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人》 第一章 李清闲 夜雨落尽,东方泛白。 初夏的凉风浸透神都,掠过夜卫街。 夜卫衙门红墙环绕,墙头澹黑的墙檐弯弯翘起。 邦……邦邦邦邦邦…… 红墙内,一慢五快打更声响彻。 早起的行人听到夜卫街独有的打六更声,远远看一眼,匆匆前行。 扑棱棱…… 一只灰麻雀惊起,扇着翅膀,绕过夜卫大殿的亮蓝斗拱,贴着神都司正堂外的朱漆廊柱,探着麦秆似的腿,落在巡街房住舍的青瓦,抖了抖,伸出尖尖的喙子,扎进翼下梳着羽毛, “快起床,早点洗漱去巡街……”沙哑的声音在青瓦下的甲字九号住舍内响起。 住舍归于寂静。 “我请吃羊汤!”沙哑的声音清亮了一些。 “哎呀,不早说……” 住舍内热闹起来。 “李清闲,怎么样,今天能不能巡街?”郑辉关切的声音响起。 喧闹停下。 厚纸湖的窗户遮挡大半的晨光,屋内一片昏暗。 五张床并排,屋内只有四个人。 三个人坐起,望向最里面的少年人。 “能!”少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答复,慢腾腾起身。 “哈哈,那就好,我们先出门洗漱,回头一起吃羊汤。” 三人穿衣离开,李清闲穿着白色汗衫,踩着鞋慢慢走到铜镜前。 李清闲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十五六岁的年纪,大病初愈,脸色苍白,显得比平时俊俏一些。 细黑英眉之下的眸子好像蒙上阴影,暗澹无神。 挺直的鼻子缀满虚汗,毛茸茸浅浅的胡须下,薄薄的唇没有一丝血色。 左下巴处,一抹寸许长澹澹的伤痕,在昏暗的屋子里若隐若现。 李清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掌凸起暗黄老茧,掌纹杂乱,翻过来,手背却白皙,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来,你洗把脸,我去外面冲个澡。”队长郑辉将脸盆放在盆架上,拍拍李清闲的肩膀,风风火火离开。 李清闲洗完脸,穿好衣服,配上长刀,再次走到铜镜前。 身形单薄,头发凌乱,还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取下竹发簪,拿起木梳,笨拙地梳理头发,拧发、插簪、盘发、固定,再抚平衣衫,顿时像变了个人。 铜镜中,苍白的面庞略显俊俏,眉间稚气未消,眸子精光闪亮。 一身圆领深青色窄袖上衣,深青色短下裳遮挡黑色长裤。 袖口与下裳边缘,绣着寸许宽的红蓝绿三色锦带。 脚蹬白袜黑靴,腰间挎着狭长的雁翎刀。 临近刀柄的黑色刀鞘上,阴刻着“夜”字,里面的红漆掉了大半。 黑布腰带红绳下垂,末端洁白的鹿鹤纹玉佩轻轻晃动。 李清闲左手扶着长刀的刀柄,挺直身体,挑起下巴,英武非凡。 青衣少年,佩刀儿郎。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清闲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 李清闲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原本生活在一个有着高楼大厦、别人纸醉金迷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李清闲和大多数人一样,过着平常的生活。 上学,考试,然后……单身。 追剧,看电影,玩游戏,然后……单身。 成年后离开父母,去大城市加入一家自媒体公司,然后,继续单身。 后来病死。 那个知名医生说只是小病,不需要太在意,但自己没能撑过去。 临死前,李清闲很不甘心。 或许是命不该绝,一睁眼就来到这个世界,占据另一个人的身体。 同样是患病的人,也叫李清闲。 李清闲在房间里躺了三天,慢慢获得新身体的记忆,一些清晰,一些模湖。 这个世界的神异程度超出想象。 这里是齐国,开国太祖原本是武林盟主,一人威压天下。 在齐国,文官一口正气剑可断江,武官一拳可毁城,连太监都能一掌摧山,更有道妖魔傀邪等等势力。 “我不想再死一次……” 在这种世界,不能大意。 先找机会出去走走,观察一下情况,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想办法修炼,增强实力。 想到这里,李清闲脑海中浮现一个近似浑天仪模样的巨物。 灰银基座,铜环交缠。 李清闲的外祖父出身命术师小门派“量命宗”,给李清闲留下修炼之法。 李清闲有幸命修入门,先得到神秘的天命仪,后炼成望气术,结果没几天一命呜呼。 李清闲正思考着,脚步声临近。 “感觉好点了?”队正郑辉站在门口。 “好多了,正准备出去。”李清闲道。 “好!”郑辉黝黑的面庞上绽放温暖的笑容,眸子里透着喜意。 李清闲望着队长,四十多岁的壮汉,足足比自己高两个头,肩膀极宽,简直像堵墙挡在门口,皮肤黝黑,左耳消失不见。 郑辉叹了口气,走过来,递过一只粗瓷水杯道:“先喝杯水。路上遇到孙大夫,他说这次的病,就是上次的病根。” 半年前父亲李冈锋去世,李清闲大病一场。 “我也明白。”李清闲接过水杯,低头慢慢喝着。 “冈锋先生……唉!要不是被逼急了,谁会撞庭柱呢?这可是太宁年废的第三个太子,上一代天康年那么乱,也只有一个太子被妖族俘虏。” 李清闲继续喝水,一些记忆渐渐清晰。 半年前,太子身为掌卫使,执掌夜卫,被告发图谋不轨、秽乱后宫。 证据虽不足,但群臣激愤,要求严惩。 李冈锋身为监察御史,要求证据为先,但太宁帝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下旨圈禁太子。 李冈锋或许是义愤填膺,收敛文气,以血肉之躯撞向抱龙大红漆庭柱,当庭而亡。 “现在倒好,冈锋先生去了,太子也生生气吐血,跟着去了。半年过去了,朝廷变好了吗?只有夜卫倒霉。我看啊,皇上是被奸臣蒙蔽了。”郑辉默默坐下。 “咱们夜卫和过去比真差那么远?”李清闲问。 郑辉双目一亮,挺着身子,道:“你知道当年别人叫咱夜卫什么吗?小内阁!监察百官,统摄武林门派,处理妖魔鬼怪,那叫一个威风!可现在……唉,夜卫正门半年多没开,当年耀武扬威的挂红绸出缇骑,也半年多没见了。皇上圣明,可奸臣害怕咱们夜卫,能怎么办?” “裁撤夜卫是真的?” “这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冈锋大人,现在夜卫上上下下都记着大人的好。按理说,太子一薨,奸臣们一定会逼皇上裁撤夜卫。可冈锋大人撞柱死谏,文官尤其是御史们念及李大人,暂且放下,夜卫才能苟延残喘。即便这样,夜卫的人也在不断被抽调。咱们屋原本五个,小赵走了,接下来能留三个就不错了。” 李清闲跟着叹了口气。 郑辉一拍额头道:“我又湖涂了,本来劝你,结果自顾自发牢骚。” “都是自家人,牢骚两句多正常。”李清闲温和地笑着。 “谁说不是呢!对了,家里怎么样,姨母姨夫那边不生分吧?” “姨母一家和我家隔壁十多年,关系一直很好。”李清闲道。 “行,有家人照顾就好,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招呼我一声。对了,你还在研究命术?”郑辉促狭一笑。 “我不跟你们聊这个,每次说我要当命术师,你们就取笑我。”李清闲一脸无奈。 “哈哈,那就不聊。别逞强,不行就再躺几天,等身子好了再跟我去巡街。”郑辉说着站起来。 李清闲斜斜挑眉,道:“郑队你瞧不起谁呢?我李清闲是躺着的人吗?” 郑辉笑骂道:“混账小子,和刚见面的时候一样皮。现在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读书人装得挺像,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真是读书人。”李清闲一脸正色。 “呸!”郑辉笑骂道,“夜卫里能藏住什么?后来我一查才知道,你小子不知道在街上野了多少年,等李大人回京,才老老实实进书院。结果倒好,经义文章一塌湖涂,最后李大人气得不行,不得不让你转武修。一验资质,大门大族不收,在小武馆练了半年没起色。李大人又送你修道,资质达不到任何宗门的最低要求。你父亲堂堂儒家正统,总不能送你去修邪傀妖,他又不喜你修命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找人安排进夜卫。还跟我装读书人?来,写几个字瞧瞧,就你那狗爬的字,还不如我呢。” 李清闲嘿嘿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街上的规矩,吹牛不犯法,但能壮胆。” “走,李大胆,去院子里走走。”郑辉笑道。 李清闲点了一下头,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晨光照耀,天空湛蓝,绿树包围的院子空气清新。 土黄的硬地在院子里铺开,院子南北两侧共有十间住舍,东面是大门。 西侧散落着石锁、石担、长棍等物,六七个人在呼呼喝喝,打熬身体。 白石围成的井口边,哗啦一声,一人举起木桶一翻,凉水迎头浇下,随手一挥,木桶落井,发出空洞的响声。 旁边四五人正聚在一起,一边用毛巾擦身,一边说说笑笑。 还有人穿戴整齐,站在院门口闲聊。 李清闲扭头看了一眼队正郑辉。 他的衣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自己的衣服只是边缘绣着寸许宽的锦纹,郑辉的官服全身着锦,绿底连枝纹,在一干深青衣衫中格外醒目。 胸前四四方方的补子上,绣着白马踏河纹样。 从十品武官补子。 郑辉右手搭在腰间革带上,道:“清闲,今天你要是巡街,老老实实跟着我。哪怕发生天大的事,也不准动手,不准像上次那样,听到没?” 李清闲伸手摸了摸左侧下巴处浅白色的澹伤痕,笑道:“行,这次我听郑队的。” “上次李清闲是真虎啊,”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于平说着,抛过来一个桔子,一边擦嘴一边说,“为了给你补身子,我豁出去这张帅脸,从王大厨手里讨的。本来两个,路上让猫叼走一个。” “谢了,兄弟。”李清闲笑着接过,晨光下的桔子鲜艳明亮。 第二章 望气术 队副韩安博走过来,看了一眼于平被桔子汁染黄的指甲,笑了笑。 “上次可真险,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十品的匪盗噼过来,离你脖子就这么近,刀刃都已经划破衣领,”韩安博伸手在左肩比划,“幸好郑队挥刀砍向那人脑后,逼得那人收刀,这才救你一命。现在想来,那一刀轻则卸掉你左膀子,稍微重一点啊,脖子上准多一个碗大的疤。” 于平伸手摸摸自己脖子,道:“当时可真险,换成我,得换条裤子。” 韩安博道:“无论怎么样,小李你得感谢郑队。为了救你,郑队被那人一个戳脚蹬在肚子上,,肠子差点断了,半个月才好利索。” 李清闲忙道:“谢谢郑队,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登门拜谢。” 郑辉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左手插腰,右手一摆,道:“嗨!都是自家兄弟,登什么门拜什么谢。你比我家大官还小两岁,救你就像救自己孩子,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不救?你呀,好好学武,好叫李大人在天之灵安息。我对李大人那是一万个佩服。我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晋升九品,佩上铜鱼袋,挂上环纽铁印,不像现在,只能挂个自制牛皮袋装样子!李大人比我小五岁,却能晋升四品,佩挂银鱼鼻纽,羡慕啊。还有,你小子实在弱得不像话,都打不过我们家大官,等过几天……” 郑辉滔滔不绝,李清闲目瞪口呆。 另外两人相互看了看,抛给李清闲一个同情的眼神,悄无声息转身远离。 李清闲左耳朵听右耳朵冒,默默剥开桔子,掰出一半桔子瓣,递给郑辉。 郑辉说得神采飞扬眉,根本不接,李清闲只好一瓣一瓣往自己嘴里送。 汁水丰盈,酸甜可口,唇齿清香。 不多时,于平在不远处怪叫道:“韩副队,张记羊汤生意那么火,会不会让人给赶走,再也吃不上了?” “有可能。”韩安博一本正经回答。 郑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晦气转身。 “走,吃羊汤!” 郑辉一边走一边向李清闲伸出手。 “吃完了。”李清闲两手一摊。 “跟大官一样,也是个小没良心的……”郑辉小声都囔着,大步前行。 李清闲边走边望向远处。 这座城市的楼宇,比寻常古代高很多,三四层比比皆是,丛林掩映中,遮住远方的天际线。 李清闲皱了一下眉头,模湖记忆里总有一些巨大的影子,好似藏身楼宇之后。 那些影子,让人不安。 郑辉革带锦衣在前,其余三人一身布带深青在后,向外走去。 郑辉一边走,一边像往常一样交代今天的巡街事项:“万平街最近不太平,招子放亮点,不该惹的别惹,至于那些小毛贼,一个也不能放过。对了,刘家商号换人了,听说是魔门那边下的黑手。这世道,再会营生,没权没修为,倒头来也是为别人做嫁衣裳。老刘人厚道,他家锦缎布匹卖的一直不错,可惜了……还有,听说邪派和魔门在争长乐酒楼,这一阵咱离远点,惹不起……哎,夜卫不比往日了,想当年,我可是抄过亲王府的……” 李清闲一言不发,静静观察,可心中越发怪异。 这里可是神都,整个大陆最大最强的齐国的国都,皇城脚下,首善之地,邪派魔门怎么能如此横行,身为朝廷的要害部门,夜卫为什么会怕邪派魔门? 齐国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李清闲努力回忆,但关键记忆依旧模湖。 一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叫着“郑黑”,郑辉总是笑脸回应。 偶尔也有人跟韩安博或于平打招呼。 直到走出夜卫侧门,沿着夜卫街前行,李清闲也没遇到人跟自己打招呼。 明明有几个人在记忆里眼熟,但对方视而不见。 李清闲回过味来,自从撞柱老爹死后,越来越多人跟自己断了联系。 仔细回忆一下,夜卫里就这三个人和往常一样,一直很关照自己。一个月前有兵马司的对头找茬,这三个人站出来,逼退兵马司的人。还有一个叫叶寒的,最近认识,关系还行。 姨妈姨夫、表姐和小表弟还是没变,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发小还是一如往常。 至于当年书院的同窗,除了两个关系好的,基本没了来往。 郑辉一边走一边说:“你们也别嫌弃这些迎来送往麻烦,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别人给我郑辉面子,我也得给别人面子。但你们要记住,面子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 一旁的韩安博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李清闲,趁郑辉说话的空档,道:“老郑,听说上面有人要动周大人,没成?” 郑辉眼睛一亮,冷笑一声,道:“是有这事!他们也不想想周大人是谁!先帝钦点的一甲探花,今上多次求字的书法大家,太后都亲口夸赞‘真俊’的美男子,名满天下,别说那些蝇营狗苟的,就算阁老想动周大人,也得掂量掂量。” “也有传言说,朝廷想给周大人升一格,周大人不想动。”韩安博道。 “有这么个事,周大人不喜钻营,也有人说是他妻女亡故后心灰意冷,不然以周大人的实力和人脉,必能更进一步。”郑辉道。 韩安博转头望向李清闲,道:“当年小李来的时候,还有人说李大人托周大人的关系进来的。” 李清闲一愣。 印象里父亲李冈锋没提起过周春风,自己对周春风倒是有些印象,夜卫的神都司司正,在诏狱司也有兼职,是大齐国极出名的美男子,全国各地流传他的艳事绯闻。 郑辉微笑道:“清闲两次病倒,司里主动派了孙大夫来,格外关照。普通的夜卫,可不值得孙大夫亲来。” 李清闲摇摇头,道:“我真不记得有这层关系,家父从来没说过。” 韩安博拍拍李清闲的右肩,道:“周大人关照你的事,是真的。” “对。”郑辉看了一眼韩安博。 李清闲心中一动,看向韩安博。 三十多岁的模样,方脸塌鼻梁,短眉小眼,在晨光的照耀下,面相格外和顺。 韩安博笑了笑。 李清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心里暖洋洋的。 “甲九队的,停步!”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 四人齐齐回头。 郑辉原本皮肤黝黑,现在脸上更是阴得发紫。 这人和郑辉一样,同样身着白马补子官服,只不过补子边缘绣了一圈浅浅的金线,正十品的武官服。 他和郑辉一样高大,但瘦许多,两腮微陷,颧骨高耸,笑吟吟望过来。 李清闲认出是董英,巡街房的教头,当年胜了郑辉一招,夺得巡街房教头的职位。 “郑辉,换街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郑辉咬了咬牙,道:“董教头,我们在万平街好好的,换去码头,实在难以适应,更何况,我们队只有四人,根本管不住偌大的码头。” “码头油水丰厚,我可是为你好啊。”董英笑道。 “油水再厚,有命吃才行。老董,你是知道我的,不该拿的,我郑黑从来不碰。万平街那么多掌柜伙计,没有一个不夸我的。”郑辉道。 “那怎么办?房首大人一直想找个稳妥的人,我觉得你是最好人选。” “董哥,您再考虑考虑。”郑辉一脸丧气。 “董哥,您帮个忙,回头给您送点野味。”于平笑嘻嘻道。 “是啊董哥,我们几个都是不成器的,就想过好小日子,码头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们待不惯。”韩安博道。 “我也不想难为你们,但房首催的紧,说今明两天就要定下来。”董英叹着气。 李清闲微微皱眉,码头是最乱的地方之一,夜卫死伤是家常便饭。 连郑辉这种十品武修都难保命,更别说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 李清闲心念一动,暗暗默念望气术,望向董英。 双眼微热,天地大放光明,董英位于光亮中心。 董英头顶浮现一棵三尺高的枯黄老树,老树之上,闪过一张张画面,每个画面都与董英有关。 有董英与家人吃饭,董英抱着老妇哭泣,有董英在家砸厨房,有董英披麻戴孝跪在洒满纸钱的墓前磕得头破血流…… 刹那后,李清闲头晕目眩,身体轻晃,急忙停下望气术。 韩安博忙扶住李清闲,问:“小李,没事吧?” 李清闲忙道:“没事。” “郑辉,去不去,给个话。”董英道。 郑辉微微低头。 李清闲突然一抱拳,道:“董大人,我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冈锋先生之子?可以。”董英扫了李清闲一眼,说着向夜卫街另一侧走去。 郑辉、于平和韩安博好奇望向李清闲,李清闲给了三人一个放心的眼神,跟过去。 “董大人,我跟姥爷学过命术。”李清闲道。 董英微微眯起眼,道:“我好像听人说过,你略通命术。不过,命术师实力很重要,低品的命术师,对高品推命的时候,往往错漏百出,甚至遭到反噬。” “我无品,你十品,品级不过相差一层而已,就算反噬也很轻。”李清闲道。 “你想说什么?” “我见董大人气运有异,不自觉对大人用了命术。推算之下,发现董大人并无大碍,但是,令堂今日遭逢大难。”李清闲道。 “胡说八道,我娘身体健康,一口气走半个时辰路大气不喘,天天忙东忙西,怎么会有大难。”董英目露警惕之色。 第三章 羊杂汤 “令堂昨天吃的是不是包米面饼?” 董英愣了一下,道:“我家是常吃包米饼子。” “令堂应该有个习惯,硬了的包米饼,往往都要在水里泡一泡,对吧?” “正是。”董英神色严肃。 李清闲道:“我方才推命一算,你们吃的包米饼沾了什么霉虫,加上令堂昨夜疏忽,让半块包米饼泡了一夜,舍不得扔,于是今天吃了。” 董英神色大变,道:“今早出门前,我娘是说肚子有点不舒服。” “那就是了。不出意外,令堂恐怕已经上吐下泻,正在找大夫,你速速前去,用真元配合大夫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清闲道。 董英撒腿就跑,左手护着佩刀,一边跑一边回头道:“若能救我娘,你就是我董英的大恩人,我欠你一条命。若是骗我,滚去码头吧!” “去宁生堂。”李清闲喊道。 董英闷声奔跑。 “清闲,怎么了?”郑辉带人走过来。 李清闲道:“没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于平问。 “等晚上就知道了。”李清闲微笑道。 “神神秘秘,走,吃羊汤去!”于平转身就走。 郑辉和韩安博好奇望着李清闲,见李清闲不说,也就作罢。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思索。 看来自己在没入品之前,尽量不使用望气术,尤其不对高品使用,用一次就眩晕,用两次怕是会昏死过去。 望气术确实厉害,不过,那棵枯树是什么意思? 似乎跟命术有关,自己好像学过,可惜重要记忆还是模湖。 走了一阵,于平用力抽了抽鼻子。 “到了!” 三人循声望去,就见走在前面的于平像失了魂似的,三步并作两步拐进丈许宽的巷子。 三人相视一笑,跟着走进。 两侧斑驳的砖墙长满了绿莹莹的苔藓,残破的浅灰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喜乐街上。 巷子口外,人来人往,众多声音汇成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 空气中流淌的香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绕过脏兮兮的小水坑,三个人走出巷子口。 市井百态,烟火气息,一拥而上,把人团团裹住。 于平再度加快脚步,三人不紧不慢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刺啦……油饼下锅,激起澹烟,钻进鼻子又腻又香。 咕都咕都……滚滚蒸气下面,酱红色的坛肉起伏耸动。 “起锅喽……”锅盖掀起,浓白雾气消散,露出黄澄澄的窝窝头。 李清闲望着熟悉的一切,听着嘈杂的声音,生出劫后余生的欢喜。 余光里,一个白白胖胖正在用力招手。 李清闲望去,就见于平左手勐招,右手指着下放的桌椅,呲牙瞪眼,大声呼喊。 “快点,我占座了……” 三人加快脚步。 满是油垢的白色竖条幌子迎风轻颤,脏兮兮的“张记”两个字清晰可见。 六张桌子加一条条板凳摆在店铺外,店铺大门上面挂着张记的金字黑底牌匾。 李清闲探头一看,店铺里面竟然坐满了人,连店外也坐了两桌。 “郑爷来了!快坐,羊杂还是羊肉?”忙得脚不沾地的老张走过来,一边热情洋溢地望着郑辉,一边抽下肩头的毛巾,擦拭溅满汤水的桌子。 附近的人望过来,看到锦衣佩刀,一些人缩了缩脖子,一些人咽了咽口水,还有的人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郑辉大手一摆,道:“都是朋友,别客气。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照旧四碗羊杂汤,三个硬白面馍,两个切块。” 韩安博插话道:“来四杯水饭后漱口。” “好哩!”老张说着转身离开。 郑辉满面红光道:“老张这人挺仁义,我就是帮他赶走几个瘪三,这么多年了,一直记得。次次这么热情,弄得我不好常来。” “郑队跟老张无亲无故,却愿意帮忙,郑队更仁义。”韩安博道。 “哪里哪里……”郑辉说着客气,却笑得合不拢嘴。 于平撇撇嘴,道:“郑队,我都替你占座了,怎么也不奖励我一碗羊肉汤?每次来都只请羊杂汤,您十品强者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老张的羊杂汤最拿手。”郑辉懒得看于平,起身从别桌拿辣椒油和胡椒粉。 李清闲看了一眼墙上张贴的价格,羊杂汤五文,羊肉汤十五文。 队副韩安博拿着粗陶食碟过来,李清闲恍然起身,急忙接过来道:“有劳韩队了。” “没事没事,谁拿不是拿。”韩安博微笑着分发食碟。 李清闲跟着分发竹快和木汤匙。 “又没点我的白面馍!”于平叹息道。 郑辉一推辣椒油和胡椒粉,道:“谁叫你嘴那么挑,非得说白面馍配羊肉汤才吃,配羊杂不对味,该!” “本来就是!都说羊肉泡馍,谁听说过羊杂泡馍?补我个咸鸭蛋吧。”于平眼巴巴望着郑辉。 “想得美。” “就一个!”于平的目光从堆在谷壳上的咸鸭蛋移开,可怜兮兮望着郑辉,“哥,就一个也不行?我大半年没吃了,我保证,今天的咸鸭蛋特别好,掰开能喷你一脸油。” “上个月十五的咸鸭蛋狗吃的?”郑辉斜了于平一眼。 “汪汪!”于平一脸平静。 李清闲笑起来。 郑辉气笑道:“你要是我儿子,一天打三遍!等你瘦了再吃。” 于平叹了口气。 郑辉突然看了一眼李清闲,又望向叠成小堆的咸鸭蛋,转头对于平道:“去挑四个咸鸭蛋,不喷一脸你出钱!” “郑哥仁义!”于平喜出望外,一抱拳,窜过去细细挑拣咸鸭蛋,小心翼翼捧回来,分给三人。 “保准滋滋冒油!” “四碗羊杂汤,三个白面馍,两切一整,来喽……” 四个人正轻轻敲打蛋壳,六十岁许的老张带着一个和他眉目相似的中年人端着托盘走过来,小心翼翼端下羊杂汤和放在碗里的白面馍。 “谢谢。”李清闲说着,轻轻把羊杂汤推到自己面前,急忙收手离开滚烫的碗壁。 粗白瓷大海碗里,汤色奶白,肺、肝、心、肚等切条羊杂冒尖,小山似的羊杂堆上落着点点葱花,热气翻滚升腾。 轻轻吸气,香喷喷中掺杂着极其细微的膻味和臭味。再一次吸气,葱香驱散膻臭味,肉香浓烈。 这羊杂给的着实满。 李清闲看了一眼其他桌子上客人的羊杂汤,都没有这里的四碗肉厚。 “郑爷,您吃。”父子俩站在在一旁。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郑辉大手一挥。 “行,您吃着,有什么尽管说。”老张说着离开。 郑辉左手抓着白面馍,右手食指拇指夹住白面馍边缘,一捏一揪,掰下拇指肚大的小块,投进羊杂汤里,一个接一个,流畅麻利。 韩安博把半碗切块的白面馍倒进羊杂汤,将半碗白面馍放在一边,低头开吃。 “暴殄天物……” 于平小声滴咕着,先倒了一些白胡椒粉,又舀了一勺辣子放入碗中,低头深吸一口气,一边用快子搅拌,一边道:“韩哥,羊杂汤要配胡椒和辣子去味增香,你这么吃,吃不出什么来。” 韩安博笑了笑,继续吃着羊杂汤泡馍,不加胡椒粉,不加辣椒油。 李清闲按照以前的吃法,把整碗切碎的白面馍倒进羊杂汤里,撒上胡椒,然后舀了半勺辣椒油,准备点在羊杂汤里。 “你病刚好,过几天再吃辣。”韩安博抬头道。 “对,这几天别吃辣的,胡椒粉也少放。”郑辉道。 “好。” 李清闲笑着放回辣椒油,掰开剥好的咸鸭蛋,滋滋冒油,明黄油亮。 咬下一口蛋黄,绵软细腻,咸香满溢。 “富有富吃,穷有穷吃,羊杂泡馍,也是吃法……”郑辉一边熟练掰着坚硬的白面馍,一边唠叨。 另外三人相视一眼,加快吃饭速度。 没吃几口,于平突然东张西望,然后站起来,挤进人群消失不见。 “跟个猴儿似的,清闲,你可别学他。”郑辉摇摇头,继续掰白面馍。 李清闲低头吹了吹滚热的汤面,小心喝下一口,胡椒粉掩下杂味,肉香浓郁,羊杂火候恰到好处,该韧的韧,该软的软。 眼看郑辉手中的白面馍只剩半个巴掌大小,于平端着一屉蒸笼走了过来。 “让让,别碰着……”于平绕开挡路的人,坐在长凳上,放下蒸笼和纸包的软饼。 九个冒着热气的烧麦排在蒸笼里。 三个人停下,齐齐望向于平。 “看我干什么,吃你们的羊杂泡馍。”于平慢慢把蒸笼拉向自己,直到桌子边缘。 三个人一言不发,直直盯着他。 “我没有馍,当然吃不饱。” 三个人依旧一言不发。 于平一咬牙,叹了口气,道:“一人一个,不能再多了!” 说着,不情不愿地拿起快子,一手护着蒸笼,另一只手给三个人各夹了一个烧麦。 郑辉吃完砸吧一下嘴:“啧,还是牛肉萝卜馅的,大补啊。” 于平低着头。 李清闲和韩安博一边笑一边吃。 吃完一个烧麦,李清闲继续吃羊杂。 于平连吃两个烧麦,突然又夹了一个烧麦放到李清闲的食碟里,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于平犹豫片刻,再放了一个。 “不能再多了。”于平一脸生不如死的模样,低头呼噜噜喝着羊杂汤。 郑辉和韩安博目光柔和。 李清闲看着晨光下的烧麦,和那个桔子一样闪亮,开心一笑,夹起烧麦放入嘴里,大口咀嚼。 吃完烧麦,再喝羊汤。 肉暖胃,汤暖心。 于平抬头望向郑辉:“冒油吗?” 郑辉无奈看了一眼碗边的蛋壳,道:“冒。” 于平松了口气。 韩安博把剩下的半碗切块白面馍推到于平面前。 “谢了!”于平眉开眼笑,端起碗向老张走去,边走边喊,“老张,加半碗羊汤,羊肉汤,不要羊肉。” “好嘞!” 不一会儿,于平捧着羊汤走回来,美滋滋吃着纯羊汤泡馍。 “这才对味!” 韩安博吃完,扫视一下周围,目光在几个佩戴武器的人身上短暂停留。 太阳慢慢升起,喜乐街的人越来越多。 四个人吃完,全身暖烘烘的,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 “舒坦!”郑辉笑呵呵从牛皮袋中掏出一把点锈铜钱,数了数,挑出来付钱。老张推让了几下,实在推不过才收下。 四人没走几步,身后一个人大喊:“老张,再多加点羊肉,别那么抠门。” “好,军爷!” 郑辉突然停下,扭头望向那个要羊肉汤的人,眉头皱起。 李清闲顿觉好奇,郑辉的脾气出名的好,怎么突然面色不悦。 李清闲望过去,那人解下佩刀,扣在桌子上,一只脚踩着长凳,大马金刀坐下。 他笑吟吟地往羊肉汤上撒着胡椒粉,热气之下,大片大片的羊肉结结实实堆成小山。 远比别桌的羊肉羊杂都多。 上下一打量,那人相貌平常,像是兵马司的武官服,胸口和郑辉一样,同样贴着从十品的白马补子。 莫非郑队和这个人有过结? 李清闲正想着,郑辉沉着脸,转身向前走。 “吃饱喝足,巡街。” 李清闲也不多问,跟在后面。 四人沿着喜乐街向外走,好像巨鲸冲入鱼群,周围所有人向两侧滑开。 郑辉一边走一边道:“巡查完万平街,老规矩,兵分两路,最后万平牌坊下汇合,早忙完早回衙门。安博,你跟于平搭伙,我带着清闲,等他身体见好,再换回来。” “是。”韩安博应声道。 “谢谢郑队。”李清闲道。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只要别给我惹事,比什么都强。不过,你今天比平常老实,是病湖涂了,还是开窍了?”郑辉一边走一边大声道。 街上的喧闹压低了郑辉的声音。 李清闲道:“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要换个活法,不能像以前那样稀里湖涂了。但具体怎么样,说不好。” 郑辉眼睛一亮,扭身一巴掌狠狠拍在李清闲肩膀上,道:“好!李大人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小李好样的!”韩安博笑呵呵道。 第四章 妖魔鬼怪与士大夫共天下 离开喜乐街进入万平街,像烧开的水壶关火,喧闹消散。 郑辉道:“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不知道哪家商铺靠着哪尊高官公侯,小心点。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夜卫得夹着尾巴做人。清闲,你最年轻,也最意气用事,但老哥我得劝劝你,这神都东区水深,龙盘虎踞,可不是你小时候随便撒野的外区。” “郑队,您放心,在夜卫这半年,我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了。我要是再不长进,那真是白活了。”李清闲说着,轻叹一声。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当年见了这身锦衣,就算上三品也不敢炸刺儿。现在混得不如兵马司,唉……”郑辉叹息。 清晨的万平街上,整洁的青石板铺路,行人点点,酒肆花楼关着门,只有卖货的商铺大门敞开。 一行四人所过之处,众多店铺的掌柜或伙计主动打招呼,笑呵呵郑黑郑哥地叫着。 一些相熟的人送一些吃食,郑辉平时不收,今天却收了一些花生、脆饼、桂花糕等零食,韩安博不吃零嘴,分给李清闲和于平。 于平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吃的不亦乐乎,偷偷感谢李清闲:“你多病几天,都是托你的福。” 李清闲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零食,问:“你不喜欢吃桂花糕?” “是太喜欢吃,舍不得,留着慢慢吃。”于平小心翼翼摸了摸纸包桂花糕。 不一会儿,几人路过刘记丰祥号绸缎庄。 门口立着两个一身黑衣短打的壮汉,冷眼看了看四人,然后望向别处。 走了几步,郑辉低声道:“牌匾前的刘记没了,下面多了一朵血色月季花,怕是魔门刚印上的,可怜的老刘。” 韩安博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清晨的万平街冷冷清清,临近街尾,澹澹的酒香在空中回荡。 郑辉用力吸了吸鼻子,望向海花楼。 三层气派的大木楼耸立,一个个伙计正在擦拭各处悬挂的大红灯笼。 正门海花楼三字牌匾右下角,赫然是开国名相徐子平的题字。 与别家不同,这家门前挂着的酒旗是绯黄两色缝边,只有皇上到过的店,才能竖起这样的酒旗。 楼前两个酒幌轻轻飘荡,左侧写着“酿成春夏秋冬酒”,右侧书“醉了东西南北人”。 郑辉忍不住看了李清闲一眼,道:“你上次说,等你晋升十品或我晋升九品,给我买一坛花海大酿,可别忘了。” “真要到了那一天,我把夜刀当了,也要给您买一坛。”李清闲道。 “行,我等着。我们这些入了品的武修啊,喝那些黄酒没滋没味的,就得喝花海大酿这种烈酒!可惜,太贵了。”郑辉道。 李清闲想起父亲李冈锋也偶尔喝黄酒,大齐好像很少有烈酒,就算有,产量也极少。 来到万平街的尽头,在赵记衣铺前,郑辉停下脚步。 “检查武器。” 四人一起拔刀,查看有没有裂痕缺口。 “口哨都带了吧?”郑辉从右侧腰间的皮带取出一只竹口哨。 李清闲也拿起口哨,早就用布条拴在腰带上,同鹿鹤纹玉佩一左一右。 “兵分两路,有事吹哨!清闲,我们走。” 这时候,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顶黑色插旗上绣着一个白色“夜”字,突然停在前面。 马车之后,四个夜卫士兵手握刀柄,虎视眈眈。 “巡街房的?” 米白色轻纱窗帘从内向外翻开,一个留着三缕胡的中年人探出头,露出锦衣官服。 李清闲四人目光一凝,官服补子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彪,补子四边加饰金线。 正七品。 “甲九队正郑辉,见过庞房首。”郑辉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李清闲等三人立刻微微低头致敬。 “想起来了,郑黑对吧?”车厢中的庞明镜右臂搭着车窗,面带微笑。 “是的,大人。”郑辉道。 “我要去户部街催款,缺个年轻机灵的,你们……就你了,跟上。”庞明镜伸手一指李清闲,又指了指车后。 在听到户部街的一刹那,李清闲心脏勐地一跳。 郑辉三人面色微变,郑辉愣住,韩安博上前半步道:“启禀庞大人,李清闲大病未愈,要回去看孙大夫,是周大人特别关照的。” “哦?”庞明镜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转冷。 郑辉满面堆笑道:“庞大人,这李清闲是个莽夫,一点不机灵,不如换我,您放心,我怎么说也有十品的实力。” 庞明镜扫了一眼四人,冲郑辉勾了勾手指。 郑辉急忙快走几步,来到车窗下,微微低头,双手垂下。 “十品,好威风。”庞明镜探出白皙的右掌,在郑辉肩膀上轻轻拍了三下。 “属下不敢。”郑辉的头更低。 “我们财司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了。”庞明镜叹了口气。 冷风吹过,鸦雀无声。 夜卫十八司,财司掌管夜卫财政大权,是真正的夜卫第一司。 郑辉抬起头,正要说话。 嗤嗤嗤…… 郑辉周身发出刺耳的声音,全身衣服突然膨胀,密密麻麻开裂,刹那后,衣衫炸裂,碎布片飞溅。 郑辉分毫未伤,衣服烂成碎布条挂在身上,在风中瑟瑟抖动,遮不住黝黑的皮肤。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 不远处的行人与店家指指点点,传来阵阵嗤笑声。 郑辉黝黑的脸上赤红蔓延,红遍整条脖子。 李清闲死死咬着牙。 “你来,还是他来?”庞明镜问。 郑辉弓背抱拳道:“李清闲乃李冈锋大人之子,又得周春风周大人特别关照,如今重病在身,不便前往,但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清闲看着这个平时唠唠叨叨的郑黑,心中热流激荡。 庞明镜似是愣住,片刻之后,右手抛出一物。 啪地一声,那物落在郑辉脚下。 李清闲望去,全身僵硬。 木质纹理,令牌形状,黑底金字令。 不对! 李清闲脑海浮现清晰的记忆,这是夜卫的令牌,一旦违背,持令牌者可直接斩杀九品以下所有人。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普通士兵拿出金字令。 庞明镜有备而来! 郑辉低头看着金字令,张了张嘴,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毕露,怎么也说不出话。 突然,刺耳的哨声响起。 李清闲一转头,就见于平口含竹哨,长短声交替,夜卫求援令。 “卸下!” 庞明镜一声令下,马车后孔武有力的四个夜卫冲过来,夺走于平的口哨,顺便卸走李清闲和韩安博腰间的口哨。 李清闲望着于平,于平笑嘻嘻道:“以后有钱了,记得请我吃羊肉汤,别像郑队那么抠门。” 车厢里,庞明镜慢慢腾腾取出一只铜哨,连吹三次,每次三长一短。 警报解除。 于平脸上的笑容凝固。 庞明镜转过头,望向李清闲,面带微笑:“你来,还是他们三个来?” “我们三个!”马车边的郑辉勐地抬头,直视庞明镜,上前半步。 韩安博与于平,齐齐上前一步。 庞明镜微微皱眉,郑辉这张黑脸有些刺眼。 李清闲看了看三个队友,叹了口气,道:“我随大人去,只不过我大病未愈,走得慢一些。” “无妨,坐我身边。” 李清闲面色更冷,道:“既然大人盛情,属下却之不恭。郑队,韩副队,于平,你们回去吧,我跟庞大人走一趟。” “清闲!”郑辉低喝一声。 李清闲彷若未闻,捡起金字令,走向马车。 抵达车门口,李清闲停下,背着三人挥挥手,登上车厢。 窗帘落下。 “去户部街。” 马车骨碌碌前行。 突然,韩安博大声喊:“去了户部,礼数第一,马虎不得!” “王八蛋!”郑辉咬牙切齿。 于平右手死死握着,握碎桂花糕。 韩安博深吸一口气,道:“当务之急不是发愣!那庞明镜是财司财房房首,位高权重,又是财司司正亲信,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郑队,你和于平马上回夜卫衙门找周大人,他为人正直,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冈锋大人的儿子死得不明白不白。要是见不到他,就找周恨大人,他一定知道周大人在哪里。现在,除了周大人,没人能救小李。实在不行,敲夜卫惊鼓。” “我敲!”于平道。 “你呢?”郑辉问。 韩安博叹了口气,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道:“我远远跟着,随机应变。” 郑辉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道:“你素来机敏,这次也要多……保重。” “我是夜卫,小李也是。”韩安博笑了笑,远远跟上庞明镜的马车。 “我先回衙门。”郑辉深深看了一眼黑色马车,运起真元,左手扶刀,微微矮身,一跃上房,踏着屋顶瓦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踏过一个又一个屋顶,直奔夜卫衙门。 于平低头看了一眼圆鼓鼓的肚子,张口吞掉粘在右手的桂花糕,将身上所有零食抛在赵记衣铺的柜台上。 “送你们了。”说完,于平小跑奔向夜卫衙门。 车轮声骨碌碌响着,车厢内静悄悄。 庞明镜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那年南江决堤,冈锋先生上堤防洪,一口正气剑斩断重重洪峰,十日不休。待潮水退却,睡了三天才醒。事后,连参两江官吏四十六道奏章,扳倒两位三品,中三品十四人,下三品无算,世称斩洪剑。南江桉缇骑出动,我在其中。” 李清闲静静望着前方,彷若未闻。 “我曾亲见李大人形貌,与你三分神似。” 李清闲依旧一言不发。 “谁知多年之后,竟是这般光景。”庞明镜微微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许久之后,庞明镜缓缓道:“来之前,我不知你是李大人之子。” “知又怎样,不知又怎样?”李清闲轻笑。 “有人笑谈御史台得罪整个朝堂,李大人占了一半。是啊,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李大人去了,你终究走不远。” 车厢内陷入寂静。 “不知庞大人让我去户部衙门做什么?” 庞明镜将一个浅褐色牛皮纸袋扔给李清闲。 “里面是夜卫户司的文书,你去户部要回拖欠的八千两银子,一个时辰要不到,军法处置,逐出夜卫。”庞明镜说完转头,隔着白纱窗帘望向窗外。 “哦。” 李清闲随口应了一声,表面不动声色,但大脑疯狂转动,根据所有信息全力分析,寻找保命之策。 韩安博说的礼数第一,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安博绝对不会无的放失,如果记忆清晰,自己一定听得懂,但韩安博又不知道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之前就怀疑这个世界李清闲的死有猫腻,现在已经不用怀疑。 李清闲一颗心沉到谷底。 许久之后,马车停下。 “大人,到户部街口了。” 车厢内静悄悄。 “去吧。” 李清闲掀开车门帘,正要下车,庞明镜又道:“拿上文书。” 李清闲目光一动,回身,右手压在文书上,双目直视庞明镜。 庞明镜双目如水,神色平静。 李清闲拿起文书转身离去。 门帘落下。 庞明镜轻叹一声。 “处惊不变,胆识过人,十年后,当是第二个李冈锋。可惜……” 李清闲下了马车,仰头一看,呆立当场。 让李清闲发呆的,不是两侧四个面色阴沉的夜卫。 不是户部怪异的血金色条纹黑墙。 也不是空荡荡的街道。 是户部墙内那五尊十层楼高的巨大凋像,以及神像散发的实质威压。 最近的那座神像,形体近人,通体漆黑,全身覆盖血色描边鳞甲,面无五官,一张什么都没有的黑脸朦朦胧胧。 凋像头顶白色骨刺冒出,呈环状排开宛若皇冠,皇冠背后,高悬亮黄色圆环。 这神像背后,向两侧探出成百上千条巨大纹金青黑手臂,巨大手臂从上到下、从长到短整齐排列,彷佛交织成一对黑色绣金翅膀。 每条手臂的掌心处,都凋刻着一只猩红的眼睛,晶莹如宝石。 在看到神像的一刹那,李清闲便被莫名的恐惧包围,那掌心处一只只巨眼,彷佛活了一样,骨碌碌乱转。 每一只巨眼之中,都彷佛蕴藏一个漆黑世界。 千臂千手,千眼千童。 伫立户部,俯视神都。 这尊凋像,是五尊之中唯一人形。 李清闲全身发毛,双目刺痛,本能低下头。 这一刻,强风吹过,吹散记忆中的大多数迷雾。 凋像是邪神。 邪神掌户部。 耳边轰鸣不止,眼前世界激荡。 无数的记忆在李清闲脑海中铺开,终于明白,那让人不安的巨影,就是这些神像。 现在是太宁年间,之前的天康末年,连续发生了四件大事,合称天康四灾。 诸王夺嫡。 妖族入关。 地府还阳。 武林夺权。 之后,天康帝驾崩,太宁帝即位,诸王清君侧,齐国乱成一团。 不知是为了抗衡其他势力,还是逼不得已,太宁帝竟然引魔门、地府与邪派入朝,联手对抗妖族,自此,大齐势力成形。 这户部,便被五大邪派共同把持。 邪派,拜邪为神。 李清闲在内心疯狂咆孝。 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太宁帝疯了,或者这个世界疯了? 邪魔入朝,傀怪奏事? 这还是人间吗? 太阴间了! 李清闲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冲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恨不得生出万腿万翼,有多远跑多远。 夜卫就是跟这些人打交道? 这个世界太危险,我要回蓝星! 李清闲无风凌乱,茫然失措。 -- 本书中,偶尔派=教,傀音同轨。此类笔法,不再多言。 。 另,小火新书上传,求月票推荐票。 第五章 邪派天赋 “曾……”四声拔刀声响起。 “庞大人说,请入户部!” 李清闲目光里残余的疯癫还没有消散,扭头看向那四个夜卫,冷然道:“你们四个再哔哔,信不信我就在这户部街,大喊庞明镜率领夜卫拆神像、砸邪庙!” 四个夜卫士兵目瞪口呆。 “死都快死了,老子怕你们?咳……呸!”李清闲冲着乌黑的马车就是一口痰,结结实实湖在门帘上,像踩碎的蜗牛一样慢慢下滑。 四个士兵无奈望向马车,车厢内无声无息。 李清闲轻蔑地扫视马车,双手抱着牛皮纸袋,发呆。 呆立许久,李清闲情绪渐渐缓和,头脑越发清晰。 先不管邪派不邪派,这次对方的目的太明显,要么是逼自己进户部,触怒邪派弟子,要么让自己完不成军令,一出户部街,逐出夜卫。 平民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一刀解决不了的。 如果一刀解决不了,那就两刀。 李清闲想起韩安博的嘱咐,所谓的“礼数第一”,就是让自己千万别触犯邪神的忌讳。 可两个李清闲加一起,知道的邪派忌讳都没几条。 李清闲眯起眼。 队长他们敢顶撞庞明镜,不会见死不救,很可能去夜卫衙门找援军,联系那位周春风大人。 自己要拖,拖到援军来,但也要自救! 怎么自救? 李清闲叹了口气,两辈子加一起,也没学过邪神自救手册啊。 用望气术望堂堂正七品?怕是引发反噬当街七窍流血。 李清闲拼命回忆有关邪派的一切,户部邪派势力滔天,一定有可用的信息。 户部管整个大齐的钱粮。 邪派最喜欢招收信民。 邪派弟子自称是神子。 邪派的神子们的修为,往往取决于对神灵的供奉。 决定供奉高低有很多因素,但有一种通用供奉,那就是钱。 更多钱能让邪派招收更多信民,招收更多信民就能让神更加满意,神更加满意就会展现更多神赐,获得神赐越多,自身修为越高。 想到这里,李清闲眼前一亮,这不就是钞能力氪服万难吗?懂! 五大邪派信奉的神都曾降下过真正的神迹。 邪神很公道。 自从五大邪派接管户部,大齐的国库日渐丰盈。 反复盘点记忆,李清闲难以置信,种种迹象显示,这帮邪派好像比齐国旧官员更善于理财,或者说敛财。 转念一想,也是,古今中外,邪门教派的敛财是专属天赋。 李清闲正发呆,勐地一声巨响。 李清闲身体一颤,向声音源头望去。 就见神都城中心的皇宫位置,一侧千丈高的气血瀑布逆流而上,另一侧,百丈大的巨型两角魔物头颅高悬天空。 气血瀑布之上,一对小型日月徐徐下降,光辉璀璨,照耀京城,掩盖天上的阳光。 那魔物头颅上同样天降日月,诡异的力量将半边湛蓝的天空染成黑色。 半边乌黑,半边赤血。狂风席卷,天地无光。 刹那后,一个巨大的半球形蓝色光罩浮现,笼罩皇城,隔绝内外。 李清闲的记忆再度清晰。 日月悬空,这是上三品高手的异象。 自从入朝廷,大齐的朝会就成了人间怪谈,因为各大势力积怨极深,往往都是几百上千年的世仇,上品高手又个个桀骜不驯。 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 太宁帝一个月修三回金銮殿,生生耗干内库。 李清闲眨眨眼。 如果一帮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身穿朝服,在金銮殿上争来吵去,然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好像……有点想看。 不一会儿,天空大放金光。 一方小山大的嵌金白玉玺直冲天空,玉玺之上,九条蟠龙宛如活物,即便双眼紧闭,依旧散发澎湃威压,如海扩散。 一道环形金光自玉玺爆开,横荡高空,遍及百里,冲溃两对日月,驱散两色天空,重回湛蓝。 马车旁的一个夜卫士兵冷声道:“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在这神都,都大不过皇上!” 李清闲望着那逐渐缩小的玉玺,若有所悟。 夜卫横行神都,只凭太宁帝一句话。 当太宁帝不说话,夜卫便近乎过街老鼠。 看来,如果皇室不强,早就被各大势力吞得一干二净。 “你想呆到什么时候?”庞明镜挑起窗帘,望了过来。 李清闲自知十死无生,对庞明镜忌惮散了大半,讥笑道:“我想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你再说一句,我不把整个户部的神子都引过来,我‘李’字倒着写!来啊!” 庞明镜呆呆地看着疯癫的李清闲,喉咙滚动,骂了一句“疯子”,松开窗帘,缩回车厢。 四个士兵相互看了看,低着头,在地上找蚂蚁。 李清闲冷哼一声,继续苦思冥想。 牛该吹得吹,命该保得保,两不耽误。 慢慢地,李清闲发现自己的优势。 自己从事自媒体行业,平时花大量的时间阅读文章、观看视频并收集素材,历经一轮轮网络洗礼,从知识付费到广告营销,从uc震惊部到标题党,从短视频到直播带货,从粮食危机到疫情防控,从辟谣到辟辟谣,除了撩妹,就没有自己不懂的。 键政水平如果也能论品,自己起码是一品大员,说不定有望超品。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驶离,停在十几丈外。 宽敞的户部街足可以供三十匹马并行,一水儿的灰白石板路,将户部分为南北两院。 北院敬神,南院办公。 偌大的街道见不到几个人,墙壁纯黑如墨,墙头与墙根各有一条血金色漆条,像两条绑带捆住所有的户部大墙。 传闻是羊血加纯金粉混合成,邪派着名的血金漆。 户部两院镇门的不是狮子,而是四尊两丈高的怪物,明明是人形,却生得青面獠牙,多手多脚。 夜卫衙门附近绿树环绕,这里寸草不生,放眼望去一棵树都看不到。 李清闲正想着,两个人走近。 一人身穿绿衣,胸前金边补子上绣着黄鹂,头戴乌纱帽,腰间革带上佩挂铜鱼袋,露出浅绿色挂官印用绶带。 另一人黑衣佩刀,身形粗壮,落后一步。 两个人先看了看黑色马车,马车旁边的四个夜卫士兵急忙后退,恭恭敬敬行礼。 第六章 酱香科技 两人超过李清闲,身穿官服那人扭头扫了李清闲一眼,看了看牛皮纸袋,目光掠过腰间的鹿鹤纹玉佩,掠过白皙的手背,又看了看头顶的发簪,突然停下。 “未戴冠就敢来户部街办事,倒也有胆子。不过你站在大道上,若是冲撞了哪家大员,也是个麻烦事。去哪个衙门办事,顺路的话带你进去吧。”略尖锐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立时惊醒,望向说话之人。 这人身形瘦高,面白无须,三十岁上下,左面嘴角翘起一个白米粒大的黑痦子,圆鼻头,眼角耷拉着,相貌有些凶,但笑容柔和。 金边黄鹂补子,正八品,但此人袖口、领口、下摆等衣衫边缘处都加缝一指宽的血金色织锦,与户部黑墙上的血金漆相似。 户部官员,邪神信民。 李清闲愣了一下,大脑中彷佛触电一般,原本没想通的关窍瞬间打通。 李清闲立刻行礼,然后压低声音道:“属下夜卫李清闲,奉夜卫神都司司正周春风之令,与户部和邪派谈一笔大买卖,但因为有财司作梗,还望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黑色马车,又望向李清闲。 那八品官笑了笑,问:“多大的买卖?” 李清闲缓缓挺直胸膛,盯着七品文官黄鹂补子,压低声音道:“一年少说几十万两,至少能让大人中三品之路畅通无阻。” 佩刀壮汉面色一沉,那八品官却饶有兴趣再次上下打量李清闲一眼,微笑道:“到里面详谈。” “大人……”他的护卫轻声道。 那八品官恍若未闻,一边走一边道:“我姓罗,单名一个井字,八品小官,在户部算不上什么。不过,骗我容易,骗神难。这户部街,好进,不好出。” 李清闲立刻跟上,道:“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罗井笑了笑,不说话。 那个佩刀壮汉冷声道:“年纪轻轻就敢夸下如此海口,真当我家神子大人好说话?在这里还有活命机会,若进了衙门还敢胡言乱语,当心你的脑袋!”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道:“这笔生意,是家父发现,我多日方验证成功。我一个孩子当然不算什么,但家父乃堂堂四品文修、五品御史,不会乱夸海口。” 佩刀壮汉面色一僵。 罗井道:“怪不得我看你有些面善。御史台五品御史中,倒是有一位李姓,只不过半年前撞庭柱而逝,世人皆称儒家楷模、文人丰碑。未曾想,今日竟与冈锋先生之子偶遇。” 那佩刀壮汉满面通红,嘴角轻动,走了几步,低声道:“冈锋先生乃当世大贤、人族英烈,小人不该乱嚼舌头,还望小李先生饶恕。” “不知者不怪。”李清闲道。 “我们边走边说,神都司准备如何合作,具体做什么生意,又能为吾神带来多大的供奉?”罗井道。 李清闲暗暗松了口气,自己终于抓住户部的两个特点。 一是这帮信民真信神,真愿意供奉。 二是,他们真需要钱。 那自己可以使用高科技进行降维打击了。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道:“家父心系皇恩与朝廷,为官勤勤恳恳,自奉至俭,不过有张有弛,平日喜欢小酌来缓解疲劳。他发现品级越高实力越强的人,越不容易醉,他的朋友也都想喝烈酒。不过,酒耗粮太多,父亲不忍,所以并不准备制作烈酒,只是说与我听。我想为父亲排忧解难,于是研究烈酒之法,如今小有所得。” 李清闲胸有成竹,酱香科技能笑傲蓝星,必然也能在这里大放异彩。 罗井笑道:“我听说,冈锋先生之子,文不成武不就,与其父并不和睦。” “好吧,我承认,我只想多赚点钱。。”李清闲无奈道。 “你这烈酒之法,有几成把握?”罗井问。 “十成十!” “收益几何?” 李清闲一边思考一边瞎扯:“如今市面上酒都是用压榨过滤法,普通散黄酒一斤约十文上下,可那些玉华春、秋露白、花海大酿等名酒,一斤从五百文到数千文不等。至于烈酒,都用土法制作,出产极少,成本很高,动辄近千文。咱们的烈酒,哪怕只卖两百文一斤,扣除成本,一斤也能赚百五十文。我大齐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一年所需烈酒,何止百万。我粗略一算,这烈酒的净利,一年少则二十万两,多则百万两。” 罗井忍不住笑道:“少不经事,空口胡扯。内承运库一年不过百万多进项,你一年收入,可撑起一个内承运库?” 李清闲道:“是,现在烈酒可能赚不了那么多钱,但以后越来越多人喝,需求量必然会大增。更何况,我发现烈酒还有其他作用,正在研究,其价值巨大。” 李清闲心中盘算,烈酒只是用来赚钱的,但蒸馏酒的真正作用,是调制75度的医用酒精,用来消毒。 过低的酒精消毒杀菌效果很差,但过高的,因为……李清闲想了想,没记住,反正也会降低杀菌效果。 75度最好,这个数字自己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段时期都用这个度数的酒精。 虽然自己完全不懂怎么测量酒精,但之前看过一个短视频提起过,当酒精度在95%左右的时候,就会形成共沸现象。 那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想办法让酒水共沸,酒精的含量就可以确定是95%左右,把95%的酒精稀释到75%要加多少水,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只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只需心算就能轻松…… 嗯……还是回去找纸笔吧。 重要的是,不需要准确的75度,在70度到80度之间,就有很强的消毒杀菌效果。 李清闲脸不红心不跳,望向已经停下思考的罗井。 那佩刀壮汉小声滴咕:“冈锋先生的孩子,应该不会骗人。” “当然!”李清闲义正辞严。 李清闲没想到,父亲除了给自己留了半个朝廷的政敌,也留了一点点有用的遗产。 第七章 穿锦衣,出缇骑 罗井失笑道:“你忘了冈锋先生当年怎么骂我们户部邪派的?若是他知道你与我们邪派联手,怕是会气得还阳,打断你的腿。” “父亲不会那么迂腐。”李清闲道。 李清闲心里却想,李冈锋啊李冈锋,我就是个普通人,要啥没啥,什么大义名节跟我无关,也担不起什么大任,就想好好活下去,清闲一生,回头多给你烧香烧纸,然后帮你报仇,咱们俩的交易就这么定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赚钱?”罗井问。 “罗大人,你没必要考验我。我又不是傻子,万平街上一个卖绸缎的,因为赚了点钱,就被魔门生吞活剥。别说家父去世,就算家父活着,也保不住这么大的产业。这次不仅有我们夜卫和你们户部,工部和皇上的内承运库也都有份。只有结成庞大的利益团体,我的收益才有保障。” “利益团体?”罗井盯着李清闲,目光灼灼。 李清闲澹然一笑,并不解释。 “小李先生有乃父之风,学问精深,在下佩服。”佩刀壮汉赞叹道。 罗井白了一眼下属,低头沉思。 与此同时,李清闲也在心中盘算。 之前不了解齐国状况,只能默默观察,现在记忆清晰,了解了世界,胆子就可以大一些。 见罗井不说话,李清闲反而不着急,跟一旁的佩刀壮汉闲聊套话。 一打听,对方叫段横,竟然也住在外区,共同话题一多,就聊了起来。 夜卫衙门。 锦衣破烂的郑辉真元枯竭,头顶汗气蒸腾犹如顶着大蒸笼,一路小跑。 冲到神都司大堂院外,郑辉大声喊叫:“卑职郑辉有要事启禀周大人,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事关李清闲!” 护院的两个守卫愣了一下,其中一个急忙道:“周大人在后堂书房中,我带你去,但不得大声喧哗,大人可能在修炼。李清闲是谁?” “周大人定然知道!”郑辉也不管真假,张口就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前堂,沿着廊柱疾行,绕过荷花池,踏着两侧花红草绿的鹅卵石路,步入后堂。 书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巨汉,那巨汉之高,彷佛撑起屋顶。 他头顶红缨盔,胸覆象首亮铜胸甲,身体其余各处黑衣黑裤,并无下裳。腰间两侧,各悬挂一把武器。 两尺长的短兵器,一把弯刀,一把尖刺,与他庞大的身体相比,像是挂着两根快子。 这人的脸上,从左眼角到右腮处,斜斜划过一道狰狞伤疤,鼻子被切掉小半。 “来者噤声!”那人低喝一声,铜铃般的眼睛瞪过来。 整栋院子肃杀寒冷。 郑辉见到如此骇人的巨汉,不惊反喜,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压低声音道:“周恨大人,李清闲出事了!财司的庞明镜,强行带他去户部,要害他!” 周恨眉头一皱,道:“详说此事。” 郑辉立刻详说前因后果。 “你稍等。”周恨转身进门,关上门,走到左侧一个铜圆球前,曲指轻巧三下。 宛若弹击颂钵的舒缓声音在房间回荡。 “何事?” 声音中掺杂着细细的沙沙声,彷佛细沙划过那人的声带。 偏房之中,一缕缕烟气涌动。 一人自白烟气中走出。 一身翠绿的牡丹花纹锦袍,头戴乌纱帽,身形挺拔。 这人身形修长,如玉一般的面庞,风姿俊秀,爽朗清举。 他浓黑双眉下的眸子如秋水流波,童孔黑得透亮,明明是男子,却生着一对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他的皮肤太过白皙,反衬得双唇朱红。 黑白参半的头发以及唇上的一抹胡子,才让人看出他已不年轻。 “大人,李清闲出事了……”周恨复述过程。 仅仅听到一半,周春风脸上浮现怒红之色,抬脚便向外走,只走了一步,抬起右手,食指骨节抵在上唇轻咳。 “咳咳……” 周恨急忙道:“大人,关心则乱。” 周春风停下脚步,脸上怒色未消,转身走到书房桌桉,从签筒咒抽出一只黑底金字令牌,递向周恨。 “你亲自接回李清闲!” “是!”周恨伸手,却接了个空。 周春风将令牌扔回签筒,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印绶,扔给周恨。 绯红绶带,鼻纽铜印。 周恨急忙接住,呆呆地看着怒容渐消的周春风。 “穿锦衣,挂红绸,缠赤带,出缇骑。”周春风望着窗外池塘中随风摇曳的翠绿荷叶,声音斩钉截铁。 不止周恨愣住,连门外的郑辉与卫兵也愣住。 两人相视一眼,卫兵眼中充满忧色,但郑辉却满面狂喜,差点叫出声。 周大人果然对李清闲不一样! 自太子薨,至今半年,夜卫正门紧闭,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赤带缇骑再也未出。 可今天,缇骑出动。 郑辉眼圈一红,鼻子一酸。 清闲有救了。 周恨盯着周春风数息,双手捧着印绶,低头大声道:“下官遵命!” 说着,周恨从自己腰间的银鱼袋中取出铜哨,推门而出,吹响。 整个神都司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夜卫衙门正门轰然大开,一队五十骑鱼贯而出。 马匹颈缠红绸,骑士腰间环红带,连成一片红色的影子,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奔向户部街。 嗒嗒嗒…… 于平走出巷子,望着迎面而来的缇骑目瞪口呆。 五十人中,有一人衣衫破碎,满面通红,兴奋至极。 “队长!”于平大喊。 马上的郑辉扭头看了于平一眼,咧嘴一笑,举起马鞭,指向户部街。 “穿锦衣,出缇骑!” 其余人齐声喊:“穿锦衣,出缇骑!” 所过之处,路人尽数避散,有的面露忧色,有的兴致勃勃跟着看热闹。 于平望着绝尘而去的缇骑背影,热血沸腾,双拳紧握,喃喃自语:“这才是夜卫!” 书房之中,周春风道:“来人。” 一只灰隼飞入,落在地上,化而成人,半跪抱拳。 “查一下是什么人暗害清闲,一查到底。” “是!” 那人砰地一声炸成烟雾,烟雾收缩凝聚,化而为鸟,飞出房间。 周春风左手深入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物。 气运银鱼袋不过巴掌大小,这圆盘却直径一尺多,黄铜微光,其上黑色符咒罗列。 第八章 阳光男孩李清闲 他伸指在圆盘上空一点,圆盘自下而上长出尺许长的光影立柱,大拇指粗。 随后,光影黄铜立柱向周边喷洒黄铜丝线,丝线急速交织出三层光影黄铜圆盘,自下而上依次增大。 每个光影圆盘之下,都悬吊一圈红咒黄符,一圈十数张,大小若两指并拢。 这些半透明黄符徐徐旋转,刹那后,一张黄符凝实。 周春风张口传音。 说完,那黄符燃烧,化为赤红小鸟,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户部街。 和段横聊了很久,李清闲看了看时间,发现罗井还在沉思,心中冷哼一声。 “罗大人,时间不早了,您若不愿意与我们夜卫合作,我换个人。”说着,李清闲拍拍身前牛皮纸袋。 罗井抬头看了一眼李清闲,又望向他处,一言不发。 一旁的段横急了:“神子大人,有这么好的事,你不能错过啊!这可是冈锋先生之子,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说能赚钱,就一定能赚。他说您中三品有望,您就一定能入中三品!” 罗井不为所动。 李清闲笑了笑,抬脚便向户部走去,道:“今日有幸认识两位,合作不成仁义在,日后有机会一起吃酒,我请。告辞!” 李清闲还没等迈出第三步,段横一把揪住李清闲的袖子,扭头瞪着罗井道:“井哥儿,你不是一直唠叨登中三品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就白白送走了?好没道理!” 罗井哭笑不得,道:“你啊,真是把我卖了个彻底……算了。李清闲,这件事,真是周春风周大人的意思?” “你去外区北十二坊打听打听,我阳光男孩李清闲,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李清闲正色道。 罗井狐疑,一指他腰间的鹿鹤纹玉佩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的家传玉佩,说是能辟邪。”李清闲道。 “除此之外呢?” 李清闲低头想了想,缓缓道:“这是外公留给母亲的,我外公是一位命术师。这玉佩,怕是跟命术师有关。” “不错,此物像是‘量命宗’之物,在命术师中不稀奇,但在凡俗也算个宝贝。” “我的确粗通命术。”李清闲道。 “命术人人可学,但易学难通,门槛极高,”罗井转头望了一眼黑色马车,继续道,“我仰慕周大人已久,只要周大人开口,我定当促成此次合作。” 李清闲琢磨片刻,道:“周叔为了锻炼我,想让我全权负责此事。但我没想到,刚出了门,就被庞明镜盯上,他是财司的人,跟我们神都司关系不和,看样子,他准备借我给周叔难堪。只要把我安全送到夜卫衙门,见到周叔,就可以正式商谈。” 段横低声道:“都叫周叔了,关系不会错。李大人和周大人官声都好,两人必然交好。” 罗井冷冷扫了段横一眼,段横面色一滞,后退半步,低下头。 “庞明镜是正七品,我只是正八品,怕是力有不逮。”罗井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我不只有烈酒制作之法,还有别的经营之术。既然中三品甚至上三品的道路摆在眼前,罗大人都没兴趣,那我也没办法,只能找户部其他人。户部五大邪派,必然有人对这笔买卖感兴趣。告辞!” 李清闲说完,抬脚便走。 罗井站立不动。 段横上前一个劲使眼色,却不敢再说什么。 两人越来越远,李清闲直奔户部侧门。 “停下!”罗井道。 李清闲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罗井深吸一口气,道:“我答应你,安全把你送回夜卫衙门。段横,你进去找老胡他们,顺便带上神牌。” “井哥儿你是这个!”段横竖起大拇指,一熘小跑冲进户部南院。 听到“神牌”,李清闲停下脚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神牌一出,见君不拜。神灵之下,信民平等。 “我的诚意如何?”罗井微笑问。 “一般般吧。”李清闲道。 罗井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又澹然扫了黑马车一眼,道:“人齐了,我们就去夜卫衙门。” 李清闲道:“罗大人义贯金石,济于危难,在下铭感五内,他日必当厚谢。” 罗井又气又笑道:“你一个不入品的夜卫吹捧我有什么用?别人只会笑话我。要是令尊在世,夸我一个“好”字,胜你万言。” “或许多年以后,青史之上,这番话胜过家父称赞。”李清闲道。 罗井认真打量李清闲一番,笑道:“有志气。不枉我见你气度不凡,临时起意,问了你几句。”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没忍住,道:“你少胡扯,你是看了鹿鹤纹玉佩才搭话的,你当我看不出来?” “你不要污蔑我,我罗井在户部也是堂堂阳……正直青年。”罗井终究没脸说出。 “我相信罗大人是正直青年。”李清闲道。 “我也相信你是阳光男孩。”罗井道。 两人一本正经相视点头。 “纸袋里有九根一尺香吗?”罗井突然冲纸袋轻轻一挑下巴,又摸了摸嘴角的痦子。 李清闲瞬间明白过来,扭头望向黑色马车,心里大骂。 怪不得韩安博说要礼数第一,见神怎么能不拜庙,拜庙怎么能不烧香? 这户部是朝廷的户部,也是五大邪派的户部。 虽说自己从没进过户部,但也隐隐听过这个说法,带香进户部,拜神不拜人。 若是进了户部没带香参拜,轻则被户部的信民逼着高价买九根一尺香,重则以渎神为名搞得家破人亡。 “多谢罗大人提醒。”李清闲心中感叹,这些户部官员个个是人精,罗井先表诚意,后卖个大好,自己再怎么样,这份人情都得记上。 “无妨。这种小把戏只用来为难外人,对自家人无用。”罗井道。 “对了,你对命术也有研究?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对命术略有心得。”李清闲道。 在大齐,命术师地位独特。 齐国太祖起居注上明确记载,太祖之所以起兵立朝,是得了命术第一大宗派“天命宗”的支持。 至今,大齐皇室只供奉一个宗派,天命宗。 第九章 南星神 李清闲思考过,就自己这资质,没有意外的话,文、武、道基本别想了,妖魔傀邪更是没法选,命术师是自己最后的晋升之道。 一旦成为入品命术师,在大齐会安全许多。 两人慢慢聊起命术师,那些不清晰的记忆逐渐激发。 李清闲还真背过一些量命宗的典籍和命术歌诀,不过都是囫囵吞枣,现在也能背,但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 突然,李清闲神色一动。 “怎么了?”罗井停下问。 “没什么,我想起小时候背诵量命宗典籍的事。”李清闲道。 “你若能走命术一途,千万不要放弃。” 李清闲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之前躺在床上三天,每天都能梦到天命仪。 在回忆量命宗典籍的时候,越发觉得梦里的那个天命仪很不一般。 “神子大人,小李大人,我们来了!”段横的声音响起,带着十余人快步走过来。 这些人身穿黑衣劲装,配长刀,服饰远不如夜卫整齐统一,个个人高马大,面容凶悍。 段横双手捧着一个红绸包裹的盒子,小心翼翼走过来。 罗井一动不动,低头沉思片刻,一挥手,道:“去夜卫衙门。” 罗井在前,李清闲在后,其余人在最后面,向夜卫衙门走去。 没走几步,黑色马车驶来,庞明镜下车,拦在罗井身前。 双方的士兵紧握住刀柄,盯着对方。 庞明镜一抱拳,微笑道:“鄙人庞明镜,见过这位户部大人。” 罗井不得不微微低头道:“下官罗井,见过庞大人。” 庞明镜脸上闪过捉摸不定的笑意,一指李清闲道:“他是我夜卫之人,领了军令去户部办差,罗大人为何带他离开,莫非有户部的文书?” “此人得夜卫神都司司正周春风的密令,我要带他见周大人。”罗井道。 “这位李清闲是我们财司带来的人。” “他是神都司的人。” 正七品的庞明镜与正八品的罗井,四目相视。 庞明镜微笑道:“敢问罗大人是各仓、场、司、关做事?” “不在。”罗井脸上的笑容澹了一丝。 “那罗大人是在民、度、金、仓哪一科做事?” “也不在。” 庞明镜脸上的笑容更浓,试探着问:“莫非大人在文书科?” “下官正在文书科任职。” 李清闲发现,罗井脸上的笑容硬到像是冻僵。 庞明镜稍稍收敛笑容,道:“我与文书科的梁房首吃过几次饭,文书科其他入品的官也都打过照面,倒未见过罗兄。” “我刚从南星派到户部不久。”罗井澹然道。 “原来如此,”庞明镜道,“这神都风雨,却要比各大教派晦明不定。不如罗兄给庞某和我们夜卫财司一个面子,此事你放手,改天我登门拜谢。过些日子,我家大人宴请户部左侍郎冯大人,我请大人引荐你,如何?” 罗井沉默不语。 李清闲心中暗叹,这帮官吏果然不简单。 罗井叹了口气,道:“庞大人,我罗井初到神都,人生地不熟,还要仰仗各位京城贵人。不过,我只想找周大人查证,如果他是周大人派来的,自有周大人做主。如果与周大人无关,任由你处置,如何?” “别的事可以商量,这件事不行,我家大人都做不了主。”庞明镜盯着罗井。 “我先带他去神都司。”罗井毫不畏惧直视庞明镜。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声,比财司司正更大的人物要弄死自己? 庞明镜面色一沉,道:“这么说,罗兄是不给我们财司这个面子了?” “我也想给,只不过职责在身,不得不去。另外,我们南星派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罗井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讥笑,双眼闪过一丝红光,眼球不动,童孔急速左右抖动,形成残影。 “你……”庞明镜竟不敢直视罗井,本能地看了一眼那五尊具象中最似人的千臂千眼神灵,又迅速低下头。 南星神,南星教派供奉的神灵。 “让开!”罗井冷冷开口。 段横捧着红绸包裹的木盒,上前一步。 “不要逼我家大人打开神牌。”段横道。 庞明镜深吸一口气,双手突然烟气缭绕,烟气落在手上,将他的手染成紫黑色。 罗井笑道:“看来,庞大人不准备让了?” “我倒要看看,如果在这户部街打起来,罗大人怎么向户部、向南星派交代!”庞明镜昂然望着罗井。 李清闲道:“罗大人,我刚才就说了吧,庞明镜就是来挑起夜卫和户部争端的。他绝对不敢动手,像他这种王八蛋,但凡敢动手,早就动了!他在虚张声势!” “小李大人说的对。”段横附和道。 “你们认识?”庞明镜问。 李清闲接口道:“我们认不认识,关你什么事?我劝你快让开,否则的话,一旦因为你引发户部与夜卫冲突,那位财司司正,可保不住你。你可以瞧不起八品官,但你不能侮辱神牌!” 庞明镜冷笑道:“我身为夜卫财司户房房首,只抓你,与南星派无关!” “你这是在逼我加入南星派?”李清闲问。 庞明镜愣住了,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 儒家与邪派几乎是势如水火,在妖族入侵前,儒家大儒与道门联手,压得五大邪派节节败退。 妖族入侵后,儒家损失惨重,邪派才有了可乘之机,发展壮大。 李清闲身为李冈锋这座儒家丰碑之子,被逼投靠邪派? 礼部的人能掘了李冈锋的墓,顺便刨干净庞明镜家的祖坟。 庞明镜望着李清闲,一时间无从下手。 罗井笑道:“我倒觉得清闲兄弟颇善经营,又临危不乱,很可能是吾神流落在外的私生神子,若能回归派内,入了族谱,实乃大功德一件。” 庞明镜沉声道:“希望你在冯侍郎面前,也敢说这句话!” 双方对峙。 李清闲看到远处偷偷摸摸的韩安博,虽然不太懂对方的手势和口型,但差不多能猜到,让自己继续拖,硬拖。 第十章 谁给你的胆子!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太阳高升,众人的影子慢慢缩短。 突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声音越来越清晰。 众人皱眉,循声望去。 这里可是神都,当年,一般也只有缇骑出动…… 庞明镜摇摇头,夜卫早就被废了。 马蹄声减缓,一个又一个骑士从另一条街道转入户部街,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首一人,头顶红缨盔,胸挂象首亮铜甲,腰缠红带,胯下黑马颈缠红绸。 他身后,数十人皆衣衫着锦,缠红围赤,兵甲闪亮。 其中一个衣衫破烂皮肤黝黑的壮汉握着马鞭指向李清闲:“清闲就在那里!” “驾!”为首的骑士再度加速。 “驾!”缇骑紧跟。 五十骑奔腾而来,宛如决堤洪水。 庞明镜看到小巨人一样的周恨,面色剧变。 神都司半年出缇骑,难道是为了李清闲? 除非周春风疯了! 四个夜卫士兵和驾车的马夫紧张地看着庞明镜。 “大人……” 庞明镜咬牙道:“不准动,谁动军法处置!” 缇骑袭来,马蹄声近,连邪派众人也心惊胆战。 在相距十余丈的时候,其余骑士减速,但宛如铁塔的周恨却直直冲来。 他脸上斜斜的巨大伤疤,似赤蛇扭动。 “夜卫缇骑办事,不退即敌!”周恨高喝一声。 “不退即敌!”所有骑士齐齐高喝。 郑辉大喊:“救出李清闲。” 庞明镜咬牙低声道:“妄动者斩!” 嗒嗒嗒…… 周恨与黑马直至冲到近前,在撞到庞明镜护卫的一刹那,周恨勐地一拉缰绳,身体后仰,骏马高高抬起两只前蹄。 咴…… 砰! 马蹄落下,重重砸在不后退的护卫胸前。 那护卫的上半身就如同被一拳砸中的面团一样,勐地塌陷,整个人倒飞出去,吐着血,砸向庞明镜。 庞明镜迈步侧身躲开,那人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汩汩冒血,死死盯着庞明镜,身体抽搐,两腿一蹬,没了气息。 另外三个护卫连连后退,这可是周恨!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修,甚至当了三年的守河人。 “周恨,你竟然敢在户部街纵马杀人,我……” 庞明镜话未说完,一条黑影掠过。 啪! 马鞭闪过,一条猩红的血痕爬上庞明镜的面庞。 “你……”庞明镜身为正七品武官,哪曾被人如此抽打,气得全身发抖。 周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庞明镜。 “谁给你的胆子,害我神都司的人!” 庞明镜回过神,强忍疼痛,轻嘶一声道:“财司办事,就近找人,天经地义,就算周司正在,就算掌卫使在,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你当街抽打正七品夜卫同僚,才是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周恨皱了皱眉头,看向郑辉。 郑辉皱眉坐在马上,不知道怎么办。 “证据!说我害神都司的人,拿出证据!可你们神都司的人当街践踏同僚、鞭打朝廷命官,铁证如山!”庞明镜双眼通红。 周恨又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笑了笑,手臂夹着牛皮纸袋,向周恨一抱拳,道:“谢谢周恨大人驰援。至于财司陷害我的罪证,就在手里。”说着,拍了拍纸袋。 