一捧花交到高朗手里。 权立说,“这回在澳门辛苦了,给你们都记上一功。” 他只在澳门转了一圈就回了北京主持事务,南杉的并购案绝大部分工作都是高朗在做。 高朗也没抹杀于祗的功劳,“于律师在会议室里一天看十几个小时的合同,很多细节都是她抠出来的。” 权立拍了下她肩膀,“是不错,好了都各自去忙吧。” 毕竟是他的学生,像这样夸奖的话他不能多说,只能是高朗来说。才有信服力。 于祗拍了张办公室外的风景发在群里。 于祗:【今天也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当事人。】 她刚坐下还没多久,吴逍就敲门进来了,“于老师,你找我?” 于祗指了指桌上的笔盒,“给你带的礼物,这半个月没什么事儿吧?” 吴逍打开是一支montblanc 146,他说了句谢谢,“我都跟着周律师跑诉讼业务,他对我挺关照。” 于祗点头,“好,去忙吧。” 吴逍说,“不过我有个案子想求您。” 按律所规定助理还没有执业资格,是不能独立接案子的,要打官司也应当由他的老师代接。 于祗抽出本合同,“关于哪一方面的?” 吴逍挠了挠头,“离婚财产纠纷。” 然后又立马解释说,“我知道您最烦这种两口子打仗的事情,但她真的很可怜的。” 她翻了两页,“说说看,怎么可怜了?” “这位王女士嫁给她丈夫十年,一直当家庭主妇,伺候公婆和孩子,现在她老公身边有了个小三要离婚,而且她老公名下所有的房产,都是他个人在婚前独立出资购置的。她没有收入来源,要是离了婚连房子都没得住,孩子也不会判给她,她想打官司连律师都请不起。” 于祗说,“你是想给她走风险代理?” “嗯。”吴逍用力点头,“我想帮帮她。” 于祗想了想,确实够惨的。 她抬手看了下表,“准备好合同,我下午三点有空。” “谢谢,我会把她带到会客室。” 吴逍临走前还冲她鞠了个躬。 午饭时于祗收到江听白的微信。 江听白:【明天到家,怕你太想我了,告知一下。】 于祗回了他一个揣手手的表情。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于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路过实习生的工位区,就看见一个穿着balenciaga休闲外套的小姑娘,把腿架在桌上看电视。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笑声,周围埋头工作的学生们没有一个理她的,显见得早都已经习惯了。 lily拿着文件走到她后面。 她小声说,“这是广云建工邝总的小女儿,刚从国外毕业来所里实习的。” “你确定,”于祗纤丽的睫毛微垂,“她是来实习而不是度假的?” 忙了一中午没停的高朗也过来了。 他忍无可忍的,敲了敲那姑娘的桌子,“明天不用来了。” 而于祗和lily就在近处,被她的一套流程惊住了。 小姑娘先是把脚放下来,摁了ipad播放视频的暂停键,把手里的一杯奶茶放到桌上,撒了大把瓜子在垃圾桶里,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薯片碎屑,再摘下脖子上的u型枕,穿起鞋子,站起来问高朗,“为什么?” 高朗眉头一皱,“你自己觉得呢?” 于祗笑着摇了摇头就走开了。 她见到了一个比想象中更标准的家庭主妇。 于祗礼貌地说:“请坐。” 王女士则用种更怪诞的目光打量她。 末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么年轻的律师靠谱吗?” 于祗心里一咯噔。 恐怕她找不到律师的原因,不是没钱那么简单,这吴逍从哪捡来的一个宝? 吴逍跟她说,“王女士你放心,于律师是很认真负责的,她毕业于美国......” 王女士挥了挥手打断他,“学历高一定比别人厉害吗?你就告诉我,你和法院有没有特殊关系?” 于祗强忍着把她请出去的冲动,“你所指的特殊,是哪一方面呢?” “就是你认不认识法官,能让他判我老公赔偿,”王女士突然凑过来很神秘地问她,“你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点关系的对吧?” 于祗一听确实也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顺手合上笔记本,“非要说的话,也有那么点儿关系。” 王女士跟特务接上了头一样兴奋。 她还激动地拍桌,“我就知道,是有关系的对吧?” “有。” 于祗笑着点头,“我有幸和法官们一起,见证我国法制的完善。” 吴逍:“......” 他心里说照您这个逻辑,那我和法院也关系匪浅,每次看门的大爷都让我出示证件,成老相识了都,他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这算是什么关系啊?”王女士有些懵了,“那我这官司能赢吗?” 但于祗还是给她普及了一下相关法条。 她说,“夫妻双方在离婚时涉及财产分配方面,法官一般会考虑家庭收入来源,对于你们这种,一方外出工作一方在家照顾的情况,在审判时,法官会衡量你对家庭的付出是否应当转化为金钱补偿。” 王女士听出了点门道来。 她忙点头,“你接着说。” 于祗说,“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八条,夫妻一方因抚育子女、照料老年人,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的,离婚时有权向另一方请求补偿,另一方也应当给予补偿。具体数额由双方协议,协议不成的,再由人民jsg法院判决。像你这样的情况,胜诉的概率很大。法律是支持你的。” 哪里知道王女士拿出一把现金来。大概也是见识到了于祗的专业性。 她还紧握在手里不肯放,生怕别人抢了她的似的。 紧接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吴也给我介绍了一下什么叫风险代理。我是这么想的,我先付给你五千律师费,不管最后判他赔偿我多少钱,我都会按5%的律师费给你。但如果要是输了,这五千你不仅要还我,还要赔我五千。这样风险共担,我才好放心呀。你看呢?” 预付五千,输了还要对赔,律师费5%。 这算盘珠子都已经蹦到她脸上来了。 于祗的钢笔“笃、笃、笃”敲了三下桌。 这么优秀的当事人,到底是哪所义务教育学校培养出来的?真是替社会造福了。 如果不是怕被王女士投诉,她真的想回,“那钱你留着看心理医生吧。” 她直接摁掉了桌上的录音器。 吴逍看见于祗这个动作就知道今天是白忙活了,别说所里其他效益至上的律师,就是他好脾气的师傅也不会再管她这档子事儿。 “风险代理协议呢,不是让你把全部的诉讼风险,转稼到律师身上,”于祗站起来,指了指窗外,“你刚说的那种形式叫对赌协议,旁边就是zj证券,出了这道大门右拐下电梯左转,你上那儿去谈吧。” 王女士明显没有听懂。 “你给她解释,把她送出去。” 于祗把吴逍打印好的代理协议扔到他怀里。 缓步走出会客室的时候,她飞快地在群里发消息。 于祗:【我能不能活埋刚才那个王女士啊!】 纸婚 第51节 闻元安:【今天也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当事人。】 陈晼:【今天也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当事人。】 于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0 23:58:10~2023-03-11 21:1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咖啡不加糖、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纸婚 ◎孤伶伶喜欢她很多年。◎ 这位王女士的事迹, 还没到下班,就已经传遍了律所。 lily在于祗办公室里检查打印机时,笑得鱼尾纹都多了几根,“你说她这么精明, 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谁知道?”于祗敲着键盘修改律师意见书, “傻精呗。” 于祗已经接连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 她眠得很浅, 总是没办法进入一定深度, 她知道是因为江听白不在。 但于祗不愿告诉他, 她不想叫他拽上天。 她在群里摇人去健身房。 于祗:【晚上有一起去运动的吗?】 陈晼:【你说做.爱?来不了, 昨晚刚做。】 闻元安:【我说陈总你别太离谱,请问这事儿怎么一起?】 最后于祗一个人去pure练了半小时普拉提。 她虽然是这儿的会员, 但对于她这种保持身材全靠少吃的人来说,每次都像新来的一样。 到后来回了家。 于祗在客厅里看文献到十点多,间或啜一口红酒, 才允许自己上床,否则等待她的又是辗转反侧。 摊煎饼一样在床上来回翻上几十遍才能睡着。 周末她倒没怎么发愁,睡得再晚她也有乐子。 可工作日这样熬,身体真的吃不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江听白那个自大症晚期患者的依赖, 已变得这么重了? 当她隐约听见客厅里那座自鸣钟叮当响起来。她在临睡前,喷在枕头上的安睡香氛也挥发得没了踪影。 于祗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十二点了,今晚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她悲愤地给江听白打了一个电话。 江听白这几天住在fairmont的行政套房,手机响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审了三个小时的报表。 跟着他下来的总部审计组, 就住在楼下, 一样忙着翻分公司的旧账。 记录的问题十页文档都放不下, 还有一些是积弊多年没查明的。 既然他趁着这次胡锋虚高报价来了武汉,该解决的就要解决,既是旧疾,又是顽症,总不能还留到过年,因此连他本人在内也是忙得脚都不沾地。 他和萧秘书一起简单吃了顿工作餐,回房间就挽起袖子,坐在落地窗边的长桌前审查材料了。 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对江听白不大了解,以为他就是一个只知逍遥的京圈子弟。 在把报表搬到他房间时,小心翼翼的,“您有看不明白的就问我。” 江听白头也不抬地说,“恐怕我看的比你明白。” 萧铎在一边道,“江总修的是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和计量经济学的双博士学位。” “好了,”江听白说,“出去候着,有事叫你。” 江听白见是于祗打来的。 他牵了下唇角,划开接听键,“这么晚还没睡?” 于祗躺在床上胡乱编借口,“你看见我那本民法典没有?” 江听白淡嗤了一下,“你的法典在你书房,问我有点牵强了吧?” “......” 无所谓。 她会继续找各种东西。 于祗的声儿有些蔫,“吹风机也不见了呢。” “在洗手台下面第二格。” 江听白猜到她是睡不着,也不点破,只陪着她信口答些问题。 因为他说完以后,手机另一头根本没有翻找东西的动静,只有于祗的气音。 “我的眼镜不知道在哪儿。” “上次你用完放在侧卧了。” 于祗的语调轻轻柔柔的,“侧卧那么多柜......” “织织。” “那是你家,你比我熟。” 江听白低沉温雅的声音传来的一瞬间。 于祗的呼吸都停了几秒,这是她第一次在上床之外的事上听他这么叫她,那感觉就像夜晚平静的树林里忽然刮进一阵风。 耳边都是沙沙作响的回音。 江听白把手机搁在桌上开了外放。 见于祗半天都没再回,他问,“你是不是又睡不着了?” 于祗没有否认,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形,由不得她不认。江听白没有拆穿她已经是万幸。 她娇柔地嗯了一声,仔细听还有几丝委屈和埋怨,“你怎么总不回来呀?” 江听白握笔的手顿了好长几秒,墨水从笔尖簇成小团晕开,心跳像从万丈高楼上狠狠砸下。 没有人知道。 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他等着他的于二,有一天会无意识地对着他撒娇,不讲道理又有些骄横的质问他,卸下她长年来坚韧独立的面具,毫不设防地流露小姑娘的软弱和小性。 江听白扔了笔。 他从桌上拿起包烟抖出一根,也顾不上塞沉香过滤,连点火的手都微微有些颤。 他吐了好几口白雾才勉强镇定下来,头往后靠在椅背上,转了两圈又撑不住自顾自地笑出来。 江听白掸了掸烟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边听边睡好吗?” “嗯。” 于祗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 “我小时候碰到过个小女孩,小脸粉白,红唇乌发,穿着白裙子在院子里弹琴。别的小朋友都追逐吵闹,只有她安静坐着,在给主人家弹曲子祝寿。其实根本无人听她弹,但她蹙着眉心,再不愿意也弹得认真。” 于祗的声音越来越轻,睡意也涌了上来,“谁家把钢琴摆院子里?” 江听白笑,当然有了。早些年退下来,如今住在海淀一座老园子里的赵老爷子,那天是他寿辰。看来于祗早已经忘了。 他说,“她被家里管教得很严,总是做些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人人都喜欢她,但她很不开心,她不止一次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她交了男朋友,她去国外念书。但这所有徒劳的反抗都失败了,她嫁给了一个她很讨厌的人。但是这个她不喜欢的人,他......” 那头早已经没了动静。 “于二?” 江听白接连叫了三四声。 无人应他。 看来是睡着了。 江听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孤伶伶地喜欢了她很多年。” 他忙到凌晨两点才看完桌上堆山的文件。 准备洗个澡就去睡觉,明天再好好清算胡锋。 但萧铎说,“胡总一直在门外等着您,说江总不发话他不敢回。” “看不出他胆子这么小,”江听白嗤笑了一下,“捣鬼的时候怎么敢的?” 萧铎说,“现在让他进来吗?” 江听白点了下头。 胡锋几乎是连滚带爬过来的。 江听白此刻背对了他,翻着桌上的几本材料。 胡锋也不敢出声。等江听白转过来,就见人跪在地上。 他凉笑一声,“行那么大礼啊胡总?不年不节的。” 胡锋诚惶诚恐,“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大错特错,我猪油蒙了......” “行了行了,尽说这些没用的,”江听白斜靠在长桌上,居高临下地抱臂看着他,用力摔下一叠子单据,jsg“你自己好好看看,贪了多少。” 胡锋哪里还敢看这些。他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您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对集团也算有些功劳。我家老爷子常说,宥过无大,刑故无小。” 纸婚 第52节 胡锋赶紧点头,“是是是,老人家真英明。” “我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 江听白两指间夹根烟,在桌上敲了下,“但我是不搞那一套的。” 胡锋仓惶地看向他,“那江总您......” 江听白说,“我一向只遵循,容人之过,却非顺人之非。” 胡锋满脸疑惑地看向他,他没听懂,不知江听白卖什么关子。 他没想到江听白这么沉得住气,查出这么多缺漏也没大发雷霆。 到了这时候,还能气定神闲地说些不相干的,他们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一位。 “给你两条路走,要么把亏空都给我补上,然后辞职走人,”江听白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再和他废话,“要么收拾东西,去和家里人好好告个别,准备坐穿牢底。” 胡锋痛哭流涕道,“我不能去坐牢啊江总,我父母也都年纪不小了,家里还三个半大的孩子,我真的不能去坐牢啊。” “谁家里没点难处。” 江听白冷冷打断他道,“我还有个花钱如淌水的太太呢,都像你这么欺上瞒下,我养不起她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萧铎转过头去笑了笑。 他从部队上下来,就跟着江听白,兼了保镖和秘书。 他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地上的胡锋已吓得面无人色,他伏在地上不停打着摆子,嘴里颠来倒去就一句,“我不能去坐牢,我不能被判刑。” 江听白看了眼萧铎。 他即刻会意,刚要走过来把人带出去时,胡锋却从袖子里抽出把匕首来,狠扑过来就要扎向江听白。 江听白反应很快,他侧身躲了过去。 他阴冷的目光掠了过去,寒声道,“看来你是要选第二条路,有出息。” 胡锋那张长成括号的脸上,眉毛眼睛都狰狞在一起,“你不让我活,我就和你一起死,我贱命一条,你江公子不一样。” 他又往前逼近了两步,“你好大的胆子,带这么两个人就敢到我的地盘上来,不要命了是吧?” 话刚说完,他手里的匕首就被萧铎一个旋身抬腿给踢落了。 很快门口冲进来一批警察。 为首的队长说,“我们刚才接到报案,这里有人行凶。” 是谁报的案,出警速度会有这么快!蒙谁呢在这? 已经被制住的胡锋反应过来了,他挣扎着抬起脑袋看向江听白。 胡锋嘶哑着怒吼出一句,“你一早准备好的!你嫌我罪名不够重,专门等着我上钩。” “我给过你机会了,”江听白淡淡瞥他一眼,“你也把握不住啊。” 胡锋还大声喊,“这能叫作机会?!” 江听白是真欣赏他的思路,“那什么才能叫机会,要不然我替你补上窟窿成吗?你脑子被什么吃了?” 队长铐上了他,“带走,回局里慢慢审。” 等人都出了房间后,他又问,“江先生,您没伤着哪儿吧?” 江听白微摆了一下手,“今晚辛苦了,替我向你们杨局问好。” 队长替他关好门,“不辛苦,应该的。” 人刚走他二伯的电话就来了。 江听白吊儿郎当的,“这么晚了,您大领导还没睡呐?”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 江益接到下头的报告就开始坐立不安,“真是胡闹啊你!什么留不得的人呐,还要你亲自去处置,出了事怎么办?” 江听白说,“这不没出事吗?” “我再说一遍......” 江听白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是江家的独苗,要死也得留下个后人再死。” 江益说,“瞎说什么呢你,你爷爷听见非气死不可,有点正形没有?” “你就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那倒是,你给我小心着点儿,别生事,”江益又再叮嘱了几句,还是绕不开生儿育女,“要孩子也得抓点紧了啊,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你。” 他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江听白在心里叫苦。 于祗很坚决地表过态,三十岁之前,她是绝对不生孩子的。 这让他怎么办?总不能拿刀架她脖子逼她生,没的再吓走她。 作者有话说: 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尚书》之句,是指对于无心所犯的过失,虽然罪刑很大,也要尽量的赦免。 容人之过,却非顺人之非:出自《训俗遗规》,意思是宽容别人的过错,不是放任他犯错误;如果以放任错误为宽容,那世间又凭借什么令君子存在呢。 第38章 纸婚 ◎你不忙的话◎ 隔天于祗醒过来, 双眼空洞无神地坐在床上半天没动,她捋了一把头发。 她在想尝试的这些方法,运动、酒精、学习、药物、香氛,都没能够找回她的睡眠。 它们通通宣告惨败, 这些东西全都无用。 但电话那头, 江听白低哑回醇的声音有用, 损人也好听。 于祗洗漱完就开车直奔律所。 但在路过丽都广场时, 原本这条不怎么堵车的路也变得拥挤了, 于祗探出车窗看了眼。前边儿出了点事故, 交警正在维持秩序。 她收回目光时,瞥到了一眼她旁边那辆车, 宾利最新款白色飞驰mulliner,内饰还是顶配。落地都快四百万了。 车主坐在后头她看不清,看他侧影倒是挺年轻的。 于祗也没多想就开过去了。 但是那位她觉得挺年轻的男士, 却把她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她蓬松的卷发随意低盘在脑后,低垂的睫毛浓密纤长,肤色嫩白光滑如雪绸,脸上总带着一点温柔妩媚的笑。 这么些年,于祗似乎都没怎么变过, 还是老样子,让他一见了就心慌意乱。 蒋玉轻凝神吩咐道,“跟上前面那辆马丁。” 直到眼看着于祗将车开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蒋玉轻把车窗打下,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她在这里上班。” 司机问,“立刻回艺廊吗, 蒋先生?” 蒋玉轻淡声道, “你现在上楼, 去问一下律所前台,要于祗律师的名片。” “好的。” 司机上去咨询时,打的是jailer艺廊法务咨询业务的旗号,前台听过这家在巴黎名声大噪的画廊,只是没想到还会在北京成立分部。 他很顺利就问到了于祗的名片。 蒋玉轻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拂过烫金名片上“于祗律师”这一行标准小楷,然后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空气中有细细的金粉随风淡入天际。 当年于从声把钱扔到他脸上,逼着他拉黑删除了于祗所有的联系方式,一番威胁恐吓之后派人盯着他上了飞机。 蒋玉轻才知道原来他女朋友背景这么深,不是像他这样的穷学生可以高攀得起的。 他看她有司机接送,穿戴也比普通人精致许多,那时还没有摸到富贵圈边缘的蒋玉轻,还以为她家至多称个富有,没想到是这种家世。 可她明明是那样和婉的脾性,会和他坐在学院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学生,吃麦当劳五块一个的甜筒;会拿出不到二十的帆布袋,让他在上面作画,然后拎在手臂上回图书馆;言谈间也没半点看不起人的。 他们学校不是没有富家小姐,可个个骄纵自大,连看都懒得看他这种人一眼。 她们不住学校,三五天才来上一节课,也不和同学们多来往,有自己的圈子。 蒋玉轻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上《艺术与文化》这门课时,他们班一个女同学来的特别晚,她就坐在后排化妆。 蒋玉轻下课后擦着她的桌子过去,不小心打翻她一瓶金黄色的乳液。 他忙扶起来说对不起,但也已经不剩多少了。 那女生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一小瓶多少钱吗?” 那时候的蒋玉轻当然不知道,他见都没见过这些瓶瓶罐罐。 但他说,“多少钱,我赔你。” “好啊,五万八,你转我。” 蒋玉轻愣住了。 他一年学费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女生哼了一声,“赔不起就别在这站着,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女生用的乳液是在东京医美定制的,一瓶最少五万。而且于祗也用一样的,但她跟他说,这个是没有牌子的,不值两个钱。 她真的是很会照顾别人感受的。 蒋玉轻当时还想,他们班女生太装。 蒋玉轻把于祗的电话存进手机里,然后小心的,把她的名片放进西装里边的口袋。 六年过去了。 也该轮到他把账算个清楚,那些欺侮过他的,和他深爱着的,都要一步一步来,他如今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纸婚 第53节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将地面的灰尘洋洋洒洒裹挟起来,在半空中回了个旋,又弃之如敝履地将它们零落污浊。 司机说,“看样子要下雨了。” 蒋玉轻点头,“jsg也好,这雨来得好。” 他正需要一场大到不能再大的暴雨,来淋一淋他心底里蝉喘望云的相思。 * 于祗午后路过茶水间,被权立叫进了办公室。 她手上几个案子已经在扫尾,日常维系的那几家公司也都正处于平稳运转期,没有太多的法务咨询要她忙。 于祗早猜到权立会给她派别的活儿,律所不养闲人,这是她第一天上班就悟出来的道理。 但她没料到权立会让她去寕江。 于祗掀了茶盖子,“老大,我申请回避行吗?” 权立横她一眼,“又不是法庭上打官司,是要你去协助给我们的大客户处理日常法律文件,你跟谁申请回避呢你?” 于祗左右看了看,“韩岷呢?他不是在寕江站岗放哨的吗,人在哪?” 权立给她看了一份任命文书,“我派他去深圳分公司了,他是大湾区人,在那儿开展工作方便些。” “他升官啦,那不能拦着人家大展宏图,”于祗笑了一下,立马又回到正题上,接着跟他诉苦,“可是我去寕江不方便的呀,江听白他......” 权立说,“他是你先生,请问哪儿不方便了?我看更方便。” 于祗低下头盯着她前天新做的,细小精巧的珍珠美甲瞧了好半晌。 然后微不可闻地说,“方便倒是方便,但我怕爱上他。” 现在的江听白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极端危险分子。 权立年老昏花没听清,“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于祗没再挣扎,“没什么,我答应。” 权立点头,“好,我跟法务部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你今天下午就先过去做一个交接。” “你是我学生,高级合伙人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呢,好好干于祗。” 于祗临出门前,又听见权立说。 她假装闻了一下,“嗯真不错,您的饼还蛮香的。” “你少贫,干活去!” 权立随手从笔筒里捻出一支铅笔扔了过来。 于祗轻关上门就出去了。 这是她和江听白结婚三年多以来,第二次走进集团大楼,第一次是和他一道开新闻发布会。这栋楼兼收并蓄的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在遍地都是写字楼的北京也算独树一帜。 法务部的古月知道她三点会到,提前到了楼下迎她,“欢迎总裁夫人视察我们集团啊。” 古部长是寕江的老人,跟着江盛鞍前马后的。 她自然知道于祗是江家的少奶奶。 于祗忙摆手,“这样一弄以后都没法儿工作了,不要这样说。” 她又道,“您是我的前辈,业务上我还要跟你多多学习,叫我小于就好。” “好,于律师,这边上楼,”古月还是取了个折中的称呼,“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于祗花了两个小时,适应了一下韩岷在寕江工作内容的大部分,足以想见他的辛劳。 因为寕江的业务实在太过浩瀚庞杂,涉及到各个领域,平摊下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打官司。 卷宗多得三个大仓库都堆不下,她才知道为什么集团法务部明明有一百多个精英律师,还整天忙不过来要聘请顾问了。 古月把她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分给于祗用。 她说,“总部员工多,没别的地儿可腾了,韩律也用的这里,您将就一下。” 于祗看了一下,这屋子采光还不错的,布置得也很简约舒适,“挺好的,就这吧。” 她也不是每天都在寕江,只不过两三天过来一趟。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律所里忙。 她从办公室里起身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于祗去茶水间拿瓶矿泉水的功夫,就听见有几个女员工在议论翟颖。 她留神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故事以“翟监理今天被江总下了好大一个面子”开了头。 原来今天江听白搭了早班机回北京,没顾上回去休息,就直接来了集团,亲笔签发关于湖北分公司的处理意见。 翟颖领人在大堂里等他,还带头鼓起掌为他庆贺。 江听白没睡几个小时,心情本来就不是太好。 他当场就对翟颖冷言道,“都给我停下来!底下人不守法是什么脸上有光的好事儿吗,值得大张旗鼓?” 翟颖面上讪讪的,“哥哥,我就很佩服你呀。” 江听白从来也没把翟颍放在过眼里。 自然她那一句哥哥,他也没怎么听进去。在他耳朵里和江总一样没什么含义,无非是个称呼,小姑娘乐意这么叫就随她去了。 没有特意纠正人家的理儿。 他这人天生寡淡冷情是一方面,知道江盛收养翟颖,不过是为抵销心里对她爸的愧疚,而且还另有番用处。 江盛早晚要把她许配给徐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把徐氏集团一并都抢到手里。噢不是,是接管。 对一棋子,根本没必要花心思虚以委蛇的,这是其二。 但从于祗那天说了句没头没脑的,什么“晚安,哥哥”以后,江听白就总回想在哪儿听过这话。 今天他算找到源头了,敢情是跟他较这个劲。 江听白当着众人说,“我倒还真有一个不长进的妹妹,不过她大名叫江念。” 这意思在场的都听得很明白。 你翟颖不姓江,要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的话,就别再乱叫了。 翟颖死死咬着发白的嘴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世上就有一类人,他们从生下来就好命到不需要给任何人留脸面,他们活得随心所欲。 一直等到人都散了以后,她才慢慢蹲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哭起来。 那个把场面描绘地有声有色的,叫aimee的继续说,“后来我去找萧秘书,听见他对江总说翟颖刚才好像把眼睛哭红了,你猜江总怎么说的?” 大家都让她赶紧讲。 aimee清了一下嗓子,压低了声线,学江听白的语气,带三分讽刺,“你不忙的话,去做二百个俯卧撑。” 萧铎当时就说,“别了老板,我挺多事儿的。” 江听白头也没抬,“我看你确实多事。”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aimee是秘书室的,见过好几次翟颖的偷偷摸摸,对她早就看不惯了。 她说,“有一回江总中午还在办公室加班,就倒沙发上躺了会儿,翟颖还去给他盖毯子,被他一把掀了说对这种织物过敏。” 于祗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大家伙儿还以为,这是哪个部门新来的员工,怎么以前没见过。 但她在旁边只是安静听着,所有人也就没在意,连讲话的aimee也没避嫌。 于祗冲她们点头致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jh律所的于祗。” 然后她就拿上瓶voss矿泉水离开了茶水间。 aimee说,“她好漂亮啊。” 旁边一个很赞同,“嗯,气质也很出众的。” 有资历老一点的才想起来,江总的太太,好像就是在jh律所工作,就刚才那位。 “但她怎么那么像是江总的夫人。” 茶水间里一下炸开了锅,“什么?” 最后她找法务部的人打听了一圈还真是,aimee失魂落魄地回了工位上收拾东西。 同事问她说,“这么早下班?” aimee说,“你可能明天会见不到我,我现在就来写辞职报告。” 同事忙问她怎么了。 aimee捂着脸快哭出来,“记住我的临终遗言,说闲话之前一定要先认清人,刚才我当着江总太太的面儿,大讲翟颖想泡江总。”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2 23:37:55~2023-03-13 17: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900125、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ssd 5瓶;重度番茄爱好者、?酒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纸婚 ◎你就是会嘴硬◎ 于祗没打算在集团和江听白认亲。 她慢慢走回去, 准备把最后几页材料看完就回律所。那边也还有一些等着她处理的事情。 纸婚 第54节 但她刚拎着瓶水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道端正英挺的背影出现在办公室里。他一手拿了瓷白的咖啡杯,另一只手叉着搭在右胯间。背对着她在看窗外。 从于祗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一个侧脸清隽的轮廓, 乌黑的额发, 落日照耀下的几处皮肤白玉一般。 于祗每次看着江听白落拓的身影, 总有种“天教分付与疏狂”的错觉。 江听白尝了一口就把咖啡放回桌上。他看了几秒出神的于祗, 笑说, “你先生的长相太优越了, 对么。” 见于祗总算有了反应。 他又点头,“看来是。” 于祗把瓶水放在短茶几上, “嗯,脸皮也非一般人能比的。” 江听白:“......亲自下来指导工作?” “之前的韩岷律师他昨天调去深圳了,因为他出生在珠海,jsg 幼年又在佛山长大,律所考虑到派他去会那边会比较好,”于祗生怕江听白觉得,她来寕江是自发自愿甚至是主动请缨的,所以解释的特别卖力, “而我手头上的案子都差不多了,权主任就让我过来,替他......” 她说到半路才看见江听白一直在憋着笑。 于祗停下来,“你在笑什么?” 江听白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其实点到第一句就可以了。” 于祗松了口气,“你听明白就好。” 但江听白很快敛了笑容, “所以后面一大段, 你是在掩饰什么?” 于祗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刚才那表现够失智了,这问题她又要怎么答?才能言简意赅又不被逮着话把儿。 江听白双手插着兜,饶有兴致地细品着她脸上的表情,看穿了她心思一般,“对,我在套你的话,你想好了再说。” 于祗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我是个律师,总想把每件事的逻辑链都理得很清,是职业习惯。” 但他淡笑着,“你紧张的时候就会喝水,这也是习惯。” “......” 在于祗放下水的一瞬间。 她抓住了反攻的机会,“你怎么对我那么了解?” “你以为我想知道呢?都你哥非跟我说的。” 江听白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坦荡得多。 可能他真的没她那个意思,于祗觉得是她自己想岔了。 江听白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换了个话题道,“这办公室是不是小了点儿?” “不小吧。” 于祗故意说反话,“咱们两口子,都转得开呢。” 江听白招了招手,“你过来,转一个给我看看。” 于祗走过去示范给他看。 江听白本来就站在她的办公桌边,而她的桌子离落地窗不到一米。 她就在这么一个方寸之地,来了一个标准的芭蕾舞四位转,好在她今天穿的是条长裙。把自己因为长时间不练功,频落脚尖的尴尬遮了过去。 但转到第三圈时,桌角挂住了她的裙子上的绉纱,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江听白长臂一身搂住了她的腰。 他呼吸间带出一丝烟草香,“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会嘴硬。” 于祗极力控制着,不让胸口的起伏太过剧烈,但气息已经短促紊乱到了,瞳孔都震碎的地步。 她在江听白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神情,像在菱荇萦船的平湖秋水中,投下一枚又一枚石子。 涟漪点点,水波澹然。 如论如何都拼凑不出一个平滑完整的湖面来。 没有一点由来的。 她想起了曾经读过的《百年孤独》。 里面有一段对话: “情爱是种什么感觉?” “好比地震。” 好比地震。 于祗舔了下唇,“其实,我的嘴挺软的。” 带着一点连她都未发觉的,不由自主的引诱的意味在。 “噢,真的吗?”江听白轻佻又浪荡地挑起她的下巴,“我尝尝看。” 江听白吻住她那双号称很软的唇,一步步加深,手上也渐用力,几乎将她的一爿后背搂断。末了,吮在她发烫的耳垂上,“真是软,江太太诚不欺我也。” 还有一丝丝要命的香甜。 于祗微抚住胸口,“我不是说的这个。” “我理解的就是这个。” 然后他再度低下头,一下下的吻在她脸上。先是用嘴唇轻碰了下额头,再是因紧张而不住颤动着的眼皮,上翘的睫毛,泛红的眼尾,顺着小巧的鼻梁往下,最后顺势张口,咬含住她的唇,缓缓研磨着。 他放慢了动作,细致又耐心的一遍遍描摹着她嘴唇内侧的弧度,一遍接着一遍。像含化一块生巧。 于祗闭上了眼,双手不自觉揪住他的领子,手心潮热着,把他的衬衫抓得很软。 “江总。” 这场绵长的拥吻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萧秘书打断。 早已浑身酥麻的于祗慌手慌脚的,直往江听白怀里躲,一颗脑袋埋进了他胸口就不出来。细嫩的手臂也不忘死死环抱住他。 “出去。”江听白说。 萧铎也惊得不轻。又鞠躬又致歉地掩上门撤回了走廊。他哪承想有生之年,会见到他一向高冷禁欲的老板,搂着法务部一女员工亲得忘我。 他后退的时候差点撞上古月。 古月问他说,“怎么了小萧?” “没事,这也太奇怪了吧,”萧铎擦了把汗,“那是谁的办公室啊?” “江总的太太。” 古月一瞧原本开着的门关上了,心里明白了几分,拿档案袋敲了一下萧铎的脑袋,“这有什么奇怪的?” 萧铎长大嘴,他啊了一句,“那就不奇怪了。” 他知道江听白有多在意他这位小夫人的。 在新加坡的时候,每次碰到心烦的事情,江听白就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日头渐渐落下去,巨大的投影屏上反复播放着于祗的辩论赛视频。 萧铎听过太多遍,于祗的那段开场白,连他都背了下来。 屏幕上的小姑娘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蓝色校服,面上是专属于她那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和甜美。 她站起来鞠躬过后,“正方四辩,耶鲁大学国际法于祗,哈佛耶鲁联队,问候在座各位,大家上午好。” 萧铎记得很清楚。他家江总每次听到这里,都会挑眉轻笑一下,紧绷的五官都松弛下来。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朋友,有一天她以一种蓬勃生长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那种难以言表的惊喜和自得。 于祗伏在江听白怀里很久才慢慢平复心绪。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他吻成这样。一颗心砰砰乱跳个不住。 她低声问,“人走了吗?” 江听白仍旧抱着她,“早走了,就把你吓成这个样?” 于祗没理会他,“刚才来的是谁?” “萧铎。” 于祗有些不死心地问,“是不是全被他看见了?” “看见了要怎么办?”江听白的下巴温柔地轻蹭着她耳边的发丝,“把他拉出去砍了?” 于祗推了一下他。 江听白眷眷不舍地把她放开,“你要我亲你的,现在又来怪我。” 于祗没有反驳,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拿上包就要走。 江听白问,“上哪儿去?” “我饿了,去吃饭。” 于祗忽然就没了再去律所工作的心情。 “一起。” 江听白的上臂擦过于祗的肩膀,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于祗看着他们缠握在一起的手,须臾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 萧铎忙递上外套,“江总,刚才广云建工的邝……” 江听白抬眸,给了他一个“再多说一句废话你今天就别想活着下班”的冰凉眼神。 萧铎立刻闭嘴,送上了车钥匙。 于祗猜他大概是有什么生意上的酒局。 她说,“是不是邝总请你吃饭啊?” 江听白牵着她往电梯边去,“当天下午六点来请晚饭,我那么好请呢?” 说完又冷蔑一声道,“真是惯得他们毛病。” 于祗不禁转过脸去笑。 江听白这口地地道道的京腔说起来尤其有韵味。 这层楼还有些没下班的员工,都站起来喊“江总好,夫人好”。 这阵仗弄得于祗有点脸红。 纸婚 第55节 江听白点了一下头,“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吧。”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下,确认过眼神,江总今天总算做了个人。 平时的法务部谁敢早下班啊?夫人能不能每天都来一趟? 江听白把车开出大楼,“想去哪儿吃?” “新源南路吧,”于祗随口报了个地名儿,“好久没吃台州菜了。” 江听白说,“上次不是说想去三清谭吃烧鹅?” “我和元安去过了,在你出差的时候,”于祗稍稍调了一下座椅,她很少坐江听白的副驾,“那天它家的鹅表现一般,我不想再去吃第二次了。” “你当杂技表演呢?”江听白被她逗笑,“用不用吊根钢丝?” 路过四中的时候,于祗趴在车窗边看了一会儿,“这里变了好多呀。” 江听白在右转路口满打方向盘,“你都毕业快十年了,能不变吗?” 于祗随口应道,“嗯,我们结婚都三年了。” 江听白倏然握住她的手,“那跟我结婚这三年,你高兴吗?” 有多高兴谈不上。但她过得很轻松。是她嫁给江听白前,没有料想到的轻松。 于祗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江家开口,说凡事以家庭为重的话,她会辞职的。 她甚至想好了,无非是再去读个博,考回政法学院教书。但江听白都没有,他不但没有,还尊重她的职业。 连陈晼都说,她算得上京中所有高门大户里,最逍遥自在的儿媳妇之一了。 不用住在江家,成天在婆婆面前站规矩,还能继续婚前的事业,甚至不生孩子这样的事,江听白都为她扛下来。 这当然不是虚言。她们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谈家大女儿本来在投行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婆家说金融圈乱,不让她再抛头露面,这些年也只守着丈夫儿子当贤妻良母。 上次于祗在聚会上jsg见到她,她听说于祗婚后还在律所工作时,眼里的羡慕连藏都藏不住。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听白在迁就她的一切习惯。 她早餐喝咸豆浆他也喝,她晚上拌沙拉他也吃,而她不喜欢的那些东西,绝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他记得住她不经意提过的每一件小事。 于祗一穿新鞋脚后跟就蹭破皮,上次她把鞋盒堆在门口,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他说,“眉姨,你一会儿忙完了,拿小方巾沾些白醋包在后跟上,放两晚上再让她穿。” 于祗低头抚平裙面,“我高兴,和你结婚我很高兴。” 这句话应该是真心的吧?她没有在推搪和敷衍他。 江听白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他侧过头看着于祗,她柔美的脸在暮光霭霭里,是一种更精致乖巧的模样。是依照着他的喜好精雕细琢出来的,是专为他而生的,是善解人意地熨帖着他的心长成的。 于祗忽然一指窗外,“就是那儿,你在那里,给我买过关东糖人。” 江听白转过头,他强自稳了稳心神,极淡地嗯一下,“但你也在那个地方说,你讨厌我,以后不要我再来接你。” 于祗已经想不起来。 她说,“不可能,我哪有那么没礼貌。” “千真万确。” 于祗挑眸看他,所以后来那么多年,他见了她总是阴阳怪气的,就是对她怀恨在心? 她这么一想之后,也不管江听白能不能听得懂,直接就说了一句,“真小气。”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3 17:05:32~2023-03-14 17: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纸婚 ◎告他妈的白!◎ 台州人很盛行吃生姜口的食物。 于祗入乡随俗地点了一道沙茶生姜走地鸡, 和一份姜汁冰淇淋,江听白要了火炙黄金螺和东海野生黄鱼,另外就是几样经典的招牌菜,主食是浇头鲍鱼手打面。 于祗小口舀着冰淇淋的时候, 忽然问起来, “你昨晚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后来怎么样?” 江听白搭在桌上的手紧张地小跳了一下。 也许是时候, 告诉她这些。 他刚要开口于祗的手机就响了。 她指了指屏幕, “我外公, 去车上接一下。” 明老爷子年纪大了听力不是太好,每次接他电话都要很安静的环境。 服务生过来给他们加了杯水。 江听白招了招手, 服务员低下头问,“先生你有什么吩咐?” 江听白小声在他耳边说,“开瓶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服务员很高兴, “好的,您什么时候要?” 江听白想了想,“等我表白完吧。” “那先提前祝您表白顺利。” “谢谢。” 这个电话打了十多分钟。 于祗放下手机,“菜已经上了呀。” 江听白把擦过的筷子递给她,“外公跟你说什么?” 于祗尝了一口鲳鱼年糕, “让我有空去上海住两天,老人家上年纪了,我下次和我哥一起去吧。” 江听白略显拘谨的,暗自捏了一下餐布,“于二,你不是问我那个故事......” “这个日子我是一天都没有办法再过下去了!” 头顶冷不丁地传来一阵怒吼, 于祗旁边的座椅上, 被人甩下一个银色编织手袋。 江听白非常不爽地抬头, 正对上同样烦躁的陈晼。 这一番眼神的较量当然是陈晼落下风,她连半秒钟都没犹豫的就撤回了目光。 陈晼惊讶地微张着嘴,“哦莫,我打扰你们约会了吧?” 于祗抬了抬手,“没有啊,随便吃个饭而已,你没吃就一起吧?” 说着又对服务员说,“麻烦这里加套餐具。” 陈晼战战兢兢的坐下来,“要不我还是走吧?我看你老公像要宰了我。” 于祗也对她耳语道,“不会啊,他看谁都那么冷漠,没事儿。” 陈晼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哇。” 于祗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没关系,她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的?” 陈晼喝了一大杯水,“听元安说的呀,你不是告诉你哥了吗?他俩马上过来。” 喝完又补充道,“说是来蹭饭的。” 于祗不可思议,“抽了吧他,饭都混不上了?” 陈晼的表情更惊讶,“你亲妹妹你都不知道?你哥都被撤了,他死活不肯娶简静呐。” 说着她拱了一下于祗,“我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哥名下得存款、房产、股票、基金大把,够霍霍到下辈子。” 于祗差点被撞倒,她扶了扶桌,“我当然知道他有。” 她怕的是她那个独.裁的亲爹,家里还没谁这么反抗过他。 这么一弄于从声心脏能受得了啊? 陈晼又笑得前仰后合,“简静丢人丢大发了,这事儿我乐好几天了都。” 笑着笑着她发觉对面坐着的江听白,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陈晼很识时务地说要去上个洗手间。 走之前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江总您接着说,我去这一趟且得半小时呢,指不定掉进去。” 陈晼边走还边回头,“继续继续,您请继续。” 江听白又重新酝酿了一下开头,“其实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她不是别人,她正是我......” “陈晼是不是在这儿!看见她车停门口了!” 身后陡然又传来龚序秋气急败坏的声音。 还告他妈的白!一个二个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都来这儿捣乱。 江听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把餐巾扯下,擦了一下手指后重重扔在桌上。 毁灭吧,真的累了。 于祗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听白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火气。 不知道谁又惹得他动怒了。 随即非常友善的,冲龚序秋点点头,“她刚去洗手间了。” 龚序秋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又让加了套餐具,笑着问,“江总这又是冲谁呢?” 江听白无语地往后一仰,头枕在椅垫上,刚准备抽出根烟来点燃。 但一看于祗,他又忍住了。她是最讨厌闻烟味儿的。 龚序秋自觉很聪明地给他点上。 纸婚 第56节 江听白几乎被气笑了,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龚序秋以为江听白是在夸他追妻有方。 礼尚往来的,也朝他竖了那么一下,“你也有进步,都能单约出来吃饭了。” 江听白的薄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而后抬手就把刚点的烟熄在了烟灰缸里。 等于祲和闻元安到了。 最后这桌饭就变成了六个人吃,原本挺宽敞的空间一下变挤了。 “元安,你今天去面试了?”于祗问。 她看见闻元安的包里飘出一张简历。 “快毕业了嘛,先找个实习,”闻元安接过于祲盛给她的鸡汤喝了一口,“不过谈崩了,人没看上我。” 陈晼一听就不对劲,“你说说你怎么谈的?” 她简直不敢信,这年头连博士找工作都这么难了?其他人怎么办。 闻元安简明扼要的还原了一下,“前面聊挺好的,后来主编就问我能接受无偿加班吗?我反问他说,那你们杂志社能接受劳动仲裁吗?” 陈晼:“......然后呢?” 闻元安还有点不解挂在脸上,“然后主编就让我去另谋高位。” “......” 您大小姐真是没有出去工作过。 于祲强忍着笑摇了摇头,“急什么,等毕业了再慢慢找不迟。” “那你自己呢?”于祗有点担心她哥这么和家里闹,“有什么打算?” 于祲笑了一下,“给老于家累死累活这么些年,我也歇一阵儿,本来我也是懒散又荒唐惯了的。以后我啊,就守着我们家元安,投点小资,这才叫过日子不是?” 对这种闭着眼说出来的瞎话,于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要于祲成天过斗鸡走狗的生活,跟章伯宁一样,三五不时出入拍卖会迷文玩,或是打牌消遣,那还不如白刀子进去更痛快。 他才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人,更不是胸无大志的纨绔。 人人都以为于家最听话懂事的是于祗。 但于祗一直觉得是她哥,于祲完全是照着家里铺好的路在走的,他喜欢数学,全国竞赛拿了很多名次,但于从声非要他在读研的时候,还辅修了经济学的双学位。 那几年他的日子从没有个清闲的时候。 当然除了江听白这种反人类,于祗还没见过谁同时修两个学位不叫苦连天的,而且他修的还是双博士学位。 后来去牛津读博,更是直接砍断了他想当个数学家的梦,他申的是商学院。 于从声对于祗没有过多的要求,无非要她有个好名声嫁个好人家,但对于祲的每一步都力求精确。 但就这样她还有时候忍不住跟她爸吵架拌嘴的。 可从来没听她哥抱怨过一句,更别提对于从声有责怪不满了。 他一切jsg都接受。 但现在他为了闻元安,竟然和于从声翻了脸。 于祗又惊又叹地看了眼别有幽致的闻元安,这朵小茉莉花儿,有点子让男人不顾一切的本事在身上。 服务员把江听白之前点的,据说是他家镇店之宝的二十年女儿红端上来,给每个人都先倒上一杯,“各位慢用。” 龚序秋瞧了瞧年份,“嚯,江总真是大手笔啊。” 江听白一肚子火懒得作声。 闻元安拦了一下于祲,“不行,你喝了冷酒头要痛的。” 她起身问前台要来温酒的器皿,把酒瓶里装着的酒都热了一遍。 闻元安把杯酒递给他,“好了,喝吧。” 一个总是纠正你词法,担心你喝冷酒的姑娘。 于祲从始至终目光郁郁地看着她,眼底里是不饮自醉的襖热和沉沦。 从前参悟不透是真,现在觉得人生坎坎坷坷,何为乎来哉也是真。 于祲握住她的手喝了一小口。 这股芳气笼人的酒香,元安唇边催酒莫迟留的笑意,刻在他心里头很多年。 直到后来,香消酒未消的时节里,他都再寻不到这滋味。 吃完饭于祗回了一趟鸦儿胡同。 她担心她家里正鸡飞狗跳,但庆姨来开门时面色如常。 于祗问,“爸爸还好吧?” 庆姨接过她手中的燕窝,“身体还好,就是心里的气难顺呐。” 于祗边进门,边喊了句妈。 明容忙示意她轻声点,“小囡过来坐,你爸爸刚吃了药睡下。” “老于这阵子挺来火的?”于祗把包扔在沙发上,“他儿子把他气得不轻。” 明容点头,“小祲连片纸都没从集团带走,算是彻底撂了挑子,你爸亲理了几天事,回来就直嚷嚷说人不中用了。累得他坐在沙发上就起不来,真以为我儿子在集团,是成天在那儿享齐人之福呢。” 于祗没绷住笑了出来。 她又说,“可爸这身体能吃得消吗?” 明容放轻了声音说,“他就拉不下这个脸去闻家提亲,你让你哥啊,再坚持几天,你爸爸憋不住了就会豁出去的。” 她见女儿一个人来的,便问,“你老公没陪你一起来?” 于祗解释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让他先回了。” “你们以为我没去找闻方旬?” 楼上猝不及防传来一声低吼。 于祗一转头就看见她爸走了下来。 她赶紧站起来,扶他慢慢坐了。 然后就顺势坐在了她爸旁边的沙发扶手上,“那闻伯伯是怎么说的?” 于从声冷哼了一声,“那老东西反来问我说,您的宝贝女儿于祗许了几户人家啊?你老于要脸,我不要?” 于祗:“......” 明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这么说没的商量了?我挺喜欢元安那孩子的,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如果儿子实在要娶,也不是没办法,让老爷子来趟北京,”于从声想了一会儿才说,“闻方旬有今天全凭他岳父扶持,到现在都很听从他,咱爸和他岳父可是交情匪浅呐。” 明容一向不喜欢麻烦她深居简出的父亲。 但这是她儿子的终身大事,明容点了下头,“过段时间我亲自去趟上海。” 于从声说,“也不用急,让孩子们先相处着,边走边看。” 然后又吩咐于祗,“让你哥歇够了就回来上班,他想累死我啊他。” 于祗忿忿地拈了颗杏仁吃,“还请外公出马,轮到我哥的婚事这么开明?” 明容把她拉到身边来坐,“看你说的,好像嫁给小江委屈你了。” 于从声抬头瞪了她一眼,“你的事儿我倒是想做主呢,也要我做得了江家的主啊。” 于祗没懂,“什么意思?听不明白。” 于从声一直都以为她早知道了当年的事,“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你和江听白这婚,是你老子逼你结的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4 17:34:33~2023-03-15 18:4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容、不知道该改什么 10瓶;w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纸婚 ◎江听白喜欢她?◎ 于祗好气又好笑, “不是你逼的,难不成是我自愿?” 明明就是他说不结这个婚,于家就会有一场大祸在眼前。 于从声不停晃着手指头,“你呀你呀, 除了工作, 别的事你是半点不上心。” 明容在旁边给他倒了杯水, “不怪小囡, 江家的事, 本来也没谁敢随口议论的。” 于祗越听越不对, “到底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一桩旧事。” 于从声讲了个不算长的小插曲。 事情就发生在于祗在美国读研的最后一个学年里。 江听白刚回国, 进集团还不到两年就掌了权,江老爷子急着操办他的婚事。 那一天是江老爷子八十大寿。 收到请柬的时候于从声还纳闷,这老爷子在任上的时候, 就不是个爱招摇的主儿,退下来这十年间更是闭门谢客。 除了老一辈的同僚们,谁也别想见他的金面。 怎么这次大张旗鼓地办寿起了宴? 纸婚 第57节 等到夜幕落下,于从声带着夫人进了云栖园,他注意到满院子的宾客身边, 几乎都带了个花枝招展的女儿。 他心里顿时明白了六七分,这是在挑孙媳妇,难怪收到请柬的,都是一些有女儿的人家呢。 明容当时还笑,“还好你女儿不在,她和听白啊, 一直就对付不来的。” 于从声挺为女儿庆幸, “江家门槛太高, 我也怕女儿会绊上一跤,到时是你能扶、我能扶,还是她外公扶?” “恐怕搬出爸也难说上话吧。” 明容心知肚明地笑,“我看商郯人就蛮不错,南杉在北京也有产业。” 于从声本来想把这场宴会对付过去就算了。 但他路过后院的时候,石桌上对坐了四个人。 他退到月洞门外瞧了眼,分别是江老爷子和他两个儿子,还有今晚的主角江听白。 江老爷子喝了口茶,“跟爷爷说,你看上哪家儿的了?” “有必要搞这阵仗吗?”江听白给他二伯倒了杯茶,“跟谁没见过谁似的。” 他抿了口茶,“你就说那陈晼吧,她化成灰我都认识她,化了妆真不一定。” “够挑的啊,他这是一个都没看上,”江益笑说,“不过我瞧谈家小女儿,倒还贤淑。” 江盛也说,“宋家的也不错,看着温柔乖巧。” “按这个挑法儿,没人比于祗更合适,我娶了她得了。” 江听白为掩饰他的心慌,仰头又灌了杯茶,捏着杯沿的手仍有些抖。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没在什么事上遮遮掩掩过,除了娶她这件事。 也没有问过她,就几乎把独断专行、霸道无理、心怀叵测、鬼鬼祟祟这几样,都给占全了。 连他自己如今想起来,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但他又非这么做不可。 此话一出。 江益和江盛都悟了,原来他早有了主意。 江老爷子问,“于祗是哪个?” 江益介绍说,“您的老冤家,明叔父的外孙女,于家二女儿。” “是他家的后儿啊,”江老爷子不住点头,“好,也好。” 当时站在外面的于从声却并不觉得多么好。 江家无非就是外头看着低调谦和,祖孙三代行事却是一以贯之的专横。 那段时间商家正和于从声往来密切,他想趁着于祗没回国先把婚事敲死。也好绝了江听白的心思。 商郯也在美国和于祗见了几次,说是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可还没等于从声有动作,商家不知怎么的就打退堂鼓了。 没多久,江于两家将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于从声本人都不知情的状况下,传遍了整个京圈。 于祗听完愣了好半天。 她指了指自己问,“你是说,江听白非要娶我?” 那几年他们碰上了连话都不说几句的呀。 噢,他想娶个不爱说话的,好彰显他的绝对优势。 但这个理由听起来怎么那么荒谬? 于祗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江听白晚上喝了不少酒,已经洗过澡酣睡过去,只留了床头一盏灯给她。 于祗走到床沿边,扶着柜子蹲下来审视着他这张脸,就连睡着了也是平静淡漠的样子。 怎么都别想从江听白脸上瞧出丝温情来。 他做得最凶的那个晚上,在闻家的酒店里,于祗偶然碰开了下壁灯。 明晃晃映出他的面容,底下再怎么情热得厉害,仍旧是那副矜贵样儿。 这样一个人,他也会在一桩不掺杂私人感情的婚事上,不择手段么? 还是江听白其实也喜欢她? 她洗完澡换了条睡裙上床,江听白像是察觉到身侧的动静,他唔了一声之后翻了个身,“回来了?” 于祗在他怀里点头,“老公,你是不是......” “乖乖,睡吧。” 她伸手缠上他的腰,jsg“好,我们以后再慢慢说。” 隔天清早吃早餐,江听白问了一句,“爸爸没事儿吧?” 于祗搅着碗里的清粥,“他就是太久没管事儿了,这一猛子下去还有点累。” 江听白笑了声,“这也在所难免。” “那我先去法院了,”于祗擦了擦嘴,“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听白看了眼手提袋,“今天开刑庭啊这么正式?怎么还带上律师袍了?” 于祗说不是,“我们老大答应了院长,要拍一法制宣传片,他就特爱出这种风头。” 等于祗从法院出完风头回律所,就马上让吴逍把上次合同诈骗案的卷宗拿到她办公室,吴逍气喘吁吁地抱来一堆材料。 “姐,这个案子压了几个月,现在终于可以开庭了?” “那我还能听他们支使吗?”于祗喜滋滋地翻开一本,“哪有一趟法院是白去的?” 吴逍刚说,“对方公司在明知自己没有实际履行能力的情况下,以答应先履行部分合同的方式,骗取我方当事人......” lily敲了敲门,“于律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这位先生找你。” 于祗手里捧着卷宗,“他有提前预约吗?没有的......” 她抬起头就看见了蒋玉轻。 这人依旧清瘦,一双细长得有些柔和的眼弧,琥珀色的瞳仁。还是那副看起来就不善言辞,但眼神又明白地告诉别人,他天生就温柔的样子。 他穿了件prada的藏蓝色西装,印着斜织的暗纹,背光时能看见起伏的凹凸感。腕表也是既不张扬又显身价的江诗丹顿典藏系列。 没有一处不在告诉她,蒋玉轻已经今非昔比。 他不再是那个连买两盒颜料,都要连续一周不吃饭,只嚼白馒头喝凉开水,从生活费里俭省的穷学生了。 蒋玉轻笑了笑,“没有预约就不能见于律师对吗?那我先出去等。” 呵,善解人意这一点倒没怎么变。 于祗放下手中材料,她尽可能让自己不发出一丝颤音,“门开着,你请便。” 蒋玉轻跟着lily去了会客室。 于祗扶着椅子,背对着吴逍默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我们继续工作。” 吴逍不明所以的,“但是姐,你那卷宗拿倒了。” “.......” 她低头看了眼,轻叹口气,又颠了个个儿,“你接着说。” 吴逍说,“对方公司在收受我方当事人给付的……” lily又敲了一下门,“于律师,权主任请你现在……” “有完没完了还!” 于祗霍地一甩手,把卷宗扔在桌上。 lily被吓了一跳,如果她的记忆没出现偏差,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于祗发脾气。 火气这么大吗今天? 别说。 看这于祗动起怒来,还真有股子浑然自成的上位者姿态,到底是千金大小姐。 从前不肯发威,不过是她平和。 lily轻声说,“老大让你去会客室见客户,我先出去了。” 于祗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刚才情绪不好,我这就去。” 吴逍也忙退了出去,“我也再去修改一下。” 于祗挥了挥手叫他走。 她双手撑在桌子深吸了几口气。于祗以为,这些年已经把蒋玉轻给忘了,他消失的太久,久到有时候她都怀疑,真的认识他吗?这个人是不是根本没出现过? 那些深深体会过的心动,短暂热烈的时光,带着体温的拥抱,会不会是她臆想出来的? 但现在蒋玉轻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毫不费力的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她觉得她放下了,其实不过,是从没有碰过面。 于祗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妆容进了会客室。 权立让她见的人就是蒋玉轻。 “来认识一下,这是蒋先生,”权立简单跟于祗做个介绍,“jailer艺廊的主创人。” 蒋玉轻站起来,很绅士地系上西装第二颗扣子,伸出手同她握,“蒋玉轻,幸会,于律师。” 既然他要装不认识的话。 于祗掌尖和他轻碰了一下,“蒋先生这么年轻,就能办画廊,在哪儿上的学呀?” “在巴黎美术学院,不算什么好学校。” 和江听白的低沉不同,蒋玉轻的声音很温和。 权立客套地笑笑,“怎么说也是四大美院之一,蒋先生实在谦虚。” 蒋玉轻端起杯子,轻勾了一下唇角。 接下来于祗没再说一句话,中途喝一口茶,干净的眼睛里没多余的内容。 纸婚 第58节 仿佛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而眼前这位漂亮安静的于律师,对他的好奇也只到院校为止。 权立在结尾时才点题,“蒋先生的画廊刚在北京成立分部,法律上有很多......” 于祗没等权立说完,就态度坚决地打断,“主任,我手头上还有很多案子,恐怕真的抽不出时间了。” 权立也有些难办,他当然知道于祗忙不过来,可这个蒋玉轻非点名要她负责画廊的法务,给的顾问费又相当的客观。 他说,“要不然你把别的事情先放一放?这段时间主要就忙寕江和jailer。” 但于祗怎么都不松口,“老大您还是找别人吧,我接不了,也不会接这样的活儿。” “不接也要有正当理由,不能你说不接就不接。” 权立觉得自己像极一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于祗说,“我从出生起就对艺术家过敏。” “......” 她站起来捋开一点袖口,“就坐了这么一会儿,瞧,手腕上起红疹子了。” 权立真信了她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却全是胡说。 他只看见她那只镶钻的piaget细腕表,把照进来的阳光都折射得又细碎又闪耀。 于祗没再多留就出了会客室。 权立站起来给蒋玉轻赔礼,“我这学生平时不这么固执。” 今儿的确是有点油盐不进了。 蒋玉轻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烦请您另请一名律师。” 他当然知道平时的于祗什么样子,温柔大方,永远待人和善,端庄矜重,比较起来这样固执的一面更少见。 但会在他面前流露。 不知道他那个目中无人的丈夫,他婚后有没有这个机会见过。 于祗在办公室里坐到了十二点多。 律所的人都出去了吃午饭,她没什么胃口,连点份沙拉填肚子都懒得。 没多久就有人敲门,“我能请你吃个午饭?” 是蒋玉轻。 于祗听出他的声音,“没这个必要,该问的我已都问完。” 蒋玉轻走了进来,“一个学校就问完了六年时间?于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武断了。” 于祗用钢笔盖敲着桌面,“巴黎美术学院,的确值得你拿上机票一去不回头,还用得着多问?” 中途有回来的同事在往这边探头探脑。 蒋玉轻坐下说,“所以,要在这里继续?” “我只给你二十分钟。”于祗拿上她的手机。 他们步行到了律所对面一家咖啡馆。 蒋玉轻对服务员点单说,“两杯热拿铁,一块柠檬芝士不要柠檬。” 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先生,柠檬芝士上面,都是有柠檬的。” “麻烦你拿过来给我。” “好的,稍等。” 于祗眼看着他接过芝士蛋糕以后,用叉子把上面的柠檬屑轻轻撇去,又拿下上面的柠檬切片推了过去,“好了。” 是他从前做惯了的。 过了六年,一样熟练。 就好像体贴她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于祗眼眶有些酸,现在这又算什么? “嗳,”蒋玉轻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别哭啊。” 此时窗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打下车窗。 江听白看着这一出旧情人见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百转千回。 他平生没对谁服过输,也不屑于去羡慕旁人。 这一刻却是真的嫉妒蒋玉轻,他竟然有本事,凭这么一个举动就弄哭于祗。 于祗这人虽然柔婉,但心内坚韧,少有红眼圈的时候。 至少他江听白没有见过。 “走。” 江听白忍着心底的怒气吩咐。 前头的萧铎说,“蒋玉轻是上周回的国,预备办一场大型展会。” 江听白点了根烟,“你知道的真是早,汇报的也挺及时。” 萧铎脸上白了好一阵儿,“对不起江总,我下次注意。” 江听白现在没心思跟他置气。 他满脑子都是蒋玉轻给于祗擦泪的样子挥之不去。 他狠抽了几口烟,马上就有一个简短的采访,是关于寕江能源在锂电池新技术方面的开发和运用,要在各大媒体现场直播。 他不能乱了阵脚,江听白吐了好几个白烟圈,开始在心里默念。 老爷子都爱念叨些什么来着?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放他妈狗屁! 作者有话说: 君子jsg素其......下不尤人”一段出自《中庸》 感谢在2023-03-15 18:46:53~2023-03-16 20: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sd、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纸婚 ◎不是,我爱他。◎ 江听白接连抽了两支烟以后, 头靠在软枕上阖了一会儿眼。 他是抽出午休时间来看于祗的。 这场发布会之后,他就要去位于青海的锂矿区,检查安全生产情况,近来别的矿上频有状况发生。上头也一再强调生产责任, 矿工们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这节点上出不得任何问题。 这于江听白也是生平头一遭, 鬼迷心窍地在紧张又繁重的公务行程里钻一点空子去瞧自己太太, 更没想到会瞧出一肚子火来。 萧铎急着想将功补过, 也没怎么过脑子就说, “需要派个人,盯着夫人吗?” 江听白没好话给他, “你没主意就别硬出。” 别说于祗心性无染,做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来,就是她所受的正统家庭教育, 也不允许她背叛婚姻。 更何况她这人,身上背得枷锁和包袱都太重,不会失了分寸。 于家的颜面对于祗而言,怕比他这个丈夫还紧要。 他根本不担心于祗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反而他更怕的是,于祗迟早有一天都会发觉, 是他在对不起她。 他挖空心思娶她过门,彻底绝了她可怜的那么一点,被世人称之为不应有的妄心,来填满他自身的贪欲。 可他的贪念像个无底洞,一天比一天要得更多,装神弄鬼的, 把人娶到了手还不够, 还想她能稍微喜欢他一下。 江听白有些紧张的, 把嘴边含着的那一支还没点燃的烟取下,心像被什么攥住了。 如果说于祗在婚后所表现出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都是因为对情爱不再有幻想的话。 那现在好了,她的幻想回来了,就在她对面。 萧铎把车绕过会场前的喷泉,“江总,记者们这会儿都堆在门口了。” 江听白整理了一下衬衫,等到门口的礼宾人员为他拉开门,他闲庭信步般迈了下来。 萧铎站在他身边,已没办法把这个在无数镜头面前步履从容、八风不动的江总,和刚才在车上,把一根根烟抽得像肺癌晚期患者一样绝望的人夫联系在一起了。 新能源这一块的业务是江听白主抓的,所以提前也不用备稿,面对各种式样的刁钻问题都应答如流。 这一场访问于祗看的是深夜频道的转播。 黄金时段的财经新闻,单给了寕江集团十分钟的独家回放,抛开江家的势力不谈,江听白本人也是个极富魅力的存在。 演播厅内的灯光都打在他身上,不见他有任何的拘谨,他生来就有种松弛感,永远不会在任何场合感到不安。 江听白一身烟黑色的西装,平整印着自上而下的横斜纹,不仔细瞧也不易发觉,但无故便多了几分的贵重感。袖口处露出一截象牙白的衬衫,低眸也清贵,往那一坐便是京圈子弟的门面。 于祗晃了晃手里的红酒,看着江听白微肃又从容的,把锂电池未来的发展趋势剖析得鞭辟入里,是连她这样的业外人士都能听进去的程度。 她看进他那双明净清亮的眼睛里,听他娓娓而谈,关于老牌领头企业的社会责任。 转头一看时间已经真的晚了,今天被什么耽误了还不回? 她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七八声之后才被接起来。 还是翟颖接的,她的声音是很细细弱弱怕被人听见的那种,不知在干什么,“于、于姐姐,哥哥他现在不方便,你有事吗?” 于祗只觉得举着手机的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纸婚 第59节 跟刚被雷劈了一样,语调也不由得发冷,“他怎么不方便了?” 出于教养,她到底把话咽了下去没有问,怕失了身份。 是他的嘴被你占住了吗?嗯,好妹妹?还是他在你身上忙别的。 翟颖倒似真的不便多说一样,“我们来了西宁,他喝多了,都已经睡下了。” 都睡…… 是谁都? 你们两个吗? 于祗活了二十七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骂脏话,何止是骂人,她简直想把江听白和翟颖给埋了。 她直接挂了电话。 于祗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猛然仰头喝了一整杯酒,眼巴前儿张牙舞爪着的,全是翟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倒是有一身的龌龊不堪提。 翟颖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挂断声,把于祗的生日输进去打开屏幕,从最近通话里删掉了这一行记录。 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哥,真的不要怪谁阴你,羞辱我你挺在行的?” “既然你那么爱她,这点小绊子,能跨过去的对吧?” “于祗心气儿那么高,你觉得她会多费口舌来和你对质这些上不得台盘的污糟事儿吗?我猜她会直接离婚。” “那我就和你打个赌,她会离婚,我很快也会嫁给你。” 翟颖给他盖好被子就出了酒店套房。 临出门前,她拨乱了自己的头发,把上衣扣子扯下来两颗扔在地毯上,很快换上一副委屈样,哭哭啼啼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迎面碰到来送解酒汤的萧铎。 他看翟颖这个模样,又看了看半掩着的门,“你从江总房里出来?” 翟颖很是顾全大局的,“我哥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他太内疚,这件事闹大了对江家没好处,你能帮我保密吗?” 萧铎知道她的身世,父母都亡故的早,被江家抚养长大。说是抚养,倒也没见江盛对她有多么上心,不过是对她父亲的死有愧而已。 长辈都这个态度,那就更别提素来眼里无人的江听白了,萧铎能看得出来,从前江总对她是不闻不问的,从上次的事以后,眼神里更莫名多了几分厌烦。 可这样翟颖还是江总长江总短的嘘寒问暖。 在萧铎眼里,准确地说,是在集团所有男员工的心中,翟颖都是清纯坚韧的小白花形象。 出了这样的事受伤害最多的无疑是翟颖。她都愿意忍气吞声,那别人还能说什么? 萧铎迟疑地点头,“用不用,找个医生来看看?” 翟颖连忙说不用了,“谢谢,我先回房间洗个澡。” 等一背了萧铎的眼睛,翟颖立马换了副神情。 她抬起头,学着于祗平时走路的样子,优雅,得体,唇边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昂然走着。 仿佛她已是江太太。 翟颖回到房间给蒋玉轻打电话。 她躺在床上,“我这边的事已经办完了,你今天给我哥的刺激不轻啊,他晚上一个劲儿的喝,喝得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蒋玉轻不咸不淡的,“没事少给我打电话,翟颖,别以为自己多聪明。” 他关了手机扔在展柜上。 深宵在空旷的画廊里一点点流逝。 蒋玉轻没有开大灯,留了一盏束顶灯照在他一副还未完工的画上,只有一个纤美的轮廓。 他抬手轻啜了口白马庄。 这酒太柔了,和于祗一样。 连拒绝他的模样,说那些伤人透顶的话,都是和婉平顺的。 “你没错,我也没有,”中午她对他说,“但太晚了,蒋玉轻。” 蒋玉轻笑了下,“你还年轻,我也不老。” 于祗摇头,“我说的晚不是年纪,是我已经,无法离得开我丈夫。” 蒋玉轻还在自欺欺人地回避一个他已经意识到的问题。 那就是,于祗早就变了,她已不再爱他。 她在最初的重逢时刻,所带给她的震惊大过理智的情绪里回过神以后,神思又恢复了清明。 他装糊涂,“你是说于家的声望和地位,都不许你……” “不是。” 于祗干脆利落地打断,“我爱他。” 蒋玉轻往后一仰,随手拨了下勺子,“你为了惩罚我,连这种理由都编出来了?觉得我会相信?你亲口说过你讨厌他。” 于祗感到微微诧异,“抱歉,很遗憾我没有这个义务,对一个外人解释,我和我先生之间的种种。” 钱这东西是很妙,但它竟能使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也是她没料到的。 不再对他有余情,明白告诉他不可能为了他和江听白离婚,就是在报复他吗? 从前的那个蒋玉轻,可没这么自以为是。 于祗的意思蒋玉轻听得很明白。 不管是她曾经视江听白如洪水猛兽也好,还是现在爱上他,爱得不可自拔,都是他和她的事,轮不到他一局外人过问其中的曲折变化。 于祗站起身来,“这杯咖啡就你来请吧,今后我们两清,也不要再单独见面了。” 蒋玉轻想起从前他们在外面吃饭,都是于祗买单,蒋玉轻为这事儿自卑过好一阵子。 但于祗安慰他说,“谁说约会,就非得男jsg生结账?法不禁止即可为,你别在意。” 说起来,这竟然是他请她喝的第一杯咖啡,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是最后一杯。 但他不信他的命总是这么不好。 六年前,他是无声无息的贩夫走卒,于从声仗势逼走他,如今成就一番功名,却还抢不回他失去的东西。 “于祗。” 蒋玉轻叫住她,“你在骗我对吧?” 于祗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她回过头,换了一种更粗浅易懂,或者说更直白的表达。 于祗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所以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不可战胜的白月光是吗?你对我的杀伤力大到单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赢过所有人。” “你认为,在所有的年少心动里,属你最别具一格对吗?” “你冲我招招手,我就会走向你?你是光明我就向往日出,你是阴暗我便跌入深渊。只要你一出场,我先生就落选?” “恕我直言,你被艺术捧得太高,晕头转向了蒋先生。” “没事少看点这种疼痛文学,你已经不年轻了,早就过了做白日梦的岁数。” 于祗说完毫无留恋地走了。 蒋玉轻在原地站了许久,她的语调始终很轻柔,但每句都像把刀扎向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6 20:53:51~2023-03-17 18:0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mokithinkijustneedt 2个;58008011、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纸婚 ◎他要非常爱◎ 于祗一直没有上楼去睡觉。 她裹了条毯子, 眼神空洞地盘腿坐在鱼缸对面的软塌上,连灯也不想开。 只在手里捧了杯雪松烛,那一小簇的红色火焰,想要照亮什么都是徒劳。 她面前自在游着两条血红龙鱼, 一公一母, 产于印度尼西亚的森塔兰湖。空运回北京的时候, 萧铎领着寺里的住持去机场亲迎, 一路诵祝到家门口。 江听白管这叫大成, 于祗只感叹不如把成捆的钞票扔池子里, 起码能听一个响儿。 好过伺候这两条加一块大几千万,除了颜色鲜艳外一无是处的龙鱼。 它们不停地跃动, 在恒温的池子摆尾,极力展现着观赏性。 大门口不时传来“密码错误”、“密码错误”的冰冷女声警报。 于祗披着毯子起身,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醉醺醺的陈晼, 一猜就是她摸错门。 陈晼连抬眼都有些费力,“妈的,怎么又走到你这儿来了。” 她被于祗手里的蜡烛晃到,再定睛一看于祗这个造型。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两只大眼睛直视人, 披散着一头乌黑卷发。 陈晼打个酒嗝,“就你现在这德行去演女鬼,连妆都不用化。” 于祗干涩着嗓子开口,“你是要回家,还是先进来?” 陈晼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江总不在吧?我打小怕他。” “不在, 他去西宁出差了, ”于祗把蜡烛随手丢在了茶几上, 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被人下了一个套儿。” 说着把高脚杯用力一摔,“他除了会吹牛逼,能不能长点心啊!” 纸婚 第60节 “自己长了个包子样,还总跟狗混一块儿!” 陈晼一听就有故事。 她拍了拍沙发,“爱妃,坐到朕身边来。” “......” 于祗踢了她一脚,“你丫挪过去点儿。” 京圈最后的文明人——于二小姐,这一刻开始与她同流合污说粗话。 她这是真生气了,陈晼不觉咽了咽,“江听白身边又出了花段子?” 于祗就把刚才接电话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陈晼竖起耳朵听完,“这没爹没妈缺管少教的玩意儿,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祗横了她一眼,“别这么说啊,她自个儿不尊重,关人爹妈什么事?” 陈晼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江听白是冤枉的?” 于祗拿出手机给她看了段监控。 是酒店走廊里的,她边指给陈晼看,“九点五十,几个高管把江听白扶进房间,翟颖不在其中,十分钟以后她出现在前台,找借口要了房卡,请注意她的神态,你去偷情会是这个鬼样子?十点十八分,她从房间里出来,在门口扔了扣子,碰上了萧铎。” 陈晼提出疑问说,“那万一江听白就在这十八分钟里,解决完了问题呢?” “反驳得很好,但站不住脚。” 于祗把地上的律师袍捡起来披上,“你也可以说江听白是装醉,翟颖是受邀而来,那么她没有房卡怎么解释?以上不成立,再来说第二。你接触过很多男人,在喝到失去行为能力的状态下,他们还能做得动吗?第三......” “好了停,别三了,”陈晼把她的手机抢下来,“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说。” “监控哪儿来的?” 于祗神神秘秘一笑,“我让西宁市法院的朋友去调的,取个证多简单的事儿。” 陈晼指了下地上的碎玻璃片,“那你这摔杯为号的,是在发哪门子的火?” “我那是有点儿生我自己的气,”于祗用力捶了几下抱枕,“我第一反应居然是去酒店拿双。” 陈晼:“你等会儿,目前我的cpu工作量有点大,什么意思?” 于祗指了指自己,“拜托我诶,捉奸这么没脸的事,是我能干出来的吗?多没体面。” “那你完了。” “为什么?” “你现在把江听白看得比体面还重要。” “......” 陈晼又补了一刀,“我以为你这辈子也就是块牌坊了,再也没有什么会比你的名声颜面更要紧,这么看来江听白还是有点手段的。” “......” 陈晼慢慢朝她靠过来,“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咱江总是个什么反应?” 于祗深吸口气,“我没告诉他呀,半句都没提过。” “为什么!” “我其实在爱里没那么勇敢的,不如元安,也不如你,我走一步就得看好后面十步,”于祗无意识地玩起了毯子上的镂空织花,“如果是谈恋爱的话,我真的需要反复确认被爱,确定他不会离开我,我不和差点意思的人周旋。” 如果这个爱说出口得不到反馈,那倒还不如就独唱独酬还独卧。 否则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种负担,又不好往回收。 眼下是她和江听白十多年来,相处得最轻松无嫌隙的日子。 她不想因一点杂念,破坏这场联姻里得来不易的平衡,除非江听白也爱她。 不是简单的喜欢、欣赏、怜惜,或是兼容别的因素的感情,只能是爱。 一般爱不行,他要非常爱。 陈晼做了一个往后倒的动作,“纯爱战士双手合十应声倒地。” “......” 想到这里于祗也笑了,她这个时候又有一点像完全没长大的女孩了,明明自己没什么道理,却还要对突然被她发现在和别人玩的同伴说,“是我先不喜欢和你玩的,我不要你了,以后我再去找一个朋友。” 不外还是要面子。 于祗给她盖上毯子,就这么和陈晼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腰都痛。 江听白原定的行程是周六到家,但等他忙完矿上的检查,萧铎就找了个时机,把那晚的事说了个大概。 他观察了翟颖两天,总觉得她太过平淡,无人时走路还哼小曲,带了那么一丝欢窃。横看竖看,不知她是什么样子,就是不像个受害者。 没准她还想让江听白变成有口难言的那一个。 江听白注着茶汤的手一顿。 翟颖做出这副假象,显然不是给萧铎一个大男人看的,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人虽极自大,但也不至于狂妄到以为,随便一个女人多跟他说几句话,就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 光一个于祗,对付了这些年,还没有眉目。 不管翟颖是什么目的,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了。 