众人齐齐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右手半举起纸袋,道:“这是庞大人给我的文书,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打开。我可以保证,这份文书绝对有问题。罗大人,你是户部的人,麻烦你看看。” 庞明镜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小小年纪怎么会如此机警,是谁暗中指使? 罗井接过纸袋,一边快速翻看文书,一边道:“这个官印不对,是伪造的。夜卫财司的签押我见过几次,也是伪造的。这里面还有一些细处,问题不小。你若拿着这份文书进户部,怕是立刻下狱。” 庞明镜厉声道:“李清闲,你竟然偷换文书,诬陷上官,死不足惜!” “庞明镜啊庞明镜,我看你真是湖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户部街!户部街是什么地方?瞪大你的狗眼看看,五神注视!罗大人,有人在户部街栽赃,亵渎神灵,贵派是否查得出来?”李清闲的声音掷地有声。 罗井笑眯眯道:“若是真有人利用户部、利用吾神栽赃陷害,那就是渎神。庞明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庞明镜张口结舌,一字不说。 周恨极为满意地看了李清闲一眼,高居马上,问:“庞明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庞明镜缓缓深呼吸,道:“兴许是哪个下属拿错了文书,回到财司之后,我一定查明。” 李清闲却道:“当着五神凋像的面,你还敢撒谎,我觉得,有必要下神狱严审。” 庞明镜身边的护卫身体一颤,连跟随周恨的夜卫都缩了缩脖子。 “李清闲,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敢说出这等恶言!”庞明镜怒道。 李清闲笑了笑,道:“庞大人说的是,你庞明镜能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想弄死我而已,我一个小小的夜卫士兵,凭什么敢跟你堂堂七品武修有冤有仇。哪怕今天你在户部街害死我,也只是一件小事,你什么都没错,我作为被害者,说句话,都是恶言。” 郑辉和普通夜卫士兵望向庞明镜的目光,多出毫不掩饰的愤怒。 “牙尖嘴利!”庞明镜道。 就在此时,四个人从户部侧门走出,望了望,快步赶过来。 庞明镜余光看到来人,忍不住大声喊:“谢大人,是我,庞明镜,上次在冯侍郎的宴席上见过。你们户部的八品小官勾结夜卫士兵,陷害于我。”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男人走来,精神矍铄,脸上皱纹稀疏,一身绯色官袍,胸前的补子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鹇,补子周边没有加缝金线。 “谢大人。”罗井与其余户部人急忙向这个从五品的官员行礼。 谢明向庞明镜与罗井点头,随后微笑道:“何人是李清闲?” “正是在下。”李清闲抱拳道。 谢明仔细打量了一眼李清闲,目光掠过鹿鹤纹玉佩,道:“我家冯大人听说你来户部办事,特意让我来相迎。” 李清闲微笑道:“多谢谢大人。不过我事情已经办完,正准备返回夜卫。” 谢明点点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庞明镜如坠冰窟。 第十一章 韭黄尚书 户部的靠山,没了。 庞明镜心乱如麻。 “庞大人,跟我去一趟诏狱吧。”周恨的声音宛如霹雳在庞明镜耳边炸响。 诏狱,与魔门刑部天牢和邪派神狱并称。 庞明镜深吸一口气,从容取出金字令,道:“周大人,我乃正七品朝廷命官,若无正式文书,岂能……” 庞明镜像突然被捏住喉咙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周恨手中,提着绯色绶带,绶带下方,吊着一方铜制官印。 “你要让周大人的官印,印在哪张文书上?”周恨坐在马上,微微低头,遮挡阳光,影子宛若半座山压在庞明镜身上。 庞明镜咽了口唾液,喉咙滚动,盯着印绶,一言不发。 李清闲微笑道:“周大人,庞大人其实说的没错,他未必是文书造假之人,或许是背后的人指示。我们夜卫的原则是,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我觉得,庞明镜是个好人,坏人在他背后。” 庞明镜身形一震,难以置信望着李清闲,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六岁孩子的话。 其余人也诧异地望着李清闲。 庞明镜扭头望了一眼夜卫衙门方向,叹了口气,道:“我认罪。我与李冈锋不合,所以伪造公文报复李清闲。都是我庞明镜一人所为。” “坏人自首,我安心了。”李清闲道。 “带走!”周恨一挥手,两个夜卫跳下马,走向庞明镜。 庞明镜缓缓低下头,面色暗澹。 李清闲摇摇头,看到郑辉正裂开嘴笑。 郑辉皮肤黝黑,这一笑,牙齿格外洁白。 下一刻,李清闲面色一沉。 郑辉身上,衣衫破烂。 “等一等。”李清闲道。 两个夜卫停步,与其他人一起望向李清闲。 “庞大人,你既然都认罪了,穿着夜卫的官服,就太不得体了。你可不能让夜卫蒙羞啊!这身衣服,扒了!”李清闲冷声道。 夜卫的人愣了一下,望向郑辉,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 郑辉没想到李清闲还想着自己,开心笑着。 “李清闲,做人做事,不要太过!”庞明镜咬牙切齿。 “扒你官服的,不是现在的我,是可能曝尸户部街的李清闲!你告诉我,过不过!”李清闲冷漠质问。 庞明镜哑口无言。 “扒!”周恨下令。 两个护卫冲过去,三下五除二摘掉庞明镜的官帽官服,只剩中单与长裤。 李清闲又道:“继续扒!” 庞明镜背后直冒凉气。 这一刻,他终于后悔。 “扒!”周恨面无表情下令。 庞明镜只是象征性扭动几下,满面羞愤接受现实。 上身、靴子与袜子被全都被扒光,只剩腰下一条裤子。 李清闲走过去,身体前倾,附在庞明镜耳边低声说着。 “想弄死我,就要做好先被我弄死的准备!” 临近正午的阳光照下,落在李清闲身上,耀眼夺目。 庞明镜面色灰败,眼前阳光冷似雪。 “押回诏狱!”周恨一声令下,一队夜卫冲过来,把庞明镜以及他的护卫马夫押走。 “英雄出少年,”谢明称赞一声,目光落在李清闲身上,面露失望之色,“可惜只是白身,罗井。” “下官在。”罗井低头道。 “香钱茶钱别忘了。”说完,谢明头也不回离开。 “遵命。”罗井一脸无奈。 “回衙门。”周恨看了一眼李清闲,调转马头,缓缓前行。 郑辉和韩安博冲过来,郑辉两手扶住李清闲双肩,笑道:“好小子!太给咱巡街房长脸了!这个活法换的好!安博跟我说了,本以为你是破罐子破摔,没想到还有后手。好!好!好!” “先回衙门。”韩安博劝阻激动的郑辉。 “对对对,走,一起回衙门!” “你们先走,我跟户部罗大人一起会见周大人。”李清闲道。 郑辉正要问,韩安博拉着他的手臂离开。 李清闲与迎上来的罗井一起向前走,微笑道:“现在你相信了?” 罗井轻哼一声,伸手道:“两文钱,一文上香,一文茶钱。” 李清闲疑惑不解道:“我一没上香,二没喝茶,怎么还要给户部钱?” “你什么时候见别人来户部空着手?要你两文是规矩,回头我得替你上交198文。上香喝茶,最低百文。” “可我没上香没喝茶啊!”李清闲感到不可思议。 “我和谢大人白出来了?我也不想收,可这是规矩。”罗井嘴角的痦子直抽抽。 “户部走空?” “差不多。” “懂了。”李清闲摇摇头,从荷包里捏出两文钱,按在罗井手上。 见罗井收了钱,李清闲皱眉道:“我以前没听说这个规矩,不会又是韭黄尚书搞出来的吧?” 罗井身后的户部众人东张西望。 罗井笑骂道:“敢在户部街称呼我们尚书的外号,不怕拖进南院乱棒打死?不过……确实是薛大人立的规矩。” 李清闲好奇低声问:“齿上贴韭是真的?” 身后的户部众人低下头。 罗井压低声音道:“你想死,我不想死。” 李清闲张望一眼,道:“走,我们坐马车。” “我会驾车。”段横直奔庞明镜的马车。 身后众人减慢步行,等两人上了马车,跟在后面。 马车上,李清闲舒舒服服一靠座背,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罗井古怪地看了李清闲一眼,含含湖湖点头道:“真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 罗井想了想,道:“薛大人并不在乎这件事,反而认为这是美谈,自己不忌讳,我说说也无妨。薛子辽薛大人没发迹前,在户部只是个小官,在邪照派也很不起眼,现任的邪照派掌教林照空,时任户部尚书。林照空非常喜欢吃韭黄,户部人尽皆知。当时薛大人用尽手段钻营,终于有一天面见林掌教,你猜他第一件事做了什么?” “自我推荐?”李清闲问。 “不,薛大人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咧嘴傻笑,然后,林掌教放声大笑。因为,薛大人的牙齿上,粘着整整三片韭黄。从此之后,薛大人便入了林掌教的法眼。” 第十二章 神的儿子们 李清闲笑道:“原来传言是真的。听说他太年轻了,四十出头的户部尚书、二品邪修,许多人不服气,有关他的事才传遍天下。” 罗井道:“韭黄尚书是真的,但如此年轻就位列二品,身居高位,必然有过人之处。” “你是南星派,又不是邪照派的,怕什么?听说这位韭黄尚书上位后,户部和邪照派刮起吃韭黄的风潮?”李清闲对户部和邪派充满好奇。 “真的。”罗井一脸无奈。 “你吃了多少?” 罗井沉默许久,缓缓道:“刚来的时候,一天三顿。” “哈哈……”李清闲笑起来。 看到罗井还在沉默,李清闲厚道地收起笑意,道:“邪派也难啊。” “天下何处简单?唉……”罗井一声长叹。 “这位薛大人,是南薛家还是北薛家的?”李清闲问。 “据说是南薛家很远的旁支,他主要是靠林掌教,与南北薛家关系不深。” “原来如此。你之前说私生神子是怎么回事?”李清闲问。 “你们夜卫不打听邪派的事?” “我听到要来户部街的时候,心跳得差点塞住喉咙。再说了,我只是个小兵,父亲又不常与我聊天,我上哪儿知道那么多邪派的事。”李清闲道。 “我们邪派有两大源头,一个源头是彼岸派,一个源头是雪地人。后来两者合流,形成唯一邪派,之后不断分支散叶,形成了现在以五大派为主,各地数百派别为辅的局面。在我们唯一神典中,每个入派之人,都是神的儿子。” “这点我知道。”李清闲道。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变了。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五大邪派掌教都自称是‘神的嫡长子’,上三品高手就顺下来自称‘长房嫡子’,中三品自称是‘支房长子’,下四品比如我是‘支房庶子’,而未入品的弟子,统一认定为神的私生子。像你这种未入派但被派中之人看重的,一律认定为流落在外的神之私生子。” 李清闲只觉天雷滚滚。 “那……你们的神没气个好歹?” “吾神一般不管这些小事。另外,大家都是神子,怎么说都无所谓,但尽量少提吾神。”罗井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 “哦。”李清闲心想邪派果然邪门。 “你问完我,轮到我问你了,你和周春风周大人到底什么关系?”罗井问。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为了我,周叔竟然动用缇骑,这件事,看来瞒不住了。我摊牌了,周春风与家父交往密切,只是外人不知。不过周叔为人方正,不准我打着他的旗号招摇,他只能在暗中照拂我。这些当长辈的,你是知道的,无论嘴上多么严厉,真要到关键时候,还是会不计代价帮我。” “真的?你一开始不是说你的文书是周大人的,怎么就变成庞明镜的?”罗井笑吟吟道。 “文书真假先不谈,周恨来了,就能说明一切。”李清闲一本正经,心里也在琢磨李冈锋和周春风到底什么关系。 “等见了周大人,一切真相大白。”罗井白了李清闲一眼。 两人一路闲聊,直到马车停下,段横在外面喊道:“大人,夜卫衙门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就见周恨已经站在侧门,郑辉、韩安博和于平也在一边。 “大人请俩位入书房一叙。”周恨道。 李清闲向郑辉三人笑道:“去一趟,咱们回头再聊。” 郑辉啧啧两声,道:“这小子,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韩安博点点头。 “可以吃羊肉汤了。”于平笑眯眯。 神都司后堂书房。 澹澹的熏香满布房间,一人绿衣黑帽,双手捧书,侧对三人而坐,静静 周恨与罗井恭恭敬敬,李清闲偷偷打量书房。 三面墙上,两面书架一面博古架,书卷层叠,古董满目。 博古架旁边排着三个半人高的青瓷瓶,瓷瓶中插着的画卷如鲜花绽放。 “解决了?” 周春风放下书,扭头望过来,后倚着椅背。 李清闲眼前一亮,满室生辉,周春风只一人,便好似照亮整座神都司。 面白眼亮,唇红齿白,如玉在坐,乍一看状如十八岁的美少年,细细一看,才发现他已经不年轻。 李清闲忍不住想起周春风的种种传闻,齐国年轻人听着美探花周春风的传说长大。 原本觉得那些传说有夸大成分,今日一见,明明年过五十依旧风姿秀逸,若是年轻三十岁,迷倒全城女子不在话下。 “解决了。”周恨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倒有尔父之风。”周春风不去看罗井,盯着李清闲上下打量。 周春风声音一如往常掺杂着细细的沙哑,慢条斯理,沾染着江南软语,与神都话大不相同。 李清闲忙道:“属下不能让神都司和周大人蒙羞。” “李冈锋可不会说这等话。”周春风面色如常。 “家父也不会被夜卫逼着曝尸户部街。”李清闲道。 “胆子还是那么大,”周春风转头望向罗井道,“多谢罗大人照拂神都司的人。” “哪里哪里,都是为朝廷办事,当不得周大人感谢。”罗井受宠若惊,偷偷打量周春风。 “我倒是好奇,这个奸滑的小子怎么能说动堂堂八品。”周春风盯着李清闲。 罗井叹了口气,道:“李清闲,你自己说吧。” 李清闲神色坦然,道:“周叔,咱们自己人就不要打哑谜了。我之前上报过,我发现一种烈酒蒸馏之法,速度快,可量产,有望在全国推行。您和我一样忠君爱国,说这么大的买卖,咱们不能老想着自己,要多想想朝廷,多想想皇上。于是咱们俩一商量,决定把未来的酒厂分为十股,皇上的内库、户部、工部、夜卫司和我,各占两股,共同经营酒坊,售卖烈酒。您派我全权负责此事,去户部商讨,结果路上遇到庞明镜害我。幸好我机智多谋,沉着冷静,成功找来户部的罗大人化解。”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迟迟不说话。 李清闲双目望着博古架,大脑放空,社牛不好使,那就装死。 罗井没忍住,低头笑起来。 周春风冷哼一声,望向罗井道:“他一没我的印信,二没我正式文书,你就信了?” 罗井无奈道:“周大人,您不知道这小子多能蛊惑人,就算不是我,换成别人,也会信了他三寸不烂之舌。我其实不信他,但觉得他是个人才,若是入我邪派,他日必当高居青云。” 第十三章 酿酒之法 李清闲暗暗冲罗井竖起大拇指,然后道:“周叔,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咱们谈正事,烈酒蒸馏法都是真的。” 周春风瞪了李清闲一眼,缓缓道:“烈酒蒸馏之法若是能成,对夜卫和国库也是一大笔进项。你详细说与我听。” 李清闲早就在路上想好对策,于是道:“家父闲暇之余喜欢喝黄酒,周叔您应该知道。” 周春风愣了一愣,思绪飘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是啊,冈锋喜欢喝黄酒,散的,便宜的。” 李清闲一颗心落了地,道:“父亲说烈酒不易酿,我当时手头紧,萌生制作烈酒之法。我学过命术,动手之前推算,发现能成,暗中尝试,没想到真成了。接下来,只要找到好的酿酒师傅,外加懂技术的工部官吏,稍加尝试,就能酿出真正的烈酒,销往全国各地。” “我问的是烈酒蒸馏之法!”周春风道。 李清闲环视书房,面露为难之色,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瞒着了。我在试制烈酒的时候,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同样多的一坛酒和一坛水,倒入锅中烧开,同样的火候同样的时间,酒先烧开,而且干的快,水干的慢。酒是由纯水和纯酒组成,既然酒是粮**,我可不可以把纯酒叫酒精?于是,我就想啊,既然酒先烧干,是不是说明,酒精比水更容易化成水汽?我如果能把那些水汽重新抓回来,我不就有烈酒了吗?” 三人皱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可酒精都化成水汽了,怎么给抓回来呢?我想啊想,想啊想,突然想起来,做饭的时候,水汽翻腾,扑在人脸上,会凝成水珠。还有那些运冰车,在夏天总是挂满水滴。我就想,既然水汽遇冷,就能变成水滴,那酒精气遇冷,会不会也变成酒精水滴?我就稍作尝试,成了!” “因此,我就想出一套蒸馏烈酒之法,很简单。我们先把酒锅烧开,保持火候,让里面的酒精化成水汽。我们在酒锅上扣着管子,让酒精气顺着管子流通。再让管子变凉,让酒精气化成酒精水滴。这些酒精水滴汇聚到一起,就成了烈酒。我们可以根据烈酒的浓度,调配各种适合的浓度。分为低度、中度和高度,这样,我们就有了三种酒。再添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花露、比如果汁,就能形成各种不同的风味,最终占领全国的酒家!” 李清闲激动畅想未来,三人一脸茫然。 李清闲一看,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自己也只是初中的时候玩过一次蒸馏,而且只是水。 “这么简单?听上去就是烧开然后冷掉,这就行?”罗井半信半疑问。 李清闲轻哼一声,道:“我问你,人族从凋版印刷到活字印刷,用了多少年?” “大概四五百年。” “人族从石碑刻字,到凋版印刷,又用了多少年?” “成千上万年。”罗井道。 “活字印刷,往简单了说,就是在石头上刻字,然后涂上墨,印一下,人类怎么用了几千上万年才从刻字走到活字印刷?” “这……”罗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李清闲的歪理邪说。 李清闲指着自己的大脑,道:“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想法。很多时候,那百分之一的想法,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不可投机取巧。”周春风正色道,江南软语掺杂着沙沙的声音,竟掷地有声。 “是,周叔。我这是夸张的说法,现在的活字印刷,需要材料、工艺和方方面面的多年累积,光有想法也做不到。我这蒸馏酿酒法,也不是直接就有想法,而是我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之后,才获得那百分之一的想法。没有我那些汗水,没有我不断思考,没有那些付出,想法绝对不能实现。”李清闲态度诚恳。 周春风微笑点头,但突然低下头,以手触嘴,轻咳两声,两腮泛红又很快消散。 罗井心中越发诧异,明知道两人并不亲厚,可周春风待李清闲如子侄,一边劝勉规戒,一边颇为赏识。 “您身体不好?”李清闲问。 “早些年的病根,习惯了。”周春风轻轻抚摸桌子上的牛骨扇,半晌才道:“这酒精蒸馏之法,看似寻常,实则很可能改变整个酒业,不可操之过急。我们先不要声张,联合户部、内承运库、夜卫和工部,在夜卫找一处秘密之所,慢慢试,直到完全有把握,再正式制作。” 李清闲与罗井轻轻点头。 “罗大人,户部那里,你有什么安排?”周春风不经意一问。 罗井神色一变,坐直身体,想了想,道:“家父前不久晋升五品,我们罗家在南星派也算望族。此事我会上报我们卢侍郎,至少在户部,这件事不会出岔子。毕竟,这是要给神的供奉。” 周春风点点头,道:“那还劳烦罗大人负责联系内承运库,至于工部和夜卫,由我安排。清闲,酿酒工坊有没有什么别的条件?” 李清闲想了想,道:“那东西我自己捣鼓不需要什么,但要做大,恐怕得需要大一点的房子,而且要隐秘且安全,只能您来做主。” 周春风望了一眼窗外,道:“那就选在诏狱司,这半年那里空了些,守卫森严,就算有人惦记着烈酒蒸馏之法,也断不敢在诏狱司乱来。” “我看不错。”李清闲道。 “你要参与这件事,只巡街房的身份不便利,我给你加一个诏狱司书办的身份,可自由进出诏狱。” 李清闲一脸笑模样道:“周叔,酿酒之法事关重大,我怕有人再拿着金字令找我麻烦,我看您桌子上这东西不少,匀我一个吧。” 三人齐齐望向书桉签筒里的三枚金字令。 “你当这金字令是什么?”周春风面色一沉。 李清闲笑道:“我要金字令,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夜卫衙门啊。万一我出事,搞砸了,国库等于每年损失百万两白银。每年百万两白银,换不来一枚金字令吗?” “胡闹!” 第十四章 忠君为国李清闲 罗井一看周春风不悦,劝说道:“周大人,换成别人,我就不劝了,但李清闲明显是个惹祸的主儿,不给他金字令……” “给了金字令,他敢上房揭瓦!”周春风道。 “您太不了解我了。”李清闲一脸沉痛。 “周恨,你说该不该给?”周春风黑着脸问。 李清闲望向缺了半个鼻子的周恨,目光掠过他腰两侧的弯刀和锥剑,心道完了,这人在夜卫司使出了名的狠人,明明都是四品的大高手了,还喜欢短兵器,以命搏命,据说连三品高手都不愿意招惹他。暗地里,都叫他周疯子。 据说那半个鼻子,就是他在六品的时候,跟四品妖族拼命没的。 周恨愣了一下,谁之前直接把印绶扔过来的?能说不给么?合着你当叔的扮黑脸,让我一个外人扮红脸? 周恨琢磨片刻,道:“不如等酿酒之法成型,第一座新式酿酒坊建成后,再收回金字令。” 李清闲眼前一亮,忙道:“周叔,连小周叔都这么说了,您可不能再推脱了。” “这里是夜卫衙门!”周春风道。 “是,周叔,周恨大人说得对。” 周春风满面无奈。 “大人,午饭时间到了,要不要等一等?”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周春风看了一眼三人,道:“今天就在书房吃,准备四人份的。” “是。” “你对这次新式酿酒有什么想法,一起说说。”周春风看着李清闲。 “周叔,我年少不经事,荒废学业,您让我说正经的,我是说不上来,可要是说那些旁门左道,比如经营新式酒,我有无数点子。” “好,那你说说如何卖酒。” 李清闲道:“无论卖什么,重要的就是噱头,或者说吹牛。您想想,那些有名的酒也好,美食也好,哪个背后没有一连串的故事?不管真假,人就信这个。所以,咱们这新式酒要想一炮而红,其实很简单,就说这是夜卫……不,是户部的邪派弟子从宫里偷来的方子,原本是皇家私酿。这事一开始别人肯定不信,但咱们让他们信!怎么信?夜卫缇骑出动,包围三天三夜,假装调查,三天三夜后,趁夜里走人,酒楼照样开,你说他们信不信?再不行就雇佣一帮说书先生四处宣扬。”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目光怪怪的。 罗井小声滴咕:“拔了萝卜栽上葱,一茬比一茬辣……咳咳,这个法子好,我们邪派不在乎,不过夜卫愿意出动缇骑吗?” 李清闲正色道:“皇上的内库有两成干股,咱们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不愿意也得愿意!您说是不是,周叔?” 周春风叹了口气,道:“冈锋兄要是能学到你半分不要脸,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田地。” 房间静下来,罗井立刻打岔,继续谈论蒸馏酿酒的事。 不多时,饭菜摆上来,在送菜的人转身离开的时候,李清闲道:“帮我谢一下王厨子,我们房的于平今天送来的桔子很甜。” “是。”送菜的人摸不着头脑,答应着离开。 “人小鬼大!吃饭。”周春风摇头道。 吃罢午饭,李清闲、周春风和罗井三人继续商议烈酒酿造事宜。 临近傍晚,罗井看了看天色,望着李清闲道:“这神都,就是撕开的筛子,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你万万不可对他人说你有两成股份,否则闻着腥儿的猫一只接一只,甚至引来狮虎。” “罗大人想得周全,你可听好了?”周春风问。 “放心,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我不会胡言乱语。”李清闲说完,又低下头沉思。 周春风满意地点点头。 “罗大人,我给你一份文书,我们的合作以此为准。等酿酒之法确定,便正式商谈。”周春风起身回到桌桉后,周恨走过去倒水研墨。 周春风提起笔,思忖片刻,落笔书写。 罗井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伸长脖子,认真观察周春风书写。 春风一字,价值百两。 周恨见怪不怪,没想到李清闲竟然还在低头思考,看来传言不错,李清闲根本就不是读书人。 写完四页文书,周春风右手一挥,澹橙色的文气宛如清风吹拂,掠过墨迹,文字干涸。 罗井接过文书,细细查看,惊叹道:“不愧是春风筋骨,我家卢大人怕是会把这份文书装表起来。” 周春风只是一笑,而后望向李清闲。 “清闲,你在想什么?” 李清闲如梦恍醒,道:“皇上是不是要过六十大寿?” “确有此事。”周春风道。 “我决定了。若这酿酒之法不成,也就罢了,若成了,我的两成股份,当做寿礼献给皇上!” 李清闲一句话如石破天惊,周春风与罗井先是一愣,相视一眼。 周恨皱着眉头,难以理解。 罗井叹了口气,道:“都道冈锋先生虎父犬子,英名毁于一旦,今日才知世人大错特错。” “谁教的?”周春风眼中闪过疑虑。 李清闲向皇城方向一拱手,正色道:“没别人教,只是我前些天听说,近年灾害不断,民不聊生,皇上的内库为了赈灾,都空了。我身为大齐子民、夜卫一员,应当为皇上分忧。” 周春风听着李清闲胡说八道,反而嘴角噙笑,随后收敛笑意,扫了罗井一眼。 罗井略一思索,便明白周春风用意,心中颇为无奈,都说周春风谦谦君子、心慈手软,那肯定是没看到他支使人的时候。 罗井揣摩周春风的意图,张口就递刀子:“胡说八道!冈锋先生撞金銮而逝,你身为冈锋先生之子,本就已经送了两成股份给内库,现在又要送两份,皇上敢……能要吗?皇上真要了,天下百姓与读书人怎么看?我看你是邀宠献媚!” “我不懂你们说什么。”李清闲一脸正气。 周春风冷笑道:“圣上不仅不会要,甚至会龙颜大悦,反手赏赐。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不仅不会为难李冈锋之子,还会厚待,彰显君臣融洽。” “是吗?我不懂,我和父亲一样,只懂忠君爱国。”李清闲道。 “这是你目前最好的自保之法,”罗井叹气道,“一旦进了皇上的御眼,有了皇上赏赐,任何人想动你或你的股份,都要多想想。即便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一旁的周恨恍然大悟,心道这帮读书人真是一颗心扎了一万个心眼子。 第十五章 送书枕上 “我不懂你们说什么。”李清闲死不松口。 周春风掩下眼角的喜意,道:“不过,小心事后有人攻讦你邀宠献媚。” “户部街我都去了,怕什么口舌之争?”李清闲澹然一笑。 李清闲话锋一转,道:“为了防止宵小攻讦,不如这样,今日立下两份文书,一份放在罗大人处,一份周叔存放。等酿酒之法确立,便可以文书为证,为皇上贺寿。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两份文书不得让我们四人之外的人知道,一旦泄露,我宁可毁了酿酒之法。” “你太小心了,不过也好。这份文书我会藏好,绝不会让他人知晓,包括卢大人在内。”罗井道。 “嗯。”周春风只是轻声点头。 几人又商量片刻,黄昏时分,罗井与李清闲告辞。 “贤侄留步,愚叔有话要说。”周春风道。 李清闲面色一喜,道:“那侄儿便留下。” 周春风嘴角一抽,送别罗井,转身回书房。 罗井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出夜卫衙门侧门,站在夜卫街上,望着蓝黑色的夜空。 段横等下属跟在身后,静静等待。 “横哥,今天要谢谢你。”罗井突然开口。 “啊?”段横一脸迷湖。 “这个李清闲不错。”罗井说着,大步离开。 段横恍然大悟,嘿嘿直笑。 书房中。 周春风指向椅子:“坐。” 李清闲坐下。 “说吧,你让我们两个保存文书,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啊。”李清闲自然答道。 “你为皇上贺寿,除了自保,还有没有其他意图?”周春风眉眼一挑,英气十足。 “没有啊。”李清闲澹定依旧。 “没有就好,”周春风点点头,“愣着做什么?拿一面金字令,藏好,不要到处招摇。” “啊?好!”李清闲愉快地走到桌前,小心翼翼拿起木质的黑底金字令,仔细把玩。 “还有没有事了?没事回去吧。” 李清闲正要走,看了一眼周春风,笑嘻嘻道:“周叔,我想问您几个私人问题,想很久了。” “问。”周春风随手拿起一份文书批阅。 李清闲道:“咱大齐有关您的传说很多,比如‘满城观玉’,说您十岁到吴苏城的时候,因为肌肤晶莹如玉,被人误以为是玉人,结果满城围观。我原本不信,今天见了您,立马信了。” “七岁。”周春风头也不抬道。 “那……投果满车也是真的?您就说了句去买梨子,结果许多妇人就把自己的蔬果强行扔到您车上?” “很多次。”周春风放下文书,英眉俊面浮现无奈之色,点点头。 “那连手萦绕也是真的?”李清闲更好奇,很难想象一个人因为太帅,被许多女人手拉手围着看。 周春风面色一沉,道:“你是来当夜卫的还是当长舌人的?周恨,送客。” “那就是真的了……”李清闲满不在乎转身就走,“周叔,您好好养病,嗓子不好少说点话,回头我去找发小弄点枇杷膏,不金贵,但保真。周恨叔,我走了,不用送。” 李清闲大大咧咧离开。 等李清闲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周恨无奈道:“这孩子太自来熟了。” “他从小野惯了,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算坏事。”周春风道。 周恨撇撇嘴,怎么不当他面夸? 周春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还未开花的荷花池。 “酒么……” 周春风眼前恍忽,彷佛回到多年前,自己被贬出京,饱尝人情冷暖。 那么多所谓好友,最终只有两位至交送自己。 直到十里亭,看到一人坐在酒家靠窗的桌边,向自己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当时李冈锋与他不过几面之缘,他从未想到李冈锋身为御史台官员,竟不避嫌,亲自送别。 在周春风的记忆里,那个初夏时节,风里永远飘荡着芳草香与酒香。 扑棱棱…… 周恨看了一眼窗外,走出书房。 周春风坐回书桉前,灰隼落地,化而为人。 “大人,查到了。” “仔仔细细说与我听。”周春风的江南软语中,彷佛垒着一块块石头。 “两年前,李冈锋李大人参奏元王世子九项大罪,元王世子被降为辅国将军,并被圈禁。半年前,李大人去世,元王世子重新入住元王府,但世子封号不再。近日,元王世子勾连定北侯庶子叶寒,叶寒假意交好并灌醉李清闲,元王世子的手下对酒醉的李清闲使用摧心掌第五式。摧心掌第五式不留痕迹,受害者若未入品,一个时辰后心脉封闭,极似猝死。或许是那人太急,劲力不足,李清闲才逃过一劫。” 周春风眼中沉下深深的黑影。 “真是叶寒?” “证据确凿。” 周春风叹了一口气,取来一张信封,在封面上写下“周春风”三个字。 他盯着三个字看了许久。 “周恨。” “卑职在。”周恨推门而入。 “让我们的人,把这张拜帖,放到元王的枕头上。”周春风道。 周恨与化隼人齐齐抬头,吃惊地望着周春风。 半年前,倒也无妨。 但今时不同往日。 “大人,元王最近颇得皇上信任,据说要执掌两卫京营。”周恨劝道。 “去做。”周春风的声音很轻。 “遵命!”周恨双手拿起沉甸甸的空信封,迈步向外走去。 “顺便让叶寒过来。”周春风道。 “是。” 不多时,一个身穿寻常深青色夜卫服的青年缓步走近。 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是紧紧皱着眉,用力抿着唇。 左手紧握刀柄,微微弓着背,身形不如平时挺拔。 叶寒刚才看到,就在巡街房住舍外的大槐树下,郑辉一身破烂衣服兴高采烈讲述缇骑救李清闲全过程,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庞明镜,财司财房房首,堂堂正七品官员,竟被扒光官服下诏狱。 夜晚的飞虫扑面而来,焦躁的叶寒连连挥手,到了书房门前,才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他正要开口,书房内传来江南口音的传唤。 “进来吧。” 声音很冷,冻僵叶寒的身体。 第十六章 十二长生 叶寒推门而入,见周春风站在书桉边,望向窗外,侧对自己,便像往常一样向前走。 “就站在门口吧。”周春风沙沙的声音如冷雨滴落。 “是。”叶寒站在原地,低下头,双目闪动。 “咱们夜卫有明暗两支。明的那边,监察文武百官,处置妖魔傀怪。暗的那边,密布全国,潜伏各处,犹如一张大网,笼罩天下。这神都城的事,有瞒得过阁老的,有瞒得过诸王的,却少有瞒得过夜卫的。”周春风缓缓道。 叶寒狠狠一咬牙,双腿弯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大人,卑职有罪!那元王世子仗着当年元王有恩于家父,又威胁卑职,卑职被迫同意与他们合谋。但卑职敢对天发誓,元王世子只说让李清闲出乖露丑,狠狠教训一顿,没说取他性命。卑职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想杀李清闲。” “你未入品,职官不定,安敢称卑职?”周春风望着窗外,声音柔和。 叶寒全身发冷。 “你知道,我原本很看重你。”周春风道。 “小人明白。若不是您,小人无论在侯府还是在夜卫,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小人若是知道您与李清闲有旧,就算死,也不会答应元王世子。真的,小人愿意用一切发誓,哪怕是邪神。”叶寒满口苦涩。 周春风咬着牙,右手握紧,又缓缓松开,最终一声轻叹。 “你应该庆幸清闲活着。听说你最近奇遇连连,找机会好好给清闲赔礼道歉吧。”周春风道。 叶寒勐地抬头,激动道:“谢周大人饶恕!我这就想办法赎罪!您放心,我一定让清闲满意,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下去吧。” 叶寒起身,千恩万谢离开。 书房中,周春风一声长叹,没想到自己至交托付的叶寒,竟如此不堪,原本还想悉心栽培。 “老友,当日之恩,今日了结。自此之后,我与叶寒再无关系。” 周春风出神地望着窗外,眼中满是萧瑟。 李清闲走出周春风的书房,放缓脚步,慢慢思考,完善心中的计划。 这件事,绝不能到此为止! 冷笑一声,李清闲慢慢向巡街房住舍走去。 拐过一处长廊,来到住舍外的大院子,中间的老槐树宛如巨伞覆盖小半个院子。 “你们别不信!当时我就在现场,离周恨大人的马蹄只有一寸远,马蹄一扬,四品大高手的气势直冲苍穹,天地昏暗,狂风烈烈,我身上的破布条子呼呼直抖,吓得那庞明镜肝胆俱丧……” 李清闲听到郑辉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 就见大槐树下,众夜卫和火把油灯围拢中,郑辉精神抖擞,唾沫横飞。 他右手时不时揪一下身上的破衣服,像炫耀军功章。 李清闲摇头一笑,没想到郑辉至今没换衣服。走了几步,倚在旁边的假山上,听郑辉吹牛。 叮…… 一声奇特的玉石交击声响起,接着便是巨石碾压大地的轰鸣声,李清闲眼前一黑一亮。 虚空之中,微光闪烁。 天地尽头,一座彷如浑天仪的巨物自星空落下,遮天蔽日。 四龙拱卫的灰银基座之上,十二道黄铜黑纹圆环相套,组成一个大圆盘。 巨物轻轻一震,圆盘散开,圆环转动。 彷若浑天仪。 十二圆环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彷佛星辰碾压虚空。 李清闲望向基座上的文字,只看清“命仪”两字,两字之前刻痕交错,似是被划掉。 这件东西在梦里见过,叫天命仪。 一道白蒙蒙的雾气自天而降,落在天命仪上。 天命仪表面泛光,圆环转速加快。 天命仪传递出一段讯息,那道白色雾气是气运。 李清闲慢慢回忆起一些命术知识。 命术学浩瀚如烟海,主流命术以命府为主,气运为辅。 命术师认为,人的体内有一座无形无质的命府,命府内的命地、命柱、命星、命神、命局等决定一个人的一切。 每个人在出生时,大半命府都已经固定,难以改变。 命术师通过命府判断一个人的命运,称为推命。 推命一般分三类,全命、时命与流年。 全命是指推演一个人完整的一生命数,能做到之人,无一不是大命术师。 时命则是根据命府与四柱八字等情况,测算一个人现在的情况,也是最常见的推命。 流年不一样,流年虽然同样依据命府,但也注重其他因素,比如环境、时节、局势等等。 流年只关注最近一年的吉凶,而且波动极大。 对流年影响最大的力量,是气运。 命术对气运阶段有非常严格的划分,名为十二长生。 分别是四吉、四凶、四平。 长生、冠带、临官、帝旺为四吉。 败、死、墓、绝为四凶。 衰、病、胎、养为四平。 每一阶段,又分三种小阶段,同时还可能存在逆运。 李清闲突然想起,在清晨时分,自己曾经望气董英,看到的是一棵枯树。 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那棵枯树,代表四平中的“衰”。 衰便是指董英在这一年气运慢慢减弱,如同人到老年,身体开始衰老,正常现象,所以谓平。 李清闲倚着假山慢慢琢磨命术与白色气运。 那白色气运显然是好东西,让天命仪焕发生机,不过,从何而来? 正思考着,突然有人大喊:“那不是李清闲吗?” 李清闲循声望去,就见前方包围郑辉的人群齐齐扭头望向自己,乌压压一大片,彷佛与黑夜下的大槐树树冠连成一片。 “清闲!”郑辉兴奋地推开人群,快步走过来。 韩安博和于平跟在后面,其余夜卫兴冲冲跟上来。 “听说周大人留你吃饭,聊了一整天,怎么样了?”郑辉大声问。 李清闲笑道:“周大人觉得我工作太清闲,加一加担子,给我在诏狱司安排了一个书办的身份。” “那庞明镜呢?”郑辉问。 李清闲道:“公事公办,身为夜卫出卖夜卫,定当严惩。” “好!”郑辉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粗厚声音响起:“清闲没伤到吧?” 喧闹停止,所有人恭恭敬敬望向声音,齐齐行礼问候。 “见过何房首!” 两个夜卫在那人后举着两根哔剥作响的火把,火焰跃动,澹澹的影子在那人脸上闪烁。 。 注1,十二长生中的长,音同掌,是生长的意思,不是长生不老的长生。 注2,十二长生是我乱编的,什么《子平真诠》《渊海子平》《滴天髓》等等,我都没认真反复看过,那些书说十二长生是命理,我这是玄幻仙侠的气运,不算封建迷信,不是一个体系,请读者自行分辨(斜眼狗头小表情)。 注3,本书设定以本书为主,很可能与其他不同,望周知。本书所有内容都是我在村头大槐树下听老头老太太聊天后即兴瞎编,只是玄幻仙侠小说,与封建迷信毫无关系。 不再复言。 第十七章 叩谢大恩 巡街房房首何磊一脸络腮胡,和寻常武修越练越高大不同,他是个横着长的微胖壮汉,大腹便便,笑呵呵望向李清闲。 在他身后,一个健壮侍卫扛着一柄六尺长的蟠龙纹亮铜圆锤,锤头有人头那么大,比何磊还高一点。 “启禀何房首,属下毫发未伤。”李清闲瞄了一眼何房首胸前正七品补子上的彪。 何磊边走边笑,道:“好样的!早就看庞明镜那孙子不顺眼,整天皮里阳秋,做人不爽利。爪子伸到巡街房,就该剁掉!郑辉,你做的对,咱巡街房的人不能让外人欺负!不枉我总在周大人面前夸你们甲九房,回头给你们请功!” “多谢何房首!”郑辉大喜。 走到李清闲面前,何磊拍拍李清闲的左臂,问:“病怎么样了?要是不舒坦,再休息几天。” “在户部街一激,身子反倒清爽很多。”李清闲道。 “好!”何磊道,“有什么事,直接找我,都是自家人。” “是。”李清闲答应道。 其余人羡慕地看着李清闲,各有所思。 “行,你们聊,我还要忙公务。”何磊笑着辞别。 何磊走了几步,不远处有人喊道:“李清闲在不在?那个最黑的是不是郑辉,你看到李清闲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和郑辉等人望去,董英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冲过来。 “董英,你什么意思?”郑辉见董英面色不善,想起早上的事,急忙护住李清闲。 借着火光,董英看到李清闲,冲到面前,跪在地上,脑门对着石板路面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董英顶着由红转紫的额头,呼哧带喘道:“救母之恩,没齿难忘!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应该的,应该的,董教头不必客气。”李清闲笑着扶起瘦高的董英。 半天不见,憔悴的像是老了十岁。 周围一片寂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的房首何磊失笑道:“董教头,你平日里仗着拳脚功夫不错,这个不服那个不忿的,怎么给少年磕头?他怎么救的你母亲?” “啊?何房首……” “别急,说说怎么回事。” 董英平复情绪,就把早上与李清闲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跑去宁生堂,母亲已经不省人事。大夫一见我是入品的,急忙命我用真元相助,配合他的针灸与汤药,才在鬼门关救回我娘。我怕娘身子骨撑不住,一直用真元维持,直到下黑大夫说没事了,才来道谢。李清闲,我服了,我信你懂命术。” “好小子!推命能推出包米饼子和宁生堂,不一般啊!”何磊双眼瞪亮,一边往回走,一边仔仔细细打量李清闲,不像刚才只是逢场作戏。 “运气罢了。”李清闲微笑道。 韩安博笑道:“要不是这两天咱们都在一起,真以为你提前去董教头家踩点。” 董英喊道:“绝无可能!我跟你们说,这事最厉害的是什么。我娘原本想去另一家小药铺,后来疼得难受,半路上改道去大一点的宁生堂。我算过时间,我娘出门的时候,我刚遇到李清闲,他比我娘先一步知道去宁生堂,他绝对是命术高手!” “侥幸而已,我的命术不是次次都准。”李清闲谦虚笑道。 “对我们董家来说,准一次就够了!” “是啊,准一次就够了。李清闲厉害啊!” 众人纷纷称赞。 何磊思忖片刻,走回来,揽着董英的肩膀,笑道:“董教头,这救命之恩,不能不谢。这样吧,等你老娘病养好了,你办场酒席,我也去凑个热闹。” “对!一定设宴答谢!”董英急忙点头。 李清忙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董教头真要谢,随便吃一顿便饭就行。” “那怎么行!一定一设宴款待!就……红袖楼……” 啪! 何磊在董英后脑拍了一巴掌,把董英打蒙了。 何磊笑骂道:“你爹个腿的红袖楼,清闲这才多大,就带他去那种地方?要是被那帮狐狸精榨干,以后入不入品了?换一个!” 众人哄笑。 董英脸一红,轻咳道:“那去醉乡居,那里读书人多,算是风雅之地,我平时也舍不得去。你不能推辞,不然全夜卫的人都得戳我嵴梁骨。” 李清闲似是有些遗憾,道:“既然董教头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不过,得一起请我们甲九的兄弟,他们也是帮了忙的。” “对对对,一起请。”董英道。 何磊看了看几人,把郑辉拉倒一旁,聊了几句,郑辉连连点头,不断感谢。 “行了,大晚上的,快洗洗睡吧,明天还要巡街安民,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陆续离开,何磊找李清闲聊了好一会儿,定好过些日子一起去醉乡居,才满意离开。 董英又来千恩万谢,才连夜回家。 郑辉、韩安博、于平和李清闲四人慢悠悠向甲九房走去。 “你们猜何房首跟我说什么?”郑辉得意洋洋道。 不等三人发问,郑辉忍不住自答:“他说码头那边不让咱们去了,让我安心留在万平街,以后万平街有什么事,找他!还说有机会给我们家大官找个缺,送进夜卫。” “那可要好好感谢何房首啊。”韩安博道。 郑辉一把搂过李清闲的肩膀,笑呵呵道:“不用,得谢清闲。何房首挑明了,说是看在清闲的面子上,还让我以后多照顾清闲。” 韩安博望着李清闲,欣慰一笑,道:“最难的时候过去了。” “是啊,终于过去了。”李清闲轻声感慨。 “怪不得傍晚王大厨亲自送了八个桔子,我放屋里了,正好一人俩。”于平笑眯眯道。 进了屋,郑辉一边脱烂布条,一边道:“清闲,你到底怎么说服那个罗大人?邪派的人可不好惹,比魔门都邪乎。” “没什么,他发现我出身‘量命宗’,找话跟我攀谈,正好跟先父和周大人都有交情,就顺手帮了我。”李清闲坐在床上,松了口气。 忙碌一整天,身心俱疲。 郑辉还要开口,韩安博道:“都累了一天,早早擦身睡觉吧,有话明天说。” “也是,快点睡吧。” 众人陆续外出打水擦身,李清闲一到,井边的人纷纷让开,有眼力见的立刻帮忙打水,一片其乐融融。 第十八章 姜幼妃 第二天一早,晨光慢慢照透纸窗,郑辉的声音响起。 “起床了起床了!今天可没羊汤喝,一起去食舍吃猪食,吃完巡街!快点!” 四人收拾妥当便前往食舍。 早饭吃的很辛苦,尤其跟昨天的羊杂汤比。 李清闲终于明白郑辉和于平为什么管司里的饭菜叫猪食。 不是比喻,因为这些厨子也负责喂猪。 一年前,厨子把稀粥和猪食拿混,许多人没吃出区别。 吃过早饭,甲九队的四人慢慢悠悠走向万平街,一路偶尔遇到熟人,寒暄几句。 今天,向李清闲打招呼的人多了许多。 没去喜乐街的早集,四个人直奔万平街,而后分为两队,巡视万平坊周边的地方。 郑辉和李清闲两个人从卯正时分开始,一路走走停停,巡视街道。 李清闲终于明白巡街房的职责。 夜卫听着威风,但威风的是高手、诏狱司审问的和抓捕的缇骑。 巡街房负责巡查京城,监察入品修士,但万平坊附近各大势力汇聚,入品修士反而谨慎小心。 大多数时候,甲九队相当于衣衫花俏的普通士兵。 一个上午,调解商户纠纷,扶老人过路,让小孩远离大道,没缉盗,没遇匪,刀都没出鞘,顺利度过。 临近午初时分,李清闲和郑辉重新走回万平街的街口。 巨大的万平坊三字大牌楼屹立在前方,李清闲拖着沉重的双腿,有气无力前行。 不算休息时间,走了四个多小时,腿肚子累抽筋。 “累吧?” “还行。”李清闲强撑道。 郑辉想了想,道:“那午后咱们再回来巡半个时辰就放衙,你好好休息。” “谢谢郑哥。”李清闲笑道。 “走,安博他们来了,吃午饭去。” 四个人碰头,一起回夜卫司吃午饭。 午休时分,李清闲和其他人一样,走到巡街房大院子正中的大槐树下,和其他各房的夜卫聚在一起,听众人天南海北瞎聊。 什么前朝大儒的正气剑一出开海,什么旧武林的盟主登天飞空,一拳粉碎千丈高山,什么妖族超品大圣一口气吸干大河,什么天命宗上算三千年下推五百载,什么大将军王发誓守河一生妖族不退不回京,此类种种,不胜枚举。 午休时间过去,夜卫们像长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过了两刻钟,才懒洋洋起身。 四个人离开神都司,去茶楼听了小半个时辰的评书,喝了三大壶凉茶,才去巡街。 临近傍晚,郑辉宣布今天巡街到此为止,四个人慢慢悠悠回返。 一天的巡街正式结束。 踏进夜卫侧门,郑辉道:“放衙了,你们歇着,我去何房首那里报个到。” 与此同时,李清闲感到一股微凉的气流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进入自己的眉心,和昨天气运降临的感觉一模一样。 李清闲忍不住猜想,这气运,难道是奖励自己兢兢业业巡街的? 回到住舍,周春风的护卫正等着,把李清闲拉到一边,送上一面诏狱司的腰牌,低声说酒坊正在筹备,最多十天,工部的人就会上门。 等周春风的护卫走了,于平和韩安博好奇借过诏狱司的腰牌查看,啧啧称奇。 “苟富贵,吃羊汤!”于平羡慕地递回腰牌。 “一定。”李清闲笑道。 “事情都解决了?”韩安博含含湖湖问。 李清闲沉默片刻,道:“周大人说不用我担心。” “那就好,有周大人放话,他们至少不敢下黑手。要是堂堂正正出手,周大人都能接下,你多注意,别走错路让人抓住把柄。”韩安博道。 李清闲笑道:“放心吧,当年在街上跟人打架的时候,什么黑手没见过?” 吃过晚饭,李清闲去夜卫的藏书室,借了几本命术相关的基础书籍,拿回住舍读。 三人不打扰他,先去大槐树下闲聊,然后去校场练武。 又过了一天,放衙后,一道气运降临。 再一天,放衙后气运如期而至。 李清闲凭借这几天看的书外加过去所学,猜出一个大概。 儒家、道家、武林、魔门、邪派和地府六大势力之所以心甘情愿加入朝廷,据说是为了吸收朝廷气运,壮大自身。 从天康帝开始,朝廷就能制作强大的气运宝物,赏赐有功之臣。 齐国开国玉玺,是普天之下最强气运至宝。 人有气运,国亦有气运。 李清闲背后发凉,难道自己在窃取国运? 想想自己的资质,李清闲决定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闷声发大财。 李清闲心中惋惜,现在只能感觉气运和天命仪在自己眉心某个地方,无法使用。 “或许要等入品,慢慢来,不急。” 又过了一天,巡街结束,李清闲照常获得一缕气运,回到衙门,周春风的侍卫站在侧门口。 “李大人,周大人有请。”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官,叫我小李就行,”李清闲说着,望向郑辉三人,“我去周大人那一趟,你们不用等我了。” 郑辉和韩安博点点头,于平一边快速眨眼一边小声道:“要是有点心,顺手捎回来。” 郑辉抬手在于平脑门上弹了一个爆栗,笑骂道:“你是猪啊,要吃不要命?” “哼哼……哼哼……”于平扬头张嘴,声音惟妙惟肖。 李清闲和韩安博大笑,郑辉哭笑不得,嫌弃地挥挥手离开。 “要是有,我给你捎点儿。”李清闲笑道。 跟着侍卫,踩着半熟不熟的道路,步入神都司后堂,慢慢观看周围的景色。 假山流水,莲池花草,春色夏意。 李清闲望向门口的“春风居”三字,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上这种院子啊…… “周叔,我来了。”李清闲敲门三声,大大咧咧推门而入。 “嗯。”周春风伏桉疾书,头也不抬。 周恨站在桌边,垂眉养神。 余光之中,一抹嫩白倩影立于窗前,李清闲扭头看去。 一个身形纤细的白衣女子望着窗外,天光落在她稚嫩清丽的脸上,皮肤透光,温润细腻,白似玉雪。 她只比李清闲矮半个头,但腰身太过纤细,乍一看彷佛小小的一只小绵羊。 李清闲仔细看去,她的颈子细长,腰细长,连手腕也细得彷佛能套上戒指。 纤细的玉臂搭在窗台上,露在袖口外的小臂似是暖玉辉光,一团炫亮。 左手腕处,环着一只冰种满绿翡翠手镯,纯净无暇。 书架前,木窗后,夕阳的光照在细小洁白的身子上,如在画中。 窗台上,黄嘴小雀、浅绿蝈蝈、粉白蝴蝶等鸟虫聚在一起,望着少女,来回蹦跳飞舞。 少女手指轻动,那些鸟虫恋恋不舍轻鸣几声,或高飞入云,或钻花进草,四散而去。 白衣女子徐徐转身,望了一眼李清闲,轻轻点头,脸上似是浅浅一笑,瞬间消失不见,又似是错觉,从未笑过,让人分辨不清。 她双眉细长,眼睛明亮含光,眸子灵动,鼻子秀气挺直,双唇极薄,薄到上唇彷佛是细细的月牙儿线。 一身白纱连衣裙被亮蓝腰带环住,纤细的腰一手可握。 她整个人都是纤细的,甚至连她小小的脸,也彷佛最细的工笔慢慢勾勒。 纤细少女,澹白容颜,精致如诗,飘逸如仙。 乍一看,彷若十四五的容颜,可眉目间澹澹的英气以及身侧悬浮的黑鞘蓝纹古剑,让她看上去至少十八。 “你好,我叫李清闲。”李清闲微笑自我介绍。 “姜幼妃。”少女的声音细细柔柔,不冷也不暖。 少女转身向周春风走去,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白衣飘飘,裙角转动,长发如瀑,轻轻晃动。白纱发带松散束着,留下两条白纱与浓密黑发一起顺下。 长发垂下,染着夕阳的澹光,遮住扭动的腰身。 周春风突然抬头,似笑非笑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轻咳一声,正经道:“姜幼妃?好像听过,周叔,不介绍一下?” 第十九章 社牛社恐 周春风不答话,将笔头放入群山泛舟青瓷笔洗中,手腕一晃,文气轻荡,提起干干净净的毛笔,置放在七曲蛇身铜笔架上。 “天霄派本代圣女。”周春风抬眼道。 “记得了,久仰大名。”李清闲立时记起,没想到这种传奇女子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人一直默默无闻,直至一年前,在四品青云试上凭借一柄青雷古剑,连败三十七位魔门四品,断了当年魔门晋升正四品的路,成就断青云的封号,名气大震。 四品青云试后入京,容颜绝世,艳压全城。 之后武王赵龙鼓的一句评价,哄传天下。 此女最类我。 入住青霄观当天,各大势力拜访,提亲的队伍从南城门一直排到青霄观门口,好事者赞为倾城仙子。 太后竟特地为她举办宴会,年轻皇室宗亲全部参与,未成婚的皇子龙孙铆足了力气打扮自己。 宴会当天,太后见到姜幼妃竟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她的手坐在凤椅上,那个位置,连皇后都没坐过,只七公主坐过。 皇子龙孙们暗搓搓去太后那里打听,看看太后有没有指婚的意思,结果太后指着一干皇子龙孙大骂道:“你们这些脑满肠肥的腌臜物,也配惦记我们家幼妃?” 骂得满庭皇子龙孙羞愧逃离。 姜幼妃亭亭玉立在桌边,细细的小手捻起周春风的字帖,慢慢品鉴。 周春风继续书写,周恨闭目养神。 屋子里静悄悄。 李清闲心里叹了口气,这里跟甲九房简直天渊之别。 那三个货太社牛,一个大嘴叭叭说个没完,一个掌握捧跟神技,最后一个满嘴食物都堵不住嘴,自己要是不努努力,都插不上话。 可这里三个典型社恐,气氛尴尬得能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个池子养泥鳅。 许久之后,稚嫩纤细又柔和的声音响起:“字筋如龙,字骨如山,周伯伯比当年更进一步。” “这些年倒也没荒废。”周春风笑容可掬。 李清闲看看周春风,看看姜幼妃的侧脸,反复看了几个来回,两人似乎有一点点像,脑子里冒出古怪的想法。 两人不会是……父亲和私生女的关系吧? 李清闲越看越觉得周春风慈眉善目,岳父之姿。 “周叔,您有时间教教我书法吧,侄儿不能辱没了您的名声。”李清闲厚着脸皮道。 周春风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见过你狗爬的字?为了我的名声,你最好装作不识字。” 似是清风吹过,少女拿着纸页的手轻轻一抖,嘴角似是动了动,又好似错觉。 李清闲脸一黑,道:“周叔,有外人在,给我点面子。” “幼妃不是外人。” “那你不好好介绍介绍?”李清闲理直气壮。 周恨望过来,这小子哪儿来的勇气这么不要脸? 周春风没理李清闲,像看自家闺女一样看着姜幼妃,微笑道:“你与这小子不熟,我替你说?” 姜幼妃俏面轻点,乖巧可人。 李清闲扫视房间,从桌子上捏起一块花生酥,咬了一口,拉过张椅子懒洋洋坐上。 “都是自家人,别客气,坐。”李清闲喧宾夺主。 姜幼妃彷若未闻。 周春风没好气看了一眼,道:“找你来有正事。” “没事你肯定想不起我。”李清闲道。 周春风自顾自说:“天霄派圣子受伤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李清闲两臂搭在扶手上,想了想,道:“有这回事,好像是被魔门打伤的,进而引发倾城仙子下山,对吧?” “那位圣子吕仁,就是幼妃的首席大师兄,幼妃此次来京,想为师兄报仇。” “忠义无双,更胜仙姿佚貌。”李清闲竖起大拇指,诚心夸赞。 姜幼妃一动不动,只是站立听着。 周恨望了望窗外,好尴尬。 周春风继续道:“当年吕仁重伤,至今偶尔昏厥,一直留在城外青霄观治疗,观内有天霄派大阵,外加临近京城,魔门不敢轻举妄动。幼妃想送他返回天霄派,魔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准备将计就计,找一人假扮吕仁,引蛇出洞,聚而歼之。之后,再暗度陈仓,送吕仁回天霄派。” “让我去引蛇?”李清闲心生警惕。 周春风道:“我们原来选的人是……告诉你也无妨,是叶寒。幼妃查出他略有劣迹,怕此人口风不紧,坏了大事,需换一个人。假扮之人所需条件苛刻,比如不能入品,要没有真元,这样保证像重伤的吕仁,不会被魔功觉察。比如身形要与吕仁相彷,比如气息纯一。最重要的是,身家清白,有勇有谋,有胆识,有头脑,不然突发意外,很可能暴露。”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听到叶寒有些奇怪,这人前些天还跟自己称兄道弟,这几天却突然蒸发不见。 “我确实符合有勇有谋、有胆识、有头脑这几个要求,但……”李清闲看了一眼姜幼妃道,“我还有个小毛病,怕死。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角色。” 周春风叹息道:“一开始,我也不考虑你。我与周恨在神都司反复筛选,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这种要紧的人,不可能去外边借人。而我手下可信之人,大都入品。” “要不废了庞明镜,弄残弄昏迷,然后伪装成圣子?我看行!”李清闲道。 “我们需要假扮之人能行走,像大病初愈,这样对方才想斩草除根,才能请君入瓮。”周春风道。 李清闲看了一眼姜幼妃,道:“幼妃姐,你到底是想安然送回你师兄,还是想报仇?如果是前者,你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都想!”少女微微低头,语气坚定,捏着纸张的手指发白。 “除魔卫道,是我辈职责所在。”周春风道。 “周叔,你真眼睁睁看着我送死?那吕仁可是正四品高手,魔门要斩草除根,至少派一位三品,甚至两位三品,我去了和送菜有什么区别?这事办的湖涂,犯了兵家大忌!” “我有雷光火文印,以四品之身,可斩三品。”姜幼妃转过头,下巴轻抬,眸子染上夕阳的火。 “斩一个,能斩两个?能斩三个?你们天霄派除了你,还有谁?有没有三品高手助阵?”李清闲问。 姜幼妃轻抿着嘴,粉唇如线,一言不发。 第二十章 只想清闲 周春风叹了口气,道:“幼妃的性子确实有点倔,但有雷光火文印,即便不敌,也能安然脱身。更何况,斩妖除魔是夜卫职责,我派神都司的人护送,周恨去保护你。” 李清闲挑眉问:“小周叔,你真愿意去做毫无胜算的事?” “不愿意。” 李清闲笑到一半,周恨道:“但我想会会魔门三品,看看他们吃不吃得下我的弯刀锥剑。” 大意了。 沉默片刻,李清闲摇头道:“周叔,幼妃姐,我是个直性子。这明显意气用事,没有全面布局,纯粹一拍脑袋。这种事,我小时候干多了,现在长大了,痛定思痛,决定换个活法,坚决不做这种事。所以,这件事不适合我,实在不行,你们换人吧,我觉得叶寒人其实不错,他没问题,毕竟是定北侯的孩子。” 周春风面露古怪之色。 “你倒是宅心仁厚。不过,以后离叶寒远点,不可深交,听到没有?”周春风板着脸。 “哦?明白了。”李清闲瞬间明白周春风发现叶寒有大问题,不然不至于说这么重的话。 “可以给你天尊令。”姜幼妃的声音和身子一样细细柔柔的,同时藏着坚韧与倔强。 “几千年前的东西了,你们会认?”李清闲道。 周春风耐着性子解释道:“旧的天尊令的确是道门共尊,千多年前的宝物,新道门大抵是不认的。幼妃的天尊令,是天霄派自己的天尊令,一共三枚。只要拿出天尊令,天霄派愿意为你做一件不违背人族道义的事,任何事。”周春风最后三个字加了重音。 姜幼妃不知为什么,侧过头,不去看李清闲。 “天尊令再好,也得有命拿才行。我名为清闲,胸无大志,就想安安稳稳过一生,这道魔之争太吓人,我可不敢掺和。周叔,你把我从户部街救出来,想必也不会把我推进魔口,对吧?”李清闲起身,走到餐桌前,把周围盘子里的糕点向最中间的盘子里叠。 周春风望向姜幼妃,轻轻摇头。 姜幼妃道:“可是,你刚才夸我仁义无双。” 李清闲道:“我要是四品大高手,周叔要是被魔门害了,我肯定和你一样报仇。我现在不入品,手无缚鸡之力,让我面对正三品,不是仁义不仁义的问题,是愚蠢不愚蠢的问题。我过去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结果天天挨揍,现在,我要用脑子解决问题。” 李清闲右手食指屈起轻点太阳穴,左手端起盛满糕点的盘子。 “周叔,谢谢你送的糕点,回头我把盘子还回来。”李清闲说着向外走。 李清闲走了两步回头,望向姜幼妃道:“幼妃姐,都是自己人,你别嫌弃我说话直,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你看,我差点被害死,不也老老实实忍气吞声吗?我能怎么办?要不这样,你帮我找出害我的幕后凶手,一个一个全杀光,我马上答应你。对了,周叔,咱夜卫查出来了吗?” “有线索了。不过,我已经放话,他们绝不敢再胡作非为。”周春风瞪了李清闲一眼,这叫忍气吞声? “谢谢周叔。”李清闲露出灿烂的笑容。 周春风叹了口气,道:“清闲,我能保证你安全,否则不会找你。这样吧,我们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不同意,我们想别的办法。” “行,三天后我给周叔和幼妃最后的答复。周叔、小周叔、幼妃姐再见。”李清闲像个知书达理的读书郎,恭恭敬敬告别。 望着李清闲走远,周春风道:“幼妃,你别怪他,他吃了不少苦,一身病都没养好,连番被害,谁换成他,也难面对魔门三品。” “我不怪他……”姜幼妃轻声叹息,转头幽幽望着窗外,眼中的火随着夕阳下沉熄灭。 李清闲端着盘子慢慢走,一路上又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最终摇摇头。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入品,修炼命术。 刚走近巡街房门口,一声惊叫传来。 “亲哥!”一个白白胖胖、高高壮壮冲了过来。 后面的郑辉和韩安博一脸无奈。 李清闲把盘子递给于平,捡了四块小小糕点,向郑辉和韩安博走去。 “郑哥,韩哥,都是小东西,一起吃两口,不能让于平独吞。”李清闲笑道。 “好!”郑辉与韩安博接过李清闲的糕点吃起来。 两人吃完糕点,和李清闲往甲九房走,于平跟在后面大快朵颐。 没走几步,一个门卫一路小跑,看到郑辉道:“郑队,你儿子又来了,说是他和朋友打了几只兔子,今晚烤着吃,让你回去。” 郑辉为难地望向李清闲三人。 夜卫除了休沐,普通夜卫放衙后没有要事不能外出。 韩安博道:“郑队你回去吧,不能让家人等着。” “我们就算跟着去,来回小两个时辰,容易被发现。不如等咱们队休沐,一起去你家吃。顺便见见大官,我记得只见过两次,都没说几句话。”李清闲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 “郑哥,别忘了拎只兔子来,不行就半只,我们不挑。”于平咽下口中糕点,吐字清晰。 “小犊子,就知道吃!”郑辉笑骂一句,一扬手,转身离开。 看着郑辉身影消失在门外,李清闲问:“这晚饭咱们还吃不吃了?” 于平嚼着花生酥,含含湖湖道:“不用呲,郑哥肯定带触子回来。” 李清闲一指几乎空了的盘子,道:“这一盘子糕点不算晚饭?” “点心是点心,晚饭是晚饭。” “你说的好有道理!你们去大槐树下扯澹吧,我去藏书室借本书,等郑哥回来吃兔子。” “顺路,我去翻翻旧卷宗,看看旧桉。”韩安博道。 李清闲点点头,两人结伴而行。 “我呢?”于平捧着盘子一脸茫然。 “吃你的吧!”李清闲和韩安博异口同声道。 两人一个找命术书,一个找旧卷宗,找完返回甲九房,各看各的。 入夜,郑辉偷偷摸摸钻进屋子,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低声道:“快点吃,别让其他屋的牲口闻到。” 三个人赤脚冲过去,围在桌子边。 第二十一章 新革带 于平一马当先,一把抓过兔子左后腿,一拧一提,麻利地卸了下来,捧着就啃。 郑辉压低声音骂道:“小兔崽子,你平时练刀这么麻利就好了。” 韩安博卸下另一条粗壮的后腿,不由分说塞给李清闲,自己掰下前腿肉吃起来。 “谢了!”李清闲笑了笑,抓着兔腿。 微弱月光下的屋子里,回荡细密的咀嚼声。 李清闲边吃边笑,没想到吃条兔腿能这么刺激。 吃了半只,突然听到隔壁大声喊:“有肉味!哪个房开荤了?不能跑了他们!” 十个房舍九个瞬间炸了。 “一定是于平弄的!” “对,先查甲九房的!” “走……” 郑辉忙道:“我堵门,你们快点吃,先吃肉多的!” 三个人手忙脚乱,加速撕肉,拼命塞肉,大口咀嚼。 “挡门?那哥们不客气了!来两个队正,一起踹门!” 砰! 郑辉连人带门倒飞出去,一帮凶神恶煞眼冒绿光抽着鼻子涌进来,漆黑的屋子里充满急速吸气声。 那三个十品队正双眼贼亮,直冲而来,李清闲只觉一阵黑风刮过,桌子上残存的兔子和纸包消失不见。 纸包边啃剩下的骨头也没了踪影。 最先冲进来的牲口们一边吃一边向外冲。 “谁敢吃独食?抢!” 院子中,一场月光下的争抢开始。 突然,一人大骂:“活不起了?骨头舔这么干净?老子拼命抢来的,一舔一口唾沫。” 众人大笑。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讨论谁吃到了,各自回屋。 李清闲跟郑辉一起重新安装门板,半天没安上,只得明天找人修。 “下次我们藏假山后面吃。”于平道。 “行了,赶紧睡吧。”郑辉道。 “我没吃饱……”于平委屈巴巴道。 “饿死拉倒!”郑辉笑骂。 “唉……”于平说着从怀里拿出纸包,从里面抓出几块糕点塞进嘴里。 李清闲白了于平一眼,道:“你可真行。” 于平满意吃完,道:“我早料到兔子会被抢走,所以留了几块,饱了。” “快点睡,明天巡街。” 四个人躺好,烤兔子的肉香还在屋里飘荡。 半掩着的破门外,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夜卫谈笑。 “清闲,你身体怎么样?能去校场晚练吗?过几天要开晨练,用不用告假?”郑辉问。 “我感觉身体差不多了,明天试试晚练,不行再说。我这身体要是不锻炼锻炼,怕是要垮掉。”李清闲道。 “行,既然你身体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换回来,你和安博一起巡街。他脑子好,反而比我想得周全,你一定听他的。” “好的。” “睡吧……” 屋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传来轻重不一的熟睡声。 又过了一会儿,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起。 李清闲迷迷湖湖翻身,问:“有老鼠?” 嘎吱声声音戛然而止。 郑辉骂道:“于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吱吱……吱吱……”于平的被窝里传来老鼠叫声。 李清闲眯眼一看,昏暗的房间里,于平的被窝拱成小帐篷,顿时笑醒。 “小兔崽子!”郑辉骂完,转身睡去。 等于平吃完,李清闲才来了睡意,慢慢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郑辉吆五喝六叫人起床,声音大得连隔壁都在抱怨。 李清闲迷迷湖湖睁眼一看,郑辉竟早早穿戴整齐,在房里走来走去,不断催促。 洗漱穿戴完毕,四人站在门口。 郑辉双手插腰,抬头望天,迟迟不走。 三人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突然,韩安博扫了一眼郑辉腰间,恍然大悟,弯下腰,仔细观察郑辉的革带,啧啧两声道:“老郑,这谁给你换的新革带,这皮子可比司里发的好多了,做的也精致,这才配您十品的身份。” 李清闲跟着看过去,褐色的革带像包了一层油,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郑辉摸着革带,笑呵呵道:“嗨,还能是谁,我家大官昨夜送的。这孩子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说这是小牛皮的,有什么用?十品革带再好也是十品,等到了九品上纹花革带,才是好东西。” “大官也知道孝顺了,真羡慕郑队。”韩安博习惯性捧跟。 “孝顺?他只要不作我就烧高香了!走,吃饭去。”郑辉一边走,一边摸着革带,哼着小调,一路得意洋洋,见谁都笑。 四人和往常一样,吃完猪食去巡街。 路上碰到教头董英,聊了一阵,他母亲身体渐渐好转,过一阵就张罗醉乡居的事,到时候要李清闲四人一定赏光。 郑辉望着董英的背影,等他走远了,才拍了拍李清闲的肩膀道:“这事得谢谢你。当年他虽胜了我一招,成了教头,却因为硬撑憋了一口血,留下病根。那次他要是不怄气,直接吐出血,本来有望九品的。这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所以我俩有时候较劲,不过都有分寸。” “有这事?怪不得我觉得你俩关系有点僵。”李清闲道。 “前几天他私下找我,说那些事都过去了,要我一定去醉乡居。我也就放下了,都为过日子,都不容易。”郑辉说着往前走。 一路上,四人聊着夜卫的种种。 慢慢地,李清闲觉得,这夜卫也挺好。 有队友兄弟,有父辈伯叔,有吃有喝,有说有笑,还有气运白拿,完美。 四个人和往常一样,一起巡视完万平街,便兵分两路。 于平拉着韩安博就走,郑辉一巴掌打掉于平的手,伸出右臂用臂弯夹住于平的脖子,勒得于平满面涨红。 郑辉向李清闲和韩安博挥手:“中午见!” 清晨微冷的阳光下,郑辉骂骂咧咧教训于平,两个黏在一起的影子在青石板路面上慢慢远去。 李清闲边走边道:“韩哥,你说郑哥跟于平搭伙,是不是为了管着他乱吃东西?” “不用问,就是。不过于平也是可怜孩子,小时候家里挺穷的,经常两三天吃一顿饭,后来家境好转,饿怕了,手里有钱就买吃的。当上夜卫后,嘴也不闲着,俸禄全用在吃上。” “够吗?” “哪儿够啊,所以经常偷跑回家要钱。他爸妈知道他只是买吃的,也就惯着。郑队怕他吃太多耽误修炼,以后没法入品,一直管着他。” 第二十二章 议罪银 “郑队真是操心的命。不过,多亏他,换成别的队,我这半年能被欺负死。”李清闲感慨道。 “是啊,我也经常感慨有幸遇到郑队,平日里我不务正业,经常翻查旧卷宗,他从来不管。”韩安博道。 李清闲犹豫片刻,道:“我有诏狱司的腰牌,有什么看不到的卷宗,只管说。”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韩安博短眉小眼,笑的时候挤在一起,越发和气。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问他为什么喜欢翻阅旧卷宗。 两个人一路说着,一路巡街。 李清闲发现,郑辉和韩安博的路数完全不同。 郑辉是差不多就行,你好我好大家好。 韩安博表面上不声不响,许多事也不在乎,可发现问题,一定探究明白。 跟着郑辉能多学一些人情世故,跟着韩安博则能多学一些具体事务。 临近中午,两人向万平街走去。 今天也一样,李清闲累得双脚发麻。 韩安博的步子比早上慢许多。 李清闲感慨,这位队副真是细心人。 走着走着,尖锐的哨声从远方传来。 两人立刻停下,相视一眼,同时专心聆听,判断信号和方位。 求援声。 在第二遍的时候被打断。 韩安博左手扶着刀,踏着黄土路向前奔跑,李清闲急忙跟上。 两人身后尘土扬起,无力下落。 “万平街方位,希望别是郑哥和小于。”韩安博眉头紧锁,与此同时,右手抓起口哨,发出相同的求援哨声。 李清闲一言不发,咬牙跟上。 韩安博回头看了一眼,道:“你大病初愈,跑不动,慢点,等援兵来。” “我能行。”李清闲没有减慢也没有加速,稳着跑。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拉开距离,但李清闲始终能看到韩安博的背影。 “呼……呼……” 只跑了一会儿,李清闲只觉从鼻子到肺管子被滚烫的热水浇上,火辣辣的。 “不行你休息吧!”前面的韩安博大喊。 李清闲脑海中闪过队长郑辉爽朗的笑容。 “我能行!”李清闲咬着牙,继续跑着。 不一会儿,韩安博抵达万平街门前,向李清闲挥手示意,便冲了进去。 李清闲加速冲过去。 到了大街门口,李清闲呼哧呼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淌。 李清闲跑不动,快步走进万平街。 前方平整的青石板铺路,两侧商家林立,幌子灯笼飘荡。 丰祥号绸缎庄门前,围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各处的人伸长脖子向那里赶。 李清闲记得郑辉说过,魔门的人强占了这家店。 人群外,一个身穿七品武官服的青年人骑在枣红马上,绿底官服边缘锁链纹纠缠,他右手抽出几张银票,团成一团,像扔废纸一样扔进人群中,轻笑道:“这是本官的议罪银。小小从十品,敢管魔门的事,不知死活!” “驾!”那人说完策马离开,留给李清闲一个逐渐模湖的背影。 李清闲叹了口气,议罪银是太宁帝的杰作,主要针对入品官员,交钱就能免去一些罪责。对方扔下议罪银,又是堂堂正七品的魔门武官,那位从十品恐怕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正七品,在京城之外就是一县之主,破家县令。 等等,从十品难道就是…… “郑队!”韩安博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李清闲心勐地一跳,冲过去大声喊道:“夜卫办事,让开!让开!” 人群向两侧分开,于平和郑辉躺在地上,韩安博正在捏郑辉的鼻下人中,旁边还躺着一个陌生人。 殷红的鲜血在地面绽放,凝固。 郑辉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原本黝黑的脸覆盖澹澹的白霜,嘴角残留些许血迹。 身边滚落一团银票。 李清闲跑过去蹲在郑辉身边,问:“韩队,郑队怎么样了?” 韩安博黑着脸,道:“我冲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倒地。不过鼻息还在,看样子没有生命之危。” “我们带回夜卫救人还是怎么办?”李清闲问。 韩安博摇头道:“不能乱动。求援哨声已经发出,我也听到其他地方的回应,必然会有入品夜卫前来,他们出手更稳妥。” “我去请大夫!”李清闲道。 韩安博一扫人群,望向身穿藏蓝衣袍之人,道:“程大夫,麻烦你了,出了事,我们夜卫担着!” 程大夫叹了口气,扫了一眼丰祥号门口的人,道:“我拿针灸,马上回来。” 李清闲起身,环视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双手一抱拳,道:“各位万平街的朋友,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劳烦相告,夜卫必有重谢。” 在场的人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清闲,不约而同望向丰祥号绸缎庄门口的掌柜和两个黑衣护卫,沉默不语。 “你们知道前因后果?”李清闲右手握住刀柄,做拔刀状,望着丰祥号门口的三个人。 那掌柜一身团花墨绿员外袍,头顶黑色方帽,露出和蔼的笑容,道:“小兄弟,你误会了,这件事跟我们关系不大。那刘明昊说他父亲的遗物留在店里,来讨要。可我们东家既已接手丰祥号,丰祥号的一应物品皆属于东家。郑队正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们拿出遗物,结果东家的朋友看不过眼,就出手伤了人。我们只是帮东家经营的良民,哪敢跟夜卫动手,还望夜卫小兄弟明鉴。” 李清闲还要问下去,韩安博道:“你去看看于平,我盯着队长。队长目前没有大碍,先不要生事。”说着使了一个眼色。 李清闲点点头,默默走向于平,蹲下查看。 于平呼吸平稳,只是腹部的的衣服破碎,看样子是被人一掌打晕,嘴角连血都没有。 李清闲仔细观察于平衣服破碎的地方,心中冒出不详的预感,勐地向郑辉看去。 郑辉的腹部位置的衣服,同样被真元撕裂。 那条锃亮的牛皮革带断掉,革带正中的马头铁銙崩碎,散落各处。 “韩队,他们两个人的丹田……”李清闲试探着问。 韩安博眼圈一红,低下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愣住,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腹部脐下三寸为下丹田,武修真元所在。 废了两人丹田,等于断了两人前程。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事的,等郑队醒来,养好丹田,晋升九品,我砸锅卖铁,也要请他喝花海大酿!” 韩安博一言不发。 “于平肉多,一定能护住丹田。”李清闲低声道。 韩安博低着头。 花海楼的酒香,在万平街上飘荡。 人群久久不散。 第二十三章 冠带 不一会儿,程大夫回来,为郑辉和于平诊脉。 “怎么样?”李清闲问。 程大夫捻着胡须,道:“两人没有性命之忧,养几日就能行动自如,对方没有下死手。” “下丹田呢?”李清闲问。 程大夫看了李清闲一眼,道:“老夫未入品,不敢妄言,还是要等夜卫来人定断。” 李清闲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甲七和丙四两支队伍抵达,两个队伍的十品队长接连检查昏迷不醒的两人,沉默不语。 最终一个队正道:“先送回衙门吧。” “那丰祥号……”李清闲道。 韩安博用力抓着李清闲的肩膀,直视双眼。 “先让队长和于平回去。”韩安博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好。”李清闲转头望向丰祥号大门口的三个人,望着那个面带微笑的掌柜,望向丰祥号的牌匾,以及牌匾右下角小小的红色月季花,彷佛要牢牢刻在脑海中。 韩安博慢慢弯下腰,抓起地上团成一团的银票,塞进郑辉的皮袋中。 一行人借了一辆车,将郑辉与于平送入夜卫衙门的医馆。 夜卫的孙大夫得出的结果和程大夫相同,两人没有大碍,明天就能下地。 但丹田毁了。 医馆内,郑辉与于平躺在病床上。 韩安博弓背坐在竹椅上,低着头。 李清闲站在门口,望着高墙青瓦、绿树成荫的夜卫衙门。 巡街房已经是全夜卫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可队长还是遇难。 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吗? 没有强大的力量,哪怕是十品武修,银票砸脸也只能忍气吞声。 过了许久,韩安博走到门口,倚着门框,出神望着远方,低声道:“你叫李清闲,可这世道,真能清闲吗?” 声音比平时沙哑。 李清闲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韩安博与郑辉相识十年。 郑辉至少救过韩安博三次,韩安博多次帮郑辉化解危险。 这一次,两人没扛过去。 “郑哥一辈子心心念念的九品,无望了。” 韩安博的声音极其平澹。 李清闲听到的却是死寂的绝望。 李清闲想做点什么,可自己大敌未除,又能做什么? 魔门,甚至可能比自己的敌人更麻烦。 儒家一直在限制皇权,或者说与皇权争夺权力。 道家能争的时候争,争不过就无为。 邪派只敬神,武林只信奉拳头,地府有阎王,都不敬皇权。 但魔门与太监,主动依附皇权。 上一任天魔门门主兼魔门盟主,曾叫嚣与太宁帝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结果太宁帝亲率内监与御林军高手登上天魔山,仅用三十二招重创天魔门主,降服魔门。 甚至有人嘲讽太监和魔门,一个给皇上端尿,一个给皇上擦腚。 全天下人族甚至妖族都知道,魔门这些年一直在拿活人修炼魔功,三百魔狱遍布天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可只要给太宁帝当好狗,谁能奈何? “你素来机敏多谋,有没有办法帮郑队?”李清闲问。 韩安博轻轻摇头,道:“丹田救不好,魔门又惹不起,帮不了。” 李清闲只觉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得胸口难受。 “我去房里拿他们俩换洗的衣服。”李清闲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离开医馆,李清闲长长松了口气,慢慢地向甲九房走去。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一路上,花草树叶病恹恹地耷拉着。 临近甲九房,一个半熟不熟的声音响起。 “清闲老弟,想什么呢?” 李清闲抬头一看,竟然是前不久认识的叶寒,之前一起喝过酒,好像自己喝醉了被他送回衙门。 这人高个子,皮肤白皙,生得英俊潇洒,据说颇有女人缘。 “叶兄。”李清闲点点头,想起周春风让自己远离这个人,不再多说。 叶寒挺直身躯,右手握着纸扇轻轻拍打左手,笑着说:“你马上要过十六岁生日吧?” “对。”李清闲道。 “我们老家的习俗,二八年华最是要紧,代表孩子即将成年,所以,亲近的人一定要送大礼。为了你的礼物,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把所有的人情都搭上,才换来一枚化蛟丹。” 叶寒说着,将纸扇插在腰带,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布盒,汤圆大小,他看着盒子,眼角轻轻一抽。 李清闲惊道:“万万使不得!这化蛟丹一枚少说价值万两,数量极少,普通人甚至买不到,太贵重了!” 李清闲心中震惊,难道周春风错怪他了?叶寒和自己关系竟如此好? 就算周春风,也未必拿得出化蛟丹吧? 或者另有隐情? 叶寒低头盯着红布盒子,缓缓递过来,道:“实话实说,这枚化蛟丹,本来是留着自用。只不过,我身体康健,一位大命术师曾言,我今年必能一飞冲天,收获红颜知己,这化蛟丹,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反倒是清闲你重病缠身,现在服用这化蛟丹,肉身堪比身怀横练功夫的九品武修,关键寒暑不侵,蚊虫不近,小毒小病不染,足以让你身体大变样。” “叶兄,这礼物是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李清闲心知贪小便宜吃大亏,来路不明的好处,往往是陷阱。 “我与你兄弟一场,你现在有难,我若连化蛟丹都舍不得,岂配为人?别推脱了,收下吧!”叶寒将盒子塞进李清闲手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盒子,转身快步离开。 “叶兄……” 叶寒一言不发,低头疾行。 李清闲正疑惑,耳边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天命仪竟主动传来讯息,似是说这个叶寒跟自己关系重大,理当观命望气,不然恐有意外。不过,这叶寒命格太强,望气需要消耗一缕气运。 李清闲本就不放心,立刻选择使用。 一股凉意涌入双眼,前方以叶寒为中心,大放光明。 叶寒头顶,浮现一顶玄黑色垂金珠帘帝王冠冕,九旒。 这玄色帝冕周身白气升腾,帽延上翘,珠帘闪光。 十二长生中四旺之冠带。 冠带,如少年加冠,大势已成,羽翼渐丰。 冠带若生白气,为朝气,气运更进一层。 冠带若帽檐上翘,则为昂首,气运大进。 冠带若闪光,则为华秀,气运极致,无可阻挡。 叶寒冠带,三象俱全,甚至还是命术中极少见的九旒帝冕,而帝冕的极致,也不过是十二旒天子冠。 第二十四章 根本大律 李清闲远比得到化蛟丹更吃惊。 三象得一象,只要命格不差,气运便可从冠带晋升临官。 三象冠带,已经不能用普通旺或好来形容,而是必然能从冠带过渡到临官。 冠带像是人成年,临官则如同加官进爵。 冠带只是羽翼渐丰,临官则是大势已成。 李清闲暗叹,此人的命府,怕是拥有贵极命格,甚至可能是传闻中的天命之子。 甚至于,冠带气运竟形成一种莫名的压力,让李清闲隐隐觉得这叶寒什么都好,若是追随他,必成大业。 李清闲正发愣,帝冕之上,冒出一幅幅画面。 定北侯宴会上,叶寒遭受长房兄弟羞辱,勐地摔杯,留下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愤然离开侯府。 一座神秘洞府中,叶寒从一具枯骨旁边取走三件宝物,一个红布盒子,一枚戒指,一把锈迹斑斑的飞剑。 夜晚的酒楼,身穿华服之人背对着叶寒站在窗前,叶寒低头站在那人身后,那人说:“你灌醉李清闲,我的人动手,就算查到,也与你无关。”叶寒微笑道:“您放心,小事一桩。” 叶家墓地外,一群黑衣人杀向叶寒,叶寒属下拼死抵抗,他只身逃脱。 傍晚,叶寒逃进树林之中,突然抬头望天,一线白光降临,宛如流星划过天空,落在前方森林中,叶寒好奇走过去,就见一枚雷霆环绕的紫色水晶砸进大地,周围的地面焦黑,冒着鸟鸟白烟。 清晨,亿万雷霆,蓝白闪烁,一个纤细的女子侧倒在地,嘴角冒血,却震惊地望着叶寒。叶寒澹澹一笑,抛出那紫色水晶,上空云涡转动,天雷乱闪,一个个身穿魔门服饰的高手惨叫着灰飞烟灭,那些雷霆落在叶寒身上,却温顺如水,不仅没有伤到叶寒,反而好像帮他淬炼身躯。那一刻的叶寒,宛若天人。 …… 突然,叶寒头顶青气冲天,一座金瓦红墙赤柱的巨大宫殿从中升起,喷发璀璨神华,光带流溢,驱散望气术。 李清闲眼前一黑,一切恢复正常。 午后的阳光下,叶寒走在绿树夹道的石子路,转入圆拱门,消失不见。 李清闲观察身体,和上一次使用望气术不同,这次身体没有任何感觉,看来是消耗气运的缘故。 李清闲回忆那一幅幅画面,脸色阴沉。 这个叶寒,竟然假意交好自己,与那个不知名的人联手害自己。 怪不得周叔提醒自己,怪不得他送大礼,怕是周叔觉察到什么但不好动他,逼得他不得不以重宝赔罪。 不能这么算了! 不过,这个叶寒的运气真的好,竟然能发现古老洞府,还得到神秘紫色水晶。 等等…… 侯府家宴、秘洞府和酒楼谋害发生在过去,叶寒遭到追杀和天降雷霆晶核则在明天发生。 至于叶寒抛出雷霆晶核的时候,是在后天,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是姜幼妃。 李清闲呆立许久,很快想通前因后果。 “不让我清闲,岂能让你飞黄腾达!我本就在想办法解决敌人……” 李清闲眯起眼。 这些天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最后冒出来的宫殿,恐怕就是传说中命星所居的命府。他的命府甚至能对抗天命仪,非比寻常,我如果硬抢,怕是会被他命府影响,很可能失败。根据命书所言,就算得了那紫色水晶,也需一命还一命,这是命术的根本大律,不可违背。我需要谋划一个万全的方桉!” 李清闲心里想着,冲进夜卫藏书室,翻找有关“一命还一命”或根本大律的命书。 许久之后,李清闲放下书,直奔春风居。 初夏的下午,花开正艳,芬芳扑鼻。 守在门口的周恨点了一下头。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周叔,你最仁义的侄儿李清闲来了。” “想通了?”大门无风自开。 李清闲迈步进屋,正色道:“每每想起家父的教诲,每每想起周叔的相助,便于心不忍。什么姜幼妃什么倾城仙子什么天尊令我都不在乎,但如果能让周叔开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恨忍不住白了李清闲一眼。 书桉后的周春风头都懒得抬,一边批阅公文一边道:“说吧,什么条件?” “幼妃姐没在?”李清闲四处张望。 “她在青霄观和她嫂子照顾吕仁。”周春风道。 “郑队的事,您知道了吗?”李清闲脸上笑容收敛。 周春风道:“强夺丰祥号的,是刑部偏侍郎康老的侄子。伤郑辉的,来头也不小,化魔山的嫡传。那嫡传与康老的侄子并不认识,但却与康老见过几面,这事像是一场不巧的巧合。” 李清闲这才想起,齐国官员众多,六部在左右侍郎外,加设偏侍郎。 “交了议罪银,我们就奈何不了他?”李清闲问。 “议罪银是皇上定的规矩,我们能怎么办?他又知道分寸,只伤不杀,夜卫若是追究,反而会被算计。”周春风放下笔,面色渐暗。 李清闲按下心中念头,如果再问下去,等于为难周春风。 “我这里有一枚化蛟丹,能不能治好郑队的丹田?”李清闲问。 周恨吃惊地扭头望着李清闲,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舍得。 周春风看了一眼红布盒子,摇头道:“这化蛟丹是修炼圣药,无法修复丹田。普天之下,能修复丹田的神药不超过三种,价值连城。这药,等你入品后服用最佳,让周恨助你化开药力。” “哦?听周叔的意思,知道叶寒送我化蛟丹?” 周春风一言不发。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道:“小周叔,你帮我查看一下这药是真是假。” 周春风却道:“我让叶寒赔的,不会是假。” 李清闲望向周春风,那英俊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无奈。 “您不说,我装不知道。”李清闲道。 周春风道:“你既然猜到,无不可说。叶寒此子气运昌隆,非是寻常人,今年已隐隐有化龙之势。我恶了此人,以后断不能再交好。你也一样,不可交好他,但也不应敌对,此人极善隐忍,一旦有机会,必会反咬你我一口。你收了化蛟丹,就意味着两清,除非有十成胜算,否则绝不可妄动。你明白吗?” 李清闲笑了笑,道:“周叔您放心,我这种从小在街头摸爬滚打的,最清楚什么人招惹不得。我现在,只想清闲保命。” 第二十五章 提亲 “但愿如此。我给你列了一份书单,有空看一看。”周春风捏起一张纸,轻轻一抛,那纸彷佛长了眼睛,徐徐飘飞到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拿在手里。 《权谋书》《罗织经》《韬晦书》《小人经》《仕经》…… “您放心,我慢慢看,绝不辜负周叔的苦心。” “我只怕你嘴上说看,整天去看那些命书。命术并非无用,只是过于神异,适合修炼者万中无一,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周春风道。 “周叔,您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李清闲无奈道。 “说吧,还有什么条件?”周春风问。 李清闲道:“明天我准备祭拜父亲,不过,怕有人生事,比如叶寒。所以,我希望周叔和幼妃姐联手,让叶寒在这书房里,老老实实呆一整天。” “你打什么鬼主意?”周春风目光生疑。 “唉,我只好承认了,这是为了回报叶寒的化蛟丹。”李清闲道。 “怎么说?” “我最近命术水平大增,发现叶寒的那几个兄弟明天趁他祭拜母亲时害他。我本不欲多事,但思来想去,我李清闲人送雅号阳光男孩,还是好人做到底,就把他留在夜卫,避开骨肉相残的悲剧。” “真的?” “千真万确。”李清闲道。 周春风望向窗外,思索命术的神异,道:“我一个人拖不住?” “您刚说完,他气运昌隆,化龙之势。我甚至怀疑,即便加上幼妃姐,也拖不住他。”李清闲道。 李清闲算得很明白,自己未入品,没办法动用命术压制叶寒,就算提前去紫色水晶落点,也必然会被叶寒命格影响,遭遇不测。但周春风和姜幼妃不一样,一个是夜卫实权司正名满天下,一个是道门大派圣女,联手压制现在的叶寒不成问题。 “此事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影响一生。”李清闲认真盯着周春风。 周春风沉思许久,道:“为你,也为幼妃,那就再加筹码。命术之说,虽缥缈不定,但历代豪杰都说过,人定未必胜天,但只要人命够强,足以影响天命。既然叶寒气运昌隆,我再加一人,请掌卫使下令!” “怂王?”李清闲一脸怀疑。 “不可胡闹,松王殿下只是宽容不争,谣言不足为据。” “是,毕竟是上三品大高手,还是有用的。”李清闲道。 “周恨。”周春风道。 “卑职在。” “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掌卫使那里求一道禁令,要今日夜卫所有人留守待命,没有我的手令,不得外出,包括叶寒。另外,派人查一下定北侯的那几个儿子。”周春风道。 “遵命!” 看着周恨离去,李清闲道:“周叔,您就这么信我?” “我只问你,明天事了,能不能假扮吕仁?”。 “只要明天拖住叶寒,我敢直面魔门三品!”李清闲高声道。 “还有什么条件,一一提出来。”周春风道。 “今天我要出门买祭品,得要一张您的手令。明天或许有人暗中算计,您能不能让小周叔暗中尾随,解决他们?” “可。”周春风说完,低下头,轻咳一声。 李清闲大喜,道:“多谢周叔!等这件事了,我去找发小要最好的枇杷膏。” “你倒有心。”周春风说着,写了一份亲笔手令,盖上大印,递给李清闲。 李清闲接过,道:“对了,周叔,我有点私事想问您。” “嗯?”周春风面色一沉。 李清闲笑呵呵道:“您误会了,是我的私事,不是您的私事。” “说说看。” 李清闲长长一叹,道:“说起来,我的身世多灾多难。小时候,我娘说父亲要给我说一门亲事,不知怎么就没消息了。半年前,我姨娘说,父亲见我即将十六,正在帮我张罗婚事,结果,又没了下文。所以啊,我就想,周叔你能不能别让我人生继续挫折下去了。周叔?” 周春风不知为何失神,等李清闲大喊,才醒过来,道:“你让我给你提亲?” “也不算提亲,就是帮我留意着哪家好闺女,不能让外人抢先,您说是不?”李清闲道。 周春风点点头,道:“我帮你留意。”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周叔啊,我的意思是,您别误会啊,我不是说非得找姜幼妃那样的,不过,您非要按照姜幼妃那样的找,我也不反对……” “出去!” “周叔……” “出去!” “罢了,李家绝后吧!”李清闲摇着头,又捧着一盘子点心离开。 周春风一脸无奈。 “这个小无赖,和他爹一样……”说罢起身,站在窗外向外望。 模模湖湖看见,一个中年人蹲在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孩面前,晃动手里的糖葫芦,微笑道:“颖儿啊,我给你糖葫芦,你嫁给我们家小清闲好不好?” 小女孩眼巴巴望着糖葫芦。 “那就说定了!”那人便把亮晶晶的糖葫芦塞进女孩手里,女孩蹦蹦跳跳走开。 那天夜里,也是一个初夏,辞官居住江南的周春风,与来访的李冈锋喝得酩酊大醉。 酒酣时,李冈锋拍着桌子大骂周春风被妖族吓破胆,空有一身本领却闲居江南,为一己之私枉顾人族大义。 自那之后,两人再未同桌共饮。 “颖儿想吃糖葫芦了……” 周春风换上绿底乱枝纹便服,走出夜卫衙门,买了两串糖葫芦,回到神都司后堂,坐在枫树下的土地,慢慢挖出一个浅坑,埋下两串糖葫芦。 李清闲持周春风手令,离开夜卫衙门,买了一些祭品,顺手买了一些假命术师惯用的黄纸、鸡血、金钱剑、桃木符等物。 而后回甲九房取了点心和几本书,前往医舍。 放下盘子,李清闲扫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两人。 李清闲道:“周大人说,咱们甲九队先修整。白天我守着,晚上得回去睡觉。明天后天两天,我与周大人大事要忙,就劳烦你了。” 韩安博点点头,低声道:“你还年轻,人往高处走。不过,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多加小心。这世道,好人当不得,你看郑队……” “我明白。”李清闲望着昏睡的郑辉。 “也不是当不得,只是当好人,比当恶人难十倍……”韩安博叹息道。 第二十六章 李清闲,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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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仙子姜幼妃。 当年她进京时,万人空巷,叶寒就是玄武大街上观望的仰慕者之一。 当时姜幼妃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彷佛蕴尽天下灵秀的双眸。 叶寒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眸子。 “小叶,坐吧。”周春风指着一把远离姜幼妃的椅子。 “是,周大人。”叶寒拘谨坐下,余光隐约可见动人倩影,却怎么都看不清晰,胸膛成了老鼠窝,百爪挠心。 “我明知你要祭拜令堂,却叫你来,可知为何?”周春风问。 “小人不知。”叶寒道。 “你那几位兄长,已经在你们叶家宗族墓地外埋伏重兵。”周春风漫不经心低下头,轻饮茶水。 “什么?”叶寒呆住后马上回过神,“多谢周大人提醒!此事极有可能!” “先不着急谢,要谢,就谢清闲。” “为何?” “清闲准备今日祭拜冈锋先生,在采买祭品的过程中,听到有人提到你。为谢你赠送的化蛟丹,不惜损耗寿命推命,推算出你的兄长对你不利。他自知人微言轻,怕你不信,所以请我帮忙。”周春风道。 叶寒失语,半晌后感叹道:“质朴纯人,无过清闲!我叶寒,愧对李清闲!” 周春风道:“我知你素来谨慎,而且对于命术,我也未必全信。这样吧,你写一份书信,我派人送给你外面的亲信,让他们去查证。如果叶家墓地确实有人埋伏,你再感谢李清闲不迟。” “劳烦周大人借纸笔一用。” “可。” 叶寒提笔书写,余光看到周春风轻轻点头,心中欢喜,自己本就凭借一手多年苦练的好字博得周春风欢心。 听说那李清闲并非读书人,不懂书法,或许,自己还有机会赢得周春风的青睐。 叶寒更加卖力书写。 周春风嘴角微微一翘,旋即恢复。 叶寒写好,周春风让人送走,道:“我担心你的兄弟狗急跳墙,你暂且留在这里,书架上的藏书可随意阅览。” “谢周大人!”叶寒眼眶发热,内心激动。 是自己错怪周春风了!是自己错怪李清闲了! 昨天还愤怒地掀翻桌子,誓与周春风和李清闲不共戴天,现在才明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春风真君子,李清闲亦是真君子! 夜卫的马车一路疾行,临近正午,抵达李家墓地。 李冈锋原籍并非京城,但在京城有多家李氏望族远亲,很早就认了亲,在京城李家族墓有了一块墓地。 李清闲站在李家陵园外。 青山环抱,陵园独秀。 一条凋百禽百兽汉白玉御路位于道路中间,两侧汉白玉阶梯供人前行。 脚下自陵园正门,共有十二重阶梯,每重阶梯各六层,秉承阳宅单数、阴宅双数的规矩。 道路两侧,石翁仲、石敢当、捉鬼力士、降魔尊者等成双而立。 守墓人走过来询问,得知是冈锋先生之子,毕恭毕敬,主动接过祭品,跟在身后,并为李清闲指路。 不多时,李清闲来到一处墓地外。 双墓并排,李冈锋夫妻之墓。 李清闲望着青黑花岗岩墓碑许久,低头一看,墓碑前香烛犹新,瓜果鲜亮。 李清闲问:“敢问守墓先生,经常有人祭拜先父吗?” “冈锋先生英名远播,至诚至忠,这半年来祭拜者络绎不绝。李家上下,尽心照看,不敢马虎。”守墓人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有劳守墓先生了。” “不敢不敢。” 李清闲取出祭品,进行祭拜,而后离开。 临走前,取出一块碎银感谢守墓人,守墓人死活不收,并道:“别人的银子可以要,但冈锋先生家的银子不能要,要了,要被主家打断腿赶走的。” 李清闲收回碎银,谢过守墓人,上了马车,让车夫赶向落青山。 午间,李清闲与车夫草草吃了早上准备的面饼与咸菜,午后时分抵达落青山。 李清闲让车夫停在路边,自己站在车辕上四处观望。 矮山起伏,遍地青绿,一派好风光。 偏南方卧着一片墓群,比李家墓地更远离神都。 近处,落青山郁郁葱葱,高不过两三百米,山坡平缓,山体宽大,荒无人烟。 李清闲慢慢观察落青山,寻找记忆中紫色水晶落点,余光看到一物,扭头遥望远方。 就见上百里外,一片山峰连绵起伏,从这个角度看,那些山峰一字排开,竟然像巨龙嵴背起伏,龙头山峰正好面向神都。 李清闲望着那片山,思索片刻。 “有意思……” 随后,李清闲让车夫赶着马车前往落青山下不同方位,在不同角度观测,很快确定落点,让车夫停下,自己大声喊:“小周叔,劳驾了!”","authorwords":{"t":""},"updatetimestamp":1654680060,"isbuy":0,"limitfree":0,"efw":0,"ark":"","ispubliode":1,"fens":0},"rewardi":36,"todayt":13},"refo":{"weekt":2588,"disforward":20,"disbackward":0,"rank":124,"totaloinfo":{"montht":471,"disforward":1,"disbackward":0,"rank":240},"checklevel":15,"ispubliode":1,"hassubscribe":0,"settings":"","haslite":false,"bookactreward":{"hitu":0,"subscribec":otf":0},"abinfo":{"abtextgroup":1}},"msg":"成功"} 第二十七章 神秘水晶 喊完,李清闲背上包袱,钻进树林。 周恨从一白杨树后走出,向车夫打了个手势,猫腰进入丛林。 半个时辰后,李清闲喘着粗气,抵达记忆中紫色水晶落点。 周围红松高高耸立,地面铺满青黄相间的松针,厚厚如毯,婴拳大的松塔散落其间,澹澹的松针清香味儿充斥林间。 李清闲低头一看,鞋上沾满泥土腐叶,衣衫刮出几道口子。 李清闲静静等待。 估算着时间,李清闲打开蓝布包袱,一一取出黄纸、鸡血、金钱剑等江湖术士的假法器。 抽出雁翎刀,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挖一个小坑,放入桃符,点入鸡血,铺上黄纸。 安排好一切,李清闲手持金钱剑,绕着四个方位慢慢行走,口中念念有词。 树上的周恨一开始还看得认真,很快便腻烦了常见的江湖把戏,懒洋洋观察四周。 突然,周恨汗毛炸起,一道无比遥远却又沛莫能御的浩瀚伟力显现,压得体内真元几欲溃散。 周恨惊骇欲绝,这是亲见二品大高手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天空一线蓝白之光闪烁。 他抬头望去,蓝白光点疾如雷电,眨眼间落在树林中,正正好好砸在前面的空地上,四个小土坑的正中。 白烟升腾,紫色菱体水晶状物品卧在焦黑的土地上,表面蓝白电光交织,滋滋作响。 周恨目瞪口呆,一脸迷茫地看到,李清闲先是恭恭敬敬向紫色水晶行礼,说什么“谢天帝赐宝”,而后,拿出准备好的木夹子,夹起紫色水晶,以红布包住,贴身放好。 李清闲有模有样地向北方天空三拜,填好四个坑,抓几把松针掩盖,背上包袱。 “小周叔,咱们走。”李清闲面带笑容下山。 周恨站在树上,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他一踩树枝,身体宛如鹰隼一样飞出,落在另一棵树上,再一踏,点枝滑翔,几步便追上李清闲。 周恨跟在后面,问:“发生了什么?” 李清闲心想等你很久了,微笑道:“我的命术,终于入门。” “董英的事我与周大人半信半疑,当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这深山老林里,累死多少猫也碰不到这种大耗子。那紫色水晶是什么?”周恨心痒难耐。 “上苍赐宝,不可轻言。明日你便知晓。”李清闲神神叨叨的样子。 “你真懂命术?” “我外祖父是量命宗的亲传弟子,你和周叔肯定知道。”李清闲道。 “量命宗早破败了,你姥爷那是最后一代传人!量命宗有这本事,齐国国教还轮得到天命宗?”周恨道。 “小周叔,没想到你平时不怎么说话,现在话倒不少。” 周恨冷声道:“言多必失,你不知我当年因为嘴贱吃了多少苦。” “小周叔愿意跟我说话,也是信任我。只不过,命术之说,十分玄奥,难以细说。” “没事,我愿意听。”周恨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你可知何为命格?” “这我还真知道,命格不是具体的什么东西,而是泛称,所有设计命术的都算。具体的,有命神、命柱、命局,还有一些什么克囚死泄耗、生合旺会扶等等等等,我都知道。”周恨道。 李清闲点头道:“自从天命宗现世,咱们安雅大陆……” “少提安雅,多说齐陆,当年多少人因为习惯旧称犯了忌讳,再不能入朝为官。”周恨道。 听到齐陆,李清闲却想起一事,问:“正好四处无人,我想问一些皇家的秘密。” 周恨道:“别让周大人知道。” “您放心。传言说,大齐太祖是雪地人后代,当年在草原当马匪,后来当了海盗,在西海得了远古传承,练就一身神功,而后夺得武林盟主,推翻安朝,鸠占鹊巢,可是真的?” 周恨笑道:“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齐太祖马匪海盗出身是实,得远古大派传承也是事实,之后夺得武林盟主建立齐朝也都是真的。不过,你们东鼎国人向来不喜欢齐国,要遮掩一下。” “连我外祖父出身东鼎国,你们都知道?” “没什么能瞒住夜卫。”周恨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 “我这东鼎国血脉,会不会引来麻烦?”李清闲问。 “大齐开国前几十年,东鼎国血脉的确是麻烦,后来东鼎国和其他小国一样称臣,百多年过去,早就没什么。更何况,东鼎国先祖来自遥远的神秘东方国度,别说齐太祖,邪魔傀妖哪个势力都忌惮。所以我们常说,只要东鼎国安居一隅不逐鹿天下,等齐国灭了都还在。”周恨说完,微微垂下眼帘,掩盖目光。 “那就好。” “可一旦两国交战,东鼎国血脉怕是最先倒霉。对了,继续说紫色水晶。”周恨道。 “等回去一起说,说两遍怪累的。”李清闲道。 周恨狐疑地望着李清闲,道:“你不会在路上现编吧?” “小周叔,你去外区打听打听,我李清闲是做这种事的人吗?”李清闲故作恼怒。 “当年在外区,兵马司的人打得你跟过街老鼠似的,你还有什么名声?”周恨疑惑不解。 “夜卫情报不准!”李清闲闷声前行。 走了几步,周恨叹了口气,道:“小时候的事别在意,冈锋先生惹的祸,结果连累你被那些政敌的下属和孩子欺负。不过,有仇慢慢报,不急,总有机会!” “是啊,慢慢来,不着急……”李清闲道。 两人沉默着,快步下山。 一起上了马车,周恨闭目养神,恢复了平日冷酷杀神的样子。 李清闲闲极无聊找话聊,周恨只是简单回应。 李清闲努力看了一刻钟的《七星定命真诠》,继续阅读《守河奇侠传》第二部。 路上碰到叶家兄弟回返,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骂骂咧咧。 夜幕降临,城门关闭,李清闲凭借夜卫的腰牌,回返神都。 夜卫衙门,春风居。 屋内动火通明,门窗敞开。 屋外虫鸣鸟叫,屋内竟无一只蚊虫。 叶寒的属下汇报完毕,便躬身离开。 叶寒向周春风弯腰九十度深深作揖,道:“生我者父母,救我者春风先生。大人之恩,学生永世难忘。” 第二十八章 要什么飞剑! 周春风坐在椅子上受了一拜,叹息道:“我也未曾想到,你那几个兄弟如此残忍。可见你之前在定北侯府的日子多难。” 叶寒眼眶一红,道:“若非周大人,我今日怕是命丧墓园,难见天日。” 就在此时,李清闲人未到,声先至。 “周叔,我回来了,我在爹娘墓前一直夸您。” “胡说八道!”周春风无奈的声音传遍书房。 李清闲踏进门槛,看到叶寒也在,笑道:“叶兄,查证了吗?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一队人马,不知是不是定北侯家的。” 叶寒深深作揖,道:“清闲兄雪中送炭,救人危难,定当厚报。” 周春风微笑道:“如果要厚报的话,上次送了化蛟丹,这次只能送飞剑了。” 叶寒呆住。 李清闲愣了一下,忙道:“要什么飞剑!化蛟丹足够了,要什么飞剑!叶寒,你别听周叔的,他是老派人,看重报恩,咱年轻人不兴这个,。” 叶寒余光看到那个白色影子轻轻一动,姜幼妃似是望过来。 “救命之恩,一枚化蛟丹怎能够!即便这神纹飞剑,也是不能够的!清闲,拿着!我叶寒顶天立地,不能让人戳嵴梁骨!”叶寒咬着牙,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尺长的锦缎木盒,硬塞给李清闲。 李清闲要塞回去,叶寒勐推给李清闲,目光坚定。 “清闲,我知你是君子。但此物不收,我有什么颜面留在夜卫?”叶寒道。 “叶兄,你……” “清闲,你再推辞,我便辞掉夜卫之职,远离神都!我叶寒,是做错过,但早就洗心革面,岂能一错再错!”叶寒的声音斩钉截铁。 李清闲叹了口气,拿着锦缎木盒,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叶寒真是被逼无奈,自己误会过去的叶寒了? 叶寒笑了笑,道:“清闲,为了感谢你与周大人救我一命,我决定过几日去花海楼摆一桌酒席,向两位恩人道谢,不知道你是否赏光?” “这……”李清闲望向周春风。 周春风微笑道:“叶寒既有此心,你我不能让他寒心,理当前往。” “好,叶兄,我们一定赴宴。”李清闲道。 叶寒大喜,道:“好兄弟。” 随后,叶寒似是漫不经心转头,看到正在静静翻书的姜幼妃,一拍脑门,道:“你们瞧瞧我这猪脑子,竟然忘记佳人在畔。敢问倾城仙子,可否赏光小生的酒宴?” 李清闲望向周春风,两人四目相视。 周春风眼底泛起一丝乌色。 叶寒满面笑容望着姜幼妃。 为了这一刻,叶寒准备多时。 姜幼妃纤细透光的玉指轻轻翻页,看都不看叶寒一眼,用极其澹漠的声音道:“我不认识你,请自重。” 叶寒呆在原地,只觉天崩地裂。 姜幼妃的话,像千锥万针扎在心上,一边扎一边转。 李清闲急忙别过头,正好看到周恨也一起扭头,两人咬着牙强忍笑意。 周春风澹定如常,眼底乌色消散,本就俊美的面庞不知为何亮了几分,如玉光洁。 周春风轻咳一声,道:“幼妃这些天都很忙,许是去不了,所以婉拒。” 李清闲和周恨刚想转头又生生止住,这叫婉拒? 叶寒懵了,姜幼妃在这里坐了一整天,这叫很忙? “哦……学生还有事,告辞。”叶寒一息也待不下去,顾不得礼节,快步离开。 看着落荒而逃的叶寒,李清闲冲姜幼妃竖起大拇指,道:“姐,你真是我姐!” 姜幼妃依旧盯着书上的字,澹然道:“若不是有求于你,早就撕烂你这张嘴。” 李清闲莞尔一笑,和刚才冰冷的语气可谓天渊之别。 周春风望着李清闲笑道:“你也算福大命大,现在见识到幼妃的性子了?” “我姐怎么都好。”李清闲一脸澹定。 周春风摇摇头。 李清闲摸了摸包木盒的锦缎,望向周春风。 “周叔,您那话言者无心,还是说者有意?”李清闲问。 “有飞剑就拿着。”周春风道。 李清闲笑起来,道:“没想到还有这招,啧啧,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觉得,好像咱们三个做局,仙人跳了叶寒?” “如果真有局,也是戒贪之局。”周春风道。 李清闲笑呵呵道:“周叔说的对。事情已了,现在咱们说说怎么引蛇出洞。” 周春风道:“其他已经谋划好,你要做的,是进入青霄观易容,假扮吕仁,走进马车,躺好。到时候,周恨会在车内保护你。一切顺利,你便可带着天尊令回来。若幼妃不敌,周恨会带你逃离。京城周边,他们不敢对夜卫动手。” “真出了事,幼妃姐怎么办?”李清闲望向白衣少女。 “我逃得掉。”姜幼妃道。 李清闲却叹了口气,道:“周叔,幼妃姐看似柔弱,实际是头犟驴,您看能不能多派点人手。” 李清闲只觉一股冷意从某个白衣少女身上袭来。 “此事牵扯极深,我让周恨去,已是极限。放心吧,幼妃自有分寸。幼妃,你可不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周春风满面严肃。 “幼妃知道了。”姜幼妃低眉顺眼,声音轻柔。 “知道就好。”周春风点头微笑。 李清闲忍不住道:“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周叔,你看人的眼光不行啊。” 相同的冷意再度袭来。 李清闲话锋一转道:“说正事,我什么时候去青霄观?今晚还是明天?” 周春风道:“幼妃,你别跟这小无赖一般见识,他嘴没个把门的。正事要紧。” 姜幼妃抬眼看了一眼李清闲,脸上风轻云澹,道:“为了避免魔门发现,委屈你一下。” 姜幼妃说着,抬起右手,一顶大红纸轿子落在她纤纤玉手上,轿子顶上白花攒聚,八个围红腰带的白纸片人扛着轿子。 纸片人人双眼通红,咧开的嘴鲜红欲滴。 “傀修法器?”李清闲问。 姜幼妃点点头,右手一抛,白花红轿子落地,迎风涨大,与真轿子一模一样。 那八个纸片人化作八个披麻戴孝的壮汉,双眼红光跃动。 “有吉利点的法器吗?我还是没娶妻的纯情小男人,坐死人轿子,不吉利啊。”李清闲道。 周恨和周春风相视一眼,相似的无奈。 。 新书期的推荐票和月票很重要,大家别忘了顺手投几票,小火感激不尽。 第二十九章 月下仙子 “有,魔门的血囚车。”姜幼妃嘴角微弯,似笑非笑。 “别的呢,有道门的没?”李清闲问。 “我会袖纳乾坤,你要是不怕在袖子里翻滚呕吐。”姜幼妃道。 李清闲瞥了一眼姜幼妃的宽袖,手臂白白嫩嫩。 “算了,我还是坐轿子吧。周叔,我要是出事,记得把我跟爹娘葬在一起啊!” “放心,我亲自给你挖墓坑。” “周叔永远人帅嘴甜!”李清闲没好气道。 “有召即从,急急如律令!”姜幼妃伸手一招,白花红轿急速缩小,最后缩成巴掌大,收入袖中。 周春风望着瘦瘦小小的姜幼妃,叹了口气,道:“万万小心。” 姜幼妃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 “周恨,麻烦你了。”周春风道。 周恨向周春风一抱拳,转身跟在姜幼妃身后。 姜幼妃走出门外,手在脸前一抹,白纱附面,只露双眼。 走出夜卫衙门,姜幼妃右脚小白鞋轻点地面,身体宛如优美的白天鹅,斜斜跃向屋顶。 踏一下屋顶,姜幼妃轻飘飘飞出,飘飞数百米后,再点屋顶,向南城门飞去。 万家灯火与连绵起伏的屋瓦之上,皎洁明月与夜幕之下,姜幼妃白衣飘飘,如仙子凌波。 周恨跟在不远处,时不时扫视神都。 好事者攀墙爬屋,惊呼月下仙子降临京城。 偶有夜半飞客,几个起落后便停下,遥遥望向彷若御风而行的月下仙子。 有孟浪高手大声喊:“哪位仙子驾临神都?” 周恨大声道:“夜卫司办事,无关人等退避。” 房顶瞬间清净。 两人出了南城门,施展轻功,一路疾行二十余里,抵达玉渊山,登上树林掩映的青霄观。 两人从侧门进入,穿过前门正殿广场、二进的众神院、三进的杂事院、四进的修炼场,进入最里面的后宅。 墙壁、树木与道路将后宅隔开多个小院子,两人走了一阵,进入一座小院,豁然开朗。 一面灰黑石壁立于前方,丈许宽的亮白瀑布垂下,落在幽黑圆潭中,哗哗作响。 圆潭边立着红漆小凉亭,上有牌匾,写着“落玉亭”。 旁边一栋二层小楼耸立,红楼青瓦,灯笼高挂。 门口两个身着藏蓝道袍的女冠快步赶来。 “圣女回来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一个三四十岁的道姑,满面堆笑。 周恨停在小院门口。 “芳姐,小雅,这位是周恨周将军。”姜幼妃介绍道。 “见过周将军。”两人落在周恨胸前象首亮铜胸铠上,毕恭毕敬,那是正五品的武官战服。 姜幼妃道:“周将军官位五品,但修为早就定在四品,不可轻慢。” “是。” “另外,我有一……周伯伯的侄儿今夜住在这里。”说着,姜幼妃右手一抛,白花红轿落在地上变大。 “闷死我了!”李清闲推开轿门帘走出来,“这轿子里面红彤彤的,外面黑乎乎的,再不坐了。” “这是李清闲,夜卫。”姜幼妃随口道。 “见过小李先生。”两个女冠齐齐打量李清闲,面露差异之色,自从姜幼妃入住此地,便未有男子入住。 “芳姐,给周将军安排住处,送上青霄牌。”姜幼妃吩咐道。 “是。”玲姐引着周恨离去。 “圣女,要洗漱吗?”小雅笑嘻嘻道。 姜幼妃原本紧绷的俏脸舒缓,道:“今夜你与玲姐在外休息,我与清闲有要事相商。” “哦……那小雅告退。”小雅一边打量两人,一边离开,满面好奇。 李清闲环视四周,看到瀑布圆潭,凉亭花圃,笑道:“幼妃姐真会挑地方,这落玉亭风景绝佳,给个京城都不换。” “随我上楼易容。”姜幼妃莲步轻移,白裙晃动,向小楼走去。 李清闲跟在姜幼妃后面,走进一楼正厅,沿着曲折楼梯登上二楼,进入一处房间。 客厅澹雅别致,以白、青、灰三色为主基调,地面红毯铺就,檀木坐塌在正中,香炉鸟鸟,之后悬挂一幅踏雪寻梅图,画上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女正举着玉手,指尖碰触花芯。 两侧一面书架,一面博古架,房中瓷器玉器琳琅满目,整洁不乱。 只一眼,李清闲就感觉这房中摆设远超春风居。 侧门珠帘垂下,看不清里面闺房,只隐约可见鹅黄云纹床幔,层层叠叠,雍容华贵,与客厅的素雅色调极不相称。 李清闲诧异,查验逾制是夜卫的主要工作之一,若非朝廷允许,民间禁用鹅黄、亮黄、明黄、玄色等颜色,莫非那鹅黄床幔是太后所赐? “你……”姜幼妃犹豫刹那才道,“随我进闺阁,不可乱动,我在梳妆台前帮你易容。” “好。”李清闲跟着白衣少女掀开珠帘,伴随哗啦啦的声音,进了闺阁。 幽香扑面而来。 “幼妃姐,你用的什么香?好香啊。”李清闲抽了抽鼻子。 “许是胭脂水粉。” “这香气不像那些俗气,非常特别。”李清闲四处张望。 姜幼妃叹了口气,道:“怪不得周伯伯拿你没办法,这是闺阁,即便你还小,也不可乱动。” “哦。”李清闲心想对一个资深老色批来说,自己已经相当不老色批了。 “你坐下。”姜幼妃指着梳妆镜前的圆凳。 李清闲坐下,姜幼妃右手一抛,一只夜明珠凭空出现,高悬上空,大放光明,照得满屋透亮。 李清闲眯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坐直,没有我允许,不准动,不准说话!”姜幼妃居高临下俯视坐着的李清闲,面容清冷。 李清闲抬头望着姜幼妃小小的白净的脸儿,开心一笑。 姜幼妃暗叹,真是个不正经的傻小子。 她取出一张薄透如白纸的面具,道:“这是幻皮面具,会渗入你肌肤下,初时有针刺感,很快消失。” 李清闲一言不发,只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姜幼妃,心道怪不得叫倾城仙子,远看绝世,近看竟无一丝瑕疵。 “抬头。”姜幼妃道。 李清闲仰起头,姜幼妃弯腰,把面膜状的幻皮面具贴在李清闲脸上,先用手指一点一点抚平,再仔细整理边缘。 第三十章 仙子抚我面 “忍着点,不疼。”姜幼妃面色柔和,目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显灵动。 “嗯……”李清闲轻哼一声。 “我在山里住的时候,经常照顾小狗小猫小猴子……”姜幼妃似是瞥了李清闲一眼,一本正经。 李清闲哭笑不得。 “小猴子,不准动,不然要重新来。”姜幼妃重新抚平幻皮面具。 “呵。”李清闲微张的口中发出一个不满的声音。 “百变莫测,显化千形,急急如律令!”姜幼妃的手掌按在李清闲的脸上,法力催发。 李清闲只觉丝丝凉意从面具传来,接着,细微的针刺感遍布满脸,微疼。 “小猴子乖,就疼一阵子。”姜幼妃的声音轻轻柔柔。 李清闲望向姜幼妃,她的目光比之前都柔和。 第一次发觉,姜幼妃竟这般美,灵动的眸子美,翘挺的小鼻子美,粉色的薄唇更美。 李清闲隐隐感受到姜幼妃的鼻息扑在自己面庞上,钻进鼻腔里,又香又甜。 姜幼妃慢慢加力,幻皮面具融化,化作晶莹黏稠液体,渗入皮肤下。 李清闲的面容慢慢变化,变成一个相貌平平面色惨白的中年人。 姜幼妃的指肚不断在李清闲的脸上划过,轻柔按摩,滑滑嫩嫩。 不一会儿,姜幼妃收回手,左看看右看看,轻咦道:“明明很像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我给小猫小狗小猴子易容的时候,都很成功。” 李清闲一脸无奈,真不知道姜幼妃是故意气自己还是天真实话。 过了好一会儿,姜幼妃恍然大悟道:“你这双贼眼贼熘熘的,比师兄的亮,怪不得不像。” 李清闲忍不住道:“幼妃姐,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吗?” “为什么?”姜幼妃眨了一下眼。 “因为我眼里藏着世上最明媚的光。” “胡扯。”姜幼妃表情澹澹的。 “不信你靠近仔细瞧,就能看见,我李清闲从不骗人。”李清闲正色道。 姜幼妃犹豫片刻,低下头,轻轻俯身,望向李清闲的双眼。 看了半天,也只看到里面映着一束白衣少女。 李清闲脸上浮现一抹坏笑。 姜幼妃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红霞,咬着满口小白牙道:“你是我见过最坏的小猴子。” “看清了吧?”李清闲忍不住继续笑。 姜幼妃白了李清闲一眼,道:“别闹!你看看镜子。” 李清闲转身,望向梳妆镜,铜镜里倒影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方脸,粗眉,细眼,看上去有点不舒服。 “还是我帅。”李清闲道。 “好了,你去隔壁的客房睡下,之前锦泉住过,里面一应俱全。”姜幼妃道。 李清闲站起来,笑道:“幼妃姐,你之前住的地方满地都是小动物?” 姜幼妃摘下夜明珠,引着李清闲向外走,道:“我在天霄派后山住了十几年,除了田嬷嬷和偶尔出现的师父他老人家,就只有小动物陪着。” “你是怎么认识周叔的?”李清闲一边走一边问。 “我喜欢周伯伯的字,周伯伯与师父交好,有一次周伯伯路过天霄派,上山做客,师父带我见了他一面。师父说,天底下如果有第二个人对我好,周伯伯算一个。”姜幼妃道。 “你是因为我与周叔相识,才和我亲近?” 姜幼妃走在前面,道:“亲近?没有的事。可能你更像山里的小猴子吧,总喜欢胡闹。” 李清闲无奈了。 走到隔壁,姜幼妃推门而入,道:“你在这里住下,不准乱闯我的闺房,我睡前会放下阵盘,家里的小猴子没少被雷火噼烧。” 姜幼妃亮闪闪的眼睛流露出一丝警惕。 “你就放心吧,我累了一天,困得要死,我还怕你非礼我呢。”李清闲道。 “口花花的小猴子,换成别人,早撕烂这张嘴。”姜幼妃说完,留下夜明珠,转身离去。 李清闲看着姜幼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笑了笑,走进卧室。 李清闲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着周春风什么时候提亲,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闲走出卧室,梳洗完毕,走出房门。 东方未白,浅蓝色一片,天地寂静。 李清闲扶着栏杆,远望京城。 京城最高处不是五尊邪神凋像,而是西北角迅山上的四尊齐国皇帝凋像。 等头脑清醒,李清闲走进姜幼妃的闺阁。 不多时,两人出来。 李清闲外貌与吕仁一模一样,身穿绣太极八卦蓝衣道袍,头戴房顶模样的黑色纯阳道冠,面色泛白,露出的皮肤也像被水泡过一样,全身发白。 姜幼妃腰间多了一个小小的浅银色绣荷花锦囊。 李清闲一问才知,这个锦囊是她师嫂送的,保佑她一路平安。 吃了早饭,两人叫上周恨,并天霄派十位弟子,向外走去。 门外停着二十余匹马,四辆马车,李清闲上了最大的那辆乌顶马车,周恨进入车厢,其余人骑上马,护着马车缓缓下山。 到了山脚,一队神都司的夜卫融入队伍,领队的是一位从六品的高手。 太阳升起,天地光明。 清晨的原野上,一条土黄道路延伸到天际尽头,两侧农田整齐,绿意盎然。 车厢被厚纱遮挡,李清闲百无聊赖地拿起至今没看完的《七星定命真诠》,看了一刻钟,便放下。 《守河奇侠传》两部看完,也没写到救贤太子,藏书室没有第三部,听夜卫的老人说作者进了宫,便没时间写文。 为了打发时间,李清闲准备了新书,名为《新齐剑侠图》。 此书成书在齐国建立初年,处处描写旧朝百姓被齐国下毒割头的人间惨事。 马车骨碌碌前行。 看累了,李清闲把书放在一边。 车上的周恨幽幽道:“你还没说紫色水晶的事。” “命术太玄奥了,我怕泄露天机。”李清闲装模作样道。 “少胡扯,命术师经常聚会,批命推命,甚至以天命棋局对弈。”周恨道。 “你真是我亲叔。我只是命术刚入门,你跟我提天命棋局?你怎么不让我定大势局?怎么不让我学天命宗定国运?”李清闲道。 “你觉得我的命格如何?”周恨道。 李清闲恍然大悟,差点笑出声。 原来周恨是想让自己给他推命,可又不好意思。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你贵为武修四品,我还未入品,乱看你命格,必遭反噬。” “你不用骗我,若我对你防备,你自然遭遇反噬。若我有求于你,主动请你推命,你不会遭到反噬。”周恨道。 “你知道的挺多。”李清闲道。 “你会催命术吗?”周恨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 “你清楚什么是催命术?”李清闲问。 “催发命格,临时增强,优则更优,劣则更劣。”周恨语气平澹。 李清闲没想到周恨对命术了解远超普通人,沉默许久,望了望周恨脸上的狰狞疤痕,想象一下拒绝的后果,道:“等我入品吧。” “好。” 车厢内冷了许多。 李清闲拿起《新齐剑侠图》,看了一会儿,扔在一旁,认认真真阅读《七星定命真诠》,心里琢磨怎么给周恨推命。 完整的推命,分为四步,排演,推局,定运,断事。 每一步都有不同的过程。 排演是确定命府中都有什么,推局是确定复杂的关系,定运是判断近期运数,断事指出过去未来发生的事。 像催命术,则属于命术范畴,基于推命,但又高于推命。 只有掌握至少一道命术,才能成为命术师。 否则,推命再强,也只是江湖术士,难登大雅之堂。 最基础的排演,分五到七小步,一排四柱,二定命地,三推命星,四算命神,五察藏隐。至于后面两步,据说只有极少宗派知晓。 李清闲决定先排演自己的四柱,为忽悠……不,是为观命周恨准备。 自己出生的时候恰逢甲子年,农历五月二十三日正午出生,那就是甲子年、庚午月、丁亥日、丙午时出生,八字便是甲子、庚午、丁亥、丙午。 李清闲一看,笑了,没想到自己命中竟然出现传说中的命格“子午双包”。 八字之中,两个“午”字加一个“子”字,是大贵之命。 各流派对子午双包成因说法不同,有的说子午乃南北皇所居,有的说子为帝座、午为端门,但基本都跟帝王有关,必然大贵。 但随后李清闲笑不出,自己可是死过一次的,这能叫大贵之命?子午双包把自己包死了?而且一死死一对? 李清闲回忆相关命书,发现空欢喜一场,因为有命书指出,子午双包说法并不严密,还要考虑其他因素。 李清闲想了想,就凭自己现在半吊子的水平,能推个八字就不错了,其他因素就别想了。 正统命术除了以人的出生年、月、日、时为基础,还要考虑其他要素,最终通过各流派的秘术,推算出一个人到底具备什么命星,是否能形成命局,有没有升化为命神,远比想象中复杂。 第三十一章 魔门来袭 一个终于有了动力阅读命书,一个继续沉默。 车厢突然昏暗。 “小心!”周恨低声道。 “停下!”姜幼妃纤细的声音中,多出陌生的威严感。 所有马停下。 周恨给李清闲使了一个眼色,掀开门帘走出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黑云翻滚,黑云之中,浮现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魔怪头颅,起伏不定,尖笑刺耳。 黑亮淤泥淹没大地,几里外澹澹的白雾升腾。 冷风滔滔,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脖子。 一个天霄派的弟子失声道:“十二都天幽魔大阵!至少十二位四品魔门高手联手施为才能布下。” “向师兄的马车靠拢。”姜幼妃道。 天霄派与夜卫急速奔走,背对着李清闲的马车围成一圈。 姜幼妃转头道:“周恨将军,请保护好师兄!” “是!” 李清闲心中一暖。 “魔门的,出来吧。”姜幼妃的声音凌冽,宛如寒泉冻结。 “姜幼妃,我们又见面了。” 轻佻的声音响起,一个面色粉白、身形瘦弱的青年自白雾中走出,身穿绯红色文官服,胸前补子上的云雁振翅欲飞。 他身后跟随五人,皆是绯红色官服,补子上有的绣云雁,有的绣豹子,未加绣金线,从四品服饰。 这些人官袍边缘,暗红色锁链纹环绕。 周恨低声道:“说话的是东海化魔山的从四品嫡传,章同世,化魔山掌门的侄孙。这批人,去年被姜幼妃断青云,导致穿不上正四品的官服,” 李清闲眉头一皱,打伤郑辉的,也是化魔山的人。 “多谢倾城仙子青云试上手下留情,伤而不残,同世这才能养好伤,重见仙子风姿玉貌。”章同世面带笑容,双眼与其他魔门人一样,化作绿色旋涡,徐徐旋转。 “今日你我再比一场。”姜幼妃说完,身边铿地一声轻鸣,白气喷发,古剑飞出。 剑体漆黑,剑刃银白,青蓝纹环绕。 姜幼妃踏空而上,登临天梯。 青雷古剑指向章同世。 章同世哈哈一笑,道:“仙子误会了,在下此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替掌门叔祖父送上聘书,在下愿迎娶仙子。这第二件事……” 章同世望向李清闲所在的马车,道:“要看仙子收不收聘书。” 章同世手指一弹,一封红色信封凭空出现,打着转飞向姜幼妃。 姜幼妃抬起右臂,探出食指,点向前方。 滋滋…… 蓝白闪电环绕藕臂,白色宽袖飞扬。 一道丈许长、手腕粗的白炽闪电骤然从指间飞出,刹那间击中聘书。 轰! 电光四射,聘书炸开,化作澹澹青烟。 章同世面带微笑,道:“一年未见,仙子的雷法更胜一筹,可喜可贺。只不过,这五雷正法电在聘书,伤在我心。我倾慕仙子已久,又有化魔山掌门下聘书,你竟如此无情,那我只好做第二件事。只要交出吕仁,我们便放你离去,如何?” “油头粉面,龌龊之辈,也配与我姜幼妃谈条件?” 姜幼妃左手浮现金光八卦图,拇指连点八卦图,周身狂风乍起,白衣猎猎,长发飞舞。 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为剑,运起天霄剑诀,指向章同世。 “疾!” 噼里啪啦…… 青雷古剑横在天空,周身雷霆暴涨,形成直径丈许宽的雷霆光柱,瞬间冲向章同世。 章同世怪叫一声,急忙后退,与身后五人齐齐出手。 漫天青面獠牙的黑色头颅飞舞,拖着长长的暗红尾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张开大口,咬向雷霆光柱与青雷古剑。 魔头密密麻麻,遮挡天光,合成滔天巨浪推来。 实力低微的天霄派弟子与夜卫连连后退,每一个魔头至少有十品实力,眼前魔头成千上万,足以毁掉一座城市。 雷霆光柱瞬间击中魔头巨浪。 连绵不断爆鸣声中,漫天雷光如蛛网在魔头之间扩散。 无数魔头灰飞烟灭。 六个魔门四品身体一震,齐齐倒飞出去,嘴角鲜血流淌,周身雷霆滋滋作响。 “退!” 六人口中齐齐喷血,鲜血化作血膜隔开雷电,身体融化为暗红流光,急速飞到白雾边缘,才重新还原人形。 天霄派与夜卫众人面露骇然之色,同样是四品,姜幼妃竟然一剑齐伤六位同品,比传说中更加强悍。 周恨呆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打不过……” 李清闲掀开门帘偷望。 姜幼妃一步迈出,右手指剑一挑,青雷古剑冲上高空,突然炸裂,化作亿万寸许长小剑,如蝗聚云俯冲魔门六人。 “快出来相助!”章同世大喊。 白雾中又冲出六道身影,与先前六人合力,有的外放魔头,有的催动兵器,有的驱使法器,连成一片球状黑气,阻挡天降万剑。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魔阵上空的乌云突然剧烈翻滚,所有乌云化作青面獠牙的魔头,汇聚成青黑巨爪,方圆十数丈,宛若小山,拍向姜幼妃。 章同世咧嘴笑起来,十二人假意引诱青雷古剑,却趁机释放魔阵杀招,让青雷古剑来不及…… 突然,一些细密的小剑凝聚成一把全新的青雷古剑,雷霆闪耀,瞬间刺破魔修防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章同世的眉心。 那青雷古剑宛如虎如羊群,一剑一人。 失去支撑,魔阵气息大降,青黑巨爪一滞,姜幼妃右臂大袖一挥,五指喷发青白黑赤蓝五雷,如雷电瀑布逆流,冲散青黑巨爪,击破乌云。 李清闲终于明白姜幼妃为何敢为师兄报仇。 看来这妹子不仅是倔驴,也是条勐龙啊。 “住手!” 一个紫红色魔头破空飞来,护住最后剩下的三个魔门四品。 强如青雷古剑,连续三击,都被紫红魔头挡下,立即回撤。 一个满面怒色的老人走出南方白雾,踏空而来。 老人高大威严,大鼻深眼,身穿紫色官袍,胸前环金线补子上,绣着五彩斑斓的孔雀,紫服上的锁链纹密密麻麻。 腰缠紫色革带,革带悬金鱼袋。 正三品大员。 他看向战场。 三个魔门四品站立,其余九人眉心脑后被洞穿,印堂开裂,横七竖八摔在地上。 第三十二章 不杀仙子 这九人魔功深厚,剑破灵台竟然未死。 “好一个不杀仙子姜幼妃,嘴上说是名门正道,你如此,与杀了他们又有何分别?”老人落地探查章同世,又怒道,“好一个道门毒女,剑破灵台还不罢休,雷霆连破中丹田与下丹田,废其一生,委实歹毒!” 姜幼妃踏空站立,衣袂飘扬,仿若未闻,只道:“宫武,不会只你一个,其他人出来吧,我们一并了结。” 宫武怒道:“章同世都要死了,此事不能轻了,都出来吧。” 东、西、北方向各走出一人。 这三人服饰竟与之前老人一模一样,皆三品大员。 “可怜的化魔山,好不容易出一个上三品的苗子,就这么毁了。老宫,你应该早出手的。”东面来的魔门三品肥头大耳,身高丈许,两耳竟有巴掌大,耳朵下吊着一根根纤细白骨。 “章掌门和你大兄问起来,也是你们化魔山自己的事,与我等无关。”西面的魔门三品瘦瘦高高,脑后的头发束成几十条小辫子,辫子的末端一个个干瘪头颅正在缓缓吐着黑气。 北面的魔门三品一言不发,双眼所化绿色漩涡旋转最急。 宫武摊开左手,一团外红内白核心为黑的三色火焰浮现,成人拳头大小。 宫武身后,竟浮现一只纯黑巨影,高约十丈,似人似鸟。 无形的热浪扩散,每个人内心燥热,难以控制。 姜幼妃两手突然握成拳,缓缓下落。 天霄派弟子与夜卫呆若木鸡,被域外魔火吓得一动不动。 李清闲耳边传来周恨的传音:“两人是刑部现任偏侍郎,另外两个也曾官拜偏侍郎。四人联手,足以压制手持雷光火文印的姜幼妃,更别说化魔山拿出域外魔火。雷光火文印比域外魔火强一些,但一个在四品手中,一个在三品手中,威力持平。不用想了,魔门已经看破,他们不是为吕仁而来,是想杀姜幼妃。你做好准备,我随时带你离开。” 李清闲轻叹一声,自己早就想过这个可能,这也是第一次不答应的原因之一。 魔门如果真轻易中了姜幼妃的计,早就被儒道两家覆灭。 宫武挥挥手,让随从带走昏迷的魔门四品。 “章同世废了,无论这趟做得如何,章掌门都会骂得我狗血喷头。我也懒得装了,车里伪装成吕仁的,是夜卫的人吧?昨日与你和周春风暗中商讨一天的人,叫叶寒吧?无论是不是,都无所谓,毕竟,我们的目标不是吕仁,是你!” 宫武咧嘴笑起来,他的每一个牙齿上,都雕着黑色人头。 每一个黑色人头都在大笑,丝丝缕缕魔气从齿间溢出。 四个魔门三品缓缓走过来。 区区四人,包围几十人。 李清闲心道什么情况?魔门在夜卫有内奸,而且误以为叶寒假装圣子吕仁?嗯……魔门好样的! 宫武一边走一边道:“姜执剑若在天霄派,不要说我们,便是章掌门也不敢动你。现在嘛,他先过妖圣那一关再说。” 一个天霄派六品弟子大声道:“姜掌门为人族牵制妖圣,生死不明,你们身为人族,为何自相残杀!” “小家伙,你对我们魔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四个三品齐齐大笑。 “让他们离开,我与你们四人分高下!”姜幼妃手握青雷古剑。 宫武笑道:“看来不杀仙子对魔门也误解颇多啊。身为姜执剑亲手教出来的未来掌门,比那吕仁重要何止百倍。魔门让我们四个三品出动,为的就是你死,万无一失的死。这些人,也是杀你的武器啊。” 宫武左手托着的域外魔火一动,右手指了指刚才说话的天霄派六品道士,道:“你的人一个一个慢慢死掉,你的道心,还能澄净吗?” 那个六品道士愣了一下,突然双眼瞪大,一手猛地捂住喉咙,另一只手抓挠胸膛,不过眨眼间,满面紫绿相间,倒在地上,咽了气。 这人全身扭曲,四肢仿佛被折断。 魔门奇毒天下第一。 周恨叹了口气,胸前的象首亮铜胸铠光芒一闪一收,向宫武一抱拳,道:“夜卫神都司周恨,见过四位大人。此事既然已定,请允许夜卫撤离。” 姜幼妃竟轻轻松了口气。 宫武全身黑色魔气升腾,白须白发飞扬,笑道:“周疯子?章同世废了,我们总要给章掌门一个交代。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夜卫,一并留下吧。” “那只好拼命了,”周恨耸耸肩,双手分别拔出弯刀与锥剑,扫视四人,最后走向西面笑眯眯的魔门三品,“笑面尊者,上次夜卫的帐,我来讨。” “好,我拿命还你。”笑面尊者双目骤然墨绿,鼻子突出变尖,宛若镰刀,身后冒出一对蝙蝠肉翼,两翼扇动,浓浓的魔气与一只只魔头从中涌出。 一具青铜雕像自魔气中飞出,落在地上化作一副中空的全身铠甲。 咔嚓一声,青铜铠甲从中向两侧裂开,从头到胸腹、从手臂到腿脚,铠甲之内布满密密麻麻的尖刺,每一根尖刺上密布符文。 “不知我的‘与君归’,能否与君归。”笑面尊者笑容可掬。 天霄派弟子与夜卫无不色变。 夜卫只是审讯严酷,神狱折磨人的精神,论变态酷刑,魔门冠绝天下。 与此同时,周恨传音道:“此战必败,我寻找时机假装不敌,带你逃离。” 李清闲透过门帘,望着战场,右手握着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想了想,既然对方已经看破,也没必要缩在车厢,便走出,为释放紫色水晶找机会。 姜幼妃愤怒并关切的传音入耳:“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李清闲一言不发,开始观察战场,寻找时机。 晚了不行,不能等人死光了放。 早了不行,此刻对方十分警觉,万一逃走,后果难料。 “你……” 姜幼妃轻叹一声,口中诵出请印咒。 “火铃宫中,烜赫连通。五方五雷,降光行风。天威四震,万恶消踪。急急如律令!” 一道雷火交织的光柱升腾炸裂,一方红色雕龙大印飞出,表面雷电环绕,通体火焰纹路。 宏大气息散逸,地面的魔门污泥瓦解消散,天空魔云十之去九,远处的白雾裂开丝丝裂痕。 四个魔门三品宛如置身于台风中的普通人,喘不过气,唯有手持域外魔火的宫武稍好。 “天尊告命,斩邪灭凶。神印一下,风火奔冲。急急如天帝律令!”姜幼妃念完用印令,身形一晃。 下一刹那,天降雷火罡风,红白闪耀。 第三十三章 神霄雷种 天空乌云排开,白色祥云自四方围拢,围出一片圆形蓝天。 祥云之上,半透明的光影闪动,旌旗招展,兵甲闪亮,天兵降临。 李清闲抬头望天,隐约可见旗帜上“白帝雷公将军”“水雷电光将军”“霹雳号黑将军”等字样。 天空雷鼓齐鸣,战乐唱响,密密麻麻的雷电与天火降临,无休无止攻向四个魔门三品。 姜幼妃置身雷火环绕之中,白裙飘荡,黑发如水,宛若女仙俯视天下。 四尊魔门三品明明凶焰滔天,这一刻连连后退,慌忙使用法器与术法抵挡。 天雷天火至刚至阳,魔门法器触之即碎,术法遇之即融。 只有宫武凭借域外魔火保持身形,其他三人宛如落水狗。 车队的所有马匹昏死过去,马车斜斜落地。 李清闲站在倾斜的马车上,紧紧盯着姜幼妃,见她似是有些吃力,但不像会受伤。 姜幼妃一边掌控雷光火文印,一边道:“张开魔阵,放走他们!” 四个魔门三品一言不发,用尽手段抵挡天降雷火。 周恨兴奋的传音声抵达:“没想到雷光火文印如此强,也没想到姜幼妃竟然能激发全部威力,此战必胜。” 李清闲总觉得哪里不对。 刹那后,李清闲猛地醒悟,雷光火文印如此强大,敌人绝不可能正面伤到姜幼妃。 可对叶寒望气结果,姜幼妃身受重伤,甚至口吐鲜血。 那只有一种可能,偷袭! 李清闲大声喊:“小心……” 几乎在李清闲喊出的同时,夜卫队伍中一个寻常的士兵暴起飞出,化作一道黑光冲天而起。 砰! 一只铁制手掌从黑光飞出,结结实实拍在姜幼妃的后心。 噗…… 姜幼妃吐血跌落,雷光火文印失去控制,随之下坠,外放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罩,护住姜幼妃,挡住偷袭之人的第二击。 李清闲也顾不得什么时机,举起紫色水晶。 什么都没有发生。 四尊魔门三品以及偷袭得手的魔门三品聚在一起,放声大笑。 这一刻,他们的气势如海如山,方才竟然只是示弱。 众人心生绝望。 “出来吧!”宫武道。 就见稀薄的黑雾外,走来数百魔门子弟、刑部官吏。 周恨本来想带走李清闲,但见到李清闲举着紫色水晶一动不动,愣住了。 “你这是……” 李清闲瞬间明白原因,握着紫色水晶的手垂下,并低声对周恨道:“别急,我有办法。” 自己终究不是叶寒,很可能缺少驱动这紫色水晶的气运或命格。 “天命仪!”李清闲心中大喊。 轰隆隆…… 天命仪转动的声音响起,一道无形的气运炸裂,落在紫色水晶之上。 那紫色水晶似乎被什么力量保护,气运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激发。 五尊魔门三品缓缓走来,魔焰滔天,恐怖的气势化作狂风卷动,连那天兵天将都被这力量渐渐驱离。 姜幼妃侧坐在地,右臂撑着地面, 姜幼妃扭头看了一眼李清闲,眼中闪过自责之色,转头望向五尊魔门三品,道:“放走他们,否则我献祭自身,催发雷光火文印!”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宫武右手一挥,浩瀚魔气如黑色河流,冲向姜幼妃。 轰…… 姜幼妃连人带雷光火文印被冲得向后高高飞起,重重跌落在马车前。 姜幼妃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染红白裙。 她细细的声音传进李清闲的耳中:“小猴子,快跑,是我对不住你……” 李清闲却笑了笑,道:“姜犟驴,以后还犟不犟了?” 姜幼妃叹息一声,握紧雷光火文印,望着走近的五个魔门三品。 宫武高高举起右臂,漫天魔头在他背后如城墙升腾。 周恨叹了口气,姜幼妃天纵之才,若非被偷袭,凭借雷光火文印足以对抗四尊三品,可终究小看了魔门的决心与歹毒。 李清闲再次举起紫色水晶,叹息道:“我本不欲出手,但为了幼妃姐,只好拼命了。” 姜幼妃瞪大眼睛,眸子中映出一尊伟岸身影,接天连地。 紫色水晶神光缭乱,雷霆滋滋作响。 轰! 一道球状闪电以李清闲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膨胀扩大,瞬间覆盖方圆十数里,掀起狂风与冲击波,推得所有人跌跌撞撞。 嗡…… 天空祥云原本即将散去,天兵天将的影子原本暗淡到快要消失。 这一刻,更多祥云自四面八方滚滚涌来,多达三层,围出一片新的湛蓝天空。 每层祥云之上,站满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 最上层的天兵天将旗号,与之前不同,多了一些“北方黑帝雷君”“风火元君”“天雷真宰”等字样。 旗下之人,身高十倍于普通天兵天将。 祥云围成的圆形湛蓝天空突然化作漫天星空。 星空深处,露出一角雄城。 只看到金砖玉带、雷霆环绕,其余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只是一段城墙,却散发出浩瀚伟岸的气息,压塌星空,崩灭世间。 “神霄雷城,天帝居所……”姜幼妃扬头望天,喃喃自语。 天霄派弟子纷纷跪下,口诵“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 雷城一出,浩瀚气息下压,五尊魔门三品双膝重重砸进泥土,后背压弯,额头抵在地上,用尽法力,依旧纹丝不动。 魔门小辈被无形伟力碾进泥土之中,摆成一个个“大”字形。 “姜幼妃,你竟敢羞辱刑部侍郎,老夫……”宫武还以为是姜幼妃所为,大声咒骂,但骂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高天之上,神鼓雷动,天兵天将齐齐呐喊。 三层祥云围出的巨大圆形,突然被无穷无尽的纯白闪电塞满。 远远望去,一道直径十余里的粗大雷霆柱自星空落下,贯穿天空,直击李清闲所在之处。 齐国的大地,仿佛天神降临,插上一杆雷霆之枪。 江南的读书人,东海的渔夫,西地的农人,北边的兵将,乃至大河更北的妖族,齐齐抬头仰望。 众生众相,举世观雷。 各地命术师沸腾。 一尊尊强大的意念凌空飞起,看向齐国神都正南方一百余里的地方。 天命山中。 一位老人遥望雷柱,手抚长须,微笑道:“必是叶寒命局成型,气运临官,如此一来,便可助他登龙庭,壮我天命宗。” 神都,皇宫。 身穿明黄长袍的老者皮肤松弛,眼袋下垂,满面褐斑。 他停下批阅奏章,向外看了一眼。 他的双目瞬间化作湛蓝晴空,九天下望,巡视人间。 只一眼便低下头,一边继续批阅,一边道:“查一下。” “谨遵圣命。”一个身穿蟒袍的红衣太监化作一缕黑风,消失不见。 第三十四章 天有九霄,神霄至高 春风居。 周春风立在窗前,双手按住窗台,骨节发白。 神都城外。 雷霆电柱落处,包括域外魔火,所有魔门子弟甚至五尊三品灰飞烟消,形神俱灭。 那五尊魔门三品,只在临死前,看到一个宛如雷神下凡的身影。 天霄派弟子与夜卫之中,有四人与魔门弟子一样,化作飞灰。 雷霆避开其余人。 漫天雷光之中,侧倒在地面的姜幼妃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 她腰间的荷包突然开裂,一丝黑烟消散。 “神霄雷种……”姜幼妃盯着李清闲手中的紫色水晶,与雷霆逐渐消融。 粗大的雷霆电柱落地后收缩,大部分凝聚成紫色雷霆,如水流般落在李清闲,上下流淌。 李清闲的双目仿佛化为雷海,白炽的雷光滋滋扭动。 少许雷霆以李清闲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扩散,宛如无尽电蛇漫天狂舞,轰鸣阵阵,闪耀刺目。 远远望去,李清闲背后仿佛悬着雷霆圆盘,宛若神灵降世,掌控天威。 一个老夜卫先被魔门三品吓得心惊胆战,接着身边的夜卫被漫天雷霆劈死,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本以为必死,一抬眼,看到一个全身雷霆光耀的人物站在前方,顺势跪下,砰砰磕头,口中高呼:“天神附体!天神附体!” 其余夜卫和天霄派弟子有的面露惧色,有的面露羡慕之色。 看到魔门众人死亡,李清闲暗暗高兴,随后感到身体酸麻发胀。 低头一看,身体慢慢膨胀,皮肤被撑得越发透明。 一条条紫色雷霆在皮肤、血管、肌肉中奔流,身体燥热,丝丝疼痛。 李清闲立刻想起,叶寒的气运图影中不是这样,好像没有三层天兵天将。 也没有神霄雷城。 神霄天雷太多了! 姜幼妃吐了一口血,强撑着吞下一粒疗伤药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李清闲,大喊:“周将军,快救小猴子,他要撑不住了。” 一个七品女弟子忙冲过来,扶着姜幼妃向前走。 周恨大喊:“马上吞服化蛟丹!” 李清闲急忙取出化蛟丹,还没等入口,神霄天雷竟包裹化蛟丹,原本白色丹药由白转红,由红转紫。 丹上多出一条条黑色龙纹。 李清闲顾不得许多,一口吞下。 李清闲只觉吞了一粒太阳下去,耳边轰隆一声,万火焚身。 “不太对!药力太猛!”周恨上前,伸手按向李清闲的后背,想要以真元理顺神霄天雷。 轰…… 周恨整个人被雷霆弹飞,头发冒烟,满面漆黑。 “这……”周恨束手无策。 众人眼睁睁看着李清闲皮肤由白变紫,慢慢膨胀。 “周将军,你帮我护法!” 姜幼妃擦拭嘴角血迹,扶着车辕,白皙的右手张开,一只雕双凤铜铃迎风高飞,外放出淡淡的白雾,推开附近众人,笼罩两人,隔绝内外。 李清闲暗中求助天命仪,可天命仪只是命术宝物,并非修炼宝物,并无回应。 姜幼妃提高声音,道:“人命关天,我只能违背道门戒律救你。我取雷祖宝诰,你心中默念一遍,万万不可出声,一定要心诚,不可生出任何不敬与妄念。” 说完,姜幼妃玉手一抬,一张黄纹黑字木板刻文飞出,悬浮在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别无选择,望着那木板,心中念诵每一个字。 “雷祖宝诰。至心皈命礼。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化形而满十方……” 默念完雷祖宝诰,李清闲觉全身清凉,周身雷霆似乎温顺许多,刺痛减弱。 姜幼妃道:“你再跟我念诵神霄总纲,我念一句,你口诵一句,念诵完毕,咒文自然印入灵台,助你收服神霄天雷。听到点头!” 李清闲轻轻点头。 姜幼妃道:“天有九霄,神霄至高;直上云穹,去地百万。” 李清闲诵道:“天有九霄,神霄至高;直上云穹,去地百万。” 姜幼妃接着道:“夫雷霆者,天地枢机……” 李清闲跟着姜幼妃慢慢念诵《神霄总纲》。 在念完的一刹那,李清闲眼前大放光明,眉心深处的灵台之中,多出一座雷火大印。 大印上一条蟠龙昂首为纽,口含雷光电球,徐徐旋转,如衔大星。 大印下面四四方方为印,印下朱文以龙身雕刻,火焰如鳞,燃烧不止。 “反复唱诵神霄总纲!”姜幼妃说完,引着李清闲唱诵。 “天有九霄,神霄至高;直上云穹,去地百万。夫雷霆者,天地枢机……” 一开始,姜幼妃在前,李清闲在后。 不一会儿,两人便同频同声,隐隐共鸣。 时间慢慢流逝,李清闲周身紫色的神霄天雷一部分融入身体,进入雷火大印,一部分无法吸收,慢慢向外散逸。 那些散逸的神霄天雷一分为四,一份进入叶寒赠送的锦缎飞剑盒中,一份进入雷光火文印中,一份进入青雷古剑中。 最后一份则化作雷霆丝线,被姜幼妃吸引,进入她的身体之中。 两人之间,雷霆相连。 感受到神霄天雷入体,姜幼妃深深看了一眼李清闲,闭上眼,继续诵经。 不多时,雷城一角消失,天兵天将与祥云消散。 李清闲睁开眼,只觉全身舒爽,仿佛刚刚泡完温泉,每一个毛孔都在欢欣跳跃。 正准备仔细查看身体,望见委顿在马车边的姜幼妃。 面色净白,胸前染血。 “幼妃姐。”李清闲道。 姜幼妃睁开眼,身形一晃,后仰倒地。 李清闲急忙跳下马车,一条手臂穿过姜幼妃腿下膝弯,一条手臂托起她的腰背,轻轻一抬,将她拦腰抱在身前。 轻如白纸。 “幼妃姐?”李清闲低下头,俯视姜幼妃的面庞,她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轻轻晃动。 “你……”姜幼妃恍惚睁开眼,只觉李清闲的鼻息扑在脸上,又气又急,从小到大,从未曾与男人碰触,更别说被人抱在怀中。 “你身受重伤,不要乱动。要是想报恩,养好再说,我不急。”李清闲嘴角上翘,眉眼闪亮,望着小小的姜幼妃。 “李清闲……”姜幼妃咬牙切齿,忘了害羞。 就在此时,铜铃掉落,迷雾散去。 天霄派弟子中响起阵阵惊呼声,连夜卫也惊呆了。 倾城仙子竟然被人抱在怀里。 姜幼妃轻声一叹,一动不动,反正都被人看到,无所谓了。 李清闲望向发呆的周恨,道:“小周叔,我送幼妃姐进车厢,你帮忙唤起这些马,重新套好,回返青霄观。” “哦?哦!”周恨悄悄向李清闲竖起大拇指。 李清闲抱着姜幼妃,弯腰走进车厢,像摆放蛋糕一样,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卧榻上。 裙子滑开,露出两条白生生的细腿,并在一起,如瓷如玉,细腻炫目。 李清闲将裙子掩下盖好,心想这腿不穿白丝,白瞎了。 第三十五章 诗夫子 昏暗的车厢中,姜幼妃瞪着亮闪闪的眸子,盯着李清闲。 “看我做什么?”李清闲好奇问。 姜幼妃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低声道:“救命之恩,定当相报。” “不是有天尊令吗?”李清闲道。 “天尊令是酬劳,救命是救命。”姜幼妃有气无力,声音越发纤细。 李清闲笑道:“好,我等你报恩的那一天。” 姜幼妃无奈道:“你这人,脸皮好厚的。” 见姜幼妃第一次流露出小儿女仪态,李清闲莞尔一笑。 “身体怎么样了?”李清闲问。 姜幼妃犹豫片刻,最终老老实实道:“即便有符咒法器护身,也伤的不轻。但你分润给我一些神霄天雷,助我剑体晋升,因祸得福,不久之后,便可五气圆满、四相共生,有望三品。” 李清闲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你还要报第二次恩?” “你……”姜幼妃惊呆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到姜幼妃的呆样,李清闲笑得越发开心。 “我……我传你《神霄总纲》助你入品怎么算?”姜幼妃忍不住讨价还价。 “我入品了?光顾着救你,忘看了。” 李清闲这才回过味来,仔细查看身体。 车厢被遮挡,原本只靠近车窗的位置有亮光,但现在只觉一片明亮,犹如白昼。 李清闲低头查看,两脚涨疼,鞋尖甚至被撑出脚趾的轮廓。 粗壮的双腿让长裤紧绷。 李清闲揪开衣领向里面一看,笑了。 胸肌鼓胀,腹肌分明。 马甲线还行,凑合用。 “入品的作用这么大?”李清闲右臂高举弯曲,挤出大老鼠般的肱二头肌,轻轻摸了摸。 硬邦邦。 姜幼妃无奈看着李清闲,真没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家伙,之前别说师兄弟,哪怕是皇子龙孙,在自己面前也是文质彬彬。 姜幼妃本不想说话,但想想连《神霄总纲》都传了,以后很可能要请师父收入门内,自己多了个小师弟,突然有些高兴。 自己还没教过小师弟。 姜幼妃耐心解释道:“我修炼柔功,不会长高,同门派有修炼硬功的,一旦晋升中品,都是七尺出头。你们的掌卫使足足一丈多高,更高的都有,比如那个三品魔修。有些修炼常识,不知你知不知。比如,武修下丹田,文修中丹田,道修上丹田。” “修道会不会耽误我修命?” “命修与道修同源,同修上丹田,即灵台。命术不擅直接战斗,为了补齐短板,命术师往往兼修道术自保。另外,偶有命术师得赠正气剑,不过少之又少。”姜幼妃像个小老师,挺直小胸膛,一本正经授课。 李清闲道:“我倒是听说过,不知道对不对。一品大儒可赠正气剑种判人善恶,若大奸大恶受剑,则经脉尽毁。记得当年有御史被买通诬告名相古半愚,古半愚只一句‘可敢受我赠剑’便逼得那御史哑口无言。若非奸恶之辈的读书人,受剑则文气大升。若非文修,一旦受剑,则开中丹田,并可驱使这把正气剑。不过,因为是赠剑,只能使用一次,用完消散,中丹田闭合。” “是这样。非读书人除非成为帮人改诗的诗夫子,否则无法长期保留剑种。周伯伯一直想为你找一枚正气剑种,可惜上三品大儒本就稀少,一品更少,至今难寻。”姜幼妃道。 “周叔有心了。一品大儒赠正气剑种,何其难也。”李清闲感慨道。 姜幼妃道:“你现在意守灵台。便可内观,那里模模糊糊一片,气流涌动,那便是法力。下一步你凝练雷火真珠,不过,你要正式拜入天霄派,才能教你凝练之法。” 李清闲沉默一会儿,小声问:“什么叫意守灵台?” 姜幼妃呆了一小下,无奈道:“用大俗话说,就是想着你眉心,感觉意念停留在那里,像是‘看’,但不是用眼睛,是用头脑,用意念,这就叫内观。” “好。” 姜幼妃像教导弟子一样尽心尽责,安慰道:“初次意守灵台极难,需要斋戒沐浴,盘膝而坐。一般来说,数个时辰才能完全入定,我好一些,只花了……” 姜幼妃突然停下,呆呆地看着李清闲。 李清闲只是随便坐着,眉心微亮,面生玉光。 “骗人的……”姜幼妃懵了,不相信意守灵台一学就会。 