江听白呷了口茶淡淡吩咐道,“你去拟一份调令,菲律宾工厂正在筹建缺人手,让她上那儿去吧。” 萧铎惊到,“那是不是也太远了点儿?” “的确,你陪着她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江听白挺和睦的语气,像是在和萧铎打商量,“记得在调令末尾加自己的名字。” 萧铎又赌咒又发誓,“以后这种事,我一定及时汇报,再没下次了。” 江听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萧铎是在部队上的学,绝对服从那一套刻进了骨子里,也许事情办得不够好,但他的忠心耿耿是毋庸置疑的。否则老爷子不会千挑万选的,最后留了他在自己孙子身边。 做不好事可以教,心不正就难办了。 江听白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于祗已经两天没联系他,按理说不应该,看监控她倒是日日如常。jsg 他试着给她发微信:【明晚的飞机到北京。】 显示出红色感叹号,他被于祗删好友了。 江听白抓着手机站了起来,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摁着茶桌想了几秒,眉头渐渐蹙起来,“接下来还有什么行程?” 萧铎很快的,“晚上是和几个工业口的领导碰头,明天早上视察西宁分公司,下午......” 江听白大有几分挥斥方遒的,又含了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在,“全都推了,现在订机票回去,立刻就去。” 怎么能不高兴? 不管为什么,这是于祗第一次、正式的、公开的,以一种敞亮摆在明面上的姿态,和他闹别扭。 萧铎试着劝下自己的老板来,“工业口那几个都不太好说话。” 江听白放下手机,“他们长嘴了没有?” 萧铎:“长了。” 江听白漫不经心的,“那就不存在不好说话,只要他还能说上话。” 萧铎会意地点头。 他自然懂这里面的深意,江家的水有多深,他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门口,“去订机票。” 萧铎:“......好。” 被单删好友了有那么激动吗?江总不会是个抖m体质吧? 江听白到北京的时候已经近九点。 萧铎眼看着他归心似箭,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手肘撑在舷窗上,单手握拳,虎口抵着唇关,也不知在思量什么,但看神情就晓得没正经,一会儿紧锁眉头,过会儿又低低地笑出声来。看着和早恋的初中生区别也不是很大。 于祗没有在律所,她在寕江大楼里加班审合同,收购yamani电子的日程咬得越来越近,于祗每天的工作量都不小。 光是整理双方董事会关于收购通过的建议,避免程序上的不合法,就花掉她一下午时间,江听白可太喜欢开会表决这种民主做法了。他主持的会议大大小小,虽说内容都明确精准,但这频率高得未免吓人。 法务部的同事都陆续走得不剩几个。 古月也劝她也一起回去。 于祗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早了,归家也是在耗命。 她已经连续吃了两个晚上的安眠药。 小半粒扔进酒里化开有奇效。 于祗修改完一百一十九页最后一行。 看着余下厚厚一沓,她伸了个懒,一抬表已快到十点。 听着走廊里一大串健旺的脚步声近了。 于祗心道,哪一位走得这么急,忘什么东西在这了? 她昏沉沉抬眸一看,是本该在西宁,却疾步走来的江听白。 江听白的衬衫袖口挽了起来,露出紧实的小臂上隐现几根青筋,被炽灯照射出皙白如玉的颜色。 这就是媒体写的,他出入演播厅如自家客房的、遇事四平八稳不着慌的丈夫,听起来大夸海口。 于祗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来。 她仍旧在负气,但语调轻柔,“后面有鬼追你?” 作者有话说: 独倡独酬还独卧——宋代朱淑真的《减字木兰花·春怨》 纸婚 第61节 第44章 纸婚 ◎什么地方不好过?◎ 江听白人虽进了办公室。 但吁着气半步不动, 脸上的神情像高山上常年化不开的雪,看起来晶莹又冷硬。 连下颌的弧度都如教堂里的雕塑石像僵刻。 不晓得是怎么赶过来的,身上的白衬衫也不复工挺的样子,有些闷垮地临摹出身形, 反显出他的松散和不屑。 不讲半点道理的, 这么看起来, 他倒更添风流了。 于祗静静与他回视了几秒, 就这么看着他作态, 仿若他还受了天大的冤屈。 明明半夜被小姑娘刺激到失眠的人是她。 于祗拿起桌上的birkin, 黑金这一经典款,一直被她用来当公文包, 能装下很多东西。 江听白看着她往里使劲塞进两份文件,在她素日的沉静里,怎么瞧都多出了几分蛮不讲理的力道。 他垂下眸沉沉看着她, 今天穿的杏黄色一步裙,复古样式的白衬衫袖口折出古典纹样,她弓着身取东西的时候,裙子紧紧包裹住臀部。不费笔墨地勾出一个圆圆的、翘翘的小屁股。 江听白的眸色倏地暗下去三分。他人站在这里,却记得每一次。他摁着她的这一处深深迎合自己的时候, 于祗冰凉的小手花茎一般缠住他的脖子。 于祗拎着包从他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递给他。 在途径江听白身边时,手腕却被他忽然扣住。 于祗问,“干嘛呀?” 恼他的情绪已经压不住了。 他倦意未消,嗓音有点哑,“哄你。” “原来这叫哄, ”于祗恍然大悟的, “我以为是恐吓。” 江听白哂笑, “第一回 嘛,难免生疏。多来几次就好了。” 于祗冷冷哼道,“你最好别再来。” 感情这东西她虽然亲身经得少,见也见多了,越往后越上头,摧枯拉朽的,直至把你最后一分理智都湮灭。 很难保证,自己每次都有这么清醒的头脑,她也怕变成面目可憎的疯婆子。 她不想成天疑神疑鬼,和圈子里大部分的太太们一样,给先生打电话的内容无非三点——“今晚还回来吗?”、“要到几点回来?”、“现在跟谁一起?” “喔?” 江听白确实不知道她打过电话。 他竟敢“喔”的一声?谁给他脸这么发问的? 于祗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你在喔什么?” “我每天在这儿给江总加班,你在喝大酒,被你妹妹占便宜挺舒服的?” “你去西宁也不用知会我,反正我不敢和你吵,我们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江听白是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的,想做什么都可以,百无禁忌地横行,谁让人家里头有那么显赫的爷叔呢?不比我们平头百姓,外公都人退茶凉了,谁还肯拿你当回事?” 这一连串冷嘲热讽,于祗骂得油光水滑。 江听白没忍住失笑出声。 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哪儿飞来了只小夜莺,一把空灵的嗓子以不同的序列,蹦出丰富的音符。 虽则没一句好话,全都是在刻薄他。 江听白将她再拉近了点儿,俯就下去,将鼻尖抵在她的耳后,沉下嗓音说,“再骂两句,我喜欢听。” 毛病。 于祗不知这又是什么招式,没关系,江听白总叫人意想不到。 她只觉得,由耳廓至颈项处,被热气灼得难受。 于祗把头稍侧,“痒。” 江听白故意装作不懂,唇息反复探进她鼓膜,“哪里?” 说不好具体是哪里,那股细微的颤动是从骨缝里传出来,找也找不到源头的。 于祗只知道,她身体里一颗心乱得没了秩序,在江听白的挑弄下颈侧动脉处血流也涌得厉害,耳边的咚咚声大到像有两个心跳。 江听白进门时一副奔丧样,这会儿见了人,倒是一点不急,他慢条斯理地吻着她耳垂。 于祗身上那点微不足量的力道泄了出去。 手里的包都掉落下来,她手腕上的脉搏被江听白用指腹抵住,抵得她经络有些发麻。 她微蹙了眉心,嗓音已然变了调,“我不知道哪里。” 听着委屈得要命,小朋友告状,像跟他打小报告。 她一双手也不自觉将他的腰环得很紧。 江听白也终忍耐不住的箍紧她的腰身,一只手从腿缝里将她抱起来放到桌上。 一小摞文件被他扫落在地,于祗听见响动转头,却被江听白的拇指扳住下颚,强行将她的脸扭回。 江听白扣住她的后颈,强势而用力的吻下去。 于祗的呼吸里有一秒钟的抗拒不被人察觉。 对面大楼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陆续熄灭了,照亮两道不时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过了起头的急切,在快要到尾声的时候,江听白倒放慢了调子。 他把于祗拉起来圈在怀里,手绕上她的后背不让她仰倒下去,气息在她耳廓边温热晕开,“这两天睡得不好?” 于祗伏在他肩上,眼眸里含着水光,“哪有。” “安眠药不要放酒里,”江听白忍耐着,吐息已经抿得很紧了,他低头吻她唇,“搞得不好人会昏迷。” 她回得极艰难,“嗯,下次不会。” 到什么时候她都温顺,生气也是一阵子的事。 只不过这个声儿听起来好似在上刑。 “怎么了?”江听白还没打算收手,但他知道不会很久了,“你什么地方这么不好过?” 于祗的脚尖紧绷着,靠在他颈窝里,连一个“你在装什么杯”的眼神,都没力气给他。头也抬不起来,原先搭在他腰上的手,无力地滑下来。 回答他的是一声原先隐没在喉间的吟叹。 江听白没能受得住她这声哀求和示弱。 三两下就搂紧了她,揽着她后背的凸出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在灯下泛着青白色。 这么静静抱了好长一阵子。 江听白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累吗?” 于祗摇头,又点头,“还很饿。” 江听白哑笑,“那去吃东西?” 于祗从他怀里挣出来jsg,离地太久有些头晕,一个没站稳,往后跌了小两步。没有一次做完她人不是昏昏沉沉的。 江听白料到有这出,他的手没松开过她。 于祗轻摆下手,抽出纸巾擦了擦,裙子已经有些皱了,衬衫被他扯得褪了大半,胸衣也被解开,跳出雪白的半圆,上面还掐出了几根深红的指印。 反观江听白,来时是什么禽兽样,做完还是纹丝未动。 只有皮带下面那一团布料颜色更深了一层。 见于祗盯着这看,江听白戏谑地说,“还不是你弄的?哪次都一身......” 一个水字还不曾说出来,他就掩了口,于祗面带桃红地瞪视他。 江听白弯下腰收拾起地上的文件,又把她的包提在手里,牵起她的手时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嘴儿太欠了,我以后注意。” 于祗不依不饶的,“乱世用重典,像你这样的,必须得罚款才行。” “好。” “一句一万。” “小钱儿。” 事后江是天下第一好说话的人,于祗心满意足地被他牵上了车。 司机按照吩咐就往国贸那边开,车窗只留了一个缝儿,但凉风刮进来的时候,于祗不可抑制地打了一个摆子。 江听白脱下身上的西装仔细给她穿好,又将她往身上搂紧了些,“怪我疏忽了。” 于祗手伸入他腰间,汲取着他的热度,“什么?” 江听白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才刚做完,被冷风扑了热身子,要着凉的。” 于祗笑他老派,“你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还事事儿的呢。” 江听白揉捏着她的耳垂,“于二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我哪一天、哪一年不关心你?” “我怎么只记得你骂我。” 于祗学着以前他板起脸训人的语气,“来看这道题,我讲过有三遍不止了吧?是这么算的?” “不认识这道公式吗?于二你再逼它,它就要张嘴叫你了!” “这是道选择题不是计算大题,你明明可以代入的,为什么非要浪费时间去算?高考单给你八小时?” “......打住,”江听白制止了她的控诉,“那不能算。” 于祗乖乖地应一声,“哦。” 他们坐在国贸六十六楼的窗边,同吃一份意大利烩饭,于祗不敢在这个点过量的进食。 纸婚 第62节 桌边现切的火腿肉感紧致,用来当做前菜很开胃,佐酒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于祗要了一杯巴黎之花。 她也是尝了小小口,同样不敢多品,又推到江听白面前,“麻烦下你,帮我喝完。” 江听白淡瞥下这杯香槟,“我不喝这种小女生的酒。” “咦?是吗,你还那么细致呢,”于祗擦了一下嘴角,她提早结束了用餐,“那怎么让小女生进你房?” 还是翟颖那茬儿没过去。 江听白接过来仰头喝完了,“酒我替你喝了,事也得说清楚。” “你说我听着呢。” 江听白起了个势要说,看于祗托着下巴,一双盛满春光溪涧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看,他忽然就讲不下去了,“于二,别这么看我。” 不是很受得了。 于祗烟烟软软嗯了一小声,顺承地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江听白一而再地压了压嗓音。 他喉咙有点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也别这么听话。” 于祗在桌子底下狠踢了他一脚,“是要这样吗?江大事儿妈。” “我没请她进我房间,是她自己问了房卡偷溜进来的,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什么都没做过。如果你不信,可以让酒店前台给你打电话,而我那个时候路都走不了,根本酒没有心力对她做什么。” 江听白几乎是一口气讲完的这些,句与句中间的停顿非常短,于祗几乎以为他要把自己给憋死。 “我当然相信了,”于祗奇怪地看着他,“但你在赶什么?” 江听白又猛喝了一口酒,“我想把这事儿赶紧讲完。” 关于翟颖这个名字,多一秒他都不愿谈。 于祗仍看窗外,“讲完了然后呢?” “其实说这句话我也嫌酸,挺多余的,但男人嘛,总要占点主动先说一次。” 江听白点了支烟,长时间地凝视她,玉质般通透的肤色在月光下莹白如雪,他忽然就直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 于祗转头看他,一望见底的眼中扑闪过天真,她有点儿懵了。 随即就看见江听白重重吐了一口烟。 没等她睁得开眼睛,就感觉他俯身凑了过来,夹烟的手摁住她的后脑,深深浅浅地吻上来。 于祗被他这股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她低伏在江听白肩上,听见他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7 23:38:03~2023-03-19 00:4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44362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uxe 30瓶;凉凉的咸咸的 20瓶;离岸 10瓶;66068555 2瓶;ssd、w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纸婚 ◎谁生了?◎ 于祗陷在他的肩窝里咳了好久。 不知道是真被烟呛住了, 还是着凉了咳嗽,又或是被江听白吓到。 “你认...咳...咳...真的?” 江听白手上抖落长长一截烟灰,“你觉得这像个玩笑?于二,我有时候真怀疑你......” “咳、咳、咳。” 于祗又是一阵猛咳, “怎么会有男生...咳...是这样爱人的?” “嗯, 我这人是挺混的, ”江听白掐灭了烟头, 手掌覆在她露出的一小段羊脂白的腿肉上, 他把人抱了满怀, “但你能咳完再说话?” “能......咳.......” 于祗忙又捂着嘴,在他身上咳了好一阵, 才慢慢平复下来。 江听白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好点儿了?” 于祗眷眷地伸出手,绕住他的脖子不肯松, 长发缠堆在他的颈间,“没好多少,做梦一样。” 真跟吊着双腿坐在云端上,漫无边际地漂游天边一般。 迎面吹来的大风迷得她睁不开眼,身边空空荡荡, 也不敢往下看,怕正在做一场虚无又没依恃的梦。 于祗又往江听白身上贴近了些。 她眨了几下眼,蝴蝶翅膀一样扇动的睫毛,刮得江听白脖子内侧痒痒的,“你再说一遍。” 江听白忽地又起了兴,“哪句?” 手也开始沿着腿侧往更深处去。 “就是那一句呀。”于祗晃了晃他。 江听白装糊涂, 沉哑的声线却藏不住了, “你好一点没有?” 于祗一心都专注在要他重复刚才的话上头, 丝毫没注意他底下这些引人遐思的小动作。 她气得开始咬他的脖子,“你说不说......” 江听白抬起她的下颌,就势吻住她,他勾住她的舌尖打转。口齿里浸满带着花果香的津液,是真发了狠,连她的最后一分呼吸都要掠夺光。 如果不是于祗又低咳起来,她吃不准,江听白还会做到什么程度。 他撑桌微微喘着,“还要听吗江太太?” 于祗刚想摆手,得了,您爱说不说吧。 江听白已经把她转了个向抱在怀里,“等回了家,我叫你听个饱,别哭就成。” 这个姿势,于祗感觉他随时要把自己折起来打包上飞机。 她抗议,“算了吧。” 代价这么大的话,也不是很想听了。 江听白没空拿手机扫码,他从钱包里随意扯出一沓现金扔在了桌上,“这桌买单。” 服务生过来的时候一对账单,“先生您等等,给的太多了。” “就当小费。” 江听白已经抱着于祗走远了。 那个晚上于祗听了无数句我爱你。 江听白每一次进来,都会细吻着她的耳朵说我爱你,到快结束时,又搏命般将她死死揉进骨头里,说我好爱你。 像在完成一种仪式,要把这些年没能说的、不敢说的每一分系念,在每一个深夜里反复折磨他困住他的梦魇,都一股脑地告诉她。 到凌晨三四点钟他们泡在浴缸里,于祗筋疲力尽地昏靠在他胸口,要晕过去的时候又听见了我爱你。 她以为是结束,但江听白其实才刚开始,他抱住她,一下又一下地缓缓上挺,扑腾起一片水声。 于祗的唇就贴在他胸前,无力地翕张着,“差不多了,就起来吧。” 江听白用大了些力,他捧起她的脸来吻,“你太低估你先生了。” 于祗极难耐地回吻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谁生了?” “......” 江听白失笑一声,“来了啊,抱住我,这次洗完就去睡。” 这一整晚的胡天胡地到了临近收尾时,江听白反而没了分寸,最后关头没忍住咬在她皙白的脖子上。 他的意识全部涣散,一副身子都被剧烈分散出的荷尔蒙和多巴胺架在了火上烤,完jsg完全全上了瘾头。 “疼......” 于祗吃痛地哼了声。 江听白后知后觉地松开口,闭着眼,沿她的颈项一路胡乱吻上去。又在耳后一顿含吮,“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爱你。” 隔天于祗从床上醒来。 她刚稍稍扭动了一下脖子,就嘶的一声,左侧肩颈相连处疼得厉害。 这种见血的痛楚已将浑身的酸疼盖了下去。 于祗抬手摸了摸,只摸到一块密密麻麻的小纱布,像包扎用的那种。 昨晚江听白都做什么了? 于祗掀开被子想去衣帽间照一下,但脚刚落地,就听见全身的骨头“咔咔咔”地响。 她趿上鞋,先是扶着床沿,后又改换柜子为支点,慢慢挪到里间。 于祗把睡裙掀起来。 在那面落地的穿衣镜前,最先入眼的是遍布全身的红红紫紫,毫无规则地从腿缝处爬到她的胸口,腰上也青了好大一块。 她揭开纱布瞅了一眼,深红一道牙印,这是下死手咬的吧他? 于祗又贴上,走回床头拿起手机给江听白打电话。 江听白正在办公室,听主管地产的几位总监汇报关于西郊那块地的开发进度,不时提出两点建议。 他刚说到,“住建局那边的批文要尽快催下来,见手续动工,章程不能乱,否则叫人拿住把柄就......”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萧铎拿过来,“是夫人,要现在听吗?” 纸婚 第63节 江听白挥了挥手,萧铎会意,带上人出去等着。 昨晚他睡了怕不到三个小时,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时也才七点,怀里的小姑娘双目舒展,呼吸匀称。江听白顶着晨光淡淡看她,总也看不够一样,总觉得从来没好好地,好好地看她一眼。 他嗓音微沉,“睡醒了?” 于祗开口就兴师问罪,“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怎么?”江听白用左肩夹住手机,取出支烟来,拿针塞了根沉香进去,点燃抽一口,“今天这么好的兴致,打算穿比基尼出门?” 于祗:“......” 他还挺有理有据。 于祗继续指认他的罪行,“那我脖子上这一大口呢?” 江听白掸了下烟灰,笑说,“不是给你包好了吗?” “你为什么咬我!” 于祗越说越气,甚至开始普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视情节轻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我认罪,我伏法,”江听白吊儿郎当的,“但蹲号子前,我有一句话。” 于祗已经开始想笑,“快说。” 江听白吐了口烟,他把手机竖放到嘴边,压低了嗓音轻飘飘的,听着像是讲笑话,用气音道,“我爱你。” “......” 她现在对这句话的恐惧已经上升到了警备高度。冷不丁一听,尤其江听白戏谑的语气,鸡皮疙瘩就密密麻麻的,浮起来一层。 于祗坐在床尾凳上,她摸了摸新铺的纯白被套,一看就和枕头不配,“床单也是你昨晚新换的吗?” 应该是他随手从柜子里扯出来的一条,不沾烟火气的少爷分不清床单和被套。 江听白叹气,“不换没法儿睡,水流成河了都。” 她是没有见到昨晚那条床单上有多少斑驳的透明水渍。 “......” 江听白从出生到现在,就处在一个有条不紊、完美运转的世界里,没什么事要他动手的,一粥一饭、一衣一寝都有人为他打点妥帖。 亲手换床单大概也是头一次。 江听白很是不怕苦不怕累地表态,“没事,以后且得我来换呢,总不好半夜叫眉姨。” 于祗说,“精神值得嘉奖,但,你铺的是被套。” “......” 于祗挂了电话。 眉姨听着动静上楼来,手里捧着刚烘干的四件套,闻着还有淡藤木香气。 于祗一直在卧室里待着不觉得,眉姨一进来就闻见了一股微妙的味道,让她一把年纪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还得假装无事说,“先生让我等太太醒了,就来收拾下房间。” 于祗同样脸红,“您受累,那我先去洗澡。” 这伤口江听白包得不像样。 于祗洗完澡,自己又重新拿了纱布封好肩上的伤,换了条领口高一些,往后系着两根长带的丝绸长裙下楼。 早两天她就跟权立打招呼,这周剩下的三四天都会在寕江忙收购合同的事情,没别的要紧事她不回律所。 既然不用随时准备会见客户,不穿那么正式亦无妨,她整日也就是在法务部忙,见的也都是一群律师。 开会,讨论,修改合同,再讨论,上会,继续修改。非诉业务说穿了只不过是劳动密集型的熟练工种。 于祗还在p大读本科时,就像权立说过一样,堆上几本法典在你面前,是个人都能干得了。 但是,是个人就能做的事,未必谁都能做出色。这当中要细心,更要耐心,还得要有恒心。 古部长知道她昨晚是最后一个走的,见了她还提醒多休息,顺便告诉她下午有关于收购yamani的高层会。 于祗点了下头,“我把当前的进展简单做个presentation,下午当面汇报。” 古月说,“还是你们律所的人讲究,我都打个草稿就报告的。” 于祗弯眉一笑,“这不高下立判?换了我即兴就讲不来,要闹大笑话的。” 古月愣了愣。 小江太太的确是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温柔周正。 她开始有点明白,在结婚前召集陈家的律师团,和寕江这边谈下十多页婚前财产协议,以此保障自己权益的陈雁西,这么精明又难缠的一个角色,世上几乎没有令她满意的人,却单单对这个儿媳妇特别满意。 于祗来的晚,中午大家成群结队吃饭时,她就没有去。 她一手舀着眉姨给她炖好的燕窝,一手翻着合同,不时还要放下勺子查一查法条。 于祗忽然觉得一阵白茶香覆压了下来。 江听白两只手撑着桌子,俯低了身体,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他翻了两页,一本正经的,“关于yamani开出的,整合二十三个亿的市场估值,于律师的意见呢?” “跟江总怀疑的一样。” 于祗先给事情定了性,“yamani的净资产绝没有他们口中的一亿三千万,但他们用一种全新的概念,把自己公司装进了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粉色礼盒里。隔着玻璃橱窗告诉你,再不买下它你会后悔。” 他的侧脸贴着她的下颌,“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质疑他们的数据?” 江听白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脖子缝儿溜进后背。 这股湿热又从她的体内,如温泉般,一捧一捧地掬上她脸颊。 于祗连指尖都泛着红,脸上也发着烫,她低下头随手指一行,“因为你给他们开的条件,也不是那么的真心实意。” 江听白笑了下,“我家于二年纪大了,连脑子也长出来了。” 于祗随手关上合同,“......你没事少夸人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9 00:45:34~2023-03-19 18:2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533051、nuxe、587076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纸婚 ◎看看你配不配!◎ 江听白还觉得自己的聊天方式没问题。 他掠开于祗鬓边的头发, “怎么我哪一句说错了吗?” “没有女孩子会喜欢听年纪大这三个字。” 于祗脸上粉蔚霞蒸的,侧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江听白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句半,又着嗓音问她,“那喜不喜欢听我爱你三个字呢?” 他在说我爱你的时候, 还往于祗耳朵里吹了口气, 引得她轻轻颤动一下。 “老公。” “嗯?” 江听白的指背从她颊边滑下, 捻碎一小颗刚沁出的汗珠, “你这么热?” 于祗婉言提醒他, “这是大白天, 还在办公呢。” 江听白压住了她搭扶手上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稳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她的舌尖又滑又软, 江听白就这么弓着身,跟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揉搓着她莹润的指尖,“白天?办公?” 于祗平复以后仍道, “马上会有人路过的。” 江听白听完略一仰头,但很快,复又低头大力吻住她。 他停下来问,“会有人路过?” 于祗点头,“他们很快......” 又被江听白堵回了嘴里。 于祗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她做举白旗的姿势, 低弱地喘了会儿,“我跟你去你办公室。” 江听白拉过她的手,“还是得教啊于律师。” “......” 总裁办的罗助见江听白牵了于祗上楼,“江总好,夫人好。” 于祗也jsg致意,“你好, 吃过午饭了?” 罗助拿起一堆文件, “还没有, 我正要找江总签字。”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办公桌,“放那儿,下午签。” 罗助识趣地退了出去,江听白锁上门拉窗帘的动作一气呵成,于祗坐在沙发上问他,“你饭都不用吃的?” “我这不正准备吃吗?” “......” 于祗拿出手机,“我还是给你订个餐吧,你那胃怎么受得了啊。” 江听白抢下她的手机扔在茶几上,“别浪费时间了,我一会儿还有个饭局,马上就得走了。” 于祗被他惊到,“那你还......” 江听白解开她脖子后面的系带,“不是什么大场合,去露个脸,算给他们面子了。” 纸婚 第64节 “你这也太......” 被推倒在沙发上之前,于祗只说了这四个字。 江听白已经欺身上来吻她,“总是想你,这里绷太紧了我好疼,你帮我揉。” 这、这怎么啊揉这个?! 于祗只好承认,“我不会......” 到江听白穿衣起身于祗也没学会,倒是她一身绸质的裙子不能看了。 他对着镜子系好西服扣子。又坐回沙发边,“我让人给你送一身衣服来,你先在这休息,锁着门不会有谁敢进来的。” 于祗头很晕,只知点头,“你快点去吧。” 江听白把她的手放回毯子里,“累了就睡会儿吧,等我回来叫醒你。” 他出门前还是不放心,于祗睡觉怕听响动,刚才又伤筋动骨一场。他临走前,她那个头点的可怜又让人心疼。 江听白交代萧铎,“你在门口守好,别叫人吵着她。” “知道。” 江听白上电梯前补充道,“她要没睡好,你晚上就去菲律宾报到。” 萧铎不可置信地抬头,他打量了江听白三秒,长得就是一个昏君样。 这回的饭局是京城文玩界的大拿韩厘做东。已经约了江听白三四次,他却不过才来走这一趟。虽说他家里摆着不少稀罕物件儿,但那都是老几辈儿手里传下来的。 江听白在这上头的兴趣实在稀松,他只除了对字画还有些许研究。 记得小时候,他失手打碎一个不起眼的红瓷瓶。结果江盛把他揍一顿,说这是宋代定窑红瓷。又给他大讲了一通关于宋瓷的淡朴冲怀,色泽典雅,以及建国之初这瓶子是怎么到江家手里的。 其他的江听白倒没听进去,那段宫妃殉葬,黄土枯骨的桥段搅得他反胃,当晚噩梦连连。此后更绝了他对这些古玩的想头,拍卖会也是不得已,陪着家里的长辈耐心地去坐一坐。 中午的局设在一家小桥流水的明制古典园林里。这地儿是韩厘自己的,平时专用来招待宾客。 在江听白到之前。 韩厘已经反复嘱咐过蒋玉轻,“江公子轻易不喝酒。但你得敬他,他喝不喝在他,你不能不懂事,这就是规矩。” 蒋玉轻点头,表示一一记下了。其实他敬不敬江听白意义不大,他们早结了梁子,姓江的怎么都不可能关照他。 但画廊几位股东都非要走这过场,好像不得到他江公子首肯,就在京城名流圈里混不下去似的。 不过他相信以江听白的狂妄,不会在人前点破他们的关系,太丢面子。 所以蒋玉轻来演这场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江听白自然是最晚一个到。 门口穿旗袍的接待迎了他进来。 江听白跨过院门,远远便对韩厘道,“韩叔叔,有点公事要办,耽搁了。” 韩厘拉着他往上坐,“哪里就晚了,我们也刚到。” 江听白环顾了一下席上几位,都是熟张,唯一生疏的面孔倒是蒋玉轻。 但这位的大名,他早久仰过了。 饭吃到一半,江听白就已有六七分饱了,他看了眼表,离下午的会议还有一小时。 中途韩厘找起话头子,“西郊那块地,你拿下来不易吧听白?” 江听白浅品了口金骏眉,“可不嘛,多少狗东西给我使绊子,我竟还不知道,原来那么多人,暗地里要和侄儿过不去。” 这话面上回的是韩厘,他微凉的眼风,却是向着蒋玉轻飘的。 蒋玉轻站起来敬他的酒,“江公子哪儿的话,怎么会有人真和您作对?” 江听白靠在檀木椅上,抬手架脚的,漫不经心瞅了他两秒。 瞧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满脸寿数不济的样儿,不知道于二看上他什么了! 罢了,提起来那天在咖啡馆,他就一肚子气无处撒。 又不敢问于二半句,平白惹她不快,还落个小器的名头儿。 江听白散漫举杯,喝了这口茶,韩厘也松了口气。 哪承想蒋玉轻才坐下就说,“江公子我猜啊,一定是那块地太惹人喜欢。” 这孙子有点意思。 江听白的面色倒是未变,“喜欢就上手抢?也不掂一掂自己的斤两,看看你配不配!” 韩厘在桌子底下扯了蒋玉轻一下。 没头没尾的,他说这些干什么?真是闲的他。 韩厘笑了笑说,“知道你不喜欢土里埋的那些玩意儿,给你备了这个。” 他面上笑着,从大红酸枝福禄百宝嵌字画盒里,取出一幅米芾的真迹给江听白瞧。 江听白没有要收的意思,“我近来腻了这些,韩叔叔还自个儿留着吧。” 韩厘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江听白是专好书画的,在这上头钻研颇深,一笔字也是兼纳乾坤。 他抬手看了看表,“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个会。” 说完也不顾众人是什么表情,把茶盏往桌上一扔就走远了。 韩厘捧着字帖的手愣在原地老半天,刚才蒋玉轻那几句话已把他得罪了。 其实计较起来也没说什么。 这江家的势越来越大,倒是这江听白,气量反而不如前些年。一句悖逆都听不得,什么都要顺着他,稍不如意就甩脸子。 本来请他一次就难,现在还都给搞砸了。 蒋玉轻也犯难。 他以为像这样人家的公子哥儿,对家里联姻的夫人,拿的出两三分真心来都算难得。 没想到他这么在乎于祗,几句话就受不住了,话里大有警告他的意味在。 他想起他去看他的导师时。 老院长劝他放下,不要再自不量力打于祗的主意,还记得他说,“我在闻家的开业礼上,见着小于和她的先生了,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蒋玉轻不大信,于祗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嫁谁她都认命,而且一定能当一个好太太。 这些演给外人看的东西,说明不了任何实质问题。 他对老院长说,“要是我没被于家赶走,到现在,也和于祗亲如夫妻了。” 老院长只是对他笑,继续摆弄着花草说,“人家是亲夫妻,可不是如夫妻。” 亲夫妻又怎么样?生了嫌隙照样离。 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于祗的人,江听白一个高门子弟,又是这样的目中无人,真的能给她想要的那份坚贞和长情?他们这群人,有几个是能守得住不乱来的,只要有一次。 只用一次。 蒋玉轻没理会韩厘的怒气,他当没听到,气定神闲地斟了一盏茶喝。 江听白赶回去的时候,萧铎一动不动守在门口,一整层楼都静悄悄的。 萧铎把一个品牌袋递给他,“夫人还没醒,这是眉姨刚拿过来的衣服。” 江听白拍下他肩膀,“看的出来,你很不想去菲律宾。” “......” 于祗在沙发上睡得还挺规矩,不像在家的时候,一双脚动不动往他肚子上踢。 江听白坐在茶几上,伸手把她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于祗被他给弄醒了。 她翁声翁气的,又缩了缩鼻子,“几点了?” “两点二十。” 于祗又问,“我衣服拿来了吗?” 江听白指了下袋子,“你用不用我帮你换?” 一只嫩白的胳膊从毯子里伸出来。她小幅度摆动两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听白笑得心虚,“于二,我也不是时时刻刻......” 在他找到准确的形容词之前,于祗好心地帮他补上了:“不做人。” 于祗想骂他这一句已很久,所以连思考的时间都省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非说疼,拉着她的手往下。江听白正儿八经地教她,怎么替他纾解这份难耐。 他脸上清清冷冷的,倒是于祗,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后来还是喊着疼。 于祗说,“这样也不行吗?” 江听白就躺在她身侧,蹭了她两下,“大概得要这样才可以。” 于祗的手死死扒着身下的小牛皮沙发,捂紧了自己的嘴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江听白把她手拿下来,捏在掌心里,“中午就吃那么点燕窝?” “够了,”于祗说话也如小兽般的呜咽,“早饭、吃的晚。” 江听白还要再问。 却被于祗转头吻了上去,直接把江听白送到了失控的边缘,他还她百倍更凶的力道。 于祗缓了一会神,“我起来换衣服了。” 江听白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做了个jsg请的动作。仿佛他是坦荡君子,“我还不至于......” “我不信,转过去。” “......” 作者有话说: 纸婚 第65节 感谢在2023-03-19 18:23:05~2023-03-20 00:4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桃养乐多酷脆冰 9瓶;??????? 5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纸婚 ◎这是江听白?◎ 眉姨知道于祗肩上有伤, 很周到地给她挑了一条同样高领的loewe的黑色短款针织衫,外加一条偏白的牛仔裤。 大概她以为于祗是要踏青,才会突然让司机去取衣服。 于祗稍一抬手,就会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腹, 以及几团乌青。 江听白看着自己做下的好事,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做贼心虚地转头看向别处。 于祗倒没发现他的异样, 她只看见了桌上的一盒杏仁豆腐, 拉开窗帘后她过去坐下, 打开闻了闻,“我馋这个好久了, 你特地去买的吗?” 江听白递给她一把勺子,“路过。” 于祗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的, 很矜持地吃着。她还是很介意,在江听白面前出丑的。 江听白舀了一勺豆腐递到她唇边,“对yamani的收购,还是得去一趟东京和他们谈价。” 于祗喝了一口,她点头, “你该去,他们不太老实。” “假使yamani没有虚高净资产,但给出的三期利润承诺分别是六千万、九千万和一点三个亿,他们有没有能力达到还很难说。” 江听白伸出指腹给她蹭去唇边的一点杏仁露。 他很快把手撤回来,抽出纸巾擦了下,闲闲地敲了两遍桌, “于律师和我一起去?” 于祗的工作任务是在寕江和yamani达成收购前, 配合法务部做好必要准备, 到了去东京当面锣对面鼓这一步的话,自然有古月带队主持大局。 再怎么说,她只是寕江的法律顾问,并非正式员工。 她也没直接拒绝江总,“那我要请示一下主任。” “噢。” 江听白靠倒在椅子上,摆出挺失望的表情。 接下来,于祗就看着江听白拨弄着自己的钢笔盖。 用一种她从来没听过的,在闻元安这个文人口中,称之为拈酸吃醋的语气,他说,“南杉集团要做并购案,你就能飞澳门去帮商郯,请你去趟东京都不答应,还拿权立出来推搪我。” 于祗:“......” 她的老天鹅,这是江听白? 江听白把头扭向一边,“也是,商郯毕竟和你谈婚论嫁过,差一点就结婚了,还和你拍照发ins,专程去纽黑文请你吃法餐。都说你对他挺满意的,我还不信,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了。” 于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多少年积了灰的事! 她放下筷子,飞快地擦了一下嘴,绕过长长的办公桌,走到他面前。 江听白怪哼了一下,又把脸扭到另一边。 于祗耐下性子又转过去,她扶着椅子蹲下去,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是在吃他醋吗江总?” 江听白把她捞起来抱到腿上坐着,揽着她的腰,触手皆是滑腻得难以捉住的软肉。 于祗伸出细长的手臂绕上他的脖子,抵上他的额头,“你那么小气的?不要告诉我这些事你一直都放不下。” 他们的双唇相隔不到一根指头的距离,彼此交换出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更烫人,近得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有人吻上去。 江听白的手不老实地伸进她后背,“嗯,我听说他去纽黑文找你的时候,都快气疯了,如果我能拦下国际航班的话......” 于祗才察觉到这个姿势很适合接吻。 她打断了他。用一种上幼儿园时举手问老师,能不能去玩蹦床的稚嫩语气说,“江听白,我想吻你,可以吗?”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讲礼貌,除了于二小姐,她看起来懵懂,但这股妖媚比世人都厉害。 江听白的心率飙到了一百八。不止是喉结紧绷着,连心脏都很不舒服。 “好。” 他极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突出的喉结也随之滚了一圈。 于祗又柔声说,“你闭一下眼,我不好意思。” 江听白倒比她还紧张几分,闭眼时睫毛一个劲儿颤动。 但于祗的确是第一次主动亲人,她拿江听白在练手,先伸出舌尖描了一遍他的唇形。 她才一碰上来,江听白就不可抑制的,从喉间发出一声闷叹。 等她有了点经验,想要再来一遍时。 江听白忽地大力将她摁进怀里,急切地去吻她,收回了她短过半分钟的主动权。 这一通折腾下来,于祗只觉得背上的肋骨都要被他揉碎了。 江听白不停含咬着她的下颌和耳垂,“以后不能这样,太会折磨人了。” 于祗的头微微往后仰,她闭着眼嗯了声,“你以后也别吃这种醋。” 江听白又问,“那你是不是对他很满意?” 于祗被他吻得微微战栗,“谁?” “别装,没劲。” 江听白含吮她的唇瓣,像春日里樱花拂面过,还有杏仁露的清香在 于祗哄他,“不满意,他的普通话说的别扭死了,听不得。” 萧铎敲了下门,“江总,理事们到齐了。” 江听白却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于祗推了一下他,“到开会的时间了。” 江听白轻喘着,把头埋在她颈间慢慢平复心绪,半天说了一句,“真他妈想撂挑子不干了!” 于祗不疾不徐的擦了把脸,“也行啊,不干就要走你二伯的路子。” 江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尚可以分出两条道来,但到了他这一代,只有江听白一根独苗,他没有别的人生好选。 何况江听白这样的性格,打理集团游刃有余,但不是很适合走另一条。 于祗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我先去,你过几分钟再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能在寕江说的上话的,有几个常出入江家,自然也都认得于祗,看她进来都忙站起来问好。 于祗招呼他们坐下,“我就参个会,都坐吧各位。” 有难得见她一面的,年轻些的理事说,“少夫人看着好小,我以为进来个学生。” “都是家里安排的婚事,她二十四岁就嫁给了江总,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七。” “这么娇滴滴的,真能伺候得了咱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子爷?别被他欺负了。” “欺负也得受着啊,生在这样的人家,哪还由得自己选?” 这一阵窃窃私语,随着江听白沉稳的脚步声近了,也渐渐停了下来。 江听白的面上仍旧是一副清冷禁欲,深如寒潭的神情,于祗浅看了一眼,和刚才办公室里吃醋的不是一个人。 他翻开会议资料,抬了下手,“法务部先做汇报。” 于祗准备的是五分钟的发言稿,她认为已经很简明扼要了,有一些重要事项是必须列明的。 比如关于厘清目标公司,也就是yamani的股权配置情况,各股东所持股权的比例,以及是否存在优先股等;还有就是,要配合财务部划分清楚的,被收购公司的负债和所有者权益问题,分列出短期债务和长期债务,可抵消债务和不可抵消债务。 她比预计的超出了两分钟。 于祗以为这种小节无伤大雅,但江听白没什么表情,公事公办地提醒她道,“汇报的时候要注意把握时间。” 于祗:“......” 在他手底下上班好难。 最上头的两个理事交换了眼神。 无非表达出一个意思:“我刚说什么来着?家里安排的婚事。” 紧接着就是财务部对数据进行分析。 大家聚精会神听着的时候,坐在上首的江听白忽然说,“速动比率不对。” 吓得财务总监忙扭头去看投屏,又急吼吼地翻材料,“这个数据我亲自算了好几遍的。” 江听白正襟危坐,“你有没有想过,日本大部分采用的是现金销售的方式,他们的应收账款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还有流动资产中的存货,因为积压太久无法及时变现,这时候就要考虑,其变现价值远低于账面价值。” 一番话说得前些年才从华尔街回国任职的财务总监脸红了红。 他连连称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以后会注意。” 江听白极淡地点了下头,“继续。” 下半程于祗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她全在看江听白,听他稳若泰山地指点每个细节。 小时候她总觉得,大人们对他的夸奖言过其实,不过因为他姓江。 等到高三,江听白给她补习的时候,她又总爱和他唱反调,老是不按照他的方法来。后来每一次都证明,江老师教的就是最直接最便捷的解题jsg技巧,而没有一本书上有。 于祗歪着头,没有任何征兆的,笑了一下。 她的心上人好性感,这是个秘密,她永远都不告诉他。 直到会议结束,古月整理好材料和于祗走出去时,她说,“每次开会像开庭,搞得人心惊胆战。” 于祗还沉浸在对江听白的爱慕里,“那我还没看过他这么英俊的法官。” 古月点头,“这倒是,法官都上年纪了。” 纸婚 第66节 从会议室出来,于祗一直忙到了六点半,才稍喘一口气。 她喝了半杯橙汁,看见陈晼发的消息:【弄了瓶好酒,晚上一起曲廊院?】 闻元安:【没问题。】 于祗:【可以。】 最近这阵子大家都忙,很久没聚在一起,上次吃饭一帮男的在,聊也聊得不尽兴。 同时江听白的消息也进来了。 江听白:【晚上想吃什么?】 于祗故意逗他,【不吃,气都气饱了。】 江听白本来忙完了,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他当时立马坐起来,飞快地打字问于祗:【怎么了?】 于祗:【你嫌我汇报太慢。】 江听白:【你不慢?一堆重三道四的废话,换别人这样瞎搞,我没开骂就算是轻的。要不我抱着你娓娓道来?】 这下于祗真被气到,她翻出“你自己一个人过吧”的表情,转手就发给江听白。 她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拿出气垫补完妆就走了。 于祗是和陈晼一起到的,她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闻元安,陈晼从包里拿出盒烟抽。 于祗劝她说,“少抽点儿吧。” 陈晼眉毛拧在一起,横她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说完自己也愣了,打从她妈妈过世以后,因为怕陈董伤心,她就有意地不再提起。 于祗直接抢下她的烟,“谁也都会让你别抽的。” 陈晼蓦地仰起头望了望。 五月里北京湛蓝的天,被一道道胡同挤成长条的山间岩缝大小,像被谁关了起来似的。 她的声音像随时会被吹走的秋叶,“你说,我妈知道我离婚了,她会难过吗?” “阿姨当然只要你高兴就好,”于祗没引着她往这上头想,“龚序秋他妈还是老样子?” 陈晼点了一下头,“我准备听我爸的,不在龚序秋身上耗着了,找个合适的处着。” 于祗其实不擅长安慰人,“你开心比什么不强?男人还不遍地都是。” 没多久于祲就把闻元安送来了。 他们俩在胡同口吻别。 临了于祲还搂着不撒手,“到点了我就来接你,今天我是你的专职司机。” 陈晼和于祗同时干呕了一下。 “那真辛苦你啦,”闻元安又在他脸上亲了亲,“你怎么这么好?” 于祲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不要紧,晚上你受点累就没事儿。” 闻元安蹦蹦跳跳地走过来,问她们说,“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于祗犹自恶心地抚着胸口,“我和老公置气也要来赴约,看见这些是我罪有应得的。” 陈晼很严肃的,指了指面前的闻元安,又指了下胡同口的于祲,“以后你俩单独一个星球,我没开玩笑。” 闻元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0 00:42:47~2023-03-20 23:3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皮卡k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奶油芒果 10瓶;??????? 4瓶;重度番茄爱好者、ss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纸婚 ◎我爱他。我爱他。◎ 闻元安摊了摊手, 城头月初照凉州似的清霜笑意,“我知道你们很气,但你先别气,我没几天好过了。” “别看我现在有多上头, 但最后我可能会上吊。” 陈晼和于祗异口同声, “为什么!” 等到她们点的一整套春季菜单上来。 陈晼给她倒上酒, “讲吧, 怎么回事儿这是?” 闻元安端起来浅尝一口, “酒不错, montrachet一向为人称道,难怪大仲马说, 喝这杯酒应双膝跪地并脱帽致敬,曾经司汤达也对这么一座干旱贫瘠的小山,能产出如此美味的白葡萄酒, 而倍感惊讶。” 陈晼小声问于祗,“司汤达是哪位啊?汤达人的上司吗?” 于祗语塞,“活跃于法国十九世纪的批判作家,你书房不是有一本精装的《红与黑》?” “嗐,都是装样子的, 我还看那些呢,”陈晼又凑到于祗耳边,“知道郭凡为什么迷她吧?小闻身上的故事感太重。” 于祗挖了小勺海胆,“元安,你刚那话怎么说的?” 闻元安重重叹了一口气,“简单来说就是, 哪怕我一天之内能转过三百个比烟花还绚烂的, 关于和于祲日夜东流无歇时的念头, 也抵不过我爸说一句,我老了,没用了。” 说完她就把杯里的酒都闷了下去。 陈晼切了一块和牛肉,“你爸这人挺要强的其实,几次我在饭局上碰见他,都喝成那样了还非说没事。” 闻元安点了下头,“所以我知道他跟我开这个口,已经是没办法了。” 于祗心里明白这个理儿,但还是想有别的出路,“就非得是郭凡吗?我哥他也……” “我爸太好面子,他不愿人戳他脊梁骨,骂他一个女儿转两家,”闻元安转头看着窗外,飞快地揩下一把泪来,“最重要的,郭家势头越来越足,我们家却日薄西山,一长一消。早不是我能任性的时候了。” 于祗没有再说。 她很清楚闻方旬这人的左性,就连老于登门,也不肯卖面子,更何况还有理不清的利益关系。 陈晼拿好话劝她说,“郭凡起码还熟悉点儿,最近我爸介绍给我的都是香港同胞,光语言关就得过半年。” 闻元安怔一怔,“龚序秋能答应你和别人相亲?” 因为妈妈们的关系,她和龚序秋走的近一些,在陈晼嫁给他之前就近。 龚序秋虽说人贪玩了一点,但闻元安能看得出来,他对陈晼和对别人很不同。 就在他们婚前闹分手的那个晚上。 闻元安在图书馆里碰见他,他在翻译一本德国的文献。不好说他有多难过,但一行短句,龚序秋译了一晚上。 陈晼摇头,“不答应啊,他防我跟防贼似的,上回我在珠海看我那地皮,结识了一年轻富商,当天晚上他就打飞的来了。” 于祗很好奇的,“那最后富商......” 陈晼喝了一口酒,“他加了龚序秋的微信,说以后去深圳,一定要给他大做东道。他们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把我撂在了西边。” “......” 这顿酒喝到最后。 闻元安已经饮得太多,对着于祗和陈晼发表了一段,有关于“人间何事不成空”的讲话。 一会儿又揪于祗的手臂说,“你快点跟我讲,你是婚后才爱上江听白的。” “当然,你知道我以前多烦他,”于祗诚恳地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好处劝,“婚姻也许没有那么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糟。” 她摇了下酒杯,“而且我碰见了蒋玉轻,人家现在是载誉而归。” 陈晼一听来了精神,“有没有热烈相拥,抱头痛哭之类的?” 于祗撇了撇嘴,然后轻轻摇头,提起蒋玉轻她总有种强烈的感觉,变化疾如旋踵,不是那个人了。 她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我劝他不要把自己看太重,他很有点傲气现在。” 陈晼不屑地嘁了声,“他以前就有,不是现在长出来的。” 蒋玉轻早年就是个不肯服输,一心出人头地的,现在有了点名气,内里那股子劲儿就藏不住了。 她始终认为,没有什么是突然发生的,只是你突然才看清罢了。 于祗又转头对闻元安说,“所以元安你看呐,世上本没有过不去的坎,也不存在不能结束的痛,一切只是你以为。” 但闻元安忽然撑脑袋,指腹抹了下眼尾,带着哭腔长纾一口气,“胡忠简公以言事忤秦侩,谪岭外,士大夫畏罪莫敢与谈,独王卢溪庭珪诗以送之。其二曰,大厦元非一支木,欲将独立拄倾危。痴儿......痴儿......” 她再也念不下去,清凌凌的嗓子里堵满了泪水,只含含糊糊地说着一句什么。 于祗凑过去拍拍她的背。 她之前隔得远没听清,现在听明了,闻元安一遍遍说的是,“我爱他。我爱他。” 于祗的眼泪也滴在了手掌心里。 为闻元安,也为她哥。 陈晼吃完饭就被龚序秋给搅缠走了。 毕竟她前夫一来就问,“陈晼,你是不是就想气死我?” 于祗说,“你们有话好好讲,别总要死要活的。” 龚序秋简直气疯了,“我跟她好好说得了?我妈要把谈家的老四说给我,她跟人说我爱穿什么吃什么,jsg教谈四儿怎么追我。” “哐当”一声陈晼直接把酒瓶子砸了。 她的声音更大,“是谈四儿嘚瑟到我面前!我能怎么说,难不成还把她的嘴撕烂?” 于祗可以想象得到,陈晼聊这些的时候心应该在滴血,因为她说起谈四的时候音都在颤,一对肩膀抖个不停。 摔完陈晼就甩步出去了。 还把刚进门的于祲撞了一趔趄,“哟呵!我说陈晼你最近是喝大补汤了?” 脚底下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纸婚 第67节 于祗拿起她的包塞到龚序秋怀里,“快去追,她这个人最会的就是口是心非了。” 于祲看见闻元安醉醺醺地伏在桌上。 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你们谁把她灌成这样?” “自己喝的。” 于祗也准备走了,“不过哥,你知道她......” 这时候闻元安又突然坐端正了。 她看着面前的于祲,笑了一下,像一夜新开的芙蓉,“你来了?” 于祲说,“我来了。” 闻元安搂紧他的腰,“你别走。” “我不走。” 于祗听见他说,但扭过脸看去。 昏黄不清的室内暖光下,于祲脸上是一汀烟雨杏花寒的冷色调,是说也说不上来的抱恨。 于祗拎起包往外走。 什么都不用她再多说,身在局中,她哥比她明白得更早。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闻元安在跟他道别。 于祗才从餐厅走出来没几步路。 就看见江听白就把车横在了胡同口。 他懒散地靠在车门边,手里夹了支烟,不时就低头看一眼表。然后没什么耐心地蹙眉,隔着一长条胡同的浓稠夜色,于祗都能感受到他的烦躁。 有路过的,车技并不是那么溜的司机,生怕刮着他这辆限量版的深紫色库里南,能看出都小心翼翼绕着走。 但江听白大爷一样,熟视无睹的,不为所动地抽着烟。 有一挺直爽的大哥,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哥们儿,这不让停车,你还挡着道。” 江听白听后,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表示他已阅,但这个意见不予采纳。 人大哥又好心提醒他说,“一会儿就有交警来贴单。” 江听白吐了个烟圈,“无所谓,让他贴。” 大哥小心地打方向盘,“您就非得停这不可吗?” 江听白看着朝他走来的于祗,“我媳妇儿是一瞎子,不显眼点她找不到。” 于祗猜那位大哥是骂着娘走的。没有人能在江听白那张冰冷无情的嘴里保持精神正常。 她瞪了一下他,“你才瞎子呢你。” 江听白说,“给你发那么多微信看不见,你还不瞎?” “那是不想回,我还在生气,”于祗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所以您到底是干嘛来了?” 怎么每次他的示好都那么别扭? 哄人不像哄人,接人也没个接人的样子,还连骂带损的。 江听白甚至有本事,把好端端一句我爱你,生生变成于祗的噩梦。 江听白在后座摸了一阵,拿出捧洋桔梗来,直接丢到了于祗的怀里,“给你。” 于祗被江听白这送花态度吓到,他还能再嚣张一点?怎么不直接丢到车窗外边儿去!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别人的对象看起来都那么正常,而她要摊上江听白? 于祗矜持地清了清嗓子,“送花的时候,要绅士一点。” “怎么?” 江听白挑了下眉,“我等你半个小时,给你买花,还不够绅士的吗?” ......够了。 够够儿的了。 于祗一路上都憋着一口闷气。 等快到小区门口时,前头有一辆奥迪堵着半天不进去,江听白不耐烦地猛摁了几下喇叭。 于祗把手撑在车门上瞧他,狗玩意儿长得是真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像梅枝映在大雪地里的一点秾色,是折竹声中一续再续的冬夜清梦。 脾气也是真大。 她抱紧了怀里的洋桔梗。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等人,也是他生平头一回送花。就不和他计较算了。 因为于祗没理他,也只好假装专心开车不说话的江听白,在这时候转过头。 他起初只想策略性地看一眼,于祗是不是还在生气,这很关键,决定了一会儿回家后,是不是该酝酿几句来道个歉。 所以他也没停留太久,只是扫了一下过去。 但很快又回过头,因为他看见于祗正用一种轻挑慢摘的眼神,长时间地审视他。 尤其她还喝了些酒,迟迟顿顿的目光里,有不自知的引逗在。 江听白被她看的不大自然,脸上微微发烫,他禁不得被于祗这样盯着。 他呼吸不畅地移开视线,故意找了点,料定于祗不敢接的话头,“这是新车,没避孕套。” 于祗果然沉默了。 前头的奥迪也识相地让开了路。 江听白刚踩下油门,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晃悠悠的女声,“那还真挺遗憾的呢。” “......” 作者有话说: 1、“胡忠简公以言事忤秦侩,谪岭外,士大夫畏罪莫敢与谈,独王卢溪庭珪诗以送之。”——《程史》记载:绍兴八年,秦桧掌权以后,决意议和。胡铨上书力斥秦桧,结果被除名贬谪,无人敢与他接近,只有王庭珪去作诗送别。 2、“大厦元非一支木,欲将独立拄倾危”——出自王庭珪《送胡邦衡之新州贬所》 意思是:明明知道独木难支大厦,却仍然尽全力支撑危局。这里闻元安用来形容自己的处境。 感谢在2023-03-20 23:35:44~2023-03-21 23:5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mokithinkijustneedt 2个;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782465 6瓶;??????? 5瓶;冰奶油芒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纸婚 ◎就那么横?◎ 江听白把车停在了院子里。 于祗还坐在车上不下来, 一双眼睛里氤氲着行行重行行的白葡萄酒香,目光一直追随着江听白。 眼看着他下了车,绕到她这一边来给她开门,于祗光顾着看他, 没提防手还架在车门子上。被他这突然一拉, 猛地失去了支点以后, 险些直直摔下来。 江听白伸手扶住她, 略去方才的不自在, 又开始跟她逗咳嗽, “我就有那么好看么?” 他没想到于祗竟然点了头。 江听白发现她一温驯,什么都顺着他说, 他反而就拽不下去了。 他问了声,“自己能走?” 于祗有点不高兴的,在陆续开始发挥作用的酒精下撒起了娇, “这种时候你该抱我。” 江听白故作疑惑,“不是你说的要绅士吗?多问女士的意见。” “嗯。” 她一双手绕到他脖子上,居然笑了,“但我刚才都违心夸你了,礼尚往来。” “……” 江听白把她捧了出来抱在手里, 用脚关上了车门,于祗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一挪。 江听白也没有戳穿她,把额头来来回回蹭在他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上的小动作,反而把头低更下了些。 从院子到家门口还有一段弯路要走,得绕过一片湖,于祗常划的那艘小船就漂在湖面上。 江听白瞧上面堆满了枯叶, 还有散不去的积水, 尽量维持着平静, “改天请人来打理你这院子。” 于祗已经不老实地仰起了头,柔软的唇瓣离他的嘴角只差了一张薄纸,半张脸都贴了上来,反复不断徘徊在他的下颌处,她听不进去,脑子晕昏昏的,因为被抱着,人也很轻飘。只轻轻唔了一声。 江听白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能明显体察到自己的肩颈线此刻有多僵硬,他难耐地咽了一下,“这是在外面,没进门呢,你听不听话?” 于祗挨了训,一瞬间瞳孔睁得很大,凝视江听白,委屈且柔媚地点点头。 江听白没敢再看,他从没能在她这个眼神里全身而退,哪次都一败涂地。 现在也一样,做成这条西裤的意大利顶级羊毛布料已经绷得很紧,绷得他发疼。 于祗在这上头没什么经验,但不妨碍她是一个好学生。 她暗自揣摩着,江听白含咬她耳垂时的细微响动,也依样磨着他,“走快点儿。” 江听白险些脚下不稳,绊上仿青砖地面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他后怕地深吸一口气。 这一跤要摔下去,他在于祗面前丢的脸面,就再捡不起来了。 等到他一脚带上门。 于祗人在混沌中,听见那咔哒一声关门的响动,像是得了赦一般,两双唇就急急地吻在了一起。 满地昏昧中,江听白往后仰倒在沙发里,于祗半跪在他身上,她低声轻语抽泣着哭问他,“还不到?” “这会子又哭什么?”江听白揉着她后颈,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吻上去,“不是你自己要么?” 于祗没挨住他这滚烫的气息。她低头jsg吻他,“现在不要了。” 纸婚 第68节 “那可由不得你,不能好处叫你一人占全了,别人都不活了?” 江听白躲开了她的亲吻,怎么也不肯饶过她的,一下比一下要更里边。 于祗昏聩地靠在他的颈窝处,又迷迷糊糊的,再到后来一齐陷在了沙发里。 江听白也渐缓了下来,他不疾不徐的,伸出玉骨扇似的指节,拨开她额前被薄汗濡湿的头发。 他嗓音沙哑着,“我们织织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生宝宝?” 于祗的声音像随时会断,“现在就更、不想要了。” “为什么是更?”江听白想听她回答,一再地放轻了动作,“怎么就更了?” “以前、不知道、你爱我。” 江听白恍惚笑了,黑暗中眼眸也清亮,深沉地望着她,“是,我早就爱你。” 于祗咬紧牙,逼着自己短暂忽视那股子难耐的疡热,说了一整句,“我要你就只爱我,不能多出个人来。” 江听白唇边笑意更浓,底下也越发失了控制,“就那么横?” “不喜欢?” 于祗的鼻尖抵着他眼尾,轻轻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呐。 这个卸下面具,自私、□□、娇蛮的于祗,温软里带一点强词夺理,他不要太喜欢。 江听白终于舍得结束这一场流离转徙的征讨。 他捧着于祗的脸细细吻着,“我好喜欢。” 于祗刚一洗完澡被抱出浴室,不过几步路,就靠在江听白怀里睡了过去。他把人放在床上,轻啄了下她的唇,“睡吧。” 江听白披了件黑色的浴袍走下楼。 刚才光顾着抱于祗了,有份文件落在了车上。他指尖掐着一支烟往车库边去,却意外听见一声极不合时宜的,“江总?” 是蒋玉轻。 他手里提瓶酒,“刚才在大门口接个电话,好像挡了您路。” 然后又双手捧上,“给您和夫人赔罪。” 江听白皱一下眉头,他把嘴边刚要点的烟又取下来,仍旧掐回了掌心里。 他肃声,“你住这。” 江听白根本不屑接他这瓶酒,直接跳过疑问阶段下了结论。 蒋玉轻听不出他的惊讶,还是那种淡漠口气,天生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是啊刚搬来,这艘小船还在这里?” 没等江听白开口,他就开始追抚往昔,“以前您夫人还读大学的时候,受不了住寝室,常带我回这里,我们还在这一片湖里划过船。您知道,我那时候还是个穷学生,哪里见识过院子里还能划船的别墅,能交上这样一个女朋友,祖坟冒青烟呐。” 江听白听着他这一番触景伤情的回忆。 蒋玉轻这小子,一口一个的您夫人,满嘴的尊敬,心里不知怎么脏她。 江听白靠在车边微微勾着唇,手里掐着烟,也不妨往他的痛处踩实下去。 他凉笑一声,“有空就去白云寺上柱香,如果没有于二,不拿于家的钱,你也去不了巴黎学美术。” 蒋玉轻握着酒瓶的手蓦地收紧。 原来这帮公子哥儿这么看他。 他还以为,他能和于祗在一起,他们这群人至少会敬重他们一心一意,起码认为他们相爱。没想到在江听白口中,他完全就是个靠着于家才能读上书的,一个带着目的接近于二小姐的狗崽子。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蒋玉轻来之前,硬撑起来的那点优越感,那点他曾得到过于祗真心的强烈的胜负心,被江听白三言两语一说,顷刻荡然无存。 但又有什么关系,江听白和于从声一样,从来瞧不起他的。 蒋玉轻低头笑了下,“确实,我一直很感谢于祗。她对我很好,总是鼓励我不要因为身世就看轻自己,还说......” 江听白冷冷打断,“我看上去这么闲?” 话里十足的轻蔑叫蒋玉轻不禁抬头看他。 江听白沉声道,“很抱歉蒋先生,我太太一个人在房里睡觉,她离不得我的。 ” 他那个表情一点也不似假装,只是在陈述事实,一个在于祗口中听过的事实。 她说,“我说的晚不是年纪,是我已经,无法离得开我丈夫。” 蒋玉轻笑得很僵,“真希望你们两口子的感情,永远都会这么好。” 江听白听着他这句假模假式的祝福刺耳极了。不像愿景,倒似诅咒。 “我们夫妻如何,无需你来操心。” 他微眯了一下眼眸,挑起下巴看蒋玉轻,“倒是你在欧洲那套,最好是不要带到北京来,当然想吃牢饭除外。” 突然被言中要害的蒋玉轻,左手一滑摔碎了那瓶好酒。 五月和暖的夜风吹在他身上也变得如坠冰窖般的冷。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他一定在诈他。 蒋玉轻尴尬地应他,“江总在和我开玩笑。” 江听白留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我从不开玩笑,尤其,不拿国法玩笑。” 转过身时,江听白疏狂地轻笑了一下。 之前他只是猜测,蒋玉轻一个出道没几年的年轻画家,哪里来这么大的名气和成就,他的画真就好到了欧洲上流竞相追捧的程度? 里头八成有不为人知的勾当,听着那瓶酒叮咣落地,江听白在心里一捶定了音。 蒋玉轻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打给他的助手,“最近有人去巴黎问我的事吗?” 安森说,“没听说。” 蒋玉轻略略放了些心,又问,“画展进行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主要宾客都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当天成交量应该在五个亿左右。” 蒋玉轻挂了电话。 成交五亿,到他手里扣除税金,再原封不动转回去。 所谓艺术家也不过是个工具。 江听白走回去的路上,将那根已经被他掐得软塌下来,露出暗黄烟丝的烟丢进了草丛。 怎么可能不介意?关于蒋玉轻和于祗过去那一段,什么常带他来这,又是两个人一起在湖里划过船。 他介意的要死。 但不能在蒋玉轻面前流露出一分一毫,叫这孙子觉得自己有任何一点优势。 要跌也在他家于二面前跌份,在蒋玉轻面前算怎么回事儿? 江听白把文件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越想越气,自己搬来这边这么久,都还没有跟于二划船!她提都不提。 她只跟初恋男友划是吧?他年纪大点儿就不配吗? 江听白坐在客厅里抽完两根闷烟,含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恶气回了卧室。 他瞥了眼床上的于祗,作为对她的惩罚,今天晚上不抱她睡觉。 除非她哪天主动邀请他一起划船。 江听白掀开被子,放轻手脚躺在她身边,很快于祗靠过来。 她的声音软的像一蓬烟,“去哪儿了?” “拿、拿份文件。” 江听白揉了揉鼻梁,他把头枕在手上没动,刚立的flag还不能倒,但音调已经不自然,“你怎么还没睡?” 于祗又来贴他胸口,手扒上他的腰,“老公不在哪睡得着。” “嗯。” 江听白在暗夜里牵了牵唇角,手放下来,把她松松搂在怀里拍了起来,“我抱你睡,我拍着你。” 于祗还嫌他,“你轻一点拍。”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1 23:52:30~2023-03-22 23:2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荡一生、穿不来高跟鞋 10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纸婚 ◎这里应该也要松?◎ 在寕江集团发布完最后一项有关收购案的公告之后, 于祗也恢复了在律所的正常工作,她最近这半个多月围着yamani转,已经到了只要是听见或看见日文就生理性抵触的地步。 临去东京前夕,于祗抽了个事情不太多的上午, 来寕江法务部列席了一次例会。基本和她在时审核好的合同没多大出入。 按董事会的决议, 定下的关于收购yamani的行程是在五月三十号, 无论秘书室把江听白的日程再如何做紧凑安排, 少说也要一周。 于祗在古月那里看了一眼江听白的行程。 从早餐对东京分公司几位负责人训话结束后, 九点整会见日本商会副会长, 商谈时间控制在两小时,于祗翻了翻, 就准备的讲话稿来看,很难不超过。后边还安排了二十分钟的媒体采访。中午更正式些的饭局还要拜访主管经济产业的内阁大臣和东京几位知名的银行家。 于祗这才有点明白,江听白亲自去东京的真实意图, 收购区区的yamani只是一个噱头,更重要的是扩大海外知名度和影响力,他要把寕江和国民企业四个字牢牢绑在一起。 古月直摇头,说这太子也不是人人当得。 纸婚 第69节 于祗也是头一次领略江总在集团事务上的鼓桨不息。难怪他再忙也要抽时间见健身教练,这种操劳程度, 没有一副精壮些的好底jsg子迟早要垮掉。 她不由得啧一声。江盛心够宽的么,手底下就只这一个儿子,还没日没夜的使。半点不知道心疼。 于祗收拾起卷宗和古月告辞,“我还要开个庭,下午不过来了。” 古月起身:“那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于祗示意她坐, “留步。” 她刚从电梯里出来, 迎面就碰上了日理万机的江听白, 西装革履,步履稳健地朝她这边走来,手上的动作没停,一直在跟市场部总监说着什么。 大厅里声太杂,于祗听不大清。大概不会是什么好听话,因为许总的脸色看起来,呃,如丧考妣。 于祗本来想从另一侧溜走,躲过这一劫算了,她不想在这被江听白堵上。 昨天于祗兴致高昂地说要在家里做晚饭,但快到下班时,她经手的那个合同诈骗案突然有了转折。 有很靠得住的消息来源称,对方公司已经拿到了谈妥合同生效条件的录音,两家负责人当时是在车内聊的,而做为这案子关键证据之一的行车记录仪却消失了。现在又突然出现,于祗他们这边,也不得不改对策。 如果真有传说中的录音,那这份合同,很有可能就不构成诈骗。 也因此她在办公室里翻阅案卷到很晚,在这期间,明目张胆地拒接了江听白三四个电话。 等回家的时候,于祗没敢再把官司带进门,她把包放在了门口,换了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客厅里黑咕隆咚的,她以为江听白早就睡了,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走进去两步,沙发转角处的落地台灯就亮起来。 江听白神情肃穆地端坐在客厅里,再来两个捧杀威棒的衙役,就可以直接摁着于祗的头升堂了。 “还、还没睡呢?” 于祗见了他就气弱。 江听白抬眼看她,“这不掐着表吗?准备二十四小时一到立刻报警,我太太失踪了。” 于祗:“......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吧,我们正讨论到节点上,打断了不好再接起来。” 江听白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这么说,还是我点儿背了,于律师?” 于祗连连摆手,“不啊,当然是我不对。” 她当机立断地坐到他对面的茶几上,手撑在江听白腿上,歪着头目光盈盈地盯牢了他的脸看。 于祗摇了摇他一双腿,“没下次了,我微信给你置顶好吧?” “哦,那之前是都没置顶了?”江听白似有若无地嗤笑一声,“还不知把我放哪儿了。” 于祗哑口无言,又可怜巴巴地凑近了些去瞧他的脸色,“不要生气了。” 她已经离得他很近了。 江听白的架子也快要端不住,“你别以为认个错,再这么看我,就......算了,坐我这儿来。” 她轻快地应了一声。 然后真就顺着腿,爬到了他身上跪坐着,手也绕了上来,仰面和他对视,江听白气息不大平的,“没让你这么坐。” 于祗面带失望地哦了一声,作势就要下去规矩点坐好。 很快又被江听白掐住腰,“就这样,别动了。” 但她不安分,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领带,灵活地拆解着她早上亲手系的温莎结,头低得离他的唇只差寸余,“在家呢,你还穿这么正式,不热么?” 江听白的手往里滑到她的臀侧,掌心里腻滑一片,怎么包也包不住,他的呼吸温热的吁在于祗脸上,“被你这一说,有点儿,给我松一松。” 于祗把领带扯下信手丢在了地毯上,才解了两粒扣子,就低下去吻他不受控滑动着的喉结,她吻他的脖子,“松了呀。” “不够,”江听白半眯着眼往后一仰,“继续。” 后来这一场,原本于祗就快要落下乘的博弈,被陈雁西一个电话扭转了局面。 江听白正要起势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第一遍被他挂断,显然对方志在必得。 于祗仍旧往下吻着他,只听他有些急躁的,“妈,你打电话能挑挑时候?” 陈雁西莫名其妙,“不是急事我不会打给你!发哪门子的火?” 江听白咬牙:“说!” 于祗挑开他的拉链,仰起头小声说,“这里应该也要松吧?” 江听白倒吸了口直冲脑门的凉气,“妈,她的事我有分寸,不耽误您嫁养女。” 陈雁西还在说着两家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江听白把手机拿远了些,他紧阖上了双眼,一只手失控地攀上于祗起伏的、柔软的发顶。 等陈雁西这通电话一讲完。 江听白一刻也不能等的,大力把住于祗的脸将跪着的她从地毯上捞了起来,急如星火地吻住她的唇。 没两分钟,他就只剩抱着于祗喟然而叹的份了。 “嘴那么厉害?”江听白头埋在她颈侧问,“嗯?” 陈雁西要是再讲长点,方才他就直接交代了。 于祗故意羞他,“你这算早.泄吗?” “......不算。” 于祗强忍着笑,“可是你短于三分钟诶,是继发性的吧。” “......” 于祗转过身,同情地拍一拍他的脸,“去做个体检。” “......” 于祗还要再说,“确诊了也没事,夫妻道义,我不会抛弃你。” “......” 说完她就轻巧地翻下了沙发,捡起地上的裙子,踩着欢快的节拍上楼去洗澡。 江听白怔怔地看着她这一顿连招。 不是,老公这方面不行,她还挺得意的呢。什么孩子这是? 于祗刚裹着浴巾出来,江听白就踹开了卧室的门,“刚才不算,再来一次。” 那怎么行!这得来不易的胜利果实,她无论如何也得守住喽。 于祗笑了一下,“以后吧,我现在很困了。” “......” 所以这时候碰上江听白,于祗的第一反应就是躲。 但江听白眼尖,“于律师,来开会?” 于祗握紧了手里的卷宗,“马上要去东京了,再来审一遍合同。” “辛苦,”江听白垂眸注视着她,“一起吃个便饭?” 于祗刻意和他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不了,下午还要开庭,多谢你的好意。” 底下人不知道这夫妻俩打什么哑谜,自动消失总没错,很快江听白身边的人就作鸟兽散了。 等人都走了以后。 江听白上前一步,扣住她腕心,“再怎么开庭,饭总还要吃的吧?” 于祗被他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禁锢住。知道今天推脱不了,仰起小脸倔强地说,“那只吃饭,不做别的。” 江听白有些无奈地笑,刮了下她鼻子,“于二你每天都想什么?” 他又说,“就带着一脑子的封建糟粕,站到法庭上和别人讲理去?” “......” 于祗抱了上去,顺手环住他的腰,“你就这样的人呀。” 江听白问,“我哪样?” 于祗把多年来对他的怨言都说了出来,“就是不能吃一点点亏,别人说你一句,要损十句回去,从来没拿正眼瞧过人。永远觉得没人比你了不起,自我感觉好极了,好像在这个世界上,独你是二十四个月养下来似的,就这么......” 她往上觑了觑江听白的神色,四平八稳里隐隐流动着怒气。 江听白放开了她,闲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问她,“倒是说完呐,怎么不说了?” 于祗忙换了个话茬,“不说了,去吃饭。” 老于曾说,当着矮人不讲短话,她刚这么一通,江听白的气量,他能受得了才怪呢。 “噢,骂完人又肯和我去吃饭了,”江听白还有点奇怪,“清楚上一个开罪我的什么下场?” 于祗点头。 她听说了。是高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子。 江听白刚回国没多久,初出茅庐的小高同学就在一场遍地都是京城贵公子的宴会上,公然坐在他的位子上。 京圈是最讲论资排辈的地方,这秩序井然的资格,也不单是论各人的家世背景。还有你自个儿的实力。但这些年来不管怎么排,江听白都稳坐头把交椅,还没谁动得了。 高离大逆不道的,“江听白人都走了这么久,位置也该挪一挪,也不能总归他坐主位吧?怎么我就坐不得?” 那种场合谁也不是吃素的,但事不关己,在人堆儿里,还是以看高离洋相的居多。 有想拉一把的劝他说,“快下来吧,这把椅子轮不到你坐。” “你自然是坐得。” 从小楼高柳深处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江听白从疏条交映处走出来,叫人疑虑他肩上还沾着园子里晚山岚色的夜露,黑丝绒暗纹西装高贵雍容,指间一支烟堪堪燃到了末梢。 高离是第三次见他。 却从来没正面交过锋,他仗着家里头出了个能在四九城说上话的叔父,老底儿也厚了不少,就也想因利乘便的在名利场上博一个头角峥嵘。 他被江听白周身这股高深莫测的气场吓到。 这下倒不用人赶了,自己慌里慌张的,攥着衣角站了起来。 却被江听白一把摁在了椅子上,“你喜欢jsg的话,坐直了便是。” 纸婚 第70节 高离手撑着桌面,磕磕绊绊地请罪,“我、我不是......” 江听白把烟摁灭在高离手背上,一点不见粗鲁,倒像是松花酿酒般的从容有度。 坐得近些的,都闻到了肉皮烧焦的味道,大气不敢出。 高离也没敢喊出来,却因为太疼,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 江听白冷笑道,“让你坐了,你也坐不稳呐。” 第二日这把椅子就被送到高家院子里,说高公子既喜欢坐,以后就都给他坐,高老爷子心知不好,把儿子打了一顿就要去给江听白赔礼。 江听白连人都没见就让他们走了。 于祗当时就坐在他身边,问他说,“你怎么都不让人家进来?” 江听白翻了页书,“有什么好赔的?以后也见不着了。” 后来于祗真就没再看过了高离这个人。 江听白看着她笑,“那还跟我去吃饭?” “我和你一起吃饭才安全,”于祗将生死都看开了,“你总不至于给自己下药。” “......” 于祗咬紧牙关,“你实在要报复我也行,有事儿咱俩同归于尽。”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2 23:28:36~2023-03-23 23: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纸婚 ◎下次不哄你了。◎ 正午的日光从旋转门里倾泻而下, 勾画出江听白立体而深邃的五官,从挺直的鼻梁到清晰的下颌。 烟黑色的西装领上,扣着一枚样式精巧的、稻穗形状的银色别针,是这次贸易博览会给重要来宾颁发的勋章。与他今天银线斜纹的领带相衬相映。 他真是端方贵重。 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 那股轻狂劲儿还和年少时一样, 叫人错不开眼睛。 于祗上前捧起他的手, 低头仔细描摹着他掌心的纹路, “这些天一直在开会、发言, 累不累?” 她刚才一副要和他鱼死网破的架势, 现在又来这套,还是这么柔曼又婉转的小女生腔调。 江听白朝她倾了倾身, “于二,你还挺会拿捏人的么。” “……” 他们去了钱粮胡同的鮨然吃日料。 江听白唯一见过于祗大口咬东西的时候,就是她吃寿司, 所以于祗总是特意转过身去不叫他盯着。 他要了杯大吟酿,用来配入口即化的新鲜海胆正好,又问于祗要不要。 她吃着松叶蟹摇头,“都说了要开庭,喝的醉醺醺的, 是在亵渎司法精神。” 话虽这么说,但于祗一边用着餐,一边垂首在群里发:【谁懂!那种沉稳里又带少年气的感觉啊。】 陈晼:【十三点。】 闻元安:【痴线。】 有服务员来倒酒,他看了看于祗问,“您就是《法制庭前》里的那个女律师吧?” 于祗愣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 “已经播出了吗?” 服务员兴奋地点头, “我也是法学生, 现在边打工边读研。您比纪录片里看着,还要更漂亮,真的很高兴见到您。” 于祗双手合十礼貌回他,“谢谢。” 这么被一个陌生人当面夸成朵花的感觉......还挺奇特的。 他拿出手机来,“不知道能不能加您一个微信,有很多法律方面......” 在旁边忍了半天的江听白:“没完了?她不加。” 也许他的语气太过强势和冷硬,把人服务生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于祗硬着头皮解释,“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先生,你去忙吧。” 那个服务生走之前看了眼江听白。嘴里嘀咕了一句,“原来已经结婚了啊,网友还说是单身。” 江听白很快找出了那段纪录片来看,直接拉到微博热搜上推荐的八分三十七秒,穿着黑色律师袍的于祗端坐庭前,连头发丝都精致,温柔坚定的目光看向审判席,像是北京一整季的春风都融进了她眼里,碎冰碰壁似的清亮声音说着,“审判长,对方所述与本案无关,不能以此作为抗辩理由。” 她实在漂亮的一点道理都不讲。 江听白没翻下面的留言,他不想再给自己添堵了。 而于祗从头到脚打量了下对面冷峻着眉眼的江听白。 她脱下一只高跟鞋,脚从他裤腿里伸进去勾了勾,不停蹭在他小腿上,“不会吧江总?气量这么窄。” 江听白最讨厌于祗说他小气。 刚才还在大厅里为这事,吓唬了她一番,现在又被她笑没有肚量。 江听白强行说教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还加微信,万一是个诈骗犯呢。” 于祗都要鼓掌了,“好有道理,但我没说要加,你生什么气呀?” 谁知道呢。 也许就那句,网友说她还是单身吧,让他有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刺挠感。 那感觉就好像他珍藏在家的一件古董,有一天被博物馆借出去展览,大家进馆后都只围着他的东西看一样。 啧啧称叹,驻足道奇。 有的还想偷回家,甚至起了歪主意。 这种感觉到坐上车,送她去法院的路上都没消隐下去,江听白开了窗,根节分明的指间夹着支点燃的烟,微皱的眉头没松过。 于祗看了他半天,转过头偷笑了下。 江听白不管到几岁都鸡肠小肚。 于祗在白雾浮动中凑了过去,江听白怕烟燎着她,忙扔到了车窗外面,她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吻上来。 这个吻来的意料之外,江听白有片刻的怔松。 于祗认真含吮着满口满肺的沉香气味,和刚才他饮下的,冰镇过后的大吟酿散出的精米的清香。 烟酒气在她的舌尖糅合成一体,搅得于祗的脑子里一片昏沉。什么念头也没了,就只是想要吻他。 不出意外的,于祗听见了一声,来自江听白喉咙间的,带着倦懒的沉哼。 这个姿势太费劲。 江听白将她大力抱到了腿上坐着,发了狠地掌住她后背,另一只手捧牢了她的脸,虎口掰开她的下齿颊,誓把每一分清酒的甜香都送进去。 于祗的手被他反握在背后,她察觉到江听白把她的衬衣从腰间抽出来,解开了她胸衣的搭扣。但她动弹不得。 他的手生的太好看,做这种事也像点烟一样优雅自如,于祗扭动了两下来表达出她的抗拒。 却被江听白误会成另一种意思,他愈发地失了态,呼吸抿成一道薄线,于祗无奈之下咬在了他的唇上。 她气息紊乱着,贴上江听白的脸,“来不及的呀。” 江听白手上没有停,胡乱咬着她的耳垂,“你把我弄成这样,就不来了,由着人绷得发疼。” 于祗缠绵地搂紧他的脖子,“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生气。” “你很在乎我生不生气?”江听白的嘴唇在她瓷白的脖颈上一张一合,“就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没有别的原因了吗于二?你嫁给谁都会这样是吗? 于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一时间,也没品过来江听白的意思,只含笑说,“你不是我丈夫,谁管你气不气。” 江听白紧抱着她的手松了那么一秒。短到几乎发觉不出。 他就知道。 但有什么关系。她那么听话,认错认得那么快,也不会被人轻易挑拨,从来都顺着他的心思,她不吵也不闹的。要她去东京她就去,会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会吻他,要他不要再生气。 于祗的乖让他越来越上瘾,甚至还很过分的,有了更苛刻的憧憬和要求。 江听白把她放在了法院门口。 于祗在车上整理好衣服,为了庄重起见,她今天穿了一件真丝飘带衬衫,下面是垂坠感强烈的黑蚕丝直筒裤。 她重新系好黑丝带的时候,江听白凑过来吻下她的脸,“差一点就湿出来了,那不是更亵渎司法?” 于祗拿上案卷,“现在也没好多少,下次不哄你了。” “我开完会来接你,”江听白揉了揉她的手心,“就到大门口等我。” 于祗说不用,“开完庭要回律所,一会儿有两家公司签和解协议,我必须要在现场。” “那你忙完打给司机。” 