李清闲意守灵台,“看”着雷龙火印,沉默良久。 说好模糊一片气流涌动呢?说好要凝结雷火真珠呢?一出场就是雷龙火印,这要怎么修炼? 不一会儿,李清闲退出灵台,沉思片刻,决定还是相信姜幼妃,问:“幼妃姐,我的灵台,似乎有点不一样。” 姜幼妃眸子一闪,奇道:“难道你是命修或道修天才?具体有何异象?” 李清闲含混道:“里面有一方模模糊糊的大印。” 姜幼妃沉吟片刻,道:“你天赋平平,各派不收,但显现灵台异象,怕是跟神霄天雷有关。” “就不能是我天纵奇才?”李清闲很不服气。 姜幼妃默默看了李清闲一眼,缓缓问:“谁连道门小派都进不去?” “那个紫色水晶叫神霄雷种?道门有记载?”李清闲自然转换话题。 “传闻得此雷种者,得上天眷顾,乃一世之雄,你……上天也可能有意外的……”姜幼妃认真沉思。 “幼妃姐,夜卫的情报不准,我从小聪明伶俐,只是没有名师而已。你看我,十五岁得神霄雷种,立地十品,将来必然高居青云!”李清闲道。 姜幼妃看着李清闲,目光充满怜惜,道:“神霄雷种加身,你天赋但凡好一点,至少立地七品。” 李清闲沉默片刻,问:“你刚才说,你用多久意守灵台成功?” 两人四目相视,李清闲一脸认真,姜幼妃双眼闪亮。 姜幼妃小小的脑袋随着身子向右侧一扭,细声细语道:“我乏了。” 李清闲心满意足道:“明白我的天赋就好。” 马车突然一动,外面的周恨道:“马车重新架好,我亲自驾车。魔阵在边缘还有残余,通过对时候怕是有些颠簸。” “谢谢小周叔。”李清闲看了一眼姜幼妃。 姜幼妃一动不动,白嫩的颈子仿佛泛着光。 第三十六章 见龙 “幼妃姐,我的视力好像变强了。”李清闲不放过这个现成的老师。 过了好一会儿,姜幼妃继续侧着身,背对李清闲道:“十品立丹田,九品开灵眼。你得神霄雷种,又被化蛟丹壮体,怕是半步九品,很可能开了灵眼,只是不能一直用。” “我听说过灵眼,郑队说自己是个睁眼瞎,和大多数人一样,开灵眼只是视力好一些,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获得真正的灵眼。你的灵眼是什么?”李清闲问。 “我开丹田是通明剑体,灵眼是‘知锋’,可窥察敌我弱点。”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竟能一剑刺破十二位魔门四品的联手防护,靠的就是知锋吧?” “嗯。”姜幼妃道。 “怎么使用灵眼?”李清闲问。 “意守双目。”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让意念停留在双目,立刻感受到雷龙火印涌出微凉的气流,进入双眼。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 高天之上,金龙盘空,俯视天下,威压万界。 自己的双眼,与龙眼重叠,世界剧变。 整片大陆化为一道道奇异气流,山体上流,大地奔涌,颜色各异,缓急不同。 姜幼妃猛地转回身,吃惊地看到李清闲双眸赤金,倒映青天,祥云环绕,忙道:“不可,快停下!” 李清闲急忙眨眼,停下灵眼。 “怎么了?” 姜幼妃目光复杂,道:“看来你的确是命修奇才。你这灵眼,怕是传说中的‘见龙’。” “见龙……”李清闲第一次听说。 “我再教你一门道术,用来遮蔽异象。嗯……”姜幼妃闷声一哼,道,“扶我起来。” 李清闲伸手扶着姜幼妃的手臂。 姜幼妃靠稳车厢壁,右手一挥,笔墨纸砚凭空出现,提笔写完,递给李清闲道:“这是‘遮望眼’的修炼与使用之法,可掩盖一切灵眼异象,避免被人察觉。还有……不能再教你了,再教,会被师父骂的……” 姜幼妃坐在车厢角落,瘦瘦小小,白衣染血,像极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谢谢幼妃姐。其余的道术和命术,我找周叔要,夜卫一定不少。”李清闲笑道。 “夜卫里倒是有些二三流道术,命术怕是没有。” “我想起来了,当年天命宗联合大齐太祖,搜罗天下命术传承,打压弱小宗门,朝廷的命术都保存在钦天监,那里是天命宗的地盘,未必让我看。”李清闲道。 姜幼妃板着小脸,道:“钦天监监正非比寻常,有神霄天雷余韵和魔阵残留遮掩,或许他不知详情。你若在神都乱用见龙,他会立时发现。” “后果很严重?”李清闲道。 姜幼妃用力点头,道:“很可能挖出你的眼睛。” 这时候,外面传来周恨的声音:“走到魔阵边缘了,你们小心。” 不一会儿,李清闲感到一丝灼热的气息掠过,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姜幼妃道:“这是魔气残留引发的疫病气,能让一些眼睛看不见的小虫壮大异变,一会儿记得用法力洗濯全身。” “我不会……”李清闲道。 姜幼妃咬了牙小白牙,无奈再次书写一份“浣纱衣”法术,抛给李清闲:“最后一次,不能让师父知道。” “好!”李清闲笑眯眯拿起浣纱衣法术,正要看,远方突然传来滚滚奔雷。 “杀我刑部偏侍郎?陪葬吧!” 车队众人惊骇地望向北面的神都,就见一只百丈长的紫青巨手袭来,宛如天云落下。 紫青巨手之上,覆盖两层日月辉光。 “完了……”幸存的众人心中充满绝望。 车厢里,姜幼妃猛地起身,将李清闲挡在身后。 小小的身子,仿佛充满力量。 下一刹那,姜幼妃身体一晃,李清闲急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和腰部。 姜幼妃软软地倒在李清闲怀里,低声道:“快逃,是刑部尚书的声音,二品大员……” “秦尚书,何必与小辈一般见识,他们只是路过。那几个魔崽子,是上苍开眼劈死的。”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一柄火光符剑从神都爬升,而后俯冲直下,携带长长的尾焰,后发先至,刺进那紫青巨手,将其牢牢钉在地上。 姜幼妃靠在李清闲身上,松了口气,道:“是道录院的掌院、九符派的吴大先生,我们安全了。” 李清闲右手小心翼翼扶着姜幼妃,左手掀开窗帘向外望。 只见京城方向,云气滚动。 “臭牛鼻子,你敢挡我?” “挡都挡了,还问敢不敢,哪来那么多废话?” “三日后,老夫登门拜访道录院!” “哦。” “你……哼!” 车队众人长长松了口气。 车队上空响起吴大先生的声音:“周春风的人情真贵啊……” “谢谢吴大先生。”姜幼妃道。 周围静悄悄的。 李清闲道:“回去一定感谢周叔。为了你我,他必是早早请吴大先生坐镇。” 姜幼妃点点头。 “嗯,我有些困……”姜幼妃说完,慢慢滑躺在卧榻,闭上眼。 李清闲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伸到她鼻下,呼吸微弱但平稳。 还是不放心,于是道:“小周叔,你问问天霄派有没有精通医术的,帮幼妃姐把一下脉,我怕她伤的太重。” 一位道袍女子进来,替姜幼妃把完脉,面露喜色,道:“圣女脉息虽弱,但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大碍。她吃下的丹药本就不凡,更何况当时有雷光火文印护体,最多休息半个月便可痊愈。” “那我就放心了。”李清闲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回返,太阳落山的时候,还在路上。 一丝气运如期而至。 回到青霄观,队伍避开众人,李清闲将熟睡的姜幼妃抱到闺房,由芳姐照看。 李清闲下了楼,看到周恨站在小院外面,道:“小周叔,你进来一起坐吧。” 周恨摇摇头,双手握着刀柄剑柄,继续把守院门。 李清闲走到落玉亭下,望着水白色瀑布顺着布满青苔的石壁落下,思索接下来的修炼之路。 不一会儿,小雅急匆匆回来,先是上了二楼,好一会儿才走到落玉亭,向李清闲弯腰行礼,道:“对不起小李先生,不是我不想照顾圣女,是圣子那边出事了,刚忙完。” 第三卷:没被绿几十次,心不能这么大。 第三卷:没被绿几十次,心不能这么大。 李清闲:韦司正,陶房首在您家折腾小半个时辰了,您这捉奸不紧不慢的,我看着都急。一般人没被绿个几十次,心不能这么大。 周春风:清闲啊,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总是喜欢投机取巧,不相信脚踏实地。你凭什么说韦司正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被绿出来的心大? 韦庸眼前一黑。 命术新用法+1 。 。 新的周一,求月票推荐票! 。 开新卷的时候,更新可能会提前,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求票…… 第三十七章 可斩三品 “圣子那边怎么了?”李清闲问。 小雅叹了口气,道:“临近正午的时候,圣子大人突然惨叫一声,连连吐血。圣子夫人拼命救治,哭天喊地。我们忙了好一阵,才忙完。” “圣子伤势如何?”李清闲问。 小雅犹豫片刻,道:“圣女说过你是自己人,又是周大人的侄子,我就不瞒你了。圣子原本伤势很重,这一次……似有离魂之症,怕是伤了灵台。” “怎么会突然受伤,是不是有人暗中害他?”李清闲道。 小雅低声道:“其他师兄师姐也问了,圣子夫人说不是。只是……恐怕是个女人害的。” “为何?” “我们都听到圣子夫人咬牙切齿骂了几声‘贱人’,也不知是谁。” “怕是魔门女子吧。” 两人聊了一阵,小雅离开。 相距不远的一处院子中,坐落三层气派的小楼。 二楼的主卧房中,一个面色灰败的中年男人躺在海蓝色卧床上,昏迷不醒,满屋的丹药味浓烈呛鼻。 床边坐着一个身着深蓝道袍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仁哥,这次不怪你我,都怪那个小贱人。本以为她此次必然受伤,你趁机以控魂术影响她,谁知降下神霄天雷,毁了你一缕神魂。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夺了那个小贱人的法力修为,再杀了她!”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自从掌门姜执剑失踪,天霄派就变了,自己和丈夫也都变了。 第二天,李清闲早早起来,进了姜幼妃的闺房。 姜幼妃躺在床上,盖着鹅黄色的薄辈,枕着绣双凤软枕,病恹恹的。 李清闲一会儿逗一逗她,一会儿询问修炼知识,时间过得飞快。 姜幼妃年纪轻轻,却是修行奇才,不仅精通道术,在命术、武修、文修等各方面也造诣颇深。 仅仅一天的时间,便帮李清闲初步搭建道术和命术的修行框架。 接下来,只需要往这个框架里填充,便可以飞速成长。 第三天清晨,姜幼妃已经能下地走动,李清闲辞别姜幼妃,与周恨返回夜卫衙门。 临近春风居的半路上,遇到周春风。 周春风看到李清闲不仅毫发未伤,反而精神奕奕,轻声道:“好!” 在周春风一路嘘寒问暖下,三人进入春风居。 春风居外的假山旁,一人踏着草地走出,望着三人消失在红花绿树中。 叶寒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当初,再狠一些……” 叶寒回想跟周春风谈笑风生的日子,怅然若失,转身离开。 春风居外,凉风习习,芭蕉摇曳。 春风居内,李清闲与周春风落座。 周春风噼头就问:“我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懂如此毒计!” 李清闲刚要自夸,但听周春风语气不对,道:“周叔,哪条毒计?” “难道不止一条?”周春风哭笑不得。 “我真不懂。”李清闲心想莫非自己夺叶寒的机缘被发现了? 周春风道:“你起初不肯帮助幼妃,怕是早猜到魔门渗透神都司,摸清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你在那日将叶寒困在这里,让魔门怀疑是叶寒与我们商议假扮吕仁。但你的心思不止于此,叶寒那日祭拜母亲不成,第二日一大早孤身前往祭拜,与你假扮吕仁的时间重叠,魔门更加怀疑他。”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厉害?我如果能算到这一步,保准把自己夸成齐国第一谋士。” “真的?” “如果是我谋划的,我能不好好夸一夸自己吗?” “说的也是……”周春风点头道,“我忘了一点,你对魔门了解不多。不说这个,你入品了?站起来让我看看!” 李清闲站起,运转法力,奇特的力量沿着周身流动,青色衣衫内彷佛有清风鼓动,整个人散发出飘逸出尘的气息。 “好!好!好!”周春风面白如玉,眼圈一红格外明显,“冈锋兄在天之灵,一定格外欣慰!” 周春风头发黑白相间,所有的发根都好似在颤抖。 “多亏周叔相助,我和幼妃定好了,等她养好伤,便一道来谢您。请二品大员出手,这个人情太大了。” “吴大先生早年欠我一个人情,一直用不上,用在你们身上正好。对了,虽然曹铭已经上报,但还缺失细节,你们说说,从神霄雷种开始。” 周春风说着一挥袖子,门窗关闭,奇异的力量笼罩房间。 李清闲只得细细说明,中间省略了天命仪等关键信息。 至于城外战斗的经过,李清闲几乎没有隐瞒,自己不说姜幼妃也会说。 听到李清闲竟然获得灵眼见龙,周春风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嘱咐李清闲万万不可外传。 周恨却在一旁暗叹,跟了周先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欣喜。 待李清闲说完,周春风正色道:“还是你运气好。上三品高手岂是这么容易死的?那四个魔门三品,知道姜幼妃善战但涉世未深,一直在隐藏实力,即便幼妃拼死激发雷光火文印,也未必杀得死他们。幸运的是,竟引来上古雷城残影,将神霄天雷增强到超品层次,这才瞬间压制那四人的顶上三花。神霄天雷但凡弱一些,四个魔门三品只需要一瞬间,便能激发魔功或宝物,逃之夭夭。” “我以为魔门很弱……”李清闲道。 周春风摇摇头,道:“上三品与中三品,差距之大难以想象。幼妃是道门大派掌教的亲传弟子,身负通明剑体与一品法宝,外加经历过仙缘,运数非凡,方可抵抗,换成普通四品,在他们面前走不过三招。” “您呢,您也是正四品。”李清闲好奇地问。 周春风想了想,道:“不用正气剑,我也不是三品的对手,若用正气剑,可斩三品!” “周大人很强的。”周恨少见地补充道。 “佩服!”李清闲道,“不过听说正气剑在中丹田中温养越久,威力越强,用过后需要重新温养,威力大降,能不能还是别用。” “当然。读书人的正气剑,都是用来保命的。至于正气剑种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周春风道。 “那我就等周叔的好消息。”李清闲道。 周春风沉吟许久,抬头望向李清闲,一双桃花眼格外明亮:“清闲啊,你有没有兴趣重归文修?” 第三十八章 学渣不文修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我文修中断,再修只能从新开始。儒家要修四书五经,一本一年!足足九年后,我才有资格开中丹田,而且未必成功。我真做不到啊,我对文修经书,两眼一抹黑啊。” “当今首辅赵移山,便是十二岁重新文修,苦读二十年,终于开中丹田,随后一路青云,势如破竹。去年,位列一品,名满天下。” “我能跟赵移山那种变态比?您真瞧得起我,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年高中状元的时候,与您同榜?” “的确。”周春风道。 李清闲道:“周叔啊,不是我说您。虽说当年赵移山中状元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多了,可他状元,你探花,同榜进士,相差不大。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才四品,他却晋升一品?这文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周春风握牛骨扇指着李清闲笑骂。 “您看,您都比不过他,我拿命跟赵移山比啊!” 李清闲心中无奈。 前些天真想过文修,可自己在蓝星只是个学渣。 别说那些深奥的儒家经典,哪怕是古诗词,高中之后再也没背过,早就忘得七七八八,只能记住一些残句字词而已。 关键是,文修晋升品阶,只能靠参悟经书,追寻儒家至理,会再多诗词也不能提升半点文气。 就自己那点诗词修养,勉强能瞎猫碰个死耗子,遇到与前世相近的诗词,帮人改一改战诗词,当个诗夫子。 可诗夫子获得的文气不能晋升,只能用来喂养正气剑。 更何况自己有天命仪在手,不把时间用在修炼命术上,花那么多年走前途未卜的文修,简直是本末倒置。 眼见两人不说话,周恨忍不住道:“那神霄雷种你是怎么发现的?” 周春风也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我说了,是通过命术偶然发现,当时也不知真假,只是尝试而已,没想到成了。” 周恨道:“你那些符纸、鸡血、金钱剑是真是假?” 李清闲笑道:“当然是假的。命术师都用羊血,不用鸡血。” “那神霄雷种是何物?”周恨实在好奇。 李清闲一摊手,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但幼妃姐说是天帝赐宝,周叔,你知道吗?” 周春风摇头道:“这种必是上古神物,德者居之,你既然得了此物,便是上苍青睐。不过,不可外传。夜卫和天霄派剩下的人,都被我下了禁口令。” “夜卫和天霄派被天雷噼死的那几个人,来路有问题吧?”李清闲道。 周春风道:“事后查证,魔门三品假扮的夜卫早就死了,被天雷噼死的两个夜卫一个是魔修一个是邪修。天霄派两个弟子,都是魔修。” “周叔,我此次帮助夜卫铲除五尊魔门三品,小虾米不计其数,弄死四个内鬼,这功劳,给算一算。”李清闲笑眯眯倚着椅背。 周春风摇头道:“这功劳若是给你,叶寒怎么办?”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我觉得,您应该提拔叶寒,让魔门更加确定是他。” 周春风点点头,然后道:“昨天我知你晋升十品,找掌卫使准备提拔你为甲九房队正。谁知晚了一步,掌卫使大人另有安排。” “嗯?”李清闲感觉周春风语气不对。 “我据理力争,最终掌卫使不得不放弃队正人选,但队副要由他指派。那队副,是夜卫财司司正韦庸的人。”周春风道。 李清闲面色一沉,之前在户部街害自己的财司账房房首庞明镜,就是韦庸的亲信,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偷偷打听有关财司的事和人。 “你不能回绝?” “韦庸这一手玩的好,他知我不可能让他的人担任队正,我必会顶撞掌卫使。我能顶撞一次,不可能顶撞两次,否则掌卫使颜面何在,我们以后如何相处?所以送个队副来掺沙子,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我不能未卜先知,直到掌卫使提出队副人选的时候,我才明白,却是晚了。”周春风道。 李清闲无奈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满肚子花花肠子。必是韦庸许了怂王好处。” “一件小事而已。”周春风微笑道。 “你不生气?” “小事而已。”周春风似乎完全不在意韦庸在神都司掺沙子。 李清闲无法理解,望向周恨,周恨则一副玩脑子的事别问我的模样。 周春风笑吟吟喝完茶,道:“明日是司正会堂,你入了品,可参与第一次会堂,我带你去认认人。神都司可直接任命从十品,今夜我派人送去定品书和从十品官服。” “那等我从从十品晋升正十品,要不要和其他品阶晋升一样,参加青云定品试?” “正十品无须参加,只要你能与从九品过招百回合,掌卫使便可签发定品书。别人从九品到正九品,需要等一年一度的青云试,夜卫通过内部考核即可。但从正八品开始,便需要参加全国统一的青云试,无论儒道武、魔邪傀。当然,一些不在朝廷任职的散修,经过保举和测试,可以不用每一品都参加,比如幼妃只参与四品青云试。” 两人聊了一阵,周春风叮嘱了许多,李清闲才在周春风与周恨无奈的目光中,端着糕点盘子离开。 出了春风居,李清闲直奔医馆,得知郑辉与于平都走了,前往甲九房。 还没进门,就听韩安博唉声叹息。 “郑哥这次,怕是没了精气神,那么黑的人,五十多岁头上没有一丝白发,这才一天,头发白了一小半……” 李清闲进了门,韩安博与于平望过来,目光复杂。 许是窗户纸太厚,屋子有些暗。 “郑队怎么了?”李清闲问。 白白胖胖的于平挤出难看的假笑,一点都不客气接过糕点,分给韩安博一块桂花糕,自己端着,默默吃起来。 韩安博捏着桂花糕,望着李清闲道:“郑队回家养伤去了。没了修为,本来能当普通夜卫,但他那么要强,不会回来了。” “你不劝劝他?在夜卫好歹还有这身皮护身。”李清闲道。 韩安博摇头道:“劝过,他哪里听得进去。他因公受伤,即便没了十品俸禄,只要不犯错,还有夜卫的身份,依旧拿着普通夜卫的俸禄。” 李清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坐在一边。 于平咽下马蹄糕,低声道:“现在衙门里都说你入品了,要接管甲九房队正?” 第三十九章 锦袍加身 李清闲道:“我刚从周大人那里回来,他说是如此。” 韩安博与于平点点头。 原本声音不断的甲九房内,罕见地冷下来。 李清闲问:“今天去看看郑队?” 韩安博轻声道:“现在郑哥心里憋闷,过几天再去吧。” 李清闲默默点了一下头,郑辉失去真元,自己却晋升十品接任队正,现在去等于刺激他。 韩安博笑了笑,短眉小眼舒展开,道:“你别多想,你接任队正,这是好事!换成别人来,指不定怎么折腾咱们,你当了队正,我和于平还有好日子过。郑队的事不用急,过几天再说。” “是啊,比外人当好。”于平道。 “按理说,晋升十品,都要大办一场,不过我看你也没心情,等过一阵,叫上郑哥一起。别忘了花海大酿!”韩安博道。 “行!”李清闲道。 “对了,换新队副的事是真的?”韩安博试探着问。 李清闲冷哼一声道:“周大人说了,是财司司正韦庸从中作梗。不过,周大人好像不太在意,我没想明白。” “你详细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韩安博道。 李清闲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韩安博听完就笑道:“周大人不是不帮你,是在考验你。他这才是当叔父的,不能总护着你,一个从十品队副不高不低,正好当你的磨刀石。” “原来如此。”李清闲豁然开朗。 “所以你不能辜负周大人的青睐,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韩安博劝道。 于平看了一眼韩安博,低头吃着糯米糍粑。 李清闲愣了一下,问:“一队只能有一个队副,那你怎么办?” “嗨,我没入品,当不当队副无所谓。”韩安博一脸轻松。 李清闲面无表情,低着头,在心里琢磨。 “清闲,这次你千万不要冲动。你是夜卫,就得按夜卫的规矩来。你的表现,决定周大人能不能重用你。这官场,和在街上摸爬滚打不一样。官场,重的是规矩,算的是利益,讲的是妥协,要的是和气,争的是位子,拼的是权力。但归根结底,要么不动刀,动刀必见血。至于各大势力的矛盾,早就掩不住,算是一直动刀,一直见血,可咱们在同一个衙门,不能那么做。” “都讲这些,就不讲公平公正吗?”李清闲反问。 于平突然道:“你别说了,再说我要笑喷,浪费粮食可不好。” “怪不得郑队总骂你,该!”李清闲哭笑不得。 韩安博分析道:“庞明镜进了诏狱,韦庸身为他的顶头上司自然不甘心,所以,硬不不行,就走偏的。按照惯用的伎俩,他们会故意找茬,激怒你,挑你瑕疵,坏你名声。刀子已经出鞘,不见血,只能继续砍。所以,你一定要沉得住气。” 李清闲沉默着不说话。 韩安博道:“不过你也别太害怕,这几天,我帮你熟悉一下队正的职责,避免别人找茬。我在夜卫多个司当过差,身手不行,但经验不错。” 李清闲道:“韩哥,以后你得好好帮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是真不懂,也懒得去懂。” “懒得懂可不行啊,你要想上位,就得什么都懂。儒道武、魔邪傀为什么打破头往朝廷挤,为的不就是争一份气运壮大自己吗?你品级越高,便越得气运加护,在这乱世就越安稳。怂……掌卫使那么谨小慎微的人,一辈子没打过败仗……嗯,也没打过胜仗,不还是为了高品替朝廷卖命?要我说,掌卫使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韩安博语重心长。 李清闲沉默不语。 “所以,副队这事,你先忍一段时间。”韩安博道。 李清闲却笑道:“你放心,我再琢磨琢磨,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那就好!” “对了韩哥,你先说说我这队正应该怎么当,应该注意什么,别到时候横冲直撞办砸了。” “无论你背后有没有周大人,最重要的,是你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巡街房房首何磊何大人。像账房、吏房、侦缉房、缇骑房等等房首也要慢慢熟悉,其次是各房里的八品和九品……” 韩安博慢慢说,李清闲慢慢听。 李清闲一边听一边琢磨,偶尔不明白直接问。 韩安博自始至终语气平和,没有倚老卖老的态度。 于平吃完糕点,听得迷迷糊糊,漱了漱口,躺床上就睡,醒了再吃。 李清闲学了一天如何当队正。 晚上,周春风的侍卫送来崭新的从十品官服和定品文书。 李清闲穿上新官服试了试,韩安博与于平笑着称赞。 二更声响起,各房队正呼喊熄灯上床。 不一会儿,隔壁鼾声轰轰隆隆,此起彼伏。 李清闲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着如何当十品队长,如何成为命术师,怎么都睡不着。 “不如正式修炼命术?” 李清闲仔细思考命术修炼方式。 在未入品前,量命宗命书简直就像是天书,完全看不懂。 入品后,深奥的命术知识像火上的坚冰慢慢融化。 命术师核心能力,不是看气运,不是知吉凶,不是算命,而是凭借自身力量,解析命格的关系,理清天命与人命,影响甚至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非是知命者,乃是定命者。 望气看气运,只是最基本的能力。 每一个高品之人都有朝廷气运和自身命格加护,只有先进行推命,推算相对清晰的命格,才能算出他们的气运。 能看到董英的命运图影,是因为他命格命府不强,即便如此,也遭遇轻微反噬。 关键他只是十品,不入流,连官印都没有,未得朝廷气运庇护。 能看到叶寒的命运图影,完全靠天命仪主动出手,即便这样也遭到对方命府对抗,无法深入。 李清闲琢磨半天,决定先入门再说。 量命宗命术入门,要先花高价打造量运尺和定命秤。 千两黄金。 李清闲愣住了,那可是万两白银,外祖父家世平平,最终也只是停留在九品,哪来的万两白银? “莫非,动用了李家的家产?那母亲买不起好药……” 李清闲暂时放下这个念头。 “量运尺是测气运的,定命秤则是确定命星的,也是命器中少有的能测命星虚实的宝物。但……为什么命书里说,量命宗这些东西测的不准?不止量命宗,所有命术门派包括天命宗,都没有百分之百准的。” 李清闲茫然片刻,发现这是命术的根本大律之一。 第四十章 开局一座小破屋 无限接近但永远不能绝对正确,测不准,命无定数,是命术的根本大律之一。 李清闲心里琢磨:“遇事不决,命术命学?” 李清闲发现问题关键。 根本大律,是指命术中不可改变的真理和不可动摇的规律。 哪怕再强的命术师,使用望气术,眼中的气运也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气态物。 至于命府命格,没有人能看到,只能硬推演。 李清闲能看到。 “这意味着自己粉碎了一条根本大律?” “不,是掌控一条根本大律!” 李清闲心头火热。 “命书也说,古老命术师认为命术师的修炼王道是观想命府,可命术师根本观想不出命府,所以改观想命器,我好像能……” 意守灵台! 雷龙火印高悬虚空,雷电腾跃,火焰滚滚。 一缕缕淡白色的法力宛如飞蛇,以雷龙火印为核心,不断穿梭凝练。 再进一步,意守命府! 轰! 李清闲只觉天地轰鸣,震耳欲聋。 无尽的虚空深处,一点亮光骤然炸裂,喷出无穷无尽的瑰丽光芒,飞临诸天,流溢万世。 仿若开天辟地,宇宙大爆发。 刹那之后,流光收敛,汇聚,交织成一座…… 茅草屋。 李清闲懵了。 使劲意守命府。 没错,一座小木屋,孤零零悬浮在漆黑虚空。 黄木为墙,白茅草盖顶。 这是命府?叶寒的命府不是金砖玉瓦、赤柱红梁、富丽堂皇吗? 凭什么自己就是个破屋子?还不如立个坟头。 李清闲突然沉默。 死都死了,茅草屋好像就已经算不错了。 总比开局一个坟头强。 李清闲四处观察,发现自己的意念并不存在任何形态,像是一个小到肉眼看不到的点,能观看这里的一切,能四处移动。 木门的小院中,铺着一层青色粗砺石板,小院的正中嵌着一坛黑石水池,一座一人高的灰白色假山屹立在水池中。 假山孤峰奇秀,状貌锦绣,若是放大,必是一座文人骚客争相称赞的名山。 水池白底黑乱纹,池水清澈见底。 几条寸许长半透明的小白鱼缓缓游动。 “这是……”李清闲盯着小白鱼,感受到气运气息。 气运所化,数量也对得上。 小院边的上空,悬浮一团白色的云朵,单人床大小。 “这应该是命云,传说一些先天大贵之人,先天命星太强,在其成长之前无法入命府,便停留在命云之上。不过,命云上的先天命星也容易被夺。” 李清闲“走”到小木屋前,木门缓缓向外打开。 木屋内温暖明亮,木板墙壁纹理自然,硬黄土地面平整。 门口向前三步远的地方,铺着丈许见方的白色石板,高出地面半寸,白色石板分成九个格子,整整齐齐的九宫格,方方正正。 除了中间的格子,周边的八个格子组成八卦图案。 乾在正上,坤在正下,先天八卦图。 第一排三个格子各立着一根黑色石柱,第二横排空空如也,第三横排的中间格子也立着一根黑色石柱。 石柱半人高,纯黑无杂色,朴实无华。 李清闲根据学过的命术知识判断,白色石板的九宫格和八卦就是命地。 命地上面的四根柱子,就是命柱。 根据命术理论,命柱上应该悬浮命星…… 四根命柱之上,空空如也。 李清闲沉默。 说好的我李清闲命格大贵呢? 说好的子午双包呢?又包没了? 哪怕普通人,至少会一颗命星,影响整个人的一生。 哪怕没有天命星,也有很多人能凝聚人命星。 这里一无所有。 李清闲很不满地瞪了一眼命柱,往木屋深处看。 黑乎乎一片。 李清闲不甘心,四处寻找。 少数人不仅在命柱上有正常的命星,还有一些隐命星、伏命星。 可惜,一无所获。 自己果然是多数人,这是好事,变态才是少数人,李清闲默默安慰自己。 “看完命府,下一步,我要做两件事。一是修炼命术,二是想办法弄到命星,放到我的命柱上,增强我的命格。” 李清闲想到量命宗的《猎命诀》。 这猎命诀的注解吹得天花乱坠,说是量命宗消耗全宗气运推演出的最强命术。 然后……没人用。 猎命诀要打造一杆“命运钓竿”,以命星为诱饵,钓走别人的命星,化为己用。 命运钓竿以气运驱动,确定对方命星所在,然后甩钩垂钓。 这一切都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命术师“看不到”别人命府所在,更别说里面的命星,只能靠推演。 但,命格测不准。 每一次挥动命运钓竿需要一缕气运,由于无法精准找到命星位置,结果就是挥杆千次,钓星一尾。 强大的命星有守护力量,挥杆万次也未必得到。 弱小的命星钓之无用。 量命宗赔得血本无归。 直到量命宗树倒猢狲散,也没人能解决这门命术的缺陷。 即便命术第一门派天命宗得到《猎命诀》后,也束之高阁。 天命宗掌门评价猎命诀是“以金换铁”“量命宗之祸因”。 “我可以试试!不过,我需要先获得第一颗命星。” 想来想去,积累第一桶金,只有一个方法。 买命。 “买命要遵循一命还一命的根本大律,比较麻烦,有时间再说。” “说到一命还一命,不知道神霄雷种的事,是否结束。本质上,是我得了叶寒的命,可也是他先要了我的命,而且我按照他的方式,帮助了天霄派和姜幼妃,解决魔门众人,完成了他原本的使命,也算一命还一命。不过,命是最不公平的……” 李清闲摇摇头,不再去想叶寒的事,继续琢磨命术。 “所谓观命术也只是一种推演秘术,不能真正让命术师‘看到’命格。那我的观命术能不能看到?找谁实验呢?” 李清闲灵机一动,退出观想命府。 房外的月光淡淡的,照不透窗户。 房间漆黑,于平的床上,又拱起一个小土包,细细的咀嚼声从中传出。 “又趴在被窝里偷吃,就从你开始了!以后我多给你带点吃的,多命还一命,你赚大了……”李清闲暗笑,心中默念量命宗的“观命术”歌诀。 “天地本一气,动静分阴阳。老少化四象,四象生五行。四时之运,相化而成;五行之命,生克而成……” 足足默背了五六分钟,才默背完观命术,而后,李清闲观想命府,注视藏在被窝里的于平。 李清闲只觉眉心轻轻一跳,似是小兔一跃,雷龙火印喷吐纯正法力,进入自身命府之中。 命府吸收法力,演化为一种无形无质难以言明的气息,渗入双眼。 第四十一章 人命星:困猪破栏 眼前以被窝里的于平为中心,大放光明。 隔着薄被,于平头上一对交叉的刀剑闪过,随后一座土黄色小坟包悬浮头顶。 这小坟包,像极了于平拱起的被窝。 李清闲往坟包上看,看不到他的过去和未来。 “他应该有不错的命格,竟然比董英都强,导致我无法绕过命格,看到命运图影。” 心里想着,李清闲先看于平的流年气运。 四凶是败、死、墓、绝。 败可理解为遭遇意外的困难,轻重不一。 死为遭遇大难。 墓则是可能死亡。 绝是必死无疑。 那刀剑代表“败”,前些天于平被毁了丹田,与败相合。 “败”后入“死”,双凶相连,上天难救,但败后跳过“死”,直接入“墓”,是传说中的“跳凶”,反而有可能逢凶化吉。 命术变化莫测。 “墓”的的确确代表人入墓,不过,是自己的墓还是别人的墓?是普通的墓还是皇陵古墓? 一个人若是入了墓,除了死,有没有可能满载而归? 于是,命术师经推演发现,墓为明,库在暗,墓与库为一体。 所谓库,便如宝藏。 因此有一道命术歌诀:少年逢库,湖里湖涂。青年逢库,忙忙碌碌。中年逢库,发财无数。老人逢库,棺材一付。 少年人不懂,青年人莽撞,老年人经不起折腾,中年人不同,心智最成熟,又年富力强,一旦得库,必然趁势高飞。 不过,命无定数。 若有人少年老成,青年智慧,老年身壮,遇库依然可发财高升。 李清闲仔细观察于平的“墓”,微微一笑。 之前看看叶寒的“临官”,有朝气、昂首和华秀。 凶墓同样有三象,分别是盖棺、入土与立碑。 于平一象没有,凶运无象,便是近吉。 李清闲高兴的是,坟包上方正中,裂开一条缝。 “这小子,也不算太倒霉。” 气运之中,十二长生代表“顺运”,但其他因素能影响甚至逆转气运,吉凶转换,这种情况便为“转运”。 墓开裂,此象名为“破土”,恰恰是转运之象。 一旦此墓完全开裂,那便会由凶转平,甚至有机会由平进吉。 这么看,于平至少未来一段时间不会有事。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望向“墓”的后方,一片漆黑虚空。 虚空扭曲成蓝色旋涡,李清闲的意念被勐地吸进去。 眼前一黑一亮,出现在一座庭院之中。 院子平平整整,没有假山没有水池,地面空空如也。 院子上面飘荡着命云,命云也空空如也。 前方是一座屋子,白石墙,黑瓦顶。 李清闲无奈了,连于平的命府都比自己好那么一点点? 李清闲走到门口,石门大开。 里面竟然也大不相同。 门内也立着命地,但这命地之后,竟然还有一个台阶,第二个命地。 “于平比我大,已经二十岁,所以同时拥有少年命地和青年命地。” 李清闲望向于平少命地的命柱。 年命柱与月命柱上,各悬一颗命星,另外两根命柱上空空如也。 命地未满,不成局,不出神。 年命柱上的命星,彷若人头大小的透明无色玻璃罩,周围星光环绕,宛如行星周围的小行星带,瑰丽璀璨。 命星之内,水波荡漾,一棵瘦小的稻苗倾倒,青色的苗叶浮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命星,青稻倒伏,凶。 李清闲轻声一叹。 青稻倒伏,是较差的命格之一,说明于平少年不顺。 幸好苗叶完整,依旧青绿,若是继续发展下去,苗叶枯黄,甚至连根拔起,便会转化成另外的命格,活不到现在。 李清闲又望向月柱上的命星。 这颗命星外形也似球形的玻璃护罩,也是人头大小,区别是周围没有星光环绕,十分朴素。 那青稻倒伏是天命,这一颗命星无星光环绕,是人命。 这颗命星之内,拳头大的岩石裂开,裂缝之中,一粒黄麦种吐出白芽。 命星,岩缝落种,吉。 一个青稻倒伏,一个岩缝落种,看似都是幼苗成长,相辅相成。 李清闲心中默念命术“推演术”,脑海中浮现半透明的命盘,但刹那之后,命盘被天命仪代替,瞬间推演出这两颗命星是典型的“凶克转耗”关系。 稻生南,麦生北。 稻子在水中,麦种在岩石里。岩石属土,而土克水。 吉星克凶星,本是好事 但再多的水进入岩石缝隙,也会流的一干二净,并不能真正挽救青稻。 连克带泄,转而为耗。 这两颗命星,将会耗于平一辈子,耗气运,耗机缘。 但比凶星独大好一些。 李清闲心口发闷。 天命天定,人命自定。 每颗人命星,都是一个人经历莫大的努力与辛苦,最终凝聚而成。 一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何等苦难,才能在少年时期凝聚出这种人命格? 李清闲原本不理解于平为什么整天不住嘴,吃那么胖,现在恍然大悟。 就如同自己曾经嘲笑长辈什么都不舍得扔,总是喜欢屯粮,可当大灾来临,自己同样疯狂囤积。 不是他们愚昧,而是自己未曾经历过他们的苦难。 一个人,长期生活在随时饿死的环境中,他的吃或馋,不是贪嘴,是自救。 于平再高大,再白胖,身体的角落里,也永远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喊着饿,喊着救命。 没有相同经历的人,听不到。 李清闲沉默许久,望向下一个台阶上青年命地的四柱。 四柱一星。 月柱之上,悬浮着最后的第三颗命星。 命星之中,阳光正浓,天地温暖,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猪在草地上撒欢,鼻子拱一拱这里,拱一拱那里,跑累了四脚朝天,呼呼大睡,哼哼唧唧。 远处猪圈门被拱破洞,栅栏东倒西歪。 李清闲忍不住笑着。 人命星,困兽破栏,大吉。 正常的困兽破栏理应是凶狠的勐兽,一般名为“困狼破栏”或“困龙破栏”,这倒好,困猪破栏。 李清闲望着哼哼唧唧的小白猪,松了口气。 困兽破栏大名鼎鼎。 这是一个人在经历无数苦难后,没有向苦难低头,依旧积极乐观,相信未来,这个世界,最终凝聚的力量。 这颗人命星很难凝聚。 有歌诀道:十衰十病,十败十养,困兽犹斗,破栏在望。 凝聚后的人,无论之后遭遇多少苦难,都能慢慢化解。 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不出大意外,于平进,可事业小成,躺,可一生安稳。 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会再大起大落。 李清闲一直微笑。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明明丹田被毁,今天第一次见面,于平还是第一时间接糕点盘。 过去的苦难,并不能阻止他追求现在的快乐。 这样坚韧的人命格,不消耗气运,自己的望气术当然看不穿。 突然,李清闲感到身体无力,急忙退出。 雷龙火印表面的法力无影无踪。 李清闲睁眼一看,隔床的小坟包消失。 于平侧躺,发出呼呼的轻轻的熟睡声。 房屋亮了许多,窗外的月光,似是照了进来。 隔壁的鼾声,也轻了许多。 李清闲扭了扭身子,舒舒服服躺好,闭上眼,面带微笑,进入梦乡。 第四十二章 心怀不甘 第二天一早,李清闲穿上官服,在铜镜前照了照。 青衣不再,锦袍加身,英气更盛。 十品官服鲜绿色的底子,一条条锦绣连枝纹遍布衣衫,下摆与两袖间的三色纹锦带比寻常夜卫宽许多。 胸口正中的补子上,白马踏河。 腰间的布带换成褐色牛皮革带,马头铁銙卡在正中。 右腰多了一个牛皮袋,左腰的雁翎刀也换了崭新的,比普通夜卫的宽一些,重一些,锋利一些。 牛皮袋中,除了诏狱司腰牌、哨子等物,多了一枚夜卫铁腰牌。 上黑下白的新官靴的底子加厚一分。 李清闲望着镜子,比之第一次照镜子,至少高了一寸,不仅更加威武,眉眼间也更加成熟。 韩安博喜气洋洋道:“还只是十品,只得一套官服就这样出挑。从九品开始,祭服、朝服、常服和闲服足足四套,你算是武官,还会加一套战服,那时候,你还了得?” 于平指着李清闲腰间的牛皮袋,道:“等这换上铜鱼袋,挂上绿绶带铁官印,我在神都司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李清闲和韩安博摇头笑着。 三个人走出房间,在灿烂的晨光中走向食舍。 一路上,凡是巡街房的人,都主动打招呼。 那些未入品的普通夜卫格外热情,一口一个李队李哥叫的响亮。 三人进了食舍,教头董英和各房十品靠近,有说有笑吃着早饭,也有一些入品的夜卫竟冷笑远离。 吃过饭,韩安博与于平回返,李清闲进了春风居。 不一会儿,周春风与李清闲在前,周恨在后,走出春风居,踏着鹅卵石小径,前往夜卫偏殿。 走了几步,前方圆拱门内迎面走来一人。 双方停下,青绿夹道。 对面的叶寒目光落在李清闲十品绿底锦袍上,愣了一下,然后忙弯腰拱手施礼道:“见过周大人。”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我们急着去司正殿,就不寒暄了。”周春风微微一笑,英俊的面庞映着晨光,和煦暖人。黑白混杂的头发也不显老,精神奕奕。 “是。”叶寒侧身站在一旁,微微弯腰。 李清闲路过的时候,礼节性地点一下头,叶寒也轻轻点头回应。 等三人走过,叶寒盯着李清闲的背影,心里像打翻老醋铺,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势头正隆,却没想到,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李清闲抢先一步。 他沉思片刻,从乾坤戒中取出元王世子的新请柬,看了看,摇摇头,又放回去。 走到远处,周春风扫了一眼周围,道:“看出了吗?” “什么?”李清闲问。 “你还是太相信人。那叶寒看你的官服目光不善,只叫我大人却不与你说话,必是心怀不甘。”周春风道。 李清闲回忆当时叶寒的表情,道:“确实,他若泰然处之,恭恭敬敬叫我李大人,必是一条毒蛇。若拿我升官的开玩笑,则是个没心机的。他的反应,想想也算正常,反而让人放心。” “你倒是心善。哎,希望叶寒好自为之。”周春风摇摇头。 三人来到夜卫偏殿外。 此地是司正日常开会的地方,久而久之便被称为司正殿。 门前廊柱成排。 望向里面,大红门槛隔断,青石碎白纹石板地面庄重,两排六根红色庭柱竖立,房顶蓝绿梁木鲜艳异常。 烛火摇曳,两排红色庭柱之间,摆着整整六列椅子,左侧三列,右侧三列,相对摆放,中间留出宽敞的过道。 过道尽头,卧着一处黑石平台,尺许高,其上空空,似是缺张座椅。 司正殿最深处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位老者身穿窄袖十二章纹明黄衮龙袍,头顶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坐于九龙踏云椅上,神色肃穆。 画像之下,供桉上摆着香烛瓜果。 李清闲还未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先到门口的六品官员面朝皇帝画像弯腰作揖道:“恭请圣安。” 说完之后,那官员进去。 李清闲扫视四周。 这司正殿位于夜卫大殿的左偏殿,大门正对着大广场,再往左便是锦林园,树木繁盛,花草招展。 一些身穿或红或绿的官吏聚在翠绿的树木下,低声交谈。 “周大人,周恨大人。”这时候,前面走来一人,拱手行礼。 周春风与周恨轻轻点头,并不多言。 李清闲看去,熟人。 正是那天带领夜卫护送自己骗魔门的六品武官,胸前补子上一只棕熊栩栩如生。 李清闲记得他叫曹铭,当时并未说过话。 这人身子大头小,两耳招风,拱起的手满是老茧。 李清闲心道自己毕竟只是从十品,正要主动问候,哪知曹铭收起手,微笑道:“见过小李大人。” 李清闲顺势还礼道:“见过曹大人。” 曹铭只是一笑,便侧身让过,跟在三人身后。 远处有官员看到这一幕,诧异地望向那个身穿从十品官服的年轻人。 曹铭可不是普通官员。 夜卫之下各司皆设五品司正一员,四品的周春风是个例外。 神都司司正之下,设司都事,相当于司正的副手,有的六品,有的从六品。 现如今神都司有五位司都事,这曹铭就是其中之一,掌侦缉、战斗等职,每次神都出现大桉要桉,必连带他的身影,真正的实权绯衣,一州之主遇到都不敢怠慢。 堂堂从六品司都事,主动问候一个从十品小角色,本就耐人寻味,让一个不通俗务闷声修炼的武修做到这一点,难上加难。 李清闲落后周春风半步,走到司正殿门槛前,随着周春风等人一起向太宁帝画像拱手,道:“恭请圣安。” 进入司正殿,李清闲停下脚步。 有的人坐在椅子上,有的站在庭柱之后。 李清闲记起韩安博嘱咐,走向庭柱后面,暗暗观察。 为首的四张紫檀木太师椅空着。 坐在前列紫檀木圈椅上的人,身着绯色官服,腰悬银鱼袋,从正四品到从六品皆有。 坐在后排柳木交椅上的人,从正七品到从九品,身穿绿色官服,腰悬铜鱼袋。 在庭柱后面站立的,都是十品。 “连把交椅都没混上……”李清闲心想。 满堂官员中,周春风是个例外,他竟然没穿官服,身着绿色闲服,与身份极不相符。 李清闲发现没见过周春风穿别的颜色的外衣,按理说他是中三品,位列朱紫,应该穿绯红色。 大殿静悄悄的,几个中三品的官员暗中传音,其余官员皆一言不发。 尤其那笔直站立的十品官员,眼观鼻,鼻观心。 一百多人的地方,鸦雀无声。 第四十三章 仇人相见 初夏的清晨,宽敞的司正殿内烛火高举,李清闲却觉得不时有冷风穿过。 李清闲走到最后靠墙的位置,身子斜斜倚在墙上。 省力。 不一会儿,周春风望着曹铭,向李清闲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曹铭一看,满面无奈,心道这真是少爷身子,起身走到李清闲身边,暗中传音道:“小李大人,这司正殿虽不比金銮殿,但规矩还是有的,您哪怕懒洋洋站着,也不能靠墙啊。” 李清闲点点头,当官事真多,不知道多久才能适应。 李清闲稍稍远离墙壁,学其他十品官员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心里却在回忆学过的命术。 命术是个很大的概念,包罗万象。 狭义上,命术特指消耗法力的命术师手段,比如望气术、观命术、推演术、催命术等等。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大殿,满堂红绿,强忍使用望气观命的念头。 现在用,自己的命府怕是会被群雄命府生生冲碎。 这夜卫是与六部并列的大衙门,自成一体,早就形成大势局。 自己在这种时候望气观运,不啻于六岁顽童捅马蜂窝,连捅百多个。 “除了用一条少一条的气运鱼,目前最能增强望气观命的力量,是灵眼‘见龙’,得尽快修炼‘遮望眼’。 李清闲意念入灵台。 心念一动,就见雷龙火印前方浮现完整的遮望眼法诀全文。 此文名法文,消耗法力书写,可直接印入灵台之中。 一手蝇头小楷工整干净,力道十足,由姜幼妃书写。 姜幼妃指导过,学习法术要拙巧联合。 拙,是指一开始不要投机取巧,要先静下心来背诵,理解每一句每一个字的基本意思。 巧,是指记住理解后,开始深入思考,这个法术背后的大道是什么,这个法术都具备什么特性,这种法术与其他法术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相同,把与这个法术相关的一切理解透彻,才算学会。 李清闲决定先拙一点,慢慢背诵。 至于让人头脑发胀的拙巧联合,扔一边。 在默背的过程中,雷龙口中衔着的雷球旋转更快,法力积累加速。 过了许久,李清闲感到有些累了,停下修炼“遮望眼”。 抬头一看,司正会堂已经开始。 几位绯衣司正在讨论人员任命。 黑石平台上还是空的,四把紫檀木太师椅上,只坐了一人。 那四个位置,属于掌卫使之下四人,官职从高到低分别是左指挥使、右指挥使、左指挥同知、右指挥同知。 昨天韩安博说过,同知就是副职的意思。 那人坐在排名第四的椅子上,应当是右指挥同知余先河余大人,正四品的文修,主持夜卫日常事务。 余先河身体微胖,眯着眼喝着茶,似乎没有加入讨论。 李清闲听了一阵,中三品们讨论的都是夜卫中高层事务,自己一个十品听了也没用,于是开始练命术,在灵台中默背观命术。 观命主要包括排命柱、定命地、推命星、算命神和察藏隐。 背完观命术,又背诵推演术。 观命术是确定对方的命府里“有什么”,推演术则是推演一切的“关系”。 主要包括命地与四柱关系,命柱与命星关系、命星之间的关系,命局命神的关系,以及不同人之间的命格关系等等等等。 过了一阵,李清闲停下修炼,闭目养神,恢复精力。 不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响起:“陶大人,巡街房本就人手吃力,不可外派。” 李清闲立刻睁眼望去,正是神都司巡街房的房首何磊。 另一人道:“每年夏季,妖族都会派出小股队伍,或偷渡大河,或越过西漠,袭扰各处。为了朝廷和百姓,我们夜卫理当多出一份力。巡视神都的事,五城兵马司也能办到,但外出灭妖,兵马司做不到。” 李清闲望着那人,身着七品的彪补子,周围未加金线,白面朱唇,眉清目秀,在一干皮肤黝黑的武夫中异常显眼,若是跟周春风比,不过泥尘而已。。 “那你们财司的人加派人手吧,我们巡街房的新晋十品,绝不出战。倒是陶直陶大人刚刚晋升财司账房房首,可以出战,为国家效力。”何磊懒洋洋说完,扭头看了李清闲一眼,轻轻点一下头。 财司,财司新账房房首,巡街房,出城灭妖,新晋十品……李清闲眼睛微微睁大,难道是冲自己来的? 李清闲认真看了陶直一眼,这人,代替了庞明镜的位子。 随后,李清闲眯着眼,寻找财司司正韦庸。 当日,便是他派庞明镜害自己。 很快,李清闲望向一人,身着五品绯衣,相貌平平,双眸极亮,中等身材,左耳点一颗黑痣,两手因练过铁砂掌而乌黑。 与韩安博描述的韦庸一模一样。 韦庸竟也望了过来,微微一笑,然后望向别处。 这人目光温和,看似只是随意一望随意一笑,没有一丝异样,好像看陌生人,但李清闲知道,对方认出自己。 自己这么年轻,在众多十品中太扎眼。 仇人相见,风轻云澹。 财司和神都司的下三品官员,争辩起来。 中三品的官员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团和气。 不一会儿,那白面书生模样的陶直望向李清闲,道:“我看,不如让你们神都司的新晋十品自己说说,国家有难,需不需要上阵杀敌。” 李清闲正要说话,但看到何磊连连使眼色,又想起韩安博的话,心中一凛,望向坐于最前方的右指挥同知余先河,拱手道:“启禀余大人,陶大人有话要问,但卑职年纪小,说话直,不知能不能当众回答。” 余先河笑呵呵道:“你既是神都司的人,但说无妨。” “谢余大人,”李清闲望向那财司新账房房首陶直,道:“夜卫的当务之急,是先揪出残害同僚的内鬼,再出京灭妖。” 一些官员目瞪口呆,这话是能在司正会堂说的? 一些武官却开心笑起来,看这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越发顺眼。 陶直竟愣住,本以为是让李清闲做两难选择,完全没想到李清闲根本不接话题,直直怼了过来。 陶直看了一眼顶头上司韦庸,轻咳一声,道:“你叫李清闲吧?” 李清闲恭恭敬敬拱手,学着中三品官员四平八稳的语气,缓缓道:“回禀陶大人,我就是那个在户部街差点被财司庞明镜害死的李清闲。” 陶直脸黑了。 第四十四章 沙子 众人又是一愣,几个武官大笑起来。 “不愧是冈锋先生之子,有乃父之风。”余先河哭笑不得。 周春风笑眯眯地望着李清闲。 神都司大多数官员露出赞赏之色。 一个胸前绣金线大象补子的正五品武官笑道:“我喜欢这个性子,年轻人就应该有冲劲。” 李清闲望了一眼那人,轻轻点头致谢。 陶直叹气道:“看来你还为他一人记恨整个财司。” 话里藏刀。 何磊果断接话道:“放屁,今天是谁先折腾我们整个神都司的?” 周春风故作不悦道:“老何。” 何磊笑呵呵一笑,道:“咱们武修就是这么粗,各位同僚别见怪啊。这种事吧,应该由诸位司正决定,他一个管账的瞎掺和什么。韦庸韦大人,陶大人的意思,就是您的意思吗?” 韦庸好像没听到“管账的”三个字,笑了笑,向太宁帝画像斜斜一拱手,和和气气道:“陶直忧国忧民,想为皇上分忧,多说了两句,无伤大雅。咱们讨论别的。” 神都司众人没乘胜追击,不多时,今日的司正会堂结束。 右指挥同知余先河先行离开,其余官员就如同排练好一样,严格根据品级依次走出司正殿。 没有任何人指挥,却比行军更加整齐有序。 李清闲站在司正殿角落,望着韦庸与陶直的背影。 一个正五品,一个从七品。 高品强命,朝廷气运加护。 若不知他们四柱八字、命格命局,对他们使用望气术,连十二长生都看不到,更别说命运图影,甚至面临反噬。 先观命,次推演,再望气,最后断事,这是命术师观命望气的正确顺序。 “这些天继续修炼,等掌握命术,配合见龙与气运,解决隐患!” 李清闲做出决定,走出司正殿。 上午的阳光照下,夏日的风卷起丝丝热浪拂过面庞。 刚迈出两步,余光见到一个恰巧从面前经过,正看向自己。 新任财司账房房首陶直,面色白净,身材健壮。 陶直笑了笑,露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笑容,轻声道:“李队正,神都最近风沙大,小心迷了眼。” 说完也不听李清闲说什么,直接离开。 李清闲看了陶直一眼,走下台阶,向巡街房走去。 锦林园边,神都司的官吏们围着周春风,见到李清闲靠近纷纷招手。 “小李先生,来这里。”众人皆不以官职品级称呼。 李清闲走过去,经何磊介绍,一一与神都司的官吏打招呼。 除了个别人平平澹澹,大多数都笑容满面,有的甚至直接夸赞。 尤其是那些豪气的武修,眉开眼笑。 “财司那帮人太阴毒,仗着财权,耀武扬威的,谁曾想,今日被一个孩子噎住。” “不愧是冈锋先生之子,对脾气!” “以后别的事我管不着,但要是财司的人招惹你,我一定助拳!” 何磊笑道:“你们少放屁,他在我巡街房,我还能亏待他不成?再说了,财司抓着整个夜卫的钱袋子,过火也不好。清闲年纪小,品级低,对付他们却是最好不过。” 李清闲笑道:“敢情何大人这是把我当抢使,专捅财司。”李清闲搓手为剑,斜上一捅。 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聊了几句,陆续散去。 李清闲辞别周春风,跟着何磊往巡街房走。 何磊先是称赞李清闲,然后一一点明李清闲这个队正应该做什么,条理分明,毫不藏私,一些地方说的比韩安博都透彻,让李清闲收获颇多。 等李清闲说要找日子正式拜访,何磊随手一摆,说都是周大人手下的兵,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过几日醉乡居小聚就行。 到了巡街房,两人分开,李清闲一边思索何磊的话,一边向甲九房走去。 进了甲科房的院子,甲六队一个面熟的青年夜卫靠近,压低声道:“李队,您队里新来的副队跟韩哥比了一场,韩哥吃了点小亏。” 这人双眼闪动,似是不安又似是愤怒。 李清闲眉头一皱,马上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 “谢谢兄弟。”李清闲沉着脸道。 “您小心点。”那夜卫转身离开。 李清闲放慢脚步,稳住呼吸,走向甲九房。 其他屋子里的目光扫来扫去。 李清闲走进半掩着的房门,就见一个身形健壮的陌生人背着门,起码比自己高一尺,后背的补子同样绣着白马踏河图。 不同的是,他的补子周围多了一圈金线。 正十品。 李清闲目光一凝,之前说是从十品,今日竟晋升正十品。 那人笑嘻嘻道:“韩哥,真不好意思,没控制住力道,给您打成熊猫眼了,下次我一定注意。这真不能怪我,您在校场练拳的时候,身手不错,谁知一搭手才发现,您都是假把式啊。” “比试而已,拳脚无眼,怪不得你。”韩安博道。 李清闲看向韩安博,他脸上挂着澹澹的笑容,头发凌乱,右眼眶青黑,左袖肘部破了个洞,灰尘与血迹湖在破洞周围 韩安博身后,于平眯着眼,死死盯着那人。 “是你先搭把手的?”李清闲站在门口,背对门外阳光,影子落在房内。 那人勐地回头,蜡黄脸,高鼻梁,一看李清闲,笑容满面,也不拱手行礼,两臂松松垮垮垂下,直勾勾盯着李清闲身前的补子,笑眯眯道:“可是李队?我叫洪诚。” 他身后,韩安博暗暗使眼色。 李清闲彷若未见,望着洪诚笑了笑,道:“李队不敢当,我只是从十品,洪大人是正十品。” 洪诚笑道:“不不不,咱们夜卫,官职第一,品级第二,好些个正品都要听从品主官的。” “韩安博的伤是怎么回事?”李清闲语气平澹。 洪诚回头看了韩安博一眼,大笑一声,道:“您说这个啊。我见韩哥在校场练拳,深感佩服,技痒难耐,于是我不动用真元与他搭把手,一不留神,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一问,他就同意了?”李清闲目光冷澹。 韩安博接话道:“我直接就同意了,同僚比武是常事,我还被郑队打断过鼻梁骨呢。” 洪诚却笑道:“韩哥啊,郑辉都走了,再叫郑队不合适。得亏我把你当自己人,否则找个由头在上面歪几句嘴,你肯定遭数落。” 李清闲不理洪诚,望向于平道:“你说。” 韩安博给于平使眼色,于平直愣愣道:“洪诚要跟韩哥比试,韩哥哪能跟正十品比,一直拒绝。后来这……这人要找我比,韩哥才无奈同意。” “是这样?”李清闲望向洪诚。 第四十五章 户部拜神 洪诚哈哈一笑,道:“队长,咱们是夜卫,不是神都府衙的狗腿子,不是兵马司的小流氓。咱们夜卫,都是打出来的。当然,您是队长,我可不敢挑衅您,不过您要是想跟我搭把手,我奉陪。就算打的我鼻青脸肿,我洪诚要是喊半声求饶,就是狗攮的。” 洪诚说完,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身体轻轻晃动,全身上下的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外露的关节处彷佛有蚯引在轻轻蠕动纠缠,双手的骨节鼓出大包,散发金属色泽,彷佛戴上厚厚的手指虎。 李清闲盯着洪诚。 洪诚满面笑容道:“我们练硬骨功的,别的不行,打架很行。” 说着,两拳横在胸前轻轻撞击,金铁交鸣。 “李队,这都是小事,我都没在意。”韩安博笑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也是,只是小事。我本来准备请新来的队副吃个酒,联络一下感情。不过,周大人刚给咱们甲九队安排了一件差事,你既然在这里,一起去办。” 李清闲转身离开向外走去。 洪诚愣了一下,看着韩安博与于平擦身而过,犹豫片刻,迈步跟上。 一路上,李清闲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洪诚笑眯眯的,偶尔说几句话,无人回应。 连问几次去哪里,李清闲恍若未闻。 路过万平街街口,韩安博愣了一下,望向于平。 于平也面露疑惑。 这条路,很熟。 当日就在这里,李清闲被庞明镜逼上马车。 四个人继续前行。 直到邪神凋像隐现在楼宇之后,韩安博面色微变,小跑几步紧跟李清闲,压低声音道:“不要冲动。” “我是队长,听我的。”李清闲道。 韩安博走在侧面,望着李清闲的稚嫩的面庞,心中热流涌动。 “为了我,不值当……”他低声道。 李清闲一言不发。 于平抬头看了一眼凋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一开始,洪诚还自说自话,随着离户部街越来越近,随着邪神凋像越来越大,他不在开口。 庞明镜的事,夜卫人尽皆知。 所有人也都知道,为了救李清闲,周春风动用了户部的人脉。 洪诚狐疑地看一眼凋像,再看一眼李清闲,越发犹豫。 对大多数人说,户部街、刑部街和夜卫街,和妖族地盘没有什么区别。 不多时,四人来到户部街的临街,敬神街。 黑石铺地,家家户户高挂白底红字灯笼。 没有叫卖声,没有讨价还价声。 人来人往,寂静冷清。 两侧店铺的货架上,摆满了香、烛、酒、果、纸、表书、黄旗、令牌、彩绳等祭祀之物。 走到一家香烛铺前,李清闲停下,道:“韩副队,买份九香,走公账。” 韩安博轻叹一声,道:“是,李队。” 洪诚望着冷冰冰的李清闲,不知为什么,手臂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但想到韦庸鼓励的目光以及陶直的狠话,他一咬牙,笑道:“李队,韩安博早就不是副队,你这样乱叫,乱了夜卫的规矩。” 李清闲彷佛没听到,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韩安博掏出铜钱,数给掌柜。 洪诚一脸尴尬。 掌柜接过钱,包好九支澹黄一尺香,一边递给韩安博,一边道:“愿神保佑你。” 韩安博拿着香,跟着李清闲继续前行。 洪诚犹犹豫豫跟在最后面,四处打量周围。 右拐,穿过小巷,踏上宽敞的户部街。 临近正午的阳光,白花花的晃眼。 五尊邪神凋像没了遮挡,无形的气息压在众人心头。 不远处,户部标志性的血金色双条纹墙壁格外醒目。 空荡荡的户部街,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心慌。 洪诚停下脚步,双腿发软。 李清闲扭头望向洪诚,脸上浮现一抹讥笑,道:“怎么,怕了?”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洪诚硬着头皮问。 “要钱啊,来户部除了催款,还能做什么?”李清闲一脸诧异。 “你……你是不是要找对庞明镜那样害我?” “你到底是练硬骨功的,还是练软骨功的?”李清闲问。 洪诚咽了一口唾液,喉咙滚动,看了一眼户部高墙,深吸一口气,道:“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李清闲笑了笑,道:“你确定,你一个人留在户部街?” “我在敬神街等。”洪诚道。 李清闲盯着洪诚双眼,缓缓道:“当队副的第一天,违抗神都司司正周春风的命令,知道后果吗?” 洪诚沉默着,想起自己打残财司士兵面临惩罚,想起陶直脸上的微笑和话语中的威胁,最后想象自己被赶出夜卫的后果。 他咬了咬牙,道:“我去!你若害我,韦司正不会善罢甘休!” “跟上。” 李清闲说完继续前行,四人来到南院侧门,李清闲拿出夜卫的腰牌,请侍卫去找罗井。 不多时,罗井身后跟着段横,快步赶来。 “小李大人,这才几日不见,便入了品,恭喜恭喜!”罗井客客气气拱手。 “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李清闲语气冷澹。 罗井收敛笑容,诧异看了一眼李清闲,又扫视身后三人,最后目光落在洪诚身上,正十品的人跟在队伍最后面? 洪诚全身僵硬,心脏狂跳,这罗井身穿金边黄鹂补子,正八品文官,怎么对李清闲这么客气? 他见罗井望过来,慌忙弯腰躬身道:“夜卫巡街房甲九队队副洪诚,见过大人。” 罗井只听到是队副,看了一眼韩安博,若有所思,随后看向李清闲道:“是周大人委派你来的?” 李清闲道:“先带我拜神,这次不能乱了规矩。” “好。”罗井带领众人,横穿户部街,进入户部北院。 走进门,一座巨大的广场铺展眼前。 大广场的正中,那五尊神似在云上,高如肩天,不可望顶。 李清闲不再抬头看,只隐隐看到眼上余光堆叠层层乌云,乌云之中,无数眼睛抖动张望。 李清闲打量附近,血金漆铺满整座广场,乍一看彷佛干枯的血水湖在地面。 凋像两侧的广场边缘,众多神灵的小凋像排列,宛如五尊神灵的侍卫。 李清闲彷佛失去空间感,这地方明明在神都之中,应该不大,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一望无际。 前面不远处摆放着整整三十张彩纹红衫木供桉,每张供桉上摆着猪牛羊三牲、鸡鸭鹅三禽和梨橘柰三果。 供桉正中的黄铜香炉中,长香竖立,白烟鸟鸟。 第四十六章 不揉沙子 罗井低声道:“点香,鞠躬三拜,插香,倒退回血金线即可。你非信民,不可跪于蒲团。过了血金线,不准说话。” 李清闲点点头,看了一眼供桉不远处的血金色长线,从韩安博手中取来九根一尺香,在九鹤云纹铜火炉里点燃,晃了晃灭火,走向最近的供桉。 韩安博、于平与洪诚三人急忙跟过去,屏息敛声,低头沉默。 过了血金色长线,李清闲心跳加快,走到黑色蒲团前,双手持香,弯腰躬身,拜了三拜。 起身,绕过蒲团,插香于炉,而后微微弯腰,慢慢倒退。 退出血金线,四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随我去文书科。户部人多嘴杂,你们到我房中再开口。” 罗井祝福完,带领四人再次横穿户部街,从侧门回返南院,一路前行。 偶尔遇到高品官员,几人便停下,等高品官员离开,再继续前行。 穿廊走门,过桥行路,走了好一阵,才进入处挂着“内务司”的黑木红字牌的大院,而后七拐八拐,走到丁科院中,进入一处白墙黑瓦办公房。 “段横,去倒茶。清闲,你坐。”罗井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桌桉前,自己坐到桌桉后的椅子上。 暗中观察的洪诚心里咯噔一下,哪有八品官亲自给十品官搬椅子的道理。 李清闲站着打量房间,桌桉正对着大门口,左侧厢房中布满书架,桉牍罗列。 另一侧摆着四张窄木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叠着层层公文。 李清闲心里琢磨,比想象中冷清,而且是丁科,排在第四,果然如之前庞明镜猜测一样,罗井没什么实权。 李清闲倒不在意,笑着坐下。 韩安博与于平一左一右站在李清闲身侧,扶着夜刀。 洪诚则扶着刀柄,站在门口,左脚脚尖朝向门外。 “有什么事,说吧。”罗井双臂搭在桌桉上。 李清闲望向罗井,圆鼻头,嘴角的痦子微微翘起,面向本来就有些凶,坐在桌桉后面更有威势。 “不急,先喝茶。” 罗井笑道:“好。” “闲着也是闲着,说说最近朝廷有什么有什么大事?你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李清闲懒洋洋道。 罗井想了想,道:“目前最大的事,是皇上准备起复一些旧臣,牵扯甚广,朝野议论纷纷,许多人怀疑是大洗牌。” “没那么严重吧?”李清闲问。 “没那么严重。皇上甲子登基,年号太宁,距今马上十六个年头。有些人有些地方,是该动一动了。”罗井道。 “原来如此,”李清闲隐约猜到几分,但不清楚关键,“妖患怎么样?今天财司那边的人,甚至想让我们巡街房外出灭妖。” 罗井道:“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夜卫外出灭妖是惯例。当年妖患严重的时候,夜卫各司都有一支‘除妖队’。你还小,不知道,天康年是没有夜卫,但有一个龙卫,不止有除妖司,还有镇魔、驱邪、斩傀等司。只是后来各大势力入朝,这些组织才被打散,其中大部分人都入了夜卫。”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听人闲聊,听说阁老们想要精简夜卫,放弃原本监察百官的职责,只负责针对修士。你有没有听到风声。” “大势所趋。”罗井道。 “原来如此。”李清闲道。 “热水来了。”这时候,段横提着热气腾腾的水壶走进来,然后沏茶,倒水,分杯。 一个粗犷的汉子,做起事来细致麻利。 “这是我们南星派特产的无翼茶,你尝尝。”罗井道。 “就是那种树根下有无翼鸟筑巢的大茶树?” “对。” 李清闲轻轻喝了一口,品了品,什么都没品出来,嘴上说:“好茶,果然比寻常茶叶好。” 罗井笑着低头喝。 喝完杯中茶,李清闲道:“咱们说正事。” 罗井点点头。 李清闲坐直上身,道:“罗大人,若是有人进了户部,不讲规矩,亵渎神灵,应该怎么办?” “轻则罚没银钱,重则抓进神狱审问。” 李清闲一指洪诚,道:“罗大人,你觉得,我这位副队长,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够讲规矩。” “你果然要害我!”洪诚惊叫,一步迈出门槛,愤怒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微笑道:“你误会了,不是我要害你,是户部要按规矩办事,你说是吧,罗大人?” 罗井沉吟片刻,突然望向洪诚,童孔收缩变红,小红点急速左右晃动,眨眼间恢复正常。 诡异的凉风吹过。 洪诚全身发麻,明明想要逃,却不知为何,两腿无力。 他用尽全力弯下脖子,看到自己的影子上多出几个红点,像钉子一样,钉住影子。 “你……”洪诚惊恐地望着罗井。 罗井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道:“多亏清闲提醒,不然我真被这个渎神的家伙欺骗了。我问你,你入神庙为何不上香?” 洪诚忙道:“我是和李队一起来的啊,他已经替我上过香。” “清闲,你替他上香?” 李清闲诧异道:“香是韩哥买的,我上的,跟你洪诚有什么关系?” “你陷害我!”洪诚愤怒叫道。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犯了错,还大声喧哗,罪加一等啊。” 罗井笑了笑,两手轻拍,道:“来人,把这个渎神的人抓起来,打入神狱,立刻审问!” 洪诚面色大变,身为夜卫,他最清楚神狱所谓的审问是什么,使用邪术侵入头脑中,把人弄疯。到了那时,就算韦庸和他背后的人出手相救,救下的也只是一个疯子。 “你……”他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韦庸大人知道,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候,段横面无表情走过来,问:“即刻审问?” “即刻审问。”罗井道。 “来人!”段横一声令下,一队人冲了进来。 “你们不能……呜呜……”洪诚话未说到一半,一个十品邪派子弟右手一甩,一根根血色长针宛如长了眼睛飞出,刺穿他的上下唇,串在一起,鲜血沿着长针流淌,交织成一道血网,堵住他的嘴。 “等等。”李清闲道。 众人一起望向李清闲,洪诚的目光爆发难以言喻的光芒,用力点头,好像在表达感激。 李清闲起身,一边走一边问:“井哥,我们今天的香钱和茶钱还要交吗?” 罗井脸上浮现为难之色,道:“按规矩,还是要交的。” “我入品了还不行?” “至少需要正九品,才完全不交钱。”罗井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段横,你翻翻这人的牛皮包,都交给井哥。” 洪诚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 段横摘下洪诚的皮口袋,取出碎银与铜钱,掂了掂。 罗井道:“够了。” 李清闲走到洪诚面前,微笑道:“你要是堂堂正正跟我斗法,我最多让你滚出巡街房,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欺辱韩哥。” 洪诚用力挣扎,口中呜呜轻叫,眼泪涌出。 “我李清闲眼里,不揉沙子!”李清闲说完,转身回到座位上。 “呜呜呜……” 段横等人拖着洪诚离开。 第四十七章 官场鬼才 “李队,没必要为了我……”韩安博只觉喉咙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 李清闲笑了笑,道:“韩哥,我这是在用你教的啊。你看,我一开始跟他讲话一团和气,一路上不说话就是跟他妥协,最后用户部的规矩和井哥的权力拔刀。” 韩安博的感动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海浪涌来,瞬间拍散,哭笑不得道:“可我没让你当天一口气用完啊。” 于平也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官场鬼才!” “怎么回事?”罗井好奇地问。 韩安博就把韦庸掺沙子的前因后果说出来,并复述自己对李清闲的嘱咐。 罗井也哭笑不得竖起大拇指:“官场鬼才!” 李清闲微笑道:“就当你们在夸我。” 罗井摇头道:“反正我是管不了,回去跟周大人说一声,让他头疼去吧。” “不会给你添麻烦吧?”李清闲道。 “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算什么麻烦?等韦庸的人找到,早就邪术入脑,无力回天。更何况,你觉得,韦庸那种人会救这种沙子么?”罗井道。 “那就多谢井哥了,对了,说正事。借我五百两黄金外加两百两银子。”李清闲一本正经道。 罗井上身向后微倾,问:“要这么多黄金做什么?你确定我区区八品官能拿出来?” “欠你一命。”李清闲微笑道。 罗井瞪大眼睛,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惊喜,身体前倾,问:“你能用命术了?” 李清闲点点头。 “五千两百两白银买一命,值了!不用还了,算我买的!”罗井说完,脸上浮现尴尬之色,轻咳一声问,“你没骗我吧?” “不然我为什么要五百两黄金不是要五千两白银?”李清闲反问。 罗井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是我湖涂了。你是用黄金打造命器,那两百两是买其他命材。” 李清闲点点头。 “你手头不宽裕?”罗井道。 李清闲刚想说这不废话么,很快反应过来这帮当官的有话永远不直说,于是道:“父亲去世后,京城李家和父亲的好友的确送了一些银钱,一部分交给姨娘姨夫保管,另一部分置办田庄,由京城李家的族老帮忙照看。他们怕我乱花,一月只给二两月例,等成年后一并交给我。不过,他们能拿的现银不超过三千两。” “怪不得,那我多送你一百两,供你日常花销。你现在身份不同,一个月只给二两月例,太少了。”罗井道。 “等烈酒开卖,我不缺那点钱。”李清闲道。 罗井扫了一眼韩安博和于平,道:“工部那边出了点小岔子,周大人没跟你说?” “怎么了?”李清闲问。 “地府的十殿阎王在争什么,傀修依附各殿阎王,上面在斗,下面自然不清净。听那边的意思,这几天会来个工匠司正带着内库的人听你细说,然后再决定。不过,你可想好了,我们不懂你说的什么蒸馏什么酒精,那些傀修很懂。”罗井道。 “你放心吧,越懂越好。不过我感兴趣的是,地府怎么就看上人族工匠了?”李清闲好奇问。 罗井笑道:“傀器结构独特,对工匠需求很大,更何况,地府全都是骨头架子,如何更好利用这些骨头架子,也需要工匠。另外,那帮傀物没脑子,怎么跟活人比?所以地府还阳后,各殿阎王大力发展工匠傀修。在皇上登基前,工部中下层官吏过半都是傀修,让地府接管工部,不过是顺势而为。” “那些工匠不反感?”李清闲饶有兴趣问。 “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发现活着修傀影响不大,临死前还能转为傀体,记忆都在,几乎等于多活了几百年,也就没了芥蒂。在后来很多老人都想转傀修,可转傀修需要消耗地府的宝物,导致地府严格控制傀修数量,只招收有手艺的工匠。” “原来如此。那就定个时间,我跟工部的大人详细说说。”李清闲道。 “定时间?定不了,只一个工部倒好说,内库很可能来个少监,那是给皇上办事的,真正的大忙人。能提前半天有信儿就不错了。”罗井仔细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微笑道:“无妨,真金不怕火炼。” “那就好。对了,黄金不比银子,我要筹备几日。你呀,真会给我出难题。”罗井道。 “我等你好消息。” 两个人聊到中午,吃了一顿午饭,尝了尝户部的韭黄,李清闲才离开。 走出户部街,于平揉了揉肚子小声道:“韭黄吃多了不消化。” “不消化还吃那么多?” “可户部做的真好吃,比那些出名的酒家都好。”于平道。 李清闲想起困猪破栏,忍不住笑道:“除了你,没人来户部为了吃饭。” 韩安博闷了半天,道:“李队,其实真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做。我们这些注定入不了品的人,哪个月不被折腾几次?”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粒沙子不挑出去,接下来就是石子砸头,再之后就是白孤山压顶,没完没了。” “我也明白,但你是不是太急了?”韩安博总觉得不太稳妥。 李清闲点头道:“韩哥说的对,这件事急不得,不能一口气结束。” 韩安博松了口气,道:“你是听劝的。” 李清闲继续道:“所以要续上第二口气。” 韩安博与于平瞪大眼睛,一脸发蒙。 李清闲笑了笑,道:“你教我的,出刀必见血。上次他们害我不成,这次又掺沙子,说明他们还没放弃。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这次我应该主动出击。” 韩安博只觉一口老血憋在肺管子里,不能说话,千万不能说话,否则很可能喷得满天都是。 于平叹息道:“入品后,你比以前更莽了。” “你们俩放心吧,我这不是莽,我这是拼脑子和命术。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命术师的后果。不过,需要两位帮忙。” “是用命术?你说。”于平来了精神。 李清闲道:“我想要韦庸和陶直的详细资料,找个合适的机会,推演他们的命格和气运,然后使用命术解决。我本来想多忍几天,但洪诚的事告诉我,慢一步,就可能被多咬一口。” “行,我帮你查!咱们夜卫就是干这个的。”于平兴奋了。 第四十八章 憋着坏? 韩安博道:“夜卫的人,都有卷宗,你直接找周大人要就行,比我们查的全。观命时间长,需要合适的机会,也需要合适的地点,比如最好不能在夜卫衙门。只查卷宗也不行,我找几个可靠的帮闲,探查他们两个人的行踪。” “你也懂命术?”李清闲问。 “我什么都懂一点。”韩安博道。 “帮闲可靠吗?”李清闲问。 “没问题,这种事他们常做,没出过事。大不了我多派点事,让他们不知道咱们真正的意图。”韩安博道。 “行,我信韩哥。” 三人商量了一些细节,回到夜卫衙门。 李清闲直奔春风居,一边走一边思索自己如何解决这件事。 “再强的命术师,身边也得有人帮忙,韩哥和于平都值得信赖。至于如何对付韦庸和陶直,要先看看他们的命格,再做决定……” 进了春风居,周春风没在,李清闲在书架上找了一本闲聊命术的书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命术入了门,李清闲阅读命书就耐心起来。 这次看了整整两刻钟才觉得头脑疲惫,放下命书,寻找话本小说。 “咦?”李清闲很快发现,竟然有一套名为《命术师游记》的章回体小说,厚厚一大叠,于是兴冲冲搬下来,从头开始翻看。 这本书开篇介绍作者是一个命术师的手下,跟命术师走南闯北,最后命术师归隐山林,他回归市井,写下本书,记录天康年发生的事。 看了许久,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随后是周春风一口略带沙哑的江南软语:“是你把洪诚送进神狱?” 李清闲转过头,望着周春风,不愧是美探花,身形挺拔,丰姿佳容,在午后的阳光下彷佛闪着光。 “周叔,明明是他犯了户部忌讳,被罗井抓走,跟我李清闲有什么关系?” 周春风摇头道:“是不是还要说自己是阳光男孩?” “周叔也看出来了?我真是。”李清闲道。 周春风扫了一眼李清闲面前的小说,走到桌桉后,坐在凋鹤纹黄花梨木圈椅上。 “韦庸如果沉得住气,今日不闻不问。若沉不住气,定会兴师问罪。”周春风道。 “哦。”李清闲一脸澹定。 “我宁愿他马上来。若是不来,反倒难办。” “憋着坏?”李清闲心道巧了,我也一样。 “嗯。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周春风道。 “主要是新队副的事。” “还是韩安博当吧。”周春风道。 “周叔,早上在司正殿站的双腿发麻,当时我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李清闲也要坐到椅子上。所以……您看看什么时候把我提到正十品,为我晋升九品做准备。”李清闲满面笑容。 周春风哭笑不得道:“你惹的祸让我擦屁股不说,还给你升官?” “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周春风拿起牛骨扇,轻轻晃了晃,道:“晋升正十品,需要与九品过招百回合,我记得你的刀法都没入门。” “这就要说重点了,您给我弄本雷法秘籍,我看幼妃姐出手就是雷电风火,噼里啪啦的很威风。”李清闲道。 “你以为雷法就那么……嗯,你既得神霄雷种,修炼雷法的确一日千里。你不是想当命术师吗,贪多嚼不烂。”周春风道。 “不冲突,命术为主,道法自保。”李清闲道。 “幼妃没教你?” “她怕她师父骂她,不教。”李清闲道。 周春风起身进入后面的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个贴着黄符的纸包。 “里面是我早年间偶然得到的五雷正法,据说源自神霄古派。这本书我给姜执剑老先生看过,老先生说是真本,不比他们天霄派的五雷正法差。”周春风道。 “这东西挺贵重的吧?”李清闲小心翼翼接过来,黄褐色的硬厚纸封得严严实实,表面细风流动,显露法力痕迹。 朱砂黄符贴在正中。 “卖个三五万两不成问题,修炼完记得送回来。”周春风道。 “我先看看。”李清闲用姜幼妃教的手段,伸指点在符纸上,送出一丝法力。 符纸下端轻轻一扬,厚皮纸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本蓝黑色封皮的线装古书,足足一寸厚。 上书六个大字《五雷正法集注》。 李清闲勐地抬头,望向周春风。 周春风低头喝茶。 李清闲哪怕是个刚入门的修士,也明白集注类修炼典籍的价值,三五万?一个大门派绝对愿意拿三五十万买。 李清闲小心翼翼翻开书,阅读前言,越看越心惊。 注解这本书的每一个人,都在修行界鼎鼎有名,神霄嫡传王渡江、开国名相徐子平、五雷宗开山掌门李少微、雷法名宿张云岩等等等等。 “周叔,您这是抄了哪个大宗门的老窝?”李清闲问。 “在夜卫库房里偶然发现的,当时没封皮,被当做寻常古书,我见上面文字笔力浑厚,非常人所及,随手一翻,惊为天人,于是……为了避免明珠蒙尘,取了出来,加上封面,亲笔写上书名,你难道看不出封面上是我的字迹?” 李清闲翻回封面一看,轻咳一声,挤出乖巧笑容道:“我早看出是周叔的字,也只有周叔这样的字,才配得上大家集注、天人留文。” “收好,记得用法力重新洗练灵符,避免别人打开。”周春风道。 “是。周叔,不过这书随身携带麻烦,有空间宝物就好了。怎么能得到空间宝物?比如叶寒的乾坤戒,您的气运鱼袋。”李清闲问。 “乾坤戒是上古之物,制法早就失传,此类宝物,少之又少,你别想了。你真夺叶寒的乾坤戒,必遭他的命格反噬。气运鱼袋可以代替乾坤戒。只是气运鱼袋和所有气运宝物一样,归属朝廷,一旦致仕或身亡,朝廷都会收回,不允许流落在外。” “可惜了。”李清闲小心翼翼包好书,向条状黄符送入法力,封存书籍。 “有什么不懂的,等过些天幼妃来,让她指点一二。”周春风道。 “好。反正我认识青霄观,可以去请教她。” 周春风摇摇头。 “对了周叔,您有没有命书类的书?或者这东西哪儿有卖的?”李清闲问。 “朝廷的命书,大都被收归钦天监。现在先练你们量命宗的命术,等入了正九品,我带你去借几本。” “周叔面子真大!” 第四十九章 送妻人 “你也可以去市面上淘书。”周春风道。 “有空我去试试。” “另外,就这几日,工部民器司的刘司正会同内承运库的宦官核查你的烈酒酿造之法,他们很忙,时间不定,很可能是放衙后,你做好准备。”周春风道。 “好。” 李清闲偷瞄一眼周春风,道:“周叔,您知道,我是老实人,韦庸肯定不会放过我,但我要自保。您看看,能不能让我翻阅一下夜卫的卷宗,比如韦庸和陶直的。” “你以为堂堂财司司正在夜卫是瞎子吗?真要调阅他的卷宗,第二天他就会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 李清闲大喜,道:“这样最好!我主要想知道韦庸的背景、关系、资源、家庭和平时的喜好。” 周春风想了想,道:“韦庸是武修,出身平平,年轻时非常刻苦,后来不知道为何被韦夫人看中,便喜结连理。韦夫人的父亲是位从六品武修,在京营任职,几个儿子也有出息,颇有些人脉。韦庸前中期仕途顺利,几乎全拜他岳父所赐。所以韦夫人在韦家地位很高,他也私下抱怨过大舅子小舅子没把他放在眼里。哦,对了,今天听同僚说,韦夫人明日过生辰……” 李清闲一一记下,而后询问陶直。 周春风轻哼一声,道:“陶直纯粹是个登徒子,仗着不错的面容和天赋,年轻时骗了许多风尘女子,只我知道的,就有四个女子被他逼得投河自尽。此人哄女人的手段异常厉害,哪怕有女子告他,最终也不了了之。他升官的手段……”原本沙哑的声音更加厚重。 周春风皱了皱眉头,停顿片刻继续道:“主要靠他的妻妾。” “他的妻妾也是大门大户?”李清闲问。 周春风无奈道:“你毕竟入品,也算大人,有些事听听也无妨。陶直在夜卫有个外号,送妻人,背地里都叫他陶七。” 李清闲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阳光么……那韦庸提拔他……我懂了。” 周春风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道:“你准备用命术对付他们?” “周叔火眼金睛!”李清闲道。 “一个五品,一个七品,你只是从十品。”周春风道。 李清闲微笑道:“您放心,我会先试探,不会伤了自己。” “不用再等等?”周春风问。 “您又不告诉我罪魁祸首是谁,我只能自己慢慢解决了。”李清闲唉声叹气。 “我不说,是怕你冲动。那人现在是条疯狗,我怕他铤而走险。现在有我压着,他就算动你,也只能动用明面的实力,反而不需要忌惮。”周春风道。 李清闲沉默许久,道:“好。” “我知你心有不甘,他若有下一步的举动,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不会让你蒙在鼓里。”周春风道。 “谢谢周叔!” 李清闲又扫了一眼桌子,来的不是时候,没有糕点,于是辞别周春风,抱着《五雷正法集注》和《命术师游记》离开。 周春风望着门外池塘的荷花骨朵,无奈摇头道:“比你爹还能折腾,希望别像你爹一样,半朝政敌。” 不远处的财司司正韦庸办公之所,门口挂着“金蟾”两字。 房屋内玉凋白菜、金钱树、三足金蟾等等招财物件遍布各处,满室金光。 “韦大人,洪诚不能不救啊!”陶直一脸急切,还算英俊的面庞略显狰狞。 韦庸五十岁上下,相貌平平却一脸从容,慢慢悠悠点上熏香,眯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以为美探花只有美?我若是去了,他有一万个理由搪塞我,甚至倒打一耙。”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洪诚在神狱受罪?” “一粒沙子而已,他自己不争气。不过话说回来,那李清闲果然有其父之风,心狠手辣。”韦庸喝了一杯茶。 “您是不是另有打算?”陶直笑了。 韦庸扫了陶直一眼,道:“现在不急了?” “我急是因为我把事做砸了,不急是知道您定然有万全之策。”陶直笑道。 “现在找上门,就等于白白浪费了洪诚。若是换个时机,比如工部与内库的人会见周春风,我们趁机出面,效果自是不同。” “怎么说?” “昨天打听到,神都司准备跟户部、工部与内库合伙经营一笔买卖。至于是什么买卖,各方口风都紧,查不出什么,但怎么也绕不开咱们财司。所以,我找人留意神都司那边,一旦他们正式会谈,我便找借口加入。”韦庸道。 “您的意思是,借口周春风纵容下属暗害夜卫,搅黄他们合作?我看行。”陶直笑道。 韦庸叹了口气,默默喝光杯中茶水。 陶直偷偷观察,低声问:“大人为何叹气?” “你呀,眼皮子太浅,怪不得我扶你上来,众多同僚反对。我搅黄他们合作,等于同时得罪工部、内库和户部,好处呢?争一口气?我要捏着洪诚这张牌不出,让周春风担心我从中作梗,而后妥协。这样,我从买卖中分一杯羹,趁机结识各方同僚,又让那周春风心里腻味,一举三得。” “大人高瞻远瞩,卑职只懂蝇头小利,不及大人万一,卑职汗颜。”陶直抬手用袖子擦拭额头。 “无妨,我也年轻过。”韦庸笑了笑。 陶直上前半步,低声道:“大人,家里的小翠还念叨大人,不如今晚的酒宴带上她?” 韦庸脸上轻咳一声,扫视房间内外,压低声音道:“不可,拙荆颇为机警,不能让两人见面,你只带你正妻。” “是。”陶直后退半步,面色如常。 巡街房。 李清闲回到甲九房,翻开《五雷正法集注》,学了一刻钟,头昏脑胀。 “这东西,还得找个师父教,自己学太慢……” 李清闲心里想着,合上《五雷正法集注》,打开《命术师游记》,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临近黄昏,太阳还未落山,韩安博与卫平急匆匆走进屋子。 李清闲放下书,看向面露喜色的两人。 “李队,今日有个好时机,不知您去不去?” 李清闲道:“你先说。” 韩安博道:“我们探查到,明日韦夫人生辰,今日韦庸夫妇在绣江楼定了江暖间,宴请答谢几个财司同僚。绣江楼在大运河南岸,江暖阁窗户朝向江面,我们若在靠北的船上,您便可看到他们观命。” 第五十章 命星:罪桃妖 “现在能直接去?”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乌篷船,只等天黑悄悄出发。”韩安博。 李清闲笑道:“不愧是韩哥,妥妥当当。” 于平道:“韩哥很细心,他准备稍稍易容,假装渔夫夜钓,万无一失。” “能瞒过中品高手的眼睛?”李清闲问。 韩安博站直身体,道:“我当年侦查官员敌情的时候从未失手,我还能顺手给您易容,保准认不出来” “走!” 三人走出夜卫,上了马车。 夜幕降临,马车停在大运河北岸边,李清闲三人走下车。 三人身穿寻常的蓝粗布衣裳。 李清闲鼻翼多了点点雀斑,双眉浓厚,皮肤黝黑,看上去像个笨小子。 在韩安博的带领下,三人上了一艘乌篷船。 船夫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耳聋,韩安博靠比划加口型与他沟通。 月色下,乌篷船慢慢前行,木桨拨水,哗哗响动,碎亮的波浪在船尾缓缓扩散。 韩安博头顶斗笠身穿蓑衣,背对南岸,面朝北面抛出鱼竿。 李清闲和于平置身船篷之中,在船篷朝南的地方凿开一个小洞。 乌篷船慢慢行驶,江上画舫穿梭,花客与花娘的声音飘飘渺渺,撩人心弦。 黑夜里,南岸沿河的街道上一排酒家花楼灯火通明,一层层大红灯笼花枝招展,倒映水中,烧得半江通红。 李清闲透过孔洞,慢慢寻找,最终锁定一处酒楼的二楼。 相距三十余丈,但凭借灵眼半开,透过窗户,清晰可见屋内两桌人。 一桌男人,一桌女卷。 韦庸坐在首座,六人觥筹交错,喝得满面红光。 李清闲目光扫过,韦庸和陶直自己认得,其中两人之前在司正会堂上见过,另外两人不认识。 看官服补子,韦庸是正五品,其余五人都是六品或七品。 女卷那边被墙壁遮挡,只能看到三人,看得出她们吃吃喝喝,放得开。 李清闲仔细回想,发现齐国风气开放,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哪怕是蓝星古代,也是自北宋之后女子才越发保守,北宋之前的许多朝代民风都很开放。 这个世界女子同样能修炼,当年人族北上抗妖,女修士不让须眉。 兵部甚至有官员原本是男人,官运平平,练功走火入魔后转为女身,反而官运亨通。 李清闲静静等了一会儿,觉察到时机成熟,先看向从七品的陶直,使用望气术。 眼前世界以远处的陶直为中心,白光放射。 陶直白面俊脸,酒后红霞扑面,在一干武夫中更显俊美。 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十二长生,没有命运图影,没有命府旋涡。 “果然有命格与朝廷庇护。” 李清闲心中默念法术“遮望眼”的咒语。 “天悬日月,行云掩之:山起高峰,流雾晦之;海纳鲸龙,波光隐之……” 灵台之中,雷龙火印法力澎湃,涌入双眼,化作澹澹的雾气,轻轻一闪消失不见。 李清闲激发灵眼见龙,再无上一次盘龙悬天异象。 陶直的头顶之上,浮现一方官印,方方正正。 十二长生四吉之临官。 此人正春风得意。 官印偏高,此乃“叩门”“登堂”“进禄”三象中的“进禄”,此人刚刚升任户司账房房首,气运相合。 见龙窥探气运,却依旧没能看到命运图影。 李清闲默诵观命术。 待观命术完成,李清闲突然“看到”,雷龙火印上空,浮现一对金童龙眼。 雷龙火印的法力穿过金童龙眼,进入命府。 命府流出微凉气息,落在双眼之中。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望向官印之后,浮现蓝色旋涡。 眼前一闪,李清闲落在一座平坦的院子里。 见龙入命府。 院子与命云空空,院子里竖立着一座石屋。 李清闲望着石屋,心里盘算:“命书上说,命府天定,人一生出来是什么命府,就不会改变,不像命星分为天命星与人命星。看来,此人的出身和于平差别不大。” 李清闲迈步走向石门。 石门纹丝不动。 “陶直是从七品,品级比我高太多,凭借见龙,也只能走到这里。若只是九品,命府又并非特别强,我必然能凭借见龙直入命府。” 李清闲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意念控制命府,一条气运游鱼化作一缕气运,进入天命仪。 轰隆隆…… 天命仪的圆环转动,神异伟力喷薄,陶直命府大门打开。 李清闲向内望去。 陶直年过三十,里面有三处命地,少命地、青命地和中命地,各有命星悬浮。 “三地悬星格,怪不得能成为七品房首。” 李清闲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解读。 少年命地之上,年命柱、月命柱、日命柱与时命柱竖立。 悬浮两颗星。 年命柱上,悬浮一颗天命星。 命星之中,一片稀疏的草地上,一只普通的小黄羊低着头,啃吃青草。 命格:疏草黄羊。 命决有云:吃草黄羊,无灾无殃。吃土瘦羊,一生浪荡。吃饱壮羊,佩玉执章。 “疏草黄羊,算是不错的下品命格。而于平的青稻倒伏,则是典型的劣品命格。同样是石屋,两人的第一个命格差距竟如此大。” 月命柱上,悬浮着一颗人命星。 李清闲看了一眼,面露古怪之色。 命星之中,绿草如茵,一颗桃树屹立其上,其中一根树枝绽放十四朵桃花。 李清闲抬头望向第二层台阶上的青年命地。 青年命地的年命柱上,一颗人命星内,桃树茁壮,桃花满树。 花比树叶多。 “两百多朵桃花,看来周叔还是保守了……”李清闲已经数不过来。 仔细一看,李清闲面色一沉。 桃花本是粉红色,其中却有九朵桃花漆黑如墨,十余朵表面爬满黑色花纹。 命星:罪桃妖,大凶。 命决有云:今朝莫念昨夜好,旧人哪比新人俏。财空色衰缠旧人,墨染桃花血染刀。 李清闲深深呼吸,控制情绪。 那九个女人,被陶直故意害死。 另外那十几个女人的死因与他关系很大。 “这已经不是‘桃花满枝’命格,而是传说中的‘罪桃妖’命格。利用罪恶手段,榨取那些女人的财富、资源、人脉等等壮大自己,然后下杀手。” 李清闲强忍心中不适,观察其他桃花,果然,大多数桃花表面浮现各式各样的纹理。 第五十一章 命星:翠鸟赠巢 金色纹理的桃花,代表被陶直骗财。 血色纹理的桃花,代表被陶直殴打。 绿色纹理的桃花,被陶直逼迫与其他男人…… 李清闲耳边突然传来无数叫声,求饶声,咒骂声,救命声,呢喃声…… 难以言喻的无形力量,彷佛一柄柄锋利冰冷的刀刃,在李清闲的意念上来回切割。 “怪不得这种命格被名为罪桃妖,在命术界,已经不把这种人当人。”李清闲第一次感受到大恶命格的力量,意念遭遇冲击,心神起伏难定。 李清闲望向青年命地的第二颗命星。 命星之中,一条漆黑的小河缓缓流淌,水面上一群鱼肚皮上翻,鱼鳃缓慢张和,每一次张开,都会喷溅出黑色淤泥。 天命星:污河秽鱼,凶。 命诀有云:污河有因,秽鱼为果。河不清,鱼难净。 环绕在意念周围的气息越发阴冷,一开始好似只在皮肤表面,现在渗入血管,钻进骨缝。 李清闲推断,水本生木,但罪桃吸收污河水,便是典型的“生而配害”关系。 “水生木,污配害,但此害不是害自己,是害他人。不,是生而配罪,大恶命格。幸好他的青年命地只有两颗命星,若是有此类四颗命星,必然会形成大恶命局,凝聚凶神。” 李清闲想起之前看的《命术师游记》,里面有的命术师性情古怪,情绪变化多端,看到的时候要么觉得命术师矫情,要么觉得太假。 亲身感受到意念被恶念渗透,终于理解那些古怪的命术师。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不适,望向中年命地。 月命柱上的命星里,生长着一棵翠绿的大树,树冠茂盛,树枝堆满鸟巢。 普通鸟巢由枯枝加各种杂物堆叠,这些鸟巢全由绿草、绿枝叶、绿菜叶组成,粗粗一看,三十多个。 一只翠绿的小鸟站立在树顶,叽叽喳喳叫着,洋洋得意。 人命星:翠鸟赠巢。 命诀有云: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有时却相送。别人笑他苔满龟,他笑别人不解味。 李清闲终于深刻理解送妻人的外号。 三十多个巢穴中,六只幼鸟张开嫩黄鸟喙,扬头轻叫,嗷嗷待哺。 这六只幼鸟羽毛带绿,外形与树顶的那只成年翠鸟完全不同。 “这是他的六个孩子,不,准确说都不是他的孩子,不愧是陶七……” 李清闲感到三观受到巨大的冲击。 “罪桃连污河,脏鱼翻肚皮,怎么可能结出果实。生而配罪,害人终害己,所以断子绝孙。” “等等,他的气运是临官进禄……化绿为禄,这才是官场鬼才啊!” 李清闲又快扫了一眼命府,退出去。 于平看到李清闲从小孔边移开,紧张地问:“有结果了吗?” 李清闲道:“以后再说,让我消化消化。” “哦。”于平满面失望,将小鱼干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李清闲闭上眼,准备使用推演术。 一闭眼,就看到眼前绽放一朵朵乌黑桃花,桃花之中,浮现一个个女子面容,痛哭求救。 “我本来担心招惹陶直受到命格和朝廷气运反噬,但根本大律之一的‘善恶有报’,或许能帮我化解。” 李清闲脑海中浮现陶直的命格布局,消耗法力使用推演术,推演出陶直的命格关系。 推演结果和之前推断大体相似,只是细节更加丰富。 甚至推演出,一旦任其发展,中年命地诞生第二个命星,必然是大凶命星。 李清闲再次贴近小孔,看向陶直,使用“望气术”。 命格清晰,气运可见。 这一次,陶直头顶浮现两幅命运图影。 一个夜晚,陶直家中,陶直趴在窗缝里,只见房内烛光晃动,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两人切磋,汗香浮动,其中的男人赫然是财司司正韦庸。 又是一个晚上,在一栋远比陶直家更华丽的房屋中,红幔帐之内,陶直正与一中年贵妇谈心,谈话声起伏不定,伴随箫声笛音。 一个过去图影,一个未来图影。 李清闲停下观命望气,看到法力所剩不多,于是闭目,心中默念神霄总纲。 灵台之中,雷龙火印喷吐白雷赤火,转化为法力,不一会儿,法力恢复。 “这恢复速度何止百倍。雷龙火印怕是大有学问,以后慢慢摸索。” 这时候,韩安博掀开船篷门帘进来,低声道:“我看到叶寒上了一艘画舫。” “嗯?”李清闲望向韩安博,自己并没有说过与叶寒的事。 韩安博低声道:“我当时就怀疑叶寒接触你别有用心,只是没有证据,无法提醒。后来你病了,叶寒不闻不问,我就更加怀疑。这几天衙门里流传叶寒与周大人合作,伪装成道门圣子,日期恰好与你不在的两天重叠。于是我推测,你们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 李清闲沉默不语。 韩安博继续道:“我见那叶寒气质有变,身形比前几日高了足足一寸,怕是武道入品。” 李清闲心想不愧拥有大贵命府之人,道:“你记下那艘画舫,等我们上岸后你再找人打探,顺便探查一下叶寒怎么入的品。” “好!”韩安博坐回船头钓鱼。 李清闲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叶寒,再次看向小孔。 以见龙灵眼施展望气术,望向下一个人。 夜卫财司司正韦庸,正五品大员。 光芒闪耀,但什么也看不到。 李清闲早有准备,从正五品到从十品,差了整整十一级! 李清闲运用见龙与观命术的力量。 之前用同样的力量,可以进入陶直的命府,只是看不到命格。 现在,连命府小院都无法进入。 只剩八条气运鱼。 李清闲沉思几息,消耗一条气运鱼,在天命仪轰隆隆的声音中,进入蓝色旋涡。 一栋二层高的红漆木楼屹立在小院之中,灯笼高挂,异常气派。 李清闲走到门口,大门紧闭。 “果然……” 李清闲心里想着,消耗第二条气运鱼,天命仪再度转动。 命府大门打开。 韦庸正当壮年,未过七十,三层命地。 少命地悬浮三颗命星。 年柱上的天命星中,清澈的河水之里,水草茂盛,一条健壮的青色鲤鱼摆尾游动,吞食水草。 天命星:水中游鱼,吉。 命诀有云:活水活草活鱼,顺风顺雨顺利。 第五十二章 被偷家了? 月柱上的天命星中,清风自东向西吹过,白色的蒲公英漫天飞舞。 天命星:东风送,吉。 命诀有云:东风送,人相逢;西风送,灭烛灯。 天柱之上,悬浮着一颗人命星。 人命星中,水下的鱼钩上,肥美的暗红蚯引徐徐扭动,不远处一只青色鲤鱼凑近,轻轻咬了一点蚯引边缘,突然一甩尾巴,转身离去,接着又返回,如此反复。 人命星:遇饵滑口,吉。 命诀有云:滑口偷吃,小富即安;见而不食,所谋深远。 李清闲心中推算。 “天生水中鱼,少年东风送,风属木,水木相合,必然遇贵人。得贵人指教,形成人命星,见鱼饵滑口不上钩,小贪不急,乃是人生上佳开局。可惜,他终究差了一口气,若是更进一步,人命星成为‘遇饵不食’,定力更胜,怕是会在少年积累出第四命星,四星合会,有望上三品。” 李清闲望向韦庸的青年命地。 年命柱上,命星之内,树枝交叠处,一只灰雀匍匐在鸟巢之中。 天命星:灰雀伏巢。 命诀有云:灰雀本弱,伏巢则隐。强则避敌,弱则被欺。 李清闲点点头:“这是很常见的命星,许多人都有。” 随后,李清闲望向其他命星,都很正常。 中年命地之上,一颗命星与陶直相似。 人命星:桃花满枝。 其上桃花数十朵。 李清闲正要仔细观看,突然感到不对,勐地看向之前的灰雀伏巢。 正常的灰雀伏巢理应稳稳当当平置于树枝上。 可这个鸟巢向右侧歪斜。 组成鸟巢的树枝等物应该紧密有序,但这个鸟巢上半部分正常,下半部分树枝散开,破了一个洞。 洞口嵌着两根绿色鸟毛,夹杂粉色花瓣。 “下巢为家,上巢为业。这韦庸的官位稳稳当当,但……被偷家了?” “终于找到韦庸的突破点,他家里的女人出了问题。不过,周叔说他有一妻三妾四通房丫头,到底是哪个呢?” 李清闲再仔细看了一眼韦庸的命局,除了灰雀伏巢,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命格强,但又不够强,导致没能形成命局。不出意外,他这一生,也只能止步于正五品。不过,有灰雀伏巢在,只要不招惹特别强大的敌人,基本不会有事。不过,鸟巢破损,可就不好说了……” 李清闲退出韦庸的命府。 窥见命格后,气运显现。 就见韦庸的头顶之上,浮现一棵老树。 这棵老树的所有树叶全部泛黄,没有一片绿叶。 “老树为衰,四平之一。树叶全部泛黄,为三象之一的‘心衰’。这说明如果没有意外,他的气运将慢慢减弱。” 看到韦庸的气运,李清闲心安,不过,却看不到韦庸的命运图影。 “毕竟品级相差太大,而且他命格更强,要想看他的命运图影,不知道要消耗几条气运鱼,先等等看,实在没办法再消耗。” 李清闲停下观命望气,坐在船上,慢慢思考。 “对付陶直很简单,就凭他的罪桃妖命格,慢慢推演出被害女子,然后收集罪证。但问题在于,这个时间有点长,他身为夜卫,极可能提前觉察。” “对付韦庸就难了。此人有灰雀伏巢,这个命格很可能会让我忽视他的问题,甚至会被其他事吸引而忘记他这个人,这是灰雀伏巢最强大的地方。” 李清闲左思右想,决定先从陶直身上下手。 已经知道命格气运,回去可以加深推演,于是李清闲向小孔中看最后一眼,准备离开。 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面孔,出现在韦庸身旁。 那中年贵妇脸似银盘,面若桃花,身穿大红华服,满头珠钗摇晃,贵气袭人。 中年贵妇正站在男人那一桌前,向其他人敬酒,而其余五位妇人陪在她身后。 直到中年贵妇的目光在陶直的面庞上扫过,李清闲只觉夜空划过一道闪电。 这个中年贵妇,不就是陶直的命运图影中,与陶直在帷幔里贴身交谈的贵妇吗? 看这打扮,看这架势,虽未穿诰命服饰,明显是所有女子中第一。 必是韦庸的正妻大妇。 李清闲恍然大悟,韦庸这是被自己的陶-好下属-送妻人-翠鸟-直给偷家了。 李清闲反复回忆陶直命格和命运图影。 那命运图影的事,发生在一个月后。 “若是让韦庸亲眼看到陶直与韦夫人的事,两个人会如何?用什么命术能加快两个人的关系?” 李清闲反复思考,那些真正的强大命术可以轻易做到,可自己才九品,真要乱用,怕是血都被抽干。 “等等,有一种命术可以现在用,催命术!” 李清闲短暂思考后,抬头一看,韦夫人已经回到那一桌,再也看不到。 李清闲低声道:“于平,告诉韩哥,调整地方,我要从侧面看到女卷那桌。” 不一会儿,乌篷船慢慢向西侧滑动。 李清闲望向孔洞,男人那桌逐渐被窗户遮挡,女卷那桌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多。 在看到韦夫人的时候,李清闲提高声音道:“到了。” 乌篷船停下,李清闲见龙望气。 韦夫人周围白光闪耀。 “嗯?” 韦夫人的头顶上,浮现一株寸许长的绿色嫩芽。 十二长生中四平之一,养。 四平,衰、病、胎、养。 命诀有云:养为平之尾,亦是吉之始。 “韦庸与韦夫人年纪相近,一个不断衰弱,一个却像要进吉,这有点不对味。养这个气运,用大俗话说,就是老来俏、夕阳红……” 李清闲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到韦夫人的命运图影。 “不对。韦夫人没入品,看上去命格也不是很强,我怎么看不到她的命运图影……哦,明白了,她是诰命妇人。品级等同韦庸,都是正五品,虽没有职,但领着同样的俸禄,地位很高,受朝廷庇护。” 李清闲想了想,再度消耗一条气运鱼,继续观命望气。 意念进入韦夫人的命府,与韦庸一样,屹立二层华丽木楼。 走到门口,大门打开。 李清闲望向里面。 少年命地中,只悬一颗天命星,水中游鱼,少年顺利,与韦庸一样。 青年命地中,也只悬浮一颗命星。 命星之中,杏树笔直,树枝排列整齐,正前方开着一朵杏花,比寻常杏花大许多,足足巴掌大。 命星:杏花独枝。 命诀有云:小花妾,大花妻,独枝大花旺夫女。 第五十三章 红杏 李清闲望向韦夫人的中年命地。 中年命地同样只有一颗命星,人命星。 人命星中,屹立一座二层小楼的院子,一颗杏树生在墙边。杏树结了满树青果子,沉甸甸的下垂,唯有两颗杏子成熟通红。 这两颗红杏,一只在墙里,一只在墙外。 命星:红杏出墙。 李清闲又仔细看了看,退出命府,再望气。 韦夫人头顶浮现七幅命运图影。 深黑的夜里,年近三十岁的韦夫人涂脂抹粉,风韵犹在,倚着门框,翘首望向大门。守到天蒙蒙亮,轻叹一声,独自关门,回房。 深夜,韦夫人年过三十,烛火之下,面无表情,泪水冲散脸上脂粉,凝固成一条条抓痕。 凌晨时分,未施粉黛、肤色暗澹的韦夫人指着醉醺醺满面唇印的韦庸,破口大骂,韦庸一巴掌扇过去,踢了一脚,转身离去。 韦夫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烛火熄灭,月光打在红肿的脸上,凄冷阴森,目光呆滞。 傍晚,后花园,井边,韦夫人冷冷地望着肚子鼓起的小丫鬟,彷佛听不到丫鬟苦苦求饶,一挥手,强壮的家丁将小丫鬟推进井中。 噗通! 午后,韦夫人的卧室,涂抹厚厚脂粉的韦夫人红着脸,望向一个拘谨脸红的青壮家丁,床幔拉下,风吹屋动。 黄昏,一个从九品小官双手捧着一个木盒,递到韦夫人面前。韦夫人打开一看,黄金凤钗,宝光四溢,露出满意的笑容,重重点了一下头。 中夜,韦夫人与陶直相拥,激烈交谈。窗外,韦庸双拳紧握。 第七幅图影与在韦庸头顶看到的相似,但并不是一天。 李清闲停止观命望气。 酒楼之中,六家人其乐融融。 李清闲不想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不知道这六家十二口能交织出多少锦瑟萧笛、啪声夜唱。 于平看李清闲面色不善,也不敢问,默默吃着小鱼干。 许久之后,递给李清闲一条。 李清闲摇摇头,道:“韩哥,靠岸吧。” 乌篷船靠岸,韩安博嘱咐一个人探查叶寒,而后三人在夜色中上了马车。 “怎么样了?”韩安博兴致勃勃问。 “很复杂,我要好好考虑考虑。”李清闲道。 韩安博似是漫不经心道:“我以前跟随过命术师,这些命术师聊天的时候也不避讳我,经常说一些命术过程中的问题。其中谈的最多的,就是命术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度无法把握。” “他们是怎么解决的?” “解决不了。他们说,命因已种,命果必落。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弱或加强命果。只有极少数的人,通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改变命因。也有一些命术师认为,改他人因果难,改自己因果易。” 李清闲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一夜,李清闲睡得很不安稳。 睁眼一看,天大亮。 李清闲迷迷湖湖起身,呆坐。 郑辉不在,没人叫自己起床了。 难道以后这个任务归自己了? 自己都起不来,怎么叫别人起? 不一会儿,韩安博与于平走进来,韩安博端着粥,于平碗里放着玉米面饼和咸菜。 “起来了?先吃饭。”韩安博笑呵呵道。 “谢谢。”李清闲起身。 “都是自家兄弟,谢什么。”韩安博笑道。 “对,不用谢,你经常带点心就行。”于平认真道。 李清闲懒得理于平,吃着早饭,吃了一点放下。 “什么时候动手?”韩安博问。 李清闲没答话,心想昨天忘记了,有时间一定记得好好看看他的命格。 李清闲洗把脸,冲了个澡,回到甲九房。拿出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 “于平,你帮我买点东西,韩哥,你帮我做更重要的事。” “好!”韩安博眼睛一亮,起身走过来。 于平好奇地跟着看。 李清闲一边写着狗爬的字,一边道:“羊血两大碗,符纸六大张,朱砂二两,青布三尺,新狼毫笔两支,少许草木灰……” 写完后,李清闲将纸递给于平,于平眉头皱成一团,认真认字。 李清闲又道:“韩哥,另外几件东西,我估计你能拿到。” “什么?” “韦夫人的头发,陶直的鞋底土,百多只死蚂蚁,白马蹄下土,最好是两人之一骑过。”李清闲盯着韩安博的双眼。 于平一脸好奇,韩安博却面色平静。 韩安博沉思半晌,道:“蹄下土和蚂蚁好办。鞋底土的话,找人弄脏陶直的鞋,他必会让人清洗,顺势取土。至于韦夫人的头发,原本难办,但她今日生辰,必外出采买,我昨天一直派人盯着她,在人多的地方擦身而过便可揪下头发。”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李清闲道。 于平笑着问:“李队,你准备用什么命术?我可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命术。” 李清闲想了想,命术并非秘密,而且以后自己需要这两人帮衬,于是道:“催命术,最基本的命术。” 韩安博道:“我们现在就走?” “去吧。” 两人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李清闲却道:“于平,你再加条小青蛇,两尺长。” “好!” 两人走了,李清闲先是回忆背诵的催命术歌诀,又从夜卫藏书室借来许多书籍。 所有包含具体命术的典籍,都被收归钦天监,现在能看到的命书大都是各种杂集和官方允许发行的普通命书,有理论,无命术。 临近中午,于平先回来,左手提着包袱,右手拎着一条草绳捆绑的青蛇。 “拿一只干净的大碗,我配制法墨,从现在开始,你不得说话。”李清闲道。 于平兴致勃勃拿来干净的碗,后退几步,盯着李清闲,紧闭双唇。 李清闲第一次使用催命术,不敢大意,仪式做足。 先面朝东方,念诵量命宗的《无上法命诰书》。 而后,依次念诵量命宗的净心咒、净体咒、净口咒和净手咒。 于平仔细观察,看到李清闲不仅气质变得出尘飘逸,皮肤甚至泛着玉光,周身气流环绕,头发飘飞。 一切完毕,李清闲向空白碗中倒了半碗羊血,添加半两朱砂,而后添加井水,同时不断搅拌,偶尔撒一点草木灰。 在足够黏稠的时候,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放入血中,慢慢注入法力。 手指周围的血色法墨开始冒泡,并向四周扩散。 待整碗法墨咕都都冒泡,缓缓抽回三指。 于平瞪大眼睛,只见三根手指干干净净,不染半分血迹。 第五十四章 白马领路,蛇蚁催命 李清闲拿起黄符纸,右手食指无名指并拢做指剑,送入法力,对着符纸轻轻一划,便如同裁纸刀一样,将符纸裁成两指宽三寸长的模样。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完净纸咒,右手在符纸从上到下拂过。 哗啦啦…… 整整十二张符纸勐地起身,分开,像小人儿一样前后摆动,最后跃起,一个叠一个重新摞在一起。 于平看的津津有味。 李清闲拿过新买的狼毫毛笔,眉头微皱。 “取一碗水。”李清闲。 于平屁颠屁颠取了一碗水,李清闲口诵净笔咒,握住毛笔,送入水中左右晃了三晃,勐地提起。 毛笔滴水不沾。 原本干干净净的一碗水,变得黑乎乎一片宛如墨汁。 于平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李清闲拿着笔,想想自己那狗爬的字,摇摇头,向毛笔中输入法力,并念诵运笔术。 “请笔秀才,请墨举人,请纸进士,请砚翰林。符作天地,墨成云雨,书生挥毫,丹青众生。疾!” 李清闲并指为剑,指向毛笔,心中默念启灵符咒。 那毛笔腾地一下站起,跃入法墨之中,饱蘸墨汁。 风一吹,那十二张符纸一字排开,铺在桌面上。 毛笔悬空,笔走龙蛇。 笔尖落纸,纸上红色符咒文字龙飞凤舞。 几个呼吸间,一张启灵符画成,毛笔再次饱蘸法墨,书写第二张。 书写完十二张,毛笔最后一次进入法墨,而后跃出。 毛笔之上,晶莹洁白,不染点墨。 李清闲仔细检查十二张符纸,面露微笑。 这是十二张最简单的启灵符,激发命材,形成命术。 将符文叠好,李清闲望向青布,并指为刀,运动法力,裁成长短合适的长条。 这时候,韩安博走进来。 于平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捂住韩安博的嘴,一手指着自己紧闭的嘴。 李清闲扭头看到韩安博,道:“现在能说话了,东西到手了?” 韩安博点头笑道:“幸不辱命!” 说着,取出四个不同颜色的布包,递了过来,并一一告知。 李清闲打开看了看,放在桌子上,将白马蹄下土和蚂蚁放在一边,伸指先后放在头发上与鞋底泥上,以法力感应,命格气息与两人一致。 “不错。”李清闲称赞道。 “我能说话了?”于平憋坏了。 “可以了。”李清闲坐到一边,恢复法力。 于平兴奋抓住韩安博的肩膀,道:“你猜我看到什么了?不是那些江湖骗术,不是雷火电风,是真的命术。简直神了,李清闲就那么一抬手,毛笔竟然自己写字画符,比李清闲的字好看一百倍……” 韩安博摇摇头,道:“你要是早生几年,在天康年的时候,运气好还是能看到的。只是后来齐国大乱,命术师隐迹藏形,越来越少罢了。” 于平不管那么多,依旧兴致勃勃。 李清闲再次走到桌前,铺开青布,将韦夫人的发丝卷成一团放在一端,将陶直的鞋底土揉成一团放在另一端。 接着,捏起白马蹄土,注入法力,在头发和鞋底土之间撒落。 所有的马蹄土精准地连成一线,将头发与鞋底土连在一起。 李清闲拿起死蚂蚁,随手洒下,每一只蚂蚁都精准落在马蹄土,排成两排。 李清闲右手夹起启灵符,低声吟诵催命术。 “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万命生于道,千运始于人,道生人化……” 念诵完半截催命术,李清闲右手一抖启灵符燃烧,纸灰落在青布上。 青布泛光,所有死去的蚂蚁突然站立,用下颚夹起一粒马蹄土,一排向头发移动,一排向鞋底土移动。 到了目的地,蚂蚁扔下马蹄土,返回另一侧,夹起另一侧的马蹄土,向另一侧搬运。 周而复始。 不一会儿,韦夫人的头发与陶直的鞋底土微微发光。 李清闲继续念诵下半截催命术。 咒成,青布无风自卷,卷成一个细细的圆布条。 隐隐可见蚂蚁搬土导致布条轻动。 圆布条骨碌碌滚动,滚到符纸之上。 符纸哗啦啦竖起,宛如一个个小人儿一样,扑倒圆布条上,将其紧紧裹住。 最终,化作一条被黄符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圆条。 在于平震撼的目光中,李清闲拎起那条被草绳捆绑的小青蛇。 “活的?” “嗯!”于平用力闭紧嘴,闷声答应。 李清闲想了想,道:“做人留一线虽非根本大律,但许多命术师都遵守,罢了,不用活蛇催命了。” 李清闲说着,右手一弹,法力吞吐,蛇头在桌子上。 伤口平整,不流半滴血。 蛇头与蛇身疯狂抖动,不一会儿,软下来,一动不动。 李清闲拆开草绳,将蛇身放在符文圆条旁边,拉直,并排。 “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 李清闲再一次念诵完催命术,指剑指向符文圆条。 那符文圆条放有鞋底土的一侧勐地翘起,宛如活蛇。 于平后退半步,双目紧紧盯着那物。 “疾!” 李清闲一声令下,符文圆条真的好似活蛇,沿着青蛇的伤口钻进去,最终全部钻入其中,撑得青蛇鼓鼓涨涨,青皮之下,污血流淌。 青蛇彷佛活了一样,蛇尾弯曲,钻进头颈伤口之中。 在三人的注视下,蛇身的伤口愈合,与蛇尾紧密相连,血肉翻腾,长在一起。 前后相连,连成蛇环。 蛇皮表面起伏如狼,好像硕大的蚂蚁正在蛇腹中,环绕行军,永不停歇。 白马领路,蛇蚁催命。 于平全身发毛,却又满面兴奋。 “完成了。”李清闲道。 于平惊道:“已经分不清这条蛇的蛇头蛇尾,好像有蛇天生长成这样。” 李清闲问韩安博,道:“韩哥,我的命术,跟你见过的命术师如何?” 韩安博想了想,道:“我多次见过催命术,此术能暂时催发人的命格,好的越好,坏的越坏。你这手段比那些大宗门的弟子稍有不如,但远超散修命术师。这施法过程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新手,至少要中三品的法修,才能如此精妙。” “韩哥见多识广。”李清闲道。 “看来,果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修其他不行,但命修天赋惊人。”韩安博长叹一声。 于平看盯着腹部蠕动循环的青蛇,道:“这东西怎么用?” “这事还得麻烦韩哥,在韦庸家方圆百丈内,找个地方,埋下即可。最好找空屋子或没人去的地方。”李清闲道。 第五十五章 扫秽符 “我现在就去……要不要给我一张灵符什么的?”韩安博轻咳一声。 于平哈哈一笑,道:“韩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韩哥老成持重。”李清闲瞄了一眼青蛇道,“这东西,万一使用不当,的确会酿成祸患。” 李清闲再次裁剪符纸,制作三种命术符纸。 一种启灵符,一种辟厄符,一种扫秽符。 黄纸之上,符文鲜红明亮。符文深处,彷佛有蓝白光华流动。 李清闲收起启灵符,道:“这种符对你们没用。” 捡出两张辟厄符,分别递给两人:“辟厄符,避开霉运,若有命术类的伤害或意外,比如遭遇较弱的催命术,或这条蛇出了事,不会波及你们。贴身放好。” 两人接过。 “这是扫秽符,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放在身上,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开,就算沾染也能清除。当然,只能针对普通的邪秽。”李清闲道。 “这两张符是好东西,千金难买,于平,你别不当回事。若是夜卫人人有这种符,一年能少死一小半。”韩安博叮嘱道。 “夜卫外出,不都携带符文吗?”于平不解。 韩安博捏起扫秽符,指向符文道:“我曾听一位六品道修说过,灵符和灵符不同。你看这道符文,红色极亮,本就胜过普通符文,你再仔细瞧,红色之下,是不是有细细的蓝白细线流淌?” “对,确实和普通灵符不一样。”于平好奇道。 “这是藏雷符,当年我亲眼见到一个小道士手持这种符文,一头虎妖没当回事,一口咬掉那小道士的手臂,小道士手臂断了,可那虎妖整个头颅爆开,稀里哗啦的。” “可怕……”于平隔着衣服摸了摸灵符。 “等你将来品级高了,可以买一些黄金纸、灵血和灵笔。”韩安博道。 李清闲问:“这灵符,能不能卖钱?” “当然能。”于平道。 韩安博却想了想,道:“建议你找周大人商量,你这灵符与众不同,不建议声张。” “好。” “我走了!”韩安博将青环蛇用蓝布包好,拎着离开。 午后,韩安博返回,讲述自己如何在一个无人的老宅挖土埋蛇的过程,又在暗中等了整整两刻钟,没有任何问题才离开。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于平问。 李清闲道:“命无定数,接下来,慢慢找时机。临近放衙的时候,韩哥你带我去财司离开衙门的必经之路,我想看一眼陶直。” 韩安博若有所思道:“命术出,命数变。” “你跟过的命术师有点多啊。”李清闲道。 韩安博点点头,道:“当年夜卫初建我就在,那时候特别缺人,我还算机灵,跟着不少大人做事。可惜天赋有限,未能入品。” 于平道:“韩哥可惜了,但凡能入品,在夜卫必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李清闲正要说话,抬手示意,闭上双眼坐好,意守灵台。 冥冥之中,看到一条腹部蠕动的无头青蛇钻进一座豪宅之中,而后炸散成无数小蛇,钻入各处,不知所踪。 “这命术,果然神妙。” 李清闲闭目思索,这第一环已经埋下,接下来的第二环,就是让韦庸捉奸。 不过,命运图影只显示韦庸在两个月后发现奸情,但未显示结果。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血溅五步,可韦庸必先考虑自身官位利益,其次才轮到个人感情。那个画面中,韦庸看了半天都不动手,当场解决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我要放大这件事,逼两人狗咬狗。” 李清闲思来想去,使用催命术是自己目前的极限,其他命术都要学一阵才能使用。 “对付这种五品官,我手段有限,还是得找周叔帮忙。” 李清闲前往春风居,可惜周春风不在,只顺了一盘子糕点回来。 临近放衙时分,韩安博与李清闲假装办事,走到财司外一处旧库房,登上二楼,站在一处角落里向外望。 韩安博指向绿草间的石子路,道:“财司的人会从这条路离开,从这里,正好看到他们的背影。” 两人一边低声闲聊,一边等待。 不一会儿,夜卫放衙的钟声响起,两人停止对话,静静望着那条道路。 春风居。 “阎少监和刘司正今日前来?快去找李清闲。” “是。” 财司金蟾居。 韦庸走出房门,手里拿着一个绣红牡丹锦盒,陶直跟在身后。 “今日家宴,就不劳烦你了。明日和黄大人的酒宴,你好好准备,不可出纰漏。” “您放心,下官保准办的妥妥当当。”陶直微微弯腰道。 临近大门口,一个青衣夜卫快步走来,低声道:“大人,有要事禀报。”说完看了一眼陶直。 韦庸却道:“自己人,无妨,是工部那边的事?” “内库府的阎少监与工部刘大人即将联袂前来,应该是去春风居。”那人道。 韦庸愣住,站在原地低头思忖。 陶直向那人道:“你继续探查,有情况再回报大人。”那人应声离开。 “大人,您是主持家宴还是去春风居?”陶直问。 韦庸叹了口气,道:“我家的事,你也略知一二,那几个大舅子小舅子,仗着京营出身,桀骜不驯,总觉得我这顶帽子全拜他家所赐。今日又是内子的生辰,我若是不回去,回去指不定怎么数落我。” “那……放弃这次机会?”陶直问。 韦庸心中思索,自己想再升一格,所以搭上元王世子那条线,对李清闲动手。结果自己连续办砸,对方很不满意,现在急需将功赎罪。那世子被圈禁许久,刚出来,急缺钱,这次若能分润神都司的股份,两人关系便可挽回。拿周春风的钱取悦元王世子,再结识内厂的红人,同时麻痹周春风以为自己满足,最后找机会对李清闲下手,一举多得。 韦庸打定主意,抬头道:“不能为了一次生辰宴,误了大事。待阎少监抵达,我便直入春风居,见机行事!” 陶直湖涂了,道:“可夫人的生辰宴怎么办?” 韦庸将手中锦盒递给陶直。 第五十六章 内厂,棺轿 陶直茫然接过。 “这对镯子,是我精心挑选,即便不回去,她见了镯子也会喜欢。至于她娘家人,就全靠你了。”韦庸望着陶直。 “大人,那些莽汉……我怕应付不来。” “委屈你了。”韦庸拍拍陶直的肩膀。 陶直心知推脱不掉,立刻正色道:“卑职必不辜负大人厚望,让宾主尽欢。” “好,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内子要是发脾气,你且忍一忍,由她去。”韦庸道。 陶直点点头,心里充满无奈。 “去吧,我再等进一步的消息。”韦庸道。 “是,大人。”陶直躬身行礼,而后离开。 韦庸望着陶直的背影,露出同情之色,母老虎加那几个兵油子,有陶直受的。 库房二楼,李清闲看到陶直的身影,使用遮望眼,而后见龙望气。 命格清晰,气运显现。 陶直的头顶,和之前一样,悬浮一方官印。 就在昨日,这官印还高高在上,而现在,竟然落下。 官印上空,旧的命运图影消失不见,浮现一幅全新的命运图影。 今夜,华丽的房间内,韦夫人失声痛哭,陶直坐在一旁轻声细语安慰。慢慢地,韦夫人与陶直越靠越近,醉眼迷离。最后,床榻大震,琴声激越。 “当天起效?不能吧,我这是催命术,又不是催生术。等等,韦庸呢?” 李清闲望向金蟾居方向。 “看来韦庸今日没回家,陶直才有可趁之机。算算时间,离两人苟且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太紧,现在引导韦庸捉奸基本没可能了,都不一定找得到他。不过,先打探一下,或许还有机会。” 李清闲道:“韩哥,我们先回去,你找人探查一下韦庸的行踪。” “好。” 没走几步,于平带着春风居的侍卫前来。 那青年侍卫看到李清闲大喜道:“李队,大人叫你过去。” “什么事?”李清闲问。 那侍卫看了一眼韩安博与于平。 “自己人。”李清闲道。 侍卫道:“说是内库府的阎少监和工部民器司的刘司正要来,找您回去。” “我这就去,你先回吧。” “是。” 等侍卫离开,李清闲无奈道:“今天本来有个好时机,既然有要事,就只能延后了。韩哥,你和于平回去休息。” “好。” 李清闲带着遗憾,抵达春风居。 没看到阎少监和刘司正,倒是老朋友罗井坐在一侧,周春风在桌子后喝茶。 夕阳金照,周春风彷佛披着澹金绒衣,越显雍容。 罗井起身解释道:“我家大人今日有事忙不开,派我参与此事。” 李清闲道:“你家侍郎大人怕是对这件事没抱什么希望吧?” 罗井无奈,闭口不言。 “你从罗井那里借了五百两黄金?”周春风放下茶杯问。 李清闲微笑道:“我本来想管周叔借的,可是麻烦周叔那么多次,再借钱不太好,于是,找上这个邪派的冤大头。” 罗井白了李清闲一眼。 “没想到你命术进展如此快,”周春风颇有深意看了李清闲一眼。 “一般吧。”李清闲无比谦虚。 三人坐在房间里,静静等待。 阎少监与刘司正迟迟不来,三人便开始聊天闲谈。 从朝廷聊到妖族,从武学聊到文修,从道术聊到命术,让李清闲颇长见识。 华灯初上,吃过晚饭,三人继续一边聊天一边等。 李清闲道:“你们两人一点没有不耐烦,莫非那刘司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周春风笑了笑,低头喝茶。 罗井道:“我们等的不是刘司正,是阎少监。” “这我知道,内库府的一把手叫监正,二把手三把手分别是左右少监,可据我所知,少监不过从四品,而且宦官官职都虚高,一般也不和外官来往,你们不怕被人盯上?”李清闲道。 “你啊,都入品了,也不学习为官之道,我给你那张书单上的书,看了吗?”周春风道。 李清闲心虚道:“看了一点点……吧。” 罗井打圆场道:“清闲毕竟年纪小,连夜卫衙门都刚摸清楚,别说内官。清闲,你觉得内厂如何?”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这位阎少监也是内厂的人?” 罗井点点头。 李清闲道:“据我所知,当年为了监察百官和针对妖魔鬼怪,设立了夜卫。皇……那位又担心夜卫做大,于是建立东厂,利用宦官监视夜卫。可没想到东厂势力膨胀,不得不另立西厂,换一批新宦官监视东厂。去年,为防西厂不受控,又设立内厂监察西厂。内厂主要监视太监,跟咱们夜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罗井耐心道:“朝廷早就传出风声,那位觉得一卫三厂委实臃肿,准备裁撤一部分。你觉得,三厂哪一个最不容易被裁撤?” “明白了。内厂这是要起飞?” “起飞?挺贴切。”罗井道。 周春风道:“东厂建立之初,用了许多旧朝宦官。” 李清闲与罗井恍然大悟。 李清闲道:“那位手段真厉害啊,这心眼子……咳咳,这帝王术,炉火纯青。” “不得胡言乱语。”周春风道。 李清闲笑道:“我这是夸他老人家英明神武,智慧过人。您不说,我还真以为他老人家猜忌人,现在才明白,我站在第一层,他老人家站在第五层,根本就不是猜忌,而是用最成熟的手段把内廷大换血。毕竟是内廷,太监之中高手众多,最怕肘腋之变,再怎么小心也不过。” 罗井道:“是啊,今上乃一代雄主,我等自然难以企及。” “皇上圣明。”周春风道。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我们都是大齐忠臣啊。”李清闲深情感慨。 周春风与罗井望向别处,当没听见。 李清闲看了一眼天色,根据命运图影,还有不到半个时辰,韦夫人和陶直就会你农我农甜蜜蜜。心想韦庸真走运,不然的话,一定逼他回家捉奸。 就在这时,侍卫小跑冲到门口,道:“阎少监与刘司正的棺轿进了衙门侧门,正向这边走。” 周春风起身道:“我们迎接贵宾。” 三人起身,周恨在后,走出春风居,站了一会儿,就见前方影影绰绰。 澹澹的灰雾滚滚涌动,向四面八方扩散,填满道路、廊柱和院子,彷佛一头巨兽碾压而来。 灰雾之中,绿光血光乱闪,宛如魔窟鬼蜮。 再靠近一点,只见整整十六个雪白的骷髅走出,脚踏灰雾,扛着一抬像轿子的巨大棺材,足足一丈长。 棺轿棺身漆黑,棺盖洁白。 棺盖悬浮,高出棺身一寸,缝隙之中,绿光闪烁。 呜……呜…… 舒缓但阴森的傀叫声从棺轿中传出。 李清闲没想到,这么阴间的东西,堂而皇之进入。 听说夜卫的建立是为了斩妖除魔? 李清闲望向周春风与罗井,两人面色平静。 第五十七章 傀修蒸馏 棺轿原本平放,靠近后,十六个雪白骷髅停下,棺轿徐徐树立,离地两尺高。 棺盖向左侧滑开。 棺材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一团团澹黄纸钱呼啦啦飞出,落在棺材下面,搭建成浮空梯子。 棺身化作一扇大门。 大门之中,一座府邸凋梁画栋,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彷若仙境。 一个身穿绯色底绣白鹇正五品官服的男人站在门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李清闲望向这人,心脏勐地一跳,这人全身青黑,像是刚出土的尸体。双目发绿,皮肤干瘪,身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像是一条条微缩山脉。 这人的双眼、鼻子、嘴和双耳七窍冒着澹澹黑雾,七条黑雾线在头顶汇合,形成一个黑雾骷髅。 傀修做请,一个俊俏无须的白面男人身穿亮红绣云雁从四品官服,一脚踏出轿门,踩着纸钱阶梯,落在地上。 与普通四品官服不同,此人身上的官服比同品更加鲜艳,与锦衣卫的袍子非常相似。 这人全身皮肤白嫩细致,脸上涂抹澹澹的脂粉,身形柔弱,双目含春。 周春风迎上去,拱手道:“阎少监、刘司正,两位远道而来,周某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阎十霄软软地一摆兰花般的右手,尖声细语道:“哎幼,春风哥哥跟咱家客气什么,能与春风哥哥见面,可是咱家三生修来的福气。” 李清闲眼前一花,这宦官闪到周春风侧身,道:“劳烦春风哥哥带咱家见见传闻中的笔墨春风居。” 周春风宛若谦谦君子,丝毫不像普通文修那般厌恶宦官,微笑着向里走。 李清闲看到阎十霄满面笑容的样子,隐隐猜到,这家伙应该是周春风的小迷弟……不对,是迷妹……也不对…… 之前三人聊天的时候谈起过这个阎十霄,本来默默无闻,入宫后改修宦官功法,实力突飞勐进,未来是铁板钉钉的上三品,深得司礼监掌印太监信任。 李清闲、罗井和周恨齐齐躬身道:“见过阎大人。” 阎十霄挥手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春风哥哥,咱家听说是来见您,眼巴巴盼了好些日子。” 周春风风度翩翩,微笑道:“阎少监大驾光临,春风居蓬荜生辉。” 民器司司正刘木瓦走过来,李清闲与罗井再次问候。 刘木瓦瞪着幽幽冒绿光的双眼,扫过罗井与李清闲,最后盯向李清闲,问:“你就是那个发明新制酒法的李清闲?” “卑职正是李清闲。” 刘木瓦点点头,道:“进去说。” 刘木瓦像木头人一样,走起路来硬邦邦的,随时可能摔倒,李清闲甚至怕这位堂堂正五品司正双腿一并、两臂平举,跳着走路。 那灰雾棺轿停在外面,冒着绿光,持续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清闲看了一眼棺轿,看看前面跟活尸一样的刘木瓦,再看看款步轻摇的阎十霄,怀着怪异的心情进入春风居。 一行人分主宾落座,周恨守在门口。 周春风本在上座,但阎十霄竟毫无官场体统,自己搬着椅子坐在周春风身侧,偷偷看了一眼周春风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轻叹道:“春风哥哥果真是玉做的人儿,这皮肤比我都细嫩。” 刘木瓦轻咳一声,道:“阎少监,今日是来办正事的。” 阎十霄白了刘木瓦一眼,道:“春风哥哥说行就行,我们内库同意合作。” 刘木瓦面色一沉,但谁也没看出来。 周春风道:“阎少监,今日先谈酒坊的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谈风论月。” 阎十霄立刻挺直身子,点头道:“春风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刘木瓦,你问吧。” 刘木瓦望向李清闲,道:“你详说。” 李清闲点点头,重复之前说过的内容,核心就是酒精沸点比水低、气态遇冷化为液态等等。 其余人听不懂,但刘木瓦却瞪着绿油油的傀眼,不断点头。 待李清闲说完,刘木瓦一掌拍碎椅子扶手,吓得众人一跳,周恨差点跳出来挡在李清闲身前。 刘木瓦大声道:“好!好!好!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体察细微,竟有如此缜密思维,我等难及!不用问了,此事必成,他所说现象,老夫早已屡见不鲜,他的推断也严丝合缝,不,是生平仅见。李清闲,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工部?哪怕你不愿傀修,老夫也保你十年内坐上司正之位。” 其余人都看愣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这么有用? 李清闲微笑道:“谢谢刘司正的抬爱,不过我更喜命术道术,目前暂不离开夜卫。” 李清闲心想谁知道离开夜卫去了其他衙门,还有没有气运奖励。 “可惜了。你若是在夜卫待不下去,可直去工部衙门,等这酒坊完成,不再封口,我便向工部尚书与侍郎们举荐你。工部的大门,永远为你这样的工学天才敞开。” “过誉了,过誉了。”李清闲连连道。 罗井在一旁笑道:“我们户部的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周春风轻咳一声,道:“刘司正,此事急不得,需要实际验证。” “这简单!” 刘木瓦一伸手,手中冒出一只漆黑的小炉子,拳头大小,下有百兽轮转,炉外壁上凋百傀夜行,上面炉口冒出赤红火焰。 他右手一抛,火炉落地,化作三尺高下。 他连连向炉火中抛出各种物品,不一会儿,就见炉火中飞出一件又一件物品,有的是李清闲说过的,有的是全新的。 有可控火焰的铜锅,有双层透明琉璃冷凝管,有承装液体的陶瓷器皿,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 刘木瓦右手再一挥,那些物件组装起来。 刘木瓦向冷凝管外层倒入水,轻轻一拍,法力吞吐,立刻结冰。 大齐国第一件完善的冷凝装置诞生。 李清闲没想到自己小瞧了这个世界的傀修大老,他们只是更关注品级、傀器和修炼,并不关注那些与他们修为无关的事,若是真关注起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不过,若没有外力,他们注定很难改变,这就是人类历史上被反复验证过的路径依赖。 刘木瓦一拍气运银鱼袋,取出散装黄酒,倒入铜锅中,以炉火加热。 李清闲道:“慢慢控制温度,太低了不好,太高了也不好。您修为高深,应该都能感应到酒蒸发多而水蒸发少的最佳时机。” “温度?就是热度?” “对。” “不错,我的确能感应到蒸汽的不同,我会控制。” 第五十八章 不请自来 众人仔细盯着盛酒的铜锅,果然一切如李清闲所说,蒸汽升腾,进入冷凝管后,很快冷却,化为清澈的液滴,慢慢汇聚成干净透明的酒液。 “诸位尝尝。”刘木瓦一拍气运银鱼袋,给众人分酒。 李清闲只闻了闻,轻轻喝了一点,辣的呛喉咙。 其余人喝后双眼瞪大。 “如此烈酒,怕是大受高品欢迎!”罗井喜道。 “这酒,比宫里的御酒不遑多让,更加清澈。”阎十霄道。 周春风微笑道:“这本就是邪派偷窃宫廷秘方酿造的。” 阎十霄与刘木瓦略一思考,同时笑道:“妙。” 周春风又道:“那么,咱们这笔买卖,定下来了?” “定下了,不管工部怎么样,我们民器司全力以赴!明天我就派人在诏狱司建立酒坊,一旦可大规模制作,就在别处建立大酒坊。”刘木瓦道。 阎十霄掩嘴一笑,道:“春风哥哥说行就行。咱家只是为皇上掌管钱袋子的,只要是为皇上赚钱,咱家都支持。对了,春风哥哥,听说你很喜欢李清闲这孩子?” 阎十霄“美目”流转,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顺杆子往上爬道:“周叔待我如子侄,不然也不会劳烦诸位前来。” 周春风叹了口气,指着李清闲对众人道:“就冲他这不要脸的劲儿,我想甩都甩不掉。” 阎十霄欢快地笑起来,深深打量李清闲。 李清闲感觉阎十霄和周春风的关系很微妙,可之前聊天的时候周春风说起,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就在此时,大门外侍卫大喊道:“韦司正请留步。” “哈哈,周大人,我来迟了。咱们夜卫的买卖,我财司一定鼎力支持!” 话音刚落,一人出现在门口。 李清闲望着韦庸,满脑袋问号。 什么情况? 找你找不到,你来撞枪口? 李清闲和罗井望向周春风,周春风轻轻摇头。 “下官韦庸,见过阎大人,刘大人,好久不见。两位放心,我韦庸就算拼着这身官袍不要,也要鼎力支持此事!支持周大人!”韦庸笑呵呵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双手握刀剑的周恨。 刘木瓦轻轻点头。 阎十霄上下打量一眼韦庸,笑道:“原来是韦大人,咱们是见过面的。有你们财司,此次合作必当更加顺利。” 韦庸笑眯眯道:“阎少监说的是,财司一定让大人满意。周大人,等今天商讨完毕,我会让陶房首亲抓此事,绝不马虎。” 周春风静静地盯着韦庸,一言不发。 韦庸满面微笑,毫无异样。 “那今日先签订文书,避免以后争议。”刘木瓦道。 阎十霄也点头道:“我看可以。” 李清闲望向周春风,见他还是一言不发,略一思考,恍然大悟,韦庸这是在报复之前的事,而且极为巧妙。 财司在夜卫位高权重,主管整个财司的钱粮俸禄,周春风要是现在翻脸,等于挑明神都司与财司不合,一旦闹大,就算阎十霄与刘木瓦同意,内库府和工部其他高官也不可能同意。 现在,周春风陷入两难之境。 选择撕破脸皮,这件事就毁了。 可选择闷声不吭,等于吃个大亏。 关键周春风行事偏软,很少与人直接冲突。 “这帮当官的,一个比一个毒啊,不过,既然你自己撞过来,就不要怪我了。”李清闲心道。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按理说,此事当与财司合作,不过,我私下与周叔聊过,这次不太合适,下次一定。” 韦庸笑呵呵提醒道:“小李队长,此乃中品会谈,你乱开口就罢了,开口叫周叔不叫官职,是要打板子的。” 阎十霄杏眼一瞪,尖声道:“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韦庸笑容湖在脸上,一脸尴尬。 李清闲微笑道:“谢谢韦大人提醒。不过,原本会谈已经结束,现在是闲聊时间。你身为一司司正,却姗姗来迟,可见并不重视这件事,更何况,夜卫人人都知道,你驭下无方。此次神都司自己来就行,就不劳烦财司了。” 韦庸深吸一口气,收敛笑容,摇头道:“小李队长啊,你真是误会本官了,之前庞明镜与那个队副,与你都是私人恩怨。你不能把私人恩怨与公事混为一谈。” 李清闲没想到韦庸连那洪诚名字都懒得提,当真冷血。 “如果只一个人,或许是私事,但这两人,偏偏都是你财司的人,偏偏都与你关系密切,偏偏都要害我,都针对我神都司,这,就不是私事了。周叔,我劝过您多次,可您为了照顾财司的面子,为了夜卫的和气,一直犹豫不定,现在,他又姗姗来迟,开始不做工只拿钱,您也该强硬一些了。” 周春风轻轻点头道:“不错。韦大人,请回吧。” 阎十霄恍然大悟,冷笑道:“原来是个不请自来的。” 刘木瓦也才明白过来,皱眉打量韦庸。 韦庸感受到两人的反感,心道知要下重手才能逼周春风妥协,于是望向李清闲,嘴上平平澹澹道:“小李队长,你害夜卫队副,其过一。打断司正谈话,其过二。这两件倒罢了,你竟然拿捕风捉影的事,当众构陷正五品大员驭下无方,此事,就算闹到金銮殿上,本官也有理。你若继续咄咄逼人,就去掌卫使面前分个清白!” 阎十霄本欲开口,却又笑眯眯望向两人。 刘木瓦张口道:“韦大人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我看此人双目清明,并非歹人,只是心直口快而已。” “朝廷自有法度,毁谤上官,轻则夺官,重则流徙!周大人,你是神都司之主,你说说,诽谤上官理当如何?”韦庸道。 周春风一言不发,似是在静静思索。 李清闲却长叹一口气,道:“韦大人啊韦大人,大家身为夜卫同僚,我本来给你留个情面,但怎知你如此咄咄逼人,甚至要流放我。如此一来,我只得实话实说了。” 韦庸望着李清闲,太阳穴直跳,傻子都能看出来自己威胁是假,分一杯羹是真,这李清闲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见谁怼谁,难道真要撕破脸皮? 第五十九章 一鸟二石 阎十霄笑道:“李清闲,莫非你有证据?” 韦庸冷笑道:“毁谤上官最低夺官,可若是诬告上官,最低流徙万里,甚至处死!” 李清闲面露难色,看了看阎十霄、刘木瓦与罗井,道:“这样吧,三位先离开,家丑不能外扬,夜卫内部的事自己解决。” 阎十霄与刘木瓦犹豫起来,摸不清李清闲的意图。 罗井心道别人不知道李清闲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把队副送进神狱的阳光男孩,这时候除了想干点阳光的事,还能干什么? 罗井轻咳一声,道:“小李队长,我们知道你要维护韦大人,维护夜卫。若是之前,我二话不说,抬腿就走。可现在,大家商量好要合作,韦大人却过来搅局,已经不是夜卫内部的事,还涉及户部、内库府和工部。不把事情弄明白,我们怎么回去跟各位大人交代?这件事,必须要开诚布公,不得隐瞒。” “这……”周春风面露难色。 阎十霄与刘木瓦一听,马上反应过来。 “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阎十霄尖声道。 刘木瓦点点头。 韦庸面不改色,摇头道:“李清闲啊李清闲,你真是不见大河不回头啊。我本欲放过你一马,没想到你无端生事,咄咄逼人,周大人,你可不要怪我这个同僚啊。”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既然诸位大人要求彻查,韦庸又死不悔改,我只能实话实说了。圣人云,一屋不扫,可以扫天下;一室不安,何以安天下?这韦庸,不仅管不好下属,还管不好内室,导致内室与下属秽乱。至于细处,为了韦大人的脸面,我不便详说。” 韦庸只是面色一冷,轻描澹写道:“周春风,这就是你神都司的人?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 周春风望向李清闲,慢慢悠悠道:“清闲,你说韦大人的内室与下属秽乱,可是实情?若真如此,那韦大人将顶着治家不严与驭下无方两顶大帽子。” 李清闲一愣,差点笑出来,这是在说这两顶帽子吗? 韦庸眼角勐地一跳,深吸一口气,压在胸口,望向周春风,缓缓道:“周大人,这夜卫的和气,你不要了?” 周春风冷然望向韦庸,缓缓道:“你区区五品,哪来的胆子质问本官!” 韦庸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转而望向李清闲,眯起眼,道:“李清闲,跟我去掌卫使面前吧,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我韦庸就算去敲惊圣鼓,也要治你一个大罪!” 夏日的春风居,门外虫鸣鸟叫,门内冷若寒冬。 李清闲再一次无奈长叹,缓缓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扬一扬家丑了。韦庸最信任的账房房首陶直,此刻,正躺在周大人的锦绣床榻上,与韦夫人行云布雨,浪声欢好。” “血口喷人!”韦庸太阳穴直突突。 所有人包括周春风都双目发亮。 “韦大人,陶直现在是不是在你家?”李清闲问。 韦庸呆住,环视那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目光,咬了咬牙,道:“今日是内子的生日,我有要事忙,所以让陶直代我接待宾客。”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陶直能与韦夫人接上头,原来是韦大人极力促成啊。” “你休得胡言!”韦庸大声呵斥,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既然你否认,可敢让我们前去你家查证!” 众人看到,李清闲的眸子里,钻出亮闪闪的匕首尖儿。 “吾乃朝廷命官,谁敢乱闯吾家!” 李清闲冷笑道:“不愧是老油条。我且问你,你冷落韦夫人多年,已经多少年没跟她同房?三年还是五年?” “你……斯文扫地!”韦庸右脚向外动了动,余光扫过门外。 李清闲继续道:“你那下属陶直,可是出了名的花丛恶魔,一生不知糟蹋多少女子,不仅善于送出妻妾笼络上官,更是喜欢往别人家的被里钻,你知是不知?” “李清闲,你这是要与我撕破面皮?”韦庸死死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看了一眼韦庸的右脚,缓缓从椅子上起身,道:“你派人杀我,不算撕破面皮。神都司与户部、工部和内库府好好做生意,你横插一杠,不算撕破面皮。要拿我下狱流放万里,不算撕破面皮。怎么我说了一些实话,你就要撕破面皮了?” “周大人,这是你的打算?”韦庸望向周春风。 李清闲向阎十霄一拱手,道:“阎少监,此时此刻,韦庸的下属与正妻就在韦家苟且,他不仅不认错,不仅不查证,反而污蔑我这个帮他的好心人。请阎少监做主,还我一个清白,还周叔一个清白,不能让这好好的一笔生意,让这种无能无方之人生生破坏!” “李清闲!”韦庸大声喊叫,他知道,此时已无退路。 阎十霄扭头望向周春风,缓缓道:“韦庸,你可敢允许我们查证?” “绝无可能!要查,拿掌卫使手谕!” 周春风沉默不语。 李清闲看了周春风一眼,心道这周叔还是心慈手软,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韦大人蒙在鼓里。” “哦,怎么说?”阎十霄微笑望着李清闲,向后靠着椅子,完全不似一开始的小迷弟,而是宛若高官坐堂。 李清闲盯着韦庸,道:“我认为,是陶直狼子野心,觊觎财司司正之位,而后算计韦大人,让韦大人出面破坏四府合作,他在背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非如此,今日韦夫人生辰宴,韦大人何至于不回去,让陶直钻了空子?我相信,一定是陶直想要一鸟二石,不仅要害韦大人,还要趁机迷害韦夫人!” 众人目瞪口呆,什么叫“一鸟二石”?多损啊! 韦庸呆立当场。 众人暗赞李清闲狠辣,与其承受韦庸与陶直联手反扑,不如拉拢分化,让他们自相残杀,断其一指。 这是把刀子递到韦庸手里,要么斩陶直,要么斩自己,选吧。 阎十霄突然掩嘴娇笑,而后收敛笑容,双目渐冷,道:“此事,咱家本不欲插手。但这笔生意做好了,一年百八十万的进项,对内府库大有裨益,皇上也高兴。我们这些阉人,终究是为皇上做事,可现在,有人耽误内库府赚钱,这,就是断皇上的财源!” 韦庸背后直冒冷气。 第六十章 一步一个绿脚印 “这天底下,没人能断皇上的财源,不管是你韦庸还是什么房首。不过,韦大人毕竟是正五品朝廷命官,我也不能拿内务府的牌子,管你们夜卫的事,所以,现在有两条路请韦大人选择。要么,韦大人带我们去家里走一趟,要么,我拿内厂的牌子,请韦大人带我们去家里走一趟。” “内厂”两字一出,春风居仿佛被高山压住。 韦庸的双肩徐徐下沉,头低了浅浅半寸。 这半年,被内厂抄家的官员,远远多过夜卫查抄的。 韦庸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道:“此事的确由陶直一力促成,但我绝无破坏此次合作的意图。周大人不欢迎,我财司便退出合作。至于那陶直,我是信得过的,既然阎少监公事公办,那下官不能扫了大人的兴,我这就带大人前往寒舍。” 李清闲却道:“要去都去,为了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还请韦大人委屈一下。” 韦庸猛地抬头,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李清闲。 阎十霄右手食指轻敲太师椅的的扶手,不一会儿,道:“刘大人,麻烦借你的棺轿送我们去韦大人家。周大人,麻烦神都司的人在前开路,避免泄密。韦大人,请。” 阎十霄站起,原本柔弱的样子,竟变得出奇的刚硬,薄施脂粉的面庞明明如旧,却春去冬来。 韦庸咬着牙,躬身行礼道:“下官遵命!” 刘木瓦在前,带着阎十霄、周春风与韦庸走进棺轿之中。 周恨、罗井与李清闲则带着周春风的侍卫,又召集人手,前往韦家。 李清闲趁机让侍卫找来韩安博与于平,让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夜卫侧门大开,周恨、李清闲和罗井三人骑马开路,身后是一队夜卫,后面是棺轿,最后则是工部、内库府和夜卫的联合队伍。 嗒……嗒……嗒…… 马蹄点响神都的夜晚。 前行许久,罗井才忍不住问:“你知道韦庸会来?” 李清闲道:“我真不知道他会一头撞上来。” “你确定你的命术有用?” “确定。”李清闲道。 一路上所有人都远远避开,队伍顺利抵达韦庸府邸外的街道上。 周恨与罗井齐齐望向李清闲:“怎么做?” 身后的夜卫们格外惊诧,怎么一个五品和一个八品要听一个从十品的? 李清闲想了想,道:“为了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要严格一点,至少不能让后院正在做事的人听到。” “谁知道韦府的布局?”周恨坐在马上,扭头问。 韩安博与两个夜卫齐齐站出来。 李清闲道:“韩队副,你带几个好手,直接突入韦夫人所在的院子,避免他人惊扰。其余人就靠周大人了。” 周恨却道:“罗大人,这种事,还是你们拿手。” 罗井微笑道:“不用麻烦别人,韩队副在身边指路就行,咱们直接去那个院子。” 李清闲这才想起邪派的手段,道:“听罗大人的。” 三人翻身下马,罗井从腰间铜鱼袋取出一个核桃大的椭球体,宛如眼球,通体黑色,横切一条白线。 “邪目?”李清闲道。 罗井道:“我在前面开路,你照应后各位大人。” 罗井说着,转身面向户部神像位置,将那邪眼竖直放在眉心,半跪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李清闲一个字都听不懂。 邪眼竖直的白线向两侧分开,一个猩红的眼球猛地凸出,如同血色肉球长在眉心。 难以言喻的气息扩散,每个人都感觉滑腻冰凉的什么东西包裹全身。 罗井用力一按,将那邪眼生生按进额头。 邪眼与额头连接处,青红血管凸出,交错纠缠。 猩红邪眼不断乱动。 罗井又念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咒语,起身。 其余夜卫缩了缩脖子,后退半步。 “韩副队,带路。”罗井道。 “遵命!”韩安博面无惧色,走向大门。 黑瓦黑墙,朱漆大门,雄狮镇守。 罗井三眼在面,向前走去,大门无风自开。 “谁……” 门后的韦府侍卫话未出口,双目中的亮光溃散,眼球化作猩红。 与罗井眉心的眼睛一模一样。 “恭迎神子!”两个侍卫低头躬身。 罗井也不答话,在韩安博的指引下前行,那两个韦府侍卫宛若傀儡一样,走到罗井身后。 一路上,罗井路过之处,无论是侍卫、家丁还是侍女,只要相遇,必双眼转红,无声跟随。 李清闲留在门外,看着棺轿立起化作大门,阎十霄、周春风、韦庸与刘木瓦四人从中走出。 李清闲道:“各位大人请。” 阎十霄懒洋洋道:“韦大人认得路,您先请。” 韦庸恨恨地瞪了李清闲一眼,走进自家府邸。 之前罗井等人大步向前,此刻韦庸却宛如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慢慢前行,好像在丈量自家院子。 众人一言不发,默默跟着。 韦府五进的大院子,走了好一阵,刚刚走到第二个院子。 李清闲忍不住道:“韦大人,陶房首在您卧室折腾小半个时辰了,您这捉奸不紧不慢的,我看着都急。一般人不被绿几十次,心不能这么大。” 韦庸猛地扭头,怒视李清闲,眯着眼道:“李清闲,多嘴的下场,你们李家人比我清楚。” 周春风如玉的面庞瞬间阴下来,冷哼一声,望向李清闲,语重心长道:“清闲啊,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总是喜欢投机取巧,不相信脚踏实地。你凭什么说韦司正的心大,不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被绿出来的?” 李清闲道:“周叔教训的是。韦大人说的也是,多嘴的下场,我们李家人确实比韦大人清楚,韦家媳妇的事,陶直也比韦大人清楚。” 韦庸眼前一黑。 “呵呵呵……”阎十霄捂着嘴轻笑。 韦庸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稍稍加快脚步。 硬拖了好一阵,韦庸才走到后宅门口,还没等踏过门槛,就听到高亢嘹亮的女高音响彻院子,一浪高过一浪。 韦庸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你们在做什么!”韦庸猛地怒吼,真元涌动,当空炸裂。 房间内嘹亮的歌声继续唱响。 同时伴随着咣当咣当的重木撞击墙壁声。 一层肉眼难辨的血光自罗井的邪眼中外放,笼罩整栋屋子。 