于祗弯起唇角嗯了一声。 他喜欢她这副模样,又招手让她过来,但于祗很快地跑开。 江听白看着她走上了台阶,才松了眉头吩咐司机开车。 于祗碰上准备开刑庭的老同学,她打招呼,“方检察官,又被院儿里指派来支持公诉啊?” 她们就站在一起聊了起来。 方检说是,“一起组织卖.淫案,问她为什么要犯罪,说是自己不想卖了。” 纸婚 第71节 于祗是听惯了的,很自然地应一下,“说明被告人她懂,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但不能违反法律。” “对吧,我们这些人这种事见多了,就是这个置身事外的态度,”方检找到了队伍,情jsg绪有点激动的,“但你猜我老公怎么说?说这位团队长她身世凄惨,还说法理也应当容情。” 于祗拍了拍她肩膀,“你老公一个教授,大学里泡着,他难免会理想化。” 方检又问,“你老公会不会觉得你太冷漠?” 于祗认真地回,“不会,他比我更冷漠。” ‘“......” 江听白在办公室休息了不到半小时,也没怎么睡着,闭上眼全是于祗娇喘着让他慢一点。 没多久萧铎就跟进,“江总,到参会时间了。” 江听白站起来扣上西装出门。 他看萧铎吞吐的样子,“是不是我妈又有指示?” 萧铎说,“夫人把翟颖接回香山住了,晚上的家宴就摆在园子里。” “知道了。” 江听白进会场前给于祗发微信:【晚上回趟香山,我去律所接你。】 于祗开完庭才看见,不好说调解协议要签到几点钟,但肯定赶不上江家六点的宴席。 他们家规矩严,说六点到就必须是六点,一家人必须整齐地团坐在一起,听完江盛训话后再开席。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身边侍立着一圈捧公筷的佣人,专门负责夹菜到盘里。谁也不能在席上高谈阔论,那是饭后饮茶时该做的事。 这样的饭于祗吃过几次,回回像上刑,也许是天性,她适应起来比谁都要快。但不代表她喜欢活受罪。 她回江听白:【你自己先去,不用接,我尽快弄完。】 于祗马不停蹄地摁电梯回律所,好在对方公司给出的条件还算是公道,她的当事人也不再执着于走诉讼程序,非要把这个事锤死在合同欺诈上。 和解协议签的很顺利。 等人都走了以后,吴逍问她说,“姐,日昇怎么又突然同意和解了?你跟他们说了,行车记录仪找到的事情了吗?” 于祗摇头,“没有,我只是把协议给日昇这边看,并且告诉他,这案子不是一两回可以判的。” 可能要一年两年,也可能三年五年。 于祗又说,“以日昇目前糟糕的经营情况看,他们等不起,争取最大利益的和解才是出路。” 权立走过来,鼓励式地拍了下她的肩,“出师了于律。” 于祗小心问出心里的猜想,“所以根本没找到那份录音?” 权立却说,“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跟客户说有录音的事,我再来说。” “很简单,如果我告诉我的当事人有录音,最后却没有,他饶不了我,”于祗摊了摊手,十分老道地说,“要是我跟他说没有录音,却被对方公司在庭上拿了出来,他一样会跟我没完没了。” 权立赞赏地点头,对吴逍说,“多跟你师傅取经。” 吴逍又问了遍,“主任,应该是没有的吧?录音。” lily敲了下他的脑袋,“老大都这么说,当然就是没有。” 于祗看时间不早了,“我得先下班了,今天晚上有点事情。” 她赶到香山的时候还不到六点。 陈雁西穿了身苏绣旗袍,围了条披肩坐在石凳上,正和江益的夫人在谈天。 于祗过去问安,“妈,二伯母下午好。” 她陪着聊了好一阵子,哄得她婆婆笑了又笑。 没多久陈雁西张望着园子里,“听白呢?怎么他去了楼上就不下来了。” 于祗站起来,“我去找找他。” 江家她来得并不算多,香山半山腰上这么大个园子,于祗一半都没走完过。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书房,江听白可能在处理工作。 正如她所料。 江听白紧锁着眉,站在书房的窗前抽烟,像在懊悔些什么。 于祗刚要开口,就看见翟颖裹了条浴巾从书房的浴室里出来。 她的头发披散着,只有发尾沾着水珠,显然是赶着洗完。 于祗在心里冷笑连连。 这么好兴致吗?书房里做上了。 在自己家里就是更胆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3 23:25:15~2023-03-24 23: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7076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宁梓、風和魚 6瓶;蜜桃养乐多酷脆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纸婚 ◎她要给你做小?◎ 江听白倒未见丝毫的慌乱。他夹烟的手点了下翟颖, “出去。” 于祗真是对他肃然起敬,她一个拿奸的心反而砰砰乱跳个没停,血压上去了就没再下来过,嘴里边堵着一百多句头头是道的质问。 他还挺怡然自得的。 翟颖从于祗身边擦过, 这一次她没有假惺惺的称呼人, 微微含着胸就出去了。 尤妈拿了新的换洗衣服等在门口, “到我房里去换吧。” 于祗薄光阴涟地看着江听白, 她没有动, 也没说话。她不知道一开口会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 只晓得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脑子里滚过一幕又一幕肮脏不堪的画面。 江听白终于叫她, 声音懒惫又低沉,“过来坐。” 这是连解释都懒得给。 于祗没去坐,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刚才怎么回事?” 天可怜见,这已是她在这种心率极快的状况下,所能够发出的最平缓温和的声音了。 江听白淡淡指了下地面,“很明显,我把砚台砸在了她身上。” 于祗低头去瞧。 光泽柔和的柚木地板上, 静静躺着一块缺了角的,曾轰动过苏富比拍卖行,康熙年间的松花石雕夔龙纹砚。 江听白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捡起这方砚台来,在手里掂了几下,“这是我十八岁的时候, 爷爷送我的成人礼物。” 这方砚台在他从小到大收到过的, 跑车、腕表、房产、股权这些当中都算不得什么金贵, 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殷切的叮咛。 江老爷子想告诉他,知欲圆,而行欲方。 是要他磊磊落落,要他端直,日月皎然,是望他从容生明。 于祗的指尖掐进掌心,她几乎要压不下心里的恼火,“那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何况你江听白根本不算什么君子。却还几次三番置将自己于险境。 江听白抬眉看她,心里的欢喜却没能在言语上体现出来,“你在跟我生气?” 听起来倒像是怪罪。 于祗没想在江家把火势蔓延开。 她眼眸低垂,语调也轻柔,“事不过三江听白,你被人误会的次数未免太多,我有点接受不了。” 江听白走到她面前,他伸手揉了两下她的脸,“她刚才沾了一身的墨汁,衣服也都不能穿了。” 于祗不认为这能成为理由,她讥诮一声,“她可以回自己房间去清理。” 江听白轻抚着她的下巴,笑意愈盛,“她的房间里坐着未婚夫。” 于祗的气没消多少,“为什么砸她?这很不像你。” 他不是会跟女人动手的人。 提起这个,江听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他以偏概全,“当然是说了一些该打的话。” “怎么?” 于祗冷笑,“她腆荐枕席,要给你做小?” 这话是未经三思的,说出口时她也脸热。 于祗抚着胸口转到了窗边,凉风吹在脸上也变得温吞起来,她真的非常讨厌自己这样。 理智的高地被嫉妒占领,口不择言,说着一些不合身份的话。 而且是在,所有的证词都摆在她面前,全部事情已水落石出之后。 这已经不叫质证,她开始胡缠搅打。 要是被于从声听见了,他一定勃然大怒地骂,“看看你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你还有半分教养可言?这些市井粗话是你该说的吗?” 她的腰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抱住,收紧。 江听白故意问,“她真给我当小,你预备怎么办?” 于祗把脸扭向另一边不睬他,“你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听白抵在她颊边的嘴唇动了下,他笑说,“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我的对不对?” 岂止是一点呐,她已经变得完全不像自己,爱得他太多了。 她一程又一程的,把能够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猛烈地刺痛她的利柄,交到江听白手上。 于祗想再这么下去,到了结尾时她会不会,只剩求他手下留情的份? 纸婚 第72节 眼眶有点发酸的,于祗强忍着把愈见朦胧的泪意逼退回去。 她定了又定,才嗯了一声,“在意。” 这两个字说的极平淡,却情感浓烈,对他来说是催情毒药。 于祗刚一转过身,还没说话,就被江听白吻住。 她一只手腕被江听白的指腹死死抵着,抵得她有些发麻,没站稳地后退了两三步,撞上坚硬的大理石窗台。 于祗还陷在怅然若失的情致里,只觉得他吻得好凶,她招架不住,呼吸都塌软在他的舌关上。 江念奉父母之命上楼来请这一对去院子里吃饭。 书房门没关,从她这个角度,就看她高冷禁欲的二哥抱着他太太吻得悱恻难解jsg。江念脸上烧起来,她又原路悄撤回去。 等在位置上坐定,江益问她,“人请到了没有啊?” 江念不敢做声。她总不能把刚才的香艳给她爸描述一遍,说她二哥吻起来人来手一点不老实,在人家身上为非作歹,看着像恨不得把于祗含化在嘴里,要豁出命把她揉进体内的把式。 她只好低头,也没什么很大底气的,“应该快来了。” 在江念的印象里,世上没有比她二哥更有分寸的人,这种家宴他总不至于要让长辈等。 江听白眸色暗下去就没再亮起来。 他给于祗理黑丝带,嗓音还有点哑,“再说一遍你在意我。” 于祗轻轻抹去眼尾一点,不知道是为自己悲哀,还是被他吻出来的泪意。 她轻声说,“我在意,但这在联姻里太犯规了,我改正。” “于祗!” 江听白连名带姓的叫她。 这下是真的动了气。 于祗不介意在火上浇把油,“为长远计,为家族计,无论哪一样都该适可而止。” 给江听白的爱上一百道保险,都还远比不上,守着自己的心不要再陷更深。 江听白心烦气躁地去桌上摸烟,摸到了却是个空盒子,他转身用力扔到地上,黑色陶瓷烟盒摔碎在于祗脚下,“你不如拿把刀来杀了我。” “去啊!” 于祗瞥了眼烟盒,低垂着的眼睫眨了眨,“该下楼吃饭了。” 席面就开在一株年逾百年的榕树底下。这是家族昌茂的象征,凡江家有大聚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于祗站定后先道了歉,“对不起爸妈,我们耽误了一小会儿。” 江盛知道这个儿媳妇的秉性,知书达理,温柔可意,八成就是他自己的儿子胡闹。 他抬手让她坐,“听白这小子也就看着稳,脾气太冲了,他平时少不得要委屈你。” 江盛虽领着董事会主席的头衔,偶尔过问集团的事,但真正的权力更迭早已完成。大小事宜都只等着江听白的批示,底下人才肯照办,很多细枝末节江盛也不那么清楚。 但他人坐在家中,看着集团的股价比之昔年他掌权时更阔斧向上,还不及他高兴,耳边听的闲言,却全是关于江听白在京中如何的目无尊长。 前几日他去参加一场拍卖会,韩厘坐在他前排,江盛听他跟旁人侃了半小时。十句里有八句都含沙射影,说江家那个独子不得了,生意做得大,派头更大,甚至比他爷爷在位时还要大。 结尾时还免不了嗟叹一声,说这些小崽子真叫活龙命。 当时江盛就坐不住,出了会场给儿子打电话又被挂,气得他对开车的秘书,江听白他们这一辈叫隆叔的说,“快送我回家找雁西!让她来管这个不孝子。” 于祗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不会,我们处的不错。” 紧接着楼上临窗的书房里就传来一阵叮咣五四砸东西的声音。 陈雁西敏锐地问,“你们在书房吵嘴?” 翟颖坐在她未婚夫徐皓的身边默不作声。 江念都直捂脸,她想说:婶婶,那明明是亲嘴! 于祗抬头朝她展颐,“没有,他可能绊着什么了。” 江听白从厅房里迈出来,大马金刀地坐下,稍微擦了一下手,又把毛巾扔回给了佣人。 江盛看得一阵心梗,这个不孝子,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来晚了一句话也不说,一个长辈不叫,就这么坐下了,他还摔东西甩脸子的。 陈雁西揪着江盛的衣角摇了摇头,眼睛斜着下头坐的徐皓,今天是女婿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要训儿子也不急这一时。 江盛忍住气说了段极官方的场面话,紧接着陈雁西把家里的人介绍了一遍,到江听白的时候,徐皓端起酒杯敬了下他,“我爸早让我跟江总学做生意,学为人处世,今天托小颖的福才见上面了。” 于祗听的别扭,江听白的为人你也敢学?几条命啊这么造。 江念在她爸耳边咦了声,“挺会说话的呀,不是说这徐皓不成材吗?” 她爸瞪了下她,“你就别说话了。” 江听白纹丝不动的,也没回他,就清淡地点了下头。 徐皓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平时见得就少,加上刚被于祗气那么一下,他更懒怠做声。 弄得人尴尬收回杯子,自己一口气干了,江听白还是那副样子。 江盛剜了他一眼,在心里来回骂了十几句不孝子,替他圆这个场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什么学不学的,互相帮衬着才是。” 好容易捱到了这桌饭开张,于祗早就饿了,江念也吃得欢,江听白还是没动几下筷子。 佣人给他布在盘子里的菜堆成了山,他没看一眼,倒是端起酒来喝了两杯,嘴唇紧抿着,自罚一样的神态。 于祗本来想开口劝两句,但觑着他冷峭的神情,权衡之下还是作了罢,气头上的江听白少惹为妙。 好在江家吃饭的氛围本就安静,也无人说话,席间只不过是些杯盏碰撞之声。也不会格外突出江听白的沉默,比起他人的进退有节来,是装着心事的另一种沉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4 23:54:20~2023-03-25 17: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ssd 2瓶;isa、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纸婚 ◎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这顿饭吃到最后, 在江家掌勺多年的全伯领着厨房里的佣人,给每位在座的端上一盅吊了整天的独参汤。 他最先问的却是于祗,“少夫人,今天的菜式还合胃口?” 于祗搅着参汤, “您的手艺, 自然是独一份。” 全伯讲起这一小盅参汤的难得。长白山上侧峰上一株生长了一百零三个年头的野山参, 汲青岛崂山区甘冽的山泉水, 佐上十来味名贵的药材, 用砂锅文火从天不亮慢炖到傍晚黄昏, 出锅也不过一道汁水浓稠的补汤。 江盛虚指一下全伯,“他当年吃不上饱饭, 半道拦你外公下渔村考察的车,这么进京当了厨子。” 于祗不知道还有这段缘故,只听明女士说全伯在国宴上负责烧过几道鲁菜, 后来就一直在江家效力。 她点点头笑得温雅,“是天意,注定您不该被埋没。” 对面的徐皓一时看的愣了,手上还保持着握勺子的动作忘了喝汤,于祗转头和他对上视线后, 不明他怎么这样无礼,但又不好说,只面色如常撤回目光。 翟颖提醒下他,“她是天仙你也别再看了,我哥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徐皓从没见过于祗。 他们徐家近十年来是混得不错,但这个圈子的通行证不只是钱。翟颖养在江家不假, 但她甚至不敢说一句, 自己是这个圈子边缘化的人物。因为她没有挤进去过。 在这四九城里, 贵、富、才各自围拢成团,阶层壁垒醒目地砌在那。规则也历历可数,无非,才不及富,富不过贵。 对于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未婚夫,她还能够多说什么?江家养她这些年都只为今天而已。 尽管按翟颖打听到的,此人贪婪好色,爱逞凶斗狠,兴趣所在只是玩小明星。 她有怨气,但不能发。否则连这样的日子她也别想有。除了感馈养育之恩,表示她会当好人家的儿媳妇,再多谈任何都败兴。 若非她还欠着蒋玉轻的钱,借她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再到江听白面前卖弄她稍显廉价的风情,还被他用砚台砸中了肩膀。 在菲律宾这段日子简直生不如死。那个是新建的工厂,没有制度可言,环境差得可称破旧,大多都在本地招的工人,语言不通还是小事,更有那色胆包天的,要把一双因长年捕鱼沾满腥味儿的手,伸到她的胸口里来。她一个人在那只有忍气吞声。 要不是徐家催促完婚,翟颖都还不确定要在那里待上多久,她能不能活着出来。 晚饭后是更劳心的围炉烹茶。 于祗先去洗了一把脸,她怕她脑筋不清楚答错问题,陈雁西没那么好应付。 跟着她前后脚进来的还有江听白。 于祗擦干净手,把洗手台让出,“你才吃那么一点,不会饿么?半夜胃要痛的吧。” 一时间江听白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某天清晨起来他精神失常,元凶一定是于祗。 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小时前还在他的书房里,用一句她改正把他气得吐血。现在又来对他嘘寒问暖。 “不是要改正吗?你管我干什么。” 江听白拧开纯金把手,有温水哗啦啦流出来。 他又甩了甩手,“生死由我好了。” 于祗拿了擦手巾递给他,“改归改,但我没说不再过问你。” 好大气性。那张厚纸jsg巾江听白几乎是从她手里大力扯过去的。 江听白本来不想再说,他觉得他在于祗面前像个患得患失的神经病。面子丢到了京郊十里地开外,他想捡也是再捡不起来了的。 但等走到门口,他又回身重重一拳捶在了黑底细纹的洗手台上,“那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这种完全出于责任和义务,当成本职工作分内不得已的关心,和请个生活秘书没两样。秘书还不会顶撞他。 之后江听白还说了些话,但于祗没听得清,她满脑子都只一个念头。这个意大利黑金花石材那么硬,他的手应该受伤了。 江听白双手撑在台面上喘着气,“于祗,我说你思想别太僵了,婚姻哪来的固定模式好讲?别刚刚开始在乎我一点儿,就把我推出去好不好!我什么地方叫你不满意,你说出来,我有说过我死不悔改吗?” 于祗快步走到他身边,她一开始只轻声打断,“让我看看你的手。” 纸婚 第73节 江听白置若罔闻。 他还要说,“是哪个王八崽子跟你说,联姻有狗屁规则的?是哪一家定的,还是哪本书上有写?拿来给我拜读一下大作。你说出个名来我找他去,看是谁把你荼毒成这样!” 那恐怕得找你老丈人算账,但这不是重点,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总说这些无关痛痒的。 于祗又道了句,音量较之前稍抬高了五分,“给我你的手。” 而高高在上的江听白,竟破天荒自弃了起来,“十几年了你还是看不上我,哪怕只是那么一点喜欢呢,可见我这人确实不怎么样,亏得我每天还......” “快点把手给我!总在发什么疯!” 于祗被他逼得无法,屏了屏息,陡然高声喊了起来。 江听白用一种不敢相信又很愿相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忽然有点陌生的于祗,他从来没听她用这么尖细的高音调说过话。于二永远柔声细语。 于祗没有理会他震惊到失去表情管理的面容。 她捧起他正往外渗着血丝的手背,扯开一条没拆封过的一次性毛巾。放在冷水下淋了片刻后拧干,小心给他拭去了面上一层血。 等血擦干净她才看清,无名指和中指之间露出一小块刺眼的鲜红来,不只擦破皮这种程度。是被台面的边棱磕掉了一块肉。 于祗心痛地吹了吹,“疼不疼?” 没给江听白回答的时间。 她又自己说,“一定疼死了。” 起伏的声线里已经有明显能为人察觉的颤音。 于祗眼前模糊一片,逐渐失了焦,有大片的猩红弥漫又破碎开来,等她再抬起头时,一滴泪正好落在江听白手背上。 浴室里水晶壁灯流光四溢,把于祗一双沾泪的含情眼折射出五彩的光泽,在她苍白的脸上笼罩一层柔晕,妆裹嫣红点点的烟轻雪腻。 看起来像随时要把他的魂魄摄走的杏花精。 于祗缩了缩鼻子,“在这里别动,我去拿医药......” “别去。” 江听白突如其来的,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他双手撑在了她的两侧,于祗的手攀在他的肩上。 对望不过十秒钟。 就急不可待地吻在了一起。 分不清谁比谁占主动,理不明谁比谁要急切。 江听白捧着她的脸,他专心致志地吻着她,吻她的眼睛,吮干她刚才为他而流的泪珠,吻她染上红晕的脸颊。于祗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镜面上,那股凉意从后背爬来,又冲淡在江听白密集滚烫的吻里。 她体内一冷一热。整个人也拆分成两部分,沉迷的这部分正和自己打一个未知输赢的赌,清醒的那个已泪流满面。 江听白将她翻了个身,略动一动便已被幼滑的透明汁液浸满,“织织,我求你,不改正了好吗?” 于祗的手死死抓着洗手台,门外随时有人过来,不能发出一点不雅的声音。 她虚弱地吐字:“嗯。” 但江听白不管不顾,他一再俯低了身子搂紧她,几乎要将她一副肋骨捏碎,“喜欢我一下我好不好?” 于祗眩晕着,脑袋空空,只有答好的份。 她一只手撑着镜面,在上头留下一道深刻的掌纹,又无力地滑落下来。 “能自己走吗?” 于祗摇头,被抬折起来这么久,腿早就不是她的了,“帮我一下。” 最后江听白拿浴巾裹着她,一步一步的,把人抱上楼,尤妈正守在大厅里候着他,“先生还等你喝茶。” “知道,”江听白面不改色的,“你跟我爸说,于二忽然间有点头晕,我抱她去睡。” 等尤妈走远了,他怀里才传来极气弱又轻微的一声,“江听白你大爷。” “骂。” 江听白由她任她。 于祗被抱到了楼上的卧室。 金丝楠木叉杆撑开半扇窗户,从这儿望出去,大半边北京城都尽收眼底。 她躺在江听白这张柔软宽大的床上就感慨,难为他睡惯了这里,却天天和她挤着只有他卧室一半大的房间。 江听白给她拉上了被子,“躺会儿,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 于祗牵住他的袖子,“我休息一下自己来,你现在就去院子里陪爸妈,太失礼了我们两个。” 江听白反倒坐在了床沿上,一副要和她拉开架势,展开一场大讨论的死德行,“不是,你到底把礼教看得是有多重啊?我真要好好......” 于祗没力气和他争,她只掀起眼皮看他,轻声问,“你去吗?” 江听白毫不迟疑地点头,“我现在去。” 他下楼时吩咐尤妈说,“送一套于二的换洗衣服到我房间门口,再去熬一盏梨汤来。” 尤妈连声应下,“怎么了,少夫人着凉了?” 不好说着凉,刚才做完他伏在她身上喘着的时候,就听她咳起来。不知道害羞还是紧张,总之是喉咙干,咳起来接连不断的。 “是吧。” 江听白答了声就要走开。 但尤妈犹豫了下,还是说,“小少爷,你得有点轻重啊。” 江听白摸了摸下巴,“怎么说?” “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二小姐身体不好,你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尤妈往一楼装饰典雅的浴室大门努了努嘴,“在里面半个钟头,撂下一桌子长辈不说,人也吃不消啊。” 尤妈是江家多少年的老人了,照顾他多年,除了陈雁西,也就她的话江听白还肯听。 他点了下头,“我都记住了。” 尤妈自己也笑起来,“我也是倚老卖老,管起东家的事来了,少爷别嫌我啰嗦。” 江听白认真地说,“有一句您真得改。” “哪句?” “您别叫她二小姐,听得我一咯噔,”江听白心有余悸的,“还以为没结婚,吓了我这一大跳。” 尤妈实在也不知说什么,“哎,快去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5 17:54:13~2023-03-26 01: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的夏、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宁梓 6瓶;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5瓶;夭夭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纸婚 ◎很刑。◎ 翟颖是个表演型人格极强的人。 在曼彻斯特留学的时候, 凭借着一点混迹京圈听来的小道传闻,删删减减,增添几笔,在学校里把自己伪造成身份隐秘的大小姐。 每每故意在同学们面前透露一些高层旧事, 有意无意的, 等人们再要问她, 又闭口不谈, 说是家里父母有交代过不能在外说得太多。 光靠这些半真不假的轶事当然不够, 得有相当的经济实力才够为人采信。 翟颖出入伦敦牛津街的selfridges总店如家常便饭, 连小腿袜都只买gucci,江盛每年给她的那点生活费根本就不够。 没有钱她就刷信用卡, 等到快毕业时,欠下的钱已经还不清。 后来是蒋玉轻找到了她,表示自己可以替她清偿这些债务, 甚至还可以不必还给他。翟颖是喜欢人人捧着她,但并不蠢,她问蒋玉轻需要做什么。 蒋玉轻当时只笑了下,“你会喜欢的,让你哥哥和于祗离婚。” 翟颖两次试下来。除了对江听白越来越害怕, 已到了听见他的声音就打冷颤的地步外,好像什么作用也没有起到。 她陪着陈雁西喝茶这会儿,就听尤妈来回话说,“少爷和少夫人都在浴室里。” 煮茶的佣人正在筛茶,刚碾好的茶叶用筛子过滤,取当中最嫩的部分。其余的如数倒去。 陈雁西蹙眉, “进去多久了?” 素来精明干练的尤妈也吞吐起来, “少夫人先进去, 少爷是跟着进去的,快二十分钟了。” 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人,陈雁西脸上不觉有点热,半天低骂了句,“这孩子真是不像话。” “还没有看出来吗?你这好儿子,就只对于jsg祗上心,”江盛倒是笑了一声,他在陈雁西耳边说,“他眼里头还有谁?早不是你我能调停他的时候了,靠边站呐陈女士。” 陈雁西嗔了他一眼,“照你的意思,我还得巴结儿媳妇?” 江盛摆手,“那倒不必,老于的好教养,他女儿不是作乱的人。我是知会你一声,以后有事你直接跟儿媳妇说,她使唤你儿子比咱俩都要快。” 陈雁西早就清楚,“我还不知道?从他跑到于家当家教开始,我就瞧出来了,他长大这么大,你见他对谁这么用过心思。” 待茶汤成了,佣人先给江盛倒上第一杯新茶,再依次下倒。 徐皓尝了一口大赞甘醇,又再多要了两杯,翟颖很想跟他说,“喝茶的规矩是,茶要等佣人来添的,不需要自己问。” 但她想想就算了,跟这么个第一次喝特供茶的土财主,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她给自己立的规矩,只要徐皓每月按时给她生活费,别的事她一概都不过问。 江盛倒没介意,这女婿也不是天天见,一年碰个一次头尽够了。 他只悠闲地说了声,“茶是特供的,外面市场上买不到,你多喝两杯。” 江盛又回过头对陈雁西说,“那他谈婚事的时候,你也不和我通个气?” “其实我私心,并不希望于祗嫁进你们家,不是说她不好,就是太好才不想让她受罪。老爷子三个儿子,你大哥为集团操劳,年纪轻轻就走了路,”陈雁西拢了拢身上的羊毛披肩,看了一眼和女儿谈心的江益,“老二一介书生,被你爸扶着坐上这个位置,算是承了爵,寕江这才落到你的头上来。可到了咱儿子手里,就他一根独苗,你的夫人都不好当。他的能好当?” 陈雁西想起这些年来,被高门望族的体统、仪制、规矩磋磨过的心酸,到今天仍有点喘不过气。 哪怕是如今好过了,但几十年被架在人前时刻端庄守礼,不踏错半步的那种时刻警醒和训诫,已镌刻在了灵魂深处。 纸婚 第74节 那真是半分自在都别想奢望的日子。 她摇了摇头,“说真的,当时听白从国外回来,我发现他还是忙中抽空飞去纽黑文看于祗的时候,就挺为这女孩惋惜的。” 江盛问,“惋惜什么?” 陈雁西骂他明知故问,“被你儿子看上的人,她还能有别的出路?” 江听白忽然坐下,“说谁没有出路呐?” 陈雁西看江盛又要训儿子。 她的手摁了摁他膝盖,忙先开口,“一个街坊,织织她是哪里不舒服?” 江听白胡诌,“头晕,低血糖犯了。” “她这身体是差,这样吧,隆叔啊,”陈雁西说着就吩咐道,“你拿上主席的名帖,去把孙太医请过来。” 江听白下意识地就要拦,“不用了,大晚上的别劳动老人家。” 陈雁西挥手让隆叔现在就去,“还有你那个病,按时喝药没有?” 江听白两根手指端起面前的茶,全无防备的,“我什么......” 见江盛若有所指的盯着他,才反应过来,及时截住话,“喝了,但效果不是很明显。” 陈雁西和江盛对视一眼,她说,“孙太医的医术,不至于这样差。” 江盛冷哼了一声,“他的话你也信?我看呐,还得让人盯着。” 陈雁西说,“就让小眉盯着他喝吧,她办事稳妥,照顾他们两个也细心。” 江听白喝了口茶,“没这必要吧,眉姨事情挺多的了,我自己会喝。” 江盛是结果导向型的,“你自己喝也行,那明年你们把差交上,我随你怎么喝。” “就让眉姨盯着我喝。” 江听白一想到于祗对生孩子的抵触。他拿她没办法,只能硬抗下来。 很快孙老先生就到了,在客厅里一番望闻问切折腾了十来分钟之后,还是上次那一套说辞。 他拟药方的时候,抱着为妻捐躯心态的江听白就在心里道,野狐禅的字还行。 江听白不放心楼上的于祗,略坐了坐就掐着点告辞了。 于祗还没有出来过,佣人放在门口洗漱篮里的干净衣服和一套护肤品,整齐码在门边柜上。 “于二她醒了吗?” 女佣说,“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响动。” 江听白点头,“来,梨汤给我。” “少爷哪会伺候人?还是我一起进吧。” 江听白难得好心情地笑,“她脸皮薄,你们呐还是别进去的好。” 于祗还在昏睡。 刚才江听白做得又狠又邪,每一次下手都很重,从后面抱着她撞过来的力道,险些快把她腰折断。 江听白把梨汤放在窗前的短几上吹凉。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于祗还穿着下午的衣服,真丝衬衣已经被揉皱,领口的扣子也松散着。露出一段明晃晃的肌肤来,还残留几痕鲜红的手掌印。 她睡觉不老实,一条腿已经蹬出了薄被外面,吊在床沿边,牛奶冻一样的凉白色,江听白掀起被子,托起她的小腿放进去。纵使他此刻气定意正,不用斜视也还是看见了她的纯白的,蕾丝边的细小花纹。 刚才跟他在浴室胡闹完以后,江听白把她那条碍事的长裤扔在了换洗篓里,这点布料也只能包得住一半。 江听白的喉结滚了滚,他俯身在她柔软红润的唇上亲了下,很轻的一下,点到为止。 但于祗很快便醒了过来。 江听白的头还没有抬起来,就被她绕住了脖子,他说,“你睡得真是浅。” 于祗睫毛簌簌一颤,“你在亲我。” 江听白以为她是陈述的语气,轻嗯了一声,“忍不住。” 但于祗赖着他,“我说,你再亲我,再来的再。” 江听白吻着她柔美的下颌,“受得了么?” 于祗颤抖着一双唇贴在他的下巴上,“但我们不做别的,好不好?” 江听白不停吻着她,眼底愈发的漆黑一片,“要对我动刑?” “你行吗?” 江听白无奈,“很刑,别求我就行。” 江听白吻得细密又柔缓,他始终流连在于祗的唇畔不进去,几回她想要扭头对上他的,都恰好被他偏头躲过去。她呼吸急促着,嘴唇很干,喉咙里也干,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一下,这时江听白才吻了上来,准确无误地缠上她的舌尖打转。 于祗发出了一道深埋在喉咙的喟叹。 江听白单膝跪在床上,整个身体压了上去,于祗感到身侧沉了一块。 他的指腹抵着于祗的掌心,她不自觉地握拳拢住他的手,这么交握着陷在枕头里。他极有耐心地吻着。 于祗翕张着湿滑的唇,难以闻声的,“不做别的。” “嗯,不做。” 江听白侧身圈了她在怀里,放过了她已经红肿的唇,鼻尖深深抵入她的耳根,“今天开庭还顺利吗?” 她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答,“不、顺。” “哦?”江听白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法官没有支持你们的诉求?” “支持不了,我的当事人抢劫,可他才十九岁。” 她今天开庭的是一个法律援助案,也不收钱,小男生的父亲以前是于家的司机。于祗很少打刑事官司,为了这个事情几乎把卷宗翻烂,也找不到很恰当的辩护理由,只能在法庭上极尽口舌能事来给他陈情。 合议庭听得唏嘘不已,尽管都感慨这个男孩身世可怜,但不是能犯罪的理由。 一审宣判以后他父母情绪都很激动,于祗只好安慰他们说还可以上诉。可她心里明白,这种证据确凿的案子,上诉也难改判。 可总比不给他们一点希望好,只能留出时间来慢慢地劝解。 江听白装出什么也没做的无辜样,吻着她的眼睛,又摸她的额头,“声音怎么抖成这样?你很冷吗,脸上明明烫的很呐。” 于祗闭起眼睛跟他犟,“嗯,我不冷的。” 她一点不冷,她热得发昏。 江听白的温热的吐息晕湿她的耳廓,他的嗓音已低哑到极点,“你刚才怎么睡着的?不难受吗,我一摸全是......” 在他的荤话讲出来之前。 于祗先说了声,“头很晕,做得太厉害了。” 太厉害这三个字被她说得可怜,呜咽的尾音几乎消失不见,委屈得像屋檐下突然被雨惊到的猫咪。 江听白怔愣了一下,游刃有余的调子就快要被打乱,他抿起耐心再去吻她的唇,但没几下就把不住力度起来。 他哑声问她,“你讲哪种厉害?” “也不清楚哪一种,说不上来,”于祗的足尖紧绷着,有口难开,像是要急的哭出来,“老公,我有一点不舒服。” 江听白捧起她的脸来吻,“只是有一点不舒服吗?” 于祗的声调里已经有哀求的意味在,“unwell,最高级。” 江听白不为所动,“怎么办?你说什么都不做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6 01:05:12~2023-03-27 11: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jsg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糖嘞_、39890574、w、、小宁梓 5瓶;isa、重度番茄爱好者、ms.susie、ssd 2瓶;你好、nich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纸婚 ◎就说你尿床◎ 于祗软在浴缸里的时候就在懊悔, 她真的只想单纯的和他接一个吻。简单的,最好不沾一点激烈,温情的。那种时刻于祗才觉得,彼此的灵魂坦诚相待。 事情变成这样不是她本意。 但江听白一直作弄她。 他用的是手, 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被泡的发皱、泛白, 又恶劣地将幼滑的汁水抹向她的脖子。于祗强烈的感受到, 顺着他指头的划动的路径, 她颈上的动脉突突直跳。他的大拇指最后停在她唇角, 虎口微微用力一掰, 低头吻住她,阻止她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她自己没意识到, 已经喊得够久了。等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泄出来时,于祗含糊不清地叫他听白哥哥。 江听白不是怕旁人听见,二楼除了他的卧室, 就是他的书房、健身室和衣帽间,知道他在休息,没有人敢靠近这一层。 他是绷得太紧,太久,花岗岩一样硬。 于祗紧闭的睫毛上沾了一层朦胧的泪。身体深处潮涌似的拍打着她, 一浪盖过一浪,在江听白轻柔的吻里,才渐渐平息下来。 江听白吻上她湿漉漉的眼睛,鼻尖轻擦着她的脸,他轻笑,“谁把你弄得这么可怜?” 于祗长舒了口气才睁眼, 她求他, “你来吧, 好么?不玩了。” 江听白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把她的脸往肩上压,头绕过去胡乱咬着她的后颈,“听话。” 于祗巍巍颤颤,“什么?” “不叫了好吗?” “......” 于祗被热气熏得身体泛红。她听见浴室外面有窸窣声传来,但隔着门,听不真切,她问,“谁在外头?” 江听白圈了她泡在水里,拨弄着她半湿的长发,“大概是佣人们在换床单。” 他抱于祗来浴室之前就摁了卧室里的铃,值守在佣人房里的管事听见就会上楼来。 纸婚 第75节 于祗把脸埋进他胸口,“那她们一定看见了上面的、上面的......” “嗯,很难不被看见,都不是睁眼瞎。”江听白老神在在的答她。 毕竟做完第三次,于祗从他身上翻下去的时候,小腿都沾上半边湿滑。 于祗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一会儿你能不能去澄清一下。” 江听白低头,抬起于祗的脸来,吻她的鼻尖,“你要澄清什么?” 于祗帮他找了几个借口,“就说你尿床了,或者说梨汤洒在了床单......” “于二。” 江听白打断她,“你别太荒谬了。” 梨汤还放在茶几上没喝,好端端就说洒了,也得人肯信。 于祗捂住脸,打着哭腔说,“我二十七年的贤名儿,天呀,我怎么出去见......” 江听白又来吻她的脸,“就敞亮见,这值什么的,你就是包袱重。” 于祗破罐破摔的,也只好决定不再做挣扎,她用额头蹭着他下巴,“刚才我睡着,你去见爸妈说什么了?没有怪我吧。” 江听白把头低得更下,“没有,单给我派了个活儿,每天得喝一碗补药。” 他总是纵着于祗这点没来由的小癖好,喜欢拿额头蹭他的下巴,他的胡须长得很快,早上刚剃过,到晚上又会出现一片短而密,却不是那么硬的胡茬。 “是补什么的?” 江听白用气音在她耳边说,“固.精,壮.阳。” 于祗脸上热起来,不免担心地问,“会有什么副作用?” “那倒没有,就是......” 江听白顿了一下,于祗仰起脸看他,等着他说下文。 他心怀叵测地笑了笑,“就是你晚上遭点罪,忍着点儿,别大喊大叫的就成。” “......” 于祗吹干头发后,又拿卷发棒处理了一下发尾的弧度,她一直是很规矩、又有些复古的水波纹大卷。 江听白见她没穿给她准备的睡衣,而是换了条浅紫色的高领收腰丝绸裙,五分袖口露出华美的细花边,精工锻造的面料使她整个人呈现莹润的光泽。 他不免问,“几点了还出门?这可不是市区。” 于祗走过去给她系好衬衫扣子,“我去给爸妈问个安,陪着坐会儿。” 江听白摸了下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没那么多规矩,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去书房开个会。” 于祗摇头,“也不是天天住这,偶尔一两次,更不能短了礼数。” 江听白知道她这人说不听、劝不得,尤其看重在长辈们面前的印象,只好依她,“你也别太卖力表现了,我开完视频会就过去。” “知道。” 于祗踩着家居的刺绣低跟穆勒鞋下楼,江家的园子很大,江听白独自住着一栋三层的八角阁楼,到前院要步行穿过一片静水,桥面也不算宽,只够两人并行,木拱桥下面种着满湖接天的莲花。 称作八角阁楼,并不是这栋楼有八个角,而是顶楼开了一处八角形的天窗。架上天文望远镜,是北京少有的观测星象的好去处。 她升高三那年,暑假仙英座流星雨爆发,气象台发布的消息称将在凌晨达到峰值,那时正逢新月,流星雨可以不受月光的干扰。 那一年于祗十六岁,和江听白的关系已降到冰点,他还每天出入于家给她补课,就更招她讨厌。本来就是可去可不去的事,因为明容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上山看流星雨,江听白随口说去他家看。 于从声和明容应了下来,但于祗忽然就不想去了。 小姑娘毕竟贪玩,后来还是跟江听白回了香山,又怕惊动陈雁西他们,无休无止的问好,他们是偷溜到后院的,等到凌晨看完早已困得不行。她就和衣倒在江听白的床上睡着了。 江听白就躺在临窗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于祗还记得他那副腰酸背痛的样子,捏着肩说,“于二你占我的床,睡得还挺舒服的?” 那个时候她心里讨厌他,但又怕他,还不得不巴结讨好他。 于祗走上前给他揉腰,又被他神色复杂的推开,“你过去。”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揉一揉就好了。” 但江听白说,“你粗手笨脚的,能做得好什么?” “......” 迎面吹来的夜风中夹杂着浮香绕曲岸的芙蕖清芬,这样一个夏始春余的晚上,于祗回想起已经是她丈夫的、二十三岁的江听白。她这一辈子未免平庸,但人生大半难忘事,依稀都有他的身影在。 快走到前院的时候,于祗看见翟颖伏在桥边打电话,隐约听见她说,“你要么就自己来,我是真的不敢了。” 她看见于祗又慌慌张张地挂电话。 翟颖把手机往后藏,“于、于姐姐。” 于祗点头应了她一下,想想还是停住了脚,虽然翟颖不足为患,但总恶心人也膈应。 “小颖啊,我听说,”于祗回头冲她笑了一下,“你在曼大混得很开?” 翟颖被她这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以于祗在留学圈那些贵小姐当中的影响力,要想拆穿她的身份,大概就和修理一盆细叶文竹差不多容易。 徐皓现在对她还有点迷恋,无非是觉得她身上念过几天洋经书的气质吸引人,她还想蜜月的时候带他去伦敦,邀请以前的女同学到肯辛顿的core by clare smyth吃晚餐,不用她张嘴,她们就会把她吹嘘到天上去。 说她为人如何大方,聪明上进,教授又有多喜欢她。 翟颖握紧了栏杆,“哪、哪里有啊?也就一般吧。” 于祗温柔地咦了一声,“没有吗?那是谁跟我说,你很受欢迎的,翟小姐。” 她在耶鲁读研究生的时候,也不是全不知大不列颠岛上吹着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总有一两句会飘过大西洋。 说到底,北京的留学圈子也就只有巴掌大。 那天是孟葭从伦敦到波士顿来,参加一个高级别的 annual neta conference,于祗不大关注,但却是翻译界的盛会。孟小姐是很棒的同声传译。 孟葭在纽约落脚,于祗从纽黑文开车过去和她吃晚饭,路上花掉一个半小时,这是孟葭和谭家那一位分手、出国之后,头一次愿意见老朋友。 于祗郑重其事,提前预定了masa给她接风,作为全美首家摘下米其林三星的日料店,尽管争议颇多,一顿花费大几千刀,味道还是可圈可点。 她们绝口不谈北京的故人旧事,却意外提到了翟颖,孟葭说她在曼彻斯特很吃香,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出身京城名门的千金大小姐。 于祗笑了一下就过jsg去了,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不喜欢背后非议别人。翟颖愿意立什么人设和她无关,哪怕她说自己是沙特流落民间的小公主,或者说她是韩国总统的女儿呢。 她见多了虚荣又离谱的人。 现在翟颖听见翟小姐三个字就害怕。 如果说上一次,于祗在龚家的宴会上,让她年纪轻轻不要走错路是暗喻的话,那这一回,已经能叫得上是明打了。 她想道歉应该还管用,“于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缠着江总,真的不敢了。” 于祗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往前院走去。 这也经不起吓啊,哪来的胆子惹恼江听白?还一而再的,她说话可比江听白好听。要说没有人指使,还真是难以置信。 江盛和陈雁西坐在前院的客厅里喝茶聊天,身边还围着江益他们两口子和小丫头江念。 于祗曾经请教明女士,为什么她婆婆这么会驯夫,用什么招式把江盛栓在家? 明容说不是陈雁西厉害,是江家门风清正,是江老爷子治家严谨。乱搞女人、在外面养小情儿、生下没有名分的私生子女,回来跟正室争夺财产,是一个大家族开始生乱的、逐渐衰退的预兆。 江家没有这样的规矩,他们四五代人,都没出过这样的乱子。 于祗走过去叫了声爸妈,伯父伯母。 陈雁西招手让她到身边来坐,“不是头晕吗?怎么起来了。” “躺了一会儿好多了,”于祗亲热地挨着她坐下,“我来陪妈妈说说话。” 陈雁西摸了下她的头,眼前这张素净雪白的脸,染上了一点不经意的、却很有几分秾丽的红晕,戴着珍珠的耳尖上也泛着微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才他们在楼里那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于祗被盯得不好意思,扭头去问江念,“念念回国很久了吧?” “二嫂还记得我呢?”江念手上剥着一个莲蓬玩,“都有三四个月了。” 她妈妈念叨她,“她回是回来了,整天不务正业。” 于祗笑说,“也没关系,趁年轻多玩儿一阵子,她还小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7 11:53:00~2023-03-27 23:3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50瓶;芽芽 10瓶;小宁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纸婚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这一场视频会议是秘书室临时安排进来的, 因为近期就要去东京,江听白不得不先将一切重要事宜先作指示。 他坐在电脑前,思路清楚、反应敏捷,同时面对国内二十多个省份、以及海外十几位负责人的提问, 不见丝毫的力不从心。完全看不出刚经过一场迷乱的□□。 但谁都看得出他在赶进度,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简明扼要地列出近期集团几个主要项目的重点把握方向, 连平时必不可少的训话环节, 最让人心惊肉跳的那部分都省略了。 直到江听白说出, “今晚辛苦了,散会。” 镜头前的负责人都在心里感慨, 要是所有的会,开得都像今天这么平和便好了。 江听白关上电脑就大步流星地下楼,他问门口的佣人, “于二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江听白往前头赶得很急,下拱桥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纤弱的人影,他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我说你能看着点路?” 于祗抬头,“倒打一耙?” 完全是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道理好讲的反问语气。 江听白在她头顶上笑出声来, 刚才因开会紧绷的神经顷刻间松弛下来。这个世上,惯会折磨他的是于二,因为误以为永远得不到、而几乎要摧毁他一生的人是于二,最能让他身心愉悦的还是于二。 江听白鲜少认错,很不适应又有几分认命的口吻,“对不起, 我的错。” 纸婚 第76节 于祗开了眼, 江听白也会用这种句式, 真让人纳罕。她一直都觉得,江听白幼年发蒙识字时就没把有关抱歉一类的词义弄明白,所以也不会用。 如果说陈晼的拒不认错,完全是靠疯疯癫癫的性格在硬撑的话,那么江听白,就是发自内心,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错的那一种。 身后的江念也震惊到扶朱漆栏杆,以她现在的行动力,卷起裤腿下莲池去揪荷叶盖,都未必能捞上几条来。 她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傲慢的、自大的,眼睛生在了额头上、不可一世的、目中无人的二哥,用一种温柔中又含着无奈、妥协的措辞,对着他的太太俯首。 于祗摸了下他的额头,“咦,原来没发烧。” 江听白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揉捏几下,实在是软绵绵,像没长骨头一样,她全身没有一处不软,一张嘴最软,在书房里撞见那样难堪的事,也不过说一句——我有点接受不了,她怎么可以这么乖? 他在浮光掠影里静静看她几秒,扶了她的腰肢就要躬身吻上去。 只是闻到他身上淡淡拢着的、烟草的沉香气味,于祗就四肢发软,继而很没出息地就脸红了一大片。 她轻巧熟练地往旁边一躲,“江念在呢。” “我不在!” “什么我都看不见!” “二哥哥我走咯!” “别忘了v我两百万!” 江念撒腿就往前头跑过去,没多久就听见一声凄惨的嚎叫,她踩上石子儿滑了一跤。 但还是咬紧后槽牙喊道,“不用过来!亲你们的!我应该还剩半口气在!” “可以自己爬回去!” 于祗:“……”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需要这两百万。 隆叔听见动静赶过来询问情况,一迭声地让人把三小姐扶起来。 江听白镇定地吩咐他说,“把念念送去医院,顺道做个ct,看脑子摔坏没有。” 江念一瘸一拐,但还在提着要求,“今天何辞夜班。” 这个恋爱脑祖师奶奶。 “送她去仁华,”江听白无语地扶了扶银丝镶边镜框,“打给康院长。” 于祗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江听白拉过她的手,神色比浮在水面的风荷翠盖还疏朗,“噢是怎么个意思?” 她低头笑笑,“难怪何辞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谁来都没用。” 江听白却笑不出来,“你对他倒挺关心的。” 于祗没听出来身边这位大发的醋意。她还在平铺直叙地说明,“他父亲是医学泰斗,又曾当过外公的保健员。” 江听白横眉竖眼地软哼了一声就没再言语了。 于祗在心里笑他,三十四岁的小气鬼。 她忽然就不肯走了,江听白察觉到往前走有阻力再回头,“怎么了?” 于祗无事生非,“脚有点酸,走不动了。” 江听白问,“那坐会儿?” 于祗摇一摇他的手臂,“这里怎么坐呀?坐桥竿子上吗?” “你实在要这样的话,可以坐到我身上来。” 江听白应该是没有别的意思,但于祗听完,满脑子的黄色废料都打翻了。 那她还真不太敢坐。 于祗清了清嗓子,突然喉咙有点哑,“走吧,又不是太疼......” 下一秒她就双脚离了地,江听白的一只手绕到她臀侧下方,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另一只手扶稳了她的背,轻松来了一个爹式抱。如果不是怕于祗摔着,他一只手还能插着兜。 于祗一双手不住扑棱,像快溺水的人去抓水面浮木般,惊慌失措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她紧闭着双眼喊道:“我再也不作妖了!刚才假装腿疼是想你让你背我,你别把我扔湖里!” “......” 江听白听后好笑又好气道,“你觉得我会把你丢水里去?” 不是要扔啊。 于祗后怕地抚着胸口,她小心探出头看了一眼月光下泛起粼光的这片静湖,又忙缩了回来,“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前就总这么说。” 江听白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我说什么了?” “你说,”于祗回想了一下他十年前说话的口气,严肃里是半点水分都没有的认真,她低沉着嗓音,“这道题再做错一次,我立马把你扔湖里。” 于祗还记得自己怎么回他的,连音调都打着抖,她知道江听白从不开玩笑。她问他,“就非扔湖里不可吗?” 江听白说的是,“把你脑子里的水放一放,省了抽水蓄湖。” 后来那道不等式证明题她真就再也没敢做错过。 江听白心虚地咳了一声,“以后像这种,不怎么愉快的往事,能不提了么?” 于祗完全是坐在他的手臂上,她勾着他的脖子,“我以为你骂我骂得挺高兴的。” 江听白说,“所以你讨厌了我那么多年,对吗于二?” “你还不应该被讨厌?” 江听白解嘲般地笑,“是我活该,你一点都没冤了我。” 听着他隐约失落又有点懊悔的语jsg调,于祗感觉到自己的嘴太快说错了话。 她低了低头,额头轻轻抵上他的,柔声哄转他,“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好不好?” 江听白皱了下眉,她的声线太软、太细、太黏,用撒娇的气音来道一个不该由她道的歉,让他没有任何征兆地起了兴,太乖了,她真的太乖了,很叫人受不住,那股欲念燥得他想点根烟来压一压。但手上抱着她,又腾不开,只能长久地闭一闭眼,用力地深吸一口气,以此纾解。 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于二这个弱秧子,非折在床上不可。 江听白睁开眼,他喉结微滚,“我说......于二。” “嗯?” 江听白紧抿着忧愁的脸色对她说,“你以后蛮横一点,好吧?最好是撒泼骂街。” “......” 荒谬又离谱的要求。 于祗坐在江听白手上回去的时候,她随手一指西北方,“老公,初夏的夜晚能看见土星吗?” 江听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要是这么个看法儿的话,你这辈子大概都别想看见它。” “为什么!” 他无奈地伸手指个正反方,“因为土星是在南偏东方向。” “......” 于祗感到被羞辱,很久没活动过的反骨逐渐有了复苏迹象,“我今晚要看土星环。” 江听白耐心跟她解释,“在五月末呢,土星的升起时间是有提前,但后半夜才是观测的最佳时间,你确定要守到它出现?” 她撅起一点唇,“我就要看环儿。” 江听白刚想脱口而出说,“一堆碎屑子有什么看头!” 但看见于祗这副娇痴模样,他又软下来,“好好好,去给你调天文望远镜的角度,我领着你看。” 顶层的阁楼是隔成了两个区域的,更大一点的环境密封,特别做了降噪的颤音回声处理,是一间堪比影院的放映室。靠近阳台的另一间略小些,开了一扇八角天窗,架着一台焦距650m,口径130mm的星特朗cge pro 1400 hd天文望远镜。 趁江听白在楼上调试的功夫,于祗脱掉了身上这条华美但束缚的裙子,简单冲了一个澡,换了一条烟绿色的吊带睡裙,这条裙子很长,没过脚踝,但又很轻薄,细长的肩带对绑上去。 于祗怕阁楼上温度低,又随手拿了一条毯子。 江听白笔挺的身形背对着她,衬衫的袖口卷到了手肘上,不时地弯腰低头调整着角度。 于祗看了他好一阵,才走过去合腰抱住他,肌肉紧实的触感让她沉迷,她抱上了就没撒开手。 江听白也由她,就带着这个挂件儿继续忙他的,谁也没有开口。 他背上的热度透过单薄的睡衣,大股大股地传到她的身体里,灼得她贴着他的半边脸都红了,但环着他的手臂又被风吹得冰凉。 于祗忽而道,“你身上好烫。” “嗯,”江听白专心做着最后一步的调试,她看不见的眸色已经暗沉到了湖底,声音却是波澜不惊的,“你多抱一会儿,大约还会更烫。” 于祗立马要撒开,却被江听白摁在了腰间,“正好楼顶风凉。” 她又问,“你有多久没弄过这些了?” “你不再爱看流星雨以后。” 于祗心下一动,“那不是……” “好了。” 江听白双手搭在膝盖上,弯下腰看了看,“等时间晚一点会更清楚。” 于祗松开了他,“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就这么干等着?” “那你想做点什么?”江听白伸手抚上她的后背,眼底风雨如晦的,暗沉不见底,低头在她脖颈上轻嗅一下,“还特意洗了个澡?” 于祗往后退了两步,她指了指那把披着雪白羊绒垫的双人宽沙发摇椅,结巴了半天,“我们、我们可以先、休息下。” 江听白端起小圆桌上那杯酒喝了一口,面色十分坦荡的,“你先休息,我去洗漱完上来,真是热。” 于祗看一眼他闷软的有些变形的衬衫,“但你还是很香。” “我知道,可是于二,”江听白敛去吊儿郎当,换上一副正经的腔调,“你真的别太爱我了。”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7 23:31:58~2023-03-29 00: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芽芽、花花草草 10瓶;超星尔雅公主? 5瓶;希望大大一天十更、48913848 2瓶;昕泽、开心市民小?、呆了个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纸婚 第77节 第57章 纸婚 ◎不许么?◎ 江听白沐浴过后, 刚扣上黑色丝质浴袍的系带,听见手机在床尾凳上震动。 他拿起来划开接听,“说。” 萧铎答了声是,“蒋玉轻在巴黎参与了不少资本运作活动, 其中不乏大名鼎鼎的奢侈品集团、全球闻名的珠宝商品牌, 都以公司的名义在拍卖会上为他炒出一个天价大局, 钱到了蒋玉轻的账上以后, 他扣除税金, 再如数退还给董事长本人。这样的话, 一来做低了集团的利润,降低了企业每年的交税额, 达到逃税的目的,再者......” 江听白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 用纯金细针戳出一个小洞,取了一截沉香塞进烟丝里。 点燃后轻抿一口,白雾升腾间,他缓缓接着说道,“再者这么一转手, 集团的公款就成了私人的账目,可供他们任意挥霍。蒋玉轻得名又得利,他那些画作的价格水涨船高,平均每幅都在三千万往上走,其余人则中饱私囊。” 萧铎知道不必他多言,江听白打小混迹名流圈中, 对这种暗箱操作了如指掌, 他点头, “和您料想的基本一致。” 江听白轻蔑地笑了声,“谁给他钻营这野路子?” “他身边有个助手,叫anson,是资深的策展人。anson在欧洲艺术市场上说话很有分量,很多富豪都卖他的账,听说anson的家族势力也不小,据传他二人关系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有意思。小蒋私底下还玩儿这么大。 江听白掸了掸烟灰,“好,知道了。” 萧铎又道,“还有,江总。” “你说。” 萧铎停顿了一下,“蒋玉轻去年往翟颖账上汇过三笔钱,加起来共五百万。以及她在伦敦的那套公寓,都是以画廊的名义购买的。” 江听白点头,“嗯,这个我猜到了,没别的事了吗?” 否则就菲律宾那段经历,也够翟颖做上三年噩梦的,她哪来的胆子勾引他?还专挑于祗快到的时候来。 “没有,您早点休息。” 江听白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抽完这支烟,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尤妈端了补药进来时,见他这幅样子,还以为小年轻生了口角。尤其房中不见于祗在。 她将托盘里的青瓷斗笠杯并一碟子盐渍乌梅放下,“孙老先生拟的药方,夫人看过后说很是平和,让少夫人喝了再睡。” 江听白闻着这味道就犯愁。让于祗喝这东西,她真的会哭出来。 他点头,“就放这儿吧。” 尤妈环顾房中,“少夫人不在吗?” 江听白指了指阁楼,“在上面,一会儿我来哄她喝。” “那就好,”尤妈笑着说,“还以为你们吵架了,不过少夫人性子柔,配你那是正正好的。” 江听白垂眸笑了一下,手上夹着的烟抖落几片灰,“她配别人也得我肯呐。” 连尤妈也看出来,平时沉默寡言、高深莫测的小少爷,只有在提到于祗的时候,他的神态才是放松的、轻盈的,唇角抿出的一点笑也和缓。 这一趟耽误的功夫不少。 江听白端起她的药踩着楼梯上去,刚转过一扇乌木偏门,只见于祗安静躺在那把沙发椅上。 椅子轻轻晃动,她微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 她乌黑柔软的长发铺散在那块产自澳洲的白羊毛垫上,烟绿色的薄裙子卷到小腿,纤细莹白的手臂随意搭落着,肩膀到领口处露出一大片肌肤,比身下纯白的垫子还要光洁三分,像扑簌簌吹落了一院的丁香雪。 于祗脸上粉面冰融,一弯黛眉轻蹙着,倒似有些难受的样子。 江听白转头一看旁边支着的圆桌上,他喝剩的那半杯白兰地已经见了底。 他放下药盏,把住轻轻晃动的椅子扶手,横侧身体在她旁边躺下来。 于祗从喝了那小杯残酒后就脑袋发沉,头顶像蒙了一块遮住视线的黑布,眼睛打不开,也难看得清什么,娇艳的嘴唇半张半合。 只是感觉到有两根莹润的手指,冰凉的抚过她的额头、眼尾、脸颊,有些薄茧的指腹一一描画着她的唇形。混着沉香和白茶的气味,凉风般地倾覆在她脸上。 暂时禁制住了她身体深处不知根底的潮热jsg。 于祗闭着眼摸索到这只手,把脸贴过去,他的掌心是冷的,她舒服地软嗯了一声。 江听白拨开她腻在颈间的几缕发丝,才发现这一片已被闷得粉红,底下又是玉质般的腻白,像一朵早春新发的、还未红透的玉兰花。 他抵上她的额头,声音轻柔得好比一团夜雾,“多大人了,还偷酒喝?” 江听白离得她那样近,说话时能感受到她呼吸间的温热,他在刻意地测试自己的意志力,游走在即将崩坏,但收一收脚,又还能回得来的边缘,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去吻她。 于祗没睁开眼,却翘了一下唇角,“我想尝一尝,但这酒太烈。” “这是陈化期在五十年以上的路易十三,你喝的这一杯,酿造于卓别林生活的默片时代。木桶里的干邑,在酒窖里度过一个世纪之久,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杯中不见任何变化,人间已起伏更跌了几世几代。” 江听白被这股瘾头勾缠着,他故意慢慢地说,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说话时,滚烫的吐息晕缭着她的脸颊,句于句之间有漫长的停顿,于祗心里柳条抽新芽似的痒。 于祗闭着眼,往他那边偏了偏头,她在寻他的唇,她在渴望他的吻,她要他吻她。 江听白的唇线深而紧地抿着,气息凝成密不透风的一道。他艰难地吞咽一下,喉结由上而下、幅度极大地滚了个来回。 他还在轻声说,“艺术与工业,这两者在1900年的巴黎集结,电灯取代了煤......” 于祗乱打乱撞的,吮吻住了他的下巴,她无理的、心切的咬着他。但又那么轻,像在挠痒,挠得他心里湿热一片。 江听白喉咙干得发烫,“电灯取代了煤气灯,霓虹灯出现在巴黎街头,那是一座光......” 他再说不下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浑身都紧绷着。 江听白微低了低头,唇瓣轻擦过于祗的一瞬间,眼皮不受力地垂下来覆住眸子,他带着些畅快地闭上眼,在于祗反应过来前,舌尖深深抵入她的唇关,用了十二分的力道,已经是失控的状态。忍耐过后的拥吻,原来更让人上瘾。 这让他沉迷其中。 土星出来的时候,于祗的酒才将将醒,她艰难地张一张口,却是异样的哑,“你来了。” 她还没完全意识到江听白正在做什么,仿佛刚才那个绮丽的吻也发生在梦中。 江听白的鼻尖蹭着她,“不知道是我?那你刚才是要亲谁?” 于祗想笑,但这种情况她笑不出来,她声音很轻,还有点颤,“一个、老凶我的、江听白。” “我以前有多凶?”江听白又吻她,边说着,用足了七分力,“像是这么凶吗?” “这不叫凶,”于祗的气息随着他起起落落,“是没羞没脸。” 江听白揉捏着她的耳垂,“嗯,我不要羞脸惯了。” 于祗伏在他肩上轻哂,听着像嗔责,“你以前要,你可要了。” 她心道,你一句我爱你拖了这么多年才说出口,非要等到,我比你爱我还要更爱你的时候才张嘴。 江听白扣紧了她的手腕,十指纠缠在绵软的羊毛垫上,“你这是在怪我?” 于祗难耐地吻他,“不许么?” 江听白勉强稳住了十来秒剧烈的心跳,才缓缓睁开眼,但眼底晦暗一片。他说,“许。” 她轻抚上他被薄汗打湿的鬓角,黑得发亮,像他清亮的眼睛一样。她忽然叫了句他名字,“江听白。” 他哑声,“嗳,乖乖。” 于祗柔婉的,一点不设防的,全不给人准备,她说,“我好爱你呀。” 江听白的心脏蓦地收紧,上半身的肌线僵硬到动不了,他全凭本能地紧抱着她,在她身上淋下一场雨。 于祗死死地揪着他浴袍的领口,将本就容易皱杭绸面料,揉成乱糟糟、皱巴巴的一团。 过了好久,江听白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凝视她片刻,眼中乌云倾盆,看着就要蔓延上湿气,“再说一遍你爱我。” “我爱你。” 他迷迷蒙蒙地凑上来吻她,动作轻柔又缱绻,像对待一场正做着的美梦,“好织织,好织织。” 于祗的睫毛轻颤着闭上眼。 她想起在这栋楼过去的三个春节。那时候江听白在新加坡开拓业务,每逢除夕才回来一次,在寕江总部大楼发表新春讲话,慰问员工,忙到很晚才回江家。 于祗总是睡过去三四觉,才能等到他,又不得不等,一年总归要见这一次面的。江听白带着满身的风雪回来时,她已经很困了,两个人心思各异地躺在一张床上。江听白筹谋什么她不知道。于祗想的却是,这一夜怎么才能快点过去?他能不能明早就回新加坡。 时间像万花筒一样千姿百态地转到今天。 她再不是那个,和江听白待上一夜都觉得别扭的新婚妻子,没什么出息的于二,连一天、一夜、一刻钟、一秒钟都不想离开他。 江听白总算停下了这个太过悱恻,缠绵到让彼此都心悸的绵长的吻。 他亲一亲她的鼻尖,看她睁眼后半天都没有眨过,他问,“在想什么?” “那你又在想什么?”于祗反问他,“去年春节,在这,这栋楼里。” 江听白把她摁进怀里,“想你是不是还讨厌我,有多讨厌?是不是回国以后会更讨厌,要是讨厌到,连礼教、声名、权势都压不住的地步,非要离开我该怎么办?” 于祗闷在他胸口问,“那要怎么办?你会怎么办?” “不知道,不敢想,”江听白每每想到这里就会停下来,清空脑子想点别的事情,他说,“也许会不择手段,你知道我的。” 不知消磨了几个钟点,于祗才终于想起来她上来的目的,“我的土星!” 江听白忍不住笑,“好嘛!土星都成你的了,银河系你要不要,嗯?” 于祗边起身边摇头,“太大了,要不起。” 这个动作让她头发昏,她忙扶住了窗台上的栏杆,起来的太猛,仍感觉天旋地转。 江听白跟着起来搂住了她,伸出手给她揉着太阳穴,“大一点你不是更喜欢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9 00:40:20~2023-03-30 00: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83819 58瓶;花花草草 50瓶;穿不来高跟鞋 14瓶;11906542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纸婚 第78节 第58章 纸婚 ◎抱歉,不能◎ 于祗面红耳赤地抬起眼瞪他, “明明是你喜欢,你总要......” 她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来,“你刚才没戴......我不会怀孕吧?” 江听白成心逗她,“有了就生下来, 小模样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还会叫我爸爸。这不好吗?” “这一点都不好, ”于祗还当真生起了气, 她转过去不看他, “那你就不喜欢我了。” 江听白把她扭过来, 温热的指尖来回划着她脸颊,“胡说, 我是最最喜欢你的。”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往里伸进去,在她腿上蹭了一下,把她的身体大力摁向自己, “看看,你没发话,我哪敢弄在里面?” 她突然说她爱他,失重的感觉来得那么快,天晓得他用了多强的自制力才做到这一步。 他从来不在乎有没有孩子这种事。江听白永远只管有没有于二在。 在这么样一个夜阑饮散的春宵里, 于祗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这话说到天上去也是她没有道理。 她被顶得脸红,伸手回抱住他,“你别生气,过两年生好不好?” 江听白失笑, “谁说我生气?” 高兴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这湖里太多藕泥, 他现在就能跳下去, 游上五十个来回。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说了,你想不干什么,就可以不干什么,凡事有我顶着。” 于祗心里砰砰跳,她喜欢听这些温存的情话,又忍不住会害羞,很没有用。只好拿脑袋顶他的胸口,好硬,她捂着额头,再一次小声提醒,“土星。” “过来看。” 于祗守在天文望远镜前看了一会儿,225倍的目镜下,漆黑的夜幕里一个飞碟形状的金灰色星球高速转动,隐约可以看见卡西尼环缝。她哇了一声。 江听白贴着她的背,站在她身后,“用不用给你换600倍的?” 于祗看得正起劲,“不换,太清晰了,反而没有美感。” “你也就看一个热闹。” 江听白退后两步,拨开打火机点了茶炉子,把她的药给温上。 于祗突然问他,“江听白,你还记得我来你家看流星雨的那个晚上吗?” 他刚倒出一支烟来,听她这个叙话的起jsg头,又掐在了掌心里,“嗯,记得。” 于祗闲聊,“我睡着了以后,你在做什么呢?” 江听白把烟在炉子上点燃,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来,这真得好好想想,他都做什么了呢? 于祗睡倒在阁楼上以后,他把她抱回了卧室,十六岁的小姑娘连呼吸都是甜的,八月份的天气,脸热得红扑扑的,她那么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不是一副心里怕他,面上又装作讨好他的假招子,还心安理得的在他怀里转了个向。 江听白记得自己走得很慢,恨不得这段楼梯没有尽头。 他把她放在床上,抽回手起身的瞬间,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吻上去,他大步转身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在书房里,站在书桌前,把一句话反复写了大半夜——“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写到天快亮才回卧室的沙发上躺下,闭眼之前,又兀自笑起来,他从来志不在做什么慎独君子。无非是不敢。 别看他照着一日三餐训于二。她真要跟他闹起来,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哭一哭,他就投降。 “没做什么,就盯着你睡觉,”江听白夹烟的手给她拢上披肩,“你打小没个睡相。” * 临去东京的前一天,于祗照常在所里开例会,她手上寕江的事情还没完,高朗已经把她接下来三个月的工作都布置好了。 她听得头大,连想要推都不知道从哪一家公司的法务咨询入手,于祗晓得她只要一开口,高律就会说,“你连寕江都搞得定,没有哪家你做不了。” 被他不幸言中。法务需求极大的寕江集团,在即将完成对yamani收购的节骨眼上,又出了件不小的事情。 寕江重工作为全国最大的港机重型设备制造商,它拥有着三十多项世界领先的重大核心技术,申请的国内专利多达二百多项,其中发明专利八十项,实用新型专利一百三十项,外观设计专利九项。 而它有一项还来不及申请的实用新型专利,被对手公司,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鞍銘机械剽窃。 古月给于祗打电话,表示由她带队去东京继续收购工作,她本人则留在国内处理这个案子。 但合同的绝大部分都是古月拟定的,她做过很多成功的并购案,有一个特别经典的,现在还在法学院的教材上,在这方面的经验远比于祗要足得多。 于祗想了想,“还是您带着人去东京更合适,专利案这块我相对而言比较熟悉,能配合好法务部打赢官司的。” “当然是能赢,理和情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古月停顿了一会儿,她的钢笔敲着桌面,“我就怕江总他......” 于祗说,“这个您也不用担心,他是公私分明的人。” 就江听白在会上批评她那个德行,摆明了要跟她公对公,一点情面也不讲的,那他就没道理再在这种事上生闲气。 “好,那就这样说,再见于律师。” 于祗放下手机就去了资料室,找了一堆有关专利方面的判例回办公室看,吴逍递了辞职报告以后,在分给她新的实习生之前,这些事都只能她自己来。 小伙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红圈所不适合自己,回了他老家的省城参加公考,准备做个检察官。于祗挺为他高兴,她一直都鼓励他做大胆的尝试,找到自己的方向。 路上碰到lily,她顺手捞过去几本帮于祗抱着,给她分担一点。 lily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突然笑着说,“我忙得跟头牛一样的时候,总会想起我乡下的爷爷,他卷起裤腿在田里插着秧。” “那你爷爷可比我们轻松简单多了,”于祗手里的资料快遮住她视线,她只能歪着头,盯着前头的路一步步小心走着,“至少他种下去的水稻,不会在晚上十点,非要他参加电话会议,让你爷爷就秧苗的长势来谈下今年的收成。” 突然有个人挡住她去路,一件dior压花衬衫,显眼的fendi皮带,蒋玉轻又出现在她眼前。 他径直抽走了全部的卷宗,“是要送去你的办公室吗?” 于祗想从他手里拿回来,“不需要你拿,我自己可以。” 但她没和人抢过东西,也觉得拉拉扯扯的不好看,尤其还当着lily的面。 蒋玉轻抱着回了她办公室,放在了桌上,于祗没再理他,站着就开始给这些案卷分类。 她被一个差不多的案件吸引,翻了几页才发现身边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于祗顺着那个方向转过去,清淡地瞥他一眼,“你还不走吗?” 蒋玉轻有些唏嘘的,“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他很想再多看她几眼。 于祗没想过再和他有什么叙旧的片段发生,要说的她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相信只要不是三岁小孩的智力都能听明白。 她一只手翻着页,另一只手腾出来摁开了计时器,不带丝毫感情的,“我是jh的合伙人,蒋先生要咨询法律业务的话,根据您所咨询的案件性质、疑难程度,咨询费在八千到五万不等,如果是刑事案件,不涉及财产纠纷的,咨询费不低于三万,涉及财产纠纷的另算。” 蒋玉轻低头笑了一下,“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于祗没有看他,她继续忙她的,“以前你也没这么无赖。” “真正的无赖是江听白,”蒋玉轻在她面前坐下,安之若素地在她面前取出一支烟,然后举起来问她说,“你介意我在这里抽吗?” 于祗走到窗边,她大力把窗子推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靠着窗台,“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蒋玉轻拨开打火机点燃烟,用力吸了一口,“他想方设法拦了你和商家的婚事,又放出联姻的消息,就差在你脑门上贴江听白所有了。” 原来就是这件事。 于祗抱臂,隔了他五六米远,“没别的了?” 蒋玉轻微怔,这还不够吗?她不是最讨厌这种背地里使阴谋诡计的人吗? 他又点头,“当然还有,那天晚上我去给他致歉,给他带了瓶酒,他反而威胁我,说要把我送进局子里去。” 末了还看着于祗说,“他还真是目无王法,以为自己只手遮天?” 于祗问的却是,“你见了江听白?” “见过了,那天我堵了你们的车,带着酒去,本来是想说对不起的,”蒋玉轻的语气莫名听着有点冤屈,“哪知道他的架子这么大,他并不适合你,我是说认真的,你要不要考虑和他离婚。” 于祗却无端端地笑了出来。 蒋玉轻看得愣了,他太想念这个笑。在巴黎的时候,他画过很多很会笑的法国妞,可总也找不到这种内敛含蓄里又掺杂一点俏丽明媚的感觉,外国女性说到底还是太开化。 他一支烟忘了抽,火星蔓延到他的指间,结实烫了他一下。 蒋玉轻把烟灭在烟灰缸里,“你刚刚在笑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抱歉,不能。” 于祗捧起两本案卷往外走,“看来蒋先生很喜欢这里,你留下,我再去资料室找些材料。” 但她特意拐去了会客室,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蒋玉轻的印象,还只是觉得他变化大。那在这之后,她连提都不想再提这个人。 搬口弄舌,挑拨是非。 当初那点子引人入胜的书生气,大概是被他遗落在了塞纳河畔。 于祗想到江听白。他那么早就碰过了蒋玉轻,按说不会少生闷气,回了家连半句都不排揎她,性子几时这么好了? 她放下卷宗给他发微信:【我给你炖花胶瑶柱鸡汤,再下一小碗面条好不好?】 江听白正在展览中心开会,他正襟坐在主席台上,今天是会程的最后一天。下面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没有打开手机,一直到散会他才看到。 他勾起唇角,回了她一句:【你炖的能吃?】 当时是傍晚六点,于祗已经从超市里买完材料回了家,按眉姨教给她的,先将切好的乌鸡块稍微焯一下水,再倒入砂锅中,加入花胶、红枣等食材一起炖两个小时,中途转一次小火。 她还怕江听白会饿,在日料店打包了海胆和雪蟹,见刚空运来的长崎喉黑鱼新鲜,也一样要了两份。 于祗坐在中岛台边守着火,拿了本《专利法》在手边,不时翻上两页,她听见手机响拿起来看。是来自亲老公的质疑。 她回:【不确定,我试试。】 江听白走出会场时前呼后拥,主持会议的那几位叔伯都拉着他去吃便饭,被他婉拒,“太太还在家等着。” 司机把他放到花园门口,“江总,明早八点,我来接您去机场。” 江听白点头,“好,下班吧。” 他进门时动作放得很轻,于祗叠着腿坐在高脚凳上,手撑着脑袋,看起来是在翻着书,眼睛却望着嘟嘟跳盖的砂锅出神jsg,脸上是浑然天成的娇憨,这娇憨是在端庄上开出的、一道妩媚的口子。 江听白忽然俯身撑住桌面,于祗倒没吓到,她闻见沉香味就转头笑了。 高脚凳往后一转,人已经在江听白面前,她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有没有饿?” “不是饿。” 于祗说,“那是什么?” 纸婚 第79节 江听白的眸色暗沉,话出口却平淡如水,“好渴。” 于祗还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刚想问他,会场都没准备水给你们吗? 但嘴唇刚一张开,就被江听白扶着后颈吻了上来,于祗冰凉的脖子被他滚热的掌心烫到,一双交叠的腿也忽地失去了重心,只好胡乱地缠在他的腿上。江听白由浅及深的,体验着彼此的舌面交触时,那种口鼻间充盈着一股甜香的无力招架感。 招架不住的是于祗,她没两分钟就软成一团,力气都泄在他身上。 江听白渐停下来,抵着她的额头,一双唇还擦着她的鼻尖、脸颊,又轻又缓地吻着她的脸。 等这一阵剧烈的心跳过去,他才慢慢睁开眼,“每天都亲不够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出自《中庸》,意思是——品德高尚的人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是谨慎的,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惧的 感谢在2023-03-30 00:01:20~2023-03-30 23:2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子、蜂蜜话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xic小懒 87瓶;所长 32瓶;花花草草、crush 10瓶;??????? 5瓶;重度番茄爱好者、55788481、463344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纸婚 ◎谁说要把命给你◎ 于祗有些头晕的, 半伏在他胸口,她玩笑说,“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节之志, 继之以死乎?” 江听白刮一下她的鼻子, “胡扯, 我看汤炖得怎么样了?” 他揭开锅盖瞧了眼, 金黄的浓汤咕嘟咕嘟翻滚着, 已经能闻见浓郁鲜味。 于祗坐定了, 又接着看她的《专利法》,“还得一小时呢。” 江听白想起在车里接到的古月的汇报, “听说重工那边的小官司,你还主动要求留下处理?” “小吗?江总。” 于祗诧异于他轻描淡写的口气,“这是标的八千七百万的侵权案件, 已够得上专利犯罪刑事立案标准。” 江听白倒了杯水喝,“但我不认为,你有非留不可的理由。” 于祗抬起头,目光浅浅地看他,“你很想我去东京?这么听起来。” 江听白避开了她这个眼神不看, 故作轻松的,“没什么所谓,公务要紧。” 接下来他真就不苟言笑地谈起了这个案子,于祗把基本情况说了一遍,江听白点头,“一般来说, 产生额外的诉讼业务, 你们律所是怎么收费的?” 于祗被他专业的态度吓到, 怎么问得这么细致?再看江听白八风不动的模样,是真的在跟她聊公事的姿态。 她说,“不需要,寕江是我们所最大的客户,根据签订的法律顾问合同,每年可提供三次标的低于一亿元数额的案件免费代理诉讼,诉讼费归于法律服务协议内的范围。” 江听白卷起衬衫袖口,“权立很会做生意。” 他慢条斯理的,把红漆盒里装着的海胆取出来摆盘,拿过小银勺喂了一口递到于祗唇边,“还可以吗?” 于祗含住勺子不撒口,她摇摇头。 “不可以?” 于祗盯着他,又是一阵不解意的摇头。 江听白用了点力,也没能拔得出来,他无奈的,“张嘴。” 于祗仰着头,听话地松了松,红唇微微张着,她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正疑心有没有沾上胆黄。 这个动作很要命。 江听白墨色的眸子盯了她半分钟,还是没克制住,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于祗的唇齿毫无抵抗地接纳他,意外地比他更热切,她双手攀上江听白的肩膀,他不得不腾出手来托住她的上半身,将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压在身上吻。 江听白吻着她,步步后退,直到撞上沙发扶手,于祗才睁开一双雾气缭绕的眼,自相矛盾地忏祷,“我开始有点后悔。” “于二小姐最顾大局,”江听白伸出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当然是以集团为重。” 于祗被他抱着,她双手捧住他的手掌,将脸贴上去,深深闻他指间沉香的味道,“你笑我。” 她轻颤着睫毛闭上眼,白腻肌肤来回磨擦着他掌心里的薄茧,怎么也蹭不够,怎么也闻不够,尤其想到他明天就要去东京。 江听白被她闻得浑身发燥,反应起得厉害,摁在她腰上的手一再用力,只能靠轻微的摩擦来消减欲念。 于祗撅起嘴唇,“真的要去八九天吗?” “恐怕不止。” 她知道,具体还要看双方谈判的进度,谁也说不好要多久。 于祗把额头抵在他的颧骨上,清甜的呼吸晕开在他的唇边,“我会很乖的,白天你忙,不打电话吵你。” 江听白难耐的微微往后仰了一下头,喉结反复不停的,来回吞咽着。他陷在那里头很慢,一下又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于祗的声音轻软极了,像怕惊落冬日树枝上的初雪,“我会去法院立案,会整理出对寕江重工最有利的证据,我打官司很厉害。” 她说她打官司很厉害的时候,有种小囡囡考了第一,向大人讨要奖赏的天真和骄矜。连江听白这样爱背山起楼的人都觉得,这种时候要不吻她,简直煞风景。 江听白托紧了她的背,发狠的、霸道的,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密密丛丛地吻过去。 于祗被他吻到舌根都发麻,微红的脸颊软绵绵贴着他,“好凶。” “我真凶起来,你就说不出话了,”江听白不给她一点缓冲余地的,猝不及防地加重了几分力道,他吻着她的耳廓,“谁让你那么滑。” 措手不及的,开放式的厨房里传来汤汁浇淋在火上的噗噗响动。 于祗睁开眼,视线迷蒙着找到来源,她惊呼一声,“鸡汤!” 江听白哑着嗓音,“我都这样了,还能管得了那些?” 等砂锅里的汤扑出来大半,江听白突然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剧烈的心跳声不绝于耳。 江听白今天好温柔,连到了那种关头也是很轻的动作,还不如接吻的时候凶,但他的斯文有礼更让人心脏发紧。以致于两个人谁都没有防备,就这么出来了,却又带给彼此空前未闻的契合和余悸。 于祗吻着他的下颌,又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吸两口气,然后抬起头,可怜又委屈地望着他,“把你的烟留给我,那盒沉香我也要。” 江听白失笑,伸出白玉般的食指敲一下她额头,“十三点。” 她又撒娇,“给我嘛。” “还要啊?”江听白气息不稳地吻她的脸,“受得了?” 于祗翁声道,“我说的是烟。” 江听白故意气她,“书房里全是,一柜子的特供烟,你自己去拿。” 于祗挂在他脖子上的一双手摇摇晃晃,“我要你抽剩下的,你身上的,那才有你的味道。” 江听白从兜里摸出来,“来,都给你。” 等他说完,于祗忙去捂他的嘴,“可以了,别再说什么,命也给你,好油。” 江听白赏她一个自作多情的眼神,“谁说要把命给你?清楚我多大身家?” “......” 第二天早晨醒来,江听白特意比平时更放轻了十倍的动作,于祗还在熟睡。他不太擅长跟人道别,要是于祗含着一包半包的泪花去送他登机,他真就走不了了。 昨天晚上趁于祗睡着了,他就已经把行李箱拿到了大门口,就是这一大早的,怕拉杆箱动静太大会吵醒她。江听白摸着黑冲澡、剃须、换衣服,走时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去吻她。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江听白回头,又望了一眼紧关着窗帘的二楼的卧室,竟生出几分从没有过的不舍,以前要走多久也不会这样。 萧铎拉开车门,小声提醒道,“江总,专机一早在机场侯着,机组人员也已经到位。” 江听白不爱摆这些虚架子,平时在国内出差也只坐商务舱,只有出国的时候,为了在国际上彰显寕江的实力才会用到,因此这架波音bbj2公务机每年的使用次数不会太多,却聘请了全套的机组人员,近千平方英尺的宽阔休息室里,至少需要三四个空姐同时服务。 “走吧。” 江听白转头上了车,将一声叹息留在晨风里。 于祗是被闹钟吵醒的,身边空无一人,她坐起来抓了抓头发,看着床头柜上白色的烟盒,jsg还有印着江听白名字缩写的小铂金盒,里面装着几根沉香。原来他这么早就走了。 她生平头一回,想与自己从小受过的典仪之教,那些条条框框、机械刻板的规矩对峙。 一定要那么周全懂事吗?难道活着不是让自己顺心最重要吗?不识大体就不可以么? 于祗木木然,唇角向下抿得很深,趿着鞋走到浴室里洗漱,也没什么选择的,随手拿了件白衬衫和黑色铅笔裙换上。 出门前她摇了摇药箱里的安眠药瓶,听不见响动,最后半粒在上次江听白去青海时,就已经吃完了。她在手机上设个提醒,下班后去找医生开药。否则等待着她的将是漫漫长夜。 于祗先去律所打卡上班,把昨天下午因为提早下班没写完的律师意见出具完,检查了几遍发送出去。又不放心的,打了一个电话给章华的法务部负责人,但接电话的是章伯宁,他认出于祗的手机号,“女神?” 于祗以为自己打错了,又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号码,确定这是章华法务部的电话,一瞬间又反应过来,章华的董事长是章伯宁的老子。 “你好啊章伯宁,”她摇头笑笑,“请把电话给陈总接。” 因为就算她告诉章伯宁,以他的脑子也未必能听得明白,说不定还要误了大事。 章伯宁说,“有事可以跟我说,我现在正在各部门轮转,我可厉害了现在。” 于祗诚心夸他,“真是长进不少,要继承家业了?” “那你可以跟我说有什么事吗?”章伯宁边绕着电话线圈问她。 “我刚才发给陈梦的那份法律意见书,给她提示风险那一栏,请她着重注意。这不是一份普通的远期合同,它是一种涉及股票的累计期权,行话叫作累计股票期权,”于祗想他既然人都被安排在法务部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她尽量说得很浅显,“这种产品具有很高的杠杆性。在看到这份合同可能会产生的收益同时,还应该意识到巨大的向下风险。而且我看条款里还规定了,当股价升过现价的4%时,将自动......” 章伯宁一头雾水的,“风险还分向上向下?” “......” 问得好。几乎让她没话好讲。 于祗握着钢笔的手一顿,墨汁化开成团,她好脾气的再一次提示,“麻烦把电话给陈梦。” 所以章伯宁都学了些什么,确定集团能交到他的手里? 等陈梦接电话的间隙,她又回忆起江听白开会时全神贯注的样子,对每个部门的汇报提出犀利而精准的意见,简短、直中要害,让人无从反驳,作为成熟男性的个人魅力发挥到极致。 可想着想着又变了味儿,脑海里翻滚出一些让人蔷喘微微的画面。他在阁楼那张摇椅上突然的失控,昨晚抱着她轻送过来的、深而长久的每一下。 “于律师?于律师?” 电话那头陈梦已经连续叫了几句。 纸婚 第80节 于祗及时刹住了车,“我在。” 陈梦说,“刚才是我们小公子接的,你别见怪,那份合同有什么问题?” 于祗又详细地跟她说了一遍,陈梦频频点头。 挂电话之前她叮嘱道,“如果你们章董一定要推这把庄,签这份合同也不是不行,但得重新再订几条必要的补充条款。” 陈梦对她的专业表达几句赞赏,“感谢于律师,我会尽快向章董汇报这件事的。” “好,再见,陈梦。” 于祗捏了手机在掌心。她一看,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东京应该是下午一点,也不知江听白吃了饭没有。 她想给他发微信,又怕他时间紧张回不过来,反而打搅他休息。左右为难了一阵还是放下了。 于祗扭了一圈脖子,听见咔咔响,她在群里发消息:【有人要一起去按摩吗?我的颈椎好僵,比江听白的嘴还要硬。】 陈晼:【江总身上最硬的是嘴?你不要太爽了吧姐妹!】 于祗:【......】 作者有话说: 背山起楼:比喻使人扫兴的事 感谢在2023-03-30 23:29:28~2023-04-01 00: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50瓶;53491401、橙橙必上岸 15瓶;昕泽 3瓶;ssd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纸婚 ◎统统过期作废◎ 于祗约了陈晼班后一起去做spa。 她问闻元安去不去, 可陈晼说,“你可以约,但是约不出来,她家出了点事。” 于祗本来是开着免提在和她讲电话, 一边还翻阅开庭的资料, 这么一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不由紧张起来, “什么事情?” 陈晼也像是在密封的环境里, 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慢慢讲, “闻方旬好像是突发脑溢血住院了,现在还对外瞒着, 我也是听我家陈老炮儿说了一嘴。” 于祗有些担心,“那闻家现在谁主事?” 靠病殃殃出不来门的闻夫人肯定不行,可闻元安也不是这里头的货, 让她写本散文集还对付,叫她去打理酒店集团,分派上上下下几千号人,她指定两眼一摸黑。 “据说是郭凡。” 陈晼的消息向来灵通,于祗一直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各家都安了监控。 于祗说, “那我哥不是......”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局了,”陈晼也叹了一口气,“没办法,闻方旬跟女婿早就穿一条裤子了,这种挣表现的时候, 以郭凡的情商怎么都不会放过的。” 于祗不予置评, “等见面再说吧。” 她站起身来, 走到窗边望了一会儿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人世光阴花上露,不过才十几日功夫,命运就轻捻慢拢的,把闻元安从它手中抢来的情路给断送了。半点余地都不给她留。 于祗给闻元安发微信:【都还好吗?】 也许是太忙,她到快下班的点才回:【很好,没事。】 那个时候于祗已经在寕江开会,讨论对鞍銘立案起诉的问题。 这个回复于祗丁点不意外,闻元安贯来就是这样不报忧的性子,别看她外表多弱不禁风。再大的难处她也不说,不愿给人添一点麻烦,什么都靠自己扛下来。 于祗也没再去问。她受的教育里,首要的一点是尊重,同一件事问过了一遍,对方不愿意回答,就表示人家不喜欢你总盯着自己的家事不放,那她不会再问第二遍。 她只回了句:【你注意身体。】 下班后,于祗和陈晼先去了她的美容会所做spa,当着水疗师们的面,谁都没有讲太多话,只简单聊了两句蒋玉轻。 陈晼说她收到了jailer艺廊开业的请柬,就在周六,她说,“蒋玉轻这个手气是好啊,有几个搞艺术的能在他这个年纪成名的?何况他还是那样的家境。” 于祗也好奇过,但没有深究,她没兴趣知道。只说,“兴许是遇到伯乐了。” “我听说他身边的人很厉害,名义上是他助理,其实......” 陈晼突然没再往下说了,言辞闪烁地看了眼于祗。 于祗扭头问她,“其实是什么呀?” 陈晼说,“这个传闻也不一定准,都说他和他助理有点儿暧昧不清,我一巴黎合作伙伴说的。” 于祗没多想,“关我什么事?” 别说蒋玉轻和他的女助理眉目传情,就是离了十次婚也和她没多大关系。 陈晼面不改色,“他助理是个美籍德国人,加州男孩子你知道,裤兜里那都是一大包的。以前我们俩去伯克利,走在路上你不是还感慨,说这地方阳气真的重。” “......” 旁边的水疗师都低低地笑起来。 但是于祗笑不出来了,“所以他用的是男助理?” “不准确。” 陈晼说,“是个身材强壮的男助理。” 她看于祗半天没动嘴,“怎么样你还能接受吗?” 于祗摊了下手,“anyway,随他的便好了。” 陈晼做完又直嚷着饿,于祗一看时间还早,反正江听白也不在家。但是做完spa最好一小时内不要进食,她特意挑了家离美容院稍远一点的餐厅,开车过去正好。 昨晚光顾着赖江听白身上,海胆和刺身于祗是一口没吃,连鸡汤也全都洒了,所以陈晼说去银座岩omakase的时候,她没有反对。 陈晼先打了电话预定,但等她们到的时候,厨师的板前位上已经坐了个简静。她当时就火了,要把人餐厅主理叫到院儿里来。 于祗忙摁住她,“多一个人你就不能吃了?什么毛病你是。” 直到于祲也走过来,目不斜视地没看见树后面站着她俩,手里还提着个hermes的橙色纸盒,陈晼就jsg在旁边看热闹。 简静看了眼放在她面前的包装袋,又抬头看一眼于祲,“你这是......给我的?” “头回正式约会,送你的见面礼。” 于祲点头,“sa说这个包你问了很久,我让人从上海给你调来的。” 简静礼貌答他,“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好。” 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可于祲脸上的表情却冷如霜雪,眼里更是没一点情绪。 陈晼站在院子里小小声,“靠!简静什么时候那么淑女?” “喂,这是事情的重点吗?”于祗斜眼看她,“他们这么快就约会了?” 陈晼拍一拍她的脸,“醒醒吧你,人早就分手了好吗?” “什么时候!” “上次我们聚过之后没两天,你想想已经多久了,还是元安主动跟你哥提的。从金茂府搬走的时候,郭凡去接的她,你猜于总是什么心情?” 他们兄妹俩都很会做表面文章,于祲应该不会当场做出一些让大家日后不好碰头的举动,但背地里怎么黯然就不得而知。 于祗的眼帘又垂落下来,她踢了踢路面的石子,“那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们。” 陈晼甩开她的手,高声道,“走?” “你又要干嘛?”于祗瞧她一肚子坏水。 陈晼径直往大堂里走,“我能让简静约好这会?” “......” 陈晼装作没看见他们两个,直接对主厨说,“两位。” 等于祲和简静看着她,陈晼才捂嘴惊叹,“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 这个浮夸的演技,于祗在门外看得尴尬癌都犯了,真想装不认识她。 但陈晼还要cue她,“于祗也来了,我们俩能坐这吗?” 简静连头发丝都写着不乐意了,但当了于祲的面,她拼尽全力在强拗一个温婉人设。尤其于祗也来了。她咬牙切齿地笑,“当然可以,于祗怎么不进来?” 等大家都坐定,于祲看了眼他妹妹,“老江去东京了?” 于祗点头,“你也看新闻了,早上去的。” 于祲仰头喝了杯清酒,“这样大的排面,内阁省大臣和商会副会长亲自迎他下舷梯,谁还能不知道?” 于祗接过主厨递来的一贯寿司,点头道谢,“连轴转的行程,我怕他累坏了。” 于祲淡嗤了一声,“人是累不坏的,除非伤了心。” “哥,”于祗有些担心地看他,“你最近......” 她想了想又停下来,简静在这里她不好提闻元安,可陈晼有眼色,她拉起简静说,“你陪我去个洗手间吧?” 简静本来想直接回她,“你自己不会去!我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但她咬咬牙忍了,站起来跟陈晼走,“好啊。” 等她们走远了于祗才问,“你跟元安就这么散了?” 一提起这个名字。 于祲就大力把酒杯抻在地上,“轮得到我做主?闻大小姐是想来就来!说走也就走了。” 她闻元安先是无凭无据地把人捧到了天上,好像这一生非他不可,离了他半天都活不成,把他一颗心吊得七上八下的不知怎么好。到了退场的时候,又告诉他这只是个太伤人的误会而已,谁离了谁都能活。 闻元安说是她太任性。她一句任性就把这连日来的恩爱相守全部归零。真是好一个她任性。 服务生忙上来收拾,清理完了,于祗摆手让他下去。 她说,“元安自然是有她的难处。” 纸婚 第81节 于祲冷冷道,“她有苦衷,但是不对我讲,直接去找郭凡。” 还没等于祗说话,于祲又喝了一大杯红酒,于祗把杯子抢下来,“你这么混酒喝,非醉在这不可。” 于祲往后仰头笑了笑,“她说她好爱我的样貌,我的谈吐,我的见识,她深深爱着我的一切。但是到了今天,我的学识谈吐我的天时地利,统统过期作废,她选择回到城堡当好一个公主。” 于祗扶了一下他,“元安不是为当公主,她不稀罕当公主,她是要守住她闻家。” 于祲逞强地挥开她的手,“随她高兴就好,我已经看开了。” 于祗讥诮地撇他一眼,看开了你摔什么杯子? 简静在洗手间门口甩开了陈晼。 她不再是那副恬淡面容,语气也变得专横,“陈晼你跟我多大的仇啊!非这么捣乱是吧?” 陈晼抱臂看她,“奇怪了,这地儿你家开的?我不能来吃饭吗。刚才你说的欢迎。” 简静语塞了一阵,“我那是客套,但你得会做人呐,你能不能走?” 这是简静第一次没有跟陈晼吵起来,反而有点求她的意思,陈晼围着她边走边打量了她一整圈,“你万贯家财嫁谁不行,就这么想嫁给于祲啊?” “想。” 陈晼也没看出来她多爱于祲,“你图什么?” 简静耸了下肩,“反正都是要挑公子哥儿结婚,我就找个最英俊的,挽着于祲出去我多有面子啊。” 也不单是带出去有面儿,谁不喜欢每天睁眼就看见一个彬彬有礼的精英男士?于祲的情绪价值多高啊。 不能说这不难得。快三十岁了,简静的头脑还这么简单,真是不容易。 陈晼摇头,择夫婿如选名牌包。简静对待联姻的态度,完全和她在奢侈品店里买包是同一逻辑,永远要货架上最抢手、最漂亮的那一只。 陈晼想想又问,“你为什么不寻思找个最富贵,权势最盛的呢?” 简静第一反应就是,“你说江听白?他那么看不上人,我可不受那份气。” 说着她又往料理台斜了一眼,“那位主儿,只有于祗这样没脾气的人才伺候得了,我就算了。” 陈晼拿眼刀子剜她,“你先照照镜子吧你。” 简静不服气地嘁了声,“我没想高攀他,他看不上我还正好呢。” 嘁完又问陈晼,“我刚是不是嘁了?这太不文雅了吧,得改掉这习惯。” “你改不了的,”陈晼断定,“你从小粗蛮。” 她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刀,“你就一暴发户,文雅都会让你少来沾边儿。” 简静想去掐她脖子,但还是忍住了,最后她也只是大声,“为了和于祲结婚我就能!” 陈晼赞许地点头,“看出你的恒心来了,这都不和我动手。”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1 00:05:32~2023-04-01 14:4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30瓶;昕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纸婚 ◎不如上房顶给你讲?◎ 闻家在搬来西郊玉泉山的园子里之前, 在雨儿胡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现在闻夫人袁般的书房里,还挂着一副齐白石亲笔画的,从未面过世, 只是拿来慷慨赠给邻里的花鸟。 闻元安从医院里回来, 到家时已经八点多, 严妈在门口给她换鞋, “大小姐累了吧?给你泡了参茶。” 从早上六点在医院照顾到现在, 哪有不累的道理?她连话都不太想说, 点了下头,“妈妈好点了吧?” 自打闻方旬病倒了以后, 她妈本就孱弱的身体,因为担心就变得更差了。 严妈指了下楼上书房,“夫人起来了, 在书房里淌眼抹泪的。” 闻元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icu里住着个昏迷不醒的爹,家里杵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妈。躲在闻方旬的大衣里过了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从来没觉得有哪一年、哪一天这么艰难过。 她一见了参汤就反胃,但严妈端上来时, 闻元安连看都没有看,就仰头喝了半杯。 严妈让她慢点喝,“在医院没喝水吗?” 闻元安苦笑,“不是,我现在一定不能垮,严妈。” 她上楼前又吩咐说, “晚一点郭凡要来, 你先给他泡上茶吧。” 严妈一直有点摸不透这位姑爷的性子, 给他什么茶都喝,喝完也说客气话,但总觉得他的那一声道谢太流于表面。下次给郭凡换别的茶,他一样说好喝,所以严妈从来不清楚,他到底爱什么。 她问闻元安,“那小姐,要哪种茶叶?” 闻元安哪会知道他平时喝什么?她除了知道郭凡的性别,他的喜好她一概都没有注意过。 她随口说,“就老班章古树春茶吧。” 闻元安拿了条披肩给袁般披上,“妈,你才好一些,别总站着了。” 袁般始终盯着墙上的那幅画,“这是你外公留给我的,等你结婚的时候放进嫁妆里。” 闻元安嗤了一声,她没说话,她不想刺激她妈妈。 就算是真迹,摆在郭凡面前也是一文不值,他连画的是什么都要看半天。说不定还会不着四六地问出一句,“齐白石不是画虾的吗?这玩意儿还带戗行的?” 闻元安说好,“知道了,谢谢妈。” 袁般看出她的心思,“但是你不高兴,安安,你不想嫁给他。” “我是为jsg爸爸担心,不是不想结这个婚,我说了嫁就会嫁。” 反正她也已经没有别的路好走,是她亲手推开的于祲,她要于祲一辈子都不要谅解她。 袁般摸着她领口的镏金别针,“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咱家也不用全靠个外人来撑,好在郭凡是个能担事的。” 闻元安摇头,“换了别的好姑娘也一样能扛起来,是我没有用。” 所以她一直格外敬佩、爱戴陈晼,她永远风驰电掣,像个不会在任何困难面前倒下的女战士,头天中午离了婚,第二天也能照常带笑出现在公司。 郭凡到快十点才来,那会儿她已经洗了澡在卧室的阳台上,看着院子里那爿日渐干涸的池水发呆。 他敲了敲门,“我方便进来吗?” 闻元安想,不方便你也走到这里了。但她说,“进来坐坐吧。” 字里行间已经有笼络和讨好他的意思在。 郭凡没敢靠她太近,尽管他很想走过去把她抱怀里,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哪怕她笑他是个没见识的老粗,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指了一下更高处的一座园子,看着庄严肃穆,轻易靠近不得,连上山的路口都设了交通管制。 郭凡问,“那是谁家的?” 闻元安没抬眼,“江老爷子,江听白的爷爷。” 说实话她也没进过几次那个地方,进出审查的太严,为数不多的几次是跟着于祗去的。 高二的暑假于祗从上海回来。大家都在传,不知于家怎么请动了江听白补数学,但于祗本人又是相当抵触这件事的。 那天江听白刚给她布置完试卷,没等于祗做完,他就因为一通电话上了玉泉山。 当时闻元安去找于祗玩,但没做完题她不敢,哪怕陈晼正在机场等着她们俩,闻元安也没有催她,她知道于祗很怕江听白。 于祗写完给他打电话,问他说题全都做完了可不可以去香港迪士尼玩两天,但江听白说的是不行。得拿到山上来改完再说,答的不好哪里都不许去。 司机送了她俩到江老爷子这儿,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一路上也没怎么被人盘问。 但于祗刚一下车,门口的警犬见了生人脸就大叫起来,把她吓得扒着车门,动都不敢动。 提着警犬的工作人员安慰她说,“不要紧二小姐,都是被栓住了的,你直接进去吧。” 于祗不大信,“这么烈性又大只的狼狗,你们抓得住?” 不管工作人员再怎么解释开导都没用。小姑娘就是胆小,还说,“麻烦能请听白哥出来一下吗?在车上讲题也一样。” 没多久江听白被请出来,但明显不耐烦,他抽着支烟点了点屋脊,散漫地说,“不如我上房顶给你讲好不好?” 于祗害怕地摇摇头,那她不敢,您老人家身份多高。 江听白把烟掐了。他对工作人员招了一下手,示意把栓警犬的链子给他,“拿来。” 他牵着那只没有停下过狂吠的狗对于祗说,“我只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进来,我立马撒手。” 于祗瞪大了眼睛,像看地外文明一样看江听白,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而江听白已经开始数。 “一。” “二。” 于祗听到这里的时候,跺了跺脚,表情很视死如归的,把眼一闭,直接小跑进了朱漆大门。五官乱飞、乱了裙摆。 闻元安记得当时她在车上笑得摇头晃脑。等到半小时后于祗丧着脸出来,去机场的路上,闻元安听她骂了一路的江听白。最后赌咒说,他去了伦敦读博,最好就不要回来! 于祗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仅有的几次,全贡献给了她日后的丈夫。 那一年她们即将高考,有繁重的课业,要为未知的将来担忧。不知道上了大学还能不能经常聚在一起。她们以为自己有很多烦恼,后来每每想起来才发觉,其实那时的她们无忧无虑。 郭凡忽然看着她说,“明天集团宣传部就会公布我们结婚的消息,你没什么意见吧?” 闻元安翻着朋友圈,“没有,你做主就好。” 她突然刷到简静po出来的包,附文说是未婚夫送的,还有一张于祲给她剔鱼骨的照片。没拍到正脸也一样倜傥。 闻元安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 就这样吗?就这样吧。 郭凡松了一口气,“那领证的时间?” “你定吧,都你定。” 郭凡知道她很不情愿。但没关系,他需要的不是闻元安甘心,他是要她。 纸婚 第82节 他磨蹭了半天都没有走。闻元安知道他是想留下来,她可以和他先结婚,但是同床共枕真的做不到。 闻元安拉了下他的手,“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郭凡笑了笑,“我哪里敢说不好?” “谢谢。” 那条朋友圈于祗也看到了。 她洗完澡,穿着睡裙在床上打莲花坐,一整天都没有江听白的消息,于祗怀疑是自己手机坏了。 但一切通讯功能都正常,她甚至看见闻元安给简静点了个赞,这简直太像一个鬼故事。 于祗把手机扔了,她吞了半粒安眠药躺在床上,慢慢放空着思绪。 但忽然不知道打哪儿传来一阵震动,很好,她放得太空已不记得扔手机的方位。 于祗在床上翻了一通,没有找到,她急急地翻下床,从地毯上摸起来,“老公?” 江听白靠在车边等了很多声响,以为她已经睡了,但听声音又那么急促,还有点喘,“做什么坏事呢?” 于祗拨着地毯,“找手机,我刚把它扔了。” 江听白指间掐烟,“为什么要扔它?” 因为是第一天,今天安排要见的人很多,一直到现在才正式结束。他怕于祗早早服了安眠药睡下,一出会场就在车边给她打电话。 实在也是太想她,想听听她的声音。 于祗小声说,“总等不到电话,我以为它坏了。” 控诉里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萧铎上前打开车门,江听白坐上去,靠在椅背上摁了摁眉骨,“有没有想我?” “想。” 江听白逼问她,“想,那怎么不找我?” 于祗老老实实说,“想找的,我怕找的不是时候,打搅你。” 江听白烦闷的,两根手指扯开领带,“你找我还能算打搅?太低估自己了于二。” “你哪里又有那么爱我呀?”于祗到现在也不怎么敢信。 竟然从那么早开始,江听白就已然对她上了心,他也未免太能藏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于祗把手机放在了枕头上,她说得很小声,像自言自语,以为江听白听不见。 但江听白的声音沉哑下来,他说,“很爱。” 比你能想象到的最大限度还要爱很多。 于祗把脸埋在他的枕头里笑出声来,笑得想打滚。 听得江听白也低低笑起来,一整天的疲惫消泯了大半。 于祗又毫无章法地跟他聊日常,说周日要去赵老爷子那儿做客,他的小孙子订婚,说龚序秋已经很久不来找陈晼。 江听白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就在家里休息,这些人不应酬也罢,甭搭理那么多。” 于祗以前怕得罪他没敢问的,现在也都敢说了,她问:“这就是你处世的原则,凡事都只凭自己高兴?” 江听白谆谆教导,“于二我告诉你,情商一定是一件让自己和别人都很舒服的事情。如果光哄别人高兴,你本人很痛苦的话,那叫傻帽儿。” 于祗几乎快要坐起来,“意思我当很多年智障?” 可怕的是江听白还嗯了一声,他吐了口烟圈,“我每次看见你那样,都想弹你脑门儿,让你好好清醒一下。” 他说得好有道理,骄狂得自成一派。 于祗又无力地倒下来,很突然的,冒出一句,“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那她就不会被那套迂腐的规矩毒害二十多年了。 江听白狠狠被烟呛了一口。 于祗莫名又问他,“那你怎么没有弹?” “弹什么?” “我脑门儿。” 江听白把烟拿得远了一些,“我知道你小时候蠢,但又不知道你还能有多蠢,白捡的热闹干嘛不看?” “......” 于祗忿忿不平地挂了电话。就留在东京吧,也算功德一件。 作者有话说: 关于闻元安不能嫁于祲的原因: 1、她和郭凡订婚在前,很多利益关系牢牢捆绑在一起,轻易解不开,解开也要扒一层皮,闻元安的爸爸不会冒这个风险,尤其在他更喜欢郭凡的情况下 2、闻元安的爸爸是个极看重脸面的人,也重信守诺,不愿意悔婚,让别人戳脊梁骨说他一个女儿许两家。并不是因为于祲不如郭凡。 3、这一对占全文比重不会太多,不喜欢的宝子可以跳过,没有关系的。感谢在2023-04-01 14:45:16~2023-04-01 23: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70760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jsgitmanwife 30瓶;小宁梓 10瓶;凉凉的咸咸的 9瓶;isa 2瓶;557884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纸婚 ◎戒江听白◎ 一连几天于祗的状态都不是很好。那种不好是亮眼人一望便知, 心思和神志全都不在位的。 就连到了周五也还怏怏的,于祗去茶水间拿橙汁时,权立一早请了假在家休息,忙里偷闲的lily正看霸总小说。 于祗刚打开冰箱, lily捶案姨母笑起来, 还非要念给她听, “女明星终于上了霸道总裁的床, 第二天清晨, 总裁系着钻石纽扣对女明星说,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谁敢再碰你都得死。” 于祗不明白萌点在哪里。她有气无力的, “为什么,总裁有艾滋病?” lily一脸“你在讲什么地狱笑话”的表情,真和她讨论上了, “如果真有艾滋病,又不告诉对方,这构不构成欺诈?” lily只是权立的行政秘书,她不是律师,也没有独立执业的资格。 “不构成。” lily哦了一声。于祗喝了口橙汁又说, “但是根据《关于办理组织、强迫、引诱、容留、介绍卖.淫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对于发生在嫖.娼场合以外的故意传播艾滋病毒,即明知自己感染艾滋病毒,故意不采取防范措施而与他人发生性.关系,致使他人感染艾滋病的,应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刑事责任, 重伤。” 于祗说完又步伐轻盈地飘走了。留下个从此以后都对霸总文学有阴影的lily, 独自在茶水间后悔为什么要和律师说这些? 就这样摇摇欲坠、恍惚莫名的精神下, 她下午还去开了个极其离谱的民事庭。 倒不是说这个案件有多曲折棘手,而是于祗和她的当事人对面坐着五个大男人,却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正经被告的。 刚换到民事庭当庭长的秦虞也头疼,他问哪位是律师,两位男士站出来说他们是,但因为公章被对手公司偷走了,出具不了有法律效力的委托协议。 不像电视剧里演得那么高大上,现实中的商战,常用手段就是偷公章、拔网线而已。 秦虞扶着额头让他们坐下,又问剩下的三个,其中一个说自己是被临时推选出来的新法人,但也没走法定程序,其余的股东看着更像两个加大号的怨种。 于祗听见身着法官袍的秦虞表情痛苦地问,“所以你们来了五个人,没一个有权限的对吗?” 她真怀疑秦学长下一秒就要把法槌敲到他们秃了的脑壳上面去。 这个庭开的,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被告方缺席了,但又没完全缺席。 而在于祗收拾起材料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五个人很突然的就开始互相指责,秦虞喊了几次肃静都没有用,根本压不住。 后来这几位哥们儿当庭动上了手。秦虞招手叫她,“书记员已经叫法警了。于祗,你躲这儿来,免得被误伤。” 于祗藏在秦虞后头,“秦法官人真是局气。” “因为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容易掉血的npc,每一次开庭,我听你说两个长句子都怕你喘不上气来。” 于祗争辩,“......身体弱。” 秦虞点了下头,“嗯,陈晼最近也挺弱,她是真爱她那个前夫,人不来找她了吧,她就连饭也不想吃了。” “我看她吃挺好的呀?”这于祗真没看出来,“昨晚她还吃......” 于祗说不上来了,她的话哽在喉咙。她记得她夹了很多东西给陈晼,但她......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吃两口。 那说起龚序秋好久没来烦她的时候,话里的那份轻松自在又是在装杯了? 等到周日去参加赵家的订婚宴,于祗在园门口下车,门僮确认过身份后迎了她进去。 陈雁西被一群珠光宝气的小姐夫人们簇拥着,站在大湖藏风的前院中笑得十分矜持得体。于祗也看见了明容,但她先走过去给陈雁西问安,“妈,我来得晚了点儿。” 陈雁西虚扶了下于祗的珍珠耳环,个头不大却很圆润,在耳尖上晶莹一点,和她这件alex perry春秋系列的斜肩白色收腰长裙很配,利落又修身的线条,浑身上下除了这对东珠外再无半点装饰。一头长卷发披散在脑后,站在穿红着绿的来宾里,反显得高洁脱俗。 她笑说,“不晚,刚好。” 章蔚站得离陈雁西不算远,她看了眼远处和几个夫人在闲谈的明容,目光又转回到于祗的身上,“还是你福气好啊,我是不知道,该拿儿子怎么办。” 陈雁西浮起一丝浅笑,“还不是你龚夫人的势派太足了,一般女孩儿哪里敢嫁?” 章蔚脸上有半秒钟的不自然,很快又用笑遮过去,跟身边的说起了另外的话头子。 于祗陪着说了小一会儿的话。听旁边的人把陈雁西哄成朵花儿,以及没来出席却活跃在新闻里的江听白,什么教子有方、门楣光耀,一套又一套的夸词叠上去,听得于祗发腻,但又不得不堆起笑脸,替她远在东京的丈夫谦虚。 等人潮拥着陈雁西走远,于祗才抽开身,她很快走过去,小声地叫了明容一句妈。明容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什么都不用说,姆妈懂得,你做得非常好。” 然后她就在这座深宅阔景的园子里,开始满世界找最擅长装孙子的陈总。 于祗走到后院那株粗壮的梧桐下,看着琴盖上铺了薄薄一层黄树叶的那一架三角钢琴,溘然想起江听白曾讲过的故事来。 【我小时候碰到过个小女孩,小脸粉白,红唇乌发,穿着白裙子在院子里弹琴。别的小朋友都追逐吵闹,只有她安静坐着,在给主人家弹曲子祝寿。其实根本无人听她弹,但她蹙着眉心,再不愿意也弹得认真。】 【她被家里管教得很严,总是做些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人人都喜欢她,但她很不开心,她不止一次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她交了男朋友,她去国外念书。但这所有徒劳的反抗都失败了,她嫁给了一个她很讨厌的人。】 原来她的不高兴、不情愿,她所有的挣扎、吞声、不满、抗拒、忍耐,江听白从那么早,就都看在了眼里。他那么个眼睛里空无一物的人,唯独把她的喜怒哀乐装了进去。 二十出头的江听白傲慢轻世。他是于祗最讨厌的人,但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于祗的眼眶有点酸,她忙仰起头来望一望天,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在这儿躲清闲呢女神?” 纸婚 第83节 是章伯宁。于祗匆忙抹了下眼尾,像无事发生般,“我看这棵树有年头了。” 章伯宁端了香槟的手指下树上那个鸟窝。他想起来都好笑,“还记得小时候我带着你爬树吗?都过去多少年了。” 今天订婚的主角赵煦和是跟他一起过来的。他也说,“我记得,你俩在树上不敢下来了,是听白哥帮忙弄下来的。” 于祗和章伯宁难得蹲在同一战壕里。双双回敬了赵煦和一声,“你可快拉倒吧,他那也能叫帮?” 明明江听白说的是,“于二,你既然出息到敢爬树了,你就给我往下跳,摔瘸了胳膊腿儿,我有的是钱,一辈子养着你。” 其实也没有多高,但于祗胆小,章伯宁都下来了她还不敢,在一旁给她鼓劲,“不怕的于祗,你快下来啊。” 后来于祗把心一横跳下来,是江听白稳稳地抱住了她。 江听白要放她落地,于祗看了一圈身边瞧热闹的人,在他耳边小小声说,“我腿软了,站不稳的。” “该。”江听白骂她。 小女生要面子,于祗拍了拍他,“人好多。” 江听白抱着她环视众人,“各位,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章伯宁想起那天晚上回家之前。江听白叫住他,“我说你小子,下回再撺掇于二做这些,我揭你的皮。” 于祗回忆起这些又绷不住笑起来,边笑边擦伸出手指去眼睛,哭哭笑笑的,她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 赵煦和问她怎么了。 于祗摆了一下手,“没关系,正常的戒断反应。” 就连当初那些,提起来就讨厌江听白到牙痒痒的旧事,也可以在今天,在应念未归人的离愁别句上添砖加瓦。垒出一堵厚厚的墙来,压得她快要倒不上气。以至于她都怀疑,江听白以前哪里又有那样坏呢? 于祗甚至想得起来,当年害怕地把头埋在他肩上时,他的衬衫被阳光晒过的温暖又蓬松的味道。 可她总不能,对赵煦和他们讲,我真的好想江听白喔。 章伯宁说,“你戒什么?” “戒江听白。” “......” 于祗在湖边找到了陈晼,她坐在块石头上,神情也不比从前高傲,反多了一点迷惘jsg和无助。龚序秋就站在她旁边,两个人谁也不先说话。 于祗扶着月洞门,正预备打道回府。龚公子哄陈晼是很有一套的,抵得上她说一百句,就不用她在这儿给人碍眼了。 但龚序秋先开了口,“这阵子外事活动多,也没顾上去找你,是不是瘦了点儿?” 陈晼怔松地抬头,看见他的瞬间,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以为你结新欢了。” 龚序秋转过脸笑起来,“陈总还会怕这些的吗?” 于祗也抿嘴笑,她怕得连一贯很壮的胃口都没有了,那不是一般怕。她以为陈晼会否认,以为她会站起来说——“我要是怵你一下,以后见了面,当众管你叫爸爸!” 这是陈晼的风格。 但她没有,陈晼站是站了起来,可她说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怕,我迄小儿没怕过,就是有点舍不得你。要是你打算结婚,能别在北京吗?我会去砸场子的。” 龚序秋哪儿禁得起她说这话。他看着陈晼,没几秒就吻了上去。 于祗绯红着脸悄悄退回去。她没忍住拿出手机,给江听白打个电话。是萧铎接的,他说:“夫人,江总正和三位银行董事长会谈,需要我帮您拿进去给他听吗?” “不用。” 她把手机攥在掌心里好一阵,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很快给权立发条信息:【主任,我送两份收购材料去东京,大概两天回。】 权立不疑有他:【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于祗盯着这行字,有种高中上体育课,一个月连骗两次老师说她来了例假,好逃掉烦人的短跑测试的天真狡黠,然后得逞似的笑了出来。 她让司机拿上护照来接她,签证是早办好了的,于祗订了下午两点的机票,算下来时间差不多,到羽田机场三个半小时,傍晚总归能到。 于祗回了前院,再小坐了一阵就起身告辞,跨出院门时,听见两个女宾在议论,“赵煦和长成那副样子,新娘子居然天仙一样?” 另一个嗤了一声,“不要只看人家的长相,这园子你没看见?” “为什么单给赵家一私家园林?” 连旁边人都听不下去,“你怎么混进来的到底?” 于祗笑着上了车,吩咐说,“送我去机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1 23:41:26~2023-04-02 22: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4362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萝菠萝咪] 15瓶;花花草草 10瓶;_ 4瓶;重度番茄爱好者、58008011、小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纸婚 ◎江总,您要的合同◎ 这场四方会谈结束的时候, 东京时间走到十二点半。 江听白被他们三位送出会场,他用熟练的京都口音和他们友好地道别、致意,在转身上车,挥完手关紧车窗后, 靠在后座上长出一口气。 日本人礼节太多, 多的他不得不时刻注意, 自己的领带是否饱满, 领口的别针有没有歪掉, 每一句是不是都用上了敬语。 他两根手指扣进领节里, 稍微扯松了一点,“接下来的行程。” 坐在前排的萧铎说, “下午三点访问东京大学,结束后听取科研座谈会。” 江听白沉吟,“哪方面的?” 萧铎看了一眼座谈会的主题, “仿生纳米技术,以及光电转换材料等研究领域。” 江听白在牛津读博的时候,泡在实验室里做过很多研究,发表过不少有影响力的期刊,这一点不假。但从回国接管了集团以来, 没日没夜的,手边全是财务报表、数据分析。当年在学术界溅起的那点水花,早就被后辈们淹没在了汪洋里。 如果不是寕江的东京分部,每年都要从东京大学招录一批优秀毕业生,他也不必花时间在这上头。 在日本排名第一的东大。于二读大三的时候,来这所学校, 当过半年的交换生。她都交流出了些什么名堂江听白倒不知道, 但听他在东京的哥们儿李家英说, 于祗在学期结束的时候是快马加鞭回的国。 他们当时坐在伦敦connaught酒吧里,江听白问那个香港的朋友为什么。家英说,“于祗的娇嫩样你知道,在学校里被财团家的小少爷看上了咯,再不走要惹一身麻烦。” 江听白不大信只到这种程度,“单是看上的话,有什么麻烦惹?” 李家英笑,“就三井家那位被金奴银婢伺候大的七郎,不太正派。” “他怎么不正派?” 江听白这个时候又好像个没一点常识和经验,半点不通风月场上那一套的小年轻。他心里已经猜到答案,隐忍着怒气,不想相信这种事发生过。发生在他白璧无瑕的于二身上。 她从小在北京城里见到的人,没有哪一个不对她恭敬守礼。被这么个霸王似的人物一弄,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装,你装,”李家英不信他不知道,“你还能听不懂?” “快说。” 李家英伸出一只手来,浪荡笑着,在他脸上摸拧了一把,“就像这么不正派。” 江听白烦闷地挥开,冷冰冰道,“那个男生什么来头?” 这些事于祗不知道,只不过在她回到北京后没多久,那位让她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惶惶然跑回国内的三井君,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道歉。 一反先前在学校混世魔王的态度,于祗听着那语气,甚至怀疑他在电话那边点头哈腰。 江听白想到这里,又心猿意马起来,打下车窗,拢火点了一根烟,凸起的腕骨架在窗沿上,一口接一口,沉默着,抽得很慢。 他掸了掸烟灰,“手机给我。” 萧铎忙把手机拿过去,“夫人刚才打了个电话过来,但你正在忙,她说没什么事,不用进去惊动你。” 今天是赵煦和订婚,她这会儿应该在长辈们面前站规矩,江听白想了想,就不给她百上加斤了,于祗本来就烦这些。 小时候陈晼曾问于祗,在站规矩和江听白这两者当中,哪一样更讨厌?于祗说是并列第一。陈晼又问,如果是在江听白面前站规矩呢?于祗说如果一定要这么逼她,她可以选择跳河。 赵煦和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合照。白裙子长卷发的于祗站在第二排的中间第四个,往陈雁西那边歪头笑了一下,在一群争奇斗妍的小姐夫人们当中,尤显得皎皎如明月高悬。 萧铎又说,“在对东京大学访问结束后,晚上是和yamani会长的饭局。” 江听白疲倦地皱一皱眉,顺手把银丝边眼镜摘下,收购的主要事宜已商定的七七八八,合同也签得差不多,这顿饭不会有太多别的内容,只是表地主之谊。如果再顺利一点,可以敲定最后的合同版本,这样就再好不过。 但迎来送往,中间又夹着一堆繁文缛节,最是折腾人。 萧铎看江听白已经闭了眼在小憩。他轻声吩咐司机,“稍微开慢一点,先回酒店休息。” * 于祗从开蒙识字起,就一直从容不迫,她没有赶过这么急的飞机,一件行李都没有带,手袋里也只有手机、护照、身份证,和几张在日本用不上的人民币,因怕飞机上温度太低,她下车前,从座椅上取了一条黑色毯子,对折后当披肩围住了肩颈。 这是江听白的毯子,一直都整齐地叠在后座,供他睡觉和看书的时候盖。长年累月,早就沾染了他的沉香味,托这条毯子的福,于祗在飞机上睡了过去。 直到漆黑的夜幕降落在本州岛东南部的关东平原上。空姐过来叫她,“于小姐,飞机马上要降落了,您醒一醒。” 于祗惺忪睁眼,“到东京了吗?” “是的。” 五月末的东京快要迎来雨季,早晚温差比较大,尽管于祗出机场时,再三裹紧身上的毯子,一阵海风吹来,还是不免打了个喷嚏。 她身上没有兑换好的日元,打不了出租车,只有让古月派车来机场接。 古月接到她电话很意外,“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于祗有口难开,“嗯......临时起意的。” 古月几乎已经猜到,“我现在让同事去接你,正好,也要送份合同去松川。” 不是为了公事,当然就是私情。 羽田机场在多摩川河口的左岸,不像位于千叶县的成田机场那么远,它距离市区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古月来的很快,埃尔法的车门自动打开,于祗小跑着坐上去,一点鼻尖冻得有些红,她叹道,“东京的夜晚气温这么低。” 古月给她开了暖气,“是啊,室外的温度确实低。” 她一直在酒店的会议室里,上传下达地带人改合同,倒没怎么觉得。 于律师把合同拿起jsg来翻了翻,她惊呼,“比预计的收购价少了三个亿?” 古月笑笑,表示她已经习以为常,“是小江总的才干,上了谈判桌,他从来不肯吃亏。” 纸婚 第84节 “他们在松川吃晚饭?”于祗问她。 古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对,我现在把这份补充协议送过去,江总等着要。” 她们在松川门口下车,于祗拿上合同,“我送进去给他吧。” “好。” 少奶奶已发了话,古月当然不会和她抢这种表现,于祗随性温和没脾气是一回事,他们下头的也要有眼力才成。她只问,“要我在这里等你吗?” 于祗知道收购的后续工作不会少,她不敢耽误古月,摇了摇头说,“你先回酒店,我一会儿坐江听白的车过去。” 她抱着合同,在这家号称日本顶尖料理的餐厅里转了两圈,当初为了来东京大学交换而学的日语,过了这些年,她是一句都不记得。 好在东京的大部分人都听得懂英文。于祗正向一个服务员问路时,萧铎从走廊尽头出来,他喊了一声,“夫人?” 于祗松口气,“你在这。” “对,我陪着江总,”萧铎指了一下更隐蔽恢弘些的房间,“他就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于祗垂了垂眼眸,这是连日来,她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她爱着的,她想着的,让她失魂落魄,让她生了病,叫她举首折柳,命她远赴他国,使她途径许多美景而无心赏的罪魁祸首,就在里面。 室内并无一丝风,温暖干燥的空气烘得她有点热,于祗解下了披肩交给萧铎,“我去把合同给他。” 萧铎一摸就知道这是江听白的毯子,常放在车上的那一条,那于祗这个操作是叫......睹物思人? 他是耳闻过夫妻二人在少年时,那段不怎么融洽,甚至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的故事的。可江总才回国多长日子?情和势就站在他这头了? 于祗已经在他的纳闷里,推开滑门走了进去,她深吸了口气,语调要轻,口吻要正式,真正像一个来送合同的律师。但她的心跳一直在加速。 江听白背对了她坐着,手边杯盘酒盏,一看就没少喝,于祗弯下腰,她没有把握好力度,红唇险些擦上他的耳廓,长发从肩侧垂落下来,蹭上江听白的脸,他以为是yamani安排过来侍酒的女士,这手法未免生疏。 “江总,您要的合同。” 在于祗开口的瞬间,江听白端着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是于祗。于二是最识大体的,今天是赵家的订婚宴,她不会乱了规矩,明天还是工作日周一,她也不肯不顾工作。 前天晚上通电话,于祗还信誓旦旦,“别想了江听白,我是不会去东京找你的,你嘴太不好了。” 她有一百个一千个不能来的理由。 但她就是出现在他的面前,风尘仆仆的,声音软媚,还有一丝喘,发梢残留着机舱内的香氛。 江听白从来镇定。现在也不是喜形于色的时候,对面坐着狐狸一样狡猾的老会长,他刚把这笔生意的价格压到最低。却还要装出一副吃了大亏的赔钱样。 他忍住一阵没规律的心跳,将因她而扩大的瞳孔收拢,懒怠道,“辛苦,就放这里。” 于祗提前看过合同,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多么关键,她没再说话就躬身退了出去。 她从早上到现在,只在赵家吃了小半口点心垫肚子,飞机上那条毯子太舒服,让她光顾着睡觉,折腾到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于祗知道这家怀石名店是严格的介绍制和熟客制,也因为对顶级食材的苛刻要求,连一道水羊羹里的红豆沙都经无数次过筛,才能将极细腻的口感呈现给食客。 萧铎给她报了寕江东京分部负责人的名字,点上乌鱼子和北海道蟹,于祗小口吃起来。 她回头问萧铎,“你不尝尝吗?” 萧铎说他吃过了工作餐,享不惯日料。 于祗握着勺子笑笑,“那真是......” 一句可惜了还没说出口。 江听白就神色冷然的,不见有一丝别的表情,他一边扯领带,一边从走廊尽头,步履生风地转出来。目标也很明确,拿走于祗手上的勺子丢在桌上,紧攥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的,就把她往里面带。 于祗本来坐在餐案前,因为高跟鞋穿太久脚前跟发胀,她坐下时便略褪了褪。倏忽间被江听白这么一拽,她站都站不稳,身体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前,又一面喊道,“鞋,鞋!” 盥洗室装饰水准很高,不分男女,江听白将她推了进去,反手将门锁上。 于祗靠在洗手台上揉了揉手腕。她看一步步走过来的江听白,委屈地瞪大了眼睛,撅起一点唇,“好凶。” 江听白眼中翻滚着墨色浓重的乌云,他离着她一米远,故意克制着没有上前,他知道一贴近她会发生什么,接下来的一切行为都将不在他的掌控中。 他喉咙干涩,嗓音是咽了沙的颗粒感,“不是说不来?” 于祗没敢再看他,低头抚上裙摆,轻声道,“就是来了。” 不是这个答案。这个答案不让人尽兴。 江听白继续逼问她,“就是想坐飞机?还是在家里待闲了?” “或者,谁给你气受?要我来出头。” 于祗无法编下去。她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娇婉的音调里,沾上了一点哭腔,“我想你。” 比刚才说好凶的样子更委屈可怜了。仿佛是在告诉他,身体发肤的痛也许还可以忍受,但想他不能,比那要更难受。 江听白闻见了自己滚烫的呼吸,急促着,不停地喘着,下了道命令:“再说一遍想我。” 于祗顺从的,半张了张嘴唇,“我想......” 这句话太要命。她被大步上前的江听白不留余地的吻住。他毫无章法可言,更不讲一点体贴,用力勾缠着她的舌尖,拼命吮吸着她口中清甜的汁液,他不许她呼吸,他要她的呼吸都尽数依附在他的口齿中。 于祗的手在贴上他身体的一瞬间,轻车熟路地向上紧箍住他的脖子,江听白将她托抱起来,咔嗒一声,才捡起来的高跟鞋又离了她的脚面,掉在地上。 她被推到了冰冷的墙面上,一只手腕被牢牢扣住,江听白的拇指难耐地抵进她的掌心,她的头被迫高高仰起,接纳住他霸道的、不遗余力的、炙热的气息。 他们吻得太久,吻到于祗因为窒息,眼尾生理性地被逼出泪来,流进她浓密的长发里。 江听白抽出一丝理智来时,想的不过也是,他们已经六天没有接吻,他失控得合情合理。 外面有人敲了一下门。 于祗比他先清醒,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寻着个能得喘息的间隙,低声唤他,“江听......” 只说了两个字,就又被江听白霸占住了唇舌,他吻得太深太急,于祗再怎么挣扎,也只剩呜咽破碎之音。 “唔...有人...唔...唔...在外面。” 江听白反应起得厉害,声音已哑到不能再哑,“随他在。” 他边吻着她的脸,伸手去解于祗的裙子侧面的拉链,两只手都不得法,只拉开了一点小口子。江听白气血翻涌着,猛地用了好大力气。 “刺啦”一声,于祗听见了布料被撕开的声音。 他慢条斯理吻她的耳垂,“平白的,你拉它那么紧做什么?” 于祗情难自禁地颤巍巍抖着,她受不了这样的,她会很没出息的在这里丢脸。 其实已经...... 江听白还偏要说出来羞她,“只是吻一下,就成这样了?” “嗯。” 江听白浑身燥热地吻她,喉结反反复复地吞咽着,嘴也不饶,“于二你好出息。” 于祗承认。她承认,二十七岁在江听白手里开了荤,她食髓知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2 22:22:33~2023-04-03 23: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147瓶;工业糖精吨吨吨 20瓶;重度番茄爱好者、sky、58008011、昕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纸婚 ◎于二变得好莽撞◎ 外头的敲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 于祗也早败了阵, 她被凶得毫无招架之力,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江听白恐打湿一身不好再出去见人,他把她翻过来。 于祗的手指根根用力地扒在镜面上, 眼神前后摇晃破碎得厉害, 她脸上浴着日式吊灯的柔和轻亮, 却压不住从骨子里盛放到脸颊上的凄艳, 海棠经雨般的胭脂色。 她指缝里映出一个衣冠整齐, 领带昂扬地打着, 胸口的钻石别jsg针闪耀夺目的江听白。他身上一点都不见乱套的,脸上是驾轻就熟的表情, 连往后梳着的额发也没掉。真叫惯犯。 于祗的脚尖用力掂到最高,死死地抵住洗手台的底座。江听白忽然把她的肩膀扳过来,脸微微侧下去, 于祗柔软细腻的唇翕张着,眸子里沤起一团薄薄的水雾,被迫接纳住他滚烫而迷乱的吻。 只是吻了一小阵,江听白就下死手地抱紧了她,整个人寸断在她的身上, 他贴在于祗耳边,深深嗅闻着她的气味,沉重而自抑地呼吸,“ベビー。” 日文之所以听起来温和斯文,是因其饱含情感,是非常有感染力的发音, 由江听白说起来也柔情。而他用日语说了句babe。 于祗的心乱跳着, 隔着起伏的胸口微微发抖, 紧咬住下唇,过了半晌才有力气抬眼,睫毛湿漉漉的,身体深处还澎湃着潮汐般的、湿热的浪涌。拍得她身上一阵又一阵的,浮起密密麻麻的颤栗。 她的身体随着手掌从镜子上滑落的过程瘫软下来,江听白像抱孩子一样托起她,于祗连端正坐好的力气都没有,她绵软地困顿在江听白的怀里,头枕上他的肩。 “穿长裙子和高跟鞋赶飞机?” 江听白捧起她的脸,平缓地吻着她,从额头到脸颊,再从耳畔到鼻尖,从下颌到唇角。 于祗的声音很轻,这么连番折腾,已经有了些鼻音,她轻颤着闭上眼,“直接从赵家出来的。” “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太想你了。” 她说这话时仰起了头,江听白刚压下去的欲念又是一动,对视不过三五秒钟,两个人又急切地吻在了一起。 没多久,江听白重新抱了她在怀里,认命地叹一口气,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我不能再耽误,让人送你回酒店,好吗?” 于祗乖乖应他,“嗯。” “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衣服来。” 于祗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侧身已经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她束胸的搭扣也被解开,早就是不能出去见人的模样。 江听白放她在洗手台上坐着,转身就要走,很快被于祗捉住手腕。 他只好回过身,指腹微微摩挲她的掌心,“这么一会儿都离不得?以后我再出差,你要怎么办,嗯?” 于祗摇头,“不知道,钱包给我。” 她还想去买一双鞋,和这两天会用到的必需品,酒店里的她怕不惯。 真是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来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酒店,不清楚他当天的行程,身上除了手机还有点用之外,可日本又不作兴扫码支付。这一趟虽然顺利,细想起来,背后有隐忧重重。 于二变得好莽撞。 江听白从西装内衬里拿出钱包,敲了一下她的手背,“以后再要来找我,一定提前打招呼,让我来安排。听到了没有?” 纸婚 第85节 他想想都后怕,好在东京的安全环境比起欧洲来,不知强了多少倍。 呼,怎么是真打啊? 于祗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瓮声瓮气的,“东京的治安好得很。我以前一条bvlgari的手链丢在餐厅里,也没人要的。” 她见江听白瞪着她,又改口说,“知道了。” 江听白出去后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一道女声,“夫人您在吗?” “在。” 于祗用冷水扑了把脸,虽然暂时清醒了些,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衣服给您挂在了门口,按江总的吩咐,给您准备了xs码的。” 于祗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我在院子里等您。” 于祗伸出一只手把衣服勾进来,是一条celine的杏黄针织裙,很亲肤的面料,垂坠感很强,腰上系一条标志性的深褐色小皮带,另配一顶小圆帽。 她把换下来的裙子塞进包装袋里,出门时丢在了垃圾桶,等着她的是个很干练的女助理彩子,鞠躬时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站着标准的日式步伐,却又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彩子叹了一声,“我以为看见了薇诺娜瑞德。” 是《惊情四百年》的女主。于祗笑,“我很适合演恐怖片吗?” 彩子连忙解释说,“不,是很像《纯真年代》里的她,一位高雅纯洁的贵族小姐。” “我和你开个小玩笑,”于祗轻轻拍一拍她的肩,“你的中文说得很好。” 彩子点头,“我母亲是中国人,她从小就教会我。” “难怪。” 彩子开了车门请她先上,于祗没推辞,“麻烦先去一趟银座。” “夫人要购物?需要我当向导吗?”彩子恭敬地问她,已开始热情介绍,“松屋百货的tiffany是不打折的,如果您要......” 于祗打断她说不用,“只是随便买点东西,我没有带什么行李。” 她哪有什么心情挑珠宝?她急着去酒店洗澡还来不及,好脱掉身上冰凉黏湿的内衣。 于祗本来想在chanel买齐,但一看门口排着的长队,她转道去了相对人少的gucci. 她随手在货架上拿了一只冰淇淋白的浅口低粗跟单色小皮鞋,在花绿的gucci里算最平平无奇的。于祗递给sa,用英语报了她的尺码,等调货的时间她又取了条真丝吊带睡裙,同样是素净的白色,只有背上一圈蕾丝镂空花纹开到胸上,虽然......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另外再拿了两套米色内衣和一条黑白的高腰线天蚕纱质连衣裙。 不到二十分钟就离店,几名sa提着森林绿的纸袋送于祗到门口,彩子都惊讶她的速度。 她们路过久负盛名的大手町金融区,江听白一行住在安缦。彩子说,“我们到了。” 安缦的大堂挑高近三十米,内部是极富建筑特色的、纹理层层叠叠的日式纸灯笼构造,贯穿酒店所在的留个层面,延伸独具一格的光影氛围。 于祗把几个包装袋交给她,“麻烦彩子小姐,晚一点送到江总的房间。” “不麻烦,这是我的分内事,我会让酒店洗衣房熨好,”彩子双手接过,很周到地说,“我们到之前,我已让服务生放好热水,您可以直接沐浴。” “谢谢你。” 江听白的房间在最顶层的套房。正对皇宫花园,足够眺望东京塔和富士山,尽收东京全景。于祗在服务生的引路下穿过和氏廊道,皮质门卡刷开房间大门。 服务生提醒她看餐桌,用于祗不大听得懂的、带着浓重东京口音的英文说,“给您准备了arva的意大利菜,和我们武藏主厨造诣深厚的江户前寿司,慢用。” 于祗硬着头皮说好。 到这个点,她对的吃的兴趣淡弱多了。于祗推上浴室的门,试了下水温,刚好,脱掉衣服走进方型景观浴缸里。 龙头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温水,蒸腾的热气冲减掉一整个白天的舟车劳顿。于祗的头枕在浴缸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已变得不通气,也不妨碍她困倦得要睡着。 江听白进来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没过她的胸口,肤色被泡成工笔画不出的樱花白,人却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他伸手拧上龙头。从柜子里取下条浴巾搭在手臂上,把于祗从池子里捞起来裹上浴巾,抱回了里间卧室。 于祗睡觉睡得轻,江听白刚要把她放下,她就惊醒了。只开了一星眼眸,就先冲他笑,“你谈完合同了?” 她笑得乖甜,江听白也不舍得再将她放床上,他抱了她坐在床沿,放下她缠在脑后的鲨鱼夹,蓬松柔软的头发穿过他的手指,低下头来抵着她的鼻尖,“嗯,签完了。” “喝了酒?”于祗闻见一股纯米大吟酿的醇香,“难受吗?” 江听白与她鼻息交缠,嘴唇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不喝不行,本田那老小子让了三个亿,得意思一下。” 于祗的鼻音已经很重,她不觉得自己着了凉,只当自己是刚睡醒,“你怎么把他谈下来的?” “象棋古谱里有一招叫弃马十三杀,双方以顺炮开局,第六着开始弃马设下陷阱,到十三招认输。” 江听白的手掌托在她的后颈上,一边吻上她的眼角眉梢,拇指顺着下颌滑动,吻到难耐处,虎口掰开她的下巴,舌尖深深地抵进去,反复地辗转研磨,大吟酿的甘甜挤占满于祗的口腔,她交叠在一处的双腿蜷缩起来,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腰。 江听白被她蹭得口干舌燥,他吻着她的耳垂,“就等不及了?乖,我先去洗澡。” 于祗一激灵,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松开了紧紧攥着他衬衫领口的手,“哪、哪有等不及,我都要睡觉了。” 这辈子也不如今天这么没羞过,于祗到这会儿开始要脸,生出不合时宜的逆反心理,想把为数不多的面子挣回来。她不认账,高风亮节地从他身上下去,齐齐整整地躺在床上。 于祗闭起眼睛,jsg“你去吧,我很累,不等你休息了。” 江听白存心逗弄她,他俯低身子,气息晕湿她的耳廓,“真不要啊?” 于祗脸红心热地摇头,浑身都在颤,她想要,但开口说的却是,“不要,睡觉。” “脸怎么这么红?你只管捂着自己,”江听白把她罩住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当心捂一身痱子回北京。” 于祗争辩,“我从来不长痱子。” “嗯,你是仙女,你当然不长,”江听白走过去拿起茶几上一包烟,取出一支横在鼻尖闻了一大口,“您求神拜佛都发愿,让我身上长疮流脓。” 于祗咳了一嗓子,“小时候不懂事嘛江总,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门口响起几声门铃,是服务生送了干洗完的衣服来,江听白去开门接过。他用手指勾出那条半透明的真丝露背睡裙来,“你买的?” 于祗很坦诚地坐起来跟他解释,“随便选了一条,也没别的好买了,反正是睡觉穿。” 江听白一脸“你在蒙谁”的复杂神色,“你穿这个,那是奔着真情实感睡觉去的吗?”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3 23:45:29~2023-04-04 23: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草草、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彭子溪 5瓶;昕泽 3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2瓶;557884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纸婚 ◎里面躺着的,也是我的命◎ 江听白多一秒也没再拿她这条薄如蝉翼的睡裙。他扔在于祗身边, 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后,慢慢走去了阳台上抽烟。 于祗解开浴巾扔在床尾凳上,换上睡裙就钻回了被子里,在穿之前她拍了张照片发群里:【我套这个裙子睡觉有问题吗?】 陈晼:【三张了你还在死脑筋, 做人怎么会那么保守?】 于祗等的就是她这句金玉良言。保守的人明明是江听白。 但陈晼很快又发下一句:【拜托!露个点又算得了什么?】 于祗:【......】 陈总说话永远不会叫人失望。 连很久都没发声的闻元安也回:【江总不知道你私底下烟酒都来吗?】 于祗:【......】 陈晼:【新娘子还不赶快去睡美容觉?】 于祗:【我看见新闻了, 什么时候办事?】 闻元安:【等我爸爸出院吧, 他人已经清醒了。】 于祗:【我回了北京去看看伯父。】 陈晼:【加一。】 闻元安:【感谢。来之前给我打电话, 怕你们找不到, 病房在国际部这边。】 没有人提起郭凡, 她们更不会去谈于祲。就算闻元安对于祲感情再深,也不会挑在闻方旬刚醒, 人还不太精神的时候,去和她爸争辩,嫁给于祲不比嫁给郭凡差。何况双方都已经散了成婚的消息, 早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除非闻元安真的忤逆到了连父母都不要的地步,弃整个闻家于不顾。可她偏偏又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心比谁都重。命运把她推到了这里,她就在这里立地成佛。 就像闻元安发在ins里的一段话:【也许在十年八年以后,我的脊骨被风摧断, 像一只被人抓在手里,却渐渐掉下,从高空坠落的风筝。连当初放飞我的人都不再要我,掉在地上,过路的人踩上一道道沾着泥水的脚印。但那有什么关系。我只会记得。我已经离我的梦想那么近。】 她说。她只会记得她已经离于祲那么近。 说起来其实很让人绝望,好像所有的女孩子对圈子里婚事的态度都有一个共识:她们终其一生的归宿, 无非是将自己的思想、主见、眼界打薄, 再打薄, 直到身体挤进狭窄幽闭又局促逼仄的空隙里,成为垒砌家族繁盛、延续百年的一块砖石。 就连陈晼这样张扬快意的个性,在离婚之前,也因为忌惮龚家的名望忍了她婆婆多年,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刻薄和阴阳怪气的羞辱。 刚结婚的那一年,嚣张了半辈子的陈晼根本受不了高墙大院里那些繁琐规矩,受不了章蔚没完没了、时时刻刻的挑剔,每次找于祗出来都要跟她诉苦,说到最后一定会哭起来。 所以简静大巧若拙的心态,总让于祗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姑娘,她其实比谁都来得要更聪明。 于祗的头越来越晕,沉重得连转动一下身子,都感觉像是会昏过去。她放下手机,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倦乏地睡了过去。 江听白发觉于祗的体温不对劲时,窗外夜色正浓,接连阴翳闭空了好几日的东京,已隐约有半爿明月排云而出。他睡了又醒,餍足又再睡过去,像个刚尝了禁果的男高中生一样,精神和睡眠都不受大脑控制,全交给了荷尔蒙和多巴胺。 他低头闻着怀里温热绵长,带着甜香的呼吸,忍不住含着她的唇瓣吻一会儿。于祗睡着了也很听话。对他千依百顺,迷糊地感觉到江听白在吻她,就微微张开一些,包纳住他的舌尖和滚烫。江听白每次都进入的很顺利,他知道她很累,没折腾得太厉害。可这样缓而慢,反而让他觉得难以忍受,连呼吸都紧紧抿成一道线。 只有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喟叹出卖着他的情动。 江听白的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着睁开,久久看一眼东京的暮山风声。他住了六天,也没觉得这一处的景致这么好。忽然脑子里冒出一句不能更矫情的话——“任凭星河银汉再怎么辽阔了一百多亿年,我也必须看她一眼,才能被天光照见。” 他只想了想,就一身鸡皮。还好于祗没有醒,说给她听,她一定会笑岔气。 后来他又睡过去,再来就是被热醒。身边紧贴着他睡着的于祗,体温明显升得很快,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是灼手心的烫。 江听白拍了拍她,“于二,于二?” 于祗晕晕沉沉地嗯了一声,她想醒,但是眼皮沉重,凭她的力气睁不开,“疼......” 纸婚 第86节 江听白问她,“哪儿疼?是不是头疼?身上呢?” 于祗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好像哪儿都疼。 江听白很快起身,去浴室里绞了一条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他给东京分部的负责人罗乘打电话,“请一个你熟悉的家庭医生来安缦,立刻。” 罗乘忙着收购的事情,几天都没怎么阖眼,好不容易这一晚得个好眠,又在凌晨四点接到老板电话,只有披衣起身,打给三田医院的大夫,拿平时的交情和重金酬谢说动他出一个急诊。 彩子也被他吵醒,“出了什么事?” “江总的夫人生病了,”罗乘拿上车钥匙,转头安慰彩子说,“你好好在家休息。” 彩子叮嘱他路上小心开车,“晚上去松川接夫人,看第一眼就觉得她漂亮又羸弱,她以为我是你助理。” 她送罗乘出门,又说,“即使这样也要跟来,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罗乘说,“我不知道,江总不喜欢下属聊他的私事,你快回去。” 在医生到酒店之前,江听白给于祗穿上了件浴袍,她太瘦,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还总说着热要解开。 江听白抓住她乱动的手,“听话,你发高烧,不能再着凉了。” 于祗最后在这片高热中找到了一丝清凉,她把脸贴在江听白胸口,舒服地蹭了两下,“不听,你凶了我那么多年,我不听。” 江听白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我凶你什么?” 于祗先说了她印象最深的两样,“要我从树上跳下来,还吓唬说放狗咬我。” “那可不是虚张声势,”江听白不时摸一下她的额头,冷峭着眉眼纠正她说,“你再跟我磨蹭,我真的会松手。” 于祗鼻子里逸出娇憨的一声,“哼,就知道。” 江听白自认为很有理的对她说教,“你的胆子太小了于二,要是连只被拴住的警犬都能拦住你,以后什么槛能迈过去?” 她半阖着眼,烧得浑身火一样烫,再没了平时的知性讲理,于祗缠着他,“我为了来看你,都生病了,你还要教训我。” 江听白仍旧一口咬定,“这是两码事。” 于祗捂起耳朵,她吱哇乱叫,“啊啊啊!你根本不爱我,别说了。”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失笑道,“好,是一码事。我犯的错罄竹难书,我恶贯满盈,我罪孽滔天,我怎么那么混呢我。” “你骂得都对,就是我想说的,”于祗又眯着眼笑起来,脸靠回了他怀里,“真好,你又爱我了。” 江听白:“......” 罗乘开车到都港区三田一丁目四番接了医生以后,就奔了安缦而来,他到的时候,江听白正在给于祗jsg喂水。 天晓得他这顿水喂得有多难。何况他没多少照顾人的经验。 江听白想要放下她,好拧开几瓶矿泉水倒进烧水壶,但于祗不依,她一直要黏在他身上。江听白稍微一有松开的迹象,她就死死环住他的腰,“抱,要抱。” 江听白哄着她,“我去拿两瓶水来,烧开了,再来抱你好不好?” 于祗干脆了当地摇头,“不好。” 没办法,他只有抱着她走过去拿水,三根手指勾住两瓶水,耍花腔式的手法拧开来,倒进烧水壶里,还腾了只手抱女儿似的托着于祗。 等水烧好了喂她喝的时候,一会儿皱着眉嫌烫,江听白多吹两下吹过了头,于祗又楚楚可怜地抱怨说,“你给我喝冷水么?” 江听白从来没这么伺候过谁。他无奈地吸一口气,又认命地吐出来,然后拿勺子舀起一点水,只吹了一下半,“乖,来张嘴,我保证不冷不热。” 医生很快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七。宫本医生说,“是急性重感冒,打一针会好的快一点。” 于祗的日语不是太好,在江听白和医生两个人叽里呱啦的交谈中,只听懂了要打针。她立马就揪住了江听白的领子,不住地摇头。 江听白的侧脸贴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 他对宫本医生说,“她从小就有输液反应,曾出现过休克的情况,不能打吊针的。” 宫本医生想了一下,“肌肉注射呢?” 一般来说有输液反应的病人,都会采用肌肉注射的办法。 于祗的手立马挥舞起来,划船一样,“疼,屁股针太疼,不打。” 江听白把她的手爪子固定住,他倒不是担心于祗疼,是怕了她打针,“还是开点退烧药。” 那年于祗在上海读高二,寒假一回北京来就病了。当时于祲和江听白在实验室里,接了一着急忙慌的电话,喊起来说,“什么!你说织织休克了,在抢救?” 于祲说了句要命就跑出了实验室的大门。 江听白不记得那天他是怎么打给司机,坐在车上是何等害怕,又是怎么到的医院,如何一步步上楼找到的手术室大门。 他只知道到现在,偶尔去医院,看见手术中这三个通红刺眼的字,多看两眼,还是会心脏急剧收缩到冒冷汗。后来于祗脸色惨白地被推出来,忙不停的于家人才看见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明容招呼他坐,江听白灰败着脸色,摆了摆手就走了。 那个下午他坐在医院的花坛边抽了一整包烟,一根接一根,直到指尖不再发抖,心律恢复到正常水平。 于祲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他旁边松了口气,“吓死了,我妹妹一条小命,差点完了。” 江听白缓缓吐出一口烟来,半晌才道,“知道,里面躺着的,也是我的命。” 于祲摇了摇头,“我说江公子你别太爱了。” 于祗还在旁边补充,她伏在江听白耳边小声嘀咕,“老公,让小日本子拿狠一点的药。” 江听白:“......” 发个烧脾气大起来,你素质也没了是吧? 宫本医生开完药就走了,留下了名片,“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罗乘又把他送了回去。 江听白拿温水喂她吞下药片,于祗哇地一声说好苦,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哪个要你穿那么一点衣服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4 23:54:48~2023-04-05 23: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寐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撒麦片的小姐姐 10瓶;希望大大一天十更、罐装旺仔 5瓶;米糖嘞_ 3瓶;46334424、小刘小刘富的流油:d、tsye、昕泽 2瓶;557884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纸婚 ◎你为什么揍他◎ 于祗吃完药后没多久, 终于渐渐地消停下来。想是也闹得累了。 江听白把她拍睡着以后,再小心把她放回了床上。他给于祗盖好被子,甩了甩已经酸痛不堪的两条胳膊,抱了她一个多小时没松过, 手都要废了。 他刚起身要离开, 就被于祗捏住了手指, 她软声说, “你别走。” 江听白亲了一下她的脸, “我不走, 去洗个澡来陪你睡觉。” 于祗这才撒开他。 江听白去浴室洗澡,才刚于祗把他弄出一背的汗, 丝绸睡衣贴在身上凉凉的,让人不舒服。 他走到窗台边抽了一支烟,没吸两口就低笑起来, 于二真正像个孩子的时候不多,今天算最不讲道理又失了体统的一回,大概连她六岁时矫揉造作出的端庄样都比不上。 但是他喜欢。好像生下来就注定拿她没办法。 江听白想起来他爷爷总喜欢骂江益和他是逆子叛孙。他二伯是最像爷爷的人,秉节持重,老成练达, 又有一身桀骜骨,谁也左右不了他的事。小时候教他读书写文章,他偏不干,说长大要像大哥一样帮衬集团,等到他大伯出了意外后,让江益打理集团, 他偏偏要去拿笔杆子。总之你指东他打西。 等江听白长大, 他爷爷又常气得说他是小讨债鬼, 就是上天派来专门和他作对的。如果不是孙辈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喘气的男丁,江听白会不会回国都不好讲,八成娶了于祗之后,就带着她留在牛津教书也有可能。过着简单冲淡的日子。 千变万变,于二是不论如何一定要娶的,这是根红线。她也是他的小讨债鬼。 江听白掐了烟,他掀开些被子躺进去,上半身没敢全睡下去,他靠在枕头上,一只手绕过于祗的颈侧将她虚拢在怀里。她现在还没退烧,他得时刻关注她的体温。 一直到早上八点多,江听白第三次给她量体温时,她的烧才退下去,他侧躺着,用下巴探了下她额头,已经是一片冰凉。 江听白略放了些心,把温度计放好,打了个电话给萧铎说,今天上午视察工厂的行程推迟到下午,才完全躺下来,抱着于祗一起入了睡。 快到中午时于祗才醒过来,她只是很轻地挣了一小下,江听白就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把她摁回胸口,“还难受吗?” 于祗轻轻说,“身上疼,像被人揍了一顿。” 江听白挪动了一下肩膀,“你才退烧,再多休息一阵就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里有浓重的倦怠感。 于祗安静了好一会儿,仰起头来问,问得很讨巧,“你照顾我整夜?我没有很吵吧。” 江听白看了她几秒,不得不说,还是这副模样更得他欢心。她所有的样子里,他最爱一个乖。他俯首吻住她,接了一个冗长又平和的吻,吻得于祗伏在他手臂上气喘吁吁。 他给她拍背,“我不好,忘了你还病着。” 于祗倒不是因为这个。她摆了摆手,“我感冒了,你也不怕被传染。” “既这么说,你现在就惹给我,正好我不想管事。” 说着他压着人就往被子里钻,不管不顾地吮吻着她的脖子。 “江听白!”于祗好半天才从他的禁锢里伸出手。 江听白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于祗枕着他一只手,不停地抚着胸口喘气,他的手一下下为她顺着头发,“喊的声音还挺大,小日本子的药有点用。” 于祗反而问,“你怎么那么不尊重人?” 江听白咦了一声,“我是学你的,昨晚你就这么叫。” “不可能吧?我这么没礼貌,”于祗惊讶地捂一下嘴,“对方没有生气吧?” 江听白亲了亲她的鼻尖,“你得感谢宫本医生听不懂中文。” “那也是烧糊涂了。” 于祗粗粗回忆了一下她所接触过的日本同学,包括在东京大学交流和耶鲁读研时碰到的,有一个算一个。大部分学生的性格,概括来说就是——谦逊随和又野心勃勃。他们待人彬彬有礼,骨子里就不爱给朋友添麻烦,非常注重细节,但对人生、职业道路又有无比清晰的规划,并且为之付出所有。 她歪了一会儿困劲又上来,“我见过的日本人都很好,除了三井君。” 江听白打心底里不屑,提起这名字他就来气,“那玩意儿能叫人?” 于祗很好听的嗯了一声,打算抱着他的手再睡一会儿,但又猛地清醒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打哪儿认识的三井君?” 江听白错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他闪烁其词,“什么、什么三井,我家后院就一口井,宣统年间的。” “别跟我打岔,快点告诉我,”于祗半撑着坐了起来,她双手捧住江听白的脸,把他的视线转回来,“你认不认识三井君?” 纸婚 第87节 江听白摸了一下鼻梁,“揍过这小子算认识吗?” 于祗已经jsg猜到大概,她强忍着心跳如擂鼓,“你为什么揍他?” 江听白说,“你该问他为什么对你动手动脚?” 事情过去太久,加上不是什么很愉快的经历,于祗早忘得七七八八,只记得三井君很跋扈,拦在教室外面,非要请她去晚饭,不去就堵着一屋子人不让放学。可于祗跟他去了以后,他喝不了两杯就又原形毕露,手也不太规矩起来。 有几次于祗都是借口上洗手间讨回宿舍的。好在那时交流已近尾声,她交完论文就匆忙回了京,连欢送交换生的典礼都没参加。 于祗垂下眼眸,“也没怎么动,我都躲过去了。” 说完她又抬起头来,清亮的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他,“你那会儿人在伦敦,从哪儿知道这些?你还知道我什么事?” 江听白蒙了蒙她的眼睛,“所有事。” 他把她重新抱回怀里,如数家珍般,慢慢地说,“包括你在耶鲁,晚上做完功课回公寓前,经常会在楼下买一份甜甜圈,有课的早晨会外带一杯冰美式,窗口的灯经常三四点都不熄。有时候在图书馆待晚了,很有安全意识的于二,会叫校园警车送她回去。商郯找你吃了三次饭,你每一次都掐着点,到了时间就跟他告辞。” 于祗听得一愣一愣。这......江听白怎么能比她爸妈知道的还多啊? 彼此都静了好长一阵子。于祗忽然说,“那么早吗?” “什么?” “你爱我。” 江听白不以为然地笑一下,“原来这叫早么。我只知道,从北京飞上海是两小时十分钟,从伦敦飞东京是十三个小时,从伦敦飞纽约是七个半小时,从北京飞纽约是......” 他的话被中断在于祗的吻里。她忽然攀着他的脖子往上,因为刚退烧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吻住他,江听白揉摁住她的后颈,深切而有力的回吻住她,舌尖反复擦着她的唇面,攫取她口中天象的津液,把她的每一寸都打湿。从上到下。 那一个又一个被嫉妒和恼恨而撂倒的夜晚,江听白反复在成年累月的傲慢里,正视自己的平庸、无奈和不可得,但他照不亮四面前行的路,生锈的灵魂也禁不起审判。只好将平生不改其志,当做一种苦涩的胜利。 幸好。幸好来来去去,他等到这一天。 于祗轻喘着紧搂住他,眼角一酸,已经有眼泪流进他的脖子里。她想起过去许多年,江听白向她伸出手的许多次,她都胆怯着缩回手,他该有多失望。 江听白手刚垂落到她的身侧,只将她腰线往里摁了一下,于祗就像触了电似的,她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红着脸小声提醒,“我还没好。” 他两根手指轻轻一捻,“喔?那你在抖些什么?” “正、正常反应。”于祗咬牙回道。 江听白的指尖从她脸上划过,轻佻地将那抹幼滑涂在她的下颌上,“脸也这么烫,别是又烧起来了?” 于祗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带一点哀求的意味,“那我们来量体温。” 江听白在她凄娆的眼神里,喉结连番滚了几个来回,“好。” 他扶着她的后颈吻上去,只敢用七分力,但还是叫她浑身一颤。 于祗紧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她含羞带怨的,退开他两寸,“不是说好量体温吗?” 江听白把她往上拉了拉。于祗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身上,他有些难耐地又去吻她的唇,“正量着呢,我一向对体温比较敏感。” 于祗根本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也跟着他的话乱讲起来,“老公,还发烧吗我?” “嗯,你的体温很正常,”江听白哑着声说,“我看差不多了,已经退了烧。” 等到酒店的服务生听吩咐上来换床单。两个日本女人看着换下来的那条斑驳狼藉的床单,饶是在酒店里工作多年,见惯了不少客人的各种玩法,脸上也不由得烧起来,连忙换好新的布草,冲着浴室里鞠躬道一声“打扰了”便退出去。 于祗病了一整晚,到现在也没吃口东西,被这么一弄,完全地软在了他身上。口中不时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江听白把她抱到浴室,放进方型浴缸里泡着。 于祗哪听得了这个。她脸一红,在江听白手臂上掐一把,“就怪你。” “我们得把主要责任分清楚,”江听白把她的腿抬起来抹着沐浴露,“床单都是被你弄湿的。” 于祗把脸扭过去不理他。 江听白给她清洗,“有力气出去吃饭吗?” 她摇头,“叫餐到房间里来吧,不用太多,吃完我想再睡一觉。” “我下午要去一趟工厂,等我忙完,接你去吃四季吃法餐。” 于祗嗯了一声。她喝粥的时候,江听白就在旁边换衣服、系领带,时不时就要来逗她一下,“你刚才抱着我的时候是哭了吗?” 她不承认,“没有。” “那我脖子怎么凉凉的?” 于祗的勺子顿了下,嘴硬道:“你年纪也大了,有幻觉不奇怪。” 江听白扯了下她的脸,“于二,你现在胆子是不小了。” “你教我要胆子大的呀,我就拿你练练手好了,”于祗悠闲地喝着粥,举一反三地说,“我连江听白都敢损,回北京不得横着走?” 江听白说她误会了他的意思,“......没让你在骂人上建功立业。” 他再三交代了那两盒药的吃法用量,又帮她把加湿器打开,检查了一遍窗户是否关紧,环顾了圈四周,再没有了丁点安全隐患才出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5 23:46:02~2023-04-06 23: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陌陌默默追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nger 20瓶;清尘 10瓶;提不动提子 5瓶;超星尔雅公主? 3瓶;63382697 2瓶;昕泽、你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纸婚 ◎只问这一次◎ 于祗在酒店里睡了一整个下午, 醒来的时候,被风吹起的窗帘外,飘过一个水烟细雨的黄昏。 江听白进门时她刚洗漱完,于祗换了昨天才买的高腰真丝衬裙, 十九世纪初帝政裙的样式, 一改洛可可时期的中腰风格, 着力于展现女性曲线的自然美。 江听白看着她纤长的脖颈滑动一下, 费力地咽下两丸药片, 他靠在柜子边, 嘴角噙了丝喧明的笑意,闲闲抱了臂看着她。 于祗拿起第二盒药的时候, 一时忘了是吃一粒还是两粒,左翻右翻看了看,全是日文, 她拿起翻译软件一扫,很程式化的译文,语法颠三倒四,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她向下抿着唇角摇了摇头,像扔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然后拿起药盒来,努力回忆的时候边自言自语,“江听白走之前到底说几粒来着?” “不管,两粒。” “吃死了算他没说清楚。” “是他草菅人命,他活该成鳏夫。” 于祗从薄铝片塑封里抠出药片来的时候边说着。 江听白屈起手指敲了敲柜子,哂笑一声, “我说于二, 你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咒哇。” 于祗被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进来的!” “背地里都骂我什么?”江听白跳过了这个问题,他进来的时候怕吵着她睡觉,脚步放得很轻,没成想听见一顿胡赖。他坐到沙发上架起脚,一副要和她算总账的样子,“以前也没少骂吧你。” “怎么可能呢?我从来不骂人的呀。”于祗说到末尾还冲他来了个wink. 江听白给她倒杯水,“走之前我就说了,这种药它吃一粒。” 于祗嘟起一点唇,微不可闻的,“哼,谁分得清。” 江听白装作没有听见,他拿起一条披肩,“走,我带你去吃晚饭。” 四季酒店顶层的法餐摘下过很多桂冠,也永远不会出错,但于祗没什么胃口,她吃的很少,也就那份鹅肝多动了一下叉子。 他们走在东京街头。江听白撑了把雨伞,把洋桔梗花一样偎着他的于祗,搂在怀里,避开了雨丝慢慢走着。谁也没主动交谈的意思,他们无需交谈。已经走到了这里,什么都不必说。 她想要的,想要被江听白裹在他的长风衣里,半边身子紧贴在着他温热的胸口,携风伴雨地走过异国吵嚷的街道,去东京最老字号的甜品店里买一盒铜锣烧。 他们后来乘车去东京大学,路过从东大门到安田讲堂前那条种满银杏树的大道,于祗歪在江听白身上,没什么精神地笑,“别看现在多好看,这里在秋天很臭。” 江听白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他低下头,嘴唇状似不经意蹭着她jsg的脸颊,“是因为银杏果都熟了吗?” “嗯,一股咪咪拉的大便味儿,”于祗被他弄得很痒,她左躲右闪着,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连东京大学的学生们自己都说,他们学校难挤进世界前列,这些银杏树是可以拿勋功章的。” 江听白正不老实,于祗的手机忽然震了下,她从座位上摸起来看。是陈晼发来的消息:【蒋玉轻简直在抢钱,他现在名气都这么大了吗?现场成交量两个亿。】 陈晼这厮应该是在画廊附庸风雅。蒋玉轻请了京中很多有头脸的去。 于祗做贼似的锁屏,也没敢回她半句,赶紧把手机扔了回去,眼珠子往上瞄一眼江听白。 江听白转着头在看窗外,于祗暗自松口气,盯着他那张不说话就很温雅的脸看,琢磨着说点什么把这个小插曲蒙混过去。 但没等她开口,江听白就先呛问一句,深潭般的目光看得于祗头皮发麻,“人家问你蒋先生,你老看我干什么?” “......” 原来早都瞧见了啊。 于祗四只手指并拢举起来,“我给你道歉。” 江听白不咸不淡的,他摘下了眼镜,眼神变得更为深邃,叫人看不透,他说,“这像发誓,你要为他发什么愿?” “不是。他那天来律所,跟我说你欺人太甚,我不知道他故意找上过门,还对你说了那些话,”于祗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但还得顶着头上这道分明是严刑逼供,但又故作无所谓的视线说完,“我为这件事向你道歉,以前我也没看出他是这种德行。