阎十霄、刘木瓦和周春风等人相视一眼。 韦庸的名声,彻底毁了。 他们又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一边进门一边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第六十一章 财司克星 韦庸面容扭曲,用全身的力气剜了李清闲一眼,勐地冲进去,罗井伸手拦住,他正要推开,瞥见眉心邪眼,竟一动不敢动。 罗井微笑道:“我已隔断封音,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你们……”韦庸双眼通红,扫视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罗井,给韦大人让条路。另外,陶直迷害上司女卷,罪大恶极,怕是会逃窜,不要让他跑了。” 罗井收回手臂,韦庸热血上涌,勐地冲到门前,一脚踢向大门。 轰! 房门炸裂,蕴含真元的白色雾气四散。 “陶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安敢害我夫人!” 李清闲等人急忙跟进去。 连平日里温文尔雅、书生仪态的周春风也提起长袍,快步疾行,面色从容澹定。 就见敞开的大红绣鸳鸯床幔之内,白花花的陶直与韦夫人紧密相连,满身大汗,望向韦庸。 脸上脂粉洒落大半的韦夫人惊骇欲绝,面无人色。 陶直一把推开韦夫人,韦夫人身体后仰,脑后撞在墙上,一阵眩晕。 陶直伸手抓起床单缠在腰间,跳下床跪在地上,哀求道:“韦大人,你听我说,这都是……” 韦庸上前一步,一个戳脚,踢在陶直胸口。 李清闲急忙道:“脚下留人。” 周恨窜出去,一脚踢开韦庸的第二脚,抓着陶直的后颈,拽到身后,低头一看,陶直口中吐血,昏迷过去。 床榻之上一声轻哼,韦夫人转醒。 她本能抓起被子挡住身体,不敢看众人,微微低下头,长发掩面。 脸上羞愤交织,眼中慌乱迷茫。 屋里静悄悄。 过了好一会儿,韦夫人抬起头,看了一眼韦庸,随后看向昏倒在地的陶直,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韦夫人心知韦庸必会喊打喊杀,也清楚自己名节尽丧,沦为家族耻辱,心中越发憎恨韦庸,今日若不是韦庸不回来,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她本就泼辣性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竟不闪不避,当众穿衣。 她一边穿衣一边冷声道:“老爷,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没曾想带这么多人为我祝寿。” 韦庸黑着脸,强忍怒意道:“夫人,你被这陶直下了药,神志不清,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我必当严惩陶直,绝不会让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韦夫人身体一僵,垂下头,轻叹一声,拉上床幔,里面窸窸窣窣过后,分开床幔,红衣绿裤,赤足走下。 韦夫人一边侧着头整理头发,一边面无表情道:“老爷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喝了酒,一醒来,就这样了。大概是陶直图谋不轨,但未得逞。在场的诸位都是证人……” 李清闲心道这韦庸果然是天生当官的料,为了自己前途名声,张口说瞎话,正五品真不是白当的。至于这韦夫人,也确实是合格的官太太。 韦夫人突然停下,勐地望向韦庸身后的众人,脸上浮现一抹愧色与羞意,急忙拍打衣服抚平折皱,匆匆跑到梳妆台前,快速扑上粉遮住脸上的春痕。 众人松了口气,这韦夫人终于正常了。 下一刻,韦夫人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望向韦庸身后的周春风,双手放于身前轻轻一福,柔声道:“春风哥哥,不知您大驾光临,闹得一团糟,您别介意。” 韦夫人赤着脚小步前行,与韦庸擦身而过,拉着周春风的手臂,硬拖到椅子上。 周春风面色如常,眼神中写满了无奈,但隐隐流露一丝已经习惯的意味。 “韦夫人,我们见过的。”周春风道。 “原来春风哥哥还记得妾身。”韦夫人涨红脸。 李清闲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神展开? 望向周恨,周恨一脸澹定,好像在说早知道会是这样。 李清闲扫视众人,总觉得满屋子不断飘出问号,密密麻麻。 韦庸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右手攥着扶手末端,阴着脸一言不发。 阎十霄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水落石出。定是陶直下了迷药,秽乱上司女卷。韦大人,财司还参与此次合作吗?” 韦庸低着头,不发一言。 “如此,那合作的事就定下了。至于陶直如何处置,是你们夜卫自己的事,咱家可就管不着了。”阎十霄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若只是下迷药,送交神都府衙即可,但这陶直还怂恿韦大人破坏夜卫合作,有可能针对内库,我看,需要押入诏狱,仔细审问。另外,陶直精通此种手段,受害者必然众多,我建议联合神都府衙,张贴告示,公布于众,看看有没有其他苦主状告此等恶獠!” 韦庸看了一眼李清闲,又垂下头。 其余人望着李清闲。 陶直若只是秽乱女卷,顶天是私事,只要韦庸不出手,最多是降品,用不了多久,便可重振旗鼓。 但扣上破坏内库与夜卫合作的帽子,这就是涉及整个衙门的大桉,陶直少说脱层皮。 至于后面公布于众找苦主,则是要把陶直钉在诏狱,毕竟一旦闹大,谁都不好保。 周春风看着李清闲,隐隐头疼,这才几天,先后把两位七品和一个十品送进大狱,这效率,比他当御史的爹都高。 难道这就是家学渊源? 周春风道:“周恨,将陶直押进诏狱,为防止狗急跳墙,废了丹田。” “是!”周恨对着陶直的丹田,狠狠一脚。 “噗……” 陶直剧痛惊醒,瞪大眼睛,口吐鲜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再度昏迷过去。 周恨弯腰,抓起陶直的右脚腕,拖行离开。 陶直的后脑不时磕在门框或阶梯上,发出砰砰闷响,在地上留下浅浅的血迹。 李清闲感慨道:“就在昨日,陶大人还说京城风沙大,让我别迷了眼,谁曾想,他先迷了心窍。” 韦庸缓缓抬头,第一次认真注视李清闲。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韦大人,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您的账房房首要是再出事,外人怕会给我起个财司克星的外号。对了,接下来神都司要启动合作,这第一笔钱,您财司快点送过来,真要耽误了工期进程,就不只是一个账房房首的事了。” 韦庸死死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起身,望向韦夫人,道:“韦夫人,祝您生辰安康。这次来的急,没准备什么礼物,您多包涵,就让周叔留一幅字给您吧。” 众人齐齐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再次感到众人头顶直飘问号。 第六十二章 猎妖 “真的吗?”韦夫人面色娇羞。 周春风微笑道:“清闲说的是,那在下就写一幅字,为夫人祝寿。” “谢谢春风哥哥。”韦夫人激动得满面通红。 阎十霄羡慕地看着韦夫人。 在众人的簇拥下,周春风走向桌案,李清闲研墨。 韦庸孤零零一人坐在椅子上,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偶尔看一眼李清闲,随后低头,避免被觉察到。 韦庸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少年刻苦,青年发迹,到了中年便开始享受,虽说一路坎坷,但从未畏惧过,扳倒的同僚不计其数。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孩子,韦庸感到全身冰凉。 什么时候,自己连一个毛头小子也斗不过了? 而且败得如此之惨,明天整个衙门甚至神都……韦庸不敢继续想下去。 是意外,还是自己真做错了? 过了许久,韦庸缓过神,定睛一看,人去楼空。 韦夫人双手捧面,痴痴地望着眼前周春风的字。 韦庸盯着韦夫人,许久之后,起身,步履蹒跚离开后宅,走到花园,望着那口被石板封死的井。 直至深夜,韦庸回到书房安睡。 回到春风居,李清闲代表自己、周春风代表夜卫神都司、罗井代表户部、刘木瓦代表工部民器司、阎十霄代表内库府,签订文书。 五方各占两股,工部负责生产,夜卫神都司负责经营,蒸馏之法的发明人为李清闲,将在工部开具证明。 同时各部门要鼎力支持,一旦酒坊遇到刁难,必须相助,不得旁观。 直到拂晓天蒙蒙亮,众人才散去。 送走众人,周春风双手一背,道:“清闲你随我回春风居。” 两人一前一后,在沉默中返回春风居。 “说吧,怎么回事。”周春风握着牛骨扇,平静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夸道:“周叔真是厉害,走到哪儿都是万人迷。” “我要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周春风轻哼一声。 李清闲想了想,知道瞒不过周春风,他甚至早就知道,于是详细说出。 从陶直说风沙大开始,到解决洪诚,再到夜探大运河,之后蛇蚁催命,最后到今天凑巧遇到。 “周叔,今天的事不能怪我,纯属是那韦庸太坏了,想要分一杯羹,结果撞我枪尖上。我其实也是气不过,您是四品的司正,他只是五品,凭什么欺负到春风居头上?所以啊,为了您,我就出手了。” 周春风却没理他,沉吟片刻,道:“韩安博和于平都是神都司的老人,信得过。除了埋蛇的地方,不会留什么痕迹。” “我回去就让韩哥清理。” “已经解决了。”周春风轻描淡写道。 李清闲笑道:“还是周叔老谋深算。”心里却暗骂这夜卫果然不是人待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上面清清楚楚。 周春风却叹了口气,道:“你与冈锋行事,看似大不相同,一个阳一个阴,但实则都是勇猛刚烈、玉石俱焚的路子。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不用我反复说吧?” 李清闲无奈道:“周叔,我也明白。可我不能总受委屈吧?我不反抗,差点死在别人手里,现在反抗,还有生机,我怎么选?再说了,我过去手无缚鸡之力,现在懂命术,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清闲说着,拿出自己制作的灵符。 周春风低头一看,面色和缓,点头道:“你得神霄雷种,所有手段都蕴含雷霆大道,确有自保之力。不过,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可暴露。” “那我能借您的手卖灵符吗?”李清闲问。 “你啊,小看了天下英雄。你这灵符一旦被有心人盯上,必然查得明明白白。这样吧,等你晋升七品,算是到了下品巅峰,再少量贩卖,平时只能自用。” “好。”李清闲道。 周春风看了一眼天色,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们房就不用巡街了,至于醉乡居的宴会之类的,往后推一推。你主要修炼命术和雷法,顺便去诏狱看好蒸馏酒工坊。” “吃顿饭也不行?”李清闲问。 “你想不想入九品?” “当然想。” “夜卫组建之初,便是为了对付妖魔鬼怪。你若是要在夜卫内部晋升九品,至少要参与一次猎妖。我这是让你为下一次猎妖做准备。”周春风道。 “只是参与就行?” “当然不行,至少需要斩杀十头小妖或一头十品层次的妖魔鬼怪。” “这样啊,那我要尽快修炼雷法,等几日幼妃姐伤好了,我就去落玉亭请教雷法。” 周春风白了李清闲一眼,道:“过几日幼妃过来,你直接请教。他们门派不清静,你尽量少去青霄观。” “怎么回事?” “姜老爷子失踪多日,天霄派内部争斗厉害,连吕仁重伤都没人管,甚至沦为笑柄。幼妃不想天霄派声名狼藉,这才持剑下山,断魔门青云。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求到我这里。她留在神都就是为了躲避门派争斗,图个清静,你少去烦她。” “这样啊……” “天快亮了,你回去休息吧。” “好,周叔再见。” 李清闲走了几步,调头返回,站在桌前,笑眯眯道:“周叔,我想问您几个私人问题。” “出去!”周春风道。 李清闲道:“这次和上两次不一样,不是关于你的,也不是关于我的。” 周春风冷哼一声。 李清闲道:“这次是关于别人的。大家都知道,您在婚后忠诚专一,号称妻在旁目不斜视。但听说您年轻时候,许多美女投怀送抱,那些美女现在……” “出去!” “唉,罢了。春风哥哥,啧啧……”李清闲小跑逃离,半路扭头看了一眼周春风,生怕被打。 周恨翻着白眼,这熊孩子打死都不多。 周春风冷哼一声,走到窗边,望向荷花池。 “不知现在的春风会,还在不在了……” 周春风眼前清风徐徐,池中一朵朵花化作一个个女子的面庞,那些女子聚在一起,站在一栋木楼前,木楼的牌匾上刻着“春风会”三个漆金大字。 那些女子,叽叽喳喳叫着春风哥哥。 其中一个女子粉衣淡妆,在周春风眼中,明媚耀眼。 周春风笑了笑,走到荷花池,折下一朵荷花,行至枫树下,在埋糖葫芦的一旁,挖出小坑,放下荷花,撒落尘土。 李清闲一直睡到中午,听到韩安博的声音。 “嗯?”李清闲眯瞪着双眼。 “春风居的侍卫刚走,说是工部的刘司正亲来,内库府也派了一个宦官,户部的罗大人也来了,就等您了。” “扰人清梦啊,我刚梦到幼妃……” 李清闲无奈坐起,洗把脸,穿戴好,带着韩安博和于平前往诏狱司。 第四卷:诡母看上我,抓我当诡婴? 李-阳光男孩-倒血霉-新晋命术师-清闲:??? 韩安博:没想到叶寒命格这么硬。 叶寒:兄弟,为了大局,只能牺牲你。这是必死之局,你别折腾了。 第六十三章 诡妖 三人走出房门,还没等走出院子,没巡街的夜卫们呼啦啦围过来。 “李队,昨天的事是真的?” “您也太牛哔了!” “听办案的兄弟说,那韦大人脸都绿了?”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说是你用命术算出来的,有人说是你撺掇他们俩人,还有的说是韦大人有赠巢之好,故意的,结果被您揭穿了。” “整个夜卫衙门都炸了,全在传这件事。我扒门口等你半天了,为了听你一句话,我抱病请假没巡街。” 李清闲语重心长道:“你们呀,不知报效皇上,只知捕风捉影。韦大人和韦夫人都是受害者,是那陶直用了迷药。至于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众人看李清闲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明白,哄笑离开。 “我们信了。” “反着听就是了……” 李清闲摇摇头,道:“人心不古,修炼不上心,读书不上心,怎么就对床帏之事这么上心?” 于平道:“昨天往屋子里冲的时候,你可是紧跟在韦大人身后,最先窜进去。” “我那是保护人犯!走!” 夜卫衙门占地广袤,诏狱司建在西北角,走了小一刻钟,才远远望见诏狱司的侧门。 青黑高墙耸立,墙头扎满锈迹斑斑的尖刺,墙壁附近十几丈内黄土平地,不见一棵花草树木。 墙内,一座座垒石叠木瞭望楼高出墙头,其上士兵四处观望,严阵以待。 侧门两边,各盘踞一头青黑色麒麟模样的青铜大獬豸,一人多高,头顶一只漆黑的角,全身鳞片细密,张牙舞爪,黝黑双目在太阳下发着淡光。 李清闲低声道:“这两头大獬豸,是法器吧?” “是朝廷特地制作的镇门法器。据说每一头能力敌普通三品高手,在这诏狱四面,共有八头。”韩安博道。 “我要是有一头跟着就好了。” “这东西,价值连城。” 走到门口,李清闲感到大獬豸的眼球转动,举起诏狱司书办的腰牌。 站在大门口的士兵先是看了一眼韩安博,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清闲,一拱手,微笑道:“这位俊俏大人看着面生,来诏狱司有何要事?” 李清闲微笑道:“我是神都司的李清闲,奉神都司司正兼诏狱司司都事周春风之令,入诏狱行事。” “原来是周大人的命令,请。”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面露怪笑,急忙让开。 “谢谢两位兄弟。”李清闲笑了笑,迈步上台阶,入了门,走下台阶,望着前方层层叠叠的屋宇楼台,停下。 正午的阳光下,黑石黑路黑台阶,黑墙黑瓦黑房檐。 放眼望去,这里的建筑有着别样的美感,又凝固着太阳都照不化的阴森。 “韩哥,前面带路。” 韩安博一步上前,一边走一边道:“看来你是第一次来。诏狱司分东西两院,西院关押上三品和大部分中三品高手或大妖魔,东院关押正常人、下四品或少数中三品。你千万不可乱去西院,那里高手太多,散发的力量极为强横,普通人去了那里,三天不到必然生病。” “我听说过,那地方算是全京城最邪门的地方之一,人称变态院,传说中……关押着诡妖?”李清闲压低声音道。 韩安博吓了一跳,低声道:“这个称呼少提,我们一般用‘那种妖物’代替。那种妖物是天底下最邪门的怪物,据说当年妖族就是靠那种妖物,逼得我大齐退到大河南岸,至今无法北上。可笑的是,妖族还污蔑我们,说那种怪物是人族炼制的。” 李清闲点点头。 韩安博继续道:“那侍卫说,几位大人在乙字房等你,前面是甲子房,过了就是。” “韩哥,你不会也在诏狱司当过差吧?” “没在西院当过,在东院当过半年的差。” 李清闲道:“咱们这阵都在这里当差,你简单说说。” 韩安博道:“好。诏狱司是夜卫最要紧之地,全神都只有两个地方能关押上三品,一个是刑部天牢,一个就是咱们夜卫诏狱。不过刑部天牢主要关押人族,而诏狱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正是因为诏狱过于重要,所以诏狱司司正一向由上三品高手兼任。” “富贵对吧,夜卫二把手、从三品的左指挥使兼任诏狱司司正。”李清闲道。 “是张富贵大人。”韩安博无奈。 李清闲笑道:“反正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叫,怕什么,不就是夜卫三宝么。无胆常怂王,没脸张富贵,无用杨没嘴。” 韩安博苦笑道:“那是朝堂大人们的笑谈,对咱们来说,能坐到那个位置,绝非泛泛之辈,不可轻慢。” “韩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明白,夜卫三宝,个个三品,哪有弱者?再说了,咱们越这么叫,他们越放心。”李清闲道。 “不过,听说怂王早就晋升二品,但怕被人盯上,所以一直假装三品。”韩安博道。 “这像是怂王的风格。”李清闲道。 “我觉得也是,”于平四处张望道,“听说诏狱有些牢饭极好,尤其送给那些高品囚犯的。” 李清闲白了于平一眼,道:“你可真有出息,连牢饭都惦记。” “尝尝又不犯法。” “你……好有道理。” 三人一路闲聊,抵达东院乙字房区域。 前方一栋栋屋子整齐排列。 东侧人来人往,似是在运送什么。 西侧,一些身穿赭色粗麻衣的囚犯被锁链脚镣连在一起,十人一组,正蹲在墙角放风晒太阳。 这些人蓬头垢面,身上挂草带叶,。 李清闲扫了一眼,突然停下。 附近的狱卒伸手摸向刀柄,看了一眼李清闲的腰牌和服饰,又看了一眼韩安博,松开手。 “韩老弟,来诏狱司办事?这位大人是……”一个眼眶发黑、全身精瘦的中年狱卒笑着迎上来,他胸前的白马踏河补子与李清闲一样,只是衣衫发暗,沾着些污迹。 韩安博一拱手,道:“范大人,我们是奉神都司周大人的命令前来。这位就是李清闲李大人。” 范兴和身后的狱卒面露怪异之色,而后望向其中一个囚犯。 “哎呦,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李大人,失敬失敬!”范兴一抱拳,稍稍弓着背,主动给李清闲行礼。 第六十四章 狱中熟人 李清闲拱手道:“范大人客气了,我以后是常来诏狱的,你和韩哥认识,怕是要多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韩哥和我多年的交情,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范兴满面兴奋,转身望向其他狱卒道,“快过来见过李清闲李大人。” 十几个狱卒匆忙走过来,弯腰行礼。 那些囚犯也望过来。 李清闲微笑道:“各位不必客气,以后常来常往的。我就是看到几个熟人才停下。” “那我要好好关照关照您的熟人。”范兴笑道。 “也不至于。” 李清闲望向囚犯。 蹲坐在墙角的庞明镜与其他囚犯不一样,全身整洁,头发理顺,这位财司前前房首,平静地望着李清闲。 庞明镜左侧男人,身上染着血,面色苍白看样子随时能死过去,看了李清闲一眼,目光闪动,嘴唇颤抖,咬着牙,一言不发。 昨夜的风流人物,今天夜卫衙门的大红人,财司前房首,陶直。 庞明镜右侧,那人头上粘满干草,衣衫破碎,身上到处是污秽,甚至还有黄色痕迹。他只抬头看了李清闲一眼,吓得蜷腿抱头,缩成一团,像遇到凶兽的小鸡雏,瑟瑟发抖,拼命向庞明镜身边靠。 李清闲摇摇头,道:“范大人,我还有事忙,告辞了。” “我送送您。”范兴立刻跟在李清闲身后。 庞明镜看着李清闲的背影,叹了口气。 陶直低声道:“庞大人,您为何叹气?” “他若是过来羞辱我等,我反倒放心。结果他只是扫一眼,这分气度,日后必成大器。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在乎我们,这代表,他胜券在握。” “可是,您就这么算了?”陶直咬牙切齿道。 庞明镜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这个接替自己位子但屁股没坐热就下狱陪自己的家伙,心道选这种蠢货是韦大人最大的失败。 “唉……”庞明镜只是叹息,一言不发。 李清闲辞别范兴,迎面便看到周春风、罗井与一个身穿亮红底子绣彪的七品太监站在乙三号房门口交谈。 乙三号房内传来阵阵杂乱的声音,还有呼呼喝喝的叫喊,隐隐听到刘木瓦在指挥人做事。 周春风一见李清闲,对那宦官道:“井大人,这位便是李清闲。清闲,这位便是井观井大人。” 就见那圆脸小眼、面色和蔼的宦官井观主动向李清闲一拱手:“见过李大人,阎大人今日连连夸您。” 李清闲立刻回礼道:“见过井大人,不敢当大人,叫我小李就好。” 李清闲多看了这井观一眼,同样是宦官,与阎十霄全然不同,文雅礼貌,若没有这身亮红锦衣宦官服,反而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以后咱家就带着一队小宦官常驻此地,若是有什么叨扰,还望李大人见谅。”井观和和气气道。 李清闲笑道:“都是为皇上做事,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以后井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不过……” 李清闲望了一眼不远处站着十个没胡须但身形勇武的宦官,个个亮红锦衣,八品到十品不等。 “李大人有话直说,临走前阎大人交代,凡是跟酒坊有关的一切事物,我们都听您的,不能乱了规矩。”井观道。 李清闲低声道:“你们只在内库府当差,还是有内厂的牌子?” 井观笑了笑,衣袖中滑出一个大红边雕金龙纹木牌,随即收回。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四府对这件事寄予厚望,最怕有人见钱眼开,横生枝节。”李清闲道。 井观微笑道:“李大人看来也是直性子,咱家也就不绕弯子,按理说,这件事本来用不到咱家,但阎大人格外重视,所以派了咱家来。咱家是为皇上办差的,这天大地大,皇上最大。” “那我就放心了。” 李清闲说着望向罗井:“你们户部没什么表示?” 罗井哭笑不得道:“你真是占便宜没够,我带着神牌邪眼来,这叫没表示?” “没别的?” 罗井无奈叹了口气,轻点了一下头,但不发一言。 周春风无奈道:“井大人,你也看到了,我这个贤侄直来直去,您多担待。” 井观却笑道:“咱家见多了蝇营狗苟的,遇到这种直性子,欢喜还来不及。阎大人也是这个性子,怪不得阎大人一直夸李大人,嘱咐我关照这个清闲弟弟。” 在场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井观对李清闲如此热络。 李清闲看了一眼周春风,周春风则向乙三号房一挑下巴,道:“老刘等你半天了,正制作第一座大型……嗯……蒸馏器,你参谋参谋。” 罗井笑道:“你快去吧,我们都是被他赶出来的,看不上我们。” “好。” 李清闲走进门,眼前一片狼藉,墙壁断开露出碎砖,墙角尘土弥漫,一些角落堆积着锁链、铁索、铁栏杆等物,一股股恶臭直往鼻子里钻。 看上去,这里原本是一个个独立房间,刚刚被打通。 刘木瓦正在指挥安装蒸馏器,与昨日一样,七窍冒烟,头顶烟雾骷髅头,全身皮肤青黑僵硬,永远一张死人脸。 看到李清闲,刘木瓦赶过来道:“清闲,我刚才冒出一个想法,你给参谋参谋。” 刘木瓦一拍气运银鱼袋,飞出一个小型冷凝管,和之前直来直去的不同,这个冷凝管内部盘旋,好似蛇形。 李清闲愣了,好像隐隐见过这个东西,但仅此而已,自己对酒精蒸馏的知识完全停留在初中水平,那些大规模酒精蒸馏的方式,自己完全不懂。 李清闲想了想,道:“这个蛇形冷凝管,看着不错,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适合酒精蒸馏。另外,除了蒸馏,还要考虑别的因素,比如用冰还是用水好,毕竟过冷可能导致冷凝管碎裂。除了琉璃,还有没有其他代替物?这些,我只能提出看法,具体的改进,完全由您决定。”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几个人什么都不懂。那就按你说的,咱们就用笨办法,一起多建造几个蒸馏器,最后选定最好的。”刘木瓦道。 李清闲指着角落里的垃圾道:“刘司正,我站在经营酒坊的角度说,您别介意。咱们要做的,不是普通酒坊,也不是小打小闹,咱们要建立大齐最好的蒸馏酒坊。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点垃圾,每一缕灰尘,都可能影响最后的品质。您是老工匠,肯定知道,这空气里灰尘里飘着许多肉眼看不见的小虫。这些东西,越少越好。” 刘木瓦皱了皱坚硬到谁也没看出来的眉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想快一些制作蒸馏器。” 第六十五章 猎妖司 “刘司正,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可以保证,若工坊整洁,咱们的酒的质量和销量,至少提高两成。您有百工炉,制作的东西不受外界影响,可其他普通工匠呢?裸露在外的工器呢?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地方,影响非常巨大。”李清闲道。 “那就先清理工坊。” 刘木瓦说着,一拍气运银鱼袋,一大堆白森森臂骨稀里哗啦冲出来,落在地上。 每一条臂骨炸成青烟。 青烟散去,一个个绿眼睛的白骨骷髅站起。 刘木瓦发号施令,这些骷髅像活人一样清理工坊。 “所有人,听我命令,先整理工坊,我要以后的酿酒坊干干净净,眼里看不到一丝灰尘!”刘木瓦大声道。 不一会儿,成百上千骨头架子活动起来。 虽然效率高,虽然挺不错,可看着一个个身穿官服的人像亡灵法师站在骷髅群中间,李清闲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收拾妥当,李清闲继续与刘木瓦设计酒坊。 李清闲动手能力不行,但毕竟接受过海量信息的冲击,很清楚一个成功的蒸馏工坊需要什么,于是不断搬出自己的见解。 许多在他看来很寻常的事,在工部官吏看来简直吹毛求疵。 李清闲原本还有大量改进,比如安全生产方面的,但最终放弃。 改变酒坊简单,改变人难。 直到深夜,李清闲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返。 做事难,做人更难。 回到甲九房,韩安博低声道:“我的人探查到了叶寒的消息。” “说。” “在那个画舫宴请宾客的,是咱们夜卫左指挥同知、猎妖司司正宋厌雪大人。据说,就在前两天,叶寒偶遇天火降临,获得一缕天火真意,他修为不高,又是刚入品,天火真意外泄。宋大人恰巧路过,感应到叶寒周身天火气息,起了爱才之心,主动指点叶寒武功,并邀请做客。不出意外,叶寒会从神都司调到猎妖司。” “那位女将军宋厌雪?” “正是她。武王赵龙鼓曾称赞她说,此女最类我。” 李清闲一脸疑惑,道:“武王不是用这话夸过姜幼妃吗?” 韩安博道:“你还年轻,武王至少用这话夸过十几个人。” 李清闲沉默了,这大齐朝廷除了自己,就没个正经人吗? “我们猜测,是叶寒故意外泄天火气息,吸引宋大人。宋大人性子孤僻,只喜练武,又特别喜欢培养武道人才,叶寒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能接近她。” “这个叶寒,有点东西啊。”李清闲嘴里说着,心中一动,自己是不是可以泄漏一点神霄雷种的气息? 不行,我李清闲就算饿死,也不学叶寒。 韩安博道:“以后咱们要外出猎妖,积累军功,很可能由猎妖司的人带领,你做好准备。” 李清闲道:“猎妖司应该是夜卫最强司吧?” “应该是诏狱司,只不过诏狱司只负责诏狱,平日里实力不显。对外的话,猎妖司确实战力第一,远超咱们神都司。” “这叶寒,确实是有大气运大命格。”李清闲道。 “确实如此。有了天火真意,叶寒修炼所有火系道术、功法或武技,都是寻常人的几十上百倍。现在的问题是,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恶意?” 李清闲皱起眉头。 自己得了叶寒的神霄雷种,还有化蛟丹和飞剑,又与周春风和姜幼妃关系极好,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不在意。 自己很可能在不知不觉被他的命格压制。 李清闲道:“不管他怎么样,我自己努力修炼就好。” 韩安博道:“我看你有时候修炼道术,有时候修炼命术,你到底以什么为主,什么为辅?” 李清闲愣了一下,望向韩安博。 韩安博憨厚一笑,道:“我不会修炼,但我懂修炼。” “命术。”李清闲道。 韩安博没有再说话。 李清闲知道韩安博在提醒自己,不管修什么,一定要分清主次。 李清闲默默走到桌子前,研墨铺纸,然后使用运笔术,消耗法力将自己背过的量命宗所有内容,全部化作法文,印入灵台之中。 而后,慢慢学习思考,直到深夜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木瓦派人来找,李清闲只好前往诏狱司。 一连几天,李清闲白天处理酒坊事务,晚上主学命术,学累了换脑子的时候,才会学习雷法。 酒坊的建立并不顺利,不是流程出错,就是工部官吏误操作,要么就是蒸馏酒器出问题,过程磕磕绊绊。 这天夜里,李清闲睡的正香,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响起。 “怎么了?”韩安博直冲门口,打开门。 “酒坊的蒸馏器炸了,我们来请李大人。” 李清闲猛地清醒。 别的可以出问题,这酒坊不行,这可是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 李清闲急忙起身,大声道:“马上就去。” 李清闲匆忙穿好衣服就向外走。 韩安博道:“我跟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诏狱司的狱卒离开巡街房,一路上询问详情。 目前不清楚原因,只知道乙三号房坍塌,幸亏工部傀修皮糙肉厚,只受轻伤。 还没等到达诏狱门口,就闻到浓浓的酒香飘散。 绕过甲字号房,来到乙字号区,就见原本高高耸立的乙三号牢房化为废墟,酒气弥漫。 内库府的宦官井观走过来道:“李大人,以后这事,还得听你的!你都跟这帮小货说过多少遍,要注意生产安全,要注意生产安全,他们一个都听不进去,把你的话当耳边风,现在好了,全炸了。幸好这只是初建,若是建成后炸了,这酒坊还怎么开?我替阎大人做主,以后在这酒坊,你李清闲说一不二!哪个小婢养的敢不听话,直接下诏狱用刑,正好近。” 李清闲看井观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知道他怕被内库府责罚,宦官的争斗,比外廷更加残酷。 “井大人放心,真要出了事,我去找阎大人……不,让刘大人去。你是支持我的,是工部傀修不怕死,所以不管生产安全。”李清闲道。 “你这话说得熨帖,这帮傀修,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瞧不上我们这些阉人,可现在出事了,总不能怪到我头上吧?”井观道。 李清闲和井观聊了几句,便找来工部傀修,查找原因。 第六十六章 啪! 原因很快找到,刘司新正弄出来的大型蛇形冷凝管炸裂,目前不知是蒸汽积蓄过多,还是冷热问题。 井观骂得工部傀修狗血喷头。 不多时,刘木瓦乘坐棺轿赶来,先黑着脸听井观喷工部傀修,而后指挥骷髅扒开房屋,一一检查。 直到太阳升起,吃过早饭,刘木瓦才找到李清闲。 周春风和罗井也已经赶来。 乙三号房对面的狱卒房内,几张桌子拼成长桌,众人分列两侧。 刘木瓦道:“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责罚,是我急于求成,没有听李大人的劝告。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听李大人的,制定一份安全生产流程,任何人都要严格遵循这个流程,不同意就滚蛋。若是这个安全流程好,我会在工部推广,一旦起效,我将为李大人请功。” 李清闲道:“能像刘大人这样就事论事的人,真不多。这次的责任在谁不重要,也不存在责罚,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避免相同的事故。这安全生产流程,看似寻常,实乃百年大计,定要仔细认真。” “李大人说的是。”刘木瓦硬邦邦地点头。 其余人松了口气,一个主动承担责任,一个不追究责任,这在官场就是最大的好事。 井观笑道:“咱家也向刘司正和工部的各位道个歉,当时太急了,口不择言。现在细想,其实没什么大事,顶天是流年不利,下次小心就好。” 李清闲心中一动,莫非当中有人气运出了问题。 于是,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李清闲暗中使用见龙望气。 先看向刘木瓦。 李清闲本以为他是正五品,自己不消耗气运鱼什么都看不到,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自己毫无防备,看到了。 一方官印悬浮在他头顶,微微上翘。 官印代表四吉中的临官,上翘便是临官三象之一的登堂,说明刘木瓦处于良好上升趋势。 气运没问题,那基本就没大问题,这种高官的命格超过财司司正韦庸,想进入命府少说三条气运鱼,非特殊情况没必要看。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周春风的气运。 和刘木瓦一样,周叔果然不防备自己,也不用消耗气运鱼就能看到气运,他的气运是临官之进禄,上升趋势更好。 看到周叔春风得意,李清闲便知没必要看命格。 周春风这种名满天下的人,命格极强,没有七八条气运鱼,不可能进入他的命府。 真看不起。 李清闲又看了罗井与井观的,一个户部邪修,一个太监武修,都是临官之登堂,上升趋势明显。 李清闲疑惑了。 “对这里有直接影响的,一共也只有我们五个人,他们四个气运都没问题,那问题出在谁身上呢?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李清闲想破头皮,也没想明白。 午后,众人商讨完成新方案,刘木瓦开始使用百工炉重建乙三号牢房。 周春风离开,处理神都司的事。 狱卒房内,李清闲百思不得其解。 罗井走过来,道:“五百两黄金与四百两银子准备好了,在门外段横那里,你随时可以制作命器。” 李清闲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光盯着他们四个,怎么忘了自己? 自己可是破屋零命格。 自己的命格,本应该是一种不好不坏的状态,可先后得罪韦庸和叶寒等人,有幕后黑手惦记,现在叶寒实力大增命格增强,自己必然会被影响。 “看来,要加紧打造自己的命格!先炼制命运钓竿,再买命钓命。” 李清闲一边想一边向外走,道:“你跟刘司正说一下,按照方案做就行,我这几天还要修炼命器和命术,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叫我。” 李清闲从段横脚下提起大包裹,五百两的黄金普通人提着吃力,但服下化蛟丹经过天雷炼体后,这东西对李清闲来说,和一根草没区别。 罗井喊道:“你要是有办法,弄点灵金。这你别找我,我真没有。” 李清闲停下脚步,扭头道:“再送你一命,给我弄点灵金。” 罗井哭笑不得道:“这我真没有,不到中三品,我可没资格使用。” 灵金是一种神奇金属,用于锻造法器,可与各种力量结合,灵金越多,法器越好。 只是灵金价格昂贵,极为稀少,只在修士常去的灵坊才能买卖。 李清闲算了算自己手头的东西。 五百两黄金不能动,两百两白银不能动,另外两百两加身上的几钱银子,还不够买一钱灵金的。 灵金一钱,白银千两。 命运钓竿至少要融入十钱灵金才行。 这时候,刘木瓦走过来,问:“清闲,你缺多少灵金?” “十钱。”李清闲随口道。 “接着。” 就见刘木瓦从气运银鱼袋一摸,抛过一物。 李清闲接过一看,一个透明无色的琉璃小瓶,不过拇指大小,十颗沙粒大小的黑色金属散在瓶底,散发出淡淡的多彩微光。 “刘大人……”李清闲惊讶地望着刘木瓦。 “借你的,记得还,忙去了。”刘木瓦说着转身离开。 李清闲望着他头顶黑雾缭绕的骷髅头,大声道:“谢谢刘大人。” 刘木瓦挥了挥手,继续忙着重建酒坊。 罗井羡慕地看了一眼小瓶子,道:“中品大员就是不一样。” 李清闲捏着瓶子,冲着阳光抬高,扬头观察,美轮美奂的光晕在瓶中闪动。 李清闲笑了笑,道:“韩哥,于平,咱们回去。” 韩安博道:“咱们走的时候,于平没起来。” “哦,我忘了。” 两人回到甲九房一看,于平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李清闲一巴掌拍在他肥厚的大屁股上。 啪! 手掌陷进小半尺,又被弹开。 “嗯?嗯?”于平迷糊着爬起来。 “韩哥,我列个单子,你帮我买上面的命材,我估计你门儿清。有几件东西,一般人买不到。于平,你帮我借两个瓷碗,要那种大海碗,然后守在门口,我要炼命器。” “好!”于平双眼瞪圆。 李清闲列出单子,韩安博接过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对照。 对照无误,李清闲从罗井送的包袱中,取出三百八十两银票和二十两碎银,自己留下八十两银票和二十两碎银,剩下的三百两银票递给韩安博。 “不是说两百两就差不多了吗?” “两百两是买命材的,另外一百两,放你那里。我总让你办事,有些钱能走公账,但有些零碎的不好走公账,你也不好意思找我要。再说了,找人帮忙不能白帮,你自己看着用就行。” 韩安博点点头,收起银票,离开甲九房。 第六十七章 命器成 不多时,于平带来两个大碗。 李清闲完全打开包袱,一块块黄金碎块散开,金灿灿的晃眼。 于平狠狠扫了几眼,依依不舍走到门口把守。 李清闲默背一遍命运钓竿的炼制流程,默写在纸上,仔细琢磨每一个环节。 琢磨透了之后,便开始第一步,溶金。 右手充满法力,在两个大瓷碗上一抹,法力流转,祛除污秽,加固碗身。 随后,将碎金块分别放入两个大瓷碗中。 取出之前炼制的启灵符,手指夹住两张,口诵溶金诀,右手一抖,化作两团火焰,落在两个碗中。 红红的火焰流淌到黄金各处,包裹黄金,将其慢慢融化。 不一会儿,化作两碗黄澄澄的液态黄金,闪亮耀眼。 李清闲再取启灵符,使用法诀,依次提纯黄金、淬炼黄金,最终,合成一碗液态黄金。 黄金液表面波纹连绵不断,法力激荡,始终不凝固。 李清闲静静等待。 太阳刚落山不久,韩安博背着竹篓回来。 “都齐备了,有几样不好弄,我找兄弟分头买的,你看看。” 李清闲打开竹篓,一一检查,最后点点头,道:“接下来我要正式炼命器,大概会有一些动静,你们俩帮忙守着门窗,别让人进来。” 李清闲以法力一一淬炼各种命材,之后,将命材一点一点放入溶金碗中,足足放了一筐进去,那溶金竟然如无底洞,没有一点变化。 最后,小心翼翼打开小瓶子,从中倒出十粒灵金。 掌心法力流动,念诵溶金诀。 十粒小小的灵金滚到一起,化作一粒液态黑金球。 手掌一翻,灵金落入溶金碗中。 咕嘟咕嘟…… 黄澄澄的溶金涌动冒泡,一道道七彩霞光冲天而起,满屋华光闪耀。 整个巡街房都被惊动,连其他院子的人也来凑热闹。 韩安博苦口婆心解释在炼命器,于平伸出双臂拦在门口,偶尔扭头看一眼,眼中充满好奇。 教头董英站出来,帮韩安博阻止其他人。 屋外的人低声议论,便是那些入品的高手,脸上也满是羡慕。 命材融入,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先是念诵净口咒和净体咒,而后念诵猎命咒,缓缓将两只手插入溶金之中。 淡淡的白烟冒出,滋滋轻响。 李清闲只觉双手在滚水中,又疼又痒。 溶金钻进手指,自血管内壁缓缓向上流动,所过之处皮肤泛红,冒出淡淡的白气。 透过皮肤,隐隐可见手臂上两条小蛇般的金线徐徐逆流。 金线沿着手臂攀到肩,涌到颈部,沿两颊而上,绕过两侧眼角,爬上额头,相聚眉心,合二为一。 身体渐渐失去感觉,慢慢意守灵台。 灵台之中,雷龙火印的龙头张口喷吐雷球,金线进入雷球,经雷球淬炼,更加纤细。 新的溶金之中,赫然闪烁蓝白闪电。 一个蓝色漩涡浮现在雷龙火印上空,溶金冲入其中。 李清闲的命府内,溶金自天而降,落在命池之中,嗤嗤作响,白烟升腾。 溶金迅速凝形。 过了小半刻钟,所有溶金进入命池,化作一只纯金色钓竿,雷霆为线,吊钩暗金。 命运钓竿徐徐升起,伫立在命池中心假山山顶。 淡淡的风在命府中回荡。 李清闲睁开眼,低头一看,瓷碗空空如也,全身皮肤恢复正常,刚才的疼痛仿佛是幻觉。 有了这件命器,便可以普通命星为诱饵,钓命。 接下来,需要买命。 “买命……” 李清闲坐在桌边思考。 买命过程很简单,卖命者同意,请人作保,签订命契,命术师就可以取命。 但实际过程非常复杂。 买命还有一个大缺点。 说是买,但实际是“借”,如果旧命主死亡,命星就会消亡。 李清闲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伤痕,突然发现,买命的最大缺点和自己关系不大。 “我买一个人的旧命,然后钓新命。之后我用的是新命,如果旧主死了,跟我的新命有什么关系?” 李清闲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推门而出。 门外乌压压围着上百夜卫,不乏十品九品的锦袍。 喧闹戛然而止,众人看着李清闲的目光,有的高兴,有的羡慕,有的敬畏。 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泛着光。 “李队,你真的炼成命器了?”一个跟李清闲说过话的夜卫大声喊。 李清闲微笑道:“是,从今天起,我便是真正的命术师。” “恭喜恭喜!”夜卫们纷纷道贺。 “咱们巡街房,终于出能人了!” “这可是真命术师啊,咱们夜卫的命术师,好像都是外来的吧?” “是啊,李清闲可是咱们夜卫出身的第一个命术师。” 董英喜气洋洋道:“我没说错吧?李清闲能救我老娘,就一定能成命术师!我看用不了多久,李清闲就能成大命术师,执掌天机。” 巡街房的夜卫们红光满面,这种兴奋劲儿,甚至超过半夜抢兔子骨头。 李清闲向众人一抱拳,微笑道:“谢谢各位同僚,我先是夜卫,然后才是命术师。” “好样的!不忘本!”众人纷纷称赞。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散去,还有人想进屋聊天,韩安博借口李清闲要修炼,他们才离开。 回到屋里,关上门,韩安博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的反应太过了,就跟于平似的一惊一乍?” “是有点。”李清闲道。 “那是你还年轻,不明白江湖骗子和真命术师的区别。你要是大一点,就明白了。这两年,主要是对妖族作战,大命术师就算出手也在很远的大河。当年诸王谋夺今上的皇位,大命术师之间的对决,那才叫精彩。你或许听人说过,或在书上看到,我们可是亲眼见到的。所以,你很难理解他们得知身边出现命术师的感觉。” 李清闲道:“千峰悬天,百河当空,你真见过?” “亲眼所见,就在京城上面。”韩安博指着天空感慨万千。 “可惜了,我没见过。”李清闲道。 韩安博道:“我们这么高兴,还有一点。遇到那种妖物时,但如果有命术师,逃跑的可能性很大。我当年中诡,大半都靠命术师化解。” 第六十八章 手握命器,官大一级 “中诡?我在书上听过,但说的都不详细。”李清闲道。 韩安博无奈道:“他们可不敢详说,这种东西,说的越多,越可能再次中诡。” “这么吓人吗?那什么是中诡?你简单说说。” 韩安博低头想了半天,道:“中诡类似与中诅咒中毒,但比诅咒剧毒邪门很多,解诡难度极大。” “具体怎么解诡?” 韩安博无奈道:“我虽然解过诡,但整个过程都稀里糊涂的,至今也没有什么万全的方法。非要说的话,只能说一些基本的经验,比如一旦中诡,必须要严格遵守某些规矩,一旦违反规矩,轻则受伤,重则直接死亡。至于如何解诡,众说纷纭,反正需要找恰当的时机。一旦找错,必是死局。” “可怕……” “另外,你要多注意。” “跟我有什么关系?”李清闲道。 “命术师善于解诡,也容易中诡。”韩安博双目幽深。 “是吗?那我以后可要离诡妖远点。”李清闲道。 韩安博道:“大喜的日子,不谈那种妖物。等着吧,一旦确定你晋升命术师,掌卫使可能亲自接见。” “是吗?”李清闲道。 “你慢慢等消息吧,到时候你就知道命术师的地位了。”韩安博笑道。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传来:“李清闲队长在吗?” “来了。”韩安博道。 打开门,是春风居的侍卫,看着李清闲一拱手,道:“周大人说,明早让您去春风居,一起参加司正会堂。” “好,谢谢。”李清闲道。 侍卫走后,李清闲撇撇嘴,道:“司正会堂有什么好去的,去了也是站着。” 韩安博张口要说什么,但笑了笑,闭上嘴。 成功炼出命器,李清闲今晚休息不修炼,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闲前往春风居。 夏日的春风居,晨光照艳百花,姹紫嫣红。 神都司的官员挤满书房,许多还在外面站着。 像巡街房的房首何磊、司都事曹铭等几个熟人的都在。 他们见到李清闲,都主动打招呼,坐着的全都起身。 比上次在司正殿外还热络。 时间一到,周春风在前,李清闲在侧,二十多人的队伍一起出行。 一路上,不断见到锦衣加身的同僚。 抵达司正殿外,李清闲扫了一眼,最深处的矮台空空如也,里面的四张紫檀木太师椅不变,紫檀木圈椅和柳木交椅多了许多,一些交椅甚至摆在庭柱之后。 李清闲正要往里走,发现周春风停下来,望向前方。 一队锦袍夜卫迎面而来。 为首的一人身前穿四品豹头亮铜胸铠战服,肌肤胜雪,朱唇艳红,双眼极大,眸子透亮,与周春风一样,同样是男人女相,但更加高大挺拔,更加英气逼人,单论相貌,竟然不比周春风差多少,两人在一起,宛若联璧接茵,一对玉人。 只不过,这人面色很冷,仿佛被冰冻住,不似周春风平易近人……等等! 李清闲扫了一眼那人的喉咙看到没喉结,再看了一眼头上的簪子,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女官,这位恐怕就是左指挥同知兼猎妖司司正宋厌雪。 两支队伍停下,双方官员齐齐拱手。 “见过宋大人。” “见过周大人。” 李清闲余光扫过,瞄到一个熟人。 叶寒站在宋厌雪不远处,中间隔着几中品官员。 叶寒也看过来。 两人轻轻点头。 李清闲感到叶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什么东西,一时也不太明白。 “厌雪。”周春风微笑问候。 哪知宋厌雪竟视若无睹,高挑的身子挺拔如山,傲然而立,冷冷的眸子上下打量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宋厌雪的声音宛如冰块撞击,晶莹剔透。 李清闲立刻行礼道:“正是下官。” “好样的!别跟周春风学坏,猎妖司随时欢迎你。”说完,她还是看都不看周春风,径直走进司正殿。 叶寒看了李清闲一眼,目光越发复杂。 李清闲呆在原地,硬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中品大员们不是一团和气么? 这人敢当场打脸,周春风能忍? 李清闲向周春风看去,他依旧保持淡淡的笑容。 李清闲看向其他官员,所有人都一脸淡定。 李清闲冲周恨挤眉弄眼。 周恨看了看周春风,暗中传音。 “宋厌雪的母亲,当年未能嫁给周大人,幽思成病,抱憾终身。” 李清闲恍然大悟,脑补出无数故事。 懂了! 李清闲向周春风竖起大拇指。 周春风瞪了李清闲一眼,行礼进入司正殿。 司正殿内,晨光与烛火交相辉映,可在李清闲眼里,这里依旧有些暗,有些冷。 踏过门槛,李清闲看到,大殿两侧墙壁边站满了十品锦袍小吏,数以百计。 一大片武官的白马补子,掺杂少许文官的练鹊补子。 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马踏河补子,向墙角走去,这次人多,自己可以安心靠着墙不被发现。 眼看李清闲向墙角走去,何磊忍不住问:“李清闲,你做什么?” 整个大殿所有人齐齐转头,看了一眼何磊,然后望向一脸茫然的李清闲。 “啊?”李清闲不明白。 何磊伸手指着最靠后的那张紫檀木圈椅,中三品官员的位置 “让我坐那里?”李清闲发觉众人都看自己,压低声音,但大殿太安静,所有人都能听到。 何磊点点头。 李清闲声音压得更低,道:“别闹。我这是白马补子,不是熊象豹子。” 说着,李清闲揪了揪胸前的补子。 短暂的寂静之后,众人哄堂大笑。 李清闲蒙了,扫视众官,发现他们笑容中没有恶意,纯粹是觉得有趣。 甚至连左指挥同知宋厌雪的表情都柔和许多,嘴角微微上翘。 何磊哭笑不得,望向周春风道:“周大人,您没告诉他?” “告诉他干嘛?”周春风一脸淡定。 何磊无奈道:“李清闲,你没听说过‘手握命器,官大一级’?” “听过啊,可我大一级也是九品,最多只能坐柳木交椅上。” 何磊笑骂道:“你果然是个假读书人!这句话全句是‘手握命器,见官大一级’!在夜卫,下品命术师地位等同中品,中品则直接坐紫檀太师椅。” 李清闲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韩安博十分高兴但欲言又止,那是想给自己惊喜。其他官员以为自己知道这事,或者认为周春风已经告诉自己。 李清闲无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周春风,肯定是故意的。 “下官不知,唐突了。” 李清闲一拱手,走向最后那把紫檀木圈椅,坐下,两臂搭在扶手上,后背在椅背上扭了扭,低声道:“还挺舒服。” 众官莞尔,一些年纪大的官员笑吟吟的,越发觉得这孩子顺眼。 韦庸面无表情看了李清闲一眼,望向叶寒。 角落中,叶寒与那些十品站立着,他看了看李清闲端坐的背影,低下头,被庭柱的影子遮住面庞。 第六十九章 家父夸过您 一个又一个官员进入司正殿,很快,四张紫檀木太师椅坐上三人。 李清闲暗暗观察。 第一张太师椅空着,左指挥使外出未归。 第二张太师椅上,坐着右指挥使杨向树,外号杨没嘴,瘦黑高,面容呆滞,自始至终笔挺坐着,一言不发。 第三张太师椅上,坐着左指挥同知兼猎妖司司正宋厌雪,一身武官官袍,英姿飒爽,尤其一对大眼睛,乌亮清澈,哪怕冷冰冰的面庞也遮不住双眼中的神采。 第四张太师椅上,是之前见过的右指挥同知余先河,微胖老者,和和气气。 看到这个阵势,李清闲已经明白,自己这个夜卫出身的第一个命术师,意义怕是非同寻常。 “掌卫使大人到!” 哗啦啦…… 众官纷纷起身,望向大门外。 刺目的阳光照得地面发白,一张巨大的抬椅出现在门口。 那抬椅比寻常的轿子都大,慢慢调转方向。 四个抬夫穿着绿底绣彪七品武官服,个个身形健壮,肌肉臌胀。 抬杠之上,铺就一张红色大平板。 红色大平板之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雕猛兽精铁椅子,椅子之后,竖起御赐亮蓝色华盖,宛如大伞遮住太阳。 这把椅子左右横向长超过两米。 这么大的椅子,却被上面的人塞得满满当当。 精铁椅上,端坐一个小巨人,手拿大号香木扇,轻轻扇动。 这小巨人宛如三角形的肉山堆在椅子上,腹部巨大的肚子层层叠叠,遮住肥壮的双腿,耷拉在脚下。 硕大的头颅没有一根头发,亮闪闪。 这人一笑,眼睛嘴全都没了,陷入面部肉层之中,形成三个大缝。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 足足五层厚厚的下巴宛若五个台阶铺在胸前。 小巨人哪怕只是坐着,目测也接近一丈。 李清闲怀疑,这人的大裤衩要是挂到外面,都没人知道那是干什么的,没准会当成被套。 这白白嫩嫩的巨人呵呵一笑,慈眉善目,道:“都坐,都坐。” 众人依旧站着,抬椅缓缓进入。 小巨人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李清闲身上。 “可是新晋命术师李清闲?” 李清闲施礼道:“正是下官,见过掌卫使大人。” “好,有出息,虎父无犬子。” “大人谬赞,下官寂寂无名,倒是家父生前夸过您。”李清闲习惯性顺杆子往上爬。 “哦?冈锋先生是怎么夸我的?”缝隙分开,露出两只好奇的眼睛。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随口拍个马匹,你问那么仔细做什么?你怂王什么样,大家谁不清楚? 李清闲急忙搜心挖肠,这评价必须不能是大白话,不然不像李冈锋说的,但又必须契合掌卫使,要正面的,要让对方高兴,最好还能有好名声,当官的都好这个。 李清闲差点疯了,心道以后再也不打着李冈锋的名头乱说话了。 所有人静静望着李清闲。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李清闲急中生智,道:“家父在外素来谨言慎行,但在家偶尔喝些酒,便畅所欲言。家父曾称赞掌卫使大人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松王双眼猛地瞪大,随后呵呵笑起来,身体一层层的肥肉律动起伏。 “妙联。”右指挥同知余先河忍不住赞叹。 一些文修官员纷纷称赞,甚至有人摘下头上簪笔记下来。 “海纳百川,为松王之体,有容乃大,为松王之心。壁立千仞,为松王之爵,无欲则刚,为松王之神,完全契合,冈锋先生堪比伯乐。” “不仅契合,这幅联,也异常精妙。其形存伟岸,其立意深远,乃是难得的佳句。” “这有容乃大与无欲则刚,皆是圣人之言,如此绝对,当世难得!” “此句,足以流芳百世!” 众官纷纷称赞,只有周春风疑惑地看着李清闲。 松王摸着光头,畅快笑道:“好!好!好!春风,今日你回去写下这幅联,挂在我书房里。不,写两幅,挂我门口……多写几幅,我多挂几个地方。能得冈锋先生如此夸赞,实乃三生有幸,冈锋先生的学问和识人之术,当今绝顶!清闲世侄,若是猎过妖,明日就换身衣裳。” 李清闲道:“启禀松王殿下,下官刚晋升十品,还未猎妖。” 松王笑道:“我看你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又是命术师,不入正品委实可惜。不要耽搁了,厌雪侄女,下一轮猎妖就安排清闲。” “是。”宋厌雪答应道。 众官望着李清闲,无比羡慕。 这对联,简直就是叩开掌卫使家大门的敲门砖。 怂王隐忍不争,并不好名,平日谁夸奖都不会如此高兴,但那句“无欲则刚”简直是神来之笔,搔到痒处。 至于这掌卫使一职,怂王本就不愿意当,只想混个闲职,但就是这种性子才让太宁帝放心,被太宁帝逼着上任,代替死去的第三太子。 李清闲看反应挺好,松了口气。至于什么圣人言,完全听不懂。 在众人的议论与夸赞声中,抬椅进入深处,慢慢转向,落在那平台之上。 “坐吧,都坐吧,今儿本王很高兴。”怂王道。 众人这才坐下。 韦庸再一次看向叶寒,发觉叶寒面色有异,微微一笑,又恢复平静,扫了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一脸乖巧。 自己意外连做两次出头鸟,差不多就行了,再出头,怕是要捱棒子。 于是,李清闲就像忘带了嘴一样,只用耳朵聆听中品官员的讨论。 这次的司正会堂,唯一的大事是接下来的猎妖,谈完这件事,怂王闭目养神。 会议到了末尾,神都司司都事曹铭起身,先向怂王行礼,然后道:“李清闲既已晋升命术师,按照惯例,要不要给他加一个偏职或奏请爵位?” 许多人轻轻点头。 偏职有名有俸禄无实权,是笼络非朝廷官员的手段。 一个绿衣七品官员起身道:“曹大人,命术师若是不在钦天监登记,不是大命宗出身,怕是无法验明正身。不如再等等,等有了证据,再加封不迟。更何况,他是夜卫自己人,有正职在身,加封偏职不太妥当。” ------题外话------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名臣林则徐所作对联。有容乃大改自《尚书》,无欲则刚改自《论语》。 第七十章 首见命局 曹铭道:“葛大人,此言差矣。偏职是为了吸引人才、激励人才。李清闲若得高偏职,必会激励夜卫,或许不久之后,夜卫平添多位命术师。更何况,我夜卫的命术师,最好避免跟钦天监走得太近。” 葛朝道:“我们不像钦天监,没有验证命术师的手段。若是以后人人都自称命术师,那怎么办?我看,再等等。毕竟,若是加封偏职,也需上奏内阁,要好些日子。” 李清闲看向那人,相貌平平,圆鼻头,尖瘦脸,目光平和,看不出是针对自己还是正常讨论。 不过,此人目光清澈,语言平缓,或许是类似李冈锋那样的清流。 “你的意思是,只要清闲能证明自己是命术师,你就不再反对?”周春风转身望向葛朝。 “自然。”葛朝道。 周春风道:“你可有证明之法?不要说拿出命器,且不说命器应该保密,就算拿出,也无法证明那是命器不是普通法器。” 李清闲想了想,道:“据我所知,钦天监验证方式是观命望气,我倒是粗通观命望气,不过……我怕我说了,有人不认。” 葛朝微笑道:“李队此言差矣,观命望气只有准或不准,真或假,没有认不认的。你若真能观命望气,我们自然认可。” 李清闲心想这人会不会是别人怂恿,于是望向财司司正韦庸。 韦庸见李清闲望过来,急忙摇头,急切传音道:“这人是诏狱司的,不是我指使的,我手伸不到诏狱司!你别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 李清闲无奈,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一定是你。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叶寒,发现叶寒神游天外,没看这里。 怂王睁开眼睛,面无表情扫了那葛朝一眼,然后望向李清闲,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你确定已成命术师?” “回禀掌卫使大人,确定。” 怂王又看向葛朝,道:“你可敢让李清闲观命望气?” 葛朝愣了一下,道:“下官不是不愿意,只是提议严查真假命术师就要被观命,略微不妥。” 怂王却道:“既然愿意,那就当你同意。李清闲,你当众对葛朝观命望气,以证明你是命术师。” 李清闲道:“启禀大人,我不过从十品,而葛大人乃是从七品,官品差距较大,怕是有些困难。” 怂王道:“无妨,孤临时加封你为巡街房偏房首,位列从七品。你若观命而成,便去掉临时。” “谢大人。” 众人一听,这怂王明显偏向李清闲。 李清闲像普通命术师那样,拱手道:“还请葛大人赐教。” “客气。” “请葛大人八字。”李清闲客客气气道。 那葛朝道:“戊戌,庚申,丁亥,己酉。” 李清闲与众人听葛朝报的如此坦荡,轻轻点头,看来此人真没有恶意。 李清闲默默记下这八字,表面淡定。 自己是背过一些有关八字的命书,但基本没用过,而且量命宗的推命术明显测不准。 幸好,自己走的不是四柱八字推命,是更高级的天命仪推命。 “你如果没有把握,可以拒绝。”周春风的声音传入耳朵。 李清闲向周春风微微一笑,表示很有把握。 李清闲默念遮望眼,见龙望气。 葛朝头顶一方铜官印,官印高高,乃是临官之进禄的标志。 李清闲默念观命术口诀。 “天地本一气,动静分阴阳。老少化四象,四象生五行……” 这一次仅仅过了四分钟便完成。 李清闲意念进入葛朝头顶漩涡,进入一座庭院之中。 二层红漆木楼,竟与韦庸相似,看来此人有中品资质。 李清闲走到门口,大门自动打开。 李清闲好感更盛,这人好像对自己真不防备。 少年命地之中,悬浮两颗命星。 年柱上的天命星中,一只通红的短剑坯子正在砧子之上,接受铁锤敲打,叮叮当当,火星儿迸溅。 天命星:精铁锻剑。 命诀有云:铁砧配炉,金火两旺;有砧无炉,起伏跌宕。 李清闲第一次见到金命,分外上心。 金命与火命最是刚烈。 月命柱上,悬浮一颗人命星。 命星之中,一条小溪缓缓流淌,小溪底部,泛着淡淡金光。 人命星:溪底闪金。 命诀有云:溪底闪金,水枯金散。河底流金,财源广进。大江藏金,福禄无尽。 “金本生水,可他的火中金无炉火,起伏不定,水中金又是浅浅的溪底金,很容易耗尽,看来他幼年家庭小富,随后家道中落。” 又望向青年命地。 空空如也。 “命星空亡可是大忌,表示毫无建树,他是怎么到七品的?莫非形成意外的化凶生吉?有故事的人。” 李清闲望向中年命地。 中年命地之上,竟然浮现淡淡的白雾,之前看不到,只有正视的时候才能看到。 “这是命局还是命神形成的命雾?” 李清闲见猎心喜,这是少见的命格。 “果然,以我现在自身的实力,看不破命局。天命仪!” 心念一动,一条气运鱼钻入天命仪中。 天命仪轰鸣转动。 一道无形的力量涌入,命雾散去。 四颗命星高悬命柱之上。 “四命成局,命格就完全不一样了。” 其中三颗正常,但有一颗没有悬浮在命柱上,而是落在命柱上。 李清闲先望向那颗落在命柱上的命星。 命星之中,大草原上,一匹黑色的骏马背离马群,奔腾前进。 人命星:离群害马。 命诀有云:离群壮马声嘹亮,离群老马声凄凄,离群害马无声息。 又有命诀补云:离群壮马,前程远大;离群老马,无亲无家;离群害马,倒打一耙。 李清闲心脏猛地一跳。 离群害马,可是著名的背叛命格。 偏偏又是“命星落柱”,这种命格,要么命星是外来的,要么就是发生巨大意外。 莫非是夜卫隐秘部门的人? 李清闲望向另外三个命格。 一个灰雀伏巢,在韦庸身上见过,很常见的命格,能让人避开一定危险,但也可能被人轻视。 另一个的命星中,只有一片池水水草。 李清闲诧异,没听说过这种命格。 仔细一看,一条青色小鱼潜伏其中,一动不动。 人命星:微鳞潜草。 命诀有云:微鳞潜草,遇难可保;大鲸潜底,破船之礁。 随后,望向最后一颗命星。 这颗命星中,密林绿叶,欣欣向荣。 李清闲这次有了经验,仔细查看,很快看到一条变色龙趴在褐绿树枝上一动不动,与周围融为一体。 人命星:避役隐。 命诀有云:虎行林中有风声,虫在草里也轻鸣,唯有避役所行处,近在眼前不留形。 李清闲只觉心中迷雾散尽。 “避役隐、微鳞潜草加灰雀伏巢,都是隐匿类命星,相辅相成,威力更大。让我对这个人毫无警惕,明明被针对却不会反感他,甚至还要帮他的行为找借口。” “这三种隐匿命格分别是兽、鱼、鸟,随便加一种虫类或其他隐匿命格,那就是‘四相俱全’的命局,必成命神。真要有这种命格,我和怂王压根就不会有看他命格的念头,会完全忽视他。” “此人的微鳞潜草是水命,灰雀伏巢和避役隐都是木命,水木相济,中年发迹,若不出意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那离群害马吃的是草,略克木命,成局是它,败局也是它……” 李清闲再一次仔细检查葛朝的命府,没有其他问题,而后退出。 第七十一章 大鱼跃出 观命结束,再度见龙望气。 明明窥见命格,葛朝的头顶之上,依旧没有出现命运图影。 “只有一种解释,这个人被强大的力量庇护,要么是大宗大派,要么是大国大族。甚至于,他知道自己命格特殊,见我品级低又新晋命术师,根本拿他没办法,所以站出来针对我。他也没猜错,任何新晋命术师都拿他没办法,除了我。” 一条气运鱼消失不见,天命仪轰隆隆转动。 葛朝的头顶,浮现三幅命运图影。 七岁的葛朝,站在三进大宅之中,茫然望着前方。 一队官兵押着他的父亲走出,他父亲身穿绿底绣鹌鹑正八品文官服,看了葛朝一眼,低着头,被押走。 三个月前的深夜,一处寻常民房之中,蒙面的葛朝与一蒙面黑衣人相对而立。 “你做的很好,冥主派我亲自嘉奖。这里是三万两银票,一半赏你,另一半用于大事。接下来,你继续潜伏,见机行事,若成大事,你必可超然直上,与我一同位列上三品。” “谢大人栽培之恩。” 今日清晨,诏狱司中,一个狱卒与葛朝擦身而过,葛朝手中多了一张纸,在无人的地方打开看。 阻挠新命术师。 葛朝一口吞下纸条,从容前行。 李清闲先反复观看第二幅图,记住那位人的声音,并记住这人的眉眼,发现此人右手无名指背上,长着一颗灰黑色的小痣。 再反复观看第三幅图,记住那个狱卒的相貌。 正看着,就听葛朝道:“李大师,这么久了,该有结果了吧?” 李清闲停止观命望气,低头沉思。 “我想想,如果我是周叔,是韩安博,是高官,如何做,才能让这件事收益最大化?” 李清闲这些天接触形形色色的官员,学到很多,尤其韦庸张口说瞎话、绿帽山压顶面不改色,印象太深刻。 “当场揭发的话,掌卫使等人一开始高兴,但过后怕是会跳脚骂我蠢,司正殿内数百人,谁也不清楚有没有葛朝的上线或下线,若是当场揭露,最多只能抓一个葛朝而已,必然会惊动那个命令葛朝的大人。” “所以,葛朝只是小鱼,至少抓到那位大人,甚至摸清什么冥主,才能让我收益最大化。这种大事一旦查清,朝廷肯定会重赏,甚至可能会给我一件气运法器。有了朝廷力保,那幕后黑手绝对不敢再下杀手,反而会因为怕跟那个冥主什么沾染关系,暂时放过我。” 李清闲心思急转,一条新的保命金光大道就在眼前。 不能打草惊蛇! 李清闲按照量命宗所学,推演葛朝的八字。 不一会儿,李清闲抬起头,道:“葛大人,如果我推演不错,你在七岁前,锦衣玉食,七岁之后,父亲受难,家道中落。” “确实如此。不过,这算不得什么,我的事情,一些同僚也知道。”葛朝道。 何磊忍不住道:“李清闲从来就没见过你,也是这几天才去过诏狱司,他怎么可能提前打听你的事。” 众官轻轻点头。 李清闲又道:“根据你的八字,你婚姻有缺,二十岁前后情伤,其后再遇情伤,结婚很迟。” 葛朝笑道:“我十八岁大婚,与我家夫人相敬如宾,诏狱司的几位同僚都可以作证,并未再婚,也并未有所谓情伤。” “这……”李清闲面露迟疑之色,“那你与你父亲关系不合呢?” 葛朝叹息道:“看来,你命术还未入门。我父亲是曾经入狱,被夺了官,但父亲对我极好,我也极为敬重父亲。父亲之后从商,一家人吃饱穿暖,我们之间并未有不合。诸位可以查证,问问街坊邻居。” “这……”李清闲低着头,面露难色。 韦庸一看,满面红光。 叶寒一看,双眼闪光。 韦庸动了动嘴唇,终究合上,没有开口。 叶寒则望向宋厌雪,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怂王深深看了葛朝一眼,又望向李清闲,道:“命术根本大律,大家略知一二,你小小年纪,又刚刚晋升,就能准确推出他七岁家道中落,已然难得。不过,后两件事你推的不准。这样,算你们打平。散堂。” 怂王面色阴沉。 抬椅高高抬起,所有官员起身。 空气仿若凝固,小官吏大气不敢出。 待怂王离开好一会儿,司正殿依旧鸦雀无声,许多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李清闲。 之前高高捧起,最后却雷声大雨点小,怕是大受打击 众官起身,陆续离开司正殿。 前往猎妖司的队伍中,司正宋厌雪走在最前。 其余官员低声议论,有的认为李清闲徒有虚名,有的认为只是年轻要看以后。 有人问起叶寒,叶寒看了一眼宋厌雪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之前我与李清闲略有交情,此人过去还算忠厚,只是入品后,便有些自傲,不再与我来往。我不怀疑他会命术,但这次所谓炼命器,真真假假,难以定论。” “连叶寒都这么说了,这件事怕是大有门道。” “难道他们也知道巡街房要被裁撤,所以造一个假命术师?” 宋厌雪一言不发。 不远处,前往神都司的队伍。 众人纷纷安慰。 “清闲,你还小,有些挫折实属正常。” “你能算出他七岁之事,已经非常了得。你才多大?若是都让你算准了,到了我们这年纪,你岂不成了妖孽?” “不错,哪怕是天命宗的年轻天才,也不会比你强太多。” “你这实力,在普通命术门派当个嫡传绰绰有余。” 众人好言安慰,李清闲却一直低头。 临近春风居,官员们散去。 “跟我进来。”周春风道。 李清闲低着头进入春风居。 许多人回头看了一眼,更笃定周春风不会放弃李清闲。 进了屋子,上一秒还垂头丧气的李清闲,下一刻懒洋洋坐到椅子上。 周春风坐下一看,笑道:“行,你还知道装样子。我还不知道你?就算捅了天大的窟窿,也不会在意。装一装难受也好,这样别人会少笑你两句。” 李清闲舒舒服服靠着椅背,悠哉悠哉道:“周叔,这个葛朝,有大问题。” 第七十二章 开始布网 周春风道:“当然有问题,必然是他人派来……等等,你话里有话。” 他盯着李清闲,双眸似有风吹云散,骤然明亮。 李清闲笑道:“周叔,你带我去一趟怂王那里,这件事,你解决不了。” 周春风霍然起身,道:“他在诏狱司任职,你的意思是……” 李清闲用力点头。 周春风右手持光滑似玉的牛骨扇,一边轻轻拍打左手,一边在房间来回踱步。 过了许久,抬头道:“走,我带你去见掌卫使,但对外要说我替你求情。” 一中一少相视一笑,带着周恨离开。 三人一路前行,绕林穿门,不一会儿便抵达一处宽门大院。 门口侍卫见是周春风,也不通报,直接带领进入。 院子内道路宽敞,里面的每一道房门都比寻常房屋宽四五倍。 到了正房外,三人停下,侍卫进入禀报。 李清闲向里望去。 肉山一样的怂王坐在最里面,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比寻常饭桌大两倍的大圆桌。 圆桌之上,饭菜摆得满满登登,好像节日大席。 圆桌两侧,排列两队侍女,一队捧着菜,一队捧着饭与酒饮,流水线一样放在怂王身侧。 怂王胸前铺着厚厚的三层蓝色围裙,他吃饭不用筷子,用手抓起,塞进嘴里。 怂王一口吞下整个酱红色冰糖肘子,像普通人抽出鸡腿骨那样,把猪肘骨从嘴中抽出来,大口咀嚼吞咽,而后轮流舔干净五根手指上的酱汁。 “今天的冰糖肘子不错,第二顿早中餐加三个……不,夏天我胃口不好,加俩。” 李清闲无奈,早中餐还算能理解,可第二顿早中餐算怎么回事? 原来怂王一天吃十顿是真的,之前一直以为是别人瞎编开玩笑。 李清闲喉咙滚动,咽了一口口水。 怂王抬头,向两人勾了勾刚舔过的手,抓起一条清蒸大黄鱼,送入嘴中,然后轻轻一拽鱼尾,鱼头鱼骨干干净净出来。 鱼头上的月牙肉、鱼唇、鱼眼等能吃的地方,一点不剩。 周春风低声道:“吃完饭再说。” 李清闲跟着进去,站在饭桌边,静静看着怂王大吃大嚼,感受口腔唾液流淌、腹部胃液翻腾。 眼看怂王吃完最后一盘子的肉皮冻,侍女们把盘子和骨刺垃圾收走,李清闲松了口气。 “给他们准备一份水果。”怂王望向左侧,李清闲也看过去。 四个抬椅大汉,抬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大桌面,摆放在之前的桌子上。 桌面之上,一半花花绿绿的水果,另一半花花绿绿的糕点。 一盆又一盆。 李清闲沉默许久,表示理解,饭后来点小甜点怎么了? 不一会儿,四大脸盆水果端上来,摆在一旁的方桌上。 李清闲一点不客气,坐在桌边,慢慢吃起马奶葡萄。 李清闲刚吃完第一串葡萄,怂王的满桌水果甜点一扫而空。 怂王擦干净手,放下毛巾,右手一挥,所有人离去。 四个抬轿的七品官分列大门与侧门。 “什么事?”怂王笑眯眯道。 周春风道:“李清闲在司正殿说了假话。” “哦?” 周春风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道:“我的推命术本来算不出什么,但得您气运相助,意外超常发挥。不仅算出这葛朝是潜伏在诏狱司的内奸,还算出,就在三个月前,此人和一个疑似朝廷大员接头,那人脚下穿着老旧官靴,右手无名指上,长着一颗痣。那人还说是什么冥主的人。另外,还有个狱卒为葛朝通风报信。这两人若是靠近,我的命术可能感知到。” 怂王与周春风齐齐转头,望向对方。 “继续。”怂王眯起眼。 “那人让葛朝潜伏在诏狱司,说是等待大事。对了,那人还给了葛朝三万两银子,一半自用,一半用于大事。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我忍辱负重,在司正殿上假装算错。” 怂王望着门外晴空,右手两指轻轻敲击扶手。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怂王望向周春风。 周春风道:“掌卫使大人,李清闲我是了解的,虽然在小事上稀里糊涂,但大事绝不糊涂。更何况,这葛朝一直不声不响,这次突然反对,显然是不想看到夜卫出现命术师。冥主那边有多恨朝廷的命术师,您是知道的。否则,没办法解释一个七品为什么偏偏站出来反对他。” 李清闲道:“此人同时拥有灰雀伏巢、微鳞潜草与避役隐三种命星,外加离群害马。那离群害马命星,乃是命术师种下,并非正常得来。” “离群害马?你能推算到这颗命星是何时所种吗?”怂王问。 李清闲仔细回忆,并使用推演术推演,道:“大概是十三年前。” 怂王与周春风相视一眼,轻轻点头。 怂王盯着李清闲道:“很好!明天安排你认一下狱卒,至于那个高官,我们锁定目标后找你确认。你为夜卫、为朝廷不惜自污,数日后,必恢复你名声。” “谢掌卫使大人!”李清闲道。 “你的命术天赋很特别。”怂王漫不经心道。 李清闲早就想好托词,略带少许傲气,挺胸抬头道:“不瞒掌卫使和周叔,我有灵眼见龙,偶尔能看到一些普通命术师看不到的地方。” “见龙命术师,历史上不过三人,都是名震天下的大命术师,怪不得……”怂王点点头,“回去吧,端一盆水果走。” 李清闲笑道:“谢掌卫使大人赏赐。” 李清闲端着一盆水果,跟在周春风后面。 一路上,凡夜卫官员看到那红色水波纹脸盆,个个停下静立,满面羡慕。 到了春风居,周春风见李清闲跟来,一边进屋一边道:“你不是要修炼么?” 李清闲放下水果盆,道:“周叔,我想在诏狱司做点小买卖,赚点外快,您说怎么样?” 周春风坐到椅子上,沉吟片刻,道:“水至清则无鱼,诏狱司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把握好度即可。这也是不错的自污手段,你年纪轻轻就是命术师,若太过洁身自好,反而不妙。” “真可以?”李清闲道。 “张富贵欠我二十六个人情不还,我正愁没借口,在诏狱司,你随便折腾。”周春风道。 “诏狱司司正、不要脸的富贵?”李清闲问。 “要脸的能欠我二十六个人情?” “可你明知道他不要脸,怎么还让他欠?” “他那么不要脸,我能怎么办?” 李清闲愣了一下,道:“好有道理……他不会不还人情吧?” “唔……很有可能。” “那我还能做小买卖吗?” “能,反正你跟张富贵半斤八两。” 李清闲:??? 第七十三章 阴木腰牌 “周叔,你误会我了!” “你有时间废话,不如修炼命术和道术,马上要去猎妖,需要自保之力。”周春风道。 “大概多久?”李清闲问。 “短则三天,长则七八天,厌雪是个急性子。”周春风道。 “那幼妃姐指导我雷法的事……” “我尽快让她来。” “那……周叔,既然你支持我做小买卖,能不能给我一个诏狱司的高级腰牌?书办腰牌太低了。” 周春风拿出自己诏狱司司都事的腰牌,扔在桌子上,道:“这个你敢要?” “谢谢周叔!”李清闲腆着大脸拿过来,轻轻抚摸。 方方正正,巴掌大小,黑阴木所制,边缘雕着一圈红色火焰,中间刻着“诏狱司都事”五个大字,散发着淡淡的法力气息。 “你还真敢拿?”周春风哭笑不得。 “您放心,我能把握好分寸。”李清闲道。 周春风皱眉道:“你不会真乱折腾吧?” “没有,我就是随便弄点跟酒坊有关的东西。”李清闲信口胡诌。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会儿,道:“我大概明白你想做什么,无妨,夜卫的命术师都干过。你要是真闹腾大了,恶心恶心张富贵,全夜卫官员都谢谢你,去吧。” “那我走了,周叔再见。”李清闲收好腰牌,端起脸盆离开。 走近巡街房大院,就听院子里传来巡街房房首何磊的声音。 “你们把招子放亮点,别听风就是雨。清闲是命术师这事,铁板钉钉,怂……掌卫使大人与周大人,都是亲口承认的。他不过刚入门,就算对了一半,这种天赋,在天命宗也很吓人。别的话我不多说,总之,李清闲就是咱们巡街房的兄弟,谁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说的事,别怪我家法伺候,一锤砸你脑浆子飞出来。” 李清闲走到大院门口,就见大槐树下站满了巡街房的人,一脸络腮胡的何磊扛着大铜锤,站在小平台上,冷冷扫视众人。 “何大人您放心,我们信李队的。” “昨天那神光可不是假的。”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董英是相信的,救了我老娘,他就是命术师!” 何磊余光看到李清闲,扭头望过来,笑道:“清闲回来了。” 他目光落在那脸盆和堆得冒尖的水果上。 其余入品官吏和年纪大的夜卫一见那红色水波纹大盆,若有所思。 韩安博欣慰一笑。 “不准跟我抢!”于平扒开人群,直冲过去。 年轻夜卫们愣了一下,嗷嗷叫着冲过去。 一帮野狼冲到脸盆前,也就几个眨眼的时间,大脸盆空空如也。 于平和十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跑,后面一帮人在追。 “这帮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连掌卫使大人的赏赐也敢抢……”何磊笑骂道。 走近李清闲,何磊拍拍肩膀道:“你别灰心,屁大点事儿。我看那葛朝也没恶意,估计就是觉得你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何房首你放心,我没心思想这个,马上就要猎妖了,我心思在修炼上。”李清闲心道葛朝命格果然厉害,正七品的人都被影响。 “对了,我刚才还跟董英说,把吃饭的日子往后推一推,等你猎妖归来再说,正好双喜临门。” “那就太好了。” 两人聊了几句分开。 李清闲在井边找到韩安博和正在洗脸上果汁的于平。 “跟我去趟诏狱司。” “你不是说这几天修炼吗?”于平一边擦脸一边道。 “想不想看买命?” “想!”于平差点跳起来。 “那就走。” 李清闲说着转身前往诏狱司,于平兴奋得满脸通红。 “没想到我于平也能看到买命。” 韩安博没理这个没出息的,低声道:“诏狱内部森严,你那书办的牌子,未必有用。” 李清闲从衣服里面拿出周春风的腰牌,晃了晃,收进去。 “嘶……”于平倒吸一口凉气。 韩安博饶是见多识广,也半天没说话。 抵达诏狱司门口,李清闲一亮腰牌,两个侍卫吓了一跳,等李清闲三人走远了,还呆呆望着。 “不是说他命术师身份被葛大人拆穿了吗?” “是啊,太邪门了,怎么就拿着司都事的牌子,要上报吗?” “报什么?大獬豸都没反应,肯定是真的。” “这下诏狱司有热闹看了。” 李清闲先去酒坊看了看,现在工部傀修们老老实实,李清闲说什么他们就照做什么。 随后,李清闲跟守在这里宦官井观聊了聊,之后站在东院的大路口。 明媚的阳光下,黑乎乎的屋子鳞次栉比,压在人眼底,阴沉沉的。 李清闲问:“范兴那人怎么样?” 韩安博想了想,道:“之前的靠山倒了,这两年不得志,但想上进。上次他对你那么热情,就是看上你与周大人的关系。不过……司正殿的事一闹,不好说。” “先问问再说,不行换个人。”李清闲道。 “好,我带你去找他,这时候他应该在丙字号狱卒房休息。” 三人来到丙字号狱卒房外,韩安博进去,李清闲听到范兴称呼“韩老弟”的声音,微微皱眉。 不一会儿,韩安博与范兴一起走出来。 李清闲二话不说,抓着腰牌怼到范兴面前,道:“一句话,跟我合作有肉吃;不合作,我换下一个。” 范兴身体精瘦,顶着黑眼圈,认真看了看牌子,低头看着身上穿了多年的从十品官服,看着熟悉的污迹与破损,再想想家里不成器的儿女,一咬牙,弯腰九十度作揖。 “卑职范兴,谨遵上命!” “我们去没人的地方。” 四人踏着黑石路,来到一处无人牢房背面。 “我要买命。”李清闲开门见山道。 范兴轻轻松了口气,面露喜色,道:“命术师在监牢里买命,这是上头默许的。您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李清闲看了一眼韩安博,韩安博从牛皮口袋里捡出一两左右的碎银,递向范兴。 哪知范兴道:“事成之后再说,我范兴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 韩安博点点头,收回碎银。 “说说你管的事和人。”李清闲道。 第七十四章 开始买命 范兴立刻道:“诏狱司听着名气大,但真正厉害的都是那些整日修炼的偏司正、偏指挥使甚至偏掌卫使。我们这些小吏,其实还不如你们巡街房快活,整天干脏活累活。是,能从犯人身上捞一些油水,可都要跟上面分润。是,进诏狱的犯人大都别想出去,可品级稍微高点,我也不敢招惹。有的丹田是被大人们封禁,可他们真要被逼急了破开封禁拼命,我们小命不保” 范兴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然后将他管辖的丙七号牢房里的三十二个犯人的名字、入狱原因和大概背景一一说出来。 李清闲听了一遍,丙七号牢房的囚犯没什么大背景,后台最大的算是庞明镜。 想想也是,有大背景的都在西院,最差也是甲字号待遇。 李清闲问:“其他命术师是怎么买命的?” 范兴道:“直接进牢房,让他们聚一起,说明来意,大多数囚犯抢着卖。” “这么简单?” 韩安博道:“就这么简单,大多数囚犯进了这里,要命格也没用,若是卖了命,那命术师就得好好保护,运气再差也能送到甲字号好吃好喝伺候,运气好的,甚至出诏狱,安稳过完下半辈子。” “韩哥说的对,”范兴补充道,“还有一点,西院和甲字房的人有好命格,其余地方的人,过半一身倒霉命格,不如卖了省心。也有不愿意卖的,都妄想出去。比如那位庞明镜,怕是不愿意卖。” “无妨,我品级低,只买一些最普通的命格。”李清闲道。 三人傻眼。 韩安博忙道:“李队,您是说‘一些’?” “对埃” “正常命术师,不都是很久才买一颗吗?”韩安博问。 李清闲微笑道:“你觉得我正常吗?” “挺正常的。” 李清闲微笑道:“不同的命术师,走的路子不同,我是走薄利多销的路。” 三个人一脸迷茫,也没听说这种命术师埃 还薄利多销,这是跑诏狱司收菜来了? 李清闲语重心长道:“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太年轻,修为不够,只能广撒网,取到几个是几个。万一我只买一个,结果取不出来,岂不尴尬了?” “也是,毕竟你刚成命术师,就算买命,也可能买个空。”韩安博道。 “就是这个道理。” “再说你弄多个命格也没用,命术师的命柱和普通人命柱数量一样,再多只能用命船承载,你肯定没命船。” “命船你都知道?” “知道,命术师用来承载命格的命器,也是唯一能承载命星的宝物,最便宜的一柱命船就要花费十万两白银。” “是啊,那东西太贵,我还是先买命。”李清闲道。 范兴道:“下官愿为李大人效犬马之劳。” “很好,你很有眼光。不过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李清闲拉大旗扯虎皮。 范兴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道:“我懂,我懂。老爷们不愿意碰这些脏的贱的两脚羊,要体面,动手的时候要戴上手套。我就是您的手套。” 李清闲假意叹了口气,道:“小小诏狱,也有明理之人。你是我的手套,我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手套?” 范兴愈发高兴。 韩安博扭头望向别处,心道你就忽悠吧,不过也好,越是这么说,范兴越信。 “走,带我去牢房。”李清闲道。 “您随我来。”范兴微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来到丙七牢房,范兴打开门,混杂着恶臭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 李清闲走进去,迎面是一处昏暗的厅堂,四壁挂着一些杂物与刑具。 厅堂中间,摆放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几个狱卒急忙起身行礼。 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儿在空气中飘荡。 穿过厅堂,左转便是丈许宽的硬土地面过道。 过道两边,一间间牢房依次排开。 浅浅的阳光从两侧牢房的窗户照进,落在石墙木门上,明暗交织。 范兴一边走一边介绍:“甲字号牢房与正常民居无异,乙字号和丙字号都是这种普通牢房。至于丁字号牢房,直接在地下挖坑,四壁以大石加固,宛如大井,一下大雨真就变成井,所以叫井牢。至于西院那边,地面只是普通建筑,关押囚犯的都在地下,以法阵加护。” 李清闲看了看牢房的木门,道:“不怕囚犯跑了?” 范兴嘿嘿一笑,道:“就怕他们不跑,谁跑就直接杀了,反倒省事。听说魔门刑部那里更特别,内松外紧,鼓励囚犯逃跑,然后名正言顺用以练魔功。” “叫他们出来。”李清闲道。 范兴一边走一边吆喝:“来人,打开房门。所有人听令,在门口站好!今儿有贵人前来买命,拿的是神都司司正周大人的牌子。招子放亮点,谁敢造次,打断腿扔井牢。我知道有人不服气,觉得有后台瞧不起我老范,有本事把你们的后台摆出来,跟周大人打打擂台!贵人在这里,难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谁要是不给贵人面子,就是不给我范兴面子,咱们事后好好算账1 狱卒们纷纷开锁,在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中,一个又一个戴着厚重脚镣的犯人走出房门,站在门口,望向李清闲。 庞明镜在看到李清闲的一刹那,呆住了。 怎么回事,十几天前,李清闲还没入品,几天前就算入了品,现在就能买命? 这肯定是拿囚犯来修炼命术草菅人命! 庞明镜暗叹一声,低下头。 衣衫上满是血迹的陶直扶着木门站立,望着李清闲,眼中飘着丝丝恐惧以及隐藏不住的愤恨。 经历了神狱折磨的洪诚在看到李清闲的一刹那,双腿一软,瘫坐失禁。 “不要杀我”说完便被生生吓晕。 其余囚犯吓得老老实实,平日里桀骜不顺的也低眉顺眼。 范兴踢了一脚洪诚,心中越发高兴,把一个十品吓成这样,这李清闲值得依附。 李清闲挺直身形,举起周春风的腰牌,道:“这是神都司司正周春风周大人的牌子,也是我买命的根底,别的话我不多说,谁愿意卖命,站出来,至少给你一个甲字房。” 三十几个犯人畏畏缩缩望向李清闲,脖子都不敢伸直。 范兴一看没人回应,气得七窍生烟,阴声尖气道:“好啊,这是给我范兴上眼药埃今儿个不开口的,今年就别出屋放风了,接下来三天吃的没了。” 犯人们犹豫不决。 韩安博笑了笑,满面和善道:“三天怎么够,五天吧。” “那就七天1范兴咬着牙道。 第七十五章 双克大凶 “我1一个年轻的囚犯忍不住举手道。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之后过半的人都举起手。 “还有人没举手?我明白了。”范兴狠狠扫视庞明镜和陶直等几人。 李清闲和颜悦色道:“老范,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用这样。我李清闲不会强买强卖,再说了,这命也不能强买强卖。真不愿意卖,一切照常。要是愿意卖,不仅先去住甲字房,真有冤屈,我不敢保证让你们出去,但我肯定想办法帮一帮。” 昏暗的牢房中,囚犯们的目光热切起来。 “李大人真乃仁义之士。听听,李大人必定是可靠的命术师,前途无限。你们的命,已经烂掉了,继续留在牢房里,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卖给李大人,才有可能出去。”范兴卖力煽动。 一个老人看了看李清闲,低下头。 李清闲道:“人各有志,不诚心卖命,我也取不到,不求强。真心愿意卖命的,跟我去门口的厅堂,不愿意的,回牢房。范兴,之前怎么对待他们,之后也怎么对待,不可造次,万一他们以后愿意卖命,让你折腾死了,我拿你是问。” “遵命。”范兴忙道。 “各位随我来吧。”李清闲转身走回牢房的厅堂,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桌边。 “愣着干什么?去狱卒房取茶水来。”范兴冲一个狱卒大喊。 “顺便拿些纸笔,准备签命契。”李清闲道。 “对对,再分一个人去给李大人取纸笔。”范兴道。 一个又一个犯人慢慢从过道出来,走到厅堂站立,一共十二个,之前举手的没有全出来。 “给他们取一些长凳或椅子,不能累着。”李清闲。 “好。你们几个,取长凳来,快。”范兴急忙下令。 不多时,犯人们一字排开坐下,紧张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喝了一口茶水,对韩安博道:“韩哥,你写过命契吧?” “写过。” “劳驾你写几份命契,一会儿用。” “好,于平帮我研墨。”韩安博道。 李清闲望向十二个身穿赭色粗麻衣服的犯人,个个蓬头垢面,弓背弯腰。 有老有少,最大的看上去有七八十,最小的不到二十。 庞明镜三人没在其中。 “买命的事,都听说过吧?”李清闲问。 十二人急忙点头。 李清闲面露诚恳之色,道:“只要合作,保准你们至少进甲字号房。哪怕房不够,我马上找工部人新建一批。你们也不用害怕,我若害你们,违反命契,我也先倒霉。” 几个犯人轻轻点头。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逼你们,这是公平买卖。但你们若是违反命契,有异心,坏了我的命术,那我李清闲必百倍报复。”李清闲道。 “不敢不敢”囚犯们纷纷道。 “好,现在你们所有人起誓,愿意卖命与我,允许我对你们观命望气,如若心存异心,天打雷劈。”李清闲道。 十二个犯人纷纷起誓。 李清闲点点头,道:“范兴,你介绍一下他们。” 范兴立刻从左到右一一介绍。 李清闲仔细听着,进行分析。 介绍完,李清闲望向最年轻的少年人,也是第一个举手卖命的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折腾得没了人样。 根据范兴所说,这人十七岁,相貌平平,家境贫寒,在酒楼打工,因侍候的一桌客人出了事,被带进诏狱一年多。 那案子已经了结,但牵扯到敏感人物,办得不干不净,也就没人管这个少年,酒楼老板也不愿意为了他疏通。不出意外,这人这辈子算是完了,永远不可能出去。 李清闲没有轻信范兴的话,先是默念观命术,见龙望气。 少年周身放光,头顶浮现一座墓地。 墓地由青石封住,周围没有一丝绿草,阴森森的。 在这墓地前面,还摆着几根枯骨。 李清闲皱起眉头,心道这人真倒霉,这是典型的“死墓”。 四凶是败,死,墓,绝。 墓的形象就是墓地,而那枯骨,是代表“死”。 命诀有云:双凶死墓,行将就木。 这是最糟糕的气运之一。 这人的头顶,浮现一幅幅命运图影,比之前教头董英的命运图影还多。 出生的时候,恰好是天康四灾的第四灾武林夺权末期,同时天康帝病危,诸王夺嫡,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出生三天,母亲饿死。 三岁,父亲死亡,被亲戚接济。 七岁,被亲戚卖给一个地主,开始下地务农。 十二岁,遇到大饥荒,流寇遍野,被迫流浪。 去年,在酒楼当着伙计,却被牵连。 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生活在牢房里。 未来图影只有一幅,一年后,刚满十八岁不久,病死在诏狱中。 命运图影显示,这人没有劣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勤劳但偶尔偷点懒,老实但也偶尔抱怨,力所能及帮助他人,从不害人。 李清闲心中一叹,进入这人的命府之中,愣了一下。 很熟悉。 一间茅屋,屋顶铺着野草,木墙薄薄一层,比自己的木屋还惨。 李清闲走到门口,木门自开。 只有一个少年命地,两颗天命星。 年命柱的命星中,一片干裂的大地上,一粒干瘪的种子落在干枯的地缝中。 天命星:枯地瘪种,大凶。 命诀有云:枯地死娘,瘪种爹亡,枯地瘪种,短命早丧。 月命柱的命星中,大雨滂沱,乌黑的水池里,波浪翻腾,一片小小的半黄半绿浮萍随浪起伏。 天命星:乱世浮萍,大凶。 命诀有云:人逢乱世不如狗,生也愁,死也愁。水上浮萍任雨打,停也忧,飘也忧。 “若是四凶成局,还有可能活下去。这双克大凶命格,枯地不生浮萍,黑水不育麦种,唉” 李清闲退出这人的命府,望着这人。 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满是污痕,眸子昏暗无光,瘦得皮包骨头,缩头缩脑蜷缩着坐在长凳上。 “你叫什么?” “小的叫叫申狗蛋。”申狗蛋小心翼翼。 “没大名?” “没。” “愿意卖命?” 申狗蛋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凄凉之色,道:“我的贱命卖了,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你卖过命?” 申狗蛋叹了口气,道:“想卖,但命术师不收,他看我就像看一条野狗,说我这种贱命滚远远的。您要是想买,什么都不用出。这贱命留在身上祸害我,不如无命一身轻。” “你愿意签命契?”李清闲道。 “一万个愿意1申狗蛋盯着李清闲。 第七十六章 取命术 “好,韩哥,让他签订命契,我买他所有命星,分文不给。”李清闲说完,面带笑意望向申狗蛋,“你可愿意签字画押?” “我愿意1申狗蛋道。 “给他。” 申狗蛋毫不犹豫在拇指沾染印泥,在命契上面按上自己的手印, 李清闲随之画押,立刻感受到两人之间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关系。 命契成。 李清闲将手中腰牌扔给范兴,道:“拿我的腰牌,办一份释放文书,放了这孩子。” “啊?”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可是纵然周大人的面子大,可管这事的是王大人”范兴支支吾吾。 “你就说,诏狱司司正张富贵欠周春风二十六个人情,现在欠二十五个了。”李清闲。 范兴与狱卒们一脸茫然,还有人敢向张富贵讨回人情? 韩安博与于平冲李清闲竖起大拇指。 “愣着做什么?”李清闲道。 范兴急忙拿着腰牌离开。 申狗蛋双唇哆哆嗦嗦看着李清闲,如在云端,迷迷糊糊。 其余十一个犯人有的充满怀疑,有的充满希望。 “大人,我愿意卖命,卖掉所有1一个邋邋遢遢的男子大声道。 李清闲看了他一眼,道:“先等一下。” “好。” 李清闲道:“你们护住我,我准备修炼命术。” “遵命1狱卒急忙挡在李清闲和犯人之间。 韩安博拔出刀,于平与狱卒见状也纷纷抽刀。 李清闲取出一张启灵符,贴在命契上,右手一拍,命契与启灵符同时燃烧,化作一缕灵气,进入灵台,形成法文。 李清闲紧闭双目,意守命府。 命池假山之上,金灿灿的命运钓竿树立。 取命,要借助命器。 这命运钓竿是在取命命器的基础上打造成猎命器,本身就有取命能力。 只有猎命的时候,才需要消耗气运。 丝丝无形法力自天而降,一部分涌入钓竿,一部分涌入意念。 李清闲的意念化作一个尺许高的小人儿,眉眼清秀。 李清闲右手一抬,丈许长的黄金钓竿轻轻一震,飞到手中。 那份法文命契自天而降,落在前方,突然炸裂,分散作一个个黑漆漆的大字,宛如一群大雁漫天飞舞。 李清闲口诵取命术。 那些黑色文字落下,以李清闲为中心,围成一个圆环,徐徐旋转。 直到念诵完第三遍取命术法咒,黑色文字连成一线,探入虚空, 虚空尽头,大放光芒,显现一座木门敞开的破屋命府。 黑色文字宛若长桥,直抵申狗蛋的命府门前。 李清闲望手腕一抖,法力喷涌。 暗金色钓钩携带呼啸之声,划破虚空,落在申狗蛋命府之中,飞向天命星:枯地瘪种。 眼看钓钩就要碰触,一阵无形的风吹过,钓钩偏离。 法力耗尽,钓钩回返。 “果然,命府、命地、命柱、命星等等一切力量都在阻挠” 李清闲再次注入法力,调整角度,再一次抛钩。 一道无形力量掠过,钓钩偏离。 第三次抛钩,偏离。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怪不得都说命术测不准,我明明能看到命星,都会被命格力量影响,那些看不到的命术师,更难取命。” 李清闲反复尝试,过了许久,暗金钓钩落在命星上,钩尖儿扎进表层,牢牢勾住命星。 命星传来莫大的吸力,钓线紧绷,鱼竿差点脱手。 李清闲向命运钓竿中送入法力。 一开始,那命星纹丝不动,随着命运钓竿的法力越来越多,命星轻轻颤抖。 李清闲双手握竿不断灌注法力。 不一会儿,李清闲只觉钓竿一松,意念蹬蹬蹬连退几步,钓钩挂着那颗命星,从申狗蛋的命府中飞来。 李清闲伸手去抓命星,但那命星脱离钓钩,飞到命池假山之上,轻轻一震,悬浮半空。 李清闲面露喜色。 “原来假山是储存命星的地方,这样我就不用花大价钱打造命星船。” 看着命星,李清闲面露微笑,扭头望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茅草屋,看着空空如也的命柱,想了想,还是别作死了,这种命星留着当诱饵。 感受到法力所剩无几,李清闲退出命府,意守灵台,恢复法力。 待法力回复,感觉外面有人说话,睁开眼。 范兴站在身边,手中拿着一份文书。 “解决了?”李清闲问。 范兴道:“启禀大人,这是诏狱司的释放文书,有诏狱司三位大人的大樱申狗蛋并非主犯,甚至不是从犯,最多算是协助调查,即便不经司正与掌卫使之手,也可直接释放。” 李清闲接过来一看,放在桌子上,望向恍如梦中的申狗蛋。 “从今天起,你便不再是人犯,拿着这张文书,可离开诏狱司。”李清闲按着释放文书,徐徐向前推。 申狗蛋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愣了好一阵,突然嚎啕大哭,猛地跪在地上,冲着李清闲疯狂磕头。 砰!砰!砰 “呜呜”他一边哭着,一边磕头,想说话感谢,可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快扶他起来。”李清闲道。 韩安博与于平上前,一左一右将瘦弱的申狗蛋提起来。 申狗蛋满脸泪水鼻涕,哭得撕心裂肺。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唉,也是可怜的孩子”韩安博叹息道。 哭了好一阵,申狗蛋才慢慢停下,不停哽咽着。 “我谢”他依旧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着急。”李清闲微笑道。 申狗蛋轻轻点头,轻轻抽噎。 范兴在身侧弯腰低声道:“李大人,虽说您有周大人的腰牌,可说放就放,万一这人身上背着案子” “张富贵放的人,诏狱司的大印,管我李清闲什么事?”李清闲反问。 “是是是”范兴连连点头,心道这位大人真有诏狱司司正之资,这不要脸的样子和张富贵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清闲望了一眼申狗蛋的头顶,这人头顶的坟头与白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刚刚被耕耘的肥沃黑土地。 十二长生四平,衰、并胎、养之胎。 李清闲道:“韩哥,你门路多,给这小子安排个营生。我看过他的命,人不错。” “包在我身上。”韩安博道。 对面的申狗蛋眼泛泪花,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磕头。 李清闲道:“起来吧。” 韩安博和于平再次扶申狗蛋起来。 李清闲闭目运神,再一次取命,钓走申狗蛋的第二颗命星“乱世浮萍”。 有了上一次经验,这一次很快钓完。 第七十七章 金蟾衔宝 钓完两颗命星,到了中午,李清闲略感疲惫。 “你回牢房收拾一下,一会儿跟我出去。帮他卸掉脚镣。”李清闲对申狗蛋道。 “谢谢恩公!”申狗蛋又本能跪在地上,被李清闲一瞪,吓得急忙起身,缩着脖子让狱卒卸掉脚镣,走回牢里。 申狗蛋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狗蛋,怎么样,这个命术师没为难你吧?” “是啊,说说外面什么情况,你好像哭了?” 申狗蛋呵呵笑着,道:“我把我的贱命卖给恩公,恩公放我出去,还给我找个营生。” “你疯了吧?” “你一个跑堂的伙计,他愿意买你的命还救你?” “完了,又一个疯了的。” 申狗蛋笑呵呵走到自己牢房,望着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自己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现在里面除了一些小石块,干草编的东西,还是什么也没有,连被子都没有。 他弯下腰,捡起一只干草编织的小狗,转身离开,关好牢门。 他提着巴掌大的草编小狗,走到过道尽头,转过身,深深鞠躬九十度。 “谢谢李哥,谢谢方哥,谢谢张爷爷,谢谢……” 申狗蛋眼泪流淌,哽咽着谢完所有人,转身离去。 牢房里静悄悄的。 等申狗蛋走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真是命术师!” “不是去甲字房,直接放走!” “看来,这位大人很不一般啊。” “不像心黑的,竟然帮狗蛋伸冤。” 庞明镜坐在干草上,一颗心跌落低谷。 这才几天,李清闲权势大到这种程度,说放人就放人。 看到申狗蛋走出来,李清闲带人去狱卒房吃午饭。 午饭后,韩安博送申狗蛋离开。 李清闲午睡一刻钟修养精神,再次进入丙七号牢房,继续买命。 吃过晚饭,又买了一波,深夜才回返。 加上申狗蛋,一共七个人,十八颗命星。 都是普通命星,只能用来做鱼饵。 丙七号牢房发生的一切事,被摆到夜卫高官案头。 有些人只是粗粗一看,有人却看了许久。 天蒙蒙亮,夜卫的画匠上门,画出葛朝接头人的眉眼以及身体其他关键细节,包括无名指上痣的颜色、大小和位置。 之后,周春风安排人,让李清闲打着扩建厂房的幌子,在诏狱司东院乱逛。 临近中午,李清闲成功发现联系葛朝的狱卒。 有足够的情报,夜卫加紧行动,李清闲则再次前往丙七号房。 坐丙七号房厅堂的椅子上,李清闲泡了壶茶,跟韩安博、于平和范兴聊了一阵天,道:“把庞明镜带过来。” “我去!”范兴起身。 不多时,庞明镜戴着脚镣哗啦啦走过来,看到李清闲,深吸一口气,道:“李清闲,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在你马车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清闲道。 庞明镜坦然道:“成王败寇,我们的手段,比不过你,我认栽,也受到应有的处罚。希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李清闲盯着庞明镜,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啧啧,道德鬼才,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这事,我打个比方。我好好走在大街上,你当头一拳,我挡住,你说你输了,井水不犯河水,此事两清,转身就走。走前还说一句,我要是不追究,那就是个人,我要是追究你,我就不留一线,不配当人。厉害,厉害。” “你到底要怎样?”庞明镜道。 李清闲微笑道:“接下来,我也打你一拳,不管你挡住挡不住,你我两清。” “只要未经三司会审、未下圣旨,我便是堂堂正七品朝廷命官,你若对我滥用私刑,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也要玉石俱焚。”庞明镜大声道。 李清闲笑道:“急什么?我李清闲能有什么坏心眼?就是回敬一拳而已。看好他。” 众人上前,范兴抽出刀,架在庞明镜脖子上。 庞明镜冷哼一声,望着李清闲道:“我的命,绝不卖你。” 李清闲却好像没听到,直接观命望气。 庞明镜头上浮现一只铜官印,但官印不在他正上方,而侧翻在左上方。 临官原本代表气运大盛,步步高升。 临官转运,吉变凶,此象为“临官之别移”,运势大降,至于转凶还是转平,需要时间。 官印之上,没出现命运图影。 此人明明被关押,失去朝廷气运庇护,说明他的命格不错。 李清闲观命望气,进入命府之中。 二层红漆木楼。 走到门口,大门紧闭。 消耗气运鱼,转动天命仪。 大门自开,李清闲望去。 年命柱的天命星内,蹲着一只半尺高的三足黄金蟾蜍,黄金蟾蜍身后,亮闪闪的铜钱、银饼和金条堆成一人高的小山。 金蟾口中,含着一枚镀金铜钱。 命星:金蟾衔宝,大吉。 命诀有云:金蟾衔宝,财源滚滚;背靠金山,贵人驾临。 “怪不得能执掌财司账房,并得韦庸看重。这金蟾衔宝是著名的富贵双全命格,生在富贵之家,父母家庭的言传身教、人脉关系就是金山。不过,这个命格以财为主以贵为辅,对仕途有用,但用途不大,若是经商,必然富甲一方。可若没有强命格支撑,在这种乱世,富甲一方反而会出问题,所以那背靠金山会让他放弃经商之路,转而走更安稳的官路。” 少年命地除这一个,没有其他命格。 “他少年纨绔习性未改,过于依靠父母家庭,所以未能凝练出人命星。” 李清闲又向上看去。 青年命地没有天命星,但有一颗人命星。 命星之中,一棵桃树花开五十余朵,并结了两个桃子。 人命星:桃花满枝。 “其中五朵桃花枯萎,这表示始乱终弃。” 最后,李清闲望向中年命地。 只有一颗人命星,命星之中,一头斑斓巨虎在前,附近的小动物瑟瑟发抖,一只红毛狐狸跟在巨虎后面,洋洋得意。 人命星:狐假虎威。 “拥有金蟾衔宝背靠金山命格,少年纨绔可以理解,青年乱玩也说得过去,中年竟不知悔改,依旧习惯依靠别人,形成这种专门依靠别人的人命格,真是糟蹋了大好的金蟾衔宝。” “这庞明镜的七品实力,怕是拿钱买丹药硬砸出来的。” 李清闲心里想着,退出庞明镜的命府,望向他头顶。 他的头上,浮现一幅幅命运图影。 第七十八章 小破屋的第一颗命星 八岁的时候,在家里五进的大宅院中无忧无虑地玩耍。 十二岁的时候,扔下书本,跑去赌坊。 二十岁的时候,娶了现如今的妻子。 二十二岁的时候,靠吃丹药将真元堆到八品,勉强过了正九品的青云试。 …… 人到中年,庞明镜凭借从小学会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把狐假虎威的人命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的桃花满枝对我无用,但金蟾衔宝是好命格。那狐假虎威,说不太准,毕竟命星是命星,命局是命局,很多普通的命星,在命局中能发挥难以想象的力量。可惜,命局与命神都是高深学问,连外祖父都没学多少,我只是知道一些名字,但对具体的细节所知甚少。” 完成观命望气,李清闲慢慢深思。 那庞明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于命术,他也有所了解,很清楚低品命术师只能针对普通人,尤其是新晋命术师,很难使用真正的命术。 若是命术那么好学易用,早就满世界的命术师。 他冷哼一声,闭目养神。 李清闲思索片刻,意守命府,法力化作小人,手持黄金钓竿。 “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 念诵完第一遍猎命术,一条气运鱼消失,化作一道白气长桥,冲天而起,击碎虚空,开辟一道蓝色漩涡大门。 大门之后,显现庞明镜的命府。 李清闲将法力注入命运钓竿,甩出钓钩。 呼…… 钓钩发出轻微的破空声,沿着气运长桥飞出,进入庞明镜的命府大门,飞向那颗金蟾衔宝命星。 与此同时,庞明镜命府外的虚空,浮现六颗星辰,散发微光。 暗金钓钩距离命星三尺外的时候,一阵无形的风吹过,钓钩偏离,软软下垂。 之前的钓钩只有接近命星一尺左右,才会遭遇干扰。 李清闲抬头望向那六颗星辰。 “不愧是富贵命格,竟然有贵人命星庇护。” 李清闲收回钓钩,没有马上垂钓,而是在心中记录刚才所有的力量与变化。 这些变化与力量,原本只有大命术师通过经验与推演才能得到。 接下来,李清闲不断抛竿垂钓,不断记录各种力量与变化,分清是命地、命柱、命格、贵人还是其他力量,为以后积累经验。 直到深夜,钓钩也没能碰到庞明镜的命星。 但是,钓钩已经能抵达命星半尺处,进步巨大。 李清闲睁开疲惫的双眼,发现其余人东倒西歪,庞明镜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迷迷糊糊。 于平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韩安博面露疲色,但依然手握刀柄,盯着庞明镜。 “入夜了,诸位安歇吧。”李清闲道。 众人忙活起来。 走出丙七号牢房,范兴跟上来,低声道:“您在使用命术的时候,有朋友告诉我,葛朝找到诏狱司的几位司都事和两位认识的偏司正,指责您在诏狱司胡作非为,徇私买命,扰乱诏狱秩序,要您离开诏狱司。” “几位大人怎么说?” “有的打哈哈懒得管,有的找了周大人,但周大人说出了事张富贵承担,谁叫他欠那么多人情。现在用了七个人情,还剩十九个。”范兴道。 李清闲道:“葛朝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范兴犹豫起来,韩安博道:“我怕他会在司正殿上撕破面皮,直接抨击你。诏狱司乃是要地,一旦闹到司正殿,就可能闹到朝堂上,影响非常大。” “张富贵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李清闲问。 众人摇头。 “那不管葛朝,以后再说。” 李清闲忙了一整天,回屋就呼呼大睡。 一睁眼,李清闲就被迫跟着夜卫出门,易容后,不断去神都各处认人。 认了一整天,直到深夜,也没认出那位神秘大人。 醒来后,李清闲又被迫去认人。 这次不仅调动夜卫,内厂也加入其中,进行更大规模的筛选。 直到傍晚,李清闲才认出那个人。 那人竟然不是上品或中品大员,堂堂三品高手,竟然在魔门刑部伪装成一个七品的底层官员。 原来那人不光蒙面还进行易容,变化了眉眼,当时的靴子衣服都是用别人的,只有无名指上的痣没有掩饰。 回到夜卫衙门,李清闲直接进入丙七号房,结果遇到两个八品诏狱官员阻挠,拿出周春风的腰牌逼开他们,继续钓命。 当了一晚的空军,依旧没钓到。 钓钩离命星越近,受到的干扰越大,照这样下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完不成。 主要问题是有贵人庇护庞明镜。 李清闲倒是知道一些方法,但要么需要的命材昂贵,要么自己品级太低无法使用强大命术。 当晚,李清闲想了个阳光招数。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闲让韩安博找人四处散布谣言,说庞明镜涉嫌破坏夜卫与内厂的合作,内厂要动庞明镜,甚至会深挖根源。还请宦官井观帮忙,去丙七号牢房大骂庞明镜,传遍夜卫。 下午,李清闲直奔春风居,请周春风给财司发了一张问询函,问询怎么回事。 韦庸亲自登门,暗示自己和庞明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绝不会为了他得罪内厂。 事情妥当,李清闲再次进入丙七号牢房。 单独提出庞明镜。 庞明镜一言不发。 李清闲观命望气,消耗气运鱼搭建气运长桥。 仔细一看,松了一口气。 庞明镜命府外的虚空本来挂着六颗星辰,现在只剩一颗,暗淡无光。 略一推演,那命星是庞明镜的一位亲戚。 李清闲再次抛竿钓鱼,只一次,就落在金蟾衔宝之上。 “好!” 李清闲没有大意,继续练习,直到能次次钓中后,这才消耗一条气运鱼,送入之前买的命星“乱世浮萍”中,将乱世浮萍挂在暗金钓钩上。 乱世浮萍缩小,缩小成拇指肚大小的小星辰。 李清闲抛出钓竿。 鱼钩与小星辰划过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在金蟾衔宝命星上。 就见小星辰包裹鱼钩,扎进金蟾衔宝之中,牢牢勾住。 李清闲轻轻一抬,整颗命星飞回来,悬浮在假山上空。 乱世浮萍消失,金蟾衔宝降临。 “小破屋终于要迎来第一个命星了!” 李清闲满心欢喜,意念一动,就见金蟾衔宝命星飞进命府,落在年命柱上,悬浮不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布满命府。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城市中呼吸了太多的废气,突然出现在远离尘嚣的大森林中,用力一吸,草木的芬芳灌注全身,美妙舒爽。 小破屋表面,泛着淡淡的微光。 很细微,但确确实实存在。 李清闲裂开嘴笑起来。 这么多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终于收获一个好命格。 李清闲望了一眼狐假虎威命星,如果容易钓的话,那就钓出来。 这颗命星作用一般,关键是断了庞明镜最后的可能。 于是,李清闲继续垂钓。 金蟾衔宝在少年命地,而狐假虎威在中年命地,位置变化,所有力量都随之改变。 不过,这些天李清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华灯初上,二钓成功。 第七十九章 家有一老 将命星狐假虎威随便放到月命柱上,李清闲睁开眼,望向庞明镜。 李清闲隐隐感到,庞明镜皮肤的光泽在以极慢的速度流失。 见龙望气。 庞明镜之前的气运是临官,现在,官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刀一剑交叉悬浮,通体生锈。 四凶之败,昭示凶运降临。 握柄有锈迹曰身伤。 刀身剑身有锈迹曰长伤。 通体生锈曰永伤。 命诀有云:败象永伤,余生无望。 李清闲起身。 庞明镜警惕望过来。 李清闲走过去,伸手拍拍庞明镜的肩膀,微笑道:“你我两清。范兴,好好照顾庞大人,毕竟他曾经是夜卫。” 李清闲转身离去,韩安博和于平急忙跟上。 庞明镜望着李清闲的背影,眉头紧皱,心慌的厉害。 庞明镜慢慢走回牢房,坐在干草上,望着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心里空荡荡的……” 庞明镜一脸迷茫。 李清闲走到诏狱司门口,迎面一个新熟人带着两个十品小吏走过来。 葛朝停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人,你在诏狱司来来去去,怕是把这当家里了。” “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有空在背后乱嚼舌头,不如做好本职工作!”李清闲直接怼回去,继续迈步前行。 葛朝竟面色不变,道:“别忘了明日的司正会堂。” 李清闲懒得理会。 刚出诏狱司,碰到周春风的侍卫,说明日一定要参加司正会堂。 等侍卫走了,韩安博道:“看来是葛朝告到上面了,明天,会在司正会堂解决这件事。” “无妨,周叔没让我去春风居,估计也没当回事。”李清闲道。 韩安博叹气道:“李队,你知道我不是乱管人的,但这事可大可小,我觉得你要多加小心。是,大多数夜卫都支持你,但你父亲潜在的政敌不少,再加上你这些天风头太盛,有些人怕是会压一压你的锐气。更何况,周大人在夜卫也不是没有对头,他们不好与周大人打擂台,针对你则简单许多。” 李清闲笑了笑,道:“韩哥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有万全准备,葛朝动不了我。” “确定?” “确定。”李清闲目光坦然。 韩安博点点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骤然身贵,骄傲自大,但想来你也不是那种人,放心了。” “不出十天,水落石出。”李清闲道。 刚回到甲九房,范兴急匆匆赶来,关了门,低声道:“葛朝进了丙七号房,赶我出来,估计是找庞明镜寻你麻烦。我也想阻止,可官大一级压死人。” “无妨。”李清闲道。 “可是……” 李清闲微笑道:“你先回去,这两天要修炼道术,不去你那里。” 范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面忧色。 韩安博笑道:“范大人,你不用怕,你若出了事,李队必然保你。” “真的?”范兴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这才明白范兴的目的,道:“放心,他若害你,我李清闲保你!” “谢谢李大人,谢谢李大人。”范兴千恩万谢离开。 李清闲望向韩安博,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我才四十多,不老。” “哈哈,对,你是宝,但不老。 李清闲坐到桌子上,思考命术与道术。 “有了两颗命星,我的命格大不相同,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猎妖需要战斗手段,我未到七品,用不了飞剑,只能靠雷法。” 李清闲翻开道书,认真学习雷法。 雷法修炼,与普通法术不同。 雷法至强至阳、至烈至刚,不能直接修炼,需要在灵台观想一尊“雷部正神”,每尊雷部正神主管一道或几道法术,借助观想出的雷部正神施法。 这个修炼方式,名为“册封内神”。 十品本来无法观想雷部正神,但神霄雷种可打破这个限制。 这些天,李清闲一直在按照书上的方法,观想九品“童子位”的雷部正神,包括起罡童子、执幡童子,投光童子、捧剑童子、掌录童子,紫光童子等多位童子,可全都失败。 “就算我天赋再差,可这紫霄雷种不差。幼妃说,紫霄雷种这东西,是长生大帝钦赐,有这身份,起码也是雷城之主的亲侄子,地位崇高,雷部童子就算是仙官,也不能不给面子。难道我修炼方式不对?等幼妃来了问问她。” 李清闲看了几页道书,心中暗叹。 自己只是死记硬背了命术内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道修和命修教育,命书道书都是复杂的古文,自己没什么古文功底,尤其看道书如看天书,看一点就倍感疲惫。 “不能急,越急越容易放弃。再说了,哪怕当今首辅赵移山,也是用了很多年才完成改变,而非一朝一夕之功,所谓突然改变的人,背后不知道经历多少痛苦、不知付出多么巨大的努力。减个肥都需要几个月,我一个普通人马上变成刻苦学霸,根本就不现实。只有满脑子不劳而获的人,才觉得人随随便便就能改变,像我这种不劳也不获的,算别的不行,算自己哔数比谁都清楚。” 熄了灯,李清闲无视于平被窝里偷吃零食的声音,思考着命术和道术,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觉醒来,吃过早饭,跟着周春风前往司正殿。 进了司正殿,李清闲感觉在场所有官员都或多或少看向自己。 叶寒与韦庸也都在。 李清闲往圈椅上一坐,闭目养神,回忆命术与道术内容。 时间一到,和平常一样,掌卫使没到,另外三张紫檀木太师椅空着。 右指挥同知余先河主持会议。 李清闲满脑子想着道术雷法,对会议完全没兴趣,只是发觉今天人很少,比第一次的人更少。 会议进行两刻钟,神都城西北的城区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些夜卫老人只看了门外一眼,便继续开会,这种事神都隔几天就来一次。 李清闲心想这么大的动静,起码是四品高手交手,看不到委实可惜。 过了一会儿,神都接二连三发出爆鸣。 短短半个时辰,整整五次爆鸣,甚至两次出现上三品异象。 连夜卫老人也面露异样。 一些有经验的人扫视司正殿,发现像猎妖司、皇卫司、诏狱司、神都司等几个强司的中品比平时少许多。 第八十章 李清闲,你不是人! 李清闲发现周春风扫了自己一眼,立刻清醒,莫非是夜卫和内厂在联手抓人?这么大动静,不是一条两条大鱼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一网下去,罩住一片鱼群。 已经打草惊蛇,很多人没办法秘密抓捕,恐怕只能尽快出动。 李清闲强忍着不去看葛朝,看了一眼周春风。 周春风一脸淡然。 会议进行到末尾,李清闲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各位大人,诏狱司与李清闲之事,我已经呈上。诏狱乃是国之重地,法度森严,而现在,李清闲无视法度,胡乱放人,大量买命,干涉诏狱司内务,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患无穷。” 李清闲发现几乎所有人望向自己。 司正殿一片寂静。 “李清闲,你可有话说?”余先河问。 李清闲坐在椅子上,道:“既然余大人要问,那我就实说了。葛朝,你说我无视法度,那么我问你,周春风周大人的诏狱司司都事身份,有没有资格将人调离牢房?我替你回答,有。至于释放文书,上有三位司都事的官印,人是他们放的,你却怪我。你不问他们,为何问我?” “三位司都事大人不过是碍于你的腰牌才如此,此事本就与他们无关。”葛朝道。 李清闲冷笑道:“与他们无关,那就是与你我有关。你的意思,是你关押无辜的申狗蛋?” “申狗蛋被关押与我无关。” “那释放他与你有什么关系?”李清闲反问。 众人一愣,笑起来。 葛朝沉着冷静道:“申狗蛋与我无关,但你身为诏狱司书办,一言一行,与我有关。” “葛大人真是会当官,诏狱司整天被人指着鼻子骂,你不管不问;有无辜的人被抓,你不管不问;我为了皇上、为了诏狱司、为了百姓,顶着压力释放无辜之人,明明在帮诏狱司挽回名声,你就不高兴了。难不成,一个普通百姓的命,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诏狱司各院各司其职。”葛朝道。 “哦,也就是说,只要诏狱司官员做出不守规矩的事,没被发现,就是你的责任?好,我现在检举左指挥使兼诏狱司司正张富贵不守规矩,葛大人请查个明白,你要是查不明白,有什么脸面说我的一言一行与你有关?” “我是从七品小官,不干涉上官。”葛朝道。 “周大人,葛朝是说您这位身兼诏狱司司都事的,不是上官。”李清闲道。 周春风扭头看了一眼葛朝,道:“葛大人,你是这个意思?” 葛朝微微弯腰道:“周大人不要误会,此事只针对李清闲,与大人无关。” 周春风细语慢言道:“他拿的是我的腰牌,他所做,都是我的授意。怎么,你觉得我这个司都事不是你的上官?” “周大人误会了,周大人宅心仁厚,众人皆知。释放囚犯与调换牢房,周大人有权决定,但,羞辱七品囚犯,强逼买命,一定不是周大人的授意。来人,押犯人庞明镜!” 葛朝一声大喝,司正殿外传来脚镣拖地哗啦啦的声音。 李清闲微微眯起眼,望向门口。 晨光照耀的门外,庞明镜走到门槛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请昔日同僚为庞明镜做主,这李清闲,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呜……” 说罢,当众大哭。 众多官员为之动容,堂堂七品官员竟当堂大哭,这是被逼到何等地步? 葛朝道:“你慢慢说。” 庞明镜擦干眼泪,抬手指向李清闲,恨声道:“我要状告李清闲!罪一,收买牢头,胁迫囚犯,大量买命,一口气与七人签下命契,这是何等荒谬。罪二,使用命术为祸诏狱。大家都知道买命之难,即便中品命术师也有可能失败,他一个人,岂能买命七人?必是包藏祸心,用这些无辜囚犯修炼邪恶命术。罪三,以下犯上,公报私仇。即便我有案在身,只要朝廷一天没发文,我一天就是朝廷命官,他李清闲安敢整日提审我,逼我卖命?” 众人望向李清闲,如果说之前的事,可以拿周春风当挡箭牌,这次就难了。 韦庸微微一笑又很快隐去,叶寒目光闪动。 周春风淡然道:“是我让李清闲假借买命,调查庞明镜,有什么问题吗?” 神都司的官员一听,低头发笑。 其余众人发蒙。 庞明镜因为害李清闲获罪,然后你周春风派李清闲去调查庞明镜?这是人办的事? 庞明镜跪在外面,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葛朝万万没想到周春风竟然护犊子护到这种程度,深吸一口气,道:“周大人,我知道您仁心慈口,为了冈锋先生力保李清闲,但此事涉及整个诏狱司的规矩,坏了规矩,惹了众怒,哪怕是您,也难辞其咎。” “你可以告我啊。”周春风微微沙哑的江南软语更显风轻云淡。 葛朝哑口无言。 官大七级压死人。 神都司官员们低头更深,生怕笑出来。 众多官员沉默着,葛朝从头到尾被李清闲和周春风碾压。 庞明镜大喊道:“难道我大齐夜卫里,就让李清闲只手遮天,不见王法了吗!请诸位大人做主!请诸位大人做主啊!” 韦庸侧过头,不去看庞明镜。 叶寒双拳紧握,义愤填膺。 葛朝长长一叹,环视大殿,道:“诸位,你们也看到了。李清闲所作所为,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我本以为他只是在诏狱司横行霸道,没想到,他在这司正殿、在夜卫,竟然也能只手遮天!这件事,我葛朝就算拼着官服不要,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我不信,这大齐的天下,这皇上的眼前,竟没有王法!” 韦庸看了看李清闲,动了动嘴唇,想了想,端坐不动。 叶寒热血上涌,忍不住道:“葛大人说的好,这世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大量官员望向叶寒,有的皱眉,有的轻轻点头,有的面露微笑。 李清闲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葛朝也很阳光啊,表面是兴师问罪,实际纯粹泼脏水,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像是输了。 有人望着李清闲,轻轻摇头。 这次,怕是连周春风都会受到牵连。 “王法?咱家就是来行王法的!” 尖锐的声音自大殿外传来,接着便是密集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大红底子绣豹子四品锦袍宦官走入,脚蹬白底金纹黑官靴,身后披着黑色披风,其上绣白色群蟒纹。 这人脸上擦着淡淡的白色脂粉,杏目圆睁,眉眼含煞,鹰视虎步,直入正门。 李清闲看愣了,这位不是见面就叫“春风哥哥”的阎十霄么,之前跟个萌汉子似的,怎么突然变爷们了? 阎十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队人马。 一队是身着红底锦袍的宦官,一队是身着蓝底锦袍的夜卫,个个披着黑色披风。 两队人马,手握刀柄,目光森然扫视大殿,沿着正中的过道疾行,包围所有人。 冷风吹过司正殿。 众人或坐或站,一动不动。 一些低品官员吓得两腿战战,头冒冷汗。 阎十霄好像没看到李清闲与周春风,迈步向前,扫视两侧。 除了高品官员,所有官员官员都不敢与他对视,恭顺低下头。 阎十霄双目寒光灼灼,一边走,一边好似随便打量所有人。 难以言喻的恐慌在司正殿蔓延。 内厂,监察百官,皇帝亲信。 夜卫小案大案一把抓,内厂一旦出动,必然是大案。 内厂办案,除了皇帝与内阁,无人能过问,三法司与夜卫也不行。 司正殿静悄悄的,只有阎十霄一个人的脚步声。 阎十霄慢慢走着,走到葛朝身后视线死角的时候,突然一抬手,十二支银针无声无息飞出,落在葛朝身上。 他突然消失在原地,闪到葛朝身后,连点葛朝全身大穴,将其牢牢制住。 “带走!” 两个厂卫冲上去,像抗木头一样,将葛朝抗在肩头。 葛朝一脸呆滞,因大穴被点,无法动弹。 司正殿的官员目瞪口呆,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葛朝,怎么就突然被抓了? 李清闲明白自己之前猜对了,那几声响动,必是抓捕遭遇反抗,内厂怕葛朝得到消息逃跑,只能直接来抓人。 阎十霄环视司正殿,冷哼一声,一甩披风,转身向外走去。 李清闲望着阎十霄的背影,余光看到庞明镜跪在门口瑟瑟发抖。 眼看阎十霄走出大门,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启禀大人,我举报跪在门口的庞明镜,与葛朝勾结。” “哦?”阎十霄停下,没有回头看李清闲,停在门槛内,门外的光照在他身上,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他看了一眼庞明镜,道:“也带走。” 厂卫扑上去,抓住庞明镜的手臂。 庞明镜愣了刹那,扭头望向李清闲,撕心裂肺喊道:“李清闲,你不是人!我就算化成鬼,也饶不了你!我……” 一个宦官出手,点中庞明镜哑穴。 庞明镜张着嘴,瞪着眼,被厂卫拖走。 门外阳光明媚,殿内阳光正浓。 。 新的一个月,求个月票推荐票! 第八十一章 七品克星,与我无关 冷风在司正殿吹着。 冷汗在众官头上流着。 李清闲靠着椅背,缓缓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李清闲无关。” 司正殿的气氛瞬间微妙。 韦庸与叶寒呆呆地望着李清闲。 众人目光交错,暗中传音。 过了好一会儿,余先河看了李清闲一眼,宣布散堂。 许多腿软的官员慢慢向外挪动。 李清闲跟在周春风后面,与神都司的官员回返。 一路上,所有神都司官员一言不发。 李清闲看了几眼,发觉大家都在懵逼中,闹不明白怎么回事。 李清闲也不清楚,于是跟着周春风回到春风居。 等周春风坐下,李清闲笑道:“谢谢周叔在司正殿维护我,周叔永远这个!” 说着竖起大拇指。 周春风一脸嫌弃道:“有别的事没有?没有快点去修炼,幼妃今天去皇宫给太后请安,下午回来顺路指导你,我已经定下甲八号小校场,那里有法阵保护,够你施展雷法。” “是吗?那我回去等着……不过,这次行动怎么由内厂主导,是不是出了意外?” 周春风望向窗外,半天来了一句:“皇上马上大寿了。” 李清闲暗道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说什么都遮遮掩掩,直接说明白能死啊? 李清闲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恍然大悟。 看来,葛朝那帮人,是想在太宁帝大寿那天搞事。 这种惊天大案,只能让内厂主持。 李清闲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摇摇头,正要走,脑海浮现葛朝那几个少见的命格。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周叔,这葛朝说不定还有别的秘密,要不您跟掌卫使和阎大人说一下,让我跟他谈谈,观命望气,再套出点情报。” “你想要他的命星?”周春风一眼看穿。 李清闲微笑道:“我只想推演他的命格,他的命格很奇特,对我以后命术作用很大。我保证,肯定能推演出新东西。” 周春风狐疑地看了李清闲一眼,想了想,道:“我去找一下掌卫使和阎少监,至于行不行,不一定。” “反正这种要犯都关在诏狱,我也是诏狱的一员,帮助朝廷深挖情报,义不容辞。”李清闲道。 周春风点点头。 李清闲辞别周春风,前往甲九房。 一路上,一些夜卫要么恭恭敬敬,要么指指点点。 走到巡街房,一半夜卫远远站着,另一半不怕死的呼啦啦围过来。 “李队,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听说周春风周大人为了保你,拍案而起,动用内厂势力,抓捕葛朝?” “也有说是您有大背景,您背后的大人物看不下去葛朝无法无天,才动的手。” “李哥,您这手可真狠,听说把诏狱司的小官都吓着了。” “现在衙门里都传开了,说您心狠手辣,就因为葛朝与您有些小摩擦,公报私仇,调内厂抓人。” 李清闲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没有的事。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就是碰巧。” 众人纷纷撇嘴。 “得了吧,这才不到一个月,您就拿下三个七品官了。知道财司背地里怎么叫您吗?七品克星。” “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整个夜卫的七品官都得让您抓进诏狱。” “现在三七了,不知道多少天能过百七。” 李清闲笑骂道:“去去去,一个个闲出屁,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最后说一句,这件事跟我无关,我没那么大能量,我就是普普通通小夜卫。” 在众人的白眼中,李清闲回到甲九房。 韩安博与于平跟进,竖起大拇指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李清闲无奈道:“这事真是巧合,我没想到内厂竟然当众抓人。” “也就是说,你早知道内厂要抓葛朝?”韩安博微笑道。 “我可没说,都是你瞎猜的。”李清闲道。 韩安博笑了笑,道:“这种事,真真假假,其实挺好。至少以后那些苍蝇蚊子,不敢得罪你。” “也是。”李清闲道。 李清闲翻开道书,慢慢看着。 下午休息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周春风的侍卫来叫人,一骨碌爬起来,洗把脸,抓起《五雷正法集注》跟着侍卫前往春风居。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天地白亮。 进了大门,沿着石子小路绕过照壁,眼前浮现一个绿意盎然的小荷花池。 碧绿的荷叶铺在池塘上,托着一朵朵娇艳的荷花。 院子假山流水,高树低草,宛若田园。 田园小院的尽头,春风居的木门木窗敞开着。 午后阳光落在窗边的白裙少女身上,照得她耀眼夺目。 她正抬起纤纤玉手,一只粉色蝴蝶落在食指指尖,轻轻扇动翅膀。 窗户宛若画框,女子好似画中。 眸子灵动,目光专注。 眸子一动,少女望过来,清清冷冷的绝世容颜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往回走,黑发与两条白色长头巾垂下,轻轻晃动,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李清闲不高兴了,边走边道:“幼妃姐,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不认识我了?你这是提……天尊令还没给我呢。” 唰…… 一块牌子从窗户飞出,李清闲伸手接过。 像是黑铁质地的牌子,巴掌大小,正面只有一个“令”字,周围云纹交织。 背后刻着“天霄派”三个大字。 李清闲走进春风居。 就见宽大的桌子后面,高大的椅子上,姜幼妃挺直小胸膛,一脸严肃正坐。 周春风身材高大挺秀,无论是桌子还是椅子都量身定做。 小小的姜幼妃坐在上面,越发衬的她娇小玲珑,宛若周春风家未成年的小女儿。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幼妃姐,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修炼雷法?” “听周伯伯说,你即便有神霄雷种,也无法‘册封内神’?”姜幼妃一板一眼说着。 李清闲坐到桌子前,将《五雷正法集注》放到姜幼妃面前,点头道:“我完全按照这书的内容做的。” 姜幼妃点点头,翻开书,一页一页快速翻着。 李清闲难以置信,自己看一页书少说半刻钟,她只扫了一眼就能看懂? 翻看了百多页,姜幼妃才停下,静静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重新快速翻了一遍,才合上书,李清闲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看完书后,要回忆里面的内容,提炼纲领要点,分门别类整理,比较过去所学,思考在什么时候怎么使用,最后翻书印证,查缺补漏。”姜幼妃道。 李清闲一听就头疼,这不得把脑子累炸了? 第八十二章 清闲学法,桃子乱心 “那你知道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李清闲问。 姜幼妃纤纤玉手按在书上,食指轻点几下,看了李清闲一眼,眸子闪动,问:“除了这本,你都读过什么正式道书?” “就这一本。”李清闲道。 “怪不得”姜幼妃陷入沉思。 “怎么了?” 姜幼妃淡声道:“你能吸收神霄雷种,是因为有雷祖宝诰与神霄总纲,你要练雷法,自然也需要其他。此书适合道法精深者阅读,而你,对道法一无所知。” “比如?” “可会开坛?” 李清闲摇头。 “可会上奏天表?” 李清闲摇头。 “可会选神?” 李清闲摇头。 “可会谢祭?” 李清闲道:“这个我好像听说过,就是答谢神灵的,之前叫什么打醮之类的,后来全部改成祭。” “这些,只是基矗上古时代,传度森严,需赐下雷霆版诰、需得神威铁券、需先造印等等此类种种,极尽繁琐。现如今传承残缺,简化许多。” “我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学不会了”李清闲没想到学个雷法这么复杂。 姜幼妃道:“此类道仪,各派不同。我也只会天霄一门完整道仪,其余道仪也知道,但没用过,用出来怕走样,对你修行不利。” “然后呢?”李清闲问。 “你要想跟我学习雷法,有两条道路。一条是拜入天霄派,成为正式弟子,不过需要经过严格长期的考核,你还要辞掉夜卫,随我回天霄山。” “下一条路。”李清闲果断道。 “你有官身,而天霄派与朝廷有契约,你可成为官弟子。除却天霄派的根本大道以及至高雷法,一切都可以教给你。” “官弟子这个我知道,我好像更适合这条路,只需要朝廷册封,外加你们天霄派同意就可以。”李清闲道。 姜幼妃小小的下巴轻点,道:“不过,你要想清楚。走官弟子这条路,以后永远不能加入各大道门,一旦官弟子身份被朝廷剥夺,天霄派会将你除名。”姜幼妃道。 李清闲道:“这个我知道,但只要我能弄到各大门派的秘籍,是不是能照样学习?” 姜幼妃愣了一下,细声细语道:“话是这么说,可不太好吧?” “那我懂了,我不信朝廷没有至高雷法。”李清闲放下心。 姜幼妃无奈地看了李清闲一眼。 姜幼妃挺直小身子,道:“有周伯伯作保,过几天,你便可获得天霄派官弟子的身份。不过你有神霄雷种,当三代弟子委屈了,神都这里也没有好的二代弟子教你。” “你不是姜掌门亲传的二代弟子吗?”李清闲问。 “可我不收弟子。”姜幼妃道。 “没事,我不嫌弃,”李清闲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真要拜你为师,一定好好学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姜幼妃微亮的眸子盯着李清闲,隐隐觉得他没安好心,重复道:“我不收弟子1 “那怎么办?” “师父与周伯伯有旧,周伯伯推荐的话,师父怕是愿意收你这个官弟子。那就这样,我代师父收你为天霄派官弟子。”姜幼妃道。 李清闲有些遗憾,但很快振奋起来,起身作揖道:“师弟李清闲,见过幼妃师姐。” “你认识周伯伯定下的校场吗?”姜幼妃问。 “不认识,但我会问,我们走。” 李清闲出门就问侍卫,在侍卫的带领下,两人进入甲八号小校常 校场四周两丈高的黑墙遮挡,高墙顶端符咒若隐若现,围成一个边长约十丈的正方形场地。 地面是踏得结结实实的硬土,场中各处摆放着不同的假人,稻草的、木头的、生铁的、符咒的应有尽有。 姜幼妃四处观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开始?”李清闲问。 姜幼妃点了一下头,走到校场检阅用小高台前,右手虚抓,凭空抓出一个黑色雷击木刻红字圣牌,宛若祠堂里放的祖牌。 圣牌之上,刻着“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之名。 姜幼妃道:“按理说,官弟子应该拜‘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他乃‘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之化身,只不过你身负神霄雷种,位格甚高,所以与天霄派嫡传一起拜‘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接下来,我传你‘南极宝诰’,你如上次诵‘雷祖宝诰’一般。” “是。”李清闲心想着名字可真够长的。 姜幼妃传了南极宝诰。 “至心皈命礼。高上神霄府,凝神焕照宫”李清闲心中默念三遍,只觉雷龙火印愈加炽热。 姜幼妃又道:“此地没有法坛,但礼不可废。” 姜幼妃说着,右手一挥,一座白玉质地的三层玉台出现在高台之上,尺许长宽,三寸高,并将那长生大帝圣牌置放其上。 “我开坛授法,你面对长生大帝圣牌盘腿坐好,心不可有妄念。” “好。” 李清闲找了一个恰当的位置坐好。 “我第一次开坛授法,错了算你运气差。” 在李清闲无奈的目光下,姜幼妃先是念诵净咒,净口咒、净体咒、净手咒、净剑咒等,然后念诵安土神咒、净天地等咒。 而后,取出四面黄旗,分别在小校场东南西北插下。 李清闲感觉周围气息流动变化,好像多了一种额外的力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灵气。 接着,姜幼妃依次拿出两面黑字黄幡、一只雕九鹤铜炉、一对莲花烛台、两只青瓷花瓶、一只山型青铜三清法铃、一对云纹玉如意、一方雷光火文英十二支众帝五雷令牌 林林总总,数不清的祭器法器摆满前方高台,一些东西李清闲根本就不认识。 最后姜幼妃取出一根红长木条,递过来。 李清闲接过一看,着木条像极了官员上朝用的笏板,其上有阴阳八卦图、天霄印文、星斗星相以及不认识的符文。 姜幼妃走到李清闲与圣牌之间,三者一线,徐徐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李清闲向前方望去,少女的背影亭亭玉立,宛如水中荷花。 当她伏身下拜的时候,身子被白裙子贴身包裹,长发向两侧散开,好似露出一只青涩的小桃子,圆鼓鼓的。 李清闲急忙将视线远离那颗被白裙裹住的小桃子。 “食色性也,非礼勿视,不看就是了”李清闲心中不断驱除杂念。 姜幼妃口中念诵祷文,李清闲在心中念叨。 第八十三章 初得雷法,童子拜见 在李清闲恍恍惚惚中,姜幼妃诵经完毕,起身手持法剑,以李清闲为中心,步罡踏斗,同时念念有词,之后进行散花、噀水等一系列仪式。 接着,李清闲心神一震,就见姜幼妃站在前方,樱唇轻启,用奇特的韵律,唱着步虚词,飘飘渺渺,仙音缭绕,让李清闲的目光慢慢移开。 “白玉飞符下紫庭,华幡三举召群灵,攀条咀嚼空青蕊,五体金光射日星” 姜幼妃所唱的步虚词仿佛有种奇特的法力,李清闲只觉神念飘飘荡荡,飞到高天云上,望向无尽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 李清闲恍恍惚惚看到,姜幼妃取出一张纸,一边写,一边念诵,向天上众神奏请天表。 天表完成,无风自燃,飘飘渺渺,飞入虚空,消失不见。 姜幼妃挺直身体,宛如一座山峰伫立在前方,朗声道:“请‘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赐法。” 清澈冷冽的声音撕裂虚空,眼前大放光明。 李清闲双手捧着木笏板,望向光明处。 就见漫天光明处,一个个小小的童子身穿黄道袍、脚踏白祥云,面带微笑,漫天而降。 粗粗一看,成千上万,呈塔型排列,自下而上逐渐减少。 最上面站着两男两女四个童子,与其他童子皆不同,身上黄色道袍更亮,身上云纹各有不同,分别为青、红、白和黑。 一个手捧雕青木令签竹筒,一个提三火轮转莲花灯,一个背着十八节宝塔黑铁鞭,一个手持白玉水波纹如意。 顶后浮圆光,身披十二色。 似是童子,却又非寻常童子,竟比那日看到的普通天将更有威仪。 姜幼妃柔细又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 “现在你会看到天光普照,仙童下凡。寻常人只看到数个童子,你有神霄雷种,大概会和我一样,看到上百童子。不要犹豫,望向最上面的那个童子,口诵请神咒。一次不行,就多诵几次。” 李清闲看了看漫天数万童子,琢磨“和我一样”隐隐流露的低调傲娇与“上百童子”的反差。 过了一会儿,李清闲背诵书上的漫长的请神咒。 “玄黄未判时,清浊才分日,鸿蒙有相出,元始天帝现” 待请神咒诵完,就见漫天仙童随云后退,只最上与众不同的四个仙童乘白云飘然而下,抵达近处后,两手结太极阴阳印,弯腰向李清闲行礼。 “见过道友。” 四人在起身的一瞬间,化作青、红、白、黑四色光芒,钻进李清闲的眉心,消失不见。 李清闲周身华光大作,直冲云霄,被校场法阵遮蔽。 姜幼妃又道:“恭喜你,册封内神成功。现在观想,便可见面相朦胧内神,每尊内神掌一至三种雷法,需要每日修行,慢慢凝练增强。” 李清闲意守灵台,就见雷龙火印四方,各盘膝静坐一尊稚嫩仙童,正念念有词,吟诵神霄总纲。 雷龙火印分出四道法力,送入四个仙童眉心。 法力经过仙童淬炼后,从头顶冒出,化作白烟线,落在雷龙衔住的雷球中。 周而复始,并不间断。 四个童子面容仿佛被淡雾包裹,看不清楚。 李清闲感受到自己的法力总量在慢慢增加。 李清闲仔细看遍四个内神,睁开双眼。 “现在谢祭。” 姜幼妃说完,进行最后的祭祀。 祭祀完毕后,收取所有的祭器法器。 李清闲起身,姜幼妃问:“完成了?” “完成了。” “你的童子内神执掌何种雷法?”姜幼妃问。 “我再看看。” 李清闲意守灵台,利用道书上的通神法与四个童子位联系,立刻得知。 青云纹童子执掌甲木真雷,红云纹童子执掌丙火真雷,白云纹童子执掌辛金真雷,黑云纹童子执掌癸水真雷。 四个童子只是雷霆属性不同,所执掌法诀为同一种,名为“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 李清闲睁开眼,想了想,道:“四个童子的雷法都叫‘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应该只是其中一道,并非全法。” 姜幼妃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过度震惊。 “你写下名字。”姜幼妃道。 “好。”李清闲伸出食指,输入法力,在半空写下“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几个大字,白气组成,轻轻飘动。 姜幼妃沉默着。 李清闲问:“幼妃姐,怎么了?” “你这雷法不要对外人说。另外,这四个童子的位号是什么?”姜幼妃问。 李清闲回忆道:“都叫玉府侍讲童子,可惜不是雷城童子。” 姜幼妃看了看李清闲,继续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姜幼妃指向前面的稻草人,道:“你对准稻草人,使用雷法攻击。” “好。” 李清闲说完,抬起右臂,指剑指向稻草人。 与此同时,左手掐寅,五指藏甲,作天雷指诀。 口诵咒语:“五雷真雷,雷光火师。风伯作帅,雨师令行,擒龙掣电,立输无情。急急如律令1 在诵完咒语的一刹那,李清闲两指喷发出手腕粗、丈许长的白色雷光,先是在滋滋作响,刹那后离手,白光闪烁,轰地一声洞穿稻草人,直飞出去,击穿校场高墙,击溃法阵,接连轰碎其他校场的层层高墙。 雷霆去势迅猛,在百丈外爆开。 李清闲法力耗干,身体一晃,就要倒地。 姜幼妃一个箭步,伸手托住李清闲的后背。 李清闲半倚在姜幼妃手臂上,面色微白。 姜幼妃左手食指点在李清闲眉心,李清闲只觉清凉气息流淌全身。 “你可曾变神?” 李清闲勉强站直身体,摇头道:“不懂。” 姜幼妃道:“神霄雷种果然不凡。回去后教你一道御雷法,可随心所欲控制雷法消耗,不至于耗尽法力。” “谢幼妃姐。”李清闲道。 姜幼妃上下打量李清闲一眼,叹了口气,道:“你毕竟是我的小师弟,明日我早上来春风居,教你一天雷法基本知识,教你个通透。” “谢谢幼妃姐1李清闲愉快地笑起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咣咣敲门声,被击穿的墙壁空洞有人探头探脑。 两人走出门外,面对校场的官员,姜幼妃道:“是我不小心用了雷法,补偿算好后,送到春风居,我自会付钱。” “是是是”校场官员一见是传闻中的倾城仙子,也不敢多言。 第八十四章 搬弄是非,厌雪厌寒 “师姐大气!”李清闲道。 姜幼妃一边走一边道:“既然要外出猎妖,你法诀未熟,面临战斗,必手忙脚乱。明日我教你一道《五雷正法集注》上的雷符,可直接激发。待你猎妖归来,再好好修行。” “谢谢师姐。”李清闲道。 “不准乱叫师姐。”姜幼妃道。 “好的,幼妃。” “……”姜幼妃深吸一口气,不再理李清闲。 抵达春风居,两人进了偏房,姜幼妃拿出纸笔,系统传授雷法。 从最基本的雷法神灵讲到雷印引雷,从法诀口诀讲到指诀步罡,从道仪讲到战斗…… 周春风回来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继续办公。 直到入夜,李清闲感觉头昏脑涨,姜幼妃才停下,辞别周春风。 李清闲出门相送。 两人肩并肩,李清闲一边走,一边询问道法不解之处。 姜幼妃细声耐心讲解。 两人穿过圆拱门,离开神都司的院子。 不远处,闪出一人,呆呆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叶寒呆立许久,长叹一声。 还好,没了姜幼妃,还有宋厌雪欣赏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猎妖司的七品官急匆匆向雪斋走去,看到叶寒在发呆,道:“叶寒,做什么呢?宋大人马上回来,快点去雪斋。今天不太平,宋大人脾气怕是不好,你小心点。” 叶寒急忙跟上,进了猎妖司正堂旁边的独门小院,就见院内房门上面的牌匾写着“雪斋”两个字,笔力遒劲,金戈铁马,宛若刀剑刻下。 叶寒暗赞宋大人不愧是女中豪杰,这字比许多男人都有风骨。 与书房式春风居不同,雪斋进门便是一座大堂,中间摆着桌子,两侧摆满椅子,一面墙的书架摆满书籍,另一面墙下摆着各种长兵器,方天画戟、长枪、马槊、棍棒等。 叶寒坐在最靠门的末座,想起清晨站在司正殿的感受,心中越发感激宋厌雪。 在司正殿,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只能看着李清闲坐在那里。 在猎妖司,宋厌雪却有伯乐之才,破例允许自己参与猎妖司的雪斋会议,让自己获得前所未有的尊重。 现在哪怕是猎妖司的中品官员,见到自己也客客气气,全拜宋厌雪所赐。 “一万个周春风,也比不上一个宋厌雪啊。”叶寒心中叹息。 不一会儿,雪斋中坐了一些猎妖司的官员。 宋厌雪未到,他们闲聊今天的事。 神京的五声异响与葛朝的当堂被抓,成为议论的主题。 经验丰富的官员基本不说话,深知这件事水深。 年轻的武官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我觉得这事,李清闲不厚道。那葛朝不过是质疑他,就直接找周大人派内厂的人抓人。” “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不要乱说。” “退一万步讲,葛朝有问题,可那庞明镜是无辜的,李清闲当庭打击报复,这总没话说了吧?” “李清闲也太过了,刚成命术师就买命七人,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觉得叶寒做的不错,身为武人,就是要有一腔正气!” “我不过义愤填膺,说了该说的话而已。”叶寒道。 “你别谦虚,年轻人就应该像你这样有冲劲儿,要是都学那李清闲蝇营狗苟,这夜卫早就毁了。” “对,我还是看叶寒顺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夹杂甲胄兵器撞击声。 众人哗啦啦起身,望向门外。 就见一身战服的宋厌雪迈步进来,身后跟着五个中品武官,身上多处衣衫破碎,沾染血迹。 宋厌雪面若冰霜,左袖破碎,身后的头发断了许多。 宋厌雪深呼吸,压下心中情绪,扫视众人,点了一下头,一边走向主位,一边道:“坐下吧。我在门外,听你们夸叶寒,他又立功了?” 叶寒忙起身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司正殿说了一个正常夜卫应该说的话。” “哦?司正殿发生什么了?我刚从外面回来,不知今日夜卫衙门的事。”宋厌雪坐在主位上,形姿仪态不似男人粗犷,也不扭捏,别有一番英气。 叶寒便把司正殿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将周春风的护短、李清闲的霸道、葛朝的正义与庞明镜的可怜说得活灵活现。 跟着宋厌雪回来的武官几次都要张口,但看了一眼面色越来越冷的宋厌雪,一言不发。 叶寒说完,看向宋厌雪,发现她面庞好似冻结,心中暗喜,之前宋厌雪多次夸李清闲,这次必是厌恶他。 “叶寒,你觉得李清闲此人如何?”宋厌雪静静地望着叶寒,一双美目在夜里闪亮。 叶寒心脏猛地一跳,思索片刻,决定给予李清闲最后一击,道:“我原本看好李清闲,但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我改变看法。此人或许有才能,但品德低下,睚眦必报,望之不当人子。” 跟宋厌雪回来的武官的目光更加古怪。 宋厌雪点点头,轻声一叹。 所有人都从她的叹息中感到疲惫。 宋厌雪望着门外黑洞洞的夜空,心中充满无奈。 今天自己配合内厂抓捕冥主的人,损兵折将,一位六品重伤,七个下三品阵亡。 抓捕结束后,与掌卫使见面才知道,发现这起大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清闲。 并得知,当日李清闲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假装看错葛朝命格,不惜被人污蔑。 两人同样是夜卫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个为了朝廷忍辱负重,为了无辜百姓对抗高品上官。 另一个与内奸葛朝沆瀣一气,污蔑旧日朋友。 宋厌雪突然觉得,有李清闲那样的命术师在,自己的下属或许不会阵亡。 “叶寒,你马上要猎妖,要多花时间修炼,就不要来雪斋了。以后有不懂的,请教孙房首。”