小姑娘眼皮子浅,你可以理解的吧?” “可以。” 江听白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蒋玉轻从一个穷小子走到今天不容易,想找一找存在感无可厚非,话里话外的尖酸压不住也不难理解。他要是连这些都听不得、受不住,那还在商场上混什么?他真正觉得刺心的,是蒋玉轻说起于祗时,脸上流露出的,彼此欣赏、吸引、同频共振过的那份纯真。 关于他们的细枝末节,蒋玉轻也许撒了一百个圆不回去的谎,但那副神情骗不了人。 于祗不知道江听白此刻在想这些。她只是明显地感到,原本轻柔握着她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她的每一根指节都被捏的很疼。她挣了一下也没挣开。 江听白说完那句可以。于祗的眼眸虚垂下来,您觉得可以就行。 但很快他又说,“我本来不想问,但话赶话到这儿了,于二?” “嗯?”于祗从他怀里抬头。 江听白捏着她的手越发用力,那只手越是柔弱无骨,他越要大力把它捏碎,很病态,像个疯子。他烦躁地想抽一支烟缓一缓头绪,但抱着人腾不开手。他觉得喉咙发紧,下意识地要去松领带,可出门前才换的白t和深蓝风衣,他才记起来,自己压根没有系领带。 于祗听见他的声音冷漠的从头顶传来。他的语气像从深渊里透出,“蒋玉轻有什么值得你鼠目寸光?” 她正要说,“是因为......” 江听白已经捏开她的下颌骨,一点不温柔的,将他的舌头长驱直进地卷入她口中,还夹缠着刚才那杯白葡萄酒的回甘。他的理智被急遽而来的占有欲,被中烧的妒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一进去就吻得很凶。 于祗禁不起这样的强势,她咿咿呀呀的,口齿含糊不清,又想让他轻一点,还想断续着把话说完。一时间竟难得两全。 “因为那时候,为出国的事和我爸闹得正凶,他封建,他愚昧,非说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嗯......我就不大回家了,”在江听白的鼻尖深抵进她耳根处时,于祗也喘得厉害起来,她双手合抱住他的肩膀,“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蒋玉轻,老于说我是胡闹,啊......我就偏闹场大和他斗。找一个,他绝不会看上的人,嗯......谈场恋爱给他看看。” 纸婚 第88节 江听白想她听完情由,又怕不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他跟自己打起了冒险的赌,决定就问这一次,只问这一次。 他吻着她的脸,深埋在她裙子里的手夹住那瓣嫣红,“他这样动过你没有?” 于祗轻颤着闭紧双眼,一股暖流蔓延过全身,“没有。” 江听白的手指蓦地被打湿,他又揉着她的腰、她的后背,“这样呢?” “没有,都没有,”于祗很紧张的,她迷离地睁开眼,带着怯意不住摇头,“只牵过手而已。” 江听白的唇狠压着她的下颌吻过去,“真的吗?” “嗯,骗了你的话,我今后的......” 江听白不要她发誓,哪怕于祗是骗他的也不要紧,只要她肯说这句话。他低笑了一下,“又要咒自己什么?” 于祗说不下去,只好讲俗套电影台词,她稳一稳气息,“人生开始发烂、发臭。” 江听白的拇指轻擦过她的嘴唇,“湿成了这样,还挺有词儿。” 于祗一口咬住他,才伸出舌尖舔了半圈,江听白喉头一滑,忽然就发起兴来,掰开她的下唇又吻了上去。 司机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于祗是被抱下车的,她腿软走不动,一再低声请求,音色娇软得很,“麻烦你抱我下去。” 江听白脱下风衣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大步流星进了电梯。 在东京的最后一个夜晚,于祗在床上耗尽所有的精力后,她无力地横陈在江听白身上。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半天消退不下去的情潮在身体里一簇一簇地涌动,叫她不停地打着摆子。 江听白却能卷着她的长发,很有余力地问起寕江重工的案子进展。于祗张了张嘴,试图捡起她的专业,但张了张嘴,实在是想不起要说些什么,又失望地闭上了,捂着脸摇头,“你别问我,我已经忘了我是个律师,我不再是我。” 他好笑道:“那你是什么?” 于祗往上爬了爬,窝在他怀里,“一个处理不好情绪和爱意,丢下工作跑来找老公的,精致的猪猪女孩。” 江听白问,“就非得加一个精致的?” “嗯,我已经够跌份子了,这个定语不能再少。”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6 23:46:13~2023-04-08 00: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83819 12瓶;_ 4瓶;??????? 2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工/中/好/木每/館/小/汥) 第68章 纸婚 ◎出门前没有和我吻别◎ 不知是否这场病来得太急, 退得又太快。于祗回国后陆陆续续咳了近一个月。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 她怕吵着江听白休息,晚上睡觉时总是背过身去,低咳一阵再转回去。 清晨起来咳得尤其厉害,吃早餐的时候江听白给她拍背, 皱着眉说, “孙老先生的药也没用?” 这一个月江听白几乎带她挂遍了北京城里的专家号, 从西药换到中药, 但都只有头一天起效, 过不了两天又咳起来。 “早说了他是野狐禅。”于祗边咳边说。 江听白看她咳得满脸通红, 咳完这股来自肺里的灼热又退下去,一张小脸苍白透明。他不免焦心, “京郊有个老中医治咳嗽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于祗摆了摆手,“就别费那个事了, 我自己知道,一咳起来没那么快好。” 说完又催促他出门,“不是要去南京吗?快赶不上飞机了。” 江听白走走停停的到了门口,交代她说,“你好好在家休息, 没事少看些案卷,伤神。” 等他出了门于祗才想起来,江听白起来以后没有亲她。 这天是周六,陈晼和她一道从家里出来,去医院看闻方旬。于祗在车上咳个不住,陈晼腾出手给她递了瓶水喝, “上次吃饭你就在咳, 现在还咳, 是又病了还是没好?” 于祗喝了一小口凉水压一压,“就是上次去了东京之后没好。” 陈晼打着方向盘,飘来的眼风比七月的天还火热,“咱就是说,这一趟后劲儿挺大的哈,没少造呐。” 于祗:“......你好好开车。” “这不开着呢。” “......” 她还双关上了。 闻元安接了电话就在国际住院部的大楼门口等她们,郭凡也在。闻元安穿了条小立领的长裙,领口别了一支小小的苍树枝钻石别针。郭凡站在她身边,不时握一下她的手,问她累不累。他们已经像一对新婚夫妇。 陈晼下车的时候看见这幕就说,“其实也没那么不般配,你说呢?” 于祗嗯了一声,“挺好的。就算是琉璃盏、白玉鞍,不也得配人吗?” 说完她也有些jsg心惊,忍不住后悔自己嘴快起来,这个比喻不大对,这些东西都太容易碎了。想了一阵又觉得自己迷信。 郭凡给她们摁电梯,一个作派十足的绅士,没有他不周到的地方。连闻元安在病房里喝一口水,他也要先把一把温度,看是不是烫嘴。 陈晼对闻方旬说,“伯父,您这女婿百里挑一。” 闻方旬靠在病床上,虽然还不能下地,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他笑着点头,“这段时间辛苦小郭了。” 郭凡推辞说,“一家人您还说这些话?嗐,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 闻元安也难得对他体贴,“你是最辛苦的了,跑上跑下没停,早点回去休息吧。” 郭凡久久望近她那双乌黑柔和的眼睛里,“有你这句话,累死也值了。” 陈晼拉着于祗,指了指他们叫她来看,“我说挺好的吧?” 于祗也笑着点头。 到很后来陈晼回想起来这一天,总说自己有眼无珠,说她真是眼睛瞎了,跺着脚跳起来骂郭凡是个混账。 这一整年是闻元安的婚后生活里,虽然不快乐,但也称得上相安无事的宁和日子。那一年她舅舅还没有出事,闻方旬也还过问得动酒店集团的业务,没到坐在轮椅上起不来的地步。郭凡也还演着一个好丈夫。 而这之后很久,闻元安隐藏起自己的破碎与枯败,盖住手臂、大腿、后背上星霜荏苒的淤青,带着一身新旧叠加的老病伤痕对她们遮遮掩掩。 陈晼她们没在病房里耽搁太久,略坐了坐,陪着闻方旬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出门前正碰上章蔚,于祗规规矩矩叫了声伯母您好,陈晼别扭的,吞吐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叫妈还是阿姨,好像叫什么都挺难叫出口的。 章蔚睨一眼她,“还是免了称呼吧陈总,我哪当得起啊。” 说完又在副院长的殷勤陪同下抽血体检去了。 陈晼泄了口气,“看见了吧,老阴阳人了她。” “你干嘛看见她那么紧张?”于祗问。 “我怕她。” 中午于祗和陈晼在富春居吃饭,她给江听白发信息:【呼!你出门前都没有和我吻别。】 还配了一张“没关系,我会自己抱紧自己,别管我”的表情包。 陈晼看完她的手机,抬头时嫌弃地她一眼,于祗往后一躲说,“你干嘛?” 她像开了天眼一样,“不得了哇于祗,原来你谈恋爱这么作。” 于祗没什么所谓的,说了句上海话,“哪能啦?阿拉桑海小囡。” “你以前对江听白的态度,啧......怎么跟我说的来着?”陈晼只是稍微回想了下,就痛苦地想再灌一杯酒,“想起来了,你说江听白他爸妈就该把那十分钟拿去散步。” 于祗咬着姜汁牛肉粒笑,“那时候年纪小,还感受不来江听白的魅力。” 陈晼很有先见之明地耸了一下肩,“我早跟你说了,江听白长得就是一张体位很多,而且看起来又很持久的脸。” 于祗:“......龚序秋长了张什么脸?” “老蚯蚓么,”陈晼不假思索,“我当时一看他就觉得他是那种,你有了孩子他会命令你去打胎的人。” 于祗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人家可没让你打掉,他跟你求婚,还把你娶回家供着。” 陈晼冲她龇牙咧嘴的,拍了拍裤子,“你穿的是小牛皮尖嘴高跟!” 说完自己又失魂落魄起来,“他要真是那样的人倒好了,大家玩玩儿就散场,我也不至于变成这德行。” 于祗给她倒杯苏打水,“你什么德行?” “在爱里反复患得患失的小倒霉蛋子。” “......” 旁边有顾客凑过来,“请问一下,这个怎么看啊姐妹?” 陈晼真就把她邀请到这桌来,开始公开授课,并且真有一套荒谬的理论支撑。 于祗:“......” 救命。怎么还有人现场教学啊? 一直到吃完饭,于祗的手机还没有动静,她跟陈晼分道扬镳,陈晼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客人要来gichen打高尔夫,她得全程陪同。 于祗则坐车去了东山墅找她哥。明容说于祲最近不大回家,打电话给他也是说不了两句就挂,公司倒是每天都去,也兢兢业业,可成日的发脾气。已经有好几位老臣告状告到了于从声那里。 她在车上给江听白发语音,古里古怪又嗲腔嗲声的调子:【如果不回我的消息,能让江总您觉得有成就感的话呢,那您现在就把我删了吧。毕竟我能又算得了什么?跟您的集团比起来我可太微不足道了,您凭什么要关注到我呢?】 司机从小道上擦进去,正和一辆黑色大g撞个照面,于祗认得这辆车,是于祲那个在美国当心理医生的同学周晋辰。 于祗进门的时候,于祲正裹了条毯子坐在沙发上。她把包放在茶几上,放轻脚步走过去,“你没事吧哥?” 于祲像是刚洗过澡,乌黑的鬓发还沾着水滴,“就是有点冷。” “你开这么低温度能不冷吗!”于祗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伸手摁掉了墙上的空调开关,“这又是自怜自艾给谁看?” “我能给谁看?”于祲又自暴自弃地紧了紧身上的毯子,“还有谁看我?” 于祗故意说,“小闻元安呗。” 纸婚 第89节 “闻元安是谁?你说郭太太?”于祲才终于抬起眼看他妹妹,没有焦点的视线也慢慢收拢,“她来看我也不太好吧。” 说完自己也打了个喷嚏,“到底有瓜田李下之嫌呐。” 于祗比个暂停的手势,“你是这个放不下的态度的话,那我就知道你为什么反常了。” 于祲把毯子丢在一边站起来,“还有事吗于律师?我要处理工作了。” “穿件衣服吧你!”于祗往他光着的上身扔了一件衬衫过去。 于祗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住了脚。 周晋辰刚哼着歌,满脸餍足的从这里出去,而于祲洗完澡没穿衣服坐在沙发上,一副事后缓不过神的样子。 闻元安结个婚而已,他至于被刺激到改变性取向吗?不是这么离谱吧他。 于祗回头冲她哥喊,“你要是胆大妄为到带个男人进门,于从声会打死你的。” 于祲:“......出去。” 江听白从到了南京就忙着开会,戴上安全帽下工地检查走访,陪在他身边的都看得出来,他在拼命地赶进度,从寕江建工的工地上出来,又直接去市局拜访了几位领导。南京这边挽留得再殷勤,他也没吃晚饭,就又上了回北京的专机。 他要赶在十点之前到北京,于祗因为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要紧,咳起来却掏心掏肺的症候,晚上本就睡不好,巴掌大的小脸又瘦了一圈,一张脸又尖又小,他一只手捂上去能盖住三分之二。要是他再不在家,她更不用休息了。 公务机上有机载wifi,到机组人员为他端上一杯黑咖啡,江听白啜了口,才松了领带靠在沙发上休息。他端着咖啡打开手机,先是看见于祗埋怨他没有吻别的消息,再是那条,明面上是气恼实则是撒娇的语音。 尤其那一句——“跟您的集团比起来我可太微不足道了”,她还极其刁钻地笑了一下。 江听白一时没忍得住,一口咖啡就喷了出去。 对面的萧铎:“......” 作者有话说: 今天在开会有点忙,明天努力加一更哈! 感谢在2023-04-08 00:31:31~2023-04-09 00:1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不讲李 16瓶;没有萝卜的兔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纸婚 ◎说你爱我◎ 江听白递了手帕过去, “擦擦。” 他瞧着这于二,是打算在自我解放天性的道路上,一条道到黑了。这种酸倒大牙的话她都说的出来,还说得理直气壮, 拿腔拿调, 极尽撒娇之能事。他递帕子的时候脑子里正想这件事, 因而脸上挂了点不常有的笑模样。 萧铎诚惶诚恐的接过来, 见他笑得怪, 也不敢擦, “江总,不是擦完我就得去印度工厂吧?” 江听白收敛起眉目, 半真不假的问萧铎,“你想去吗?” “我最近表现挺好的。”萧铎赶紧说。 江听白挥了下手让他去休息,“你约下那一位老中医, 明天我带于祗去瞧瞧。” 因为她这场不大不小的风寒,他都已经素了大半个月,每次刚要作怪,于祗就咳得昏天黑地。江听白自觉他的脸皮已经够厚了,但还是没好意思在这时候欺负她。 于祗偏还要抱住他睡。一副身子香软的贴在他身侧, 就算是柳下惠转世,也jsg要朝着扒下她一层皮来的路子去做。何况他江听白没那么正人君子。情热得厉害的时候,他一夜要起来冲两次冷水澡,再这么下去,洗出什么的内伤来都不足为奇。 萧铎答是,“已经约好了, 预付了三倍的诊金, 让他先别接其他病人。” 江听白人还没进家门, 就听见于祗在客厅里断断续续地咳着,待换了鞋走近了些,看见她穿着长袖子、方口领的绉纱束胸睡裙,冷气只开到二十六度,那一抹纤弱的身影凭灯借月,当真是解舞的腰肢,瘦嵓嵓的一搦。 于祗跽坐在地毯上翻《刑法》,腿边堆着大几本厚厚的卷宗,手里那一页已经捏得有些软烂。她查得很认真,又兼咳嗽未清,察觉不来许多声响,连江听白走近了都没有发现,还在埋头记录着她认为能在开庭时用到的反驳依据。 她在东山墅和于祲闹了个不欢而散以后,心想反正江听白今天也是不会回来的,她在家加个班应该也没人管她,要她多休息。于祗回了趟律所,把几份材料搬到了车上,带到了家里。 仍旧是给她爸开过车的那个司机,他儿子的抢劫案,按规定上诉案件应当在两个月内审结。距离她的当事人拿到判决书,表示不服,提起上诉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二审很大可能会维持原判,但于祗还想为他最后争取一下。 “于二。” 江听白离她不远处站住脚。 于祗本来入了神,一时未辨明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很自然的应了一声,“嗯?” 她顺手翻过第二百六十三条关于抢劫罪的论述才反应过来。 “江听白!?” 于祗遽然抬头,她下意识地松了握在手里的卷宗,撑着茶几站起来,竟然是真的江听白,是这时候应该在南京推杯交盏的江听白。 江听白站在原地没动,离她五米远,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纸张,凛声问,“在带病给犯人开脱?” 于祗忙把这些东西摞到茶几下面。她摇了摇头,“应该叫辩护。” 他看见她这样累就来气,不知不觉间加重了语气,“这是事情的重点吗?别忘了你还是病人!” 于祗本来想跑过去的,听见他这么说,又低着头,只顾站着拨自己的指甲。 江听白见她这样,叹一声气,语气又软和下来,“不想我吗?” 她老实地点了一下头。不想怎么中午发信息。 “那怎么晚上也没个音讯?”江听白忽然开始审她。 他在飞机上回了她一条语音之后,一直等着她发过来,但于祗没有,江听白反复刷新微信,就是等不到一则新消息。现在这么看就情有可原了,于祗对他那是限定想念,忙起她自己的事来谁都要靠边。 于祗压根没看手机,她胡塞一个借口,“我怕你忙嘛。” 江听白恍然大悟的神情,“噢,白天我清闲得很,所以你拼命的找我,晚上反倒忙起来。” 白天闲的人是她,所以一直发微信。于祗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抿唇笑起来。 江听白的气也塌了大半,他对于祗说,“于二,到我这里来。” 于祗跑过去合抱住他的腰,她仰着头笑,终于问他,“你怎么会赶回来的?” “你说呢?” 江听白一手揉住她细削的肩膀,一手托稳了她的腰,满手的滑软叫他眼底一黯,她像是没有骨头、水做的一般,只要他稍稍用力,顷刻就要化在他的掌心。 这些日子她确实又瘦了,下巴更尖了几分。他的喉结滚动两下,灼灼盯了她片刻,“说你爱我。” “我爱你。” 于祗说完就踮了踮脚,主动向他索吻,手臂也就势绕了上去。 但江听白还不足兴,他又道,“说你想我。” “我想你。” 江听白这才低头吻下去。 他把赤着双足的于祗抱起来吻,唇舌互相摩擦出火热充沛的汁水,江听白的扣住她的右手,五根手指插进她的指间,他的掌心难耐地抵着她,抵得她手心里一阵酥麻。于祗喘不上气,微张着嘴,任由江听白卷住她的舌尖又放开,再更激烈地勾缠在一起,不要命似的吮吸。 江听白很久没敢吻得这么凶,反应也起得很凶。他的气息滚烫沉郁,理智已经在失控的悬崖边行走,他吻着她问,“今天还是很咳吗?” 于祗柔白的手被他低折着,“嗯。” 江听白□□她的下颌骨,拨开她堆纱叠雾般的睡裙,“明天再去抓付新方子试试。” 于祗阖着眼,随手握起覆在她柔软上的手掌,把一张微烫的脸轻轻贴上去,他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小时候骑马被缰绳磨出来的,微微摩擦的触感比吻来的更叫人心慌。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热,江听白和她吻倒在沙发上,嘴唇还若有似无的和她挨着,流连在她的唇角和鼻尖。 她用力闻着他的指尖,有沉香和烟草的味道。江听白被她嗅得浑身燥热,“想不想我?” 于祗已经含上了他的手指,“我说了想呀。” 江听白侧躺着圈着她,身影覆在她的脸上,“哪里想?” 于祗放下他的手,仰起头开始吻他,“当然是心里想。” “这里就不想吗?”江听白的呼吸一紧。 于祗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她湿濡的嘴唇离开他的下巴,盈盈目光看牢他,“我还没好呢。” “放一下,没关系。” 于祗的眉心轻蹙了一下,发出声喟叹,这也不知道是在消磨谁。 江听白吞咽一下喉咙,“今天都做了什么?” “去看了闻伯伯,他精神、好了点,”于祗勉强搜刮出几句回答他,“元安在、照顾,郭凡也在。” “还有呢?”江听白感觉他整个人像泡在温水里,“午饭吃什么了?” “在富春......”于祗很难再说下去,她扭过脸,低声说,“我好了,应该可以。” 江听白顺势吻住她,他早就想吻她,“什么?” 于祗翕张着温润的唇,“没问题的,不要紧。” 江听白也已经忍得太久,忍得双眼通红,他低哑一声,“好,我看看。” 虽然那一阵子于祗没有再咳,但洗完澡睡在沙发上,这份病症像是非找补回来似的,一声比一声咳得猛。 江听白人虽然在院子里熬着药,隔了落地窗听不见声音,但看她不停抚着胸口的样子,就知道咳得不轻。咳得他一阵心揪。 龚序秋拎了瓶酒,夹着两个杯子朝这边来,清清爽爽一身丝质浴袍,穿的还是双拖鞋。 明显陈晼大发慈悲留了他住。 他见江听白穿了身白色家居服,额前平日里往上梳着的头发也松散下来,有几分倦懒的温柔。手指头夹着烟,拿了把小扇子在吹炉子,看一眼客厅里的于祗就皱眉头,然后再抽上两口。 “唷,江总。” 龚序秋刚打了个招呼。 江听白就说,“把嘴给我闭上。” 龚序秋喊,“哥们儿我还没说话呢。” “不用说,”江听白吐了口白烟,“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龚序秋自己就坐下了,倒了杯酒晃了晃,“行了吧你,都是入赘媳妇儿家的人,你跟我摆什么脸?” 龚序秋没想到江听白竟然点头承认了。 纸婚 第90节 但他说,“嗯,我是入赘。你是非法同居。” “......” 龚序秋强行找回颜面,“我会和陈晼复婚的,你信吗?丫现在别提多听我的。不同以往了,兄弟翻了身。” 江听白掐烟的时候往后一带眼风,“陈晼,来找于二啊?” 龚序秋立马把杯子一丢,“我说的那个丫是纯语气助词,哪敢骂你啊,没别的......” 但一看他们后头除了风吹过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还真是不同以往呐。” 江听白扔下扇子,取过另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睨了龚序秋一眼。 “你缺不缺德?”龚序秋就纳了闷了,“不是,你跟我们二小姐日常交流也这副拽样子吗?她这也能爱上你。” 江听白纠正他,“把我们去掉,她跟你没关系,少打主意。” 龚序秋笑了一声,“我可不打她主意,但有人打,蒋玉轻侬晓得伐?” “他不就嫌自己命长吗?好办呐。”江听白在南京时已经听到了些风声,“我一向心善,亲手送他一程。” 龚序秋不敢恭维,“心善就算了。实在没别的夸了,你犒赏自己会投胎吧,也没什么优点了。” “......” 就在蒋玉轻开业的画廊里,今天下午最新展出了一幅于祗的肖像画。她穿着一条法式复古长裙坐在长椅上,一改蒋玉轻自诩印象派的笔法,这副作品极端写实,细微到裙摆上的每一朵散碎的花纹都丝毫毕现。画上的于祗安静坐着,清纯甜美,看过的人都说,就像是纳韦尔修道院的圣女醒来的模样。 当时就有人要拍走,但蒋玉轻说这幅画只作参观,不对外出售。都不用眼神尖,圈子里有搞艺术jsg的已经认出这是于家的女儿,不免好奇起她和蒋玉轻的关系,七零八落,你一嘴我一嘴的,就这么扯出一段过往来。 龚序秋摇了摇杯子,“就是连伯宁这样缺根筋的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过不了几天呐,你妈就要兴师问罪来了,等着吧。于祗的麻烦可不小。” 江听白冷笑了下,“我还能让他蹦高到那个时候?” 这时萧铎的电话打进来,“江总,画已经放到您办公室了。” “没跟他多说什么吧?”江听白又点了支烟。 萧铎说,“没有,他的几个股东都没敢作声,说可以卖的。” 江听白嘱咐道:“好,过阵子文艺界要搞整顿,你就拿上材料去走程序。” 作者有话说: 解舞的腰肢,瘦嵓嵓的一搦。——出自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一 零点没有了哈,明天下午再一更,大家早点休息哦,鞠躬感谢各位! 感谢在2023-04-09 00:10:46~2023-04-09 20:3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萝卜的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提不动提子 5瓶;昕泽 2瓶;你好、ss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纸婚 ◎怕没那么难听◎ “走什么程序?” 玻璃门突然被打开, 原本在沙发上躺着的于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围了条白色羊绒披肩,握着门把手问他。 江听白轻描淡写,“没有, 集团的事。” 于祗没再多问, 她冲龚序秋点头, 微微一笑致意。 龚序秋举杯敬了她一下, “身体还没好啊?看我们江总忙的, 亲自下场煎药。” 她说, “好得差不多了,孙老先生的药费事, 非得用炭火熬。” 说完于祗就准备回客厅忙她的,毕竟她长裙披帛的,站在三十多度的室外也会冒汗。 但龚序秋叫住了她, “于祗,你说我跟陈晼提复婚,她能答应吗?” 可于祗首先想到的是,“先不说陈晼,就你妈妈她能答应吗?” 别到时候这边两好归一好了, 章蔚又拿着大棍,跑出来棒打鸳鸯,陈晼可遭不住第二次离婚。她老子本来就骂她,叫她不要再和龚序秋有什么瓜葛,那种人家他们虽然能接触得到,但攀不起, 打不清的宅门官司, 还都是龚家说了算。 陈子庚一直都是顺时守分的人。他从来不主张女儿嫁什么高门显贵。他总跟陈晼说, 你挑个会疼人就很好了,就是穷一点也没关系,家里的钱不都是你们的。最重要是人品。 龚序秋说,“我妈她认命了。要不我能在这儿住吗?” 这件事于祗有耳闻。章蔚最近安排了很多场相亲,正式的,非正式的,龚序秋都是掐着表到的,下午茶是半小时告辞,晚饭是一小时,到了点就起身。女方和他说话他也会回,但不会超过三个字,无非“哦”、“是吧”、“不错”。他也不用疑问的口吻,这个天聊不两句就得死。 于祗已经不止听一个人提起,说龚家的那一位好难讲话。甚至比江家那个拽王还要难聊天。当时于祗从旁边过,隔着人堆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还有更夸张的流言,说陈晼那么爱玩的一个人,和龚序秋离婚根本不是因为他家如何挑剔,完全是龚序秋性.功能障碍,他根本就不行。 而且后一种传言明显流传范围更广,有不少人都信了,已经开始往陈晼那边靠近打探消息。 所以,于祗听龚序秋这么说,很自然地咦了一声。 “你咦什么?”龚序秋问。 江听白给自己扇了扇风,“我们家于二是想说,你在这儿住难道不是因为陈晼可怜你?和你妈没什么关系。” 于祗回了他一个“老公你真是我的嘴替”的甜滋滋的眼神。 龚序秋气得摇着手指,他指江听白,“你把于祗都给带歪了。” 江听白拿扇子挥了他一下,“指谁呢你指!” 于祗想了想说,“我觉得陈晼会答应,如果她没答应,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龚序秋:“......” 这也能叫出主意? 于祗关上门就缩了回去。 江听白端着药罐倒出一小盏药来,龚序秋走之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看人虚得那样儿,你也省着点使她。” “滚呐。” 龚序秋回去的时候,正碰上jailer艺廊的人送画到陈晼家来,他踢了鞋进去,“谁买的?” 陈晼站在二楼指挥他们挂起来,“当然是我了。” 当着画廊的工作人员在,龚序秋没有张口,等人一走他就说,“陈晼,你要敢走歪路子,我打断你的腿。” 陈晼送完人出去又折回来,一抬腿,把右脚架到龚序秋肩膀上,“好啊,你这么能耐,现在就动手。” “半点没跟你开玩笑,”龚序秋一把握住她的脚踝,“你跟蒋玉轻掺和什么?” 他脸上是清朗的神情,又这么不正经的用了几分力揉捏着她腕骨,挣了几下都没挣开。 陈晼莫名脸红起来,“他画画,我买画。掺和什么了?” “别跟我这儿打马虎眼了你,”龚序秋指着墙上刚挂起来的那副,“就说这画他退多少钱回来!” 陈晼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她也没有喊,张圆了嘴,带了点委屈,“你以为我找他干那些勾当呢?怎么不看看画的是什么?” “不就是些树丫子......” 龚序秋打眼再一看,他仔细看,街道两旁栽植翠绿挺拔的椴树,像一顶翠绿的穹盖,延伸向勃兰登堡门。他想起来这画的是柏林的unter den linden,东方文化习惯把linden翻译成菩提树,所以这条大街在中文标注的地图上叫作菩提树下大街,其实德文直译应该叫“椴树下”。 陈晼装不了两下乖,她用力弹了弹龚序秋的脑门,“你还看个没完了!” 在他们还来回拉扯没确定关系的时候,龚序秋常去柏林出差,陈晼有时会跟了去。他不忙的话,会带着她沿这条大街,一路从博物馆走到国会大厦,指给她看已经成为洪堡大学教学楼的皇家图书馆,拉着她的小手告诉她,费尔巴哈、爱因斯坦和黑格尔都曾在这里执教,马克思和恩格斯也在这里攻读哲学。 龚序秋把她拉到膝盖上坐着,“你说没有就没有,别那么大火气。” 他笑自己想太多,陈晼虽说人疯一点、横一点、吵一点,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不站错队。 “哼,我说了你又不信。”陈晼把头扭过去。 龚序秋忽然接一电话,章伯宁问他明天去不去三亚,有游艇趴。 他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去玩儿吧你,这种事不用邀我。” 章伯宁搂了一女明星在怀里,“都离婚了,你演守身如玉给谁看呢表哥!” 说着他松开了娇滴滴的小美人,口气紧张起来,“外面传的不会都是真的吧?你真有障碍啊?表嫂和你离婚是因为你不行?” 龚序秋对着手机吼道,“这是谁在放他妈的狗屁!”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坐他身上的陈晼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有点心虚的问,“干嘛那么生气?” 龚序秋猛灌了一杯凉水,“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说我有......” “有什么?” 他咽了咽,咬牙切齿地说,“性.功能障碍。” “噢,我当什么事儿呢。” 陈晼表现出一种出人意表的平静,下一句话就让龚序秋大跌眼镜,她说,“是我传的。” 龚序秋手里的水晶杯都快被捏碎了。他气道,“你闲的呀你?” 陈晼摊了一下手,脸上很无辜的表情,“你总在外面相亲,我也得有点对策。” 龚序秋简直不敢相信,他觉得庆幸又荒唐,“所以你就歪曲事实造我的谣?” 庆幸的是陈晼还这么在乎他,荒唐是觉得这办法实在无聊。 陈晼点头,“是我造的没错,别人传的谣言我不放心,怕不怎么刺激,也没那么难听。得我亲自来。” 龚序秋:“......” 很快她要去拿平板的手就被龚序秋截住。她直接被扛在了肩上,陈晼拍着他,“放我下来,干嘛呀你!” 龚序秋吐出两个字,“辟谣。” “......” 卧室门关上之前,龚序秋撂了狠话,“明天你要下得来床,我把龚字倒过来写。” “......” 纸婚 第91节 * 寕江重工被剽窃专利的案子判下来以后,于祗往集团去的更少了,忙过了每年最劳神的四五月份,她手头上也没什么很急的工作,仍旧干回了非诉业务的老本行,每天出具法律意见书、律师函,带实习生,和各家公司的法务部对接相应事务,偶尔去值班室提供免费的义务法律咨询。 她挑了个周四的下午约了她哥的同学jsg周晋辰在gichen高尔夫球场见面。 于祗穿了件长袖弹力上衣和高腰百褶裙,戴着hermes的帽子在遮阳伞下坐着,球童给她端了杯葡萄汁,“慢用。” 她说,“谢谢,你们陈总呢?” 球童指了指另一边,“在陪客户,她说反正您每次来这里,不是谈事情就是喝饮料,从来也不碰球。” 于祗面上微笑着,但在心里骂,不是每个人都体力那么好的。 她瞧着远处的周晋辰挥杆,没原则的给他叫好,惹得周晋辰都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这么好兴致?”蒋玉轻突然坐在她身边,“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碰到你,这不是陈晼开的吗?怎么不常来坐坐。” 于祗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们干律师的,哪有蒋先生那么轻闲?”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再跟她说话的。无缘无故挂出幅画来,弄起纷纷扬扬的流言。惹得于从声特地打电话来教训她,说她一点不都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 于从声在那头骂得火星子四溅,“你是生怕自己之前那点事儿,难被江家人知道是吧?还要故意的拿出来显摆显摆!” 于祗倒不觉得婚前谈过恋爱有什么,她也不怕被大家知道,只不过上一辈人老派,但蒋玉轻的这种行径,就好像是往她嘴里喂苍蝇一样恶心。 蒋玉轻盯着她帽子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瞧,他想伸手给她弄下来,像以前一样,但于祗躲过去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我也没那么多时间,陪这几位来玩玩。” 于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都是京中排的上号的人物。其中还有一个以前追过孟葭,大手一挥,送她西城一套四合院的那位。 她轻笑了一下,“蒋先生交游很广,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了,更应该知法守法。” 蒋玉轻以为江听白都告诉她了,紧张地吞咽一下,“我哪里不懂法了吗?” 于祗转过头看着他,“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八条,自然人享有肖像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以营利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包括画像。” “可我说了那幅画不卖。”蒋玉轻才纾了一口气。 于祗不欲和他多说,“我有必要提醒你,那是一间在工商局登记注册的、营利性质的艺廊,你把我的个人画像摆在那里,然后告诉大家说这画不卖。像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话,再有下一次,你到法庭上去跟法官解释。” 她没有问,既然不卖拿出来干什么?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吗? 于祗还是没想在这里闹得太难看。 蒋玉轻竟笑得出来,“好,法官电话多少?我现在打给他。” “太厚了。”于祗摇了摇头说。 蒋玉轻问,“什么东西太厚了。” “你现在的脸皮。” 蒋玉轻嗯了一声,“我如果要脸的话,就不会有今天了。” 于祗站起来,不打算再和他说下去,“你在外面怎么样,我没有兴趣知道。但请你不要再用那些肮脏的手段,把我和你捆在一起。这样既不高明,还不起作用,显得你很低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9 20:30:27~2023-04-10 16:1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nao 20瓶;花花草草 12瓶;是羽希吖! 10瓶;小宁梓 5瓶;超星尔雅公主? 4瓶;重度番茄爱好者、ys04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纸婚 ◎这谁保证得了?◎ 蒋玉轻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他不敢相信, 有一天于祗会声色俱厉、不留情面的,这么形容他。 因为于祗曾经对他讲过。对一个男人最差的评价,不是说他混,或是说他坏, 混不吝的路数照样有人爱。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低级。而她现在把这个词用到了他的身上。 她亲口说他很低级。 蒋玉轻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 眼里浮现着一层飘飘渺渺的雾气, 遥远而迷茫地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于祗。 anson手臂上搭件西装, 朝他这边走过来, 他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jirina,我把高先生他们都送上车了。” 蒋玉轻回过神来, “你辛苦了。” anson虚扶了一下他的腰,“还疼吗?昨天晚上我没注意力度。” 蒋玉轻不动声色的躲开,“这是在外面。” 其实他是怕于祗看见, 她那么聪明,一个动作就可能会觉得不对劲。但anson也不能得罪,他表面上是他助理,其实蒋玉轻什么都得听他的。这是他的贵人。 anson察觉出来了,他顺着蒋玉轻的目光看过去, “这是你的前女友?到现在还放不下?” “没有。”蒋玉轻否认。 anson笑了笑,“well,看来就是放不下,没关系,我没有那么抠门。她很迷人。” 他多打量了于祗两眼,是一个标准的东方美人, 仪容举止都很端庄, 眼神欲说还休, 没有一处不足,也没有哪里显得张扬。说话的样子也温和,丝毫没有漂亮女人容易带给周围人的压迫感,喝果汁也是小小口。就像午后阳光下的画布,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质感。 蒋玉轻纠正他,“虽然小气和抠门差不多。但这个语境里该用小气。” “走吧。” 于祗坐到了周晋辰那一头。 眼看他玩得尽兴了,他摘下白手套,把球杆扔给球童说,“怎么着妹妹?找我什么事?” 于祗看他自嗨了半小时,估摸着也可以开门见山了,“最近我哥是不是总和你一起?” “别问了,他不让我跟你说。”周晋辰往沙滩椅上一靠。 于祗痛心疾首的,“那就对了,就知道你们有鬼。” 周晋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怎么就对了?” 于祗开始念起来,“你们俩读高中就坐一桌,日久生情也难免,虽说大学不是一个专业,但到底没有生分,你还常来我们家找他,两个人在房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很难......” “停!”周晋辰算是听明白了,“你打住,再说下去我都替自己脸红。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于祗笑得很隐晦,“你在旧金山工作那么多年,这谁保证得了?” 周晋辰站起来,“咱们这个破天聊到这儿,我都没跟你置气,就算是我对得起妹妹你了。” 他走了两步还是气不过,又转回来对于祗说,“我是给你哥做心理咨询!” 这下于祗也站起来了,“为什么!” “我怀疑他有抑郁倾向。” 难怪于祲最近连人也不见了,什么场合都看不着他,架子比江听白还大,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常常说不了两句话就要翻脸。 周晋辰怕她紧张,“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现在心情比较低落,处于抑郁症的前驱期。而且他愿意配合积极治疗,等这阵劲儿过来就没事了。” 于祗还是有点怕,“就是因为闻元安?” 周晋辰摁了下她的肩膀安慰她,“不全是,元安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他压在心里的事太多,只不过借这当口一气儿爆发了出来。” “我哥他会没事的吧?” 于祗睁大眼睛看他,水汪汪的像淙清泉。 周晋辰一下子也忘了男女之防。他像小时候一样,扯了扯她的脸,轻声说,“没事儿啊。有哥哥在,什么事都没有。你要知道,除了缅甸北部和我,没人对你掏心挖肝。” 于祗莫名觉得腰子疼。她往后偏了一下,满脸写着疑惑,“不是,你一直保持着这个风格,在加州真的没人揍你吗?” 那边的金发妞儿看起来脾气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她们怎么能容忍身边有人,一边说话,油罐子还一边往外漏的啊! 周晋辰:“......” 简静也过来凑热闹,“周医生?不是说不回国的吗?” 于祗心说,是他。除了周晋辰,谁还能让她被齁的堵住嗓子眼儿。 “哟!” 周晋辰突然喊一声。把于祗吓了一跳,她说,“又怎么了?” 他指着简静对于祗说,“这能是简静?长大以后变这么正点?” 于祗觉得嗓子更堵了,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有点头微笑。再多听他说两句非梗死在这儿。 简静被夸得红了脸,于祗想象不出她还会害羞,她说,“哪有啊?倒是你帅得让人不敢认。” 周晋辰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的说,“那有什么不敢的,长得再好,也得认你这妹妹。” 于祗在心里叫天。陈晼对她这位表哥的评语很准确,嫡亲的表妹算得了什么?满京城都是他周公子的妹妹。肚子里全是老周家一脉相承的花花肠子。 周家上下就没有正经的。上到他那位曾经弄出一折“七月七日jsg长生殿”著名戏文的亲爹周行长,下到周晋辰本人。 父子两个,都是给京城本就遍地都是的流言风语,贡献过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这话说起来也不长。早些年周晋辰谈过一个模样挺清纯的小女友叫小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于祗也常打照面,她只觉得小苑身上的气质很特别,是那种形容不出的、东周列国志里记载的素洁感,人又是跳古典舞的,很有几分味道。 但周行长不同意他们结婚。不是一般的不同意,是强烈反对,理由也一车一车往外搬,周晋辰心灰意冷地分了手,去了哈佛读博。可他才出国没一个月,他爸就把小苑养起来了。父子俩的关系就此降到冰点。 这在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周行长离婚以后一直也没个定性,可小苑在他身边一待就是好几年,去年还领了证。小苑算是彻底坐稳了周夫人的位置。 前些天于祗和陈晼还看见小苑在skp买衣服,跟着她的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小苑在前面走得悠闲。她跟她们两个打招呼,“江太太,表小姐。” 于祗笑着点头,“逛商场呢?买的挺还不少。” 她摆手,“我自己没挑几样,都是给老周买的。” 陈晼气得说不出话来。为了那个从小就待她跟亲女儿一样,离异后到了la也常关怀她的舅妈,她从来不肯搭理小苑。 等她一走,陈晼就骂,“瞧她那样子,谁给她的脸?” 于祗看她气到歪鼻子就笑得不行,“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人家挺恩爱的。” 不过一会儿功夫,周晋辰已经和简静贴着身子,手把手传授搭高尔夫的技巧了。周晋辰握住她手的时候,简静羞涩地抬头看他两眼,又低头抿着嘴笑。 陈晼走过来,她把墨镜往下推,凑近了左看右看,“那他妈是我表哥吧?还有简静,他俩怎么搭上线了!” 纸婚 第92节 于祗吸了口葡萄汁,“没礼貌,叫表嫂。” 陈晼:“......” 没多久周晋辰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简静还在原地激动兴奋了好一阵子,又是转圈,又是尖叫,还跳起来给她爸打电话,“爸爸!我不嫁于祲了,我要嫁给周晋辰,你去找周伯伯说。” 那边应该是答应的很快。因为简静只说了句,我喜欢他,没多久就把电话挂了。 于祗听着那语气,就跟上周她听简静打给她爸说:“爸爸,我看中了一颗八克拉的全美方钻,你给我转五千万。” 都一样随随便便又胸有成竹。 简家是出了名的娇惯女儿,所以简静永远在京里这么横行直走。一点弯都不带拐的。 陈晼撇着嘴指一下她,“简大小姐还挑拣上了。” 于祗无奈地耸肩,“人有个好爹,没办法。” 简静握着球杆走过来,“陈总,我想把这根七号铁买下来,多少钱?” 陈晼信口开河,“两百万,不还价。” 于祗怕她们俩吵起来,赶紧说,“你又不经常打,买它干嘛使呀?” 简静摸了摸这根球杆说,“我想保存起来,以后不让别人碰。” “......” 她拿上球杆,“两百万是吧?我一会儿转你账上。” 于祗好心提醒,“你看上周晋辰什么了?不止是你,他对每个姑娘都这样的。” 简静嗯了声,说她知道,“他有笑脸给我啊,于祲没有,都一样帅,我好中择优行吗?” 陈晼咬牙,“行,当然行。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简静和她有商有量,“陈晼,我都听见你磨后槽牙的声音了,结婚以后我不让你叫我表嫂,成吗?” 陈晼也忍不住说,“你知道老周他有多爱玩吗?” “那你告诉我这帮人谁干净?”简静反过来问她。 陈晼掰着指头想了半天,吃力地咽了下口水,艰难地搜罗着人名,最后定位到了一个人身上,“江听白。” 简静看了眼于祗,“那她能让给我吗?” 于祗喝着果汁都连忙摆手,“恐怕不行,我还没稀罕够他呢,让不出来。” “不就得了。老实说,我情愿嫁个花头多的,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简静朝她俩翻了个白眼,“江听白那脾气是一般人能摆弄得了的?你喜欢他没用,要他看得上你。要不然你就得看他的脸色过活。” 说完她就昂着脑袋走了。 陈晼发自肺腑地感慨,“我不如她,这厮真的看得好明白。”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于祗回律所看材料到七点,她拌着一份沙拉看新闻的时候,江听白回来了,他把门摔得很响。 是她手里的糖醋汁都要抓不稳的程度。 于祗往客厅探了下头,“怎么了?” “没怎么。” 江听白口吻极其冷淡地上了二楼书房。 无缘无故的又发什么火。于祗越想越不对劲,她打给萧铎,“集团今天出状况了?” 萧铎说没有,“但江总下班前心情不太好。” 这么说他之前一直很好,是在下班之前开始变卦的。 于祗继续引导他回忆,“他心情变差之前,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看你的朋友圈。” 于祗赶紧打开手机,最新的一条是她下午在球场发的,是和陈晼还有简静,三个塑料姊妹的合照。 这有什么问题啊? 她往下翻评论,找到了火苗子。有条评论说,“看见周晋辰摸你的脸,我伤心了,他一回国就这么骚吗?” 这是谁的臭嘴啊!一看备注章伯宁。 于祗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扔。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0 16:10:49~2023-04-10 23:5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tmanwife 20瓶;减肥的鱼 15瓶;不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纸婚 ◎你很干扰我◎ 于祗动过一秒删掉这条朋友圈的念头。但还是没有, 她不曾做错什么,删了反倒显得有鬼。 但她盯了几秒楼上紧闭着的书房门。江听白回家以后就没出来,气成这样,都不知道他吃了晚饭没有。 她转身去了厨房, 眉姨下班前告诉她砂锅里炖着野山参虫草乳鸽汤。虽然他们这对小年轻不常在家吃饭, 但眉姨每天都会做一例汤, 防备着他们回家后肚子饿。 于祗拿个玉瓷盅盛了一小碗。她还特别仔细地撇去了虫草花, 江听白不爱吃。 她端着汤走过长长的连廊, 穆勒鞋踩在花砖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在空旷的二楼听来,跟木百叶帘外的天一样沉闷厚重, 眼看就要有一场暴雨。 江听白听着于祗的脚步朝这边来了,忙随手翻开两页合同,装出一副案牍劳形的样子给她看。 于祗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进。” 江听白头也不抬的说。 于祗见他在忙, 她把汤盅放在江听白右手边的空位上,像无事发生般叮嘱他,“趁热喝。” “现在没空。放着。” 江听白的眼睛一直停在密密麻麻的条款上,但如果这时有人考他,这份合同有什么问题, 他肯定答不上来。他连写了些什么,都没看进去,就是觉得字太多。余光不住往于祗身上瞟。 下午她约周晋辰,那小子动手动脚没检点,另碰上蒋玉轻的事。于祗是半个字不提。她都觉得没什么,他要先问反而显得他格局小了。他问又不能问, 火也不好发, 就只能够装忙。 于祗嗯了一下, “你别耽搁太久。” 本来她就是想来看一看,江听白的气生到了什么程度,一瞧他拿本上个月就签了的老合同在弄玄虚,于祗就不想再多问了。 他根本是等着自己来哄他,只要她起个小头,江听白指定跟她不屈不挠。 别扭,乖张,拧巴,死要面子,给了台阶也不知道下,得寸进尺。江听白这脾气是不怎么样。得治一治他。 她索性掩上门出去了。 “于......” 江听白看着她虚拢上门的手势。半天才吐出个字来,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于祗是要活活的憋死他。 她洗完澡,换了条宽松一点的衬衫睡裙,拿着本有关心理学方面的书,窝在卧室的沙发上看。 没翻几页江听白就走进来。假装没看见她一样,径自往衣帽间去了。 于祗听见了一阵木质衣架撞得噼啪响的动静。江听白在翻拣衣服。 她踩着地毯走过去,“你在......” 只说了两个字。 江听白就转过来,明明眉头都皱在一起没松开,口里却很轻松的,“我没在生气啊,我生什么气,我像生气了吗?我好得很呐。” “......” 于祗心说,我只是想问你在找什么。他却风马牛不相及的,给她来了个否认四连。 她伸手拍了下他的脸,“嗯,你很好。但我是想问,你在找jsg什么?” “......”江听白后槽牙咬合得很紧,“睡衣。” 于祗很快取出一套递到他手里。并问他说,“要泡澡吗?” 江听白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那套睡衣他拿过去时,完全用的是抢的力道,语调微冷,“不敢。” 不是不用,他说不敢。 于祗好奇的目光打量他,“怎么会不敢?放个水而已。” 江听白背过身去之前,留下一句,“你很会折磨人,于二,我不敢劳动你。” “......” 等浴室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于祗扶着衣帽间中间的玻璃岛柜就笑了起来。 她边翻着书边等江听白洗完,逗他也逗够了,是时候可以聊一下。但他擦着头发过来时,边接电话边走了出去,“把资料发我邮箱里。” 于祗等了一会儿再过去。 他的电话已经打完,一只手放在鼠标上,食指不时滑动两下滚轮。江听白坐在电脑前看得仔细认真。光洁的额头上跳下一小簇黑发,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系,露出片紧实的胸肌,戴一副银丝边眼镜,有股子松散下来的温柔。 于祗站到他身边。江听白正翻阅一篇文献,她粗略看过去,全是ai领域的专业术语。 江听白早知道她走了过来。他低头看一眼她的脚,还是忍不住提醒她说,“穿上鞋。” 虽然口气很不好。 “哦,”于祗遗憾地应他一声,“但我不想去拿,可不可以让我坐一下?” 他书房里就一张椅子,办公时连于祗也不常来打扰的。江听白抬眸时漫不经心,“你想怎么坐?” 于祗向下钻过江听白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并拢一双脚,架上了这把宽大皮椅的扶手。 纸婚 第93节 江听白凝视几秒,她的衬衫裙下面藏了那样一把柔细的腰肢。他想到自己还在置气,又很快挪开视线。在垂下的眼眸里,有一峰半壑的蓊郁雾气在升起。 江听白短暂地眯了一下眼后睁开。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他的文献。 凭她体态怎么曼妙,又如何的骨肉匀亭,身上再香都好。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他一眼都不看,一根指头都不碰她。江听白默默跟自己赌着这样勉为其难的誓。 但于祗轻绵绵地靠到他肩上,音调又软又娇地叫老公,问他说,“ann是什么意思?” 江听白沉下去的一把嗓子有浓重的低哑感,“artificial neural network——人工神经网络。就是一种可以像人脑一样工作的模型。” 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有英伦旧勋贵的优雅。 于祗环着他的脖子,额头侧压在他的脸颊上,柔软的唇瓣有意无意地轻擦过他的下颌。她的求知欲还很旺盛,“那tf呢?” 江听白拿起桌上一包烟,他烦躁地抖出两根来,夹起一支,偏过头拢起火点燃,开着冷气的书房里迅速蔓延起白色的烟雾。和一道淡淡的沉香气。 他只抽了两口,就摁灭在烟灰缸里,不过是为放缓心神。胸腔里一颗心跳的太厉害了。 江听白轻侧了下脸,望着她清亮的眼睛,沉着地说,“是tensorflow。google在2015年开源的机器学习框架。” 他终于敢看于祗。这都要归功于那支烟。 于祗点下头,表示受教。 江听白弯了弯唇角,“问完了吗?” 她又点头,体贴地再次递上台阶给他,“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 江听白的眼睛逡巡在她的脸上,莹白的胸口,再到凸起的曲线,最后落在他克制的、礼貌的、扶稳了的她腰上。于祗雪白的面容往外冒着一蓬蓬的热潮,她感觉自己被江听白用眼神侵犯了一遍。 他英挺的轮廓忽然低下来,在快要挨上她鼻尖的地方停住,他们的呼吸有几秒钟的交融。惹得于祗的脉搏一阵乱跳。 江听白声音沉哑。可说的却是:“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你很干扰我。” 于祗情不自禁地咽动了一下,没有一点防备的,她那么自觉、先入为主地吻上他的唇。 江听白一怔。 她吻得很轻、很慢,虚虚晃晃的、一下又一下的挨碰他,没什么规律秩序的,慢条斯理的吻着他。将甜香津液送入他的口中。江听白闭了眼,她吞咽下去的、细微的水声就在他耳边。 他强忍着的赌咒发誓全被冲散。五指无声伸入她云朵一样蓬松的黑发里,蛮横的、用力折起她的脖颈,拇指搭在她的下颌上,稍一使劲,虎口就掰开了她的嘴唇。 于祗被迫仰着面,任由江听白的舌头横扫进来,密不透风地把她吻得喘不上气来。 江听白扣住她的腕骨往上折,他吃起醋来也没了分寸,重重喘着气,把他的唇热浪般推过她的每一寸颌骨,“周晋辰他吃了豹子胆回国?” 于祗呼吸不畅地回他,“他那个人你不了解?路过的狗都要逗弄两下才罢,要不就吃了亏似的。” 江听白的拇指深深抵进她的手上的滑脉,引来于祗一阵酥麻。他吻着她,“说什么了他要摸你脸?” “不是摸,揪面团一样,扯、扯了一下,”于祗强稳住气息跟他打比方,解释着原因,“我拜托他给我哥做心理引导。” 江听白火燥地拨开她紧攥着裙摆的手,下去时意料之中的听见了一声喟叹。 他仰头深吻住上方的于祗,“好没良心的,刚才为什么进来又出去?” 于祗柔韧的腰肢不稳,像挂在树枝上、迎着风款摆的玉坠子一样,她阖上眼,“不喜欢你那副样子。” “我什么样子?” “哼,你就惯会欺负我。你说你爱我,”于祗的一只手被他折起来,扣进了五指间,大力向后翻着,“但你不能只爱我听话。也要爱我、和人正常交际,爱我使小性子,爱我故意、不理你。” 他不住地使坏,语气却又像个极虔诚的信徒,“我爱,我都爱。” 于祗招架不住地软下来,伏在他耳边问,“我刚才也做得不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句话简直像情.药。 江听白喉结滚动着抱紧她,拼命把她揉进身体里,那么大的力气,几乎要把她背上的脊骨都摁断。 过了好一阵子缓下来,江听白才哑声道,“你也不能只记住我生气,只晓得我今天凶你了好几次。还要记住我赶回来哄你睡觉,要记牢我很容易因为你吃醋,还要记得我喝光了你没放盐的乳鸽汤。” 于祗伏在他肩上,没力气地笑了一声,“我没有放盐吗?” 江听白把脸覆上她的,他们交颈相拥,白皙的四肢缠绕在一起。 他说,“嗯。但因为是你端来的,我没挑拣的喝完了。” “我下次注意。”于祗咬一口他的肩膀,“但你也得改改脾气。” 江听白的唇留恋在她的脖子上,“改什么?嗯。” 于祗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有事情不要等我来问,你可以直接讲,我不是每次都会知道,你因为什么生气。如果你不开口,我会以为没有状况发生。这样很不好,容易生误会。时间长了要出问题,我不想和你出问题。” “为什么?” 江听白把她扶起来问。 于祗双手捧他的脸,“你最怕麻烦了,我担心你会不爱我。” 他的心像谁被狠狠捏了一下。揉搓在手心里,筋脉血肉以一种狰狞的方式从指缝溢出来,有种痛快的、既痛且快的宿命感。 “胡说。” 江听白才说完。尾音刚落下,又急切地去吻她,带着卷土重来的情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0 23:51:47~2023-04-12 00:2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sd、33392988、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386877 40瓶;ys047 10瓶;重度番茄爱好者、昕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纸婚 ◎公的母的?◎ 于祗知道江听白这人一旦动了气, 就没那么容易甘休,但也没料到他会计较到这地步。 江听白在书房里要足了两次还嫌不够。后来浴室里水汽缭绕、淅淅沥沥间,隔着磨砂玻璃推门,都隐约能看见于祗拧着雪白的身子被他压过来。她倒伏在洗漱台上, 她瘫软在江听白怀里。她半跪在浴缸中, 喉咙将灯光下一道高挺覆着的阴影, 深而有力地围堵上。 江听白的头微微往后仰, 眸色暗得发沉, 喉头紧绷着, 呼吸急促地抿成一道线,一双手不自觉地伸进她的发间。 “babe.” 江听白又这么叫她。难耐得厉害。 他背着她的目光深吸气, 声音已很难维持正常,“不要这样。” 忽然头顶上的灯一黑。停电了。虽然住jsg户间都离得很远,但人多声壮, 又停得突然,于祗还是听到了几句哦豁。 浴缸边的木架上有成排的香薰蜡烛,她腾出一只手,轻便地捧出一杯递到江听白手里,“点它。” 她在黑暗中愈发的不听劝。 趁江听白在架子上摸脉冲点火器的功夫, 又很快地轻吮几下。他喉结滚得的很频繁,手也不怎么稳,加上这款点火器也不是那么的打火,等好容易点上了,黑暗中伏着的于祗,又不听话的嘬弄起来, 他的心脏阵阵收缩, 险些因为手颤把蜡烛投水里。 不能再让她玩下去了。 江听白猛地把她捞进怀里, 于祗踉跄着跌进他凶狠的吻里,浴缸又打滑,她起来时扶不稳,膝盖磕在坚硬的缸壁上,嘴唇也被他发着狠咬破,铁锈一般的腥味,掺混进彼此的唇舌和呼吸中,有一种茹毛饮血、坦诚相见的、病态的快活。 他在这样的酣畅里一分钟都撑不过。任凭于祗双手不停扑腾起水花来表示抗拒,江听白也没依着她。 不过片刻功夫又通了电。 于祗吹干头发坐在床上揉膝盖,奶白色的丝质睡裙翻上去,露一截子滑嫩的小腿。江听白掸了一下烟灰,关紧了窗子走过来,在床沿坐下,伸手在她髌骨上揉了揉,“青这么大一块。” “哼。” 她这一声哼的,既是怨忿,又像在赌气,“这都算轻伤了。” 江听白轻声失笑,夹烟的手点一下她的额头,“你自找的。” 在那种高强度的心跳频率,和头顶的酸麻感达到顶峰的状况下,他左支右绌、应接不暇的,哪还顾得了别的?只知道下最狠的死手抵到最深处去,黑暗中他看不清自己,摁着她的手背上都青筋凸起。 于祗撅起唇,还沾着水汽般湿润的眸子望着他,娇气道:“疼。” 江听白俯低下去给她吹了吹。 于祗不满意,“还是疼。” 江听白叹口气,骤然站起身来,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你干嘛去?”于祗问。 江听白的背影对着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瓶身高度,“给你拿药酒,祖宗。” 他在楼下的药箱里翻了阵子,找出半瓶子治跌打的虎骨油。 于祗半信半疑地看他,“大少爷,您能行吗?” 江听白先把手掌心搓热,“江念小时候爱掏鸟窝,磕磕碰碰的,每回都我给她上的药。” “难怪她要追着何辞,”于祗笑了笑,“敢情是奔着弄一终身免费提供治疗的家庭医生去了。” 江听白嗤了一声,“不是她要追何辞,是何辞离不开她。你看江念一走十年,他哪儿还有人样儿?” 他倒了几滴油在手心里抹开,“可能有点疼,忍着点儿啊。” 于祗悲壮地点点头,“别小看我,刚才你顶那么凶,不是都挺过来了。” 江听白抬眼看她,“行啊于二,你现在说起这种话来,都不带脸红的。” “当然,”于祗全不避讳地直视他,用一种聊闲话的语气说,“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老公是什么不要脸的人,跟着他能学什么好?” 于祗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因为挖苦他而高兴,就狼嚎鬼叫了好大一声。 江听白突然故意加重了几分力道。但他装不知道,“怎么了二小姐?” 于祗咬牙切齿的,“你手上能稍微有点轻重?” 江听白哂笑,“我横竖是脸都不要的人,管什么轻重。” 好小气。三十四了还这么小气。 于祗等他上完药,就重重一脚把江听白踢开,他没有防备,这猛一下踢得他一个扑腾,差点摔在地毯上。她自个儿反而蒙着薄被躺下了。 “嚯!忒现实了也。过完河现抽桥板,吃饱了就骂厨子,”江听白靠拽着委地的床幔才稳住身形,边说道,“念完经您立马杀和尚呐。” 纸婚 第94节 于祗听他抖落这几句京腔,忍不住想笑,肩膀在被子里一颤一颤的。 烦死了!她根本不想这么快笑的,她还在生气。 江听白看她这动静,“你就憋着吧你,于二,当心抽羊角风。” 他把药酒放好,去浴室里洗了把手,这药酒沾上了就很难洗掉,他用洗手液搓了半天,又喷了点柑橘调的香水,才完全盖掉那股冲鼻子的味道。 江听白左闻右闻,确定不会呛着她了才回卧室,掀开被子躺进去。 于祗没睡着。江听白一挨上来,她就往旁边躲了躲,他再往前一点,她又准备挪位子的时候被江听白一把搂住。 “真跟我一般见识?” 江听白暖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 于祗用娇憨的鼻音唔了声。 江听白把她翻过来,“给你道歉也不行么?” 于祗头抵着他的胸口一阵摇,“不行。” “那这样呢?” 江听白在黑暗中无误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于祗被他搅弄得塌了火,只好讲一句,“你这是犯规。” “我从来不讲什么狗屁规矩。” 江听白大方坦白,“所以才钟情你这个规矩人儿。” 于祗气喘吁吁的被他摁在怀里。 “知道你高三那年我给你补课,你的小脸离得我那么近,歪着头跟我说不会,咬着唇听我讲题的时候,我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吗?” 江听白的声音有餍足后的、浓重的沉郁感。 于祗打了个哈欠,“你在想什么呀?” 江听白把她往上提了提,他吻她的鼻尖,若即若离的,三五不时挨碰着她的嘴唇,浮浮沉沉地吻着,用一种至糜至欲的低哑音色说,“想将你深蓝色的校服裙推到腰间,再把你压到书架中间的那本《圣经》上,做到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他们附中鼎鼎大名的,高中语文古诗填空永远是零分,被语文组的老师集体抵制的江听白。一个从来不读诗词的人,这个时候,倒是被他卖弄了一手。 于祗耳根后面热起来,“早就说了你不要脸。” “很庆幸我从小学会克制。”江听白说。 浓厚的困意涌上来,于祗往他肩窝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你猜那时候我在想什么?” 江听白当然知道。 所以他说,“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祗在睡着之前说,“把你和芭蕾舞鞋一起扔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 江听白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下无声,他解嘲似的弯一点唇角。 法式对开窗外摇晃着星河万万里。那一年夏天,江听白二十三岁。 用尽他最好的想象,全力以赴的去肖想,也不会想到,那些因不见天日而暗沉无光,踟蹰独行,叛道离经,铺陈笔墨挥毫在纸上,也只能是写满一页荒唐的不堪心事。会在这样一个淤塞着满室情昧的夜晚,用玩笑式的口吻,跟偎他怀中,早已成为他妻子的于二提起来。 六月底的最后一个周五晚上是陈晼生日。 龚序秋像迎接极为隆重的外事活动一样忙了大半个月,地点就选在w.e酒店的花园露台,毗邻故宫的格局和风景自不必说。布置场地的一万朵鲜花,都是她生日前一天下午从厄瓜多尔空运来的水母玫瑰。香槟也选的是和陈晼出生年份相同的louis roederer. 他曾就这件事征询过于祗的意见。 于祗坐在她家院子里的遮阳伞下,搅着咖啡对他说,“你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过?请最高规格的餐点师,买最贵的花和酒,邀身份最尊贵的来宾。使劲儿砸银子下去,有什么难的?还用得着问我吗。” “那宾客名单呢?要不要再看看,”龚序秋拿出长串的单子问她,“你看简静是不是不用请?我怕她俩呛起来。” 于祗斩钉截铁,“一定要请。” “为什么!” 于祗摇着头笑了笑,“你相信我,她们做了一辈子的对头,谁都见不得谁好。像这样挣大脸的时刻,你甚至可以不在。但简静,就是用绑的,陈晼也会让人捆了她来观礼。” 龚序秋:“......” 真是不知道这帮女孩儿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龚序秋冷不丁掏出一黑色丝绒盒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六克拉的,chaumet的梨形钻戒。 “你打算求婚?”于祗哇了一声。 龚序秋点头,“之前是有了妞妞,我们着急忙慌的就把婚结了,我想这次给她补上。” 于祗瞥见一眼远处刚下班,技术老练地停好车,抽着烟往院子里来的江听白。 她忙合上戒指,敛了脸上浮夸的神色,“快收起来。” 龚序秋被她弄得紧张起来,以为是陈晼来了,“怎么了?” 于祗指一指外面,“江听白回来了。” “嗐!你还怕他呢?”龚序秋把戒指放回兜里,“不至于吧。” 谁不怕一个动不动就发疯的江听白。 于祗解释说,“你捧着一戒指坐我面前,我跟他说不清楚,他吃起醋来六亲不认。” 龚序秋笑得想死,“江总症状这么严重?” 于祗若无其事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前天jsg我们散步碰上钱家养的那匹小夸特马。” “我知道,叫个jimmy。”龚序秋说。 “就是它,我和jimmy玩了十分钟,蹭了会儿它的头,”于祗继续吐槽她的醋精丈夫,“你猜走之前他问人家什么?” 龚序秋求学若渴的眼神看着她,“什么?” 于祗学着江听白酸里酸气,又透着一丝恼火的语调,“老钱,我说你家这马,公的还是母的?” 龚序秋笑着快要把桌子拍烂,“你觉得他一会儿过来会说什么?” 于祗咳了一下,压低嗓音,“和我家于二坐一起,你挺开心的?” 说话间江听白已经走过来,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龚序秋,“和我家于二坐一起,你挺开心的?” 龚序秋:“......” 于祗很有无奈地耸了耸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2 00:21:33~2023-04-13 00: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24671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罐装旺仔、bunao 10瓶;好大一只皮皮虾 4瓶;ja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纸婚 ◎学生朽木◎ 在陈晼女士从两点就开始忙着试礼服、化妆、选珠宝的周五下午。于祗还抱着一堆举证材料上法院, 开了一场讨价还价的债权人会议。 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是她婆婆陈雁西的闺中挚友。当事人在北京金融街b座有一栋写字楼,是北京设计和建设标准都比较高的建筑,前年租给一家咨询公司,因为经营不善破产清算, 拖欠了一整年的租赁费没有归还。 这个上海贵妇当时坐在于祗办公室里说的是, “小于啊, 你用不着有压力的哦, 不好为我的事伤脑筋, 追不回来阿姨不怪你。” 于祗翻着她的材料, “您的诉求是,按原价五百八十九万全部追回, 这个不大现实,但肯定是不会让您空手而归的。” 临走前贵妇摸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于祗, “小姑娘卖相灵光的哟,听白那个小鬼头,眼光老嗲了。” 于祗拨了下鬓边的头发笑一笑,“阿姨您慢走。” “留步,你留步。司机就在楼下等我, ”贵妇挎着她那个himalavan crocodile进了电梯,“我还要去跟老姊妹聚会的,不为这点肉沫子耽误了。” 于祗心说,知道,聚会比较重要。 会议到场的也都是楼上楼下的律所常碰见的那几位律师,包括且不限于一般债权、首封债权、合同工工资代理人。 所以当于祗坐下来的时候, 有一种红圈所开年会的错觉, 打招呼打得她嘴角直抽抽。 因为于祗当事人的这部分场地占用费, 属于共益债权,是要最优先清偿的,所以于祗也表现得也蛮悠闲。她悠闲得甚至想点一套下午茶来看他们撕逼。 但是法官一开口就是,“先说明一下,我们这次的可分配额,无法足额清偿债权额。” 于祗心想:猜到了,小意思。 随即法官便看向她,“房东这边让一点步。” 于祗又想:猜到了,小意思。 在三五次的极限拉扯,表示自己很为难之后,她点了头。答应让渡部分债权。法官推了一下黑框眼镜之后,“本次拍卖加扣划一共是两千四百二十万,场地占用费的要求是五百八十九万,就给一个零头吧。” 于祗暗想:猜到了,小意思。就算是四百二十万她也能交差了。 但法官笑眯眯的,和蔼看她一眼,“那就八十九万吧。” 于祗再想:猜到了,小意...... 等会儿!这意思已经不小了。 给零头是这么给的吗?给的是请求金额的头! 真就无语他妈给无语哭坟,无语死了。 于祗抬起头看向法官,清澈的眼神里写满迷惑。 法官问,“你有什么疑问吗?” 于祗在心里说,“有,您在菜市场里还价的时候,被人用大棒子打出来过吗?” 但她咽了下口水,张开小嘴说的是,“麻烦您帮着看看,我头被吓掉没有?” 坐在她身边的律师们全都笑了起来。 纸婚 第95节 法官的表情有一点意外。但一看是在他的庭上对着遗像撒过纸钱的小于律师,又不太意外了。 法官用咳嗽来提醒她,“......这是开会,严肃一点。” 后来在于祗跟法官来回磋商到失声的状况下。按请求金额的百分之六十九,也就是四百零六万给付了。 她出法庭的时候,接到她出差在外的丈夫的电话。 于祗沙哑的喂了一声。 原本阖了眼在后座休息的江听白。他忽然睁开眼,满是担心的,“你喉咙怎么了?” 于祗又咳起来,“就是你莫阿姨的那官司,为了给她把债权追回来。” 江听白取了眼镜,他揉了几下鼻梁,“为了一点碎银子累成这样?” 听听财高气壮的江总用的形容词。四百多万,一点碎银子。 “累倒不怎么累,就是太费嗓子。”于祗说。 她也没操什么心其实。就是悠闲得有点早了。 “织织啊,上海特大暴雨,航班取消,”江听白忽然叫她,他看一眼车窗外的大雨倾盆,皱着眉头说,“今晚我大概回不去了,明天一早赶到家好吧?” 于祗极不情愿地应他一声,委屈都要隔着屏幕传过来,“那好吧。” “恶劣天气,没办法。” 江听白刚要去机场,就被告知今晚飞北京的航班取消,只好又返回酒店。 于祗带着鼻音低声说,“可是你都走了八天了。” 从龚序秋和她在院子里商量陈晼的生日会第二天算起。江听白这回南下巡查分公司,算是他今年的公务里,耗日最长的一次行程。从厦门和福州开始,到宁波、杭州,最后在上海落脚,连着召开两次集团大会,把一系列情况进行详细通报。 江听白这次是突击检查,事先没打招呼,据说查出的问题很不少,一共撤免了三位南边的负责人。且都是跟了江盛多年的老人儿。 于祗在江家小坐的时候,听见有老部下给江盛打电话求情。 江盛无能为力的徒劳式口吻,“虽然老话说,一孝立,万善从,是为孝子,是为完人。可你看我家这个小孽障,像是孝子完人的根苗吗?” 可一挂了电话,就对陈雁西说,“他们脑子还清醒?到我这儿告咱儿子的状,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陈雁西横他一眼,“那你还骂我儿子?” “他还不该骂!做事根本不给人留余地,”江盛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爷爷擎小教给他围师必阙的理儿,他是一个字都没有装进过脑子里。” 于祗听了很认同。江听白从来都是个穷寇力追的角色。就连在床上也是。 他一开始总喜欢慢慢地研磨进去。磨得于祗低喘连连,后又无声无息撤出来,再猛地抵到最深处。他喜欢听于祗在须臾间,因为受不住力娇啼出来的那一声,于祗就偏不给他如愿。她扯过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但每次都会被江听白挥到地毯上去。 江听白听着她撒娇式的抱怨。心跳居然一瞬间加快,他怔松沉默了十几秒,“我知道你很想我。” 这句陈述里分明也有对她的想念。 但是被深重的焦虑感冲昏理智,站在法院长而高的大理石阶梯前的于祗,虽然刚拿下了个律师费一百多万的案子,仍然看哪里都不大爽利。她想的是,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找优越感,气得挂电话,“我不想!爱回来不回来,别回了。” 把江听白剩的那句“我也很想你”堵在喉咙里下不去。 这于二的脾气是不得了了。江听白简直无奈。 如果不是怕法警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做鉴定。于祗真的想坐在法院门口,撒手撒脚地大喊,这个世界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啊!名利、金钱和荣誉,跟江听白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了是吧? 江听白到底哪里有这么大魅力啊啊啊啊啊啊! 于祗回家回得晚,再怀着沉痛的心情慢悠悠洗个澡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她换上一条cortana的宽肩带无袖高腰黑色长裙,很极简主义的风格,于祗喜欢这个西班牙设计师的质朴洁净又饱含诗意的剪裁。 独处的时候她倒常穿些颜色鲜亮的衣服,但这样人多的场合,于祗总是最素简的那一个。连耳饰也不过两点零星钻石。所以人们总说她有一张毫无欲望、看淡世俗和谄媚的脸。 现在于祗单方面宣布,这种情况就只到二十七岁为止,她的欲望可太浓烈了。 她一闲下来,就只想倒在江听白怀里,翻两页书,随便什么破书都好,反正只是拿来装样子,边被他吻着,边念一段高深莫测的话给他听,表面上左躲右闪,身体却很老实地溢jsg出幼滑的蜜汁。江听白的手很坏,江听白的嘴更坏。 但她完完全全,对江听白上瘾。 于祗和于祲同时在w.e酒店门口下车。 宴会还没有开始。很久没出门的闻元安,也妆点一新的出现在她家的酒店里。这是她和郭凡结婚后第一次露面。 于祗看一眼她哥,周晋辰说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恢复了工作上的游刃有余,找他咨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于祲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就是闻元安走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小安。” 谢天谢地。他总算不再说什么郭太太。 闻元安听得一愣,勉强念了句——“嗳,你们来了。” 但于祗分明瞧见她藏在披肩下皓白的手腕微微颤了一下。 于祲点头告辞,“我先上去了,再会。” 他甚至没有看她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蓬纱裙,徒留给闻元安一个礼貌、客套又疏远的转身。像极了他们的了局。 于祗跟她解释说,“他最近事情很多。” “他很好,他应该这样对我,我小小的任性一回,”闻元安冰凉的掌心握着她,“给他留下段无凭无据的经历,本来就是我的错。” 于祗用力回握住她,“别想那么多,好好跟郭凡过日子。” 闻元安轻轻摇头,“跟郭凡结婚,照顾好爸爸,都是身为闻元安不能推卸的责任。等责任尽完了,我就不做闻元安了。” “那你做谁?” “做我自己。” 于祗听懂她的意思,“所以你让我给你拟婚前协议,还是打算远走高飞?” 闻元安点头,“再过几年吧,等我爸身体好起来,我会慢慢说服他的,现在不是时候。” 就像她在学校时写过的最后一篇文章——《倘若历史不转折》,被一向挑剔她的冯老太奉为建校以来评说辛弃疾最有立意的论文。 她在末尾写: “公元1279年。南宋少帝祥兴二年,丞相陆秀夫负末帝赵昺投海,元军攻占南宋都城临安。南宋灭亡。这一年距离辛弃疾去世,已经过去六十九个春秋。纵观他一生,也只是一个单枪匹马来对抗整个风雨飘摇的时局而最终失败的故事。然而他至死不改哀志,谁又能说他没有赢过?” 论文写到致谢部分的时候,闻方旬就住在icu里,病情反反复复。心力交瘁的闻元安,在这样一篇广受推崇的样文的致谢里,反而只写了四个字——学生朽木。 她无才无德,她不堪雕琢和造就,但谁又能说,她做自己不会赢?也不一定,所有的诗和离别,都有像样的结尾。 于祗独自往楼上走。 永远被围在人群中央的简静,一反常态地站在周晋辰身边。 她听见周晋辰说,“我可以和你结婚不假,也可以和别人结婚,你觉得比人强在哪儿?” 简静开诚布公地答他,“我一年有两百天在外面疯,留给你偷人的时间比较多。” 周晋辰突然笑起来,他摇摇头,端着杯香槟往前走。 简静在他身后喊,“你这是答应了吧?” 周晋辰没回头,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作者有话说: 一孝立,万善从,是为孝子,是为完人——出自明·姚舜牧《药言》 围师必阙,穷寇勿迫——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 感谢在2023-04-13 00:08:28~2023-04-14 00: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423657、ss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nao、减肥的鱼、执念花开? 10瓶;一起吃火锅 4瓶;重度番茄爱好者、秦艽 3瓶;is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纸婚 ◎就是挺可惜的◎ 于祲就着服务生递过来的烟灰缸掸了下烟灰。他眺着昏黄的天际线, 对周晋辰说,“简静她人很单纯的。” 周晋辰笑笑,“单纯没看出来,可爱倒有一点。” “那结婚以后对她好点儿。”于祲说。 周晋辰勾着他的肩, “你还挺关心她, 知道人怎么说你吗?” “怎么说?” 周晋辰说, “钓是钓得很, 结婚就不肯。” “......” 周晋辰把手里的那杯香槟放回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 “哥们儿, 烦你给我换杯白兰地。” 但他没想到是郭凡给他端来的,“喝这个, 在场女孩子们多,就没备太烈的酒。” “唷,郭儿还亲自给我拿酒呐。”周晋辰瞥了眼于祲。 郭凡也笑着看于祲, “这有什么,不过顺风吹火的事。” 于祲被他俩看得不自在,“我脸上长花了?值得你们这么左看右看。” 郭凡打量他的神色,“最近见于公子懒得出来走动,今天兴致倒好。” 周晋辰打着圆场, “我们于总风月场里泡大的,根本不当回事儿。” “那就好。”郭凡笑着走开了。 他一走周晋辰立马问,“怎么样,我这么说够体面的吧?” 于祲满脸随你怎么说的表情,“他就不是会当面翻脸的角儿。” “有点阴,叫人琢磨不透, 见谁都挺客气, ”周晋辰也只是回国后, 在各种酒局上见过郭凡几次而已,对他的评价点到即止,“我这当哥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祝愿元安能有好果子吃吧。” 刚走过来的于祗:“......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周晋辰突然严肃起来,“我真得跟你说件大事儿,妹妹,回去规劝规劝你家老江。” 他一直吊儿郎当,脸上鲜少出现这种认真板正的神情,如果有,那一定代表他要说的事很严重。 纸婚 第96节 于祗也不由得一凛,“你说我听着。” 周晋辰说,“我怎么听老周讲,jailer艺廊在他们银行开立的账户,最近来了好几拨人查询冻结,估计上头有人要整他们。” “你觉得是江听白?”于祗扬眸。 周晋辰点了下头,“应该是,别人也没这手腕。jailer艺廊可不只是你前男友一个人的,他算得了什么?后头还有几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股东。老江这样来事,难保不开罪人。你知不知道,这家艺廊搭上了孟葭如今的靠山。” 于祗被吓到,“你说钟叔叔?” “说谁搭上了钟先生?”孟葭忽然走过来问。 她跟了他有一年多,但还和刚认识他时一样,敬畏地称呼钟先生。 正事刚开了个头,周晋辰就又故态复萌,“我说孟大小姐你真没必要。” 孟葭举杯香槟,玉雪堆成的面容上无波无澜,“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美成这样。”周晋辰咬着烟说。 孟葭啧了一声,撇给他一个极嫌弃的眼神,很自然地脱口而出,“你就跟那谭裕一样不着调。” 这个名字说出来大家都惊了。这个曾经让孟葭伤肝动肺,要了半条命,到现在还没复原的公子哥儿。谁都不敢轻易提起来。 于祲笑了下缓和气氛,“孟葭一个广州人,北京话也说这么好了。” 孟葭说完自己的眼眸也垂下来。又轻声对于祗说,“二小姐,我跟你托个底,如果不是非惹上钟先生不可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这个男人高深莫测,轻易不能揣度。她自以为有悟性,这些年心态也修炼得百毒不侵,但在他的面前,还总像一个没经过事的细路妹。 孟葭提着裙摆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一把我站孟葭,老江他再尊贵也得会做人是不是?赶尽杀绝可不好,”周晋辰给神思不定的于祗拿了一杯香槟,“让你老公别为了治一个蒋玉轻,把全京城的财主们都给得罪了。” 于祲也说,“他要为难姓蒋的,多少轻巧法子使不得,就非得用这一手?” 于祗想了好一会儿,也实在想不出江听白有什么,非要打压蒋玉轻不可的情由。 如果是因为那幅引起风波的画,那画被他买回来以后,江听白嫌晦气已锁进了地库里。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拿出来。陈雁西也只是问了一句,那个画家真是你认识的?于祗说是,但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之后也再没提过。整个江家都信得过她的为人。 要是只为了蒋玉轻是她的前男友,那就更没必要,难道他连时过境迁的道理都不懂? 平时吃一吃醋就算了。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也干?往日的精明历练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真是闲的。” 于祗寻思了很久,慢悠悠喝了口香槟,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整个晚上于祗都心不在焉的,没有半点掷杯换盏的意兴。就连和她不太熟的人都看出了她的异常。 白家的问,“于祗今天怎么了?我刚和她打招呼,她也没理我。她也不是摆架子的人呐。” 旁边的的人瞪她一眼,“你当我地仙儿啊什么都知道?人家什么身份,她本来就犯不着搭jsg理你我。以前是给你一个薄面,就当她现在不想给了。” 于祗没等到龚序秋向陈晼求婚的大场面,就被陈雁西叫回了江家。还是隆叔亲自来接,她听着电话那头陈雁西不是很好的口气,再低头一看楼下停着的白色车牌的迈巴赫,就知道凶多吉少。 “隆叔,家里出事情了?” 于祗坐在车上问。 隆叔戴着白手套在开车,“没什么事,一切正常。” 于祗想他不知道也正常,便又问,“那有没有来什么客人?” “钟先生和韩先生来坐了一会儿,”隆叔想了想,还是告诉她,“送了他们二位出来,夫人就让我来接您。” 于祗垂下头叹气。 过了一会儿隆叔又说,“还有妇产科医院的黄院长,上午好像送了份报告过来。” “知道了。”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实在太轻,像明月在野的夜晚微拂过山间稀薄雾气的凉风,倏忽间荡过耳边就消散不见。快的让人几乎分辨不出她说了什么。 于祗的手伸进包里,黄院长送去的报告应该和她手里的这一份没多大出入,诊断意见那一栏应该都写着——“先天性不孕症”。 她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自己有非常严重的子宫畸形,这种由于基因层面形成的病症,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起初只是因为她的例假推迟了半个月没来。上个月有好几次,江听白要得太急,没戴套就直接进来了,他伏在她身上,低喘着,那么好声好气地哄她,“就到里面好不好?” 她怎么舍得说不好。 于祗怀疑自己是不是怀了孕,但却意外检查出这么个结果。 那天她坐在黄院长的办公室里,捏着检查报告问,“我这情况那可以考虑做试管吗?” “我不太建议你做。一方面你体质太差,又有过输液休克的情况,无法承受做试管婴儿,”黄院长说的也很诚恳,“就算是你吃尽苦头做成了,胚胎也不一定能发育得好。流产的几率很高。” 她点头,“确实,一场普普通通的咳嗽,我都要一个多月痊愈。” 她知道无论她交不交代黄院长,以她和陈雁西的交情,最后都会被江家知道,索性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婚姻也许保不住,但坦荡清白的名声,她不想丢。 于祗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出的妇产科医院。满脑子就一个悲观念头:这世界可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她失魂落魄的,被路上的行人撞歪了好几次,经过自己家的车也不知道,还是司机打下车窗来叫她,“太太?” 她回到自己家。苍白着脸色坐在院子里,庆姨叫她半天也没理。 还是明容出来问她怎么了。于祗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抽噎着,大股的眼泪顺着脖子流进胸衣里,“妈,是不是因为我说、我不想要生小孩,他听见了,就真的不来我身边了?我不是不想,我不是的呀,我只是现在还不想。有谁会真的不想做妈妈的?” 明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不是,不是小囡,这不怪你。你还年轻呢,以后的事哪说的准?” 后来明容留女儿在家里住。于祗擦了擦眼泪就拒绝了。 她回去后,变本加厉地黏江听白,简直一刻都离不开他。好几次江听白私底下都跟龚序秋说,这个样子的于二,他还真有点消受不起,怕福分太大会折寿。 龚序秋让他滚远点,说看见他那副神气活现的鬼样子就烦,真不爱听他吹牛逼。 过了最开始的那阵失落劲儿后,于祗倒不觉得,不能生孩子会有什么太大影响。她不是老派人,江听白应该也不是,人生的兴趣和追求也不会放在传宗接代上。锦上添花的东西,没有也就没有了。顺其自然就好。 但他俩不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是。尤其江家那么一个古板封建的家庭。 于祗走过曲中寓直的桥廊,隆叔看出她步子很慢,安慰她说别怕。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于祗轻轻摇头,“我不是怕,我不怕。” 就是挺可惜的。她还有好多事儿没和江听白做呢。还没和他一起看过夏季冰雪融水下的科罗拉多大峡谷,也没有去肯尼亚西南部的masai mara自然保护区,看成群结队的斑马在草原上矫健地奔跑,看狮子王率领自己的臣民在非洲草原上按顺时针方向,周而复始的从塞伦盖蒂大草原到马赛马拉大草原逐草迁徙。 于祗一直想去,但她胆子小,也没合适的伴。 她跨过门槛进去时叫了声妈。 陈雁西比想象中的要客气,“坐吧。” 不过喝了半盏茶的功夫,江盛就开口了,“听白他最近在胡闹什么?” 陈雁西也说,“怎么韩厘说他要把京里搅翻天?” 于祗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膝盖上,“有点闹脾气,等他回来了我劝劝他,不会有事的。” “他跟一个拿画笔的动气?”陈雁西这次没有听信她的轻描淡写,“恐怕还是和你有关吧?” 面对这样伤人的、不留情面的怀疑。于祗还是保持着风度,“这事儿我也是才刚知道,还没问他呢,等问了我再来回妈的话。” 江盛说,“顺便告诉他,钟先生都亲自出面来说情了,让这小子不要去蹚这趟浑水,对他没好处。” “那画家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喜欢就不要理,”陈雁西说话时一直拨着领口的钻石方针,“他也真能自降身份去和这种人置气。” 显然还没真正到她想说的关键地方。蒋玉轻的事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巧。 陈雁西有一万种体体面面的解决办法。 “知道了。”于祗都应下来。 过了半天陈雁西才又发话,“你们一直没要孩子,真的是我儿子身体不行吗?” “不是。” 于祗抬头正视她,“是我的问题,我有不孕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4 00:06:08~2023-04-15 00: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源 2个;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齐烟纭 22瓶;花花草草 10瓶;小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纸婚 ◎被媳妇儿赶出来了◎ 陈雁西有少顷的怔忡。她没想到于祗承认得这么快, 毫不矫饰,看着她的眼睛,磊磊落落地就应了。但一想于家远近皆知的好教养,就没那么惊讶了。 “之前江听白故意说自己身体有问题, 是因为我不想在三十岁之前生孩子, 很抱歉让你们担心, ”于祗自己把检查报告拿了出来, 散漫地笑一下, 脸上还是那副俯仰自得的犁然, “但现实却是,不管再过多少年, 我都不能生。” 陈雁西看出来了,她们这一代人,根本不在乎这个。结婚生子已经不再是他们人生的必修课。 她也不想把孟子那一套——于礼有不孝者三事, 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强加在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又一贯温柔乖巧的儿媳妇身上。 陈雁西叹了口气说, “你知道江家到了听白手里,就只他一根秧苗吧?” 于祗表示理解,“我知道,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也不会自私到非要赖着他。江家的基业,我耽误不起。也不愿背负骂名, 当这个千古罪人。” 最重要的, 她不想要江听白为她做这么大的牺牲。她不喜欢江听白献祭自己。一段好的婚姻, 或是好的感情,就是不必让对方为自己兜底,也不需要扮演彼此的拯救者。大恩即大仇,靠一方的妥协才得以平衡的关系,又能走多远? 她自己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一旁的江盛终于开口,“话也不用说的那么严重,你是个最明理的,我和你妈打心眼里喜欢。” 她低头抚着裙面上的皱褶,“嗯,嫁进江家这些年,我也很感谢爸妈的宽待,我过得很轻松。” 什么都不用多说。什么都不必再说。 陈雁西沉默了很久,“这话我倒不知怎么接了,天也不早,让隆叔送你回去休息。” 于祗起身道别,还是一以贯之的礼貌,“好,我先走了,爸妈再见。” 纸婚 第97节 她走到门口,又似乎想起一句极重要的话,“妈,这件事请您不要告诉江听白。” 于祗都能想象得到,江听白知道实情后会是个什么态度,大概就是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光,然后指着她骂,“你的大清早就亡了知道吗?来,给我过来,把你满脑子的糟粕倒一倒!” 陈雁西看着她轻盈迤逦地从园子里穿花拂柳而去,也摇了摇头,在心里说了句造孽。 于祗强打着精神走到园门口,抬腿时没注意看,她一脚绊在了金丝楠木坎上。 “少夫人!” 隆叔忙去扶她。 于祗笑着摆了摆手,轻声细语,“没事隆叔,jsg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隆叔看了眼头顶悬着的一盏高瓦数的白炽灯。这也.....不怎么黑啊。 于祗在家门口下了车。她慢慢走回去时,不妨被人给叫住,“于祗。” 她一听就知是蒋玉轻的声音。最近于祗特烦这道温润嗓音。 换了平时她肯定扭头就走,但这个晚上于祗停了下来,她想问他一些事。 蒋玉轻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走到了种着紫玉兰的院子里,“这么晚回来?都十一点了。” 于祗没有和他扯这些,而是直接问他,“你的名气就这么来的?” 从anson心情沉重地通知他画廊停业整顿半年开始。蒋玉轻就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了,江听白动了手,于祗一定会知道,他心里明白早晚会有这一出的。 蒋玉轻抬头望天,“是。你喜欢听美术史,我再给你讲一段,后印象派的三位大师,高更、梵高、塞尚。我给你讲讲这个有点神经质,出道最晚,还是从荷兰来的乡巴佬梵高。要是拿着他1881年初习的画作,跑到中国来,站在美院赶考的人堆里,连准考证都拿不到。但他有非常了不起的巧手,构图更精妙,贫乏的风景也一样传神。可你看他活着的时候,有谁肯看他的画一眼?唯一售出的《红色葡萄园》,是他自杀前四个月在布鲁塞尔的一次展览上,你猜卖了多少钱?” “多少?” 蒋玉轻极讽刺地笑了一下,“四百法郎,放今天就是一千美元左右。” 于祗听完,心思也没什么起伏,看方圆仍然是方圆。果然早已经不是从前了。 她轻声,“你很会狡辩蒋先生,人人都想在活着的时候成名成家,但这不能成为理由。” “这的确不是,你才是理由。我不走这条捷径,一辈子也没机会。” 于祗明白他的意思,“那我告诉你,算是你今天成为第二个举世瞩目的达芬奇,一样没机会。” “机会总是要等的。”蒋玉轻淡淡一句。 这人已经没救了。 于祗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你好自为之吧,我也不希望有一天去看守所提供法律援助的时候,在里面碰到你。我先生点到为止,是对你一次善意的警醒,但律法不容挑战。” 蒋玉轻笑,“其实我已经拿了美国的绿卡。” 于祗对他这种态度侧目,“那我就更要恭喜蒋先生了,美联邦的税务机构,调查的权限极大,逃税或是税务欺诈,在美国是要被控以重罪的。” 蒋玉轻难以置信地去看她,眼睛被夜色浸得有些潮湿。 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带到近前,“我们两个这样的情分,你就这么咒我?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于祗刚挣了一下,蒋玉轻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她惊得往旁边看,江听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蒋玉轻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江听白还不解气地要补两脚,于祗忙拦腰抱住他,对着蒋玉轻喊,“起来啊你,还不快走?” 他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跌撞着脚步走远了。 江听白一把推开了于祗,推得她有些踉跄。于祗勉强扶着路边的树干才站稳。 他手搭在胯上,气道,“人都他妈走了,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受伤,还抱我干什么?” 于祗拍了拍手里的木屑子,“我是担心你,犯不上为了他惹是生非的。” 江听白犹自大口喘粗气,从来工整笔挺的衬衫已经软榻下去,一角从西装裤里掏了出来。显然是赶着回北京的。 于祗往前走了两步,小心拉了拉他的袖子,“先回家吧好吗?我有事和你说。” 却被江听白大力挥开,“我真是不该赶回来!想尽办法往回赶的结果就是赶出这么个惊喜,这家还有我回的份?” 上海的雨才刚停,他甚至动用关系临时包下一架专机飞北京,谁的劝都不肯听,执意要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暴风雨里起飞。 就因为于祗说,“可是你都走了八天了。” 她说的那么悲戚凄婉,又那样想他,他怎么忍心叫她失望? 于祗想,就算是日后要分开,也不能因为这样一个浅薄的误会,她解释说,“就是在门口碰上,说了两句话,他就有点......忘情。” 她想来想去,也找不出别的更好的形容词。 “也应该。” 不料江听白这么说,有点诧异的,于祗抬起头去看他。 他又莫名地笑了下,“毕竟他回国后第一次找你,坐在咖啡馆,当着人你就那么哭了起来。换了我也忘情。” 原来江听白什么全看见了,他什么都知道,却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起过。连问都没有问过她,在那样一种状况下见到音讯全无的蒋玉轻是什么复杂的心情,就在心里给她定了罪。好不讲道理,像江听白。 于祗握紧了皮包的植鞣革提把,“再说下去要吵架了,你不想回家,那我们就改天谈吧。” 她真的不再给第二次机会邀请他进门。 江听白拉不下脸自己走过去,他看着夜色下于祗单薄弱质的背影,用力一脚踹在黑色烤漆车门上,低声咒骂一句。 一直到司机把车开回烟袋斜街的四合院。他们的婚房是留了佣人打理的,随时可以回来住,但昌妈见他的时候仍吓一跳,“小少爷,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被媳妇儿赶出来了。”江听白有些挫败的。 昌妈接过他手里胡乱揉成一团的外套,“胡扯,少夫人那么乖,她还会赶你走?肯定是你歪心邪意惹恼人。” 江听白点下头,“算是吧,我胡搅蛮缠她。” 他在于二面前永远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一点子小事就能让他跳脚。 什么大怒不怒、大喜不喜,什么镇定自若、进退有度,在别人面前江听白都能游刃有余做到,但这些素养在于祗温和的目光里通通败下阵来。她越是平静,越软着声气跟他说话,他火气越大。 简直都要收不住了。 他好像还推了于二,把她推得差点站不稳险些就要摔在地上。后来又做什么了?她谨小地来牵他的袖子,他还甩开她的手。 真黑了心肝呐他。 江听白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一会儿悔这个,一会儿悔那个,坐不住站不住的心焦。 昌妈忙着去给他放热水,又问,“饿吗?厨房里还吊了乌鸡汤。” 江听白摆手,他哪还吃得下东西?就算昌妈的乌鸡汤味道再好,这会儿搁他嘴里,估计也就和刷锅水一个味儿。难以下咽。 等到他洗过澡躺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还在不停懊恼着,他没事儿非跟于二争这口硬气干什么! 翻到半夜他又接到江盛的电话。 那边张口就是质问,“我听你李伯伯说,下着暴雨你还去找他,非要回北京不可?你在瞎搞什么!” 江听白不耐烦地要挂,“好了,我人已经到京里了,就别再跟这废话了。” 江盛又交代了句,“还有那个姓蒋的事情,让他们艺廊歇个半年业也尽够了,你手伸得是真长啊你。” “知道。” 江听白点开和于祗的聊天框。她事无巨细和他报备。 【白~晚上我煮了红酒喝,橙子放多了,很酸。】 【老公,你怎么会喜欢看《无人生还》的?光看简介就吓死的程度好吗?】 【怎么还不回来呀?快回来,快回来。】 他很快翻身下床,换上昌妈备好的一套短袖长裤,在楼下拿了车钥匙,又独自开车回了于祗那儿。 江听白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靠窗的手肘撑头,他开过空旷无人的高架桥时,自己也忍不住笑话自己。 刚才偏赌这口气不回家给她看。不知道是在给自己找回什么面子?怎么也不想想,他在于祗跟前哪里还有什么面子? 说出去要笑死龚序秋那帮畜生。他强行挽尊的结果就是三更半夜,以一种更灰溜溜的方式偷摸回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5 00:09:27~2023-04-15 14: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出 3瓶;colgate、浅笑心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纸婚 ◎她说她要离婚◎ 江听白把车停稳在院子里, 摁指纹开了大门,捻着手脚上二楼。一切都畅通无阻。只有卧室的门把手怎么都摁不下去。 像是早料到他会有夜半翻墙这出一样。于祗提前反锁了门。 江听白想照着这扇门来一脚,又怕吵醒她本就衰弱的睡眠。忍了再忍,从客房里抽了床毯子, 窝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囫囵躺下。 于祗第二天醒来。下楼时边叫眉姨。 但眉姨冲她挤眉弄眼地摆摆手。指一指沙发上的江听白, 小声说, “先生才刚刚睡着没多jsg久。” 也就是她上班的时候, 六点还不到。江听白还坐在沙发上看球赛, 手边的烟灰积了老长, 紫砂莲蓬水注里堆满废烟头。 眉姨见她手里拿着行李箱。问她说,“太太要去哪儿, 出差吗?” 于祗点头,“去趟杭州。” 她外公前些天挪进了西湖边的旧宅子里休养。随行的医生说怕是情况不大好了,明容离家去乡嫁到北京三十多年, 没道理这个时候还不在跟前尽孝。 眉姨送她到门口,“太太路上小心啊。” 于祗看一眼还在熟睡的江听白。盛夏清晨的风已经有了几分温热。她在极缓慢的转身里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剧烈的心痛,像走在幅员辽阔的平原上忽然被一道高强度的雷电击中。 一定是最烂的作者。用她三流的文笔,安排好他们对立、懵懂、彼此敌对的幼年,又在青年时, 勾划出这么杂而多的、令人频频失控、心跳加速的转折,才写下这样一个不能更俗套的故事。 在人类所有的美德里,于祗最向往一个勇敢。 她曾在十大杰出青年律师的评选上说过,勇敢是历史文明里创造出的最高级的词汇。因为她没有,所以很憧憬。在还没有开始做,就知道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输的事上, 于祗从不赌运气。就像她从不告诉她的当事人任何一点含糊其词的、没有把握的证据一样。 现在命运把她推到了最需要她勇敢的时刻, 她依然退缩。 纸婚 第98节 她已经是这样的人, 谁也没办法。哪怕,她一点也不满意这样的自己。 于祲开车来接她。于祗坐上去问,“哥,你也去吗?还是就到机场。” 他点头,“我住一晚就回来,陪陪外公,最近公司事不少。” 于祲看了眼副驾上的他妹妹,“江听白还在上海呢?等探望完了外公,你不如直接从杭州过去找他。” “本来是这么想的,”于祗仰靠在椅背上闭目,清丽的声音难掩一丝哑,“但他昨晚回来了。” 于祲听完惊讶地扭头去看她,“下那么大暴雨,航班都停了,他怎么回得来?” “他是江听白,自然有办法。”于祗抿着唇角说。 于祲一边打着方向盘,他笑一下,“再有办法也得赌上命。” 于祗当然知道这些骇人却情真的细节,“暴风雨没要命,倒是他回了家以后,被我气得要命。” 感情是好感情。否则她也用不着这么难过。如果从最开始,就是你贪色我图利、奉命行事的随便结场婚。那一定比最蹩脚的电影散场,还叫人不想再多停留一秒钟。 “他被你气惯了的,也没有哪回认真超过十分钟,不到一会儿就于二于二的叫,我还不知道么?” “都不用你哄他,自己就会好的。” “恕我直言,你反而在他面前架子挺足,人一直爬着梯子在够你呢。他也不嫌手酸脚酸。” 以于祲对江听白的了解,这三句话说的算很中肯。 “别再说了。” 于祗忽然别过头去,鼻音很重的丢下这么句话,酸透的眼眶里滚下一行泪。 “怎么了大早上的?昨晚吵得很凶吗?” 于祲被她突然的沮丧和哀切吓坏,这不像他妹妹,于祗虽然胆子小,温吞怯弱一点,但不是遇事就会掉金豆子的性格。 于祗抽着鼻子,“没有吵,我说我们改天再谈,但我不知道怎么谈。” 于祲紧张地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想离婚了,和江听白离婚。” 于祗烦躁地把手里的纸巾揉来揉去,她不能告诉于祲,以他俩的交情等于是告诉了江听白。 “他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这是于祲的第一反应。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应该吧,他这人除了嘴不好,没什么别的坏毛病。” 于祗随便胡诌了个理由,“不是,我讨厌他的目中无人。” “少来了你。” 于祲直接骂过去。其他人说江听白目中无人还有点可信度,于祗说就叫没良心,江听白眼里除了她再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夫妻俩吵个架很正常,出了问题想办法解决,不要动不动就谈离婚。” 车开进了鸦儿胡同里接明容,于祲最后跟她说了这么句话。 于祗轻勾着唇角,可这不是个小问题,是关于家族、继承、感情三者永远谈不拢的命题,是无法调和的悖论。 于从声送明容出来,“照顾爸要紧,但自己也别太累了,得闲了我就去看你,不用着急回来。” 明容一一应下。 于祗叫了句爸爸。 于从声打从知道了她不能生孩子这事以后,就一直为女儿担心,到了这种时候再多说什么都只是给她添堵。 他嗳了一声,“你也注意身体,多余的不要想。” “知道了。” 明容担心父亲的状况,路上也没有和兄妹两个多说话,倒是于祗打起精神安慰着她妈。 他们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在西湖北山路,一栋西式二层的小楼前下了车。 推开院门有主副两栋楼,副楼的规模比主楼要略小些,主楼南面伸出一道桥廊,与北边的副楼相通。清水砖的外墙简朴雅致,院内种着棕榈、天竺等植物,推开二楼的窗户,就能眺见西湖的山岚水影。 有德叔引他们往里进,他是看顾明蹇十来年的生活秘书,一应的起居都由他照管。 他接过明容的行李,“明先生刚吃了药睡下,我先领大小姐去住处。” 于祲上楼时问他,“外公总是睡很久?” 有德叔说,“白天觉多,晚上睡得不怎么好,有时候是因为咳嗽。” 明容安顿在主楼的客房里,好方便夜里起来照顾老爷子。她这一来,势必没那么快回去,得看她父亲的身体。 于祗和于祲住在副楼的两个套间里。 有德叔给她倒了杯热茶,“小小姐尝尝,你外公喜欢的明前龙井。” 于祗笑着接过,“外公他还好吗?” “医生说是不妨事,需要静养一段,前阵子劳累了些,”有德叔尽量说的不那么吓人,“这不我才一往上面报告,就赶着腾了一处清净地。” 于祗的手指轻抚过黄彩蔓盏面,这种浓而不燥的焦黄色在后世烧窑中运用的很少,她手里这个杯子应该是件孤品。她外公是劳动人民出身,不惯这些虚耗财力的物什。八成是她那位骄奢了一辈子的外婆留下来的。 她喝了口茶,“都退休了怎么还那么累?” 有德叔叹声气,“拜访的人太多,找老爷子拿主意提意见的人也多,哪有闲的时候?” 于祗推过这杯茶,“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有德叔替她关好门,“好,我去准备晚饭。” 于祗躺在这张从民国留下来的乌木软床上也没有睡得很好。 依旧做着乱梦。 只不过这一次梦见了江听白。梦到他们离婚,她离开了北京。过了很多年才又再见一面,他手里已经牵着个小朋友。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她很温柔,蹲下去指了指于祗说,“你不可以没礼貌喔。” 然后小女孩很不服气地叫她阿姨。 于祲站在床头看着她。 她一只手捂着心口,苍白的脸上双眼紧紧地闭着,嘴唇不停地颤抖。在梦里发出一丝压抑的很低的抽泣声。 于祲对电话那头的江听白说,“睡着了,要帮你把她叫起来和你说话吗?” 他刚在房里睡下,就接到江听白的电话,问他们到了杭州没有。 江听白手心里掐着烟,“不用。她喜欢踢被子,你给她盖一下。” “她做噩梦了,她在梦里哭,”于祲伸出指腹抹掉她眼尾溢出的温热液体,“你昨天欺负她了?她早上也在哭。” 江听白玉色的手背上,凸起泛着青色的血管,“她还说什么了?” 于祲继续给他下着猛药,“还说要和你离婚,讨厌你目中无人。”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但于祗一个小姑娘,到底不比江听白考虑问题冷静。于祲再三想又想,还是告诉他更好。 江听白听得心口一阵阵发疼,一根烟也被他掐的又软又烂。只是听见她说离婚这两个字,他就害怕得手脚冰冷,一股寒意迅速蹿上他的脊梁。 于祗竟然想到要离婚。 他真的很让人难以忍受吗?她这么好脾气,也忍不了了吗?决定不再管他的死活了么? 江听白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的茫然中。这负面的情绪使他深深地感觉到无措。他很少对什么事、什么人感到无力。这种局面不在掌控中的感觉,他真的很不喜欢,倘或是别的事情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扭转过来,但对手换成于祗,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生下来就在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里,想要什么东西只需要开口,第二天就会尽善尽美的摆在他的床头。娶心上人也娶得不算费力气,上下嘴皮子一碰,都没知会于家人,就把于祗圈画在了他的世界。 可现在jsg她说要离婚。 江听白浑浑噩噩地冷笑了一声,“和我离婚,该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才对,她哭什么。” 于祲听得想笑。不可一世的江听白坐地痛哭该是什么场面?四九城六百年也没出过这样的新鲜戏文。 于祲又叮嘱了句,“不管你做什么了,抓紧时间解释清楚,她又不是不讲理。” “知道,挂了。” 江听白打给萧铎,“把后天的行程取消,安排专机去杭州。” “取消不了,江总。德国那边的供应商等着签合同,”萧铎捏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说,“德国人是最注重基本礼仪的,要是这次推了,这八个亿的单子就打水漂了。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江听白点了一支烟,他狠抽两口,“先去安排吧,我晚上从杭州飞柏林。” 他抬手看了看表,紧赶慢赶也只能在杭州待三个小时,可不去这一趟的话,叫人怎么安心得了? 江听白提着行李箱下楼。 眉姨准备了一桌子菜。他没有看,更没心情坐下来尝她的手艺。 “先生也要出门?”眉姨放下盘菜,“不吃了饭再走?” 江听白苦涩一笑,“我去看一眼于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5 14:34:08~2023-04-16 00:2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了个槑 3瓶;jsdhwdmax 2瓶;22605672、四姐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纸婚 ◎我生我自己的气◎ 江听白到西湖时刚过两点,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钟头。他熨烫工整的白衬衫依旧挺直,从车里下来时,跨进院门似乎还带着股清凉。 萧铎捧着礼盒进了前厅后又退出来。 “妈。” 江听白走过去轻喊了一句。 正站在廊下和熬药的佣人一道看方子的明容回头。她有些讶然,不明白这位大忙人女婿怎么会突然到访, 明容点点头, “小江来了?到里面坐。” “外公他目前的情况还好吗?”江听白扶着她进了前厅, “不然再从北京请几位专家?” 纸婚 第99节 明容让人端茶, “我看着还好, 北面楼上住着好几个上海跟来的名医, 不用麻烦了。” 连治疗团队都全跟着来了,看来老人家确实不大好。 江听白瞧着这架势心知不妙, “那医生怎么说?熬得过夏天吗。” “顺利的话,应该能熬过去。不顺利的话,哪一天都有可能......走路。” 他是担得起大事的人, 明容不怕和他说实话。 她拍了下江听白的手臂,“去看织织,她在南边的小楼里睡觉。” 佣人把江听白引上了南面二楼一间绣房里,“小小姐好像还没醒。” 江听白小心推开门,年头久远的红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床上的于祗听见动静只是蹙了下眉。她想醒,但又没能醒过来。仍然昏昏昧昧地睡着。 江听白坐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房内窗帘拉开了小半幅,流金铄石的日光透过霞影纱也退去了层热度,半镀在她如云铺开的乌发和莹白的面容上,看上去有一股难言的、慵懒的忧伤。 他摘下手上的棕色表带,散漫地把一只冰蓝面的ref.515扔在床头置物的青瓷盘里, 脱了鞋躺上去。 江听白的指腹轻擦过她光洁的额头, 抚过她的眼角眉梢, 他把动静一再放轻,生怕惊醒了她,惊醒他这一场,旷野昭昭里有春意燎原、还没来得及从年头做到年尾的美梦。 他轻吁口气,再往前靠近了一点,直到鼻尖溢满她清甜温软的香气。 过了片刻。于祗在午后无可描述的朦胧光影中半醒了过来,整座院子处在与世隔绝的、最原始的幽静里,隔夜曲曲弯弯的余热还没有散,身边却有一道舒长而匀称的呼吸。怔然间,于祗也辩不明这到底又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应该还是梦。世界上哪里有这样恰到好处的风,又哪有这样懂事的阳光,投进窗子里像是照见一段不见鬓白的烛影旧事。 但有一点是真的。她想他,她爱他。 她的爱藏匿在山和海之间,她的爱流淌在旖旎缠绵的河流里,但江听白笼在一团青雾里。她的爱飞不过这片山海,流不出这条河,怎么都到不了他的身边。 于祗昏沉沉地凑上去找他的唇,她想要他的吻。 江听白察觉到她轻微的、索吻的小动作,他温热的手心掌住她绸缎般光滑的后颈,略一用力,迫使她仰起头来,低下去吻住她。 好真实。他的舌头是热的,呼吸是热的,含住她的嘴唇是热的,卷入她口中的濡湿还有沉香的气味。 于祗被他吻得喘不上来气,她犹疑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他的脸一探虚实。却在半道被江听白攥住了手腕,大力往后翻着,任由她在他的怀里扭成一支即将被折下的玉兰花。忍了这么多天没有碰过她,他吻起来很凶,完全控制不住力道。 不知多久才慢慢缓和下来,江听白的唇轻触她亭立的、因为缺氧微红的鼻尖,蜻蜓点水地吻她,交融在一起的呼吸越来越烫。 于祗被他缠住了指头,她想摸一摸他的脸,却不能够。只轻呓道,“真的是你来了。” 江听白吻她的脸颊,嗯了一声说,“那你是想和谁亲近?” “刚才梦到了你。” 她的语气是故作的天真和懵懂。梦到你和别人有了新的开始。再也不记得打小气你的于二。 江听白的心简直被她揉捏的发苦发痛。他只不过看了她几秒钟,又再度凶狠的、更深的吻上去。 有德叔听说小小姐的姑爷来了,领着佣人来斟茶,走到却听见一阵细微的水声,和料子擦蹭的窸窣响动。他没敢贸然进去,只透过红木门缝瞧了眼。 缎面的被套里伸出一粗一细两只瓷白的手臂,交叠在姑爷宽阔的肩膀上,十指紧紧扣在一起,一床薄被根本就裹不住起伏跌宕的身形。 有德叔脸上一热,慌里慌张地退出来,留了两个佣人守住楼下的入口,吩咐暂时不让要人上楼。 江听白的嗓音疲惫而沉哑,“对不起,昨天我是不是推疼你了?” 于祗的黛眉细拧着,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颤,“不要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是你生气了。” 江听白吻着她的下颌,说话时晕开一片热潮。 于祗歪了歪头,主动吻上他的唇,“我生我自己的气。” 气她这样胆怯懦弱,知道这话说出口就会被骂,会被江听白以更有力百倍的理由还击过来,他只需要说一句我不在乎,于祗就再也反驳不了,因而连开诚布公的胆量都没有。但是她在乎。 她不想江听白再架着梯子来够她,不要她从树上跳下去时,他明知有危险还要张开手接住她。不要听他说什么——“你就给我往下跳,摔瘸了胳膊腿儿,我有的是钱,一辈子养着你。” 这么赖着他太自私了。 如果她不爱他,那专横一点、心安理得揪住他不放倒没什么,没有继承人损失的是江家的万贯家财,又关她什么事?让他那对只手遮天的父母自己去想办法,逼她离婚也没问题,无非从江听白这尊大佛上,刮下一层金漆来,足够她下半辈子挥霍无度。 留下一段耐人寻味的围城迷局在京城烟云里,由得大家在每一年新禧聚会的时候,把分手费的数额来回来去猜到没新意好讲。 她还做她的于二小姐。没老公、没孩子,不用再被规矩束缚,还有一笔用不完的钱,日子不要太好过。 可她偏偏爱他。爱得这样心痛。 于祗很少吻他吻得这样急,比他还要更失控。 江听白的喉结上下滚动,难耐地回应着她的深吻。 他的呼吸紧抿着,已经快要到崩溃发作的边缘,“你气自己什么?” 于祗轻咬住他舌头的那一刻,江听白的身躯忽然绷得很紧,他放在她后脑上的掌心死死用力,像要把她的小脸摁刻进身体里。 有两滴热泪骤然滴在他的肩头。 然后江听白听见她说,“我们离婚。”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江听白比刚才深深抵进她身体里的时候抖得还要厉害。声音都在颤。 听于祲描补后事一样说起来,和亲口从她的嘴里讲出离婚。到底是不一样的。 于祗伏在他的肩上,微不可查地深吸口气,竭力把呼吸调整到最平静的状态,她甚至想向上提起唇角笑一笑,装出轻松的样子,但这实在很难。 过了几秒她推开江听白,她不敢眨眼,眼眶里蓄满了不争气的泪水。她若无其事地翻身下床,穿上床边穆勒鞋,背对着他在系睡裙的扣子。可眼前是大片的水汽,她的指尖不停发着抖,怎么也扣不上。 她一只手勉强捂住胸口的风光,jsg背对着他说,“离婚。我们就到这一秒为止。” 就到这一段你我都尽兴以赴的高.潮末尾处为止,就到这栋从民国传下来的旧宅子里为止,就到“你到底能不能生”、“什么时候才怀孕”这种烂俗的戏码,还没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时刻为止。 于祗的肩膀细微地抖动着。她小跑进了浴室里清理。 把洗手台边的龙头都打开,把花洒也打开,把浴缸边的注水通通打开。哭声才不会从这里流出去。 她反锁上门,捂着嘴坐在浴缸边,指间溢出的眼泪又顺着手缝流满她的脖颈。 留下门外一个跪坐在床上,愣了好久,半天都回不过神的江听白。像希腊悲剧神话里最常发生一幕,男主人公犹恐未真的,看着自己捧势早已成空的一双手。 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握住。 他无奈地阖上眼时,满脑子里都只有这一道机械的、冰冷的声音在重复,“她要和你离婚,怎么办江听白?你完蛋了。” 于祗意识到自己在浴室里待得够久了。她无知无觉地脱换下睡衣,滚烫的热水喷溅在身上,把她白皙的肩膀烫红也没反应。她擦干身体,穿上一条棉质连衣裙,最返璞归真的料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柔软。 江听白已经穿好衣服,他站在窗边抽烟。 于祗没有走过去,“离婚协议我会签好字给你,有意见你可以提。” 江听白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脸上瞬间僵住的神色,只听见他说,“于二,你真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于祗小声说知道。 “你不知道。” 江听白一口断定。 他眼神微冷地讽刺一笑,“就是我以后无论跟谁交往,领谁回家,你都无权过问,各式各样的场合上碰见,你都得看着我和另一个女人同进同出,亲密无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但是把这个我换成是你。我做不到。” 于祗不知道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因为看不见,所以听得格外清楚,连每一道尾音、每一个助词都分明。青红皂白地落入她的听感范围。 在说到“换成是你”的时候。江听白停下来深吸了口气,短到几乎觉察不出,才又换了副妥协的口吻说“我做不到”。 于祗在浴室里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泪意,好像又要涌出来。 江听白吐了口烟,白色的浓雾被吹散在墙边的绿植上,“因为我做不到,所以,不会签这种字。” 于祗低头绞着手指,轻声说,“那也可以起诉离婚。” 她听见江听白极轻蔑地哼了一声。他说,“如果你不嫌丢人的话。” 于祗确实不会这样做,不过是外强中干,何况她也拿不出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证据,到了法庭上除了闹笑话还是闹笑话。两家人都闹不起这种笑话。 她想来想去,“那就凑够两年分居,法院会判的。” 江听白掸下烟灰,又抽了一口,声音莫名软下来,“别再胡闹了于二,结婚前我就说过我不会离婚,不记得我提醒你。” 话说得挺和气。但不容置喙的态度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 可在于祗的耳中,却听出了几分千里之差的宠溺,比他曾说过的任何情话都动听。 江听白拿起桌上的手机往外走,“我要去趟柏林,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退烧了。” 萧铎还坐在院子里和于祲喝茶的时候,有说有笑间,瞧见江听白脚步沉重地从楼上迈下来。他忙站起来,很标准的当兵的站姿,把于祲吓一跳,“我以为你要去升国旗呢。” “江总。” 萧铎看了眼表,比他预计江总要和夫人温存的时间短了半小时,很难不让人起疑。 于祲也转头看他,江听白地脸色差得只能用人厌鬼弃来形容。 他瞬间敛了笑,“你千里迢迢来哄她,她居然还跟你置气?你是犯什么天条了。” 萧铎哪有命听这些事。他忙出门去发动车子。 江听白端起杯茶喝了压压火,“哪轮得到我多话?你妹妹没说两句就要跟我离婚,还要凑够分居来离!” 于祲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就这么想要离婚吗?” 江听白把茶盏重重扔在桌上,看的一旁站着的有德叔心惊肉跳,这可是宋代传下来的汝瓷。世上也没几套了,小姑爷您轻点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6 00:23:32~2023-04-16 19:2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_he-2018 50瓶;小宁梓、提不动提子 5瓶;昕泽 4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2瓶;354000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纸婚 ◎谁都不要说话◎ 江听白靠在石桌边点了根烟。 他指尖夹着烟, 低头时拇指钳着烟头发愣,过了半天才说,“她这哪是要离婚呐,你妹妹分明是要我的命, 要把我怄死才算完。” 纸婚 第100节 江听白怎么都想不通, 到底他什么地方做错了?蒋玉轻这人碰不得是吗?打他一下她那么难过。 她怎么不想想, 他的拳头还疼呢, 胳膊肘向外拐! 末了又迷信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上辈子欠于二什么了我?” 于祲忙捧稳了杯子, “嘿!我说,不敢跟织织撒气, 只管抻这些东西。” “多少钱我赔你,”江听白看不上地冷冷觑他一眼,“两千万够不够?” 于祲对有德叔说, “看见了吧您?这就江老爷子家的金孙,那叫一个狂。” 江听白皱了皱眉头,“啧。” 于祲给嘴做了个贴封条的动作。在更早的时候,江听白不喜欢别人提他爷爷的名头,他一直憋着股劲儿, 想证明给世人看,有没有江老爷子他都一样出类拔萃。但他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哪怕是上一秒还在称赞他才干过人,在知道了他姓的这个江,是江老爷子的江以后,也会流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说难怪。也不知道他们在难怪什么。 久而久之,江听白也没这么在意这件事了。 有德叔笑着点了一下头致意。他说, “知道。能结这门亲事, 小小姐好命的。” 江听白颇有深意又面露不甘地勾了一下唇角。他掐了烟, 扔下烟头又喝了口茶,“这是我今儿一天,听到最舒心的话。” 于祲在身后喊,“就走啊?不吃晚饭了你。” 江听白径直出了门。 于祗站在二楼的桥廊上,手里攥着他落在床头青瓷盘里的那块斐丽,看着江听白在院门口,昏黄的日头底下站了好一会儿,才上车走了。 这块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问世的手表,表盘中心的时针和分钟指示当地时间,表盘外缘则代表着世界不同时区的城市名称,并用中心表盘外围日夜各半的二十四小时环,对应不同的城市时间。 衣帽间的表柜里陈列着很多只名表。但江听白去国外出差,为了方便计算各国间的时差,就会戴上这一只。 “他已经走了。” 于祲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于祗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表盘,像是说给自己听,“可是他的表没有戴,刚才他忘记带走了。” “这么放不下他,你还离什么婚?” 于祲看着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他双手插着兜,看着他的妹妹,像极她小时候每逢大考前拼命翻书的疯癫样。没有重点的乱翻一气。 但于祗就像没听见一样。她只知喃喃道,“他会不知道几点钟的,他去柏林出差,需要出席的场合那么多,耽误了怎么办?” 于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没中邪吧?操心点有必要的事儿好么。” 江听白身边秘书、助理、司机一大堆人,少块表他还会误事?哪一个不能告诉他东一区是几点钟。 于祲想从她手里把表拿过来瞧瞧。这破古董表怎么就拍出上亿的价钱。 但于祗攥得很紧,她不给他看,“把你的手拿开。” “呵!你哥都不能碰他的表了是吧?”对于这种护犊子的表现,于祲感到既心酸又荒谬,“江听白就那么了不起啊他!” 明容突然从桥下探出个头来,“你们兄妹两个在鬼叫些什么?” “外公!” 于祗看了眼下面,明容正要推着他们外公出去走走,她笃笃笃跑下楼。 明蹇看见外孙女自然高兴,“小囡。” 于祗扶着轮椅的把手慢慢蹲下去,她把手叠在明蹇膝盖的薄毯子上,“外公您好点儿了吗?” 明蹇拍了拍她的手,“好多了,不要听那些庸医胡说,没事的。” “小江已经走了吗?都不留下吃晚饭。” 他们推着老爷子断桥边走的时候。明容忽然问起女婿来。 于祗垂着头眨了眨眼,“他......他赶着要去柏林。” 明容瞧出几分不对头来。她对于祲说,“你推外公去前边走走。” 等于祲推着jsg明蹇走远了一段路。明容就问她说,“你们刚才起争执了?说吧,是他还是他们家,要你离婚。” 于祗靠坐在石桥墩上,西湖的风很大,吹散她才盘起的发髻。 她想起很多很多个夜晚。于祗洗完澡,有时懒得把头发吹很干,就都用一根羊脂玉簪子把头发绾起来,江听白总是随手抽下来。他喜欢埋进她的长发里闻那股青翠橙花的香气。 于祗垂眸看她的苏绣鞋面,“他爸妈没有明着说,但我总不好装不懂。” 明容故意问她,“那你这日子,是跟他爸妈过,还是跟小江过?” “跟江听白。但是,”于祗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我跟他爸妈交代不了。” 明容试着点醒她正钻牛角尖的女儿,“他的爸妈他交代,要你去交代什么?” ......还能这样的吗? 于祗有些豁然地抬起头,“那我也不能都丢给他呀。” “就丢给他。” 明容把头往另一侧偏了偏,“他挖空心思把你娶进门,现在遇上坎了,就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要是他处理不好呢?他如果和他爸妈站在一边,觉得孩子非常重要。” 于祗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听白不会是这样。 “那分开也就不遗憾了。对吧小囡?” 明容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她说,“如果你真打算离婚,寕江的股份你爸也是不会交出来的,你自己去和他说吧。你爸要对你动家法,这一回我可不拦着。你是真该打。” 于祗:“......” 于从声老守财奴实锤了。 祖孙三代人从西湖边慢慢走回去。明蹇随口问了声,“母女俩说什么悄悄话?还非得避开我们。” 于祗自己先招了,“外公,我拎不清,我妈教训我呢。” “什么事说给外公听听。” 明容横了她一眼,“她有点小毛病,可能生不出孩子吧,本来没多大的事情,偏去闹她老公。” 于祗推着轮椅往前走,狡辩说,“我哪有闹他呀,我是为了他好。” 于祲都听不下去了,“你为他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气得死死的,还真是为他好呐。” “我要你管!”于祗瞪他一眼,“外公,我哥总向着江听白。” 明容无情地补充了句,“不止你哥,是我和你爸都向着他。” 明蹇难得地大声笑起来,顿时抒怀多了,“噢是吗?江秉意的小孙孙,还这么讨人喜欢?” 明容说,“那孩子实在稳妥,进退合宜,又是少有的端明。不是作乱的人。” 明蹇点了点头,“他们江家几代都不是兴风作浪的路数,祖训门风如此。” 于祗听得发笑。明容看她女婿来多少带着八百倍的滤镜了。 “你在笑什么?” 明容冷不丁这么一问。 于祗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她摸了摸鼻子,“没笑,您说的对极了。” 要不然等下次江听白发疯的时候给她来个现场直播? 于祲没再参与讨论,他低下头给江听白发微信:【我已经掌握敌方情报了,想听吗?】 江听白早就登了机,但还没到起飞时间。他在淋浴间里洗了澡,刚换上浴袍准备休息。这样的长途飞行不睡一觉身体吃不消。 有机组人员走过来,提醒他航程即将开始。江听白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等,待他打完这一通电话。 萧铎把空姐们拦下,用眼神提醒她们下去等着,这电话对他来说也很关键。关系到接下来一周在德国的公务行程,他是过的心惊胆战、如临深渊,还是本份守职就够了。 江听白看见这条微信,直接给于祲打了过去,“别废话,赶紧说。” 于祲退开他妹妹几步,找了个安静地方说,“织织被诊断出不孕症,所以她才会跟你离婚。” “就这样?” 江听白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说于二脑子不好吧,她还总梗着脖子不肯承认,事实就是一团浆糊!难怪读个硕士都差点毕不了业!活该!她导师没卡她论文真是她造化! 长得一脸的聪明相,做出来的事,怎么那么叫人费解? 于祲点头,“就这样。” 江听白对大舅子一贯大方,“成,你要什么东西发清单给我。” 何况他又刚破译这么一份重要谍报。 “带个金发妞儿回来,你不刺激她一回,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江听白如释重负地笑骂一句,“滚。” 于祲:“......” 江听白嘴里咬了支烟,含混不清的,“我他妈用你看得起。” 于祲:“......哥们儿,有出息。” 活该一辈子被于祗压着。 江听白散漫地把手机扔在案几上,给他倒上红酒的空乘顺便请示,“可以为您调飞行模式了吗?” 空乘不敢轻举妄动。这位小江总平日就冷肃严苛,临近傍晚登机时,整套机组人员齐齐站在舷梯旁向他鞠躬问好,江听白脸上的线条紧绷得如同石像,连个表情都没给众人,就踩着梯子上去了。 很意外的,江听白没有骂她,不曾冷眼相待,他只是说,“先别说话,谁都不要说话。” 他现在需要缓一缓神。 祖宗保佑。于二只是因为这种无稽至极的理由要和他离婚。她不是受够了他。她还没受够他。 整个机舱内的人员,从秘书、助理、随行总监到乘务人员、安保都噤若寒蝉,他们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四平八稳、沉着审慎的江总,撑着桌子想的都是这些。 过了片刻,他神色松弛地点头,“关吧。” 空乘再次大着胆子提醒,“还有。江总,机舱内不允许吸烟。” 江听白配合地把那支还没点的烟拿下来。 纸婚 第101节 空姐也在心里默默舒一口气。刚才他们在机组舱里抓阄,谁抽到签子短的那一根,谁就来给小江总送这瓶刚醒发的白马庄,并且再次提醒他关机,已经要超过预定的起飞时间了。 她运气最不好,这个大难题就落到了她头上,来之前她已经做好被骂、被吼甚至被开除的准备。 萧铎指挥着秘书室的人在安装会议设备。他把流程摊开在桌上,“江总,晚上九点有电话会议。” “什么内容?” “是关于寕江证券管理层的人事变动。” 江听白点头,“知道了。” 他刚戴上眼罩盖了羊绒薄毯,躺下没多久,随行的安保人员就拿了卫星电话过来。 江听白火大地一把摘掉眼罩扔在地上,“是谁?” 他们也很作难,“是大小姐,她坚持一定要和您说话。” 他那位早逝的大伯留下的女儿江思。只比他大一岁。 江听白接过电话,“什么事?” 江思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今天她凶多吉少。她战战兢兢的,“江总,真要把我撤职啊?” “你说呢?你很有能耐啊江总监,”江听白反问她,森冷的语气让他大姐心头一颤,“寕江证券年初才交到你手里,不到半年硬给我亏了十二个亿。” 江思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也不能全怪我吧,这不是赶上股灾了嘛?我上哪儿说理去。” “十二个亿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江听白把脚架在沙发上,看一眼舷窗外透过云层的霞光,他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就是把这些钱换成薄金石子儿,让你每天按时上下班站在河边打水漂,半年也花不完!” “知、知道。” 江思抖着牙关回答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于祗那么柔弱一小丫头,被江听白大声威吓一句她真能站得住? 可怜呐。命苦的嘞。 江听白并不知道他大姐是这个想头。他的气焰没下去多少,“知道就别再来烦我了,以后按月到隆叔那儿领零花钱,安生当你的大小姐!” “那是多少啊?” 毕竟关系到她以后的生活质量,江思再怕他,也捏紧了拳头多问了这一句。 江听白一时也忘了,他大力压了压眉骨,“江念多少你多少。” “才三百万!她小孩子家的,开销哪有我的大呀?你开开恩,给我加点钱。” 江思在那头跺了跺脚。她上周买那串帝王绿成色的翡翠钏都花了小七百万。 “那我给你加到两百万?”江听白尾音往上扬了扬。 “......就三百万吧,不用加了。江总再见!” 江思生怕他再倒喊出一百万来,着急忙慌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江听白把电话扔回了安保人员的手里。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于祗在西湖边住了两天,周一上午请了个假,下午直接从机场去往律所上班。高律催得急,说是三点钟必须到所里,她的行李还堆在后备箱,就穿了一身亚麻棉的新中式旗袍裙走进了会议室。 权立开会的风格简单高效,说明情况、布置任务、强调紧迫,然后就散会各自去完成。 章家的那份累计期权合同到底出了不小的问题。章士道被空头的、巨大的远期利益吸引,无视于祗出具的律师意见,冒着不小的风险和东jsg林签了这份合约。到现在为止收益没见着多少,成倍递增的风险倒落在了头上。 权立和于祗边走出会议室,边商量怎么让东林解除终止或是重新签订几份补充协议,路过办公区时听见好几声低低的惊叹。 权立停下和她的谈话,问一个实习生说,“喊什么?” 一个刚进所的小男孩站起来,“我们在说,没看于律师这么打扮过,这叫一个……” “一个什么?” “美。” 权立板起脸训他们,“有点正形没有?忙你们的!” 于祗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们才刚进所里,仍有精力关注这些。” 等他们在律所折腾个几年,变成老社畜之后,就算她再怎么光鲜,这帮男律师也没时间多看一眼。就拿于祗来说,有一次韩岷上完洗手间没拉裤链,坐在她对面谈了大半天的事情,她愣是没发现。 权立在车上问于祗,“你外公身体怎么样?” 于祗说,“不是太好,只能靠仔细将养着,我妈妈在杭州照顾。” 权立把车停在章华集团楼下,“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他那个身份,应该会送回京来吧?” “嗯,是。” 于祗不太想多谈这个。 陈梦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于祗走上台阶,忙扶着她往里走,“快快快,章董等的都急死了。” 于祗和权立互相对视一下。眼看着三百亿的市值都要蒸发了,换谁也坐不住。 他们走到执行董事办公室门口。里头传来父子俩务实性的谈话。 章士道大骂儿子,“你能不能把脚放下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 章伯宁的手指点着屏幕上的码牌,“我再怎么爱霍霍家财,也比不上您,大手一挥造光三百亿。” 他边说还边伸出两根手指,“人不都说吗?章家到我这儿,已经出了两个败家子儿了。” “孽子!我怎么养着你了。”章士道转过身来指着他骂。 章家阴盛阳衰已经是老生常谈。章老太太是个有远见的,早知道儿子们靠不住,就在女儿的婚事上动心思。几个出挑的全配了高门大户,章蔚就是个典型。 章伯宁已经被吼习惯了,“您呐,就别拿我撒性子了,我反正是个没出息的。趁早把钱放信托基金里是正经,等你不在了,我每月往外领点生活费挺好,能过十辈子呢。谁耐烦管这么大集团呐。” 门外的权立和于祗面面相觑。小少爷对人生规划得还挺好,自我定位蛮精准。 陈梦敲了敲门,“董事长,权主任他们到了。” 章士道赶紧迎出来,双手交握住权立的手,“你们总算是来了,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但我要冒点险,”权立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而且费用要高一些。” 章华的业务一直是权立亲自负责,由于祗协助,平时和于祗对接的比较多,可一旦有了大事,还是要由权立来出面应付。 章士道清楚他的业务能力,“你要多少?” 权立夸了句章董爽快,“律师费百分之二十五,没收的那百分之五,是我们和章董的交情。” 章士道在心里骂娘。别人都是百分之十五的价格,他要百分之二十五,好像还得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于祗接了个电话回来,“已经约好东林的法务了。” 章伯宁本来不关心这些事,听见于祗的声音才醒过神来,他从桌子上挪开脚,“你也来了?” 于祗微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 权立说,“那我们先过去,陈梦,走。” 章士道让章伯宁也跟着,“你也去看看,别一天到晚稀里糊涂的。” 有于祗在,章伯宁自然一百个乐意。他一路上都围着于祗问东问西。 陈晼生日为什么提早走了?怎么周末没在北京?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苍白。 于祗心里真的想让他住嘴,面上却没露一点,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答他。半真半假的口吻,“很累,对生活的无奈,全写在了脸上。” 章伯宁看见她左手上,比荫蔽一隅的雪地还凉白的手腕上松松戴着一块表,是江听白的那一块。他突然就停下来不再说话了。 东林的法务总监是业内顶有名的大美人。 权立喝多了曾在酒桌上说,rebecca的业务能力有多过硬倒是不见得,床上功夫肯定是不错的。 权立和她握手,坐下来和平了不到十五分钟,rebecca就很有契约精神地强调,“合同签了就是签了,我们关系再好,也没办法更改的权主任。” “且不说这份合同对章华本身就不公平,”于祗笑了下说,“话也不要讲太绝对,您看一下补充协议。” rebecca比她笑得更客气,“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吧,说实话于律师,我们老板他是不会签的。” “你让他签,他会的,”权立成竹在胸地说,“就冲你肚子里的骨肉。” rebecca的笑僵在了脸上,“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 于祗再往火里添了一把柴,“上个月十八号,你们俩一起出现在了社区医院妇科,我没有说错吧?” rebecca好笑地说,“做点功课于律师。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老林每一次,都带我去妇幼产检的。” 于祗靠在椅子上看她,胜利在望的,“这么说你确实怀孕了,还是林总的。” “那又怎么样?你们没证据。”rebecca强装镇定地说。 权立提醒她说,“这是你们东林的会议室,是一间装有监控的会议室。你刚才的表情、动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录了下来。” rebecca一拍桌子站起来,“威胁我?老林不会饶了你们。” 她带他们到这里来谈事,本是自知理亏怕被他们威胁,录下证据总归没错,但没想到反而被摆了这么大一道。这师徒俩加起来起码10086个心眼子。 于祗浑然不怕的,“这段也拍下来了。”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林夫人的号码,手指停在上面几秒,“要么你现在去说服你的情夫,要么我打给林夫人,请她来看一段好戏,顺便我也跟她学个一招半式的。” rebecca抖着嘴唇摇头,两只手紧紧抓着椅背,“她会把我从楼上扔下去的。” 于祗很满意她对林夫人的畏惧,她摊开补充条款,“那就麻烦你拿去给林总签字。” 感谢林总娶了位悍名在外的夫人。 rebecca大概是磨着后槽牙从她面前拽走那份补充协议的。于祗额边散下来的两绺头发,都被纸张带出的一阵风给吹开。 她不见动气,面不改色地笑着说了句,“辛苦。” rebecca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走。 等rebecca回来的功夫。权立凑到于祗的耳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去社区医院?” 于祗喝了口矿泉水润喉,“因为她凡事都要最好的。” 要怪就怪林总话多。于祗曾经在一次聚会上亲耳听他抱怨说,rebecca这姑娘忒爱慕虚荣。钻石要纯度最高的,包要限量款的,房子要最中心地段。稍微次一点她就要哭哭啼啼。 所以在于祗说出社区医院的时候,她会那么生气的纠正,拼尽全力表现出她很得林总的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6 19:21:07~2023-04-17 23: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纸婚 第102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许天长地久、花花草草、nosound、清尘 10瓶;和和咯、米糖嘞_ 5瓶;呆米超级可爱、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2瓶;jsdhwdmax、浅笑心柔、昕泽、l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纸婚 ◎谁他妈能不烦呐◎ 权立赞赏的、父辈式的手势轻拍了两下于祗脑后的发髻。 他们站在走廊上闲谈, 又说起来rebecca来,“她没有在世界前五的法学院念过书,律所也是待几天就走了,还从个小地方来的, 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也够不容易的。当然, 也有送子观音的功劳在。” 于祗只笑了一下没做声。 如果不是非常有必要, 实在绕不开, 她不想谈论一切有关生育方面的问题。她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因为这种事情太私人, 她从小所接受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 和所处的社会环境,也不会允许她到处跟人讲, 说自己生不出小孩,并为之感到苦恼。 没多久林总就带着rebecca一起从办公室出来了。她眼圈泛红,很明显刚才哭过了, 不知是撒娇还是抱怨。 但林总对权立和于祗都很客气。尤其是对于祗。 他责怪行政秘书说,“rebejsgcca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还不快去泡壶好茶来。” 于祗坐下来检查合同。她看的很认真,每一处需要双方签字的地方都核对一遍。 龚序秋来找章伯宁拿车钥匙。他让章伯宁给他送下楼,章公子不肯, “我要和我女神多待一会儿。她刚才大杀四方,给我们家挽回了三百个亿。” “你是真不怕江听白揍你。” 龚序秋挂了电话自己上楼。 章伯宁嘟囔着丢下手机,人江总才看不上他呢。根本没拿他当对手。 龚序秋边走进电梯,打了个国际长途给江听白,“几天没看到于律了?” 江听白远在和北京时间相差六小时的柏林。那边上午十一点不到,他短暂地站在行政长廊的尽头, 抽一根烟解解乏, 二十分钟后还有一场会谈。 他低骂一句, “少他妈兜圈子。” 龚序秋晓得他们这几天在闹别扭。这两天江听白在德国,他的德语是二把刀,又不肯用秘书室准备的发言稿,昨天半夜打电话请教龚序秋语法。没说两句就旁敲侧击的,让他去看看于祗休息了没有。 他披衣服起身,绕过大片的花园走到于祗那一栋,四处静悄悄的,一盏灯都没开。龚序秋猜测,“于祗没有回家,应该还在杭州呢吧,你惹她不高兴了?” “她惹我。我还不想理她。” 江听白给自己树立了个高冷又霸道的人夫形象。 龚序秋当时就拆穿他,“你一天不吹牛逼,那嘴是会溃疡吗?” “......” 龚序秋看了眼会议室里的于律师,“我马上要去见于祗,你用不用跟她说话?” “不用。” 江听白夹烟的手搭在十九层的栏杆上,眼前是戴姆勒城的后现代高楼群,以及波茨坦广场标志性的空中巨型帐篷屋顶。 他掸了掸烟灰,“我听听她的声音。” “德行。” 龚序秋没有挂电话,他把手机放在了西装裤兜里,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对章伯宁说,“车钥匙给我。” 于祗没有抬头。坐她身边,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的章伯宁把钥匙给了他表哥,“拿去。” 龚序秋咳了一声,“于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于祗没怀疑地说。 龚序秋又故意问她,“你知道老江到哪儿了吗?” 于祗这才停下手里的活儿。 寕江近来风平浪静,于祗很久没光顾集团的法务部,总裁办的行程也不会轻易泄露到外面来,她不知道江听白是不是还在柏林。没回来的话,到底是去了别的地方?还是就不愿回来。 她轻柔的声音听起来竟有那么一些显而易见的委屈,“他还是在德国吗?我不知道,他不给我电话。” 这句话隔了天南海北,伴随着微弱的电流、会议室里的白噪音和周围人的轻声交谈,再传到江听白耳朵里的时候,在他空旷寂静的世界里,平地掀起荡着细碎尘埃和壮阔山风的波澜。 江听白的心率升到一百三。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平复下来以后又笑,笑自己袖中藏火、作茧自缚的困执。 都多少年了。他总忍不住要和于二较这样无谓的劲。二十几岁时为她一句拒绝的话,认真了那么久。到结了婚,又因为她说要离开自己,连着好几天、忍着不去理会她。 龚序秋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珠子看了下手机。江听白这次还真他妈支棱起来了? 他成心要气一气江听白,“不打就不打!看把他牛的!两条腿走路的□□没见过,男人还不满世界都是?” 章伯宁不明所以,还非要往陷阱里跳,他附和道,“太对了,我还没结婚,女神,多早晚我都等……” 龚序秋唯恐拦不住地去捂他的嘴,“过过嘴瘾得了,下一句你完全可以不必要说。” 于祗看他那个力道,和章伯宁被憋红的脸,“你别把他捂死了。” 龚序秋仍有余悸地松了手,“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捂死是他罪有应得。” “……” 龚序秋走出会议室,作贼似的把手机拿出来,刚要说话江听白就挂了。 很快又收到他消息:【拍张照片我看看。】 龚序秋逆着光拍了一张发给他。 江听白一秒点开。于祗背对着落地窗,坐在开阔的会议室里,低头翻一页合同,长发随意慵倦地用根簪子挽在脑后,象牙白的旗袍盘扣上坠着一枚白玉蝉压襟,墨绿色的穗子垂到桌沿。日光把她的脸折射出近乎透明的白皙,和温婉动人这四字的适配度拉到最满。 “江总,”萧铎从后面过来,“费舍尔先生已经到会场了。” 江听白眼睛还盯着屏幕里那双樱粉色的嘴唇看。 他喉结微滚,声音沉下来,“好。” 于祗和权立从东林出来时已经快六点。这件事能够如此顺利、不那么劳师动众地解决,章士道自是千恩万谢。他表示今晚做东,请律所的合伙人吃饭,让章伯宁带他们到云栖园去。 章伯宁问他爸,“给那么大一笔律师费,还要请吃饭?” 他老子骂他不上道,“什么钱都能省,就是不要抠律师费。明白吗?” 权立热衷酒局,何况是在云栖园这种寻常人要预约三五个月,也不一定能约上的地儿。他欣然应下。 但于祗听见这个地名就过敏,也怕碰上陈雁西在那里大宴宾客,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推说身体不舒服告了辞。 权立从来不勉强他这个金字招牌的学生,说知道她赶飞机累了,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司机把车开到了院门口,连同眉姨一块儿帮着搬行李箱,她说,“那个蒋先生来打听了好几次,问太太回来了没有。” 于祗有些冷淡的,“他下次再来,你就把他赶出去。” “太太在家吃晚饭吧?”眉姨问。 于祗翻着微信,“晚上陈晼会来,她爱吃你做的葱油鸡,再把酒醒上。” “好的。” 进门后于祗就仰头瘫倒在沙发上。她想起刚结婚,江听白仍在新加坡的那三年,换了那个时候,她剑走偏峰地赚了这笔不菲的律师费,虽说按她的性子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至少比现在快活。 可见两性关系里的真理只有一个:不沾感情,逼事没有。 陈晼知道江听白这几天不在。她进门如回自家,“眉姨,我给你带了套护肤品。” 她路过沙发上团着的于祗,目不斜视地过去,把手提袋放在中岛台上。 眉姨擦了擦手,“很贵吧?这一套不少钱。” “没事儿,您做的菜那么好吃,要不考虑上我家去?”陈晼开始露出真面目来,不停地开出高价,“年薪十六万,周末双休,年假七天,年底给发双薪,怎么样?” 于祗越听越离谱。她嚯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谁打我家宝贝阿姨的主意?” “二小姐您在家呢?”陈晼才看见她。 于祗又面如死灰地倒仰下去,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细数了数,不知道是否装修时工匠不仔细,左边比右边多出一条花纹,失却了对称的美感。她竟住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陈晼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瞧什么?” 于祗答非所问地叹气,“这个世界对女性的要求太高,我简单把它归纳成六个字。” “您说。”陈晼坐过去洗耳恭听。 于祗伸出三根手指,说一个词弯一下,“既要,又要,还要。” 这个社会在女士这两个字上注入了太多的内涵。要她们是精致的、打扮入时,看起来养眼,希望她们能独立解决生活中百分之百的难题,能干有担当的同时,还要她们保留传统文化里的美德,比如大度、温柔、忍让,体量丈夫还不斤斤计较。 “从小到大,我都在我所接收到的、家庭和外界的各种声音里,给自己画着田字格。上面一横是要有个人人称颂的贤名,左边一竖是要有拿得出手的学历和见识,下面一横是硕士毕业就接受联姻的安排,右边一竖是结了婚就尽快要个孩子。” “后来结了婚。新划上的中间那一横,是守着江家孤城万仞山一样的规矩,半点破不得,而上下那一竖,是要全力当好一个备受瞩目的江太太。我就被限制在四个格子里,被框的死死的,我眼看着自己跳来跳去,怎么都跳不出。一旦我碰到格子的边缘,就会被无数的指责声拉回去。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走着上一辈人走过的路。” “你看自由这两个字,每一个都从条条框框里,挣脱了出来。我挣不脱,所以不得自由。只能卖力地出演别人眼中的我。” 于祗极缓极慢的说完这些。她转头看陈晼,“难吗?” 陈晼静了片刻。 她突然开始翻朋友圈,“sara姐姐最近在西郊弄了一男模餐厅,有三万九、八万九、十三万九和十九万九的套餐,咱们来一套?” 于祗:“......我在和你说正经的。jsg” “脱离极端丰富的物质,聊被限制的人生,在我这都叫无病呻吟,”陈晼继续考虑套餐价格,“给你点一十九万九的,只要你还没emo死,保管他们往死里哄你。” 于祗扔了抱枕,她坐起来,“......省点钱,吃饭吧。” 饭吃到一半,于祗才发现陈晼一系列的骚动作,她倒酒用左手,舀汤也用左手,卷荷叶饼也用左手。 于祗无语地说,“换回来吧您。我瞧见那大钻戒了,又不是左撇子,小心再把手给崴了。” “不。为了更好地炫耀我的婚戒,我可以成为一个左撇子。” “......” 晚饭后她们穿着同样的刺绣裙,开车到附近的花卉市场,挑了一盆新开的茉莉送给闻元安。 于祗和陈晼合力把它抱上院子外的铁艺花架子。 郭凡来给她们开门,他正要出去。结婚后闻元安就搬到了颐和原著,和郭凡住在一起。 纸婚 第103节 于祗拍了拍手上沾着的土。郭凡说,“让佣人打盆水来给你洗手吧?” “不用,我蹭陈晼身上就行。”于祗说着真在她裙子上擦了下。 陈晼嫌弃地看她,“你缺大德了你!” 闻元安招呼她俩进去坐。陈晼扯了下她的衣服,“在家穿这么整齐?看看,我拽都拽不动。” “人郭总拽得动就行了。”于祗把她手扒拉下来。 闻元安一听就知道她俩动什么脑筋。她倒了两杯茶,“我们还没做过。” “天,这是可以说的吗?”陈晼瞪大了眼睛看她。 闻元安把杯子推过去,“结婚后我们一直分房睡。” 于祗鼓了鼓掌,“你在玩一种很新的夫妻关系。” 她们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去。 闻元安送了她们出去,郭凡就回来了,她惊讶于他今天这么早散场,但也没多问什么,给他泡了杯醒酒茶放在茶几上,就准备上楼。 但郭凡一反常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陪我坐一下。” 今天酒局上来的人不少,到后来章伯宁也来了,主人家安排的一个最近流量挺大的女网红,坐在他身边斟茶倒酒。章伯宁说,“你别把郭总灌醉了,人家新婚。” 郭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结婚不像结婚,两口子也不是两口子。各睡各的房间,闻元安每天跟他说的话,大概不会超过这三句——“早上好”、“出去吗?”、“晚安”。不要说他被灌醉了,就是死在外面,闻元安也不会过问。 闻元安顺从地坐在他身边。 郭凡看着她那张素白无暇的脸,握着她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啊?” “你要怎么看?”闻元安小声说。 郭凡抬起她的下巴,“用眼睛看,用心看。” 对视了不过十来秒钟,郭凡就忍不住吻了上去,闻元安挣扎地厉害,拼命说着不要。 他把她压在沙发上,剪起她的手高举过头顶,“不要什么?我是你丈夫!” “你说你不会勉强我的。”闻元安对他喊。 郭凡一边吻着她,“就今天一次,你就当可怜我,好不好?” 闻元安还在说不要。她没有了别的词,满脑子只剩一个不要。扭动着身子不停反抗。 郭凡又要解她的衣服,又要抓住她的手,左右不得法,他心头一燥,重重打了她一个巴掌。 闻元安被打懵了。她从小到大,没有人打过她,闻方旬再强硬也没有。 她也没有捂脸,手无力地从沙发边缘吹下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头顶伸出的枝形水晶吊灯,隔着郭凡起伏的背影,听他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解她的扣子,看灯光缠过来又绕过去。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国》,「缀满银河的星辰,耀光点点,清晰可见,连一朵朵光亮的云彩,看起来也像粒粒银砂子,明澈极了。」 闻元安眼前也是一粒粒破碎的斑点,顺着眼角的泪水滑进她的头发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郭凡才从她身上翻下去。 闻元安跑下沙发,走到那堆属于她的衣服旁边。她没回头,却恨意昭然的,“你不要看我。” 郭凡把头枕在手上,“元安。你不要怪我,我太爱你了。” 闻元安蹲下去,把脸埋进衣服里,终于哭出了声。这是郭凡第一次打她。 龚序秋临时被通知去翻译院加班不回来。陈晼在于祗家待到很晚也没走。 她洗完澡,换了于祗的睡衣出来时,看见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聚精会神地看正在柏林国际会议中心举行的全球能源峰会。 陈晼站她后面看了一会儿,“这群人研究出什么策略了?” 于祗真诚地说,“我一个字没听,但镜头给了江听白三次。我就想再看看,还有没有。” 这个有着俊雅的、东方面孔的男人,灰色西装的领口夹了一枚长方形的列席证,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在一群正襟危坐的人群当中,显出和周围环境不一样的懒散来,于祗从他微皱的眉头里瞧出了几分不耐烦。 她端起桌上的水晶方杯灌了一口白兰地。 味道还是一样冲,呛得她喉头满是辛辣,和她那天在阁楼上看土星时喝的差不多,不知道江听白怎么会爱喝这种酒? 陈晼对他的繁忙感到震惊,“江总真一年到头在开会啊。” 于祗嗯了一声。 陈晼又理解地点点头,“所以人脾气差点也应该,要我说他还是性子太好。天天过这种日子,谁他妈能不烦呐?换我直接素质大跳崖。” “什么日子?”于祗没转过弯来。 陈晼指了指那两尾血红龙鱼,“有大把的钱,但没时间花。” 她又转回来指一下于祗,“守着天仙似的夫人,也不能每天睡。” 于祗在酒精的作用下晕了过去。 等她再度有意识,挣扎着昏昏沉沉要醒来的时候,仿佛听见简静和陈晼两个人在说话。 简静带着十二分的得意问,“陈晼,你说周晋辰答应和我结婚,怎么能那么痛快啊?” 陈晼用力哼了一声,“当然是想无聊的时候看搞笑女发疯呗,否则还能是为什么?” “......” 简静又拿出微信给她看,“你哥昨天半夜问我谈过几个男朋友,我装睡着了没敢回,以前龚序秋问你的时候你都怎么说?” “我跟他说我从小到大,一个男朋友都没谈过,”陈晼翻了一页杂志,“都是一些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简静惊讶地啊了一声,“这样骗人不太好吧?” 陈晼指了一条hw的winston cluster系列的钻石项链给她看,“买这个。我没有骗人啊,是关系比较好。他要是再继续追问你的话,你就告诉他,只不过关系好到可以接吻。” “......” “相信我。他们都很识趣,一般不会再问。” “......” 于祗在这段越来越荒诞的对话中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她披头散发地问,“这是在哪儿啊?” 简静招手叫了一下空姐,“于小姐问飞机到哪儿了。” 空姐的双手叠放在小腹上,礼貌地说,“还有三个半小时到苏黎世。” “哪儿!”于祗像梦游一样喊起来,她觉得自己仍然在梦里,“你说哪儿?!” 陈晼喝了一口咖啡,“章伯宁请大伙儿去瑞士滑雪,我把你也给捎上了。” ......滑雪。北京三四十度的高温,这群公子哥要去滑雪。 “你怎么捎的?”于祗咬牙。 “叫了辆救护车,把你推了上来。” 于祗毕生的脏话都涌到了嗓子眼儿。她强撑着笑说,“真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简静看她这样儿挺不落忍,“想骂人咱就骂人,用不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晼贴心地提示了下,“你的行李让眉姨收拾了,要不要去洗漱一下?这架湾流上设施很齐全。” 于祗真的拿她没办法,“今天周二,是工作日。我还要上班的。” “陈晼昨晚给你请假了,你们权主任说没问题。”简静说。 于祗扭头看陈晼,“你是怎么请的?” “我说你太想江总,都想得昏过去了。” “......” 于祗嚎叫了一声,掀了毯子从沙发躺椅上下来,打开行李箱翻出她的洗漱包,踢了陈晼一脚,“起开。” 然后就往盥洗室去了。 她在里面磨蹭里半个多钟头,刷牙、洗脸、敷面膜,换了件方领的针织裙才出来。 空姐给她倒了杯冰美式,于祗说了声谢谢后,喝了小半杯,又扯过毯子眯着眼继续休息。但章伯宁他们几个打牌的动静太大,她只能半阖着眼,听简静和陈晼在两三个小时之内,接连说了二十三个人的坏话。 他们在苏黎世下飞机,没有多作停留,稍事休息了一下后,上了来接他们去zermatt(采马尔特)的商务车。因为人太多,行李也不少,车也就派了两辆。 zermatt处在阿尔卑斯山的群峰之中,是个全年无休的滑雪场,他们乘车上去时,沿jsg途有不少背着滑雪装备的爱好者在徒步。由于zermatt不允许燃油汽车驶入,他们只能把车停在taesch,再搭乘接驳火车前往酒店。 而不愿意换乘而选择搭直升机上山的章公子,就没有这个烦恼,也比他们要早到。他邀请于祗和他一块儿坐,于祗拒绝了,她听不得螺旋桨的鼓荡和聒噪。还是坐车比较舒服。 预定的酒店是riffelalp,已经有高原反应的于祗吸着氧办入住的时候,有几位头顶白布的中东富豪正带着管家、佣人浩浩荡荡往里进。 简静来于祗房间串门,她推开窗,看着马特洪峰上的积雪,骂道,“章伯宁真叫一个偏心!给你留这么好的房间。” “那我们换一下?” 于祗边把泡温泉的衣服拿出来。 简静嘟了嘟嘴,“算了,我就别找骂了。” 她看了眼扔在地上的滑雪服,“你不去滑雪啊?” 于祗说不去,“我不太会,温泉就挺好。” “我很会,我教你好吧?”简静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我们就一起去嘛,难得出来一趟。” 于祗不忍心扫她的兴,“好吧。” 而简静所谓的很会,也只是直行滑雪很会而已,还非要教于祗转弯。简静让她把雪板保持犁式,把重心放在右脚,右脚踝略微弯曲给点压力,左板浮在雪面上滑出一道弧线。 老师是个半吊子,学生也听得懵里懵懂,赵煦和看她俩越滑越远,打算过去救场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惨叫。 于祗左臂着地摔了个巨大的跟头。 赵煦和把她扶起来,“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于祗倒是还能站稳,她眉毛都拧在了一处,“胳膊好疼。” 他轻轻捏了一下,手才发力,于祗就疼得受不了,“停停停。” “八成伤着骨头了,”赵煦和很有经验地判断,“简静,我说你什么好!” 简静也慌了起来,“那怎么办?快送她去医院啊!” “我还不知道赶紧送她去医院?”赵煦和也慌了,“好好想想怎么跟江总交差吧你!” 到最后于祗也没泡上温泉,就又回到了苏黎世,一群人把她送进了苏黎世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拍片子。 纸婚 第104节 于祗忍着疼让他们走,“不用管我,都回去玩你们的。” 准备作鸟兽散的一帮纨绔,在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道清俊的男声后,都站在原地又不敢动了。 江听白稳健的脚步里有几分匆促,“谁起哄让她滑雪?” 简静丧着脸站出来,“是我,但是章伯宁非要来瑞士的。” 章伯宁也吓得结结巴巴,“是、是陈晼把她弄上的飞机。” 陈晼没想到火烧她这儿来了,她颤巍巍的,嗫喏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指了指身后,“是赵……” 赵煦和早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啊,别瞎指。” “是我自己要跟来,”于祗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走,“也是我要滑雪的。” 简静和陈晼拉着章伯宁他们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7 23:54:43~2023-04-18 23:1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tmanwife 20瓶;gwyw、米糖嘞_ 5瓶;兮辞 3瓶;suki璃 2瓶;nanuna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纸婚 ◎该换一个星球生活了◎ 接到赵煦和电话的时候, 江听白人刚到伦敦,作为老牌工业强国,全球能源峰会的第二场在威斯敏斯特中.央大厅举行。 江听白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如果他没有和于祗置这份气。 他计划着签完合同就走,但于祗一提离婚, 倒让他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他怕他回去的时候, 于祗还在牛角尖里没出来。所以在费舍尔先生提出, 让他作为特邀嘉宾参加完为期三天的全球能源峰会再走的时候, 江听白没有拒绝。 既然参加了一场, 就不好推掉第二场。也是顺便视察伦敦分部。 赵煦和把情况如实说了一遍。他每说一句话,江听白的呼吸就更紧张一点。立马从伦敦赶过来, 好在飞苏黎世,还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 工作时间她上zermatt去滑雪。仅仅一个左转,他用心教了她一整年都学不会, 就敢跟着简静这种泼皮去瞎闹!她有什么过硬的滑雪技术,就敢在阿尔卑斯山上闹! 苏黎世的瑞士的德语区。于祗的主治大夫也是个德国籍医生。 她坐在急救室的单人床上,听江听白用德语问大夫说,“她的片子出来了吗?” 医生指给他看,“左侧桡骨三分之一处骨裂, 需要绷带固定,左臂至少半个月不能行动。” 于祗听不懂德语,不知道他们呜呜哇哇地在说些什么,她求助地看一眼江听白。 江听白本来一肚子气,在看见她这个充满担忧和畏惧的眼神之后,声音也放柔了几分, 很有几分无奈地轻斥, “得缠绷带固定, 半个月不能动,哪个要你贪玩?” 于祗在心里小小声抗议,我哪儿贪什么了,明明是他们架着我玩儿。 她知道江听白这下子火大,又不敢露到面上来。在强辩是非这件事上,她不是江听白的对手,从小就不是。她一贯怕他。 有时候她都觉得,更适合当律师的人是江听白,法官都得被他摁着头听大道理。 护士拿着绷带和药膏进来的时候,于祗像看见了西方法制史里记载的可怕的、新奇的刑具。她没有过骨裂的经验,这种未知的恐惧一瞬间被放大到最大。 江听白就站在她身边。于祗坐在床上,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衬衫,把脸往他身上贴。 江听白垂着眼帘,心疼又好笑地去看紧贴着他的、胆小的于祗,她手心因为害怕冒出热汗,那份潮热洇过衬衫薄而透气的料子传到他的腰上。 他牵了下唇角,无声哂笑一下。 她不注意安全就不注意吧。伤了手,无非是仔细照顾她。总好过他深更半夜躺在酒店大床上,总像能听见她固执又坚定地说,“我们离婚。” 睁开眼睛不过凌晨三点。离天亮还很早,但他已经睡意全无。只好披上衣服,走到窗台前,默默抽完一支烟。 医生对江听白说,“麻烦你,把她扶正过来。” 江听白用德语叮嘱他,“稍微轻一点,我太太很怕痛。” 医生笑了下说好的。 于祗就着江听白的手势坐正以后,抬起头眨一眨眼,瓮声瓮气地问他,“你跟他说什么?” 江听白冷冷盯她一眼后,用种有仇报仇的语气说,“能有什么?当然是让他下重点手。” “……” 于祗忽然觉得,自己对生物多样性的包容度蛮高的,毕竟,再找不到比他更小心眼儿的人类了吧。 德国医生两只手交互着,托起她小臂做纠正的时候,于祗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痛苦地闭起眼睛,右手捏紧了江听白的手腕,头微微往后仰了下。到底没有哭出来。 只在再睁开眼的时候,生理性地泛了点泪花。 她接过护士递给她的纸巾时,脑子里就在想,轻微骨裂在工伤鉴定标准里算十级伤残,这样她都没有掉眼泪,如果离开江听白也有疼痛等级来衡量的话,怎么也得是十级往上走了。 原来是有这么痛啊。 江听白拿上药,扔给他的海外随行助理dylan,于祗瞧他这个架势,应该是要来抱她,她先摆了下手,“我腿没事,可以自己走的。” “确定吗?” 江听白连声音都往外冒着寒气。结实地冻了于祗一下。 她识时务地改了口,“不、不是那么的确定,好像脚也崴了。” 于祗在他动气前先伸出右手,搭在他肩上示好,“那就辛苦你一下。” 对于江听白这种得了理就不饶人的主。最好不要在他的气头上和他对着干,要想他之所想地顺着他、依着他。 江听白回敬她一句,“不辛苦。我八字生得轻,命苦。” “……” 江听白很熟练轻松地就把她抱了起来。 dylan给他们打开车门,“江总,机场那边一切就绪,可以起飞回伦敦了。” 江听白先把于祗放在埃尔法的后座上。再猫着腰进去,坐在了她旁边。 苏黎世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不比阿尔卑斯山上气温低,但夏天的温度也很难超过二十五摄氏度。 于祗早已脱了在山上时穿的羽绒服,只留了一件紧身的长袖短款白上衣,和条高腰的浅蓝色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她坐在车上,不敢看江听白,只能盯着利玛特河东西两岸的苏黎世大教堂和林登霍夫公园瞧。 她在美国念书时没多少空闲,硕士一毕业,又进了律所,很快嫁给江听白,对欧洲国jsg家没什么深刻的印象。算上小时候陪明容来休养,这应该是第二次来苏世黎。 但江听白在这边很多年。于祗想缓和一下关系,找点他擅长的话题说。这么干坐着确实有点尴尬。 她偷看了他两眼,江听白靠着宽大的座椅,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没有表情的虚眸垂眼,低头翻阅着下午的会议文件。 好容易等到他看完。于祗清了下嗓子开口,“你在牛津的时候,喜欢来苏黎世吗?” “不喜欢。” 江听白冰冷地给到三个字。 于祗啊一声,“为什么呀?你对这里印象不好?” 江听白架着的脚换了下位置,“城市建设美感不如伦敦,文化底蕴不如罗马,城轨交通细分到离谱,换乘你必须得掐着秒表。” 而此时他们恰好路过苏黎世湖。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车窗外,“瞧瞧,一群攧手攧脚还觉得自己特美的天鹅。比鬼都难看的赤嘴红头鸭,真就随便长长就完事了。” 于祗目瞪口呆地听完他这番高见。她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这大概是苏黎世在世人口中得过的最低分,就是打平均分时都会被去掉的那一种。 江听白他真的有很踏实的,在平等地厌恶着这世上的每一样事物。 一直到飞机降落在希思罗机场。于祗都没再提起交谈的欲望。 她不说话。江听白是绝对不会先说的,他必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那么轻易被随口提离婚的于二,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儿支过去。 萧铎就这么站在地面,目送着江听白阔步昂首地抱于祗下了舷梯,姿势亲密,表情却很生疏。 “夫人的手没事吧?”萧铎问。 于祗摇头,“挂了点小彩,没大碍。” 江听白把她放进车里,“先送她去酒店。” 他也不等于祗张嘴,就大力甩上了车门。 在看着于祗的车开远以后,江听白顿了几秒,想到这一路于祗都没再提离婚那档子事儿,言语间也是加倍殷勤。他的心也跟着飞机落了地一样,意闲神定的,带着助理们上了另一台车。 于祗刚上车没注意,前头开车的竟是寕江秘书室的aimee,就是在茶水间大讲翟颖想勾引他们老板的小姑娘。 她正了下后视镜,“夫人,这几天由我全程陪同您,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包涵。” 于祗点点头,“原来你也不止是会在瓜田里上蹿下跳。” 起码她有国际驾照,会一口地道的英式发音。 aime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江总把我调英国事务部了,我先生一家都在这边定居。” “那他还挺照顾人的。” 于祗没想到一贯奉行慈不掌兵的江听白,也会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过了片刻她又问,“他是去会场了吗?” aimee点点头,“是的,下午是特邀嘉宾的非正式会议,后天才是全球直播的峰会,结束后还要参加晚宴。今天江总估计得忙到很晚才能回。” 于祗啧了声。晚宴怕是比讨论会还要消磨人,数不清的人情客往。光是听着就劳心劳力的程度,确实这太子爷不是人人当得。 她又想起自己的诊断报告。既然打算了把选择权交到江听白手上,也得找个时间亲口告诉他。虽然她知道,江听白百分之九十九,会对这种后继无人的论调嗤之以鼻,但不排除他在最初得知的几秒钟里,会有百分之一为寕江集团的前景发愁。 如果这百分之一占了上风的话。于祗在心里跟自己说,如果这百分之一最后推翻了她笃定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话,她也不怪江听白。 说到底,这不过是她自以为的,她期待的,一厢情愿明知该如此的,却又不愿出百分之一差错的念想。 她们在伦敦西区中心的claridge’s酒店门口下车。 aimee边提下她的行李,边给于祗介绍,“从这边过去,不用几分钟就可以到bond street(邦德街)和south molton(莫尔顿南街),这家酒店接待过很多皇室成员、各国政要和顶流影星。” 她们进去时,aimee给于祗讲了个笑话。说bbc的纪录片里曾经演过,有人打电话问酒店前台礼宾,“我找我们的国王,请把电话转给他。”礼宾只好问,“请问是哪国的国王?” 于祗环顾一圈周围,英伦装束的绅士小姐们正在下午茶。再看了看自己随性简单的打扮,以及吊着的手臂,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逼格快爆表的地方。 纸婚 第105节 aimee把她的箱子推进套间,周到地给她打开,取出睡裙、晨袍还有日常衣物挂好,再把洗漱包放进浴室。她做完这些问,“夫人要泡个澡吗?” 于祗扬了下吊着的手臂,“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洗个澡。” aimee把自己的电话写在了便笺上,“我就在楼下待命,您有事随时叫我。” 于祗说了声谢谢,“好的,麻烦了。” 因为手上不方便,她这个澡也洗得慢吞吞。全程都得靠右手,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桡骨上的伤。她洗澡的时候,aimee没敢先走,她一直守在浴室门口,差不多就唤她一声。 大约过了半小时才洗完。于祗换上睡裙之前,单手实在扣不来胸衣,aimee搭了把手。等于祗戴上眼罩躺好,她才关上门出去。 于祗昨晚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好。又一路长途跋涉的,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在江听白对苏黎世湖地狱般的描述中,于祗的梦里,一直有一只攧手攧脚的天鹅在鬼叫。 她挣扎着醒来时,格林尼治标准时间刚过八点。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发黄的台灯。隔壁相邻的书房里,不时传来一两句江听白低沉的声音,“寕江能源这边,高纯硅项目以万吨数继续投产,不要畏首畏尾,保持住已经确立下来的行业优势。” 于祗穿上棉质拖鞋走过去,扶着乌色门框,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即便在低瓦数的吊灯灯光下,她也轻而易举发觉他眼下有淡淡的一圈青色,口中雌黄地出卖着他的惫倦。 她想问他,是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吗?为什么没睡好,因为工作忙还是为了她。 蓦地响起阵门铃声,是酒店的送餐服务。 于祗刚要去开,江听白说了句“稍等”,暂停了视频会议后,倒比她先一步将门打开。 送餐的服务生把开胃酒、头盘、牛排和佐餐酒依序摆放在长桌上。他们出去后,江听白看了眼扶门站着的,一脸娇模样,怯弱着不敢上前的于祗。 她才刚睡醒,一蓬乌发半堆在颈侧,长袖束口的真丝睡裙下藏着显而易见的窈窕身形,宽大的领口露出大片莹润的肌肤。像春寒刚过时料料峭峭的洁净天气,一股子不染人间桃李花的素白无暇。 他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江听白拉开椅子,明白地下了道命令,“过来吃饭。” 于祗依他的话走过去,她捏着叉子问,“你不饿么?怎么不一起吃。” “你也不看现在几点?” 江听白给她切完牛排,把刀叉往桌上一丢,又坐回了书桌前发号施令。 他这张嘴是永远都不会好了。就不能友好地说吃过了吗? 于祗忿忿地叉起块牛排大嚼起来。那架势完全是把牛肉当成江听白的肉在咬。 她吃完饭,才想起来给权立发信息,说自己左手骨裂了,可能还要再晚几天回去。 权立回她说好好休息。 于祗漱了口靠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料定江听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她给陈晼打语音电话。 那边非常热闹。陈晼大喊着对她说,“我们在木屋里烤肉呢,你好点了吗?” 于祗说好了一点,“就是江听白总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怎么办呀?” “他还为你提离婚的事生气呗。”陈晼说。 于祗翻了个白眼,“我问的是怎么办!没问你为什么,我不知道他在生气?” 陈晼觉得她才是多此一问的那个,“哎哟二小姐,你半夜和他来上一炮,什么都解决了。” “他哪里还会肯和我做呀!”于祗偷摸看一眼浴室,压低了声音说,“你没看他那德行,好像寕江证券那十二个亿,是我亏掉的一样!” 陈晼纠正她,“那不能叫亏,前天陈子庚把江思这种人傻钱多的行为,定性为鬼摸头。” 说完她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江思早已经成为金融圈的一个大笑话,只不过碍于她的家世,没人敢笑到她面前去罢了。 陈晼笑完又问于祗,“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笑?” 都什么时候她还说这个! 于祗叹了口气,“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你不笑,是因为你生性就不爱笑。” “......” 陈晼意识到于祗是真着急,也打住了话头子,正经地和她说,“他不肯,你可以勾引他啊。jsg暴露点儿的睡裙你有带吧?总之一个原则,什么骚穿什么。还有第二,就是疯狂擦边。” 于祗没听懂,“什么叫擦边?怎么擦。” 她刚说完这句话。江听白就很突然地从浴室里出来了。 于祗吓得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毯上。眼看江听白瞧她这边走过来,她侧弯着身子着急地去捡,手指够了又够,结果反而把手机推得更外面了。 她泄气的,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 江听白拿了她的药,朝这边走来,他取下她的绷带,很生硬的语气,“坐好,给你换次药。” 这时茶几底下传来两声响亮的酒嗝。 原来陈晼卡住了是因为在喝酒。而于祗只希望,她已经忘记了上一个话题。 但好为人师的陈总显然没有。 她在江听白全神贯注听着的情况下,气沉丹田地喊出来,“擦边你都不知道?你真是白活这些年。” 就到这里吧,别再说了。于祗在心里默默祈祷。她愿一生吃斋念佛。 哪里知道下一秒钟。就在江听白狐疑地转过头来,满眼的难以置信,目不转睛盯着于祗看的这一刻里。 被酒精腌坏了脑子的陈晼大声的、夸张的浪笑着,“就是用你最软的部位,疯狂去擦江总的枪啦!” 说实话。在她说这句话的短短五秒钟之内,于祗已经在考虑该换到哪个星球上生活了。 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陈晼在那头友情提示,“男人那杆枪在哪儿,不会也要我教你吧?” 江听白终于出声,“谁在说话?” 陈晼的声音实在太放荡,他一时半会儿没分辨出来。 那边一听是江听白的声音,陈晼也懵了。 简静看她突然愣住,推了一下她说,“嘛呢你?” “如果我回了北京被人暗杀,你去报警,”陈晼赶紧摁挂断键,一脸严肃地告诉她,“凶手一定是jh律所的合伙人于祗。” 而于祗面如死灰的。面对江听白的疑惑咬死不承认,“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江听白把手机从茶几底下拿出来,他一看微信备注,“陈晼你不认识?” 这他妈竟然还是很正经的质问。 感觉到次元壁已经严重裂开的于祗,死鸭子嘴硬地摇头,“从现在起,我跟她不再认识。”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从生出来,就没认识过陈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8 23:13:21~2023-04-19 23: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陈可爱呀 16瓶;hitmanwife 5瓶;11906542 2瓶;浅笑心柔、凌琳、橙心陈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纸婚 ◎我态度不好。别哭了。◎ 江听白看着脸上已经微微透出樱粉色的于祗。真懒得拆穿她叶公好龙的行为。就爱打听江湖上的事儿, 真刀真枪上了阵,没两下来回就喊着不行了。 于祗浑身僵硬着,内心是堪比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的、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的绝望。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在小学一年级, 借给考试不带文具的陈晼一支铅笔和半块粉红橡皮。 这段孽缘不要也罢。 于祗等着江听白的审判。但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托着她的小臂, 仔细地在有淤青的地方抹上药膏, 再重新固定住她的绷带。脸上专注的神情, 像对待一份上亿的合同。 于祗也没有多嘴。但心理活动却很丰富。 【换个药有必要那么紧张吗?少换一次又不会断手断脚。】 【不如坦白点, 直接开始审案子, 问我为什么要问陈晼怎么擦边?】 【搞什么。还不问吗?过了诉讼时效,我有权拒绝回答一切问题的喔。】 江听白给她换好药, 抬头时正对上于祗那张随机转换着纳闷、懊恼、困惑、疑问的,千变万化着,表情可称丰富的莹润小脸。 他放下药膏, 扯过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末了,又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忽然勾了下唇角,问她说, “你看什么?擦边女。” 于祗:“......” 她到底在幻想什么? 早该知道江听白是从不听人辩解,就直接给事件定性的霸总对不对? 于祗气闷地往靠垫上一躺,信手拽过一本时装杂志放在膝盖上,用右手翻着看两页。 江听白枕着手,侧躺在沙发的另一端,他在回复消息。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偌大的套间静下来, 只剩下掺杂着私人恩怨的、哗啦的用力翻书声。 于祗闻着近在眼前的、从江听白身上发散过来白茶香, 她暗戳戳地往他那边挪了一点,见他没察觉,又再挪了一点。江听白眼角的余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不停搞小动作的于祗。 他也没点破她这些。等她的脚快要装作不小心架到他肚子上的时候。江听白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件枕套,摊在卧室里临窗的长榻上,他准备休息。 于祗张圆了嘴,瞪大着眼看他这套连招。他连睡都不要和她睡一起了吗? 江听白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过来,吃了药睡觉。” 于祗乖乖地走进去,踢掉鞋,掀开被子坐上床,沮丧地后靠在软枕上。江听白拿瓶盖递给她几片药,于祗哀怨地抬起眼看他,半天才伸手接过来。 江听白给她拿水,皱眉命令道,“别含着,咽下去。” 于祗骨鲠在喉地饮一口水,吞下了这几颗活血化淤的药丸。 江听白起身要走。于祗情急之下,想顺手用左手去拉他,却使不上力,只好反手反脚的捏住他的指尖。 她有些焦灼不安的,声线却更显娇媚地叫了一声,“老公。” 江听白后背上的肌肉一僵。他走不动了。于祗拉他没用多大力气,都不用挣开,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走掉。但他迈不开脚。手脚已经不听大脑的支配。 他听见自己喉咙沙哑吞咽的声音。 江听白没有转过身,仍旧侧身背对着她,尽量镇定地问了一声,“做什么?” 纸婚 第106节 于祗拉着他的手,去贴自己冰凉的额头,“我退烧了。” “嗯?” 江听白转过来看向她。一直紧绷着的神色见了些缓和。 于祗清亮的眸子盯着他,她烟软着音调,“你在杭州不是说,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退烧了么?” “我真的退了,不信你摸摸看。” 江听白干燥的掌心覆在她的额头上,低哑下去的尾音反问她,“退了要怎么样?还得奖励你吗?” 提离婚还有理了她。 “退了你就要抱我、吻我。” 于祗觉得她有点没羞没臊。但转念又宽慰自己,她现在都已经是个擦边女了,摆烂享受就好。 江听白的喉结滚动一下,目光长久而迷恋地落在她因为紧张,憋着气而微微涨红的脸上,眼底的漆黑比窗外不见星野的夜晚还要浓稠。 他撤下抚着于祗额头的手,沉声道,“今天不抱你。省得你下次还敢。” 于祗窝在紫楠大床上,小小的一只,脸色也慢慢地变了。她的声音跟着头一块儿低下去,“可是,我真的可能生不出孩子的。黄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 江听白掌心里掐着烟,从容得理所当然,“那不正好。我本来就嫌烦。” “我在说认真的,”于祗一下下揪着床单,“没跟你开玩笑。” 江听白指了下自己,伸出手扼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我像是在和你玩笑?” “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于二,值得你和我离婚?在你眼里我这么不顶用?这点子麻烦都解决不好?” “听说你还打算申请学校出国读博,留下我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一年又一年地猜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感情会突然坏到这个地步,会把路走到你非离婚不可的地步!是要这样吗?” “于二,我看着你长大,我们已经因为我的狂妄,我愚蠢的不作为,白白耽误了这些年。现在又要因为你自以为是的顾全大局分开。我们是要等老了坐在一起,一拍脑门才知道这是个荒谬的误会,然后已经错过了一生。是吗?” 他每说一句话,于祗就摇一下头。一下比一下摇得更凶。到后来,有泪花摇落在江听白的手背上。 “不是......我不是......因为他们说......” 于祗的喉咙里堵满被她强忍回去的眼泪。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说不出一句整话,但还在努力给他解释着,“他们都要我和......我不会生......” 江听白紧抿着唇。看她哭得厉害,快要喘不上来气,他的心也像刚才丢掉的纸团一样,面目全非地揉皱在了一起。他柔声呵斥,“jsg好了,不许再哭了。” “他们说我很好......但如果不会......” 于祗不顾他的话,仍旧抽泣着,很执拗地向他说明。 江听白掐着她下巴的拇指微微用力,掰开她的嘴唇,心疼又愧悔地深吻上去,把一顿未完的呜咽声堵回她的喉咙里。湿咸的眼泪在两人交融的唇舌中滚烫地化开,掺混在她被江听白剧烈搅起的、充沛而清甜的津液中。 于祗闭着眼,头被他吻得仰起来,像一只被折断颈项的天鹅。 江听白的掌心托着她的后脑,他吻得那样凶,拇指难耐地抵进她右手的掌纹里,兴起得也很厉害,厉害到除了埋进她的身体里之外,再没有周转的余地,没有第二种解决的办法。体内有无数沸腾涌动着的细胞在叫嚣,鼓噪着他用最粗暴、最荒唐、最原始的方式占有她。 占有他差一点就失去的至贵至宝。 很久没有接过这样急切的吻。彼此都感到久违的失控。 但江听白惦记她的伤,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没有理智,弄疼她怎么办?他现在这副做不得自己主的模样,真动起来,毋庸置疑的,一定会弄痛她。 他逼着自己缓下来,慢慢磨得很轻,很浅,反复啄吻着她微微张开的唇角,粉红的舌尖,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长久地停留在她的唇上。不敢再深入,也不愿意离开。反而折磨得自己进退不得。 “我态度不好。别哭了。” 江听白转而去吮吻她的耳垂,将她紧抱在怀里。 “呜......” 于祗脱力地倒伏在他肩头。她深嗅着他身上沐浴过后的白茶香,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玉立的鼻尖顶着他,用力闻他的味道。他不在的时候,于祗用他的bvlgari洗澡,洗完闻自己身上,却又不是江听白的味道。 江听白被她闻得心头大燥。他的喉结从上到下、机械的、不受控的,一遍又一遍来回滚着。他吻着她的耳尖,右手折回到她的脸上来,手指伸进她红润的唇瓣中。 于祗的呼吸如潮如涌的,流连在他的下颌,又边含住他的手,她察觉不出江听白越来越紧的气息,自己倒是被一股温热浇了个透。她闭了闭眼,含吻的力道越来越重。 江听白沉重地吁了声,“别这样。” 他把人圈在怀中,手指绕进她的乌发里,喘着大气,“你刚吃了药,早点睡。” 于祗软绵绵的身子紧贴着他,一双含情眼,只倒映出他半边清隽的轮廓。 她抗议,在他胸口小声嘟囔句,“这又不是安眠药。” “那也不早了。该睡觉了。” 江听白吻着她的额头,小心翼翼不碰到她吊着的左手。 于祗仰起头看他,“你还是不和我睡吗?那我怎么睡得着呀。” 江听白无奈地叹口气,他躺上去,避开她的左手,半楼了她在怀里,“我先哄你睡着,再下去睡。” “干嘛非得下去?” 于祗往他身上靠了靠,潮热着一张脸闭上眼睛。 江听白点一下她的鼻尖,“你当我的自制力很好?” “那你刚才打算睡长塌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于祗打着哈欠问他。 江听白的下巴贴在她太阳穴上,一下下的轻拍她,“嗯,我怕我忍不住。” 于祗又有点高兴地喔了一句。 江听白听出她在笑,“怎么?你以为是什么。” “以为你真要和我分居。”于祗小声说。 她看见他拿枕头和毯子出来的时候,心里的那股子酸胀感都快要撑出来。江听白回国以后,他们还没有睡在一间屋子里却不同床的经历呢。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让她莫名的害怕。 江听白又低下头去吻她的唇,“怕什么?我舍不得的。” 比起刚才的热烈,这个吻实在算很安静绵长,也不见谁有半点仓促的,但比先前那一个,更让人没由来的上瘾。都想攫取得更多,都在无声的、小心的,在这个吻里往前一步。 “我想要。” 于祗被他的舌头勾弄得泄了力气。不经一点思索的,连这样不知羞的话都说了出来。 江听白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手更不安分,“想要什么?嗯?” 于祗的瞳孔涣散着,挣扎着,双腿扭来扭去地交叠着,后来反而变成坐在了他的手心里。她说不出口。 “是这个吗?” 江听白暗沉着眸色,明知故问。 于祗哪里敢答这种问题。说是,他会变本加厉,说不是,他也不会停下来。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半张半合着,无力地靠在他怀里。 江听白侧过脸俯低下去,鼻尖深抵在她的耳后,“就这样,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9 23:23:59~2023-04-21 00: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lududu 11瓶;bunao 10瓶;呆了个槑、蜜桃养乐多酷脆冰、减肥的鱼 5瓶;nanunana、22605672、colgate、jsdhwdmax、希望大大一天十更、凌琳、呆米超级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纸婚 ◎我愿意肯定是愿意◎ 于祗摇头说不好。 江听白轻抬起一条腿, 她交磨着的雪白两侧上已经沾满黏腻的幼滑。他轻笑了声,“不得了。” “什么?” 于祗屏着呼吸后仰在他侧躺的肩上。微微打着抖。 他低迷地吻她的脸颊,“我说,一会儿又要换床单。” 江听白像泡在汨汨流着的泉水里, 眼看于祗脆弱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死死咬着下嘴唇, 眉心紧锁着, 他越起了坏心, 俯身去逗她, 引诱她松开齿关。 她嘴唇才一张开,就落入了江听白层层叠叠的吻里。湿润的舌面摩挲卷缠在一起时, 于祗不可抑制地哼出了声。带着点鼻音,娇憨的,刚啊一声就又被江听白吻回去, 委屈地像在老师面前打小报告。说又说不出的愤懑。 “来,现在告诉我,他们是谁?” 江听白的拇指揩去她眼尾被吻出的泪水。 于祗的唇没有离开过他。她蜻蜓点水地吻着他的下颌,“哪个他们?” “说你生不出的他们,对你提无理要求的他们。” 江听白听她急促的心跳, 感受着她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他的欲念也找不到出口,在胸膛里乱撞,只有又低下头去粗暴地吻她。 于祗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陡然绷紧了足尖,她眼前一黑, 已经有星星点点溅在被单上。 她神识焕然, 已经没有思维能力的, 只知道迷乱地去吻江听白。 江听白吁着粗气闭了眼。他深深吸气,不要这样考验他,他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于祗右手攀他的脖颈,“老公。” “嗳。我好爱你。” 江听白不敢用行动回应她。只能用言语。 她再次撒着娇许愿,“不要紧,我的手不要紧的。” 江听白轻声制止了她进一步动作,“胡闹,骨裂还不要紧。你想以后四肢不协调?” 他圈了她在怀里,慢慢平复下来后,抱于祗去浴室洗了个澡。于祗还是没好意思让他在里面。 就连洗完以后,都是她自己凭一只手,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把身体套进睡裙里。她没敢让江听白给她扣胸衣,横竖睡觉也不必穿。 于祗洗澡的时候,已经有服务生来换过床单。 临街的窗户开了一道缝。江听白半边身子坐在飘窗上,另一只脚点地,姿态落拓地抽一支烟。手里还拿着一条全新的干净绷带。 于祗低挽着头发从里边出来。她新浴过的小脸湿湿的,像一头刚出生的小犊羊,温顺、灵动又稚嫩。她在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站住,不敢上前。 江听白要她去休息。可她还不想睡。 “babe,到我这儿来。” 纸婚 第107节 江听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朝她伸手。 得了特赦的于祗快步走上前。她扑进江听白怀里,任由他手心薄薄的旧茧痒痒地蹭着她的脸。江听白揉一揉她的脸,“想不想我?” 于祗追随着他宽大的巴掌,半边脸都躺在他的手心。她点头,“想,很想。” 每晚都梦见他。 江听白继续逼问,“想?那怎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你走的时候那么生气。我不敢。” 于祗仰起头,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还是不确定他有没有消气,所以想看得更清楚。 江听白被她这个含疑抱怨的眼神盯得受不了。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哑声道,“别看,抱我。” 于祗乖巧地环上他的腰,把脸紧贴在他胸口。 江听白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身上的筋骨都感觉到放松。他闭了眼,鼻尖上下流连着,轻嗅她清甜的脖颈。到底没有忍住,在于祗抬起头再次看向他的瞬间,低头吻了上去。 他吮吻她的唇jsg瓣,“你自己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应该。但是我......” 于祗乖顺地迎合着他的吻。欲言又止。 “是谁?” 江听白停下来,额头抵上她的,嘴唇和她似有若无地触着,直截了当地问。 于祗摇摇头。她不议论长辈的是非。而且这件事无论怎么讲,以什么身份、立场去说,落在江家人眼里,都难逃挑拨的嫌疑。这话一旦出口,以江听白的性子是要天下大乱的。 她没有说。 但江听白已经猜到。他温热的气息晕湿她的耳廓,“是住在香山的那一对,遮天盖日的两口子?” 于祗忙要去辩,“不,是我自......” 她没说完,就已经被江听白掐着下巴吻过来。他吻得又急又凶。于祗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只剩嗯嗯啊啊的余音。 江听白将她的嘴唇掰到最大,舌尖绕住她的不放,就是要她说不出话。到了这会儿还想骗他。 于祗的身体软下去。她坐在窗台边的软凳上,无力地枕在江听白的腿边。 江听白摸了摸她的头。他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地给她讲道理,“你要知道,于二,谈感情并不只是拥抱、接吻甚至上床,我的心跳不属于我。而是信任、忠诚和考验,我希望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第一反应不是要把我推出去,是相信我能解决好。” 于祗驯服地嗯了一声。她说,“知道了。” 江听白轻哼了句。一般情况下,她答应得这么快,就是不知道,还没听进去。 就像她高三的时候,听他讲奥数题,通常讲完第一遍于祗都是听不懂的,如果没有提出疑问,那就是在装懂。 到后来江听白甚至可以通过她眼珠子转动的幅度,来判断她是否懂了。眼睛长时间停留在解题步骤上,按顺序依次往下,这是听懂了。若是眼珠滴溜乱转,一会儿看他,一会儿又看题,那百分之一百二就是在糊弄他。 于祗确实没在听。她的右手不老实地拨来拨去。后来起了心思,慢慢把唇贴上去,尝棉花糖似的轻舔一口,再一口。 江听白的手斜插进她的发间,他呼吸一滞地往后仰靠在墙上,手里掐着的烟失力地抖落在窗台上。他浑身的肌肉僵硬着、紧绷着,很快就到失控的边缘。 他带着喘息的音调,哑得厉害,“我说了,你手上有伤,做那种事我会控制不住,知不知道?” 于祗含混不清地说不知道。 江听白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推又舍不得推开,只能抚开她额前掉落的碎发,沙哑着声音哄她,“你听不听话?” 她也不听。 苍茫的夜色里,窗外有几只知更鸟扑腾着翅膀飞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大约也听见了有东西被吃住的、吸吮的水声。 江听白把她拉起来,捧着她的脸急迫地吻上去,又拽起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摁进去。他的手心里包着她的手,而她的手又裹住了最坚石更的地方。 他一只手发狠地掐着她的后颈,吻得密不透风,另一只手富有耐心地带她,亲自示范应该怎么抵着、擦着。 于祗感觉到手心里揉出了一团潮热时,整个人跌在了江听白怀里,他那么大的力气扣着她的手腕,她的腕骨被掐得生疼。差点让于祗以为,她一双手全都要折损在倒霉的欧洲大地上。 “好疼呀。” 于祗把手伸到嘴边吹了吹。 江听白还靠在墙上,眼眸凄迷着,手抚摸在她的脖子上低喘。他笑一下,“谁让你自己拱这个火儿。” “但我没让你掐我。” 于祗撅着唇,确认江听白完全消了气以后,她的小性儿又水涨船高的,不讲道理起来。 江听白好半天都平复不下去。他又担心真弄疼了她,“我瞧瞧。” 于祗把手抖到他面前,“喏,就这儿。” 他看了半天,认真想了一下,吊儿郎当地说,“那两只手都吊起来?” “哼。” 于祗一生气,回了床上睡觉。 江听白无奈地笑一声。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一下,“我在这儿陪你。快睡。” 于祗翻个身,把缠着绷带的左手露在外面,“我睡着之前,你不许走。你得守着我、看着我。” “好。”江听白应她。 于祗躺下好一会儿。她又睁开眼,不放心地问,“等你老了,我也不年轻了,头发花白,皮肉也松了,法令纹一道道儿的。你还愿意这么看着我吗?” “我愿意肯定是愿意,”江听白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非常现实又残酷的,“但能不能看得清就难说了,我有散光。” “......” 于祗忿忿地闭上眼。这个世界很不浪漫。比这个世界更不浪漫的,是江听白。 他们在伦敦住了五天。 于祗一口气把这三年攒的年假休光,避世不问凡尘人烟,律所里没有大事也不给她打电话。aimee开车陪着她把伦敦市区逛了个大概,购物袋堆满了套间的东南角,后来堆不下了,江听白就吩咐萧铎,先往车里搬一些,早晚也是要带上飞机的。 萧铎领着人忙了好几趟也没运完。他叉着腰感慨,夫人是购物还是上货啊?这一般人还真是养不起。 而江听白从早忙到晚。他每天回来时,于祗已经洗好澡躺到了床上,有分寸地和她接吻,然后去处理工作,要是于祗还没睡着,他就躺在长榻上和她说会儿话。往往说不到二十分钟,于祗就陷在软枕里睡过去。 江听白再起身给她盖好毯子。 他们在伦敦的最后一天。江听白上午视察完伦敦市场部,发表完讲话后,终于有空陪于祗去看医生。aimee预约了惠灵顿医院的骨科。 于祗拍完片子坐在诊室里。等萧铎去取片的时候,她看了眼在走廊外窗台上抽烟的江听白。 她小声的,做贼似的抬一下手,问女医生说,“you see my current situation, can i have sex with my husband?” 女医生笑着挑了挑眉,“i think there's no problem.” 于祗飞快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低头吃吃地笑,她现在可真是有出息。 等到江听白接了萧铎的片子走进来。她又正襟坐好,一副全凭医生发落的乖巧样。 女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又给她检查了一遍,表示已经没有移位的风险,可以不需要再借助绷带固定,但还是要注意不能用力。 江听白兴致很好地问她要不要去牛津。于祗点头说好,她一次都没有去过他的学校。 司机打开车门,江听白先坐了上去。等另一边的车门也被打开,萧铎请于祗上去时,她却绕到另外一侧,自己打开门,侧身坐在了江听白腿上。 江听白的手没乱动,也没放在任何引人遐思的部位,只虚扶了下她的腰,“你的位置在那边。” 他偏了下头,指给她看空荡荡的后座。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俩完全没必要挤住这三分之一的位置。 在于祗暗下去的眸子阖上,失望地喔了一声以后。江听白又改了主意,那语气像是无奈,又好似在懊恼自己的步步妥协,“好了别动,就坐我身上。” 从伦敦市区开车到牛津郡是一个半小时。 于祗靠在他怀里,她对每样事物都好奇,东看西看,缠着江听白问个不停。话题也没个定性,一会儿问建筑,一会儿又问他读书时候的事情。 于祗绕着他的指尖问,“修双博士学位很累的吧?” 江听白的鼻尖和她轻触着,不时吻一下她的唇,沉郁的声音有股难言的性感。他低声,“没有。比给你补课轻松多了。” “......” 于祗又问,“喜欢我之前。就是你刚上大学的那年,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听白捏她的耳垂,“问题少一点的女生,她最好不会说话。” “......” 于祗接连受了几次文字上的重创。她突然就不想再问了,哼的一声就要从他身上下去。 江听白把她搂得很紧。他双手一捻松开了她后背的搭扣,抵上她的鼻尖,“我哪知道喜欢什么样儿的?一共也没见过几个女生,要有那见识还能看上你么。” “......” 很好,三连击。还有什么一起摊牌吧。 于祗吸一吸鼻子,气闷地说,“我不去牛津了,我想要回北京。” 为了表明决心,她还加重了语气,“立刻。” 司机正把车开到一处古老的庄园附近。 江听白气定神闲的,出声吩咐道,“好,停车。让于小姐下去。” 前头的司机果真熄了车子,靠边停在了花园的大门旁。然后自己下了车。 于祗扭动身体,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江听白两只手绅士地张开,“没抱你。请便。” 于祗先在车窗里打量了一下外面。这里荒郊野岭的,根本jsg就是个乡下地方,比房山还不如,半天也没一辆车经过。更别说有出租带她回市区了。 江听白给她指了条路,“你朝那个方向走,半小时够呛能到牛津市中心,再往西行半公里,看见写着oxford railway station的站牌,可以坐火车回伦敦。” “......” 于祗作势就要下车。俯身的时候有重量从胸前跳出来,她惊疑不定,“你解开我内衣了!” 江听白坦然嗯了一声,“一上来就坐我怀里,我以为,你想和我做点别的。” “给我扣上。”于祗瞪着他。 江听白的手从她后背伸进去,却没有半点要给她系上的意思,他的手压着她的背,把于祗扑手楞脚地带到了他眼前。 没等她下手推开他,江听白就咽动着喉结,密密地吻了上去。 她坐在江听白身上抵着他,苏格兰长裙里空荡荡的,感受到那一大片冰凉粘腻后,江听白松了松对她舌头的钳制。他开始吻她的下颌,漫不经心地问,“接个吻就这样了?” 纸婚 第108节 于祗用一阵阵细密的颤抖回答了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1 00:13:27~2023-04-22 00: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叁 30瓶;bunao 14瓶;summer20110330、在小兔岛的肥肥 10瓶;花花草草 5瓶;凌琳、pangyuea、jsdhwdmax、colga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纸婚 ◎小少爷说他心脏不好◎ 于祗左手仍旧使不上力的垂着。她的右手往后翻折过去, 靠扳着座椅,才使自己不至于在颠荡里跌倒。 江听白的手掌着她的后背,面上是尚且游刃有余的表情,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的人, 光看他还延续着办公时一以贯之的端肃泰然, 竟还觉得有那么点正经。 他把手挪到她的颈侧, 扶住了她的脸, 让她仰着面跌落在他的吻里。于祗的舌尖被他勾着, 只够发出鼻音来抗拒。 江听白的掌心捏着她的颈后的肌肤, 带起一阵阵酥胀感,于祗不适应地扭了两下, 却被江听白哑着声呵斥,“别这么动。” 于祗的眉眼微微蹙着,全身都快要融化在他的滚烫里, 发出一长串身不由己的、求饶的呜咽声。 江听白吻她的耳垂,他也难耐到了极点,“这不是你喜欢的吗?还问医生能不能做?” “你什么时候、听见的?” 于祗歪倒在他的颈侧,她只剩下出的气,再没了进来的气。 江听白轻浮地淡笑一声, “你什么事瞒得了我?” 从小到大,在有于祗的场合,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目光追随着她,像代入测算实验数据一样仔细,一行行的定格去看她的神态变化。 倘或有哪家的小姑娘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国家大剧院去看芭蕾舞剧, 于祗先沉默一秒, 再抬起头笑着对人说不错啊, 这是她不愿意。如果是真的喜欢,她会连点两下头,眼神清澈明亮地说好。 后来于祗去上海读高中。在一场接一场的长辈们的聚会上,再寻不到她身影的时候,被人群围着的江听白,才惊觉原来京城里有这么多的人。他皱着眉问龚序秋,这些人都从哪儿冒出来的? 龚序秋表示有被冒犯到。他撂下酒杯,“合着非等二小姐走了,您才拿我们当个人呐?” 明显感到心跳快要冲破禁锢的时候。上身衣着纹丝未乱的江听白,手指抠进领结里,吁着粗气扯开了一小段。他的喉结反反复复吞咽着,开声却沙哑极了,他掐过于祗的下巴,把她扶起来,瓯着团火的郁热的眸子逼视她,“babe,说你爱我。” “我爱你。” 江听白的吻压过她的耳后,“给我一个保证。” “什么?” 于祗像扑落在渔网里的一尾幼小的白鳍。她完完全全在江听白的控制中,跟随他的节奏,只剩任他肆意打捞、猎奇的份。 “说你不会离开我,”江听白吻到她的唇上来,“说你永远都不会。” 窗子牢牢关上,车厢内的空间密闭。于祗的脸被闷出熟透了的浆果色。她细细地喘着,“我不离开你。” 她在江听白突如其来的激越里顿了片刻说不出话。过了会儿,于祗卖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做到声如蚊讷,“永远、都......” 还没说完已经被江听白翻了个身。 没多久,在她身后的江听白蓦地发起狠,又缓下来,继续听见一声短促的喟叹后。她才倒伏在中控台上,说完了这一句,“不会。” 江听白把她拉起来紧抱在怀里。于祗眼前一阵发黑,她闭着眼,半天都没力气睁开。他捧着她的脸轻缓地吻着。 他忽然说,“对不起。” 于祗睁大沾着湿气的眸子。她不是很明白,“跟谁?” “你。” 于祗指了指自己,“我吗?” 江听白嗯了下,“江盛他们夫妻俩,不总是那么的......实际。” “没有。他们是为人父母的正常思维。” 于祗没意识到这话里的圈套。 江听白的呼吸平顺下来,又添几分怒意,“所以,的的确确是他们对吧?” “......你心眼子真是不少。” 于祗觉得有点冷,底下一双腿不着寸缕,她趁便往他怀里贴过去。 江听白气得拧了下她的鼻梁,“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怎么,你又要改诊断报告?”于祗努力地缓和着他的火气,“那种情况你在,也只会大吵起来。” 江听白拨顺她的头发,蛮不在乎的口气,“那怕什么的。也总比你受气要好。” 于祗摇头,“我没受气。爸妈挺客套的。” “得了吧你。少在这儿替他们遮掩修饰,你记住,”江听白大力揉着她的下颌,不让她睡过去,“说出来都是小事情,不说全憋成了委屈。” 于祗敷衍地捂起耳朵,“记住了,记住了。” 江听白说着又怪起了她,“不早讲这事儿,害我白买了那么些套子。” “抠门儿。”于祗小声骂他。 江听白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玩笑着说,“万贯家财也不是这么败啊。” “好了,下车。” 于祗咦了一句,“就到了吗?” 江听白指了下窗外,“看见这座庄园没有?我念书时都住在这。” 嗅到了一股浓厚资本味儿的于祗立马就来了精神。她转着小脑袋环视了一大圈,最后目光定格在江听白脸上,“你到底是读博,还是休假来的?” 江听白拿起一条车上的毯子裹住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江家在英国最不起眼的一处房产。” 她的裙子被水渍湮满,不能再穿。 江听白抱了她下车。已经得到通知的管家明叔站在门口迎接。 于祗在江听白怀里冲他问好,“很多年不见了明叔,你一直都在牛津吗?” 明叔笑着点头,“我更多时候在波尔多,打理江家的酒庄生意。” 庭院里的石子路修得不平。从正式庄严的门头进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江听白抱着她,并不敢走得太快。 植被茂盛的花园里,一株枯了很多个年头的柳树挨着松木,也许是特意不砍去的,颜色也被烘成郁郁沉沉的灰绿,像随手一截的英剧里,冬天灰蒙蒙的背景图。 于祗被江听白抱进卧室时感叹了句,“原来也不是都像唐顿庄园那么美啊。” 江听白把她放在沙发上,“英国的冬天很长,一年到头都在下雨。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偏阴冷调的城市。” 于祗小声嘟囔,“在你眼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呀。” 明叔已经把他们的行李箱推了进来。他敲了敲门,“小少爷,十二点用餐可以吗?” “可以。” 江听白先给她擦了一遍身上,帮她换了条长裙。等她在洗澡的时候,于祗一个人在这栋楼里乱转。 她撞进了他的书房。桌面上还堆着一摞他的研究材料,大概明叔不懂,也不敢让人乱动,可并没沾上一片灰,应该是有佣人常年在这里负责打扫。 于祗的手指划过他的书架,在一堆专业书里,抽出本格格不入的奥数题集来。她刚翻开一页,就抖出张照片来。 照片上拍到的人很多。有陈雁西,江听白的二伯母和七姑八姨。她想起来,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在江家的宅子里。 于祗穿了件烟红色的旗袍安静坐着,江听白就坐在旁边沙发扶手上,比她高出一截,她正看着说话的陈雁西,而他低头注视她,神色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 她从来没看见过江听白这个眼神。就算在最亲密的一些时刻,江听白也不这么看她,他甚至回避和她对视。总是jsg看不了几秒,就要伸手来盖住她的眼睛。 可在于祗看不到的地方。江听白眼里盛着的火把,亮得像是能照见大半空旷寂静的荒野。 “于二。” 走廊里传来江听白的声音。他在找她。 于祗放下了书。江听白听着动静寻过来的时候,她倒垂着手把照片摆到他面前,“这什么?” 江听白皱着眉啧了一声。他又夹回了书里,“别动,我夹书的书签子。” 于祗眼看着他放回了书架上,“你买不起书签了吗?用这么个不值钱的。” 不值钱? 江听白不屑地闷哼了声,“你知道为它花了多少钱?” 江念当时用这张照片讹了他六百万。她不去打劫真屈才了。江听白洗了很多张。最大的一张摆在新加坡郊区的别墅里。 于祗好奇心很重的,“多少?” “去吃饭。” 江听白牵着她走下楼,“这房子年头太久,你不要在这里乱走。” 于祗很乖地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去吗?” “该回去了。” * 于祗到北京后,足足倒了两天时差才缓过来。 这段时间积下来的,等待她处理的事情堆满了办公桌,加上最近经手的案子多,她接连一个多月,都加班到八九点钟才回家。 到后来江听白不放心,每天亲自来接她下班。 于祗疑心他这样闲,“你哪来这么多时间?” 江听白单手打着方向盘,“我就一个媳妇儿,再忙也得照顾好。对不对?” 他插科打诨地糊弄了过去。 而没有告诉于祗的是,他从回来后就向董事会交了辞职报告,表示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再继续担任寕江集团的总裁。 这份荒谬的辞呈没人敢受。很快就转送到了江盛手里。 那天江盛站在廊下,隆叔捧了鸟食在他旁边,笑呵呵地看他逗鸟玩儿。陈雁西正打电话,安排她日常打理着的公益基金的会议日程,不时就停下来抱怨一句,说她不想管这么多事。 纸婚 第109节 “在你们那群太太当中,”江盛还幸灾乐祸,“您地位最高,不管谁管呐?” 可这一份其乐融融就到辞呈递过来的那一秒钟为止。 江盛满脸惊惶地看完,“这是他本人亲笔写的?” 金理事点头,“对,小少爷说他心脏不好,再干下去怕会短寿,请董事长自己来操持。” 说完他看着江盛山雨欲来的脸色。金理事自觉往后退两步,强调说,“这是江总的原话,他让我一字不差,就这么转达给您。” 江盛把辞呈揉成团大力掷了出去。他叉着腰骂道,“我说这个月来,请他回一趟家也不回,打电话也是说两句就挂,他想干什么他!” 说完又连骂了几句不孝子。 陈雁西从地上捡起来,打开一看,字迹工整、笔走龙蛇,还真是她儿子的亲笔。 她抖动两下纸张,“他这是在和我们打擂台?就为了于祗的事。” “还能是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他的命根子!觉得我们逼着于祗和他离婚,是欺负了他的心肝宝贝。他怎么不想想,自己对江家有多大的责任?我早说了,他就是个混账羔子!” 江盛连续吼完这几句。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地要往后倒。 金理事和隆叔赶紧扶稳了他。江盛把他俩都推开,“他以为我管不了是吧?小隆,你去把我的西装拿来。” “换身衣服,我们去集团。” 陈雁西也忙去劝。她一下下顺着江盛的胸口,“你还能行吗你?别逞强了,我把他叫回来。” “你不许叫。” 江盛大力抢下陈雁西的手机来,“这回你求了他,以后都得听这个不孝子摆布。再说他的脾气,你也叫不动他。还白讨他的臊。” 陈雁西意识到这回她儿子是认真和他们杠上了。 她急得不知怎么好,又想不出这是哪里来的祸端,只能试探性地问,“是于祗在他面前说什么了?” 江盛晃了两下手,“不大像。要是于祗打算告诉他,还至于等到今天发作?” 他推了一下陈雁西,“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快去给我拿衣服啊!” 陈雁西用力斜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快去吧老东西,用不了一周就要去抢救。 她拿定主意。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去劝一劝。 江盛带着人到集团的时候。江听白正召集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把近期的主抓工作做了最后的布置。 开到最末尾的时候,江盛就进来了。江听白让出主席的位置给他坐,面向众人,严整地说,“以后由董事长继续带领大家,在未来的道路上再创新辉煌。” 说着自己鼓起掌来。底下人也忙站起来鼓掌。 这阵仗把江盛气了个倒仰。 江听白回了办公室命萧铎收拾东西。陈雁西也赶了过来,她把包一扔,板起脸坐在总裁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江听白看她这样,他也懒得开口,只不时提醒萧铎,“把这只笔也拿上。” 萧铎在这种状况下,他实在站不住,清了下嗓子说,“江总,夫人都坐好久了。” 江听白没有戴眼镜,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那是我妈坐那儿?我还以为谁把尊菩萨搬办公室来了,半天也不动啊她。” “你眼里还有长辈吗你?”陈雁西指着他质问道。 江听白摇头,“那还真没有。” 陈雁西被他气得直抚胸口,“大热天的,非要气死你妈才满意是吧?让你们离婚,那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们江家!” “那您还挺仁义的,”江听白一副油盐不进的郎当样儿,“毫不为己专门利人,这精神值得歌颂啊。今年感动中国人物评选要没您我不看。” “......” 陈雁西硬是咽下了这口气,“你就说你到底要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和你爸舔着脸,去给你媳妇儿赔礼才行?” 他拿起几本书放进箱子里,“我觉得应该,而且最好能正式一点,您的意见呢?” 陈雁西一肚子火没处发,“这么说你就是不肯离婚?你是继承人,又是独子,哪里能由着性子一味胡来!” 江听白抱着箱子走到她面前,“这些年我拼死累活的,没有歇过一天,对得起你们了,这个长子就当到这儿。有空您回趟宁德老家,把我的名儿,从族谱上划了去也行。生孩子的事你们找别人吧,我帮不上忙,再不然你和爸夜里加把劲。” 萧铎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陈雁西仗着娘家和丈夫的势在京里横着走了这些年,有谁敢这么和她说话啊? 陈雁西被他气得直跳脚,“你真是色迷心窍了你!那个于祗就有这么好?” “怎么还在把责任往于二身上推?永远不检讨自己,她生不出孩子是她想这样的吗?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还逼着她和我离婚!当我和她走到今天很容易?就这么把人给我支出去了!” 江听白把手里的纸箱一股脑儿全砸在了地上。 一想到于祗因为他们几句话,非要和他离婚,在杭州外公家,她躲在浴室里哭得那个样子。她以为隔着扇门,放出几道水声他就听不见,她怎么也不想想,这么久他都在做什么呢?江听白哪有一刻不在注意着于二一举一动的? 他就站在浴室外面。那些在喉咙里压不住的哭声,伴随着水流滴答,一下,又一下,像落在他心里头似的,淋得他从头到脚都凉丝丝的。 他一直在等。等着她哭够了,清醒了,自己走出来说,我不想和你离婚。可于祗没有。她擦干了眼泪,出门来还是神志不清,接着说胡话气他。 而他只能靠站在窗台边,背对着于祗抽一口续命。 想到这里。江听白一身的火气都冒出来了。 陈雁西浑身都在颤,她晃着手指,“好!好样的!这才是我养出来的亲儿子!” 打那天起江听白真就没再过问一切公务。 江盛被架在山顶上雾里看花太久。要他制定发展大计还凑活能行,可具体落实在每一个亟待实施的项目上,他连程序都搞不大清楚,也不好真全丢给底下那些老臣,集团权力绝不能分散开,必须紧握在手里。 也不单是江盛累,各海外分部、各分公司和总部的高层,都是敢怒不敢言。以前和江听白汇报工作,五分钟就能说完,三分钟就能得到他精准的反馈,再分派下去执行。江总的工作效率是出了名的高。 换了江盛就完全不一样。五分钟只能说个开头,因为每说到关键,就要停下来和这位董事长理清关系、解释专业名词,没有半个钟头请示不出个结果来。 寕江集团在江听白手里运转了五年。也不说完全离不得他,但至少,没有他在很多项目都难以为继。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盛年轻时也是商界里强权式的人物,而且他身体没有问题,年年体检报告都没什么新花样。他要是真拿jsg出决心来,未必就厘不清这些关系,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陈雁西一清二楚,江听白自然也明白。 被这一军将到的只有陈雁西。 江听白停职到现在,京中已经有不少人收到了风声,私底下传得很难听。说是太子爷不知做错了什么事,闹出风波来,江盛已经动了心思要另选继承人。可江家才一个儿子,哪来别的什么人选? 就这么着,关于江盛在外面养了女人,甚至生下了更讨他欢心的私生子的流言,一日比一日传得更广。飘到陈雁西这里时,已经编排过好几轮。她是有苦说不出,索性闭门谢客,不再和人来往了。免得再把自己气个半死。 陈雁西从来是最看重颜面的,可这一回,老脸都被她儿子摔在了地上。由着那帮她平日看不上的人说她的闲话。 江听白听说这些的时候。正和龚序秋他们,在章伯宁新开的茶楼里打牌,身边立了两个殷勤的置业顾问。 他打出一张a,“地点就选在东郊吧,最重要的是绿地面积一定大,买下来后多种上些墨西哥玉米草。这种草的汁水多,蛋白质含量高,正适合用来放马。” 龚序秋掸了掸烟灰,“你房子还不够住啊?还要去东郊买别墅。” 江听白说,“我在柏林给于二买的马快到了,她那么一点大的破房子养不下。” “您买这房子,是给马住的?”章伯宁张大了嘴问。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败家了其实。但山外还有山。 江听白喝口茶,“你偶尔想去住也成啊,我不收你房租。”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2 00:10:41~2023-04-22 23: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angyuea 30瓶;啊呜啊 27瓶;在小兔岛的肥肥、罐装旺仔 10瓶;???????、奶茶爱椰果 5瓶;兮辞 4瓶;小刘小刘富的流油:d、凌琳、橙心陈意、啊啊啊啊、colga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纸婚 ◎你梦见我了?◎ 地产公司的两位置业经理得了江听白的令, 带着两三页记录的密密麻麻的要求下了楼。 龚序秋问起来,“我怎么听说,你这位集团太子爷,已经被废了?” “我自己主动要求停职, 每天为了江家累成三孙子, 他们还跟我比比划划。” 江听白点了一支烟, 就这么随手散漫地一扔, 把打火机丢在桌上。 章伯宁也想知道前因后果, “咱爸没有第二个儿子吧?我妈怎么说, 你有个没成年的小弟弟,要和你争家产。” 江听白无所谓地吐了口白烟, “他可以有。” 随即他看了眼手机,江盛给他来电话。虽说父子俩在斗法,但集团大局为重, 一些该交代的,有必要提示风险把控的地方,江听白还是一字不落地说给江盛知道,尽职尽责。 事情再大也不过是闹意气,项目出了差错, 损失的是集团的利益。江听白手里还握着13.67%的股份,少挣或者不挣,他也亏。 江听白丢了牌,手里夹了支烟,慢慢踱到了二层阁楼的露台上去接。 没多久,于祲和周晋臣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龚序秋命人给他俩倒茶, “真是要大婚的人了, 看着都春风满面的。” 说到结婚。周晋臣不大信地提起一桩事来, “前天跟简静的姐们儿吃了顿饭,我说,她这个价码的居然没有谈过恋爱?” 他近几年也没怎么在北京,很多事都不知道,算是了解一点也都不详细。 “都她那帮姐们儿说的吧?一个字都别信,她们是有组织、有演技的,”曾经上过当的,很有经验的龚序秋脱口而出,“就说那闻元安,我们两家走得多近呐,手心手背啊,但我跟她打听你妹妹陈晼,你猜她怎么说?” “元安怎么说?” 龚序秋学着闻元安当年吃惊的样子,“不会吧你真的在跟她交往啊?陈晼眼光很高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追她的人她一个都看不上的呀。” 然后他又一拍桌,“等我俩结了婚!好家伙,这也是她处过的,那也是她前男友。” 老半天没人说话。于祲轻咳了下说,“元安最近怎么样?” 龚序秋嗐了一声,“深居简出当她的阔太太呗,也不和人来往的。我上次看见她,两句话都没说到,她就立马走了。” 周晋臣怕于祲多心,找了个话题岔过去,“章伯宁你怎么还不结婚?” 章伯宁半真半假地笑,“娶不到我女神,不结婚也罢了。” 纸婚 第110节 “他女神谁啊?” “于祗。” 龚序秋小声。边说还边往阁楼上看了一眼。 周晋臣一听就啧啧了两句,“胃口还不小,你还想娶于祗呢?她多难约啊。在美国的时候,赵煦和他们一次都没能把她请出来过,只有我叫得动。” 于祲眼抬眼看着江听白慢慢走出来了。他踢了周晋臣一脚,“别吹了,小心闪了你那舌头。” 周晋臣完全没反应过来,“一点没吹我告儿你。小时候她可喜欢喊我哥哥了,那叫一个娇。就我一跟她说话吧,几两骨头都是轻的。要不老江下手快,我就……” 说话间江听白已经下了楼。他从后面把烟慢慢伸到周晋臣面前,在他手边的烟灰缸里掸了掸,掉下一截烟灰来。唬得周晋臣不敢作声。 龚序秋在一边隔岸观火,“怎么不说完呐?嗓子眼儿里突然长疔了?你就要怎么着?” 江听白转过头阴恻恻地看他,“在旧金山待了几年,周晋臣,狂得你不知是谁了。” “亲哥哥。你知道我这人就是……” 周晋臣一忽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得于祲一众人等都笑起来。 江听白敲了下他的头,拿上手机就往外头走。于祲在后面叫他,“晚上不一起吃饭了?” 江听白没有说话。用背影冲着他,略摆了一下手。 他那个在别的男人眼里很是娇嫩的太太于祗,前天飞去上海重新准备立案材料,已经两天没有回家。她走得很急,说是目前的形势对律所很不利。 江听白也只听了个大概。说是他们律所一位合伙人交代给实习生做的诉讼材料,把上海市崇明区写成了上海市崇明县。而崇明县早在2016年就正式改为了崇明区。 就因为这个非常低级的错误,这套材料被法院立案庭拒收。需要重新准备一份正确无误的材料,并重新盖章、公证,但这个案子很快就要超过诉讼时效。 一旦超过,他们律所就有可能会面临被客户起诉、要求赔偿的情况,这其中还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声誉风险。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失误都会出现,试问以后还有谁,敢放心把案子交给他们律所代理? 司机问江听白去哪儿。 他靠在后座上给于祗发微信:【还在忙官司吗?真不用我帮忙?】 在于祗去上海之前,江听白送她赶飞机的路上告诉她,如果有摆不平的事就给他打电话。 于祗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声“jesus”。 江听白问她喊什么天。她面无表情,很认真地说,“我要处理不好这些专业上的事,会自己写辞职报告,犯不着还动用江总的私人关系。” 不少人说她一手资源是靠家世,这一点她认,但还没谁质疑过她的业务能力。 于祗没有时间看手机。她手里正拿着一套全新的、已经公证过的诉讼材料。 高朗在车里等着她,看她跑出来,焦急地打下车窗问,“成了吧?” “嗯!”于祗把档案袋给他。 高朗松了口气,坐在车上检查了一遍后,交给前排他的行政秘书,“立马送回律所。” “让我和她一起。”于祗着急回去。 高朗招呼她上车,“你不行。主任刚才交代我,带你跟上海分所的人吃顿饭,和大家熟悉一下。” 于祗有点烦地拨一下表盘,“年会的时候不是都见了吗?” 这块在上世纪就停产的古董表一直被她戴在手上。江听白没问她要,由着她戴,于祗也不主动还。 高朗合起膝上的文件夹,“那我提前给你透个信儿,老大近期要提你当高级合伙人,把你派上海来主持工作。” 于祗隐隐觉得不安,“他这决定能服众吗?” 高朗指着秘书手里的那套诉讼材料,“这不就压倒众议了吗?你为律所挽回了一次极重大的损失。” “不管换谁来都能挽回。”于祗不认为这有什么。 高朗笑着摇摇头,“人丁总是看你的面子才这么配合,换了别人你试试?” 他见于祗半天没说jsg话,问道,“怎么你还不大愿意啊?” 于祗担心江听白不同意,“也不是,我要和我先生商量一下。” 调来上海工作毕竟不是件小事,尤其是要面临两地分居的局面。 高朗表示理解。就是一般的小姑娘调动工作也免不了要和丈夫商议,何况她嫁的是京城江家,高门大户的规矩之多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想象的。 晚上他们在愚园路上的一家本帮菜餐厅碰头。 都是日常开视频会议时会见到的同事,于祗也没怎么打扮,还是下午穿的那条白色的西装裙。 办完了事情特意留下吃这顿饭,还是由老二高律做东,上海这边的合伙人也都闻出了味。加上他们现在的主任已经明确了要调回北京。那八成于小姐是要派下来。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群人精,宴席上心照不宣的,逐渐向于祗靠拢。饶是高朗苦心替于祗挡下了好几轮酒。她还是推却不掉的,喝了几杯红的白的。 两个女同事送她回东方文华的总统套房。显然这间价格十六万一晚、总面积快八百平的套房,远远超过jh律所制定的合伙人差旅费标准。 于祗已经醉得不轻,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在同事考据的目光里,她面色嫣红地解释说,“房费我自掏腰包。” 女同事们赶紧说她们不是这个意思。 于祗笑着和她们道别,从包里掏出房卡开门。 她用脚踢上门,边走边把手提包扔在地上,扣子也一颗颗松开,她好热,那团热气像是从胸口散出来的,可等裙子脱落在地上,只剩一套法式复古蕾丝的黑色内衣。 于祗再把手捂到胸前时。又是冰冰凉的,不见一丝热度。 她跌撞着摸到墙上,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才勉强摸到一个开关。房间里立刻亮起了地灯。 那光源从四周的墙壁底下散出来。昏昏暗暗的,刚刚好够她看清茶几上,酒店为入住套房的顾客准备的香槟。 于祗从冰桶里捞出两颗冰块含在了喉咙里。不然太热了,热得她心头直起火,酒是真不能掺着喝。 她转过身时,迷蒙间像是有道倜傥的身影,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于祗疑心这房里闹鬼。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男艳鬼竟拉了她一把。 于祗跌坐在了他怀里。很离谱,这鬼的手刚抚上她的后背,喉结就动了一下,他仰起脸看她,声音也哑,“一进门脱成这样?” “嘘。” 于祗的食指放在唇上。 她俯低到他耳边,“不许说话。” 江听白的眸色比套房里的灯光还要暗沉,“为什么?” 于祗浅浅地吻他的耳垂,“说话梦要醒的,我做过的每一个、和你有关的春梦,都是这么醒的。” 江听白一怔,心跳突然得很快。他问她,忍住了没有急着吻她,“我是谁?” 他想知道。他需要这个答案。 于祗跨坐在他身上,她退开半拳的距离。她伸出一根食指,从他额头划到眼睛,再到鼻子、人中、唇角、下巴,她一一描画过这些地方,又低头在他耳边,发出暧昧的气音,“江、听、白。” 江听白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很干,“你梦到我了?” 于祗娇憨的音调里有委屈和急切在,“哼,家常便饭。” 他的心像被这句话重重捶了一拳,带着强烈和空荡的轰鸣在耳边响开。很久都停不下来。 没给他回神的时间,于祗已经开始吻他。 她的吻一点章法和技巧都没有。全凭真感情。江听白却比任何一次都情动得厉害。 他由着她胡乱吻他的脸,于祗那根浸透了冰块温度的、又湿又冷的小舌头卷进来,凉得他发燥发烫。 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会玩出事。除非她今晚不打算睡。 江听白抱着她从沙发上起身。于祗仍旧吻着他的唇,“就在这里,我要在这里。” 他难耐地紧贴着她的耳廓问一声,“怎么?” 喝醉的于祗实话连篇,“我想要,坐上去的时候会顶到。” 江听白哪禁得起她说这种话。 他蓦地发起狠来,不要命地吻她,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2 23:55:02~2023-04-23 23:3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岁年年人相伴 20瓶;hitmanwife、27154960 10瓶;花花草草、奶茶爱椰果 5瓶;凌琳、我晕倒了、乜莺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纸婚 ◎儿子都不是你家的了◎ 江听白抱着他神智不清的、醉酒后的太太, 连带着他自己的身体也轻薄薄的,像飏在风里的一把细小的尘埃,捉也捉不住,撩又撩拨不开。 昏暗里于祗零零落落颤动着的、起伏的剪影投在提花地毯上, 像一只幼态稚楚的小兽, 四肢都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 只由着江听白扭过来拗过去。 天色将明未明时。 江听白才抱着虚乏透了的、浑身布满暗昧痕迹的于祗回了床上休息。他唯恐她睡得不舒服, 把浴巾扯下来。但于祗又不惯光着身子睡觉。 她虚拢在江听白的身边。低柔地对他说, “麻烦你, 帮我拿一件衬衫。” 京城第一礼义人于二,连懵懵懂懂的时候都讲规矩。 江听白拨开他刚给她吹干的头发。他小心翼翼吻她的脸, “你睡觉穿什么衬衫?” 于祗闭着眼,“江听白的,在行李箱里。” 江听白再吻她的时候, 不觉加重了力道,“你来出差,带他的衬衫做什么?” 她自觉张开嘴迎着他,“那上面有他的味道。” 用的是那一种她很日常的,让周晋臣一听了, 全身的骨头加起来都不到三两重的娇声。 这句话根本就是要颠覆他才刚下的决定。江听白觉得折腾得太荒唐,就算两天没见,她喝了几杯,也不必要累她到这种程度。 但他就是不争气地又起兴了。 纸婚 第111节 江听白捏开她的下颌,更深的吻进去,“他那么讨厌, 小时候整天凶你。一张嘴从没说过好听的。” “嗯。但是我爱他。” 于祗囫囵不清地说。 江听白把她拉进怀里, 一寸缝隙不留地紧贴着她, 擦着、蹭着,试图消减半分燥郁。他吻她的鼻尖,“江听白他家人也不好,规矩大就不说了,还一窝子现实鬼,他们从来都不替你想。” “不要紧。我爱他。” 于祗被一片氤氲的潮热笼着,她主动仰起脸索吻,却意外撞在江听白的喉结上。 江听白把她拉起来,再度吻住她时,带着穿云破日的力道。于祗舒展着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他紧紧抱着她,吮吻着她的下颌,一床薄被里酿出经久不散的潮热。才给她洗的澡又白忙活了。 江听白憋着没出完的醋劲儿,“周晋辰说,你小的时候很爱叫他哥?在美国只有他约得上你?” “谁叫他长得帅?身材还那么好。” 于祗在这道送命题里,给出了最致命的答案。 而且还是笑着说的。 被占有欲和嫉妒心交替占领理智高地的江听白,越来越疯魔地没了轻重。 “长得帅?” “身材好?” 而面对这两句冰冷的质问,于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人到中午才醒。 如果没有于祲那个电话,江听白大概还在睡。 他小心地翻身下床,轻喂了一声,“小点声,你妹妹睡觉呢。” 于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织织的手机打不通,你让她马上回北京。” 江听白有种不好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我爸今早去世了,”于祲强忍着停顿了下,尽量平稳地跟他描述经过,“突发心梗,摔倒在浴室里,等佣人发现再送去医院,已经晚了。” 江听白扶着窗台闭了闭眼。他沉下来说,“节哀,我立刻带你妹妹回去。” 他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江听白抖出支烟来,点燃抽了一口,不时转头看一眼床上仍在熟睡的于祗,心里不停打着草稿,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该怎么说,她的情绪才会不那么激动。 思来想去他也没个定夺,只能先安排专机回北京。 江听白慢慢穿好衣服,他坐到床沿边,吻了一下她的唇,“起来了,babe.” 于祗唔了一声。她好困,睁不开眼睛。 江听白又叫她,“我们要回北京了,乖,先起来。” “我可以明天回。”于祗翻了个身。她起不来,浑身都酸痛。 江听白神色凝重的,“得今天回,家里出了点事情。” 于祗挣扎着打开眼睛问,“什么事?” “爸爸在医院,等着你回去。” 江听白还是没敢直接告诉她。 于祗指了一下自己,“我爸吗?他什么时候住院了。” 江听白摸她的脸,“我也说不太清楚,还是先回去jsg吧,好吗?” 她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很快就洗漱好,和江听白到了机场。 坐在飞机上,于祗一直问江听白,“我哥他说的很严重吗?我爸怎么突然就住院?” 江听白躺在沙发椅上,面对从他怀里不停传来的质问,他支支吾吾,“我们先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你昨晚没怎么睡,我抱着你,再休息一下。” 于祗靠在他怀里安慰自己,“我爸身体挺好的,他肯定不会有事。” “嗯,我拍着你睡。”江听白柔声哄她。 等他们到了北京,于祗一脚出了医院的电梯门,就听见也刚从杭州赶回来的明容,撕心裂肺的一句,“于从声!你言而无信呐你!说了照顾我一辈子的!” 于祗的眼泪已经砸下来。她泪眼迷蒙的,嘴唇颤抖着,踉跄着往前走,江听白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在亲眼看见于从声盖着白布安静躺着,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时。于祗瞬间跌坐在地上,哑着喉咙喊出一声,“爸爸!” 江听白把她抱起来,“地上凉,你不好坐着的。” 于祗泪水涟涟地问他,“你不是说,我爸就是在住院的吗?” 话里有强忍下的委屈和可怜。江听白心软得一塌糊涂,他难得结巴,“对,我怕你,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江听白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轻声在她耳边说,“你看你一哭,妈妈就更难过了,快去叫妈别伤心了。” 于祲倒没被这娘俩儿哭乱。因为事发突然,一切都没有准备,联系殡仪馆,选墓地,给亲朋好友送讣告,安排追悼会,这些事情都等着他拿主意。他一时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倒是江听白比他处理起这些来,要更得力多了。于家人到了后来,有疑难全都直接向二姑爷请示。 江听白不怕辛苦。他就是担心于祗的身体。好在她过了最初的悲痛劲以后,在巨大的创伤面前,像突然启动了应激系统。第二天于祗衣着整齐地出现在人前。 她也不哭,空洞着眼神,穿一身黑色衣服,手臂上缠着黑纱守在灵堂里,规规矩矩站在江听白的身边,向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人鞠躬。江听白总提醒她去后头坐一坐,哪怕喝口水也好,但于祗不去。 她只说,“我不累。我爸不喜欢我喊累。” 江听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手不时伸到她的腰上,替她揉一揉,没什么用,只能稍微解一解乏。 后来江盛和陈雁西也到了。在门口的于祲把他们迎进来烧香。 陈雁西安慰了明容几句,无非也是说些人死不能复生,让她保重身体之类的话。明容手里一直捏着块帕子擦泪,让于祗招呼她公婆坐。 江盛摆手表示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就是来送送老于。亲家一场,应当应分的,坐就不坐了吧。” 陈雁西走到江听白面前问,“你歇够了,也该回去让你爸喘口气吧。” 也许是感同身受。江听白倒没像之前那么态度强硬,“等忙完我岳父的丧事,你和我爸也保重身体。” 陈雁西当着于家人的面也没多说。 等一上了车。她就迫不及待哼一声,“他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看他尽心尽力那样儿,就跟明容亲生的似的。” 江盛拍了下她的手,“行了,少说两句。老于人刚走路。” 陈雁西气道,“我为什么还要少说!没听人说吗你?儿子都不是你家的了!” 于从声的丧事办得风光体面。当中不乏江听白的功劳,凡事都要最好的,包括专程从五台山请来超度的和尚,已经闭门不见客的风水大师亲自挑的墓地,还有原本同于家不算交好的几户望族,看在江听白亲自送讣闻的面子上,也都来参加了追悼会。 北京这种地方,像这样的传闻永远是走在最前头的。没等到于从声出殡那天,全京城就已经知道,江家那位太子爷,对他这位联姻的太太,是一等一的上心。 而于祗强打出来的精神,也就撑到了把于从声的骨灰,送上山的那一天为止。 他们一行人从八宝山下来。先送明容回鸦儿胡同,于祗跟在她妈妈后面,刚一跨过院门儿,还没进来的江听白就听见佣人们喊了一声,“二小姐!” 他眼看着于祗身子一歪,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江听白疾步过去,一面吩咐请医生,一面把她抱回楼上卧房。 于祗昏睡的时候不断做梦。梦见于从声。 在梦里她爸还是那副严厉的样子。 她梦见自己七八岁上学钢琴。于祗根本不爱弹,当着明容和她的钢琴老师的面,坐在琴凳上,一个劲儿总抹眼泪。她对高雅音乐的厌恶真是明白了当的。 于祗觉得每天这么着真是太累了。她活得一点儿都不高雅,演端庄,又装随和,笑到每个人面前,就这个活法儿,还总琢磨什么高雅艺术。 而于从声站在楼梯上,皱着眉头呵斥她,“哭什么?不许哭。” 可是很奇怪。装得久了,从小装到了长大,她就真成了这种人。 于祗醒来的时候是在江听白怀里。 她看了眼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忍着眼泪问,“我爸真的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江听白亲一下她的唇角,“我陪着你。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于祗慢慢地说起于从声来,“老于是个好丈夫,但根本不是个好父亲。他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还总把我不喜欢的东西强加给我。” 江听白很有自知之明,他点头,“比如说我们这段婚姻。” 于祗说,“嗯。他要反对得坚决一点,我未必就一定嫁给你。” “真得感谢老丈人呐,明年清明节,我多给他烧两张纸。” 江听白想逗得她笑一笑。 于祗嗤了一声,“但老于教给我为人的道理,立身的原则,都藏着他一片拳拳之心。这个世上没了老于在,到底是不一样的,总感觉不能再当小女孩了。” “瞎说,谁告诉的你不能?”江听白把她搂得更紧一些,“我宠着你还不够?要当什么不是随你?” 于祗没有应他。 江听白又正经地说,“当我妈不行啊,那我叫不出口。” 于祗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轻拍了一下他胸口。 江听白给她重新裹好毯子,“好了,再睡一会儿。你这两天根本没睡着。” 于祗很乖地嗯一声。 等到她第二天早上醒来。下楼时就听见于祲在和江听白商量事情,她走过去听了一耳朵,竟然是寕江药业要收购鸿声制药。 于祗想大骂于祲,但她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只能是为自己壮势的,把手边的花瓶拨在地上。 江听白和于祲回过头看她。 于祗不敢相信地问,“爸刚烧成一把灰,你就要把鸿声给卖了?” 于祲站起来说,“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鸿声早就已经强弩之末了,不靠着寕江还能撑几年?” “能撑几年是几年,你不行就我来,这是爸留下的,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于祗像是非要赌这口气似的。总觉得本就在江听白之下,如今连公司也被寕江制药收购的话,以后就更没了说话的份一样。更重要的,她不想最后一点,有她爸心血和印记在的东西,都消失在手里。 江听白也看不明白,“于二,你在闹什么脾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3 23:31:47~2023-04-24 23:1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纸婚 第112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unao、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岁年年人相伴 10瓶;我晕倒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纸婚 ◎他现在有点忙◎ 于祗不可思议的, 声音很轻地反问他,“我是在闹脾气吗?” 她爸才一死,寕江就要把于家几代传下来的鸿声制药收入囊中,真的是她在闹? “你千万不要搞错了二小姐。” 于祲耐下心来跟她解释, “不是寕江要收购鸿声, 是鸿声打头两年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盈利能力弱, 管理机制因循守旧, 现在已经快要周转不动了, 急需大笔资金来支持突破创新,是我恳求你老公帮这个大忙。你以为他很想接这个烂摊子?” “那就不要接。” 于祗拿起她的包就出门了。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她哥说。 于祲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好嘛,谁给她惯出这么大脾气来?” 于祗在她自己那儿怎么样张狂,于祲不知道, 但在他站着的这个地方,在这个家里,他还没见于祗这么蛮横强势过,她如今连道理都不听人讲完。他一时都不敢信这是他妹妹。 于祲回头看沙发上坐着抽烟的江听白。他挑眉看过去,“都是你的功劳吧?” 江听白手里夹着烟, 就把收购合同撕了,“我乐意,你管得着jsg吗?” 于二能把这么个派头立起来,才活得痛快呢。总端着、忍着,什么事都不发火,也不较真, 好人也要憋出病。 能把她的思想转变过来, 不知道费了他多少心思。 江听白敲了敲烟灰, “说正经的,收购的事我也觉得不妥。别说于二生气,寕江董事会上也通不过,我也不能一手遮天。影响不好。” 他定了主意,“这样,八个亿的缺口由我个人填上,算我这当女婿的为于家尽份心。” 于祲听得摸了摸鼻子,“一尽心就八个亿啊?您这心可够大的嘿。” 江听白吁了口烟,“不白给,你把手上的股权都按份额转给于二,权当是她出资。” 于祲边指着已经消失在院门口的于祗,他受惊不小,声儿也大。 他说:“那你可想好了,你本来就没什么家庭地位,她再握着大把股份。等鸿声迈过这关口腾达了,于祗一貌美如花的小富婆,你老迈色衰、盛年不再的,嘴也比一般人要损,肯定是不如人年轻小伙子吃香。小心再被她一脚蹬了。” 于祲像在听鬼故事一样,露出震悚的表情,疼媳妇儿也没有这个疼法的。照着不给自己留活路就去了。 “让她蹬,就她那小细胳膊腿儿,”江听白扬唇,淡漠着笑了一下,“充其量给我蹬床底下,我再厚着脸皮爬回去。” 玩笑也开完了。于祲坐下来,冲他追了一根烟,“真谢你了大妹夫。” “小事儿,走了,”江听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操劳了,该休息就休息。” 他挽着西装外套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于祲,“股权转让的事情,在通知你妹妹的时候,别提是我出的钱,就说是你爸的遗嘱。” 于祲没明白,“这又是为什么?多大一恩惠,你不让她知道。” 江听白说,“她心思重,也不是能受人恩惠的主,尤其是我的。她前面二十七年过得不自在,我不打保票说她嫁给我,就能过上多么遂心的日子。至少让她活得轻松点儿。” 像这种会让于祗有负担的事情。最好一辈子都闭口不谈,这很不利于他们的夫妻关系。 于祲点点头,“懂了。我不告诉她。” 明容看着江听白出了院门,才一步步走下楼来。 于祲掐了烟去扶她,“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明容就着儿子的手慢慢坐下。 她忽然说起从前,“在你妹妹年纪还小的时候,总追着你爸问,为什么陈晼和元安名下,都有那么多公司股份,怎么就她没有?你爸那人老古板,搞重男轻女那一套,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因为她们俩是独生女。你妹妹哭了好几天,说为什么就她有个哥哥?” 于祲一拍大腿,“您瞧我爸办的这点事儿!我说我们兄妹俩怎么那么不对付,敢情打根儿上就出大篓子了。” 明容给他揉了揉,“少贫。没想到最后,你妹妹还是得了大半股份,比你还多。” “那没法子,我下半辈子就给她卖命了。谁让她得人江公子的意呢。” 明容也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她有人疼,我是不担心她了,那你呢?不结婚了是吧。” “我作为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孝子,得给我爸守三年,”于祲说着就拿起手机往外走,“公司里还一堆事儿没处理,我先走了啊妈。” 庆姨端了茶上来,“兄妹两个都不吃午饭了?我还让厨房做了一桌菜。” 明容叹口气,“一提结婚他哪儿还坐得住?” “老先生病好了,该回北京了吧?”庆姨问道。 明容说是,“明天你陪我上趟玉泉山吧,把爸的那套宅子收拾一下。” 庆姨想起早些年,两个老人家同住大院时,在生活上闹过的小矛盾,她也笑,“这下又和江老爷子做邻居了,不是今天你打了我的狗,就是明天我的猫跑你家去。” 明容听着也弯了下唇角,“不会的,都成老亲家了。” * 江听白一脚踏进家门,一个“于二”还在嘴里没叫出来,就看见门口摆着个大号行李箱。 于祗半歪半卧在墨绿色的丝绒贵妃榻上,枕着两个抱枕,外头是阴天,也没多大太阳,院内那株紫玉兰的影子浅浅亮亮地拂过她皎白的脸,横生出几分头上花枝照酒卮的美感。 她仰头问眉姨,“还有东西吗?” 眉姨说大部分都在这儿了。 江听白踢了一脚那箱子,他坐到榻边,手刚搭上于祗露在毯子外面的小腿,正要笑着开口哄她。 于祗拨开他的手就站起来,她提起箱子往外走。小姑娘还在赌气,性子仍没下去。 江听白在后面叫她,“又收拾着要走啊?” “这是我家。我是要让你走。” 说着她就打开了门。 江听白起身跟了她过来,“我上哪儿去?” 于祗把他推了出去,“江总那么喜欢收购人家公司,还会没地方去吗?我不和我们家的老板住一起。” 当下也不听他辩解,嘭的一声甩上了门。 大热天的,江听白顶着头雾水站在外边儿,他刚张了张嘴要解释。龚序秋就从后面转过来,“她关门声够响的,摔你脸上了都。” 江听白烦得点了支烟,“怎么哪儿都有你?少管我们家闲事!” 龚序秋啧一声,“就你这个态度不被赶出来也难。” “我不是被赶出来,懂吗?我本来就要出门。她是舍不得我,专程出来十八相送呢。” 江听白强行辩解着。 他刚说完门又从里边开了,于祗把他的行李箱扔了出来。 龚序秋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扭脸看江听白,“这又叫什么?” 江听白抖了抖烟灰,嘴硬道,“我要去三亚出差,她给我收拾东西。你别说,于二是真体贴。” 龚序秋从箱子里拎出件羽绒服来。他笑得直打跌,“您去三亚,她给你准备这么些厚褥子,还真是贴心呐。她也不怕焐死你。” 江听白没话好说了。他扔了烟,扬起手作势就要打龚序秋,“你他妈那么爱废话呢你!” 被龚序秋给躲了过去。他握住了江听白的拳头,“都是被赶出来的人,谁也别嫌谁了,今晚我上你那儿住。” 江听白看他一眼,“你为什么被赶?” “陈晼又怀孕了,”龚序秋眉飞色舞地说,“正和我发脾气。” 江听白点头,“明白,孩子不是你的。怪不得你上次说,帽子不用管颜色绿不绿,只要戴着暖和就行。” “你给我滚。” 龚序秋拍着胸脯说,“当然是我的了。人陈总不想生二胎,我故意让她怀上的。” “那得和你喝一个。你把车开出来,上我那儿去。” 江听白虽然不爱听生儿育女的话题,但该恭喜还得恭喜。 龚序秋说,“开你的车吧,我车前两天撞树上去了。” 江听白略微吃惊地回头,“不是刚撞树上才修好吗?” “嗯,又撞了。我怀疑我是不是要换辆车。” 龚序秋和他边往车边走。 江听白把行李箱塞进后座,他嗤一声,“你有换车的闲钱,还是正儿八经先去眼科挂个号,该吃药吃药。稳当点儿。” “......” 坐在不远处车里的蒋玉轻看着两个人开车上了大路。 他车里放着交响乐,心情很好地轻拍方向盘,上次花大价钱找妇幼的黄院长弄一假诊断书,都没能把他们俩搅离婚,倒是于从声一死,于祗就直接把江听白赶出门了。她爸不在了,她连个忌惮都没有,一天都等不得了。 是谁在造谣,说于祗很爱江听白的? 于祗在家休息了几日。其间江听白给她来过一个电话,她没接,那边也就很默契的没有再打。倒是蒋玉轻,见天儿的来给她送这送那,烦得眉姨差点打报警电话。到她爸爸头七那天,于祗才出了趟门,和明容一起上八宝山祭拜。还是免不了一场哭。 下山后她回了家,陪明容坐着说话。于祲拿出份股权转让书给她签字,按的是江听白的说法,“爸在遗嘱里写的明明白白,鸿声制药百分之四十二点七的股份归你所有,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直接炒了我就行。签字吧江太。” 于祗不大信,“爸怎么可能会给我?你别是看错了吧你。” 明容配合地一起瞒着她,“是真的,我也看了。就当你爸良心发现吧。” 于祗脱口便道,“我爸哪来的良心。” 说完发现全家都在瞪着她,她立马捂住嘴,双手合十做了个拜天的动作,“爸,您千万别见怪。我错了。” 于祲哼了声,“你再多说两句,老于晚上就要托梦给你。” 于祗把那份装订好的授权转让书推出去,“我签名有什么用啊?还不是马上要被寕江收购,见了江听白先矮三分。古月忙不过来,说不定还得让我去审合同,那我就辞职。” 她捏紧了小拳头,已经预见到江听白专横霸道的作风,还拽上了词儿,“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jsg烹。” 于祲:“......完全没必要搞那么悲壮。您都发话了,人江总哪还敢轻举妄动,他让我自求多福。” 纸婚 第113节 于祗拿起笔签了上名,“他不管你了,那你是哪里来的钱呀?” “周晋辰找他爸给我批了一笔贷款。”于祲随口编了一瞎话蒙她。 明容问她说,“小江今天很忙吗?上回在家里,他跟我说头七要来的。” 于祲替他妹妹答了,“忙的不得了,他刚复职,集团一堆事儿等着他定夺。忙得脚不沾地。” 明容应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倒是于祗剥橘子的手顿了一下,“江听白他什么时候被停职了吗?” “你跟他躺一被窝你不知道?”于祲觉得好笑,“他都休息一个多月了。” 于祗满额头都是问号,“他办错什么事儿了吗?” 于祲给她抽了张湿巾擦手,“江总是历练人儿,他能出什么错?不是为了你在制伏他爸妈吗?我估计以后江家人啊,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 有那么简单吗? 于祗真的怀疑。陈雁西如果真对她客套起来,那么从此往后,婆媳俩也就只有客气的份了。 明容知道她忽然低下头,是在闷着想什么,她摸了下女儿的脸,“不要怕。你们又不生活在一起,谈得来就多说两句,文不对题笑过去也就是了。你还想江家拿你当亲生的看待?” 那倒也没有那么天真。 于祗点了点头。江听白都向上管理过他爸妈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就算不是她的意思,也会被揣测成是她在背后引风吹火。 她扭过头对于祲说,“哥,我准备辞职了,我想好了,回公司去帮你。” 这两天在家休养。于祗已经把辞职报告都写好了,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了很多,这些年来她都只顾发展自己的事业,对于家没有担起过一点责任。 如果不是于从声突然去世,于祲焦头烂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她家早已经是往日的空架子在撑着。而她哥这两年撑得很是辛苦。 她却还在每天忙着给当事人争取最大利益,并乐在其中。属实是本末倒置了。 于祲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她,“真的假的啊你?不当你的高级合伙人了吗又。” 以前于祗毕业的时候,于从声就让她回鸿声干法务,她不肯,是想锻炼一番自己的业务能力,兴许也有怨怪她爸偏心的成分在,她偏要进律所实习。 “嗐。就算当到执行合伙人,不也是给别人白效力?”于祗突然对着她哥煽情起来,“我就一个哥,不想你太累了,于心有愧。” 于祲当然希望她来,“你愿意最好不过。我省事儿多了。” 于祗在家里吃过了晚饭。开车从胡同口出来时,她习惯性地左拐回家,看见路边卖杏仁豆腐的甜水店还开着。她想起了她被赶出家门、多夜未归的丈夫。 江听白曾经不辞辛劳的,排队给她买过这么一份。 于祗靠边停了车。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江听白打电话。 是龚序秋接的。旁边应该还坐着周晋辰。 于祗问,“江听白他人呢?” 龚序秋故意叫了一句,“老江,你们家于祗找你。” 然后压低声音说,“他现在有点忙。” “他忙什么?” 周晋辰打了个酒嗝说,“好妹妹,你说男人还能忙什么?” 于祗立刻就产生了很糟糕的联想,“你们在喝酒是吧?” 他们这群公子哥儿一喝上,就免不了弄几个美人作陪。 龚序秋管这叫排场。但不搞这一套的江听白曾经深恶痛绝地对于祗说,他觉得不如说是下作。 龚序秋说,“准确点儿,是在喝大酒。你要不要过来玩会儿?” 于祗忍着火气,“不用。麻烦您帮着问问,江总今晚打算回家吗?” 龚序秋趁机发泄了一下多年来对江听白的怨气。他添油加醋地说,“巧了,我刚好知道,他是真不打算回。人昨天刚跟我说,这回他一点错没有,你不给他道歉,他坚决不回。” “知道了,多谢你。” 于祗维持着最后的礼貌把电话挂了。 龚序秋对于祗一贯赞赏。他竖起大拇指,“瞧瞧二小姐这素质。真绝了。” 然后又学于祗娇柔的声音,“知道了,多谢你。” 周晋臣喝了口酒。他摇头,“你真是一不怕死,二不怕打啊。” 江听白从洗手间里出来。龚序秋若无其事的,赶紧把他的手机放回了原位,就是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看。 惹得江听白拍了下他脑袋,“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你长的模样就完全是,六十七年代资产阶级家的小儿子,特俊俏的那类后生,”周晋辰趁着喝高了,酒壮怂人胆的,先信誓旦旦下了定论,“就是当年我们在胡同口遇着了,没有道理可讲,上去就打的那种。” 江听白:“......” 没坐两分钟。江听白翻着手机就站起来喊,“于二刚才打我电话了!” 龚序秋嗯了声,已经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打了,我接的。她问你回不回家,我让她给你道歉,否则你绝不回去。” 江听白气得把手机一摔。他招手叫服务生,“酒不够了,再给我开两瓶。” 服务生一看桌上还没喝完,他小声提醒,“江总,您确定要开吗?酒好像够的。” 江听白点了支烟让他赶紧去,“不够。等我抽完这根烟,马上要拿酒浇他。” 龚序秋赶紧抱住他大腿,“哥,你怎么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给你仗腰子呐。” 江听白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用得着你替我想!我今天晚上要哄不好她,你也别想好过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4 23:10:44~2023-04-26 00:0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蜂蜜话梅、未生、bunao、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草草 8瓶;cherry 5瓶;ssd、蜜桃养乐多酷脆冰 3瓶;nanunana、凌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纸婚 ◎你本来就比不过◎ 这个电话打得于祗大为光火。 她正要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位上时, 陈晼打进来,让于祗去公司楼下接她。 陈晼很保暖地穿了件米色风衣,站在露色深重的马路上显得格外明亮。她打开门坐上去,和于祗对视了不到三秒,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结个逼婚。” 很明显。于祗先预判了她的发言。 每回陈晼和龚序秋吵架, 她上车头一句, 一定是抱怨婚姻。尤其是在, 她今天已经在群里连骂了龚序秋三百个回合的状况下。于祗从前都仿着她怨天尤人的语气来说, 今天很难说没有掺杂个人情感在里面。 于祗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路开车,“先讲好, 坐我车上可以眼观六路,但不能嘴骂八方。上次我调行车记录仪,全是你骂的国粹, 拉低我的整体素质水平。” 陈晼还觉得挺奇怪,“连开车的时候都不骂人,你精神状态是有多稳定?” “现在也不是很稳定。”于祗承认。 她连缘由都不听,只是于祲提了句寕江要收购鸿声,她就把江听白从家里赶出去了。 陈晼建议她, “那赶紧去检查一下,别和我一样怀孕了。” 说到怀孕这件倒霉事。陈晼又大声嚷嚷起来,“你知道龚序秋有多损吗他?他一个大男人,往避孕套上头扎两排针眼儿。缺不缺德呀他?” 于祗自嘲似的开玩笑说,“你指望男人有道德感?还不如指望我生孩子。” 陈晼:“......您这么舍己为人的剖析吧,我一时真不知道该同情谁。” 她想了想又提起来, “我认识一老专家, 她治好过挺多不孕症的, 改天我带你见见?再不行上雍和宫拜一拜。” ......还是那个迷信的陈总。她在这方面,曾经做过最离谱的事就是,拿开水浇死了一香港供应商朋友的发财树,并坚持说他再也没有财运。 于祗听着都好笑,“雍和宫有管这事儿的菩萨吗?” 陈晼都不用想,“有的。中部佛殿观音阁里,她分管姻缘和求子。” 这片区划分得还挺细致合理。 于祗迷茫地问,“你是不是每回去雍和宫,都要拜一个遍?” “那样不科学。你要有针对性地进行烧香量投放。加深菩萨对你的印象,谋取福缘最大化,能得到更多资源倾斜。” “......” 都求神拜佛了还说自己讲科学呐? 于祗采纳了她上一个意见,“还是周日带我去看老专家。就这还靠点谱。” 她们一起在门口下车。刚下来就遇见蒋玉轻。 他笑着打招呼,“陈总。” 然后又对于祗说,“这么晚回家?吃饭了没有。” 陈晼觉得有jsg点膈应。她吐了一下。 蒋玉轻这人也忒不会看眉眼高低了。于祗还要怎么拒绝他才能听得懂啊? 惹得蒋玉轻皱着眉看她。陈晼抬起头,“不好意思,我怀孕了。” “不过蒋先生。你和于祗那点子事早就翻页了,包括你自己,不也和男助理双宿双飞了吗?怎么还演得出来的,非得恶心于祗是吧?” 陈晼没给他留什么情面的把话全说了出来。 惊得蒋玉轻忙去看于祗的反应。她脸上未见半点波澜,像是早就知道的一样。 他本就羸白的脸上没了半点血色,“你听说了?” 于祗平淡地点头,“你是零,大家都清楚的吧。” 她用很严肃刻板的语气说出“你是零”这三个字来,反差感特别的强,话里不见有半点不尊重他人对性态度的想法。反而听得出她很包容地看待这一切。 但蒋玉轻就是感到脸上被耳光扇得火辣辣的。 他连牙齿都在颤,“你怎么不早说啊?” 纸婚 第114节 陈晼先帮于祗解释了,“因为她是个体面人,不像我这么没涵养。” 于祗捏一下她的脸,“不许你说自己没涵养,你明明就是我的嘴替。” “你真要回鸿声,亲自把法务挑起来吗?不觉得辛苦啊。”陈晼问。 于祗咦了一下,“你以为律所又有多轻松?我最常做的,也就是审合同这些活儿。” “你哥这下松快了,他会考虑去插足元安的婚姻当男小三吧?像他能干的事儿。” “......管好你自己吧。” 姐俩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了。 留下蒋玉轻一个人,呼吸不畅地扶住树,慢慢蹲下去。 anson来找他,要把蒋玉轻扶起来,被他推开,“她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很怕她知道?”anson说。 蒋玉轻痛苦地把脸低下去,“我再也没可能比过江听白了。” “恕我直言。你本来就比不过。” anson在国内久了,也学会了一两句成语。他说,“你让医生开假证明,这一点就很不地道。对她来说是很大的伤害。” 蒋玉轻苦笑了声,“你也看不起我。” anson双手插着兜摇头,“我从来没看得起你过。我知道你内心阴暗,愚蠢,又爱自作聪明,头脑空虚且轻浮,连仅有的那么一点才华和名气都是我包装出来的。” “我早就看透你,但我仍然爱你。” 他再看了一眼地上的蒋玉轻。最后叮咛一声,“不要再被你前女友的丈夫盯上了,你并不怎么干净。他也不是什么善类。” 于祗洗完澡坐在书房里,就着一盏台灯翻读鸿声这几年来的案卷,在她经手的官司来说,都不算复杂。如果都是这个工作量的话,她觉得完全可以抽空去政法大学读一个在职博士。 她打开电脑,开始查近几年的招生政策。 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走得不紧不慢。 太好辨认。一听即知是江听白。 于祗点鼠标的频率不自觉随着心跳在加快。大概是血压飙得高,她听着自己过分快的心率,有点看不清屏幕了。 丫是真的没用。于祗在心里骂自己说。 直到江听白一脚踹开书房的门。 于祗没抬头,她装没有听见。却暗自道,有些人从小就没学会过敲门,长大了也不会。 江听白进了门,看见于祗散了头发好生坐着,心态反而缓下来。他扯松领带扔在沙发上,坐下后也没敢抽烟,就架着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安静地看她这一把能装到什么时候。 液晶显示屏后头,那双浑圆的杏眼,余光已经不止瞟过他一次。 但等江听白一抬起头,于祗又装作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不时点一下鼠标,仿佛真的是全神贯注在浏览网页。 其间江听白还接了个电话。是陈雁西打来的,说让他带于祗回家来吃饭,江听白直接推了。 他很明白地告诉她,“以后如果不是非去不可,不去就要发生暴动的饭局,就不用再叫我们两口子了。” “......” “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白话,您要那么有空,就自己把集团接过去管着。我带于二远走高飞。” “......” 江听白听见了一道把手机掷地上的声音。 于祗适时地看他一眼。她知道是陈雁西,更明白江听白红口白牙一句话,光明正大给她推掉了日后无数的礼节来往。她心里的雀跃快浮到脸上来,拼命压了又压,嘴角的弧度还是不可避免的,稍微弯了一下。 “你笑!” 江听白忽地出声轻嗤,“要笑就大点儿声笑。” 于祗立马换了副冷样子,“我哪儿笑了?你搂着姑娘夜半笙歌,喝点小酒载歌载舞,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还没说你呢。” “给我停!你一条条说,这罪名也忒多了,砸得我头晕。” 江听白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当机立断地坐到了于祗身边去。 这张乌木圈椅很大。能坐下三个骨肉匀亭的于祗。 但江听白一靠在椅背上,这把圈椅就显得有些拥挤,他的手清清白白搭在扶手上,也没碰到于祗。可她却总觉得,身上像被他干燥宽大的手掌揉着、蹭着似的,僵硬着后背不敢乱动。 却随着江听白的吐气,她长裙底下越来越烫。闷出难言的潮热来。 江听白点了支烟为自己辩解。他慢慢说,“先说第一点,我就不可能......” 他没说完,于祗撂在桌上的手机在响。她接起来,是陈晼说有文件落她车上了,于祗简单回句,“明早给你送家去。别烦,我夜审江听白呢。” “......” 江听白接着为自己昭雪,“我身边就没有小姑娘,咱是那......” 于祗不让他说完。她重重拍了下桌子,“我先说。” 这桌子是实心楠木的。她真下得去手。 江听白忙把她的手捧起来,窝在手心吹了吹,“你爱说就说,瞎拍什么拍?又没惊堂木给你。” “你不许抢话。” 江听白在嘴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于祗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既然做了下流事儿,就索性下流到底,那才真叫有性格。你的好哥们儿说,你去忙男人该忙的了,除了那种事,还有什么可忙的你?” 江听白被闭麦了不能说话。他扯过一张白纸,拿起钢笔,夹烟的手拧开笔帽,在纸上大笔挥洒下了一个字。他展开到于祗面前给她看。 是一个天大的冤。 于祗嘴角抽了一下。她背过身去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江听白凑上去看她,差点撞上突然转过来的于祗。她下了道特赦,“可以说话了你。” 江听白轻喘着气,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说,“今天喝酒的地儿特干净,连个女服务生都没有。周晋辰那孙子气得都说下次不去了。骗你我不是人。” 于祗吃起醋来毫无逻辑可言。她又开始怪别的,“合着北京哪有漂亮女的,你们几个都门儿清是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听白气得伸手去拧她的脸,“我说于律师,你在法庭上就这么跟人胡扯,居然也没输过官司,审判长怎么就那么待见你呢?” 于祗要去拨开他的手,“你问题交代完了吗?就动手动脚的。” 江听白顺势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突然大力,把于祗抱起来放到了腿上坐着,他把脸低下去,闻了闻她的脖子,温热的吐息顺着下颌一路蔓延到了耳后。他的鼻尖深抵在她的耳根,“还要我交代什么?你要什么,我全都交代给你。” 于祗圈在他的怀里,就在听他沉哑着嗓音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像过了一遍电。震得她心口酥酥麻麻的没了知觉,原本因为紧张而发硬的四肢也软下来。 江听白蹭了蹭她的唇,“帮我把眼镜摘掉。” 于祗听话地伸出手去取。才刚一放到书桌上,就被江听白深而温柔地吻住。 三四天没见面。一吻起来没有人能收得住缰。于祗不受控制地主动起来。主动得有些过头。她解他衬衫的扣子,摸上他的喉结,手缠在他的脖子上,身体紧紧地贴上他胸口。 江听白感到手指被沾上带着体温的幼滑。他吻她的脸,“什么时候湿的?” 于祗想不起来。她被吻得脑袋空空,发着软,“嗯......也许你一坐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6 00:02:03~2023-04-26 23: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eeeeee、游荡一生、尹 10瓶;米糖嘞_ 5瓶;花花草草 3瓶;凌琳、nanunana、557884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纸婚 ◎这才是你的真面jsg目吧◎ “babe.” “你缓一缓。” “停一下。” 江听白在他太太又乱又密, 不见任何技法,全凭真感情的亲吻里,半靠在椅背上,难耐的、低喘着上下滚了几遍喉结。 还有话没讲清。这种糊涂爱, 他再想做也不做。 江听白灵光迸现的, 想起昨天晚上龚序秋和他说的话。 他们这些天住在壹号院。江听白刚复了职, 寕江高层及海外分部负责人集体松口气之外, 愈加殷勤地奉承这位太子爷。都明白江盛这回因身体不济事退下去, 就再也不会出山。 今后寕江大厦刮什么雨, 全看江听白吹什么风。 龚序秋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江听白很得意地笑,“想回我随时可以回去, 但我想晾于二两天。” 家里出了不少事,最近于祗气性也变得有点大,他完全理解。江听白想, 也许需要给她点时间冷静一下。 龚序秋劝他说,“那你还是抓紧回吧,等她降下温来,你也差不多就凉了。” 他是过来人。交往过的女友也多,在这方面, 江听白确实是他的后辈。 江听白脸上是一以贯之的轻纵和傲慢,“不可能。小姑娘现在一天都离不开我。” “你知道她是离不开你,还是离不开你的身子?” 龚序秋瘫在沙发上喝着酒,边跳着台看比赛,饶有兴致地反问。 江听白听得愣了一下。切雪茄的动作停在茶几上。 他问,“你什么意思?” 龚序秋揣在身上的抱枕一扔。他坐起身来, 端起一副鞭辟入里的架势, 准备就“女性在婚姻中的心态变化”这一亘古不变的命题与他详谈。 “先说好, 这里只讨论于祗这一类、有着良好教养的乖乖女。陈晼那个异数不在其列。她从小生活在一个极严苛的成长环境里。于伯伯的规矩有多严,那就不用说了,你我都见识过。于祗她被管得太死了,你看那蒋玉轻,一脸下作样,但他们谈场恋爱,愣是连嘴儿都没亲过。为什么?” 这回换江听白丢了雪茄剪。他枕着手躺下来,听龚序秋慢慢掰扯。他问,“你说为什么?” 龚序秋点了支烟,“当然是于祗守得住!不然还是蒋玉轻正人君子么?我告诉你,她那种姑娘,不走到结婚这一步,根本不给你机会碰她。” 纸婚 第115节 江听白还是没明白,“不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正在见识一场长期遭受性压抑女性的崛起。” “......” 他真是闲的!才会坐下来浪费这五分钟,听龚序秋在这里胡说八道。 江听白立马起身要去洗澡,“从你身上我就总结出一点。” “什么?” “人是真不能吃得太饱。” “......” 等江听白迈上第三个台阶的时候。龚序秋又在后边说,“你难道没发现,从你回国以后,你们的关系有进展,就是在上床之后吗!都得归功于我那粒药。” 江听白真停住了。他开始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好像.....他妈的还真是这样。 龚序秋还在继续分析,“她是不是,每次见你都要缠着你做?包括上次伤了手,还问人医生能不能做?” 江听白的心理防线开始撕开一个口子。 “哪怕生着气,只要一接起吻来,她就不管了?” 江听白让他闭嘴。他已经开始自我怀疑,“可于二亲口说的爱我。” 龚序秋连说了好几个no,“做.爱的时候说的任何话都不作数。尤其是我爱你。” “......那你说该怎么分辨?”江听白问。 龚序秋说,“你就直接问,你是爱我的身体,还是爱我这个人?” 说完他又给出答案,“如果她说我当然是爱你,那就是爱你的身体。” 江听白骂,“你这是哪国的歪理!” 龚序秋坚持这么认为,“这个当然一加上,意义就变了,完全相反。说明她在刻意强调给你听,你都快四张了,再上这种当我笑你十年。” “......” 江听白突然抱稳了她站起来。 他大力扫开桌上的障碍,把于祗放上去,一双风雨如晦的眼睛不可避免的,目光夹杂暧昧、躲闪和颤抖的,低头看着自己与她合归一处。于祗的腰身迎合着他弯起来,把自己的上半身,拱成一座不搀星点杂质的、汉白玉砌成的小桥。 “你看着我。” 江听白俯低下去吻她,掌心托着她的后脑。 于祗四肢像水底荡开着的,理不清的水草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她低声,“我看着呢。”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和我做?” 问出这种问题来。江听白也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听龚序秋的浑话。 于祗吻着他的唇角,情动到极处,“我当然是喜欢你。” “......” 但她的声儿那么娇。让他口干舌燥,不管真假都叫人气血上涌得厉害。 江听白失却了控制力道的最后理智。他动起来很凶,嘴边噙着三分嘲解的笑意。于祗才刚撑着上来一点儿,两张唇就迫不及待地粘合在一起。书房里响起一阵细微的水声。 闹到凌晨一点多。 江听白才把于祗抱上床。 他如今伺候她已经很得心应手。泡澡要加蓝色的浴盐,点一杯香薰,下雨天就点松竹煎茶香味的,其余时候点小苍兰或昆仑雪。吹头发要顺着发根,轻轻抓揉着吹。脸上得先拍精华水,滴精华液抹开,再是质地轻薄的乳液,最后是黑色罐子的晚霜。 而于祗全程神志昏聩的。由着江听白替她完成睡前步骤。 江听白站在卧室的露台上抽烟。一爿明月已经意兴阑珊的往西斜了,吹过松杉的夜风,带起一阵呜呜咽咽的婆娑声飘过屋檐。像刚才他身寸进去时,于二浑身抽拰起来,口中发出的、断续又可怜的颤音。 他手机里还有一条龚序秋的微信没看。 龚序秋:【是不是一做就哄好了?我说了她爱你的身体。】 江听白回他:【我管她爱什么!她还要我就行。】 龚序秋:【出息。】 江听白摁灭了烟,他回浴室漱口。 于祗落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但没有出声。 那边传出蒋玉轻醉醺醺的声音。他说:“于祗,晚上的话我没说完。我想告诉你,我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太想出人头地,我想挺胸抬头站在世人面前,尤其是有朝一日我可以,站到你的面前说一句,我足够配得上你。配上你太难了,你站得太高,我不这样怎么能够得着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江听白是剃着胡须听完的。 等蒋玉轻这番动人情肠的告白结束以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凌晨两点,打电话和我太太说这些。” 江听白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懒倦而客套地问,“蒋先生,你到底上医院看过没有?” 手机那头的蒋玉轻:“......” 他赶紧看了一遍手机号码。是于祗的没错。 蒋玉轻以为他们在冷战,“你不是被于祗赶走了吗?” 江听白意识到自己因为心情太好,字里行间有点太让着这孙子了。他凉笑一声,“这事轮得上你过问?伺候好你主子,字母圈儿的小画家。” 被挂断电话以后,蒋玉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没骂一句小公狗就算是江听白嘴下积德。 他认命地打给anson,“我们回巴黎去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anson的口气听起来很不好,“你明天,还是先配合接受税务部门调查。” “出了什么事?”蒋玉轻也酒醒了。 anson痛心疾首,“早让你不要激怒江家那一位,你以为你名下的钱来路很正?” 头一次有钟老板在其中斡旋,江听白肯高抬贵手,画廊也只是停了半年的业而已。这一次他接到有关部门的电话,连一丁点对方信息都打听不出。摆明了是公事公办、一查到底的态度。 但anson猜也不会有别人。除了那位处事利落,还不往身上沾一点腥的江公子。 蒋玉轻绝望地闭上眼,“知道了。” 江听白把于祗的手机扔在床头。 他躺上去不到一会儿。于祗就贴靠过来,“干什么去那么久?” “当一个爱国守法的公民去了。” 之前投鼠忌器,对蒋玉轻的整治太轻,反让他得意忘形起来,胆大到敢半夜给于祗打电话,那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他还不接受教训,那就再下狠点手。 于祗轻嗤了声,像是不信,“就你?贫得要命。” 江听白一下下拨着她耳边的头发,“看不起谁呢?” “老公。” 江听白心里一软,“嗳。” “为什么又不收购鸿声?” 于祗把头埋进他怀里问。 江听白拍着她的后背。他贴着她的耳廓慢慢说,“都被赶出了家门,就差拿个要饭罐儿上街了,还敢和媳妇儿对着干呐?这点觉悟我总还有。” 于jsg祗笑。 她慢慢睡着觉。脑子开始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你下辈子还娶我,好吧?” 江听白被那声老公弄得五迷三道。他把位置一再放低,“你都愿意,我还能说不好吗?太抬举我。” 于祗又说,“我再投胎的话,不想当人了,当只小猫挺好。” “那我就当小猫咪的老公。” 她点头,“我还想当一只杜鹃鸟。” “那我就做杜鹃鸟的老公。” 于祗不知是什么脑回路,“做毛毛虫也不错其实。” “那你自己去做吧。” 江听白想想就恶心,实在是接不下去了。 于祗:“......那你不陪我了?” “你就当我死透了。” “......” 于祗发现了。她跟江听白永远浪漫不过十分钟。 周一于祗到了律所,坐在权立办公室里,亲手把辞职信递给他。 她面露赧色,“学生实在愧对老师的栽培。” “别这么说。我看着你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律师,当老师的已经很高兴了,”权立收下她的辞职信,当面赞扬了于祗几句,“好好把你父亲留下来的公司打理好,希望以后在商场上也能有你的好消息。” 话已经说尽。 于祗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高朗走过来,看着于祗转过了走廊。他叹气,“本来还想派她去上海。” 权立倒有先见之明,“我早料到她待不长,只是没想到是回娘家帮衬,还以为她要去寕江。” 这样人家的小姐。像于祗这样能吃苦的已是少见,就算静得下心来律所工作,也无非是来积累经验,到最后,还是要回自己家继承家业的。 高朗笑了下,“寕江有她先生,稳得好比泰山上的玉皇顶,那是个最精明干练的主儿。” 权立点头,“听说连他爸都被欺下去,寕江已是江总的天下。” 于祗在去鸿声的路上接到闻元安家佣人的电话。 严妈的声音压得很低,“于小姐,姑爷又和我家小姐吵起来了。他反锁了门。” 于祗的心揪起来,“你把我给你的东西,放在他们卧室没有?” 纸婚 第116节 “放了。我现在怎么办?” 于祗说,“我马上过去。等着我。” 那边郭凡已经一耳光把闻元安抽倒在地。他解开皮带握在手里,“看见于祲你挺高兴的?他爸出殡那天,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是人多,只怕你还要抱上去。” 闻元安扶着床站起来。她不说话。 从郭凡强迫了她的那天开始,闻元安就不和他交流了,他要出气便出气。出完气又搂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闻元安觉得自己倒没疯。疯的人好像是郭凡。 郭凡开始撕她的衣服。闻元安推了很多下,又踢又打地说,“你不要碰我!” 但她没有拗不过他。她怎么可能有那份力气? 闻元安只知道一切结束的时候。郭凡狗一样趴在她身上喘着气,他刚一张口,知道他又是要道歉。她就尖叫着捂上耳朵,“什么都别说,你太龌龊了。” 等郭凡整理完,系着扣子打开卧室的门,和于祗撞了个照面。 他脸上还来不及换上那副作伪的表情,有些僵的喊二小姐。 于祗赏了他一个白眼,“你胆子很大郭凡,真以为这京里头没天没日,可以任你胡来?” 她没给郭凡辩解的机会,走进去把坐在地上的闻元安扶起来。于祗喊严妈,“来帮你们小姐收拾东西,她以后再也不住这里了。” 郭凡大力推开门,“你要把我太太带到哪儿去?” 于祗给闻元安擦了擦眼泪。她冷笑一声,“你一个马上参加劳动改造的人,还是先想想自己会去哪儿服刑。” 这个口气真是像江听白。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狂妄自大。 是郭凡每次听了,都要痛骂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偏偏生得他姓江的口吻。 郭凡还在笑,“二小姐神志不清了吧?我好好跟元安在家里,怎么就要去改造?” 于祗从正对着他们那张大床的梳妆台上,一个露着缝的小盒子里取出微缩摄影机来。 她小心放进包里,“刚才你对元安做的事,这里都录下来了。” 于祗指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郭凡。她气得指尖都在发抖,“让我来告诉你,丈夫在婚内违背妻子的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妻子发生关系的,构成婚内强.奸,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郭凡还在狡辩着,“这个法院很难判定。我可以说她是欲拒还迎。” 于祗轻蔑地看他一眼,“所以为对付你这种人,我调出了元安每一次的伤检报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已经无路可走的郭凡威胁她,“那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于祗拍了下手掌,“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郭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点头哈腰,不围着公子哥儿倒酒掐烟的、卑微到底的郭凡,意外的还有那么一点威风凛凛。 萧铎听见了声音就带人进来。他鞠了一躬,“夫人,车等在楼下。” 于祗点头,“拿上闻小姐的行李箱。严妈,你也跟我走。” 于祗扶着闻元安上了车。她轻声吩咐,“去闻家。” 靠在她身上的闻元安摇头,“不,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妈什么都做不了,她只会伤心。” 于祗拍了拍她。她也知道闻元安如今的处境,她舅舅倒台以后,她妈在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她想了想,“那去我那边住,好不好?” 闻元安恳请她,“送我去金茂府,我想住我离家出走时的房子。” 于祗说,“可是于祲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们分手以后于祲就搬回了东山墅,说是再也不想住在那个伤心地儿了。 闻元安说她知道,“他不在才好呢,我也不想见他。可以吗?” 于祗心疼她这样谨小慎微的提问。她揉了揉闻元安的手臂,“你干嘛总问我可不可以?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 闻元安苦笑了一下,“还是我一句话的时候吗?” “当然是了。闻家还在,我还在,陈晼也在,那就永远是。” 于祗用力跟她保证。 她把闻元安送上了楼。这里还保留着她走时的样子,一桌一椅都没有动过,除了桌上堆满的烟头,和一包于祲没抽完的烟。 闻元安取出一根来,横在鼻尖下闻了闻。像是闻一口就有了精气神似的。 她说,“你怎么知道郭凡......和我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她还是很厌恶。不自然地停顿一下。 于祗去给她烧开水,“那天在殡仪馆,你们来参加追悼会,我就看见他在车上掐你的脖子。后来问了严妈才知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事干嘛瞒我?” 闻元安低下头,“我看你也烦难,又是和江听白闹离婚,爸爸又去世的。哪好意思再吵你?” “都过去了。我们长大了,人生路不可能总那么顺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6 23:54:10~2023-04-28 00: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兔子号(周一休息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瓣儿ov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号(周一休息 36瓶;50916075 10瓶;ss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纸婚 ◎你和外边的野男人◎ 于祗安顿好闻元安。告诉她不必担心郭凡的事情, 需要出庭的时候,于祗会联系她。相信这个时候,郭总也顾不上来找元安的麻烦,忙着找人来和她说情倒有可能。 虽说这种案子不会公开审理, 但上市集团的副董事长家暴太太的负面新闻一传出去, 对股价会有多大的影响, 相信郭凡比谁都更明白。 于祗好生叮嘱闻元安, “你要怕伯母多心, 就单独知会伯父。他已经为了他的面子, 把你火盆里推了一次,总不至于还看你烧死。” 闻元安的声音听起来很累, “这些我自己处理,官司的事烦你费心。” 于祗笑说,“我也很久没开庭了, 正好过上一把嘴瘾。” “我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哥。”闻元安交代她。 于祗点了下头,“好,我不会跟他说。那你是打算......” “等离完婚我就走啦。去波尔多。” 于祗哎了一声就出门来,心道,她去酒堡里住一段也好。 陈晼给她约的老专家业务繁忙。从周日安排到周一, 才约到下午最后一个空诊位。大概有一技之长的人,又被一帮名流整天当送子观音供着,也都特不屑给谁面子。 老中医给她号了半天的脉。于祗不敢催她,因为她看起来脾气不大好。 最后她皱着一张沟壑纵横的jsg脸,推了把快要掉到鼻梁下的,小小圆形的厚重镜片。她对于祗说, “最后一次月经, 什么时候来的?” 于祗打开手机日历,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我例假历来不准的。” 她记不住这些事,都备忘在软件上。 医生给她开单子,“那就是两个多月没来了。你先去做个检查。” 于祗拿着一叠检查报告重新坐回亮堂的诊室时。 老中医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你一切正常。要找我看什么?不过是闭经。” 这还是位很有医德的雅士。 于祗惊讶的啊了一句,“我在妇产科医院,被诊断为先天性的不孕症。” “是哪个糊涂医生下的诊断?”老专家问。 于祗没说黄院长的名字,只是问,“那我可以正常受孕是吗?” “可以。先调理你的内分泌,闭经也不是小问题。” 老医生龙飞凤舞地给她开了一付方子。 于祗捧方子如捧救命的仙丹。她再一次确认,已经有热泪要涌出来眼眶来,“我当时的报告上写着子宫发育畸形。您确定我可以生孩子,是吧?” 老医生大概觉得她啰嗦,“我很确定你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能怀孕,下次再带你先生来检查。” “谢谢您。” 因为太意外,又太激动。于祗临走前特礼貌地鞠了一躬。 实在也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了。 但于祗今天没空多耽搁。明蹇从上海乘专机抵达北京,仪式备得很足,中午设在十五号楼的宴会只有明容搀着她爸出席,于祲想去都没资格入座。 晚上才是正经的家宴。 于祗还没正式入职鸿声,那边的法务还有些要紧工作,需要一周的时间正式办交接。她回家后,就在着手准备申请博士的材料。 翻来找去,她读硕士时竟没有一篇很像样的,能够拿得出手的、有见地有深度的论文。她现在再看一遍,当年为了降低论文的查重率,全文读下来,就像是十多个喝大了的陈晼在来回说车轱辘话。 她叹气。想给心仪的导师留个好印象都不能够。 不到四点钟江听白就下了班。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蹬着一双长腿上了楼。 “江.....” 于祗刚想开口叫他。 她还是更喜欢叫他的名字。有一种隔了很多年,拉开黄胡桃木旧抽屉的深处,掏出一封已经过劲儿的情书,开头只有一个简短、又饱含所有心动的称呼,不贵亲而贵长久的温存感。 前面十几年不敢这么叫。开口即是听白哥,心里再不喜欢,面儿上必须恭恭敬敬。背地里恨得牙痒痒了骂起来,也统称江老炮儿。 但楼梯上就传来一声冰冷的拒绝,“于二,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于祗朝天花板上翻了一个白眼。 德行。 刚表明心迹的时候,怎么叫他都有空,一个手势就能招过来。现在忙得好像五十六个民族的办事处都设在寕江。 纸婚 第117节 于祗瞧着时间差不多。玉泉山毕竟也不是什么近地方,不早点出发,怕是赶不上。她收拾好东西上楼去换衣服。 她本就不大的衣帽间里。铺满了江听白的衬衫和西服。 他刚洗过澡。发梢上还沾着几滴水珠,身上一件府绸浴袍,没有系带,松垮地合在他腰上。江听白问于祗说,“我穿哪一件见外公比较合适?” 但于祗的注意力全在他微微敞开的胸口领子上。露出来的肌肉好紧实,她摸过很多次,手感相当不错。至于没露出来的那部分轮廓,一块块腹肌,一道道的脉络,都像鲜活在于祗眼里。 她咽了一下口水。 在江听白这么着急上火的时候。上去就揩把油,是不是不太好?显得不正经。 于祗收回视线看衬衫。不是灰白、烟白,就是杭白,织的暗线也只是斜纹和平纹两种,这还有什么好选的? 反正穿什么都不如脱掉来事。 她装作深思熟虑地挑了件,“衬衫随便点,这个西装,我特别喜欢。” “你认真的?”江听白简直怀疑她的眼光,“手里那件是绿的!” 于祗拿起来就要往他身上套,“这是青草色,算浅绿。” “这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江听白极富想象力的,拇指和食指撮在一起,“你和外边儿的野男人,浅浅的绿了我一下?”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哎唷。这位江总对自己可真够没信心的。以前究竟是怎么觉得他特自大? 于祗就纳闷了,“这事儿还分深绿浅绿呐,浅绿是做到什么程度啊?” 江听白直接把衣服扬了,“你们俩都做上了!还问我什么程度?” “我确实有件事要和你说。” 于祗想起黄院长误诊的事情来。 “你等会儿,等会儿。” “我抽根烟壮壮胆,免得被你吓着。” 江听白从柜子上摸出包烟,以最快的速度点上,“现在说。” 于祗被呛得用手掌挥散了下烟雾。她说,“你以后别在室内抽烟。万一我怀孕了,对胎儿不好。” “你也知道是万一。”江听白无所谓地掸下烟灰。 于祗知道他不信,“我真的有可能怀孕的,之前是黄院长误诊。” “再说一遍?!” 原本沮丧地盯着地板的江听白,忽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她。 于祗被他吓到。她气弱地说,“你不是嫌小朋友很烦吗?这么激动干嘛。” 江听白愣是要嘴硬到底,“我当然嫌了。我是在替你激动。” “我自己会激动,用不着你来替。”于祗小小声说。 江听白摁灭了烟起身。他走到于祗面前,捧起她的脸吻一下,“这是真的吧?” 于祗的手趁便从他领口伸进去。她的掌心贴上他紧致的胸口时,脸也忍不住靠上去,声音更清越了,“嗯。要不我们再预约个检查?” “老公,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健身了?” 江听白低头看她。于祗已经闭上了眼,一脸的软媚、沉迷,和脸颊上因为太兴奋而渲染出的一抹娇艳。 他脑子里又冒出那个特爱生事儿的混蛋龚序秋说过的,已经成为他的心魔的话。倒也不是别的魔怔,江听白唯恐自己岁数大了,没几年好吸引于二。只有私底下更紧着撸铁。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到五十那年,皮肉全松了。就于祗这见色起意的劲儿不改,她准能再找个二十的小伙子续上。到时候他就全完菜了。 于祗抬起头,两条纤长的手臂用力,她踮起脚,这是要他吻她的意思。 江听白吞咽一下,喉结滑动,但他忍住了没有吻上去。他在心里默念:总量控制,总量控制,总量控制。 资源只有被限制才会升值。不能给贪心的于二太多,她会丧失基本的新鲜感。 江听白悲哀地想,也许他到了老年可以写一篇论文,文章题目就叫——《如何用身体精打细算地留住一个重欲的妻子》。希望可以给到像他一样茫然的年轻丈夫,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真知灼见。 于祗已经等不及的,微微张开了嘴唇。 江听白垂眸,伸出指腹在她唇上抹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要迟到了。听话。” “耽误五分钟没关系,外公他特宽宏大量。” 于祗不再等他。她主动吻上了江听白。 江听白的嘴唇在她的齿舌尖细碎地含着,她的舌头像化开的软糖,甜丝丝的味道填了他满嘴。他喘起来,认命地掌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回吻她。 “这下真来不及了。” 靠在柜子边吻了好长一会儿。于祗才终于想起家宴来。 江听白将她翻了个身,他紧贴着她的后背,细密地吮吻着她耳后的大片肌肤。他沉郁的嗓音格外哑,“你说的外公宽宏大量。” “......” 他们最终在上玉泉山时出了点小状况。 江听白非是要显得心诚,遣散了司机,自个儿亲自开车上玉泉山。但出门前,站着狠狠地那么做了一回,出来时仍免不了有一星半点溅在深色地毯上,醒目地提醒着他的失控。讲老实话,大腿真有点酥麻。 很直观的一个体现就是,他扶着方向盘,因为腿仍旧泛软,半天都踩不下去油门。 旁边的于祗扭头看他,“你倒是开呀。” 江听白手搭在窗边点了支烟,“我就歇三分钟。” 于祗在心里说了句,您还真娇呐。 江听白掐了烟,心道这小姑娘是挺有良心,都不问他为什么要歇,还一脸嫌弃的表情。真就是用完他就拉倒呗。 他们到的时候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 两家的长辈,从江秉意到明蹇,江盛和陈雁西以及明容,都在等着这小两口。 于祗想开口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毕竟是她外公的席面,不好让江听白背这个锅的。 但江听白拦了她一下,“外公,爷爷,我下班回家晚了,耽误时间。先罚一杯酒。” 明蹇让佣人把他的酒杯拿下来,“我们家没有罚酒的规矩,尤其是姑爷。” 江听白手肘撑在桌上,拳头抵着唇笑,“jsg谢外公。” 于祗小声说,“宽容大量吧?” 江听白还没说话。他爷爷已经先训上了,“下次见老一辈儿的长者。你再敢迟来,不允许,家法伺候。” 江听白从小怕他爷爷,连忙应了一声。 等到开了席,先敬过明蹇一轮酒。他才慢悠悠地对江秉意说,“你这孙子蛮体统的,没你说的那么邪门。” 江秉意又得意起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听不出人家是自谦还是自夸呢?我的子孙当然像样。” 明蹇指了下他,“我说他那么像一个人,他就是像你,和你年轻时候一个模子。” “什么模子?” “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8 00:02:30~2023-04-29 00: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una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eliabab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83819 36瓶;减肥的鱼、我爱冰淇淋 10瓶;jerry 8瓶;55788481、凌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纸婚 ◎是爱情!你明白吗?◎ 两家人吃完这顿饭, 又陪着老人家坐了坐。 江盛看着这一处,和他家老爷子比邻而居的,宽大恢弘的院落。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种得大半是南方杉木, 大约因为明老爷子是苏州人, 又在上海主了多年的事。种上些合欢、香樟、黄馨和八角金盘, 聊解老人家的思乡之情。 江听白喝了一口明蹇带来的母树大红袍。他正式通知他爸妈, “跟您说一声, 上次那黄院长给你看的报告, 诊断结果是错的。冤了我家于二这么久。” 于祗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 当着这么些长辈,尤其是江老爷子还在的情况下, 这么不给他妈留面子。江听白真大笑子一个。 陈雁西被这个消息弄得红了脸。黄院长是她颇有交情的好友,还以为她医术过人,没想到会搞出这种乌龙来。 她面上的表情, 就好比孟姜女哭了秦始皇的坟,有种荒天下之大谬的尴尬。 江盛也开始质疑她,“那姓黄的不是和你交好吗?她就这么害人呐她!” 江听白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地应和,“真是个祸秧子,没准儿她就是被人支派的, 要不就拿钱了。不是我说你啊小陈,你这些狐朋狗友在你的人生道路上,是一点好作用没起。全把你往那水沟儿里带了,你还挺美的。” 从他说“不是我说你啊小陈”起。于祗就睁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丈夫,越级训她婆婆的话。 于祗发散性地担心起来, 以后她儿子要是得了江听白一点半点的真传, 哪怕只是一点点, 天呐!换了她是陈雁西,被丈夫儿子这么轮流指责,她一分钟都坐不住! 老天爷保佑。半点不开玩笑,请一定让她生个女儿。 这件事于祗一直惦记到打道回府。 她给陈晼发微信:【有生女儿的偏方吗?】 一个被查出有不孕症的人,大半夜问她生女儿的偏方? 陈晼觉得于祗是想孩子想疯了。可怜,一个本来都不打算在三十岁之前生孩子的人,忽然就被逼成了这样。 陈晼:【早点睡吧。心理已经很变态了,身体一定要健康。】 于祗:【......】 * 纸婚 第118节 北京这一年的严冬,在提早到来的风雪中颤栗而至。都还不曾入冬,就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大雪。空中浮着一层薄薄的灰沙,风像是追着人们的衣摆往里灌,四下里发散着涤净的寒气,雪渐渐变成雨,又化作雪。 于祗坐在导师办公室里,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手。等他下课,把昨晚赶工好的论文交上去。 她坐着直犯困。昨天睡得太晚,一段不算难写的结尾费了三个小时。 江听白刚从加拿大出差回来。屋子里开着暖气,于祗只穿了条真丝薄裙下楼去迎他,行李箱刚推到一边,踢上门,话还没有说一句,人就吻上来。 一路走一路吻。黑色大衣,围巾,西装外套一件件脱下,掉在从玄关到客厅的地板上。 “我没写完论文,明天就要交了。” 于祗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往后撑在沙发上,舒服地眯起眼睛,不住仰起脸凑上去吻他。 江听白早看穿她这点口不应心的小把戏。 他从她扬得高高的颈项里抬起头。江听白拦腰把她抱起来,对面坐他的腿上,模棱两可地发问,“那不来了?” 她伏下去,摸索着吻他的脸,“我想你。” 江听白哑笑。她这是要他还来。 他一句话道出实情,“我看,你是这里想我。” 从知道于祗是误诊以后。他就一次比一次更没忌惮地胡来。 于祗靠在他怀里,她的手无力的,从他的脸上滑落到肩膀上,又掉在胸口,被江听白握在手里。 他沿着她一根根的手指吻过去,吻到她的脸上,“我爱你。” 所以这段写了三个小时的结尾。其中两个半小时,都用在了交流技巧上。 刘院长进门先放下课本,“小于,今天来了啊。” 于祗站起来,“导,论文我给您放桌上了。” 她咽了咽。把那一句——希望您不要又大晚上的给我发消息,真诚地问,“你猜我看到这一段时,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吞回了肚子里。 刘院长没敢翻开。他比他的学生更小心的,“我早上出门急,没吃降压药,真的可以看吗?” 于祗没那份自信,“我这边建议您还是吃了药再看。” “你对你老师还是有一些关心的。” 刘院长欣慰地说。不枉他给她改论文到深夜,改到直感慨有这功夫,都够他重写一篇的了。 于祗坦白,“不。这是我对自己的免责条款。” “......出去。” 于祗关上门,“好嘞。” 她走出教学楼。大片灰色的、低飞的阴云蒙住了整个天空,于祗仰头看了一会儿,大约晚上又有一场雪要下。 沉闷而凝重的冷色调里,加长版的黑色宾利旁站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他穿到膝盖的白色羊绒大衣,松松软软的,是不怎么深沉的矜贵,很应季的温柔。 “织织,到我这儿来。” 江听白冲她招一下手。 于祗抱着书,小跑到他面前,把手伸进他的腰里边捂着,“冷死了。” 他曾无数次想过这个画面。在于祗读高三的时候。 江听白每一次去接她放学,都幻想着,穿着蓝白校服、扎个马尾在脑后的于祗,能朝他跑过来,满脸稚气的,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说今天上课又没听懂,你回去讲给我听。他当然会笑着说好。 这个他反复做着的梦。到今天,已过去整整十年。 江听白把她的手捧起来哈了口气,“这样好点儿吗?” 于祗弯一点唇,有一点娇怯的,“嗯。你怎么会来接我?” 他刚开完会,把所有的总监骂了一溜够,实在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天经地义的事,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 老天爷,可以说的理由有那么多! 我路过这边想起你。我专程来接你。我等不及回家,想要早点见到你。 哪一句不比他语气生硬的天经地义要有情调!相信随便在这个学校里,抓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严谨古板的法学系男同学,都比江听白给出的答案要好上十倍。 于祗终于认清现实。 她这辈子可以期待任何事情。包括且不限于,往喜马拉雅山开凿通道安装电梯,并在珠穆朗玛峰上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人类集体迁徙至火星上安居,太空旅游的范围扩大到天狼星系。 除了指望江听白能浪漫起来。 她立马把手从江听白的掌心里挣出来。坐上车,语调微冷地吩咐司机,“开车,立马走。” 江听白挤了上来,“好嘛,我还没上车呢,往哪儿走?” 于祗吐出两个字,“回家。” “先去吃饭。章伯宁又弄出一新概念餐厅,请帖下了两三次。” 江听白靠坐到她身边说。 于祗不想去,“可是我真的很困。” 江听白口吻平淡地哄她,“你也不能一回家就睡,总是要吃饭的对不对?” 在于祗听来已经算得上温情。不在这场婚姻里英年短命的诀窍,就是不对江听白有太高的要求。 她点了下头,往他身上挨过去,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对。你说的真对。” 丰富而亲近的肢体语言,外加软下去的清脆音调。 江听白对她这反应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己能为她提供的唯一情绪价值是什么。他已经认了,低吻着她的额头,轻声提醒道,“这是在车上,又是冬天。” 于祗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逻辑关联。 她咦了声,“怎么说?” 江jsg听白轻咳一声,“不方便做。” 于祗的脸微微红了下。连鼻尖都透着一点樱红,也许是被冻的。 她瓮声瓮气的,“我哪里有那么喜欢做啊?” 江听白也开诚布公,“你喜欢,一见到我就要。” “......” 于祗关车门的时候力气特别大。 江听白不知道她在发哪门子的邪火儿。好像也没说错话,想不出来,他就当无事发生。 于祗进了包间坐着。 新婚不久的简静也提早到了。她那场婚礼办的,已经成为上流圈的标杆,总结起来就一个字——壕。 于祗和江听白的婚礼已经算奢华。所以在简家的婚宴上,她兴致缺缺的,直到陈晼凑过来问她,“靠,你知道伴手礼是什么吗?” “左不过巧克力和香薰蜡烛。”于祗说。 还能有什么? 陈晼十分痛心的,“你还是打开看看。” “我不打。”于祗慢吞吞地说。 陈晼已经习惯于祗最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像打败了仗。 她替于祗打开,然后摊到桌上,“看,女宾每人一对卡地亚的钻石耳钉。” 还是足足两克拉的。款式也是定制的四枚花瓣形,烘托住中间的黄钻,任何一家专柜都不曾售卖过。应该是简家请设计师专门打造的。 于祗张圆了嘴巴,“那男的呢?” 陈晼又开了龚序秋的那一份,“是一块百达翡丽的金色鹦鹉螺。” “......” 难怪简静没请多少朋友,严格把控请柬的发放数量。于祗还以为,是因为她公爹的关系,她也开始低调行事。 但简静的风格倒没怎么变。一身都是巴黎知名设计师不对外发售的高定,脖子上挂一串帝王绿福豆项链,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要把泼天富贵穿戴整齐才能出门的用力过猛。 刚才公司过来,女强人打扮的陈晼坐在她身边,衬成端茶递水的小丫鬟。 陈晼问她,“我哥他人呢?” 简静玩着手机回,“说是回旧金山去开个什么会,他出门前说了句,我没听清。” “真行。这也能听不清。”陈晼瘪了一下嘴。 “结婚前就说好的,我们不干涉对方的私事儿,”简静回完了一圈消息,她放下手机开始喝茶,“他说,我就听着,不保证能听清。所以他的事儿你都不用问我。” 喝完又啐一口,“什么茶叶渣子啊这是!从树杈子上刨来的吧!” 陈晼一直都想知道,“那你们有边缘性行为吗?” 简静很从容地回,“偶尔情绪到了,也会接个小吻。” 这是她为了面子瞎编。别说接吻了,上回一时兴起拉下手,大家都觉得挺尴尬的。 陈晼也听出来了。趁简静接电话的功夫,她给于祗递一个眼神,“丫嘴真硬,他们俩哪有什么情绪?” 于祗扬了扬下巴问,“简静,你妈跟你说什么呀?” 简静无所谓地说,“没什么,让我早点要个孩子,说明年再不怀上,她就要跳楼给我看。” 于祗摇头。这帮大人就是太闲,催完结婚催生孩子。 陈晼说饿了,她催着服务员上菜,“要不怎么说你妈疼你,明事理呢,我爸他都让我去跳楼。” 于祗一口水哽在了喉咙里。 简静:“......” 等江听白他们一进来,这局上就光听见他们几个男人的声音了,从经济、文化聊到社会,喝了点酒就大谈历史,说儒家但凡有道理,近代中国不会百年积弱,点根烟嬉笑怒骂。 于祗从来不插话。 江听白间或给她盛一碗汤,吹凉了放在她手边。于祗以前都喝,今晚她又给推回去了,说看见这浓汤就腻味。 “怎么就腻上了?” 纸婚 第119节 江听白掐灭了烟问她。 于祲自认为很懂地使了个眼色。他凑到江听白耳边,“兴许不是腻汤,是腻了你这人。你照过镜子没有?就你说话这摇头摆尾的德行,可太容易让人腻了!” 龚序秋也点头。他对于祲说,“我早说了,她根本不可能看上你,小时候人提到你就烦。老江这具身体的黄金期过去了。” 江听白大骂了一句,“都给我滚。” 于祗惊得回过头去看他。一方面他音量太大,另一方面,她以为江听白是在骂她。 江听白转过头时又换了一副表情。他轻声,“我不是说你。” 于祗回家以后还在不高兴。她洗了澡就在书房里看合同,鸿声明天要签下一大单,虽说合同都是制式的,但具体金额,关于汇率的规定,都需要把好关。 江听白带着身沐浴后的水汽坐到她身边。 于祗不想理他,往旁边挪了挪。 她一挪,江听白也腾过去。后来实在没地儿了,江听白才抢下她的笔。 于祗回头瞪着他,“你干嘛?” “哄媳妇儿。” 江听白不解地问,“我犯什么王法了?一晚上了,净给我脸子看。” 于祗提起来还是很生气,“傍晚在车上,你说我就是喜欢和你做!” 江听白就更奇怪了,“这句话我说错了吗?” “没错,江总哪儿会有错?” 他这个态度。于祗就不想和他说下去了。 江听白把她赌气背过去的身子扭过来。于祗每回一使性子,他是又气,又忍不住发笑。 他翘着唇角说,“有问题你就解决问题,咱别不阴不阳的成吗?” 于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江听白跟她说话,永远是逗小孩儿的口气。玩的就是一个扬长避短。 她只能用敲桌子来表达愤怒,“反正你已经深刻地得罪我了!” 江听白笑,“噢,我得罪你了?还是深刻的。” 他把于祗的手握在掌心里,吹了吹她刚才敲红的骨节。他又说,“你怎么就学不会点到即止?要生气拿我的手敲也行啊。” 于祗抽出手来,她已经在发疯的边缘,甚至踩着站上了桌子。唬得江听白也赶紧站起来,生怕她一个站不稳摔下来。 她叉着腰喊,“我不是喜欢和你做。” 江听白听出了别的意思来,“怎么,你还喜欢和别人做呐?谁!你告诉我谁,来。” 于祗被他气得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我说的不是做!我是说......我是想说......” “不管想说什么,你听话,下来说也一样。” 江听白说着就要把她抱下来,这于二最近是挺容易激动的。 于祗挥开了他的手,“我是喜欢你,是爱情!你明白吗?” 江听白还是吊儿郎当的,“大大的明白。” “哼!江听白是个笨蛋!” 于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骂人的词儿来,她跳下书桌前只大声喊了这么一句。 她大步走回房间,把卧室的门一关。再利落干脆地反锁上。 江听白拧了两下没拧开。他这才开始急了,“倒是让我进去啊!” 于祗对着门喊,“你就在睡外边儿,再也别进我房间。” “......” 气性忒大了这个。 一直到半夜。江听白在侧卧里躺着,估摸着于祗应该已经睡下了,他拿出备用的钥匙,放轻了动作插进钥匙孔里,转开门。 从入冬以来,于祗的觉也多了,早已经睡熟过去。根本没发现身边躺了个人。 江听白小心地掀开被子,踢了鞋躺进去。 刚才在侧卧里躺着打瞌睡,真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又睡意全无地想做点别的正经事。 于祗睡到凌晨是被汗热醒的。被子里一下变得好热,很潮,还很滑。 她耳边有低微的轻喘声。江听白的吻压着她的下颌过到耳后。 于祗的声音很轻,还有没睡醒的慵懒,“哪个让你进来的?” 江听白又吻上她的唇,“我发毒誓,刚才是你先张开嘴的。” 于祗推他胸口,“那你出去。省得说我喜欢那什么。” 江听白深埋在里面,一下一下动得很慢,“我喜欢,是我喜欢还不行吗?下流胚子我。” 于祗的手缠上他肩膀,起得反应很大,“那你说我爱不爱你?” 他被夹得一阵阵失神,轻嗯了声,“你爱。要不说江听白这小子走运呢。” “抱我起来,我在上面。” 于祗突然发号施令。 江听白哑着声说,“就这样。乖,深更半夜,不好搞这么大的,再吵着邻居。” “......” 隔天于祗在吉林和外商签完合同回北京。 于祲迎上去,给她脱掉薄呢大衣,“辛苦。给你放两天假。” 于祗觉得好笑,“我休假还用得着你批准?” “那是。我是您的高级打工仔。” 于祲给她倒杯茶,顺道摆正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但于祗冷漠无情地说,“请把高级两个字去掉。” “......” 于祲又琢磨着开始套话,“你知道元安她在......” “我不知道!” 于祗扔下茶杯就出去了。 闻元安临出国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于祲,绝对不可以告诉他酒庄的地址。并义正言辞地警告于祗,如果她在酒庄里见到了于祲,她立马吊死在城堡门口。变成厉jsg鬼也要回来找于祗算账。 于祗晚上回家时,照例去探望了一下正在养胎的陈晼女士。她正在让阿姨收拾行李。 “这是要去哪儿啊?”于祗问。 陈晼挺着大肚子说,“去海上看日出,晚上就走,你和我一块儿?” 他们这群人常这么玩。晚上从北京出发,四个半小时左右到三亚,匀出一小时上游艇,开出海面时,能赶上一场日出。 于祗有些担心地摸她肚子,“你都七个月了,就别搞这种名堂了吧,再生在游艇上!” 陈晼不听,“再不去我就真没机会了,马上还要搬回大院儿住。” 她反而劝于祗一起,“北京这天儿是要冷死谁啊,你跟我走吧。” 于祗怕江听白不同意。她低着头,“他个大忙人,本来就没几天正经在家的功夫,我再一出去吧,我们就更没时间进行肢体层面的情感交流了。” 陈晼听不来她这些专业术语,“什么是肢体层面的情感交流?” “你可以理解为上床。” “.....” 陈晼嘴角抽了抽。有必要报这种云山雾罩的学名儿吗?她还敦伦呢她。 她挥了挥手,“那你快肢体交流去吧,我去看日出。” 于祗想起她也很久没出海,“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坐你的车,出发前,你给我响三声电话。” 陈晼无语,“至于弄得跟特务接头似的吗?” “至于!” 于祗趁江听白没回来之前,装了一小箱子衣服,藏在客厅的柜子里。 但他今晚有饭局,于祗伸长脖子望了半天,等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江听白。 他躺在沙发上就不起来。于祗拉不动,只能端来水给他擦手洗脸,又体贴地盖好毯子。 江听白目光灼灼地看她,伸手摸上她的脸,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气音,“babe,我爱你。” 于祗没出息地脸红了。还有点发烫。 她委顿在地毯上,捉着江听白放在她脸上的手,来回蹭了两下,“老公,我可不可以......” 江听白打断她,迷离着眼眸,“你可以。你想吻我,想抱我,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是你的。” 于祗忽然又舍不得走了。喝醉了的江听白好会说情话。 但已经答应了陈晼,不去一整年都会被她瞧不起,保不齐还要到处跟人说,于祗在家一点做不得主。 于祗把他的手放回毯子里,“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去三亚咯!” 江听白的酒顿时醒了三分之二。他掀开毯子,挣扎着坐起来,“等一下,回来!你说你要去哪儿?” 于祗把箱子拿出来,“你说的可以。” “我说的是这个可以吗!啊?” 江听白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 于祗已经打开了门,“一样,都是合法的行政许可。” “......” “再见!” “......” 纸婚 第120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9 00:02:25~2023-04-29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lga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纸婚 ◎是他的全部(大结局)◎ 于祗推着行李出门时。陈晼的车刚好在门口停下, 时间掐得很准。 陈晼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往她家落地窗里看一眼,“江总不会杀出来吧?” “不会。他喝得有点多,且走不动道儿。” 于祗余悸未平地抚着胸口, 让司机快开走。 她盖好毯子坐在车上, 没几分钟就开始犯困, “几点的航班?” 陈晼一个孕妇都比她更精神, “那章公子请大伙去玩儿, 能让你坐民航吗?当然是坐他的湾流g650。” 从小到大都坚守初心的人很少。章伯宁算一个。 读大学时于祗就问过他, “怎么你一放假就往国外跑啊?不是夏威夷就是巴厘岛。” 问的章伯宁还挺纳闷,“我不去这些地方, 还能往你闺房里钻吗?” “你都不用学着怎么管理集团吗?”于祗说。 章伯宁被吓一跳,“集团还用我管啊?” 于祗再没一句话好说。 陈晼和她登机时,一群人正围着简静看她手上拇指大的翡翠戒指, 于祗打眼一看就知道是顶级成色。 连陈晼也说,“不用讲,这枚戒指没个八位数下不来。” 于祗惊讶于她现在的眼力,“你不是不太懂翡翠的吗?” “我不懂翡翠。但我和简静当了这么多年冤家,我了解她, ”陈晼取出眼罩和毯子后,把行李箱交给空姐放好,“如果不是这个价位,她嘴不会咧这么开。死样子!” 陈晼早就可以凭借简静笑的程度来判断,她今天这件拿来出风头的首饰价值几何。 于祗推了下她,“人可是你表嫂。” 陈晼一脸的不高兴, “没看我对她特客气吗现在!她还要什么自行车。” 周晋辰时临时跟来的。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那位刚新婚的太太。她伸出戒指给身边人瞧个够时, 脸上的笑容就跟她挽着自己的手, 向旁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先生周晋辰,哈佛心理学博士毕业。” 完全没两样。 他福至心灵的,问陈晼说,“简静她,不会也把我当成一件,供她显摆的玩意儿吧?” 陈晼向上刮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在明知他妈什么故问?” 很不可思议的。连一向端庄不多话的于祗脸上,也是这个表情。 陈晼弹着指甲哼了声,“您才明白过来,是这么回事啊?” 周晋辰:“.......” 他把行李箱丢给空姐。走到盥洗室里,对着镜子左右端详着,他这张脸还算俊朗吧? 对简静没吸引力吗?周晋辰还以为,她是因为喜欢他呢。 周晋辰坐到简静身边,反把她惊了一下,“你怎么也来了?” “我能来吗?” 周晋辰不怎么客气地反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一股邪火儿上来了。 但简静这个人钝,从小就没听出过别人的弦外之音,她说,“不知道啊,应该能吧。” 说完她招手叫章伯宁,“周晋辰来了,有他座位吧?” 这个点的章伯宁正亢奋,“被他妈废话,就是你家阿姨全带来,那也坐得下!” 周晋辰:“......” 他抵着唇咳了下说,“简静我问你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简静笑着摸了下他的下巴,一百个满意的,“你长得那么帅谁不喜欢啊?” “......” 周晋辰怀疑,简静真的是外经贸的金融硕士毕业?他们的交流为什么总不在一个频道上! 周晋辰换了个问法,“你嫁给我,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简静还是那个换汤不换药的回答,“那你搞错了,我嫁给你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你。” “......” 他大爷的。真被陈晼说中了。 陈晼回头望了一眼她失魂落魄的表哥。 她对于祗说,“周晋辰也有怀疑自己魅力的时候,风水轮流转了嘿。” 于祗也觉得莫名,“他为什么那么在意简静是不是喜欢他?” 陈晼戴上眼罩准备睡觉,“因为他不能接受,有人把他当个名牌包儿。” 于祗很精准地定义,“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呀?” “男性也可以被物化。只要你的钱足够多。” “......” 章伯宁有一艘sunseeker 131 yacht常年停泊在南海。 他曾大吹特吹说,这绝对是sunseeker公司最大限度按照客户需求,量身打造的豪华游艇,室内设计细致到每一间卧室窗帘的颜色,都全部根据章伯宁的品味来。虽然他直言,自己也没什么特别高的品味,无非趁大把钱。 直到有一天,他上了江听白的riva。龚序秋问他怎么不说话,章伯宁只能笑笑说,“我能和江总比么?” 因为飞机落地时出了点小意外。他们赶上游艇的时候,太阳早已经升起来。没看上日出,一群人兴致缺缺地拿了房卡,连甲板上准备好的早餐也没看一眼,便各自回房间睡觉。 于祗本来在飞机上就没睡好。上了床也一直不适应,睡下去也总是做胡梦。 梦见自己站在河边,从上游飘下来一个竹篮子,有婴儿的啼哭声,捞过来一看,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房间外边的露台上,一道身影凭栏而立。 游艇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上,天与海浑为一色,工笔也描不出的广袤平寂。江听白穿白衬衫,像是刚忙完赶过来的,长袖折到小臂上,单手插着兜,站在栏杆边抽一支烟。 于祗侧过身体,头枕在手上静静看他。将醒未醒的时候,她想起在上海读高中的那两年,校门口那棵香樟树下也总有一道这样的身影。好像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一切已经改变。 江听白再一次转过头时,发现她已经醒了jsg,正在看着自己。他掐了烟走回房间来,就在和床尾相隔的沙发上坐下,什么也不说,是黑云压城的前兆。 于祗看出他脸色不大好。她扑开软被坐起来,往后抓了一把头发,讨巧地冲江听白笑一下。 江听白也朝她挤一个虚头巴脑的笑容。 于祗顿时瘪了瘪嘴,泄下气来,“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本人今天心情欠佳,暂时不接受任何理骂。” 江听白架着腿,抱臂往后仰靠在沙发上,他侧过身子打量她一眼,淡嗤了声,“但情况是这样,我这边的训话,一般都强制执行。” 他这是非骂不可。 于祗意识到她必须下点猛药。 她跑下床,赤着脚,一路噔噔小跑到沙发边,轻车熟路地坐在了他腿上。 江听白丢了烟,手搭在腿两边,也没有抱她。他抬眼看她,“你这是严重犯规,要被红牌罚下场的,知道吗?” 于祗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吹出一句,“那你罚我吧。” 江听白深呼吸着,“什么?” 她一下就咬住了他耳垂,双手往下伸去解他皮带,“你装。” 一股强烈的刺激从他的脊背上迅速蹿起来。江听白顶着发麻的头皮,还在勉力维持着平静,“别来。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以后不准......” 于祗的手已经勾开了黑色布料边缘。她唇也吻上来,“一天到晚不准不准的。总是在下命令,你不烦吗?” 江听白掌心压着她的头,往后仰靠在沙发边缘,眼眸漆黑如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嗓音紧沉地说,“涉及到你我就不烦,大晚上不许往外跑。很不安全,听到......” 于祗已经伏下身去。她的脸比撒在蛋糕上的糖霜还要柔滑、松软,如果此时尝一口,应该是香甜的。她无声无息蹭着他时,江听白心脏一阵阵发紧,一句听到没有说不完整。 窗外的风飘来无数声音。有游轮划过海面时掀起的波涛声,海鸥掠过发出的尖细而嘹亮的“欧、欧”声,以及甲板上传来热闹人群的嬉笑声。 江听白眯起眼,他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充斥着于祗细微的、口水的吞咽声,只感到喉结滚动得厉害,底下紧绷得他发疼,神经被挑动到极点。她如今很会用这一招来让他彻底闭嘴。 他把于祗拉起来。她半跪着的姿势没变,就这么连人带着呼吸,跌进他浓重的荷尔蒙里。 江听白沉热地扣着她的下颌吻上去,“babe,现在好厉害。” “那你别骂我了。” 于祗吻着他的手指说。 江听白很顺利地就滑到里面,“当我舍得骂你?太不让人省心。” “再说我走了。”于祗作势就要翻下沙发。 江听白紧抱着她不让动,“你要不怕人看见,就抱着你就到露台上去,我反正没脸没皮惯了的。” “......” 到傍晚时游艇靠了岸。说是气象局提示今晚有暴雨,不适合在海上过夜,江听白就把艾迪逊的十七栋别墅全订了下来,他们出房间时,已经有服务生在把众人的行李小心运回到酒店内。 他们从码头乘车到酒店。下车时于祗肚皮一紧,蹙着眉头捂了一下肚子,弯着腰半天迈不动步子。 江听白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抱回座位,“怎么了?” 于祗表情痛苦地抓着他的手腕,“好疼,肚子好疼。” “去最近的医院。” 纸婚 第121节 江听白立马吩咐司机。 于祗以为自己是不耐海鲜引起的肠胃发炎,她坐在急诊室的床上,等着江听白拿了检查报告,回过头来训她,但是隔着道白帘子,她听见医生说,“我们排查过了,患者的腹痛可能是由于怀孕引起的,建议转去产科再做详细检查。” 她听见什么?怀孕! 下一秒那道白帘就被江听白大力挥开。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一双儿的。写满了傻气。 江听白把她抱起来,“于二,你稳住,现在不能太激动。” 于祗这会儿又愿让他分担喜悦了,“嗯,由你来替我激动一下。” 但产科的检查结果却不容乐观。于祗的急性腹痛预示着先兆流产,医生让她卧床休息半个月,这期间不能再有剧烈的同房行为。 产科医生见惯了年轻小夫妻,因为情不自禁来医院检查的,交代这一句时语气也很平淡。 但脸皮薄的于祗禁不起。她面上烧起来,出院的时候,嗔骂江听白说,“都是你。” “你不能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混淆是非吧?这事儿咱们分清主要责任啊,”江听白把她抱上车,还惦记着和她厘清关系,“我是去兴师问罪的,是你想逃避追责,故意的把火点起来。” 于祗感到莫名恼火,“给你怀着孩子呢,都不说让着我点儿!” “让让让。” 江听白抽了自己一下,“我这就把我的嘴闭上。” 于祗加重条款,“我说张开才能张开。” 他用力点一下头。 江听白抱着她回酒店。路上碰到来问情况的龚序秋和周晋辰,还有她的亲哥于祲。 于祲问她,“怎么脸色这么差?什么病啊。” 于祗没好意思开口。她觉得这种事儿还是由江听白来说比较好些,然后做了个让她整段孕期都无比后悔的决定。 她看了眼江听白。 江听白抿着嘴唔了两声,他的意思他还不能说话。 于祗点点头,“你说吧。” 江听白很简短的开口,“没事,她被我做到差点流产。” 于祲:“......” 于祗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脚后跟。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怎么江听白一开口,永远都这么不顾人死活! 看于祗脸红得不行。一边的周晋辰已经笑着把章伯宁推走了。 于祗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江听白还觉得无辜,“我又简短又明白地说全了情况,怎么我讲得不对吗?” 于祗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一回北京我就和你离婚。” 一秒钟都不能再等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回了北京。为了更好地养胎,于祗又从远洋lavie挪到了昌平的温泉别墅里住,她不再被准许出门,等到月份大一点,每天能在小区里走上几步,最大的乐趣也不过是坐在池子边,脱了鞋,把一双脚泡进入户的温泉里,捧一本书看。 期间陈晼给她来过电话。开口就是,“你没真的流产吧?江总顶那么厉害?” 于祗一听就把手机给撂了。不出门也好,全北京都知道她怀孕了还缠着江听白上床,做到进医院,险些流产。三四辈子的老脸都顾不成了。 江听白回来时,边解开袖口边往院子走。梧桐树上有不知名的小虫子长长地叫了一声,已经又是一个秋天,于祗也快到预产期。 她坐在温泉边翻一本《西窗法雨》,小腹高高隆起,于祗不得不往后撑着,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江听白从她手里抽走书。 正打瞌睡的于祗抬头,揉了下眼睛,“你回来了?” 江听白蹲下去,拿起旁边的浴巾裹起她一双脚,抱在膝盖上为她揉干。 于祗看着他笑,“你流程真熟练。” 他习以为常地嗯了声,“没听人江盛说吗?我就是你的长工。” 于祗伸手要他抱,“下午萧铎来家取文件,他说你要去一趟澳洲。” 江听白很轻松的,把她打横抱进怀里,“实在推不掉,你这个样子我是真不敢出门。” “不要紧。我去外公那里住,我妈在那儿,她可以照顾我的。” 江听白也同意,“也好。那边照顾的医生多,我也会尽快赶回来。” “你最好是早点赶回来,要不然你女儿不认你。”于祗吓他。 江听白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每次产检的时候,院长都以为他们会问性别,这样的门户,没有一家不关心孩子的性别。 但江家人没有。陈雁西不问是因为怕挨训,知道怀孕以后,她只是在家提了提,说要这一胎是个男孩就好了。立马被江听白骂成老封建,还警告她说,以后这话绝不能出这个门。 江听白不问是因为男女不论,只要是于祗生的他全都喜欢。根本没必要问。 只有于祗是不敢问,她太怕是一个男孩。尤其在她查阅了大量的研究资料都表明,父子性格相似的概率很高的可怕认知下。 真的。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有一个江听白式的人物就够了,不正常的家庭除外。 于祗不想他们家以后的辩论氛围比刑事庭还浓厚。想正经宣布个什么事儿,还要狂敲法槌大喊肃静。 夜晚黑得坦白又浅表。江听白束手束脚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六七个月没敢碰于祗,有时候半夜醒过来,忍不住吻一会儿,在大脑进一步发出失控的指令时,就迅速起身到浴室冲个凉。 败火的次数太多,也没少着凉,一感冒又要被于祗从卧室里赶出来睡,搞得他现在都不怎么敢动。 三米宽的床上,他们俩中间相隔的jsg距离,足够再躺下两个三百斤的胖子。 于祗试探地去拉他的手。 江听白浑身激灵一下。他有点不敢,“有事儿你就说事儿,别动手。” “我有点害怕。” 于祗背过去低声说。 江听白一听,这可不行,他得以身犯险去安慰两句。后知后觉的,身体在离她不到十公分远的地方又停下来,他不敢挨上去。 他知道这一贴上去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不敢。越靠近于祗,失控感就越强。 但脑子里又有无数的声音在叫嚣。就抱一下,就闻一下,吻她,快点靠过去吻她。不是很想她口中香甜的津液吗?快吻她。不是要重温怎么把她弄得手脚发软吗?快吻她。 江听白咽动一下喉结。 倒是于祗先转个身挤挨上来。 江听白双手张在半空中,还是没敢动。 她慢慢说着,“我不敢进手术室,小时候我因为休克进去抢救过,我对那儿有阴影。” 江听白手终于放下来,他拍着她的背,头埋进她头发里深深嗅着,还是那道橙花香。他很轻地吻下她额头,“不怕。只是个小手术而已,没事的,我会赶回来陪着你。” 于祗在他怀里点头,“嗯。你一定早点来。” 隔天江听白把她送到玉泉山。反复交代明容她最近的饮食起居,要扶于祗散步,但不能超过一小时,睡前要给她摁十五分钟腿肚子。 听得明容发笑,“你就放心去吧,小江啊,我比你有经验。” 江听白回过神来,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这才放心地上车。 于祗在山上住了五六天。每天起来,在山上转两圈,呼吸郊外的新鲜空气之余,就是看她外公和江老爷子下棋。 说是下棋,但吵嘴的时间更多。有时候为了争一步棋,甚至激烈到要靠吃速效救心丸才能撑下去的地步。 把于祗看得目瞪口呆。 那天她正在院子里看江老爷子写字。他悬腕写《黄州寒食帖》,字也因此格外潇洒,中峰挺立,却也总差了一点苏轼歪桌而书的雅致。 江老爷子问她,“孙媳妇儿,你看怎么样?” 于祗摇头,“我不懂。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寒食帖》能排天下行书第三。看过去好像败笔很多,比如破灶这两个字。” 江老爷子收起笔,“还是太年轻。我问你,什么叫拙?” 于祗捧着肚子,“拿这篇帖子来说,也许是不太巧。” 生活秘书上来给江老爷子放下卷起的袖子。他喝了口茶说,“拿这篇帖子来说。是我有巧的技法,可我不去卖弄巧的部分。这是苏东坡的人生境界。” 于祗似懂非懂地点头。 江老爷子指了下她,“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就叫守拙。” 于祗被点懵了。她要生个女儿叫守拙,这能好听吗? 忽然她的肚子被小宝宝踹了一脚。于祗赶紧扶住桌子。 佣人忙来看她,“怎么了少夫人?” 于祗摆手说没事。瞧这个名儿取的,连孩子都不乐意了。 等她陪着老爷子吃完午饭,跨过个院门回去午歇时,还没走到正厅,肚子就又疼起来。 于祗慢慢走到树下,扶住树干不敢动。 明容急得小跑过来,“怎么了小囡?” 于祗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肚子痛得有点厉害。” 底下人一听,顿时乱成一团。 还是明蹇镇定,“慌什么!快备车送去医院,通知尹院长。” 于祗咬着牙,“也不一定。可能是又踢了我一脚,还没到预产期呢。” 明蹇说,“是不是都冒不起这个险。快去医院!” 于祗开到三指的时候,被推进手术室。因为她实在觉得太疼,尹院长给她打了一针无痛。 连旁边的江老爷子也得了信。两个久不露面的老人家双双出现在妇产科医院里,守在手术室外等着两家的第四代出生。 于祗生得很顺利。她精疲力尽的,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问尹院长,“是女孩子对不对?” “是男宝宝,长得很漂亮呢,给你道喜。” 尹院长高兴地仿佛她自己给自己生了个孙子。 纸婚 第122节 于祗看都懒得再看,她累得没力气说话了,只能闭上眼,“拿走。” 面面相觑的产科护士们:“......” 尹院长亲自给孩子做清洗,拿小毯子包好,抱出去时一群人都涌了上来。都围着在看小宝宝。 于祗昏昏沉沉之际。只听见一道清亮而焦急的男声在问,“于二怎么样?她人还好吧。” 尹院长说,“您太太没问题,母子平安。” 江听白后退两步。差点撞在长凳上摔倒。 江盛瞪他,“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能稳妥点儿?” “看你孙子去吧,用不着你说话。” 江听白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没有人他赶回来的时候,心里有多紧张,虽然他安慰于祗是个小手术,但他就是怕。他对手术中这三个字有应激反应,到现在都缓不过来,似乎又更严重。 里面躺的,不再只是他最爱的少女于二,是他的太太于祗,是他的全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全部完结啦,感谢各位的支持~ 番外正在写,以江总和儿子的日常为主,大家还想看什么可以给我留言,时间允许的话尽量满足~感谢在2023-04-29 23:59:20~2023-05-01 22:3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上岸小黄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青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肉会s 25瓶;柚噗噗 15瓶;在小兔岛的肥肥 10瓶;boybaby 5瓶;liuliu、爱吃香菜叶女士、4766303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