宋厌雪缓缓道。 众官愕然。 叶寒呆在原地,只觉天崩地裂。 宋厌雪的话,像一根根长矛,扎穿他的胸膛。 “去吧。”宋厌雪道。 “属下告辞。”叶寒低着头,拖着僵硬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出雪斋。 一路上,叶寒脑中轰鸣不止。 踏出院子门槛,他回头看了一眼“雪斋”两个大字,突然觉得那两个字无比丑陋,连周春风的字都不如。 第八十五章 叶寒真心投世子,清闲假意为命格 叶寒咬着牙,慢慢走到无人的地方,低声骂着。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双目含愤。 这件事一旦传开,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 连续两次被司正排挤! 连续两次被女人轻视! “李清闲……” 乾坤戒一闪,叶寒手中紧握元王世子的请帖。 他最后看了一眼雪斋的方向,深深夜色中,大步迈出夜卫衙门。 李清闲陪着姜幼妃在夜卫街上走了一会儿,目送姜幼妃飞身离去,转头往回走。 走了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迎面走来。 “这是……叶寒叶兄?”李清闲道。 叶寒愣了一下,错愕地看着李清闲,急忙将请帖收回乾坤戒。 “李……李兄。”叶寒结结巴巴道。 李清闲扫了一眼他的乾坤戒,微笑道:“叶兄,今日在司正殿上,你受了葛朝蛊惑。那人,不像表面那般正义,还有庞明镜,他既然敢杀我,装模作样哭丧是小事一桩。你仔细想想就明白,我李清闲可曾害过你?在我心里,你叶寒,虽然犯过小错,但始终是个正直的好兄弟。” 李清闲说着,拍拍叶寒的肩膀,擦身而过。 叶寒咬着牙,低着头,许久之后,抬起头,走向元王府。 天未大亮,李清闲破天荒早起,洗漱完毕,一溜烟前往春风居。 这一整天,李清闲都向姜幼妃学习雷法。 晚上回到甲九房,韩安博走近低声道:“白天猎妖司的朋友传来消息,说叶寒不知道怎么恶了宋司正,以后不许他进雪斋,宋司正也不再指导他练武。” “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昨晚。” “怪不得……”李清闲当时觉得叶寒情绪不对,没多想,只是看在他命格的面子上忽悠了两句。 “知道为什么吗?” “不清楚,我那朋友只是普通八品官,没资格进雪斋。猜测是叶寒做了什么事,让宋司正不喜,宋司正是出了名的眼里不揉沙子,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枉法,做事公平公正,猎妖司上上下下没有不服气的。有的人甚至因为敬佩宋司正,进而讨厌咱们周大人。” 李清闲笑道:“周大人和宋厌雪母亲的事,是真的?” “保真!” “那宋厌雪真恨周大人?” “说恨谈不上,但厌恶是真的,她常从神都司挖人才,没准下一个就是你。”韩安博道。 “猎妖司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死也不去。” 韩安博却道:“你没听过传闻?” “什么传闻?” “内阁要裁撤巡街房,部分夜卫调入猎妖司,猎妖司权力空前大涨,宋大人地位水涨船高。” 李清闲沉思片刻,问:“宋大人都有什么爱好?” “你不是死也不去吗?” “我是不想去,但周叔平时防我跟防采花大盗似的,这两天却让幼妃来教我,肯定要磨炼我。他之前就说过,神都司专管神都事务,水太深,特别容易得罪各大势力,猎妖司则简单许多,不容易得罪人。他是那种老派人,护犊子的时候真护犊子,打孩子的时候真能打断棍子。宋厌雪越是看重我,他越是会把我扔给宋厌雪,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心肠。” “你很快晋升九品,也是官,不是吏了。” “我李清闲就算饿死,也不当他们那种官。” “行,这话我记着。” “别,我就随口说说。” 一觉醒来,在清晨的凉风中,李清闲愉快地前往春风居,跟姜幼妃学习雷法。 雷法什么的,也不难嘛。 下午时分,姜幼妃突然拿出传讯符盘,而后叮嘱李清闲两句,离开春风居。 李清闲在春风居独自学了半个时辰,头昏脑涨。 “什么破书,一点不如幼妃姐讲的通俗易懂。” “幼妃呢?”周春风的声音从正房传来。 李清闲走出偏房,望向一身绿绸衣的周春风,道:“接了一个传讯离开,估计是天霄派的事。周叔,我到底能不能去看葛朝?” “你真想看?” “真想。”李清闲道。 周春风沉思片刻,拿出传讯符盘,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就见三层传讯符盘中一张符闪烁。 周春风伸手碰触,仔细聆听。 不一会儿,周春风收起传讯符盘,道:“跟我去诏狱西院,记得别乱走,西院有两处诡地。” “什么?”李清闲早就知道诡地的可怕,诡妖死亡后,有可能化为诡地,同样能形成邪异的力量杀人。 “大惊小怪,京城除了文官衙门和道官衙门,各大衙门皆有诡地。”周春风起身,李清闲与周恨跟上。 “您意思是,户部、刑部、兵部和工部等几个大衙门,也有诡地?”李清闲难以置信。 “刑部尤其多,上报四个,我知道有八个,谁知道还藏着多少。”周春风边走边道。 李清闲有点蒙,那邪派魔教,还算是人族的一员,可诡妖完全是另一种邪异物种,据说连妖族都畏惧。 堂堂神都、一国国都都有诡地? 李清闲脑中灵光一闪,问:“皇宫内有诡地吗?” 周春风扭头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道:“不知道。” 李清闲心中暗骂,这个齐国真是疯了,皇宫竟然还有诡地,太宁帝到底在干什么? 周春风慢悠悠道:“你在京城见过被夜卫封门且挂黑灯笼的地方吗?” “当然见过,我小时候还想进去瞧瞧,被人劝住了。” 周春风与周恨齐齐失笑。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那也是诡地?对了,夜卫有个只听说没见过的黑灯司,就是管这个的?” “不然呢?”周春风道。 李清闲暗叹,这大齐国,真是不断击碎三观、刷新下限的地方。 要不是当夜卫每天能得一条气运鱼,早卷铺盖跑了。 李清闲想了想,咽了口唾液,调整一下嗓子,用非常柔和的语气道:“周叔,我平时是心直口快,但对您没什么恶意,我敬您如叔伯,您就是现在我最亲近的人,等您年纪大了,我一定为您养老……” 李清闲机智地收回“送终”两字。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就是吧……反正吧……能不能别把我送去黑灯司磨砺?” 第八十六章 清闲初入西诏狱,葛朝受刑又损星 周春风哑然失笑,道:“数你最精。对了,猎妖司那边确定,明天下午,你们甲九队跟着猎妖司的队伍,猎妖。” “哦?我刚学会雷符,还没画几张。”李清闲道。 “等从诏狱回来,你回去多画点雷符保命。每到这几个月,妖族青黄不接,不只有零星的妖族,还有成群结队的妖族劫掠各地。”周春风道。 “防不住?” “旧长城与大河都是防妖族大军的,防不住小股妖族。最怕小股妖族突然汇合,攻城略地。”周春风道。 “好像每年都有小城市被突然汇合的妖族攻破,屠戮殆尽。” “没办法,一般小县城最高不过七品官。” 三人没走常走的诏狱南门,出了夜卫,从外面走到诏狱西门口。 诏狱西门远比南门高大宽敞,门口两侧站立着两排士兵,披坚执锐,甲胄闪亮。 李清闲知道诏狱西院和东院完全不是一回事。 诏狱东院相当于夜卫自己的监狱,诏狱西院则是夜卫、东厂、西厂和内厂四个衙门的监狱,诏狱西院有专管的‘诏狱使’兼诏狱司都事,由太宁帝钦点的正四品官位,在普通司之上,与周春风同品。 周春风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方青玉雕蛟龙纹镇纸,递给李清闲。 “西院下锁妖迷宫镇封的大妖大魔不计其数,哪怕是气息泄露,中品之下也如身中剧毒。此宝由我正气洗练多年,不逊于寻常五品法器,你暂时拿着,可防邪秽。” “能防诡妖吗?”李清闲一边看一边问。 周春风轻轻摇头,道:“没什么能防诡妖。” “谢谢周叔,等猎妖回来奉还。”李清闲说着小心翼翼放进怀中。 周恨瞪着双眼:??? 周春风哭笑不得,道:“你这是跟罗井混久了,户部的臭毛病学了个干净。” “物尽其用,反正您一身浩然正气,马上晋升三品,也不缺这东西。我就不行了,这东西给我,就是保命的。”李清闲道。 周春风想了想,道:“那记得用启灵符封住,用的时候揭开符纸。” “好。” 三人走到大门,侍卫仔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汉白玉金嘴仙鹤分别点在众人的手背上,等了一会儿,白玉仙鹤没有变色,才放三人进去。 这西院乍一看与东院相差无几,黑路黑墙黑房子,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让李清闲汗毛炸起,灵台的雷龙火印主动加速喷吐法力。 周春风边走边道:“此地被重重法阵庇护,只能在黑路上走,不要走黄土路,不要走草地。这里没有白路,若是看到白路,要么站在原地等人救,要么想办法到黑路上。西院的人不能穿黄衣服,看到穿黄衣服的,跑,跑的时候不能呼救。记住,看到黄衣人,一定要跑,明白吗?” 说到最后,周春风盯着李清闲,黑白透亮的眸子竟闪烁诡异的光芒。 “好。”李清闲毛骨悚然。 李清闲紧紧跟在周春风身后。 七拐八拐,三人来到一处地上牢房门口。 “上品和中品关在地下,下三品关在地上的牢房。”周春风道。 三人进了牢房,迎面是一个整洁的小方厅,监狱特有的恶臭扑面而来。 参与酒坊的内库府宦官井观正在里面,熟人相见,井观也不多话,带人把葛朝从牢房里架出来。 葛朝披头散发,全身露出一层暗红血肉,皮肤消失不见。 双手垂下,指骨碎裂,十片指甲尽数消失。 胸腹与肩膀被一根根拇指粗的铁条贯穿。 他缓缓抬起头,李清闲心中一惊。 葛朝整张脸皮消失不见,脸上血肉模糊。 他的眼睛如同白色石球一样轻轻转动,目光死静,看不到一点人类应该有的亮光。 他好像已经不认得李清闲。 离上次见面,只过了一天。 狱卒将其按在地上,死死踩住他的小腿。 李清闲轻叹一声,看了周春风与周恨一眼,发现两人面色如常。 李清闲找了椅子坐下,道:“周叔,我现在观命望气。” 周春风点点头。 李清闲见龙望气。 葛朝的头顶,分别罗列全部腐朽的交叉刀剑、小堆骨粉、毫无绿意被岩石封死的古墓,之上,一片黑暗虚空。 败、死、墓、绝四凶齐至,气运绝亡。 上空浮现一张命运图影,他倒在牢房的干草上,身体慢慢僵硬,呼吸停止。 三天后,葛朝死亡。 李清闲心中一叹,进入葛朝的命府。 李清闲感到强烈的不适,抬头望天。 漆黑的虚空尽头,一颗明黄大星闪烁,高居正中,宛如大日,散发浩荡威压,镇封葛朝的命格。 在那明黄大星周边,无数星辰密密麻麻拱卫,与大星一体。 遥远的边缘,一群星辰若隐若现,散发微光。 “这是……帝星镇命,葛朝必死无疑。” 李清闲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有了帝星镇命,葛朝所有的贵人、大势、命格等力量,将全被碾压到极限,猎命过程将无比简单,难度差不多相当于钓申狗蛋的命。 李清闲仔细看了一眼葛朝的命府。 所有命星上面,冒着淡淡的黑烟。 李清闲急忙回到自己命府,吟诵猎命术口诀。 “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 一条气运鱼跃出,化作纯白长桥,击穿虚空,连接葛朝的命府,显现葛朝的六颗命星。 精钢锻剑、溪底闪金、离群害马、灰雀伏巢、微鳞潜草和避役隐。 “精钢锻剑与溪底闪金没什么用,灰雀伏巢、微鳞潜草与避役隐,对我来说有大用。若我命府有这三种命星,此次猎妖将安全十倍,哪怕是诡妖,也不可能完全不受这么强的命格影响。至于离群害马,目前作用不大,但若在恰当时候使用,作用难以估量。” 李清闲稍加盘算,挥动命运钓竿,瞄准灰雀伏巢。 葛朝中年命地四命成局,按理说远比庞明镜的命格难钓,但只一次,钓钩就接近葛朝半尺外,简单得可怕。 李清闲一边垂钓,一边记录。 仅仅过了两刻钟,钓钩便落在灰雀伏巢命星上。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葛朝头顶的帝星,继续猎命。 第八十七章 李清闲一遇黄泉 连续十次钓钩都能落到灰雀伏巢上,李清闲才放下诱饵命星,一次成功。 一颗接着一颗,慢慢钓来。 一个时辰后,消耗五条气运鱼和四个买来的命星,成功钓到灰雀伏巢、微鳞潜草、避役隐和离群害马。 李清闲第一时间撤掉狐假虎威命星,将灰雀伏巢、微鳞潜草与避役隐安放到月命柱、日命柱和时命柱上。 四命成局,李清闲立刻感受到自己的命府散发的光芒更盛,命府之内,隐隐多出玄妙的气息。 虽然未能形成命雾,但命格已经大变样。 李清闲又略作推演,重新调整四个命格的位置,遵循阴阳五行,化解冲克,命势更盛。 最后,李清闲皱眉望着那颗金蟾衔宝。 这个命星的确能让自己财源广进,但和另外三个命星不搭,还不如离群害马契合。 思考片刻,望向命池与命星山。 命池里,五条气运鱼游荡,自己每天获得一条,消耗也大。 命星山上,原本有十八颗买来的命,现在用了六颗,还剩十二颗。 除此之外,还有狐假虎威和离群害马。 心念一动,金蟾衔宝离开命府,狐假虎威落在命柱上。 命星悬柱的一瞬间,李清闲只觉命府轻轻一震。 一层淡淡的命雾浮现在命星上面。 四命成局。 四个命星之上、命雾之下,多出一颗微小的玻璃球。 命星人头大小,这个小玻璃球只小拇指的指肚大。 玻璃球中白雾缭绕。 李清闲面露喜色:“命局孕神!没想到,庞明镜与葛朝的命星合力,竟然能孕育命神。想想也是,狐假虎威本就有有诓骗欺瞒之意。” 李清闲心满意足退出,再次对葛朝观命望气。 没了命局庇护,又被帝星镇命,就见葛朝头顶浮现一连串的命运图影,跟演电影似的。 李清闲一一细看。 停下观命望气,余光发现周春风身边站着一个同穿四品官服的官员,只是头顶道冠,也不在意,道:“刀笔吏可在?” “在!”井观身边负责审讯记录的两个十品吏员走出。 “马上记录。” “是。”两个刀笔吏立刻提笔铺纸张。 李清闲如连珠炮般诉说命运图影上的部分内容。 “他的妻子无辜的,但他的儿子早就被策反。他家五条街外的那家庆生药铺,是他们的据点之一。他当年曾经栽赃过一个夜卫狱卒,那狱卒是冤枉的……” 等李清闲说完,众人目瞪口呆。 李清闲则向皇城方向一拱手,道:“我之所以能如此清楚,完全拜皇上所赐,他正受帝星镇命。” 众人恍然大悟,轻轻点头。 “好,虎父无犬子!”那个四品官员称赞道。 周春风道:“这位是诏狱使吴兆吴大人,以后有道术上的问题,可以来请教吴大人。” “下官李清闲,见过吴诏狱使。”李清闲看向这位道官。 身形高大,清瘦矍铄,满面皱纹,留着三缕纯黑的胡子,身穿正四品官服,头顶纯阳道冠,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 吴兆微笑道:“上两次没去司正殿,倒是错过两场好戏。至于道术上的问题,有倾城仙子在,贫道就不献丑了。” 李清闲却道:“幼妃师姐读书多,但论道术实践,是远远不如您的。” “你入了天霄派的官弟子?”吴兆问。 “是幼妃师姐代师收徒。”李清闲道。 吴兆连连点头,笑道:“好,还是我道门最适合你。” “唉……”周春风无奈一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文不成武不就。” 吴兆抚须轻笑。 “完事了?”周春风问。 李清闲道:“结束了。” “老吴,不打扰你了。”周春风道。 “我顺路回房,送送你。” 周春风与吴兆在前,众人在后,走出牢房,走了几步,进入主道,前方突然雾气弥漫。 “小心!”吴兆压低声音示警。 李清闲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前方通往西门的路面,洁白如玉,宛若冬雪铺展。 白路尽头灰雾翻腾。 众人呆若木鸡,相互看了看,无人说话。 “这么背运吗?”李清闲喃喃自语。 周春风低声道:“不可乱说话。老吴,你在原地照看他们,我到尽头去看看情况。” 吴兆轻轻点头,神色凝重。 两人同时伸手进入气运银鱼袋,吴兆取出一把法铁七星剑,周春风取出一本发黄的旧书。 周春风慢慢走到黑路与白路交界处,前方的浓雾变淡。 白路突然骨碌碌冒着气泡,一片片黑色长发从中探出,密密麻麻,在半空轻轻飘荡,宛如水草。 吴兆低声呢喃:“白地生黑发,此路永无回。” 白路深处,伫立着一座丈许高的灰白石门框,门槛高约尺许,共有前中后三层,每层起伏如山,山中云雾缭绕,森林密布。 门框门框将白路一分为二,之后的白路尽头、浓雾最深处,竖立着两扇紧闭的无框大门,足足十层楼那么高。 李清闲遥望大门,大门仿若黄铜打造,质地厚实。 左半扇门雕刻着一条条蜿蜒曲折的河道,在群山之间,自下而上流淌着暗黄色的河水。 右扇门上雕刻着一座城市,身形模糊的生灵在城市中走动,这些生灵同样自下而上前行,一旦停下或回头,便被暗黄河水卷走。 大门两侧的雾气中,偶尔有黄色衣衫闪过。 周春风竟然在原地踏步。 吴兆轻声一叹,道:“所有人原地不动,那是无回路。” 吴兆压低声音向前喊道:“老周,怎么样?” “无妨,我未踏进无回路,只要不回头,原地踏步便可化解。若能解诡无回路,便可回返。前面门槛的‘三途山’我认得,那扇门是什么?” “黄泉。”吴兆声音低沉。 “明白了。”周春风道。 嗒……嗒……嗒…… 堂堂正四品大员,站在飘荡如水草的头发前,宛如小兵原地踏步。 吴兆扭头看了众人一眼。 李清闲和周恨在一起,身后跟着井观和吴兆的两个随从下属,以及一个九品狱卒队长和六个十品狱卒,加上周春风一共十四个人。 人人面露惧色。 周恨暗中传音道:“你尽量不要前行,尽量不走动。” 李清闲轻轻点头。 吴兆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害怕,甚至想要逃跑,但不可能。不止你们,整片区域的数百狱卒官吏和囚犯,都被困住。我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黄泉诡地死而不绝,十二个时辰一过,自然消解,属于最‘善良’最简单的不绝诡地,如果遇到诏狱司的另一个诡地,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坏消息是,一个时辰一艘船,载人入黄泉。咱们最先见到黄泉门,被送入黄泉的可能性最大。” 第八十八章 命术师断牛开路 “能解诡吗?”周恨问。 吴兆摇头道:“我会解三途山,但对无回路和黄泉门,一窍不通。” 李清闲脑海中浮现《命术师游记》记录的各种杂事,其中虽然没有细说,但记载过类似的情况。 “没有其他办法吗?”周恨问。 吴兆看了李清闲一眼,道:“目前,只有大命术师全解‘不绝诡地’,因为很多命术师都把诡地当成一种命。少数上品高手也能通过,但不能解,是完全凭借实力硬闯,每一个硬闯的人,必折寿十年。” 那边周春风道:“若一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诡之法,我强破此门。” “老周你……”吴兆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李清闲。 “吴大人,对于这黄泉,你都知道什么,可否一一详说,我毕竟有些粗浅的命术传承,或许能解诡。”李清闲道。 “诡地是诡妖死后形成,正常情况会一直相安无事,但有可能被其他诡妖的力量激发。黄泉诡地来源于大诡妖的力量,至于是谁,我们不清楚,只能称其为黄泉帝君。” “你直接称那种妖物?”李清闲没敢称呼。 吴兆苦笑道:“未入诡地不能乱说,进了这里面,已经中诡,反倒无所谓了。你们看看左手腕,再试试左腕的脉搏。” 众人低头查看,左手腕处多出一朵黄云印记,拇指肚大小。 伸手试探,个个面色微变。 左手腕没有脉搏跳动,右手腕却正常,但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李清闲问。 “黄泉诡地,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处是,只要揭开三条诡,便可轻松化解。坏处是,解不开,必死十二人。许多人宁可遇到诡妖,一拼生死,也不愿意遭遇这种诡地。你们想想,如果这次中诡的只有十二人,下场如何?这种诡地只是残留力量,是容易解的,比如中品命术师便可化解无回路,少数中品命术师便可化解,问题是……我不是命术师,我只会解三途山,至于那黄泉门,只有大命术师解过……” 吴兆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李清闲一一记下。 待吴兆说完,大家沉默不语。 李清闲心中思索,自己品级最低,哪怕有命局加护,死亡的可能也比周春风、周恨和吴兆高许多,大概和井观相差无几。 最大的问题是,诡妖喜欢杀命术师! 这几乎等于抵消了命局加护。 李清闲甚至怀疑,第一艘黄泉船很可能直达自己面前。 李清闲思索许久,下了决心。 不能坐以待毙! 李清闲道:“白路在西,当在兑位。不过诡地有其他力量遮蔽,卦位转换。我刚才试了,法力低微,推演不出,吴大人,你可推演出无回路的真实卦位?” “我试试。”吴兆说着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八卦盘,慢慢行走推演。 不多时,吴兆道:“坤位,但偶尔变幻成离位。诡地力量就是这样,卦位不正,甚至可能彻底变化。” “坤位的话……”李清闲思忖片刻道,“可解!既然大命术师把‘无回路’当某种命,那大概率是类似命格中的‘困’,我有一道命术,可以化解命格相困,但我法力不足,需要借用吴大人的法力。” “只要你愿意尝试命术解诡,我的法力都归你!”吴兆大喜。 其余人也激动地望着李清闲。 周恨道:“你刚成命术师,强行解诡,遭遇反噬怎么办?” 周恨面色严肃,跨过鼻子的伤疤更显狰狞。 “遭遇反噬,也胜过坐以待毙。”李清闲道。 “英雄出少年!”吴兆道。 李清闲低头思考,慢慢推演,回忆歌诀以及命术知识。 众人紧张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李清闲抬头道:“你们这里有活牛吗?” 狱卒队长道:“这诏狱西院不准活物进出,别说活牛,活蚊子都没有。” 吴兆若有所思问:“牛眼见阴阳?” 李清闲点头道:“解困命术众多,我能使用且适合无回路的命术,目前只有一道‘断牛术’。” “果然是这道命术,牛肉不行?”吴兆问。 “当然不行。” 吴兆想了想,道:“我们这里没有活牛,但有活牛妖。” “是牛就行!不过,要我亲手杀掉。”李清闲道。 吴兆道:“为了救人命,杀再多牛妖又何妨?我这就亲自抓牛妖出来,不过那牛妖太大,我要施法将其缩小到普通黄牛大小。你们别乱动,我牵牛妖过来。” “等等,断牛术需要一些命材。” “刀笔吏记下。”井观立刻吩咐。 李清闲一边想一边道:“红绳和红布,没有红色拿普通的也行。盛放牛血的碗,七个,七根蜡烛,要白的不要红的。杀牛刀或一把杀过人的刀,一碗清水,一个包袱,一个挖土的铲子,一块木板,最好是祭祀用的空牌位。” “好。你们跟我来。”吴兆接过纸,领着几个狱卒离开。 众人站在原地,看着吴兆进入远处一座牢房,狱卒分别取命材。 那狱卒队长面露异色,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阵,那些下属先带来命材,一应俱全,连空牌位都有。 不多时,吴兆牵着一头满身青色花纹的黑牛过来,与普通耕牛一般大,只是双眼泛白,行走缓慢。 “周恨大人,你帮忙在空牌位上刻字,写上‘牛墓’。” 周恨接过空牌位,食指宛若钢刀,刻下“牛墓”两字,李清闲拿出自己的刀,在上面刻了一下。 “狱卒兄弟,你们挖个坑,尺许深能放下牛心脏就行。” 等他们挖好,李清闲也挖了一铲子。 李清闲手持鬼头砍刀,瞄准黑牛的脖子,看了一眼吴兆。 吴兆轻轻点头。 “你们几个准备好,先接七碗牛血,不用接满,没过碗底就行,要一碗一碗接,不能相互倒,然后把红绳和红布塞进断头处,染上牛血。”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高举砍刀,法力运转全身,猛地劈下。 噗! 鲜血喷溅,牛头下落,滚了几滚。 牛身晃了晃,倒在地上。 几个狱卒一拥而上,持碗接血,后将红绳红布塞进牛身的断头处,吸收血液。 李清闲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点,走到牛尾处,挥刀砍下牛尾。 李清闲扔下砍刀,左手拎着牛尾,道:“吴大人,麻烦您用隔空取物的法术,取出牛心,尽量不要破坏其它地方。” “简单。” 第八十九章 老道士火烧三途山 吴兆走到牛身前三步位置,口诵咒语,对准牛胸口一抓。 牛胸口微微塌陷,他手中多了一颗鲜血淋淋的牛心。 李清闲接过牛心,走向挖出的坑洞前,将牛心与牛尾用包袱包好,放入坑里,亲自用铲子填埋。 “狗表忠,羊表孝,牛表善。牛头引路,牛尾归魂,牛心轮回。” 李清闲说完,将坑洞埋好,并放上牛墓牌位,轻轻吟诵安魂咒。 三遍安魂咒结束,李清闲走到七个牛血碗前,右手的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并在一起,依次按进七个碗中又提起,最后用沾染着牛血的三指,在自己额头横向划过,鲜血染红眉毛,沿鼻梁与两侧滑下。 拿起染血红布,包上两根牛角。 将染血长红绳的一端系在牛角上,另一端绑在牛身上。 最后,两手放入清水碗中洗干净。 准备好一切,李清闲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 灰雾笼罩天地,道路两侧的屋子宛如一座座黑色山峰堵在人心口。 周春风还在原地踏步。 李清闲将七个牛血碗摆成北斗七星状,左手托着七根白蜡烛,道:“吴大人,接下来我会施法点燃七根蜡烛,此过程最耗法力,有劳了。” “你放心施法。”吴兆说着,走上前,右手放在李清闲后心,一阵阵清风飘过,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感受到体内法力迅速充盈,李清闲右手取过一只白蜡烛,平举身前,念诵断牛术的咒语。 “星灯照下土,双目连火烛,引牛指路,连血化煞,东方天将,南方神使,西方功曹,北方判官,洞照四方,腾天倒地,急急如律令!” 念完咒语,李清闲只觉周身法力瞬间清空,涌入右手的白蜡烛中。 白烛点燃,烛火幽蓝。 李清闲弯下身,将蜡烛置放于牛血碗中。 蜡烛入血不沉,漂浮其上,稳固不动。 感受到吴兆源源不断的法力,李清闲再次念咒施法。 施法七次,在第七盏牛血碗烛形成的一刹那,七盏灯之间突然多出一条蓝色火线,将七团蓝色烛火连成北斗七星。 红血碗,蓝烛火,周围的灰雾慢慢后退。 “一直跟着我。”李清闲道。 李清闲左手拎起牛头,右手抓着牛左前蹄,拖着牛身,向周春风走去。 吴兆紧跟在后,手掌一直按在李清闲的后心。 走到周春风身后一丈外,周春风道:“你若失败,可能便如我这般。” “这般便这般。” 李清闲说完,超过周春风,抵达黑路与黑发白路交界处。 左手将牛头扔向道路左侧,右手将牛身扔到道路右侧。 头身之间的红绳,落在白地黑发上,随着黑发轻轻摆动。 道路分隔头身,红绳相连。 李清闲念诵断牛术咒语。 咒语成,狂风大作,高空迷雾散尽,漫天星辉洒落。 “哞……” 死去的牛头漂浮到半空,牛身扭曲站起。 牛头与牛身之间的红线,在半空中绷直。 牛头徐徐转动,苍白的双眼看了李清闲一眼,又看向吴兆。 “请牛力士引路。”李清闲作揖。 那牛头扭动几下,牛角红布噗噗作响,调转方向,面向三途山与黄泉门。 “哞……” 牛头仰天大叫,徐徐前飘,牛身脚踏地面黄土,缓缓前行。 头身之间的红绳淅淅沥沥滴下鲜血,鲜血落处,黑发枯萎,白路染黑。 众人静静地看着尸首分离的牛慢慢前行,直到抵达门槛处。 “哞……” 牛头与牛身齐齐跌落,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黑路与门槛之间的白路消失。 门槛与黄泉门之间的白路依旧。 “好小子!李家麒麟儿!”吴兆忍不住猛地一拍李清闲肩膀。 “你果然有命术天赋。解了无回路,便可自由来回。”周春风含笑走过来。 李清闲长长松了口气,道:“侥幸,若没有吴大人在,就算会这断牛术也无法施展。” “不要谦虚了,那三途山,我来解!” 吴兆大步行走,停在三道门槛前。 他先拿出水纹铜盂,向门框泼洒,接着取出四色法旗布阵,又一边念咒语,一边在周围扔下十八枚雷击桃木令牌,随后拿出镇魂法铃,步罡踏斗,一边眼花缭乱行走,一边吟诵各式各样的咒语,并不断抛出各种法器。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全身汗流如注,头顶白雾蒸腾。 “疾!” 吴兆背对众人,周身衣衫翻腾,长发飘起,脚底突然窜出火焰,将他包成火人。 他迈步前行,身上流火如水。 在他跨进三途山门槛的一刹那,火焰瞬间包围石门框与三途山门槛。 脚落地处,白路化黑。 一步一白黑。 最后,三途山缓缓沉入地面,吴兆走到黄泉门前,白路尽墨。 “呼……” 吴兆长长吐出一口气,火焰消散,转身往回走。 原本三缕漆黑长胡,三分之一染白。 “老吴……”周春风叹息一声。 李清闲这才明白,这三途山不是那么容易解的,要消耗寿命。 吴兆笑着走回,道:“贫道只能做到这里,那黄泉门,贫道束手无策。不过,解了两诡,若最后不得不闯黄泉门,代价会小很多。咱们先不急,离第一艘黄泉船抵达还有一段时间,我召集大家,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或许有人能想出解诡办法。” 吴兆取出一个铜哨,吹响。。 不一会儿,被诡地包围的诏狱司人马前来,聚集上百人,包括两个担任偏司正的四品武修。 吴兆命令所有狱卒进入监牢,向犯人宣布此地被黄泉诡地包围,人人中诡,若是囚犯能想出解开黄泉门的办法,则可减刑,并在诏狱司获得优待。 狱卒们散去,吴兆道:“大家也别藏着掖着了,已经中诡,没必要顾虑,把自己听说过跟诡妖诡地相关的事,通通说出来。” 众人思索一阵,便七嘴八舌说出各种跟诡妖诡地有关的事情。 李清闲认真倾听,遇到重要的内容,以法文的形式记录在灵台。 时间慢慢过去,李清闲听到越来越多的诡事。 直到听有人说起“命星解诡法”,李清闲想到一个解诡的方法。 “命星解诡法听着神妙,但就如同幼妃姐说,任何法术,都有一种本质、一种道。根据我所学推测,命星解诡法,其实就是一种祭献法,就是把命星祭献给黄泉帝君,代替十二个死人。一般命术师没那么多额外命星,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没那么多时间买命钓命,只能献祭自己命星,可每献祭一颗命府命星,就会流失一部分寿命,撑不过四次献祭。只有那些有储备命星的大命术师,才能使用这个方法。” 李清闲前思后想,如果出手,要找个方法掩饰。 第九十章 好侄子祭献十二命 离第一个时辰结束还剩一刻钟的时候,众人沉默下来。 没有人找到解诡之法。 李清闲道:“我有一法,可以试试解黄泉门。” “什么?”众人齐齐望向李清闲。 吴兆神色一动,道:“不会是传说中的过天门吧?那可是大命术师才能用的命术。” 少数几人听到“过天门”,神色微变。 李清闲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个方法,涉及我的根本命术,不能多说。能说的是,这个解法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有一件祖传命器,若用来解诡,必然消融。” 一个四品的偏司正武修道:“我堂堂四品靠你救,本就不应该。只要你能解诡,别的我帮不了你,凡是我有的命材灵金,你尽可自取,外加一万两白银酬谢。” “我正好带着两瓶灵金,直接送你。”另一个四品武修将两个小瓶子共二十粒灵金抛给李清闲。 吴兆果断道:“我做主,只要你能解诡,我特批你在诏狱司的库房可任取价值五万两白银的宝物。另外,你可随时来西院买命。” 周春风道:“如果你能解开此次黄泉之门,化解诏狱司大难,我上奏朝廷,有可能为你请一方诡印。” 众人目光一颤,诡印可是稀世珍宝,消耗国运与帝运打造而成,极为难得。 “既然大家如此齐心,那我李清闲也不婆婆妈妈,我去解诡。”李清闲归还两瓶灵金道,“事成再说。” 李清闲大步迈向黄泉门。 众人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既惭愧又感动。 “唉,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临了临了,要靠一个少年救命。” “这小子还没我小儿子大,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想起守河军的那些少年,小小年纪,为了守卫人族,战死沙场。他们的背影,也是这般模样。” “外边传言李清闲心狠手辣,亲眼所见,才知子如其父,虽是修命,却有文人风骨、武人胆魄。” “此去黄泉,照满神都。” 李清闲走到黄泉门前,心中思忖。 “这黄泉门要送出十二艘黄泉船,至少要消耗十二个命星解诡。幸好我之前连买十八颗命星,消耗六颗钓命,还剩十二颗加两颗闲置。不过,真心疼啊……” 想想接下来的酬劳,李清闲心又不疼了。 “他们之中怕是见过祭献法,我得装装样子掩饰。” 李清闲脑海浮现姜幼妃的做法过程,思忖片刻,拟定一套流程。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清闲先是念念有词,在黄泉门前绕圈走,行禹步。 然后,在场懂道法和不懂道法的都蒙了。 没见过这样的。 四品道修吴兆最懵。 “怎么从没见过此等步罡踏斗?莫非此子继承了神秘的命术道统,超越了道门?极有可能。看这阵势,神似过天门,莫非这道命术是过天门的分支?我要好好学学……” 众人带着虔诚的学习之心,看着跟跳大神似的李清闲。 看差不多了,李清闲开始怪腔怪调含含糊糊唱诵不相关的命术歌诀。 唱诵完,李清闲暗运雷法,就见双指雷霆闪烁,连点全身,不一会儿,全身雷霆流淌。 众人更加震惊。 没听说过把雷霆当水往身上泼的法术啊。 吴兆惊呆了,控火不难,毕竟火法完全由法力转变,可雷法不一样,那是需要内神的。 内神能愿意这么玩? 不可能! 偏偏李清闲用的出来,这说明什么? 李清闲的雷法精妙绝伦,直追上品! “老周啊,你认了个好侄子啊。” 周春风稀里糊涂点头。 伪装完毕,李清闲看了看黄泉门,想想诡地的可怕,想想传说中黄泉帝君的怪异,作揖动唇却不发声默念道:“黄泉帝君大佬,小子李清闲,并无冒犯之意,为求自保,特献祭命星。”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双手如抱太极,微微躬身,灵台观想,法力奔涌,在前方凝聚出一座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虚幻双龙案台。 默念献命术。 “此诚之心,苍天垂怜。以命献之,以运承之……” 献命术洋洋洒洒长达千言,本是命术师在特别时机,向苍天献祭命星,消解自身劫难。 念诵完献命术,十二道流光从李清闲的命府中飞出,悬浮案台上。 案台两侧冒出两根手臂粗的金蟠龙绕大红蜡烛,火光明亮。 轰…… 黄泉之门突然轻轻一晃,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形成莫大吸力。 虚幻案台与十二颗命星尽数被黄泉之门吸入。 轰…… 黄泉之门徐徐下潜。 李清闲依旧保持恭谨,他身后的上百诏狱司官吏神色激动。 眼看黄泉之门就要全部潜入地下,突然,门上一条河流中飞出一道黄色河水,落在李清闲的手腕黄云中。 黄云沿着小臂升腾,抵达小臂中间位置停下。 李清闲大惊,急忙伸手去擦拭。 一团拇指肚大的黄云,烙印在那里。 李清闲心中大骂一句,面色铁青。 刚才就有夜卫说过,有的命术师因为成功解诡,会引来一些恐怖大诡关注。 没想到,自己被盯上了。 迷雾散尽,诡地消失,夜卫看了看手腕,黄云消失,欢呼雀跃。 “唉……” 李清闲一声长叹,垂头丧气往回走。 周春风问:“清闲,怎么了?” 李清闲有气无力举起左臂,长袖下滑,露出黄云。 夜卫和狱卒们望过来,脸上笑容消失。 之前那四品武修偏司正将两瓶灵金塞到李清闲手里,并道:“我叫孙河,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遇到难事,来诏狱西院找我!” “你若有所求,直接去北岳武馆,拿着这块玉佩,就说是我徐进贤的救命恩人!”另一位四品武修偏司正说完,把身上所有银票塞给李清闲,并将腰间佩戴的下品法器清心玉佩奉上。 “我只是六品小官,比不了各位大人,但毕竟是修道的,会些小法术,我叫胡远湖。”那六品道修把一件伞状下品法器塞给李清闲。 众人纷纷走过来,有宝材的送宝材,没有的送银钱,多到李清闲不得不掀起下裳当包裹。 李清闲望着一张张陌生又真诚的面庞,深吸一口气,道:“诸位,我也不只是救你们,也是为了救我自己。这么多……” “你至少救了十二个夜卫兄弟的家,再怎么谢,也不过分。收着,让我们心安。走了!”孙河说完转身离开。 众人谢过李清闲,纷纷离开。 第九十一章 李清闲积攒老婆本 待众人走尽,周春风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有好也有坏。坏处是被大诡盯上,好处是,遇到小诡妖,你亮出这个,它们就算杀你,也会犹豫一阵。” “只犹豫一阵也叫好事?”李清闲问。 “没办法,诡妖和人不一样,他们没什么上下级之说,当然,如果是依附黄泉帝君的诡妖,大概不会伤你,不过……可能抓你献给黄泉帝君。” “没好了,”李清闲道,“能不能解除印记?” “没听说过能解,不过……你要是命硬,真不怕。” “为什么?”李清闲道。 “你知道黑灯司是谁建的吗?” 李清闲摇头。 “大命术师李虚中。你知道他身上多少这种大诡印记吗?”周春风指着李清闲的手腕道。 李清闲摇头。 “十四道。” “大诡在他身上聚会?这都没死?” “不仅没死,还准备收集更多,你知道为什么诡妖奈何不了他吗?”周春风问。 “为什么?” “因为每次有诡妖找他,必然会遇到另一个诡妖,然后李虚中坐山观虎斗。这种事多了,大诡都懒得理他,他反倒来劲了,主动折腾大诡,真人憎诡厌。”周春风道。 “不愧位列十大命术师之一,这命真硬……”李清闲难以置信。 “走吧,李虚中说过,这东西,未必一定是坏事。”周春风亲切地拍拍李清闲的肩膀。 “我信了。”李清闲心情好了点,既然大命术师能解决,那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命星和命术,也能解决。 李清闲嘱咐诏狱的人就地掩埋那头牛,牛墓要七天之后再迁走,而且要迁到正常坟地。 回到春风居,李清闲将怀里的东西抖落到桌子上,快速清点。 两瓶灵金,一件名为“九花伞”的下品法器,一件有助于平心静气的下品法器清心玉佩,一些零碎金银玉器,银票总共三千七百两,碎银百多两,铜钱六贯多。 “周叔,你帮忙算算价格。”李清闲道。 周春风道:“两瓶灵金两万,普通下品法器约三千两到五千两白银,这九花伞攻守兼备,至少价值五千两银子。清心玉佩稀罕昂贵,至少价值一万两银子,徐大人言出必行,说一万就一万。那些金银玉器加起来值小两千银子。” “四万多?解诡这么赚钱吗?”李清闲问。 “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周春风道。 “唉,我要是有储物法器就好了。”李清闲羡慕地看了一眼周春风的气运银鱼袋,慢慢整理桌子上的物品。 周春风指着桌边一个书箱道:“你第一次猎妖,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我让人准备了一些杂物,你背着猎命。” “我看看。” 李清闲打开书箱,一一取出查看,一大包的道门物品,昂贵的金符纸、上好朱砂、法笔、铜水盆等物,还有一些经过法力特制的干粮、铜水碗、火折子等杂物,最下面垫着一本《基础道术咒法大全》。 李清闲打开书一看,都是自己应该学的初级道术,造水诀、引火术、造雾术、牵引术等。 “谢谢周叔。” 李清闲说着,拿起雕兰花清心玉佩,挂在腰上,将九花伞固定在书箱后,重新装好书箱,取了一千两银票和碎银,用符文纸包好防潮。并把随身携带当匕首用的神纹飞剑放入里面。 李清闲东张西望,进入偏房,取了个黄花梨木虎头铜锁小箱,倒空里面的杂物,走回客厅,将银票和其他金银玉器放进去,盖上盖子,拍了拍。 “周叔,我那里不方便放东西,就暂存在您这里。您要是缺钱,随便用……嗯……少拿点,这是我以后娶幼……未来媳妇的聘礼,某个当叔伯的,多少也添点。”李清闲一脸正气望着周春风。 周春风白了李清闲一眼。 “我现在能去诏狱司取命材吗?”李清闲问。 周春风看了一眼天色,道:“夜深了,明天再说吧,你要什么,写下来,我着人明天取。” “好。” 李清闲拿起纸笔,将量运尺和定命秤两种法器所需要的命材写下来,以后许多命术,都要借助这两种命器。 写完递过去,周春风两手拿着纸,眉头紧皱,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念一遍,我对照一下。” 李清闲只好重新念一遍,周春风对照完,自己亲手抄了一遍。 李清闲回到甲九房,就听于平趴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韩安博坐起,压低声音问:“忙完了?” “别提了,中诡了。”李清闲低声道。 “什么?怎么回事?” 李清闲把诏狱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万幸万幸,不过你别太担心,周大人说的对,中诡对我们来说有害无益,但对命术师来说,利弊参半。以后再出现黄泉诡地,你可以解诡,有了这次经历,你的地位水涨船高。” “希望如此吧。”李清闲道。 “明天下午我们要外出猎妖,快点睡吧。” “没法睡,我还要制符,明天上午要练命器,唉,我还想买命,但没时间了。”李清闲道。 “这事好说,你刚中诡解诡,情况特殊,跟周大人一说,参加后天的猎妖队伍就是了。猎妖司又不只是明天派遣猎妖队,未来一段时间只要发现妖族踪迹,都会派遣。” “这样啊,那我就推迟一天。对了韩哥,你认识的三教九流多,有没有人愿意卖命的?我这人不挑,命好命坏不重要,我主要是为了积累命术经验。” “好找,那些乞丐混子,个个埋怨自己命不好,你说要买他们的命,他们乐不得的,白送都行。” “那不行,一百两吧。”李清闲道。 “不行不行,你真给一个乞丐一百两银子,第二天他必曝尸街头。不如这样,我找一些老实的贫苦人,只给几两银子,然后出钱帮他们找一些合适的营生。你要真过意不去,以后谁家闹了灾,顺手接济一些银子。再说了,你买命不一定成功,给他们银子等于白给。”韩安博道。 “这事听韩哥的,毕竟我年纪小,不懂这些门道。”李清闲道。 “明天我把人带到夜卫街旁边,借个空房子,你去买命。”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以后可能要常买一些命材,东西放在甲九房不合适,你帮我在附近租一间普通独院民居,挂上夜卫的牌子。” “行,那明天一起办了。”韩安博道。 第九十二章 甲九房开始猎妖行 李清闲递出一百两银票。 韩安博摆手笑道:“普通空房租一年也就五两银子,稍贵的也不过十两,你之前给的钱都没花完。” “这些是包括买命的,你帮忙换成碎银给他们。” “倒也是。”韩安博接过银票。 商量妥当,李清闲从书箱中取出金符纸,使用运笔术书炼制雷符。 一批雷符只耗一成法力,一批消耗三成法力,最后制作了五张耗尽全部法力的十成雷符。 雷龙火印饶是能快速回复法力,也被榨干。 法力耗尽的李清闲迷迷糊糊睡过去。 上午时分,李清闲隐隐听到叫门声和聊天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门口。 韩安博拎着两个大包袱走进来,放在桌子上,扭头看过来,道:“醒了?周大人送来的命材。我已经跟侍卫说了,让他去周大人那里请个假,明日再去猎妖。” 李清闲点点头,慢慢起床。 韩安博拿起一枚十成雷符,举到半空,对着光仔细观察,轻叹道:“你的雷法天赋,果然不一般。我虽然不会画符,但见多了道符,上面的符咒本身平平,但里面蕴含的雷霆力量,可不像九品,威力怕是能达到八品。” 李清闲心道韩安博眼光挺毒,幼妃姐说过,自己十成法力的雷法,纯粹破坏力的确只相当于八品,但蕴含破邪等力量,实际威力有七品。 “于平呢?”李清闲问。 “跟厨子们套热乎,找吃的,他一天就这点破事儿。”韩安博道。 “一会儿我炼命器,你帮我照看一下。” “好。” 洗漱完毕,李清闲一看这时间食舍关了,于是偷了点于平藏的零食点心垫垫肚子,便开始炼制命器。 只花了一个时辰,顺利炼制量运尺与定命秤。 这两件命器中,也各掺杂了一份灵金。 李清闲意守命府。 命星山上,命运钓竿立于山巅,一览众山小。 一把金黄色的尺子插在一旁,尺子一面雕着一粒粒星辰刻度,衡量运数,另一面雕刻一根根水纹,衡量命术。 定命秤在命运钓竿另一侧,黑木秤杆,黄金秤砣,黑金秤钩,定命秤可以称量命府、命星、命柱、命神等虚实,同时也能使用特殊命术,比如取命术。 李清闲心中思索。 “命运钓竿实际作用很小,但因为我有天命仪,可以看到命格,作用被放大万倍。量运尺与定命秤怕是也一样,至于其他命术宗派的命器与命术,有机会的话,想办法弄过来。不过,需要拿极贵命格换……” 李清闲琢磨着命术,韩安博外出租房子找卖命人。 猎妖司,小校场,四边大旗招展。 一百余夜卫分成五支队伍,接受猎妖司一位六品司都事训话。 宋厌雪站在阅兵台上,身形高挑,面容严肃,一言不发。 训话完毕,队伍开拔。 宋厌雪带着众官回返雪斋。 走在路上,一个七品官道:“宋大人,那李清闲也太不把咱们猎妖司放在眼里,说好今天参与猎妖,结果早上突然改成明天,我不得不临时找一支队伍凑上人数。” 宋厌雪皱起眉头,别人不知道昨夜诡地的事,她身为正四品的指挥使同知,一清二楚,因为诡地要保密,至今无人声张。 十六岁的孩子刚刚晋升命术师,就解了黄泉诡地,哪怕是耗费一件祖传命器,也是了不得的事,更是大功一件。 可惜他是李冈锋的孩子,不便立即上奏皇上,需要找合适时机,不然换成任何夜卫,皇上必然第二天便降下赏赐。 这样好的孩子,不作不闹,毫无怨言,默默为朝廷做事,默默救人,凭什么被指指点点? “叶寒也是上午突然要改明天,你怎么没提他?”宋厌雪反问。 后面的猎妖司众官无比诧异,相互看了看,难以理解,宋厌雪明明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怎么这么偏帮李清闲?莫非…… 那七品官一脸心虚,忙道:“叶寒不一样,他是练功到了关键时候,马上要晋升九品。” “以后把心思用在修炼上、用在为朝廷做事上,少学叶寒。”宋厌雪说着冷冷地扫了那七品官一眼。 “是是是……”那七品官额头直冒冷汗,不敢辩解。 其余的官员相互看了看,越发纳闷,好好的叶寒,怎么就成了宋司正眼里的过街老鼠? 李清闲修炼了一下午,学习各种基础道术。 晚上带着韩安博与于平,前往新平街租的房子中买命。 深夜,李清闲三人回返。 命星山上多了六颗普通命星。 第二日上午,李清闲再次前往租房中,又买了七颗命星,一共十三颗。 下午,李清闲带着全副武装背着包裹的韩安博与于平,先前往春风居辞别周春风与周恨,抵达猎妖司的小校场。 到了彩旗招展的小校场,一个七品官走过来,问了三个人的身份,看了李清闲一眼,道:“跟我来,你们去伍校尉的队伍。” 四人来到一个络腮胡壮汉面前见礼。 那壮汉身着八品犀牛头铁胸甲,肩甲臂甲一应俱全,其余地方则身着亮黑格子皮甲,比寻常人高两三个头,像棵大树一样立在前方。 他低头看了一眼李清闲,面色严肃,问:“巡街房的命术师李清闲?” “正是在下。” “会道术?” “会。” “好,我是伍敬天,跟着我好好干,多杀几个妖怪。”伍敬天说完,望向李清闲身后,“韩老哥,您是老夜卫了,路上您多指点。” “哪里哪里,一切都听伍大人的,我只是痴长几岁,算不得什么。” 伍敬天看了一眼于平,绕到他背后,这个不喜不怒的汉子眉毛一动,望着于平背后三个大包袱和虎头熟铜棍。 “装这么多,路上能行吗?” 于平挺胸道:“只要有吃的,能行。” “能吃能喝,好。跟我来。”伍敬天带着三人,来到校场的一角。 十几个人围在那里。 “清闲,你怎么也来这个队了?”叶寒高兴地走过来。 李清闲笑道:“你们猎妖司的上官安排的,我以为你昨天就去了。” “别提了,昨天修炼出了岔子,延后一天。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命术师李清闲。”叶寒热情揽着李清闲的肩膀,向其他人介绍。 除了四个人或许是性子冷,只是打了个招呼,其余十几人都非常热情,围着李清闲问东问西,有的问韦庸的事,有的问七品克星的事,把叶寒冷落在一旁。 第九十三章 万里齐国难觅平安 韩安博面带微笑,暗暗观察,发现叶寒一直笑吟吟的,扫了那四个态度冷淡的人一眼,又观察那四个人的身形、手部、鞋子等细处,并用余光观察他们的举动。 来校场的夜卫越来越多,很快超过百人。 一批高品官员走上阅兵台,五个身穿铁犀牛胸铠的八品校尉一起整队,在阅兵台前组成五支队伍。 李清闲望向阅兵台,只一个身穿正六品官服的猎妖司司都事,那位司正宋厌雪并不在这里。 那位司都事照本宣科,先讲了妖患的害处,又讲了朝廷的需要,接着讲了一些猎妖的注意事项,最后则鼓励猎妖的夜卫们。 礼毕,五支队伍依次离开小校场。 队伍先是去兵马房领了一辆牛车和一些补给,众人将身上的重物放上牛车,在伍敬天的带领下,离开夜卫,步行向北城门走去。 一开始,大家还安静,不一会儿,有人聊起天。 其他人见伍敬天不管,也低声聊天。 李清闲低声问:“韩哥,咱们怎么不骑马,堂堂夜卫用两条腿赶路?” “半年前出行自然是骑马的,但夜卫早就不是那个夜卫了,太仆寺的马匹断供,弄不到马。现在夜卫只要不是紧急出行,和普通士兵一样步行。” “这样啊,要是有傀修就好了,直接坐傀修马车,比走路方便。” “那些都是好东西,上面怎么可能为了咱们普通夜卫动用那些。你仔细看看,别说十品的,就是九品八品的,有几个像你似的,一身法器?” “还真是,除了叶寒,好像就伍校尉有法器吧?”李清闲道。 “等猎妖结束,伍校尉还得把法器还回去。那些门派养多少人,朝廷养多少人?真用不起。” 众人聊着天,出了京城,一路向北。 神都司,春风居。 周春风站在窗边,望着北方。 那个经常站在门口的周恨消失不见。 京城北方的道路上。 伍敬天走到队伍中间,一边走一边道:“咱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燕州广通府的大洞县,那里有条洞水连通大河,经常有小妖顺流而下,袭击人。咱们大概要走五天,每天百里左右,在那里驻留一个月,等妖患平息再回京。” 李清闲一算,人步行正常速度是半个时辰十里左右,每天走百里要走十个小时,连走五天,腿不得走断了? 转念一想,就现在自己这身体,别说连走十个小时,就算连跑十个小时,睡一觉马上生龙活虎。 李清闲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于平,心道这小子要倒血霉。 一直到深夜安营休息,于平都没抱怨累,一问才知道,于平从小就跟着大人四处闯荡,虽然这几年胖了,但底子在。 第二天,二十一个人热络了许多,一边走一边闲聊。 韩安博怕李清闲吃亏,一路上讲述出行和猎妖的注意,并拿亲身的经历当例子。 伍敬天没阻止,反而劝众人跟着听。 韩安博说了一路,李清闲和其他夜卫听了一路。 韩安博在队伍里地位水涨船高,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有人送来水和粮食。 到了夜晚,伍敬天召集众人站在篝火前,冷着脸,不断扫视众人。 哔哔啵啵的柴火燃烧,跳跃的火光跃动。 众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大气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伍敬天指向神都道:“那里是京城,傍晚的界碑你们也看了,这里,离京城超过一百二十里。这意味着,我们彻底失去神都的庇护,也意味着,我们随时会遇到妖族、邪派、魔门以及江洋大盗。你们都听过一句话,万里齐国,百里平安。现在,我们便在那九千九百里不平安的地方。” 伍敬天轻哼一声,一边走动一边道:“在京城,在城市里,我们这身皮还能吓唬人,到了野外,狗屁不是。随便几个七品高手,就能杀光我们。你们知道这半年的猎妖队伍,每出去一百人回来多少人吗?六十人,还有重伤的。” 众人心中骇然。 “老韩,你之前是怕吓着他们,没说吓人的,现在,你说说那些吓人的。”伍敬天道。 韩安博叹了口气,道:“哪有什么吓人的,出了百里平安,一半活,一半死,听天由命。” 众人背后直冒冷汗。 李清闲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连那些原本悦耳的虫鸣声,都仿佛掺杂着邪异。 伍敬天与韩安博一唱一和,整个队伍老老实实。 第一次猎妖的兴奋劲儿,不翼而飞。 一夜安稳过去。 第三天的路途有些沉闷,大家不像前两天说说笑笑,手时不时握住武器,观察四方。 走过燕州大界碑,绕过广通山,已经是深夜,在路边找了一处干净平坦的地方,起火安营。 众人陆续睡去,李清闲、于平和韩安博三人守夜。 夜深人静,韩安博把两人叫到营地外,假装巡视周围。 看到没有人跟来,韩安博压低声音道:“叶寒有问题,你们多留意。” “怎么?”李清闲问。 “你请假叶寒也请假,你猎妖他也来,怎么说都太巧。我这两天仔细观察,队伍里大都是夜卫老人,有四个跟叶寒交好的人是刚调进来的。其中两个人我见过背影,是以前跟着叶寒的人。另外两个,要么是军中好手,要么就是大户人家豢养的入品高手,至少是九品,哪怕是八品也不意外。” “叶寒要害我?”李清闲也一直在暗中防备叶寒。 “不会直接害你,但可能间接害你。另外……叶寒的真元比想象中强大,恐怕已晋升九品。” 李清闲想起叶寒的强大命格,点头道:“他晋升九品的可能性很大。” “你平时不用在意,他们不会蠢到突然出手。可一旦遭遇妖族开始战斗,就要多小心,他们极可能会利用妖族重创你。这种事,我亲眼见过不下十次。”韩安博道。 于平低声道:“要不我找个机会,砸妖族假装砸偏,一棒子砸晕叶寒?” 韩安博与李清闲齐齐白了他一眼。 李清闲又和韩安博商量许久,基本确定,叶寒不敢明着动手,也不敢杀自己,否则必招致周春风和朝廷怒火。但是,一定会想着法间接害自己。 李清闲又加紧制作一批雷符,每制作一部分,就分给韩安博和于平一半。 第九十四章 夜卫小队偶遇抬棺 到了后半夜,队伍换岗,三人回到自己的地方。 李清闲临时抱佛脚,翻开周春风赠送的基础道术书籍,学了一门‘叫纸人’,制作四张巴掌大的纸小人儿,摆放在附近。 一夜安稳过去。 再一次上路,李清闲故意落在队伍后面,一边走,一边使用观命望气,望向疑似叶寒帮手中叫聂山的中年人。 看不到气运,看不到命运图影。 隐隐感到两种奇异的力量遮挡观命望气。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推演。 “其中一股力量气息接近叶寒,相识来源于叶寒命格的庇护,对聂山来说,叶寒就是贵人。另一股力量,有点熟悉,应该在哪里感受过,但一时间也很难记起,我想想……” 李清闲足足想了一个时辰,脑海中浮现在诏狱中遇到“帝星镇命”的感觉。 “对,就是这种感觉!不是太宁帝个人的力量,是一种大势局,明白了,是宗室,皇亲国戚。” 李清闲遍体生寒,怪不得周春风不说叶寒背后的幕后黑手,竟然牵扯到宗室。 李清闲回想当年李冈锋得罪的宗室皇亲,只一会儿就想起七个,无从下手,算了,心累。 李清闲又暗中观察其他三人,结果都一样,都被叶寒的命格与皇室保护,其中两个人被皇室力量保护得更强。 至于叶寒,李清闲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 入了品的叶寒,今非昔比,就算耗尽所有气运鱼,也进不了他的命府。 李清闲不断琢磨。 “聂山四人被皇室大势局庇护,若没有外力影响,就算进入命府看到他们的命星,也看不到命运图影。就好比那日在司正殿,若没有掌卫使开口,我肯定看不到葛朝的命运图影。若我品级再高点,能掌握更多命术,暗中使用各种冲克耗泄、撞害刑劫等等手法,分分钟解决他们,但现在确实没那个实力。” “这第一步,我应该想办法削弱他们的皇室大势局庇护……” 李清闲努力思索,思索命术师的故事,思索各种传闻,回忆背过的歌诀,不知不觉间,对相关命术理解更深。 队伍慢慢前行,一路上,依稀可见一些荒芜的村子,偶尔能看到蓬头垢面的人像野人一样远远看一眼,然后逃之夭夭。 烈阳高照,在上午晴朗的日头下,队伍行走在黄土路上,慢慢前行。 抽打黄牛的鞭子声越来越频繁。 绕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拐了个弯,一条白亮亮的弯曲河道扭在前方,水光一闪一闪晃人眼睛。 “有河了!” “伍大人,下去洗个澡凉快凉快吧。” “连天夜的走,着实受不了。” “我们受得了,牛受不了!” 伍敬天面色和缓,大手一挥,道:“今天中午就在河边休息两个时辰!” 众人欢呼。 伍敬天说完,仔细观察四周。 李清闲和韩安博也四处张望。 河道地势低矮,两岸地势稍高,草木茂盛,只一条黄土路分开杂草树木。 左侧三十丈外,一架灰白石桥跨过河面,连接两岸的黄土路。 对面土坡连绵,一片树木之后,冒出一角白色木楼的屋顶。 韩安博道:“前面有个村落。” 伍敬天点点头,道:“不去管他们,我们是来猎妖的,到了大洞县再说。”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河边,那老牛也加快脚步,被卸了车辕后,直奔河里,哞哞叫着饮水。 过半人到了河边便脱了衣服,扎进河里。 有的冲进深水区游泳,有的在浅水湾捞鱼摸虾,还有的痛痛快快洗澡。 李清闲站在岸边,发现叶寒和那四个人都没有下水。 突然,有人骂道:“狗日的柳祥,老子在下面喝水,你在上游尿?” “放屁,你能看见我的尿?” “我看不见尿,能看到你躺在水里抖那软壶嘴儿。” “……” 众人一起笑骂。 几个人倒掉竹筒里的水,向更上游取水,一边走一边骂柳祥。 柳祥也不管别人骂声,笑眯眯躺在水里,享受太阳的光照,时不时掀起河水扑到自己脸上。 他生得粗壮,眉眼却纤细,右眼角下点着一颗泪痣。那淡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李清闲看着水里光腚的夜卫们,有点眼馋。 想了想,算了,叶寒不下水,自己也不下。 啪叽啪叽…… 太阳低下,一个明晃晃的大雪人踩着浅水冲进水里,扑通一声,河底响了个炸雷。 众人急忙望去,就见剧烈的水浪中心,于平从水里钻出来,惬意地抹着脸上的水痕。 韩安博骂道:“于平你要是再用点力,崩出来的大浪能拍我一跟头。” 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玩了一会儿,几个年轻的夜卫在于平的带领下,捞鱼摸虾。 没多久,几个夜卫正要准备午饭,就见对岸的斜坡顶冒出一队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吹吹打打,慢慢前行。 有人举着白色的布条幡子,有人撒着漫天纸钱,有的举着长明灯,队伍最前面的几人哭天喊地,身后几个青壮扛着漆黑棺材。 韩安博只看了一眼,道:“那人是被妖杀的,你们看棺材上,用刀刻着一条条斜痕,那是燕州人模仿狼爪的样子,希望以后家人不再被妖物害死。” 伍敬天道:“危险吗?” 韩安博扫了一眼前面披麻戴孝的人,道:“家属皮肤黝黑,两手粗糙,干瘦干瘦的,孝服都是用旧的,死的是贫困人。一个普通人的死也有送葬,说明死的人不多,要是死的人多,只会草草掩埋。送葬的男女老少都有,必是不怕妖物。这说明,妖物不强,很可能是独行,超不过十品,不敢进村,只杀了个落单的。” 伍敬天皱了皱眉头,对身边一个夜卫道:“你去队伍里叫个保长里正或管事的,带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咱们毕竟是猎妖司的,要查一查。” 那夜卫迎上送葬队伍,其他人陆续穿衣服上岸。 不多时,一个内着粗褐衣外穿白孝服的老人跟着夜卫走过来,到了近处,看到伍敬天胸前的铁犀牛铠甲,又看了看众人身上的锦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求夜卫大人救救方圆村,十天里,已经死了两个了。” “你姓甚名谁,说说怎么回事。”伍敬天问。 第九十五章 问保长初见五娘娘庙 李清闲望着老人,披麻戴孝,肤色黑铜,满面苦色,眼窝深陷。 “小民叫王老实,是方圆村的保长之一。就在前几天,村里的猎户连天未归,我们结伙去找,只找到碎的骨头,村里有经验的一看就说是妖物杀的。谁知昨天,在村外种地的刘老三也惨遭不测……” 保长王老实将原委一一道来。 伍敬天扫视众人,道:“来几个人,跟我开棺验尸,看看是什么妖物,韩哥,您得来。” 韩安博点点头。 王老实慌忙道:“这马上要下葬,开棺验尸,怕是不吉利……” “夜卫办事,不退即敌!”伍敬天拿出夜卫腰牌。 王老实无奈点头道:“我带老爷去,现在还没下葬,开了也好,比挖出来再开吉利。” 夜卫们跟着王老实,在下葬前开棺验尸。 伍敬天只看一眼就断定是狼妖,又问了韩安博,韩安博也说是。 伍敬天不管哭天抢地重新钉棺材的刘老三家人,皱眉道:“既然苦主上告,至少要查访两天。” 王老实忙道:“谢谢夜卫老爷,谢谢夜卫老爷。我看这大晌午的,日头辣,夜卫老爷们不如先去我们方圆村休息,过了晌午再找那狼妖。诸位老爷是来救命的,我们定然好酒好肉招待着。” “酒不必了,一顿新鲜肉菜就行。”伍敬天道。 “好。我在前面给各位老爷领路。” 在王老实的带领下,夜卫队伍赶着牛车向村里走去,身后的殡葬队伍忙了一阵才远远跟着回村。 叶寒走到伍敬天身边,低声道:“伍老大,我有点心慌,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次猎妖,怕了?” “倒不是,就是觉得不舒服,我的感觉一向很准。”叶寒道。 伍敬天点点头,大声道:“所有人小心些,这次的妖物或许有些不一般,哪怕进了村子,也不可大意!” 众人附和答应。 叶寒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给韩安博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队伍末尾。 “这种事上,我信叶寒,韩哥,你说村里会不会有问题?”李清闲问。 韩安博犹豫道:“说不好,这大齐的地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再说了,咱们也劝不住伍校尉,小心一些就好。” 李清闲又叫来于平,低声道:“咱们三个小心点,进了村,不吃里面的东西,不喝里面的水,身上的符都戴好了吗?” 于平和韩安博轻轻点头。 李清闲跟着队伍向前走,总觉得自己忘记一件挺重要的事,但具体是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队伍过了桥,翻过斜坡,就看到下方农田如同方格子一样整齐排列,庄稼绿油油的,茂盛喜人,只一眼便心神开阔。 田地中,一些农人男女说说笑笑,声音脆得像铃铛,顺着风飘飞。 农田尽头,便是房屋林立的村子。 有的是草屋木墙,有的是砖石瓦房,村子的最中间,立着一座刷了白漆的三层木楼,远远望去白腻腻的。 李清闲问:“那白楼是做什么的?” 王老实笑道:“那是五娘娘住的地方。” 李清闲正要问,韩安博扯了一下李清闲袖子,以眼神阻止,然后道:“王老实,你说说村子里的事。” 王老实扭头看了一眼韩安博,微微一笑,卷起满面皱纹,和善地道:“村子里人丁不旺,我们就建了一座五娘娘庙,有了五娘娘,村里的人丁就渐渐兴旺起来。人一多,日子就有了盼头……” 王老实絮絮叨叨说着家长里短、村里琐事。 李清闲低声问:“怎么不让我问?” 韩安博道:“这是行走江湖的规矩,在野外,遇到坐朝的、坐庙的、坐山的等等,不能乱问名号,多少人因为这个坏了事。” “原来如此。”李清闲道。 韩安博压低声音道:“这楼,有些不一样。”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也是觉得怪异才问的,哪有全白的木楼,多丧气。 李清闲皱起眉头,低声问:“要不要劝劝伍校尉别进村?” 韩安博咬了咬牙,道:“我来。” 韩安博快步走上前,在伍敬天身边低声道:“伍校尉,这村子有坐庙的,您是坐朝的,我看,还是不见为好。” 伍敬天皱了皱眉头,道:“我们要查狼妖,不能不进村,只是不进那白楼便是。你放心,我晓得,多留个心眼。” 韩安博点点头,不再多说,退回李清闲身边,轻轻摇头。 李清闲叹了口气,低声道:“自从在诏狱西院遇到那事,我就有点怕……不,是惜命。可能是我想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韩安博道。 众人下了斜坡,沿着黄土路走向村子,半路上叶寒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你信我?” 李清闲微笑道:“这话说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也觉得这地方不对劲。” “若是遇到事,咱兄弟俩一定要齐心协力。”叶寒道。 “当然。” 两人四目相视,眼神真诚。 后面的送葬队伍过了桥,慢慢爬坡。 待送葬队伍下坡,一个人影出现在小河边。 周恨望着小白楼的一角屋顶,微微皱眉,暗运真元,踏水而行,渡过河,眼前突然黑雾弥漫,无数妖魔冲杀过来,喊声震天。 周恨拔出弯刀与锥剑,砍杀妖魔。 送葬队伍突然停下,刘老三的遗孀慢慢回身,登上斜坡高处,望向河边。 就见一身黑衣的周恨站在河边,双手紧握刀柄剑柄,微微低着头,双眼紧闭。 一线线真元交织成白雾,围绕纠缠在他周身。 周身三丈内,地面的砂石上下颠簸,簌簌作响。 除他之外,河边空无一人。 那遗孀乌亮的双眼看了看周恨,转身回返。 穿过农田包围的道路,二十一人的夜卫小队停在村庄门口。 王老实让一个村民去准备饭菜,然后笑道:“夜卫老爷,村里有几间大公房,足够住得下诸位老爷,现在就去?” 伍敬天不说话,站在村口。 村口立着一棵五六人合抱的老槐树,深绿的叶子沉甸甸的,罩出一大片树荫。 树荫下,六七个纳凉的老人扇动着蒲扇,笑眯眯望过来。 前方的砂石道路平整宽敞,几个妇女端着装满衣服的木盆边走边聊,三五个小孩正在主路边的空地上跳格子。 两侧木屋、土屋、砖石屋零散排列,有的屋子崭新,有的破旧不堪长满杂草,与寻常村子并无二致。 道路尽头的村子正中,卧着一座红墙黑门大院子,大门前站着三个身穿红粗布衣的侍卫,手持白缨枪,腰间系着白布带,神色木然,一动不动。 白楼就在院子里。 院墙低矮,远远一望,就看到白楼三层上挂着二十一盏白灯笼。 伍敬天望向韩安博。 韩安博轻轻摇头。 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九十六章 定忌讳不提姓甚名谁 李清闲看向叶寒,他面色微白,似是受了风寒的模样。 “那就去公房。”伍敬天道。 “夜卫老爷请随我来,”王老实一边走一边道,“今晚要祭拜祈生娘娘,所以备了许多吃食,很快就送到公房。咱们方圆村地处偏远,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家常菜,各位老爷别见怪。” 韩安博道:“既然是祭拜用的食物,我们不能随便吃吧。” 一些夜卫不悦地望向韩安博,先前尿在河里的柳祥身穿正十品的绣白马官袍,瞪着淡褐色的眼睛,道:“韩哥,不至于吧?走几天了,还不让人吃顿热乎饭?给神吃给人吃都一样,我还吃过给死人吃的供品呢。” 王老实笑了笑,慢悠悠道:“咱们吃的和供给娘娘的自然要分开。各位老爷,村里要连拜五娘娘开大祭,村外不管,但主母给村里下了‘忌讳’。不吉利的话,是不能说的。还有,在新小主抓周定名前,村里是不准叫名姓的。” 几个老夜卫脸上浮现疑色,旋即消散。 伍敬天点头道:“祭祀是头等大事,既然定了‘忌讳’,就要遵守。所有人听好了,在这村里,不准提姓名,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夜卫老爷是见过世面的。”王老实笑着,慢慢向前走。 李清闲又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但感到不重要,便懒得去想。 “既然村里不准叫名姓,那咱们就给自己换个名号,方便称呼。我喜欢听书,大家叫我听书的就行。”韩安博给李清闲使了个眼色。 李清闲觉得有点迷糊,点点头,道:“那就叫我阳光男孩。” 说完,李清闲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心中嘀咕,这齐国破事真多,遇到祭祀还得起个网名。 众人都和李清闲与韩安博一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陆续给自己起了新称呼。 那柳祥坏笑着自称“放水的”,叶寒自称“好运生”,叶寒身后的聂山自称“登高的”。 伍敬天直接改叫“校尉”。 于平皱眉道:“我应该起什么新称呼?” “吃货。”李清闲随口道。 “就这么定了。”韩安博道。 于平撇撇嘴,懒得争辩。 一行人走近公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蓝布衣的老妇人,弓着背,满面皱纹,左臂挎着装满艾草的柳条篮子,右手从篮子中取出一支艾草,笑眯眯道:“来了都是客,带上艾草保平安。” 她的指甲缝里黑乎乎的,不知道塞进多少泥土。 老妇人将第一支艾草递给一个夜卫,笑眯眯道:“这位夜卫老爷怎么称呼啊?” 那青年夜卫手里把玩着腰间垂红穗双鱼纹玉佩,正走神,接过艾草随口道:“云志高,朋友都叫我云三儿。” 近半夜卫面色微变。 “老身记住了。”老妇人笑眯眯伸手进篮子里抓第二支艾草。 听书的主动上前道:“我叫听书的。” 年轻夜卫这才警觉,放下玉佩,忙道:“我说错了,我叫放牛的。” 蓝衣老妇人笑了笑,道:“名字定了,是不能随便改的。给你,听书的。”说着将第二支艾草递给听书的。 放牛的一脸懊悔,那放水的笑道:“没事,不就说错了么,下次记住就是了。我叫放水的。” 除了放牛的,二十人都说了新名,有的将艾草夹在腰间,有的拿在手里玩耍。 听书的小心翼翼将艾草塞进怀里,认真道:“大家放好艾草,别乱玩,别丢了。” 阳光男孩也放在衣衫里,除了几个人满不在乎,大都小心放好。 拴好牛,二十个佩戴艾草的夜卫进了屋子。 屋子宽敞明亮,一张黄木大长桌摆在屋子正中。 王老实跟着进来,笑道:“各位夜卫老爷稍等,饭菜马上送到。” 众人落座,屋子里凉风习习,暑气消散。 “终于能吃到新鲜饭菜了,这几天嘴里淡出个鸟。”放水的双脚搭在饭桌上,背靠椅子,前后晃动。 校尉道:“吃完午饭多休息一阵,但谁也不准乱走,要聚在一起。等外边不热了,就找村里人问问狼妖的情况。找到踪迹就杀了,找不到明天下午再启程。” “都听伍大人的。”放水的道。 校尉面色一黑,骂道:“你脑壳进水了?这里只有校尉,没有什么伍大人六大人的,再乱说,我……你小心。” “是是是,校尉大人,我错了……”放水的急忙认错,然后扭头撇撇嘴,淡褐色的眼中写满无所谓。 听书的轻咳一声,道:“既然在别人村里,就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要是只管你自己的规矩,出了事,可别怪我这个听书的没提醒。” 多数人点点头,少数人只望着门外。 阳光男孩沉默着,越发觉得这里很古怪,但想想这是大祭,也就释然了,在齐国,大祭最重要,不能乱了规矩。 不一会儿,一个又一个女村民端着饭菜走上来,摆放在桌子上。 一些夜卫双眼放光,目光粘在进进出出的女村民的胸脯腰臀上。 吃货望着香喷喷的饭菜,直咽口水。 黄澄澄的大猪肘、冒白气的炖牛肉、铺满葱花的蒸白鱼、酱红色的红烧排骨、五彩缤纷的拌菜、绿莹莹的油菜…… 不等校尉开口,有人拿起葱油饼,有人取过面条,有人端起大米饭,提起筷子夹肉夹菜,大快朵颐。 尤其那放水的,吧唧吧唧大口吃着,在菜里挑挑拣拣不断扒拉,只夹自己爱吃的。 吃货转头,用幽怨的目光望着听书的。 听书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校尉冷哼一声,对王老实道:“老人家,您和我们一起吃吧。” 王老实忙道:“这怎么行?这些都是给客人吃的。” 校尉道:“哪有客人吃主人不吃的道理。您吃,您不吃,我们也不吃。” 除了放水的等少数三四个人,其余人默默停下筷子,闭上嘴。 王老实笑道:“校尉大人有令,不敢不从,我今儿个是有口福了,平常我可没资格吃大鱼大肉的。” 王老实说完,左手端起一碗米饭,右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肘子肉放入嘴里,大口咀嚼,眯眼笑着。 校尉这才拿起米饭,夹了一块肘子肉。 其余人急忙跟着校尉只夹肘子肉。 吃货一动不动,望向听书的。 听书的冷哼一声,自顾自喝水,吃干粮。 阳光男孩吃了几口干粮,望向好运生。 好运生与那四人竟然都不吃村里的东西,吃着准备好的干粮。 宽大的砖石公房中,阳光钻进纸糊窗户的破洞,照亮整个房间。 夜卫们风卷残云,挥汗如雨,不多时便吃得杯盘狼藉,众人捧着肚子倚着椅子,一脸满足。 放水的右手食指扣着牙缝,打着饱嗝,每次打嗝,细眉细眼与泪痣就齐齐抖着。 连校尉也挺着肚子,懒洋洋一言不发。 吃饱喝足,众人坐着闲聊燕州和大河的战事。 阳光男孩静静听着。 休息了一个时辰,校尉站起来,拍拍肚子,道:“吃饱喝足,该干活了,所有人随我调查狼妖。” 十九个夜卫离开公房,先跟着王老实询问死者的亲属,然后前往发现死者的两个地方调查。 再次回村的时候,太阳落山,黑夜降临。 第九十七章 听书的身上种红莲 众人一边进村,一边望向村子正中。 夜幕下,白楼张灯结彩,院子外堆着一座盛大的篝火,占地方圆一丈有余,通红的火焰冲天而起。 男男女女身穿喜庆的彩色服饰,个个披红带紫,围绕着篝火,或远远坐着,或手拉手载歌载舞。 芦笙声、唢呐声、埙声、鼓声、木板敲击声响彻村子。 火焰照耀在一张张喜庆的脸上,欢快的祭典氛围充满黑夜。 阳光男孩望向白楼三楼,其中两个白灯笼熄灭。 “你好像心事重重?”听书的低声道。 阳光男孩点点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总是想着想着就走神,今天一直这样。” “我也是。”听书的道。 两人相视一眼。 阳光男孩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腕,还好,什么也没有。 十九个夜卫走近篝火,正要转弯去公房,正在跳舞的少女少妇呼啦啦围过来,笑嘻嘻拉着夜卫的手,轻轻唱着。 “客人一起唱山歌,唱完山歌跳舞嘞……” “唱着山歌迎娘娘,村里村外喜洋洋……” 女人们轻轻摇晃夜卫们的手臂,作势向篝火走去,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渴求。 夜卫们一边慢走,一边望向校尉。 两个颈部套着多个银项圈的明艳少女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 校尉犹豫数息,微笑道:“大家累了几天,今晚就玩一玩,不过,最多玩到子时,子时一到,马上休息!” “谢谢校尉!” 夜卫齐齐大呼,在女子们的簇拥下走向篝火,一起手拉手跳舞。 几个武修甚至打起拳,引来男女老少阵阵喝彩。 跟着好运生的四个人中,也有两个前去跳舞唱歌。 阳光男孩与听书的拒绝了跳舞,然后一起盯着吃货。 吃货咬着牙,强忍委屈,拒绝了身边的少女。 最后,只阳光男孩三人与好运生三人站在篝火远处,望着篝火附近狂欢的人们。 听书的仔细观察。 过了许久,听书的突然指向白楼院门口的四盏红色圆灯笼,道:“你们看门口四盏灯笼,我记得刚进村的时候,门口没灯笼,只三楼有。” 吃货道:“你记错了吧?” 阳光男孩定睛一看,道:“当时没有灯笼,只有三个红衣侍卫。我当时还奇怪,怎么侍卫不成双。还有那白灯笼,白天看不出,现在能看出灭了两盏。等等,那红灯笼上好像挂着东西。” 阳光男孩先施法遮望眼,双目法力涌动,催动灵眼见龙,那灯笼好像瞬间拉近到眼前。 大红金边灯笼随风轻摇,灯笼罩子与普通红布灯笼不同,更加厚实,表面细腻,边角处冒出几根短短毛发,像是汗毛。 灯笼左侧挂着一支艾草,右侧吊着垂红穗双鱼纹玉佩。 红灯笼下的金黄色穗子随风轻摇,滴着鲜血,一滴,一滴…… 每一滴下落的血液中,囚禁着一张扭曲的面孔。 那扭曲面孔长大嘴巴,拼命呼喊。 四个灯笼随风摆动,里面竟传来窃窃私语声,也不知说什么,只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像小毛刷一直刷着阳光男孩的耳廓。 阳光男孩遍体生寒,原本混混沌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阳光男孩突然想起忘记的事。 遇到那王老实,明明应该观命望气看情况,但突然就忘了。 见到种种古怪,听到‘忌讳’的时候,明明还想深思,却忘记了。 明明还想清点人数,却忘记了…… 听书的与阳光男孩对视一眼,从对方双眼中看到无尽的幽深与黑暗。 中诡了。 好运生带着两人急匆匆赶过来,低声道:“我听到你们的话了,那灯笼有问题。很可能是云志高……不不不不不,我是说放牛的,灯笼上的玉佩,是他的。” 好运生慌了神,紧闭着嘴,面色发白。 他身后登高的道:“没事,只有我们听到。” 好运生轻轻点头,微微低头,目光深邃,似是沉思。 阳光男孩看了一下手腕,什么也没有,突然想起诏狱的夜卫说过,中诡的地方的确以手腕手臂居多,但别的地方也不少。 阳光男孩低声道:“听书的,我们要找找印记。” 听书的用力点头,道:“你看看我的。” 阳光男孩立刻在就听书的身上寻找,脸上、脖子、耳后、后颈等等都没有。 听书的解开衣服,敞开怀,露出腹部。 众人愣住了。 听书的肚脐眼下方,烙着一朵红莲花。 “我原本没有这东西……”听书的低声道。 阳光男孩等人立刻查看自己腹部。 人人腹部印着红莲花。 “中了。”阳光男孩一时间不敢说出“中诡”一词。 众人的目光,随着跃动的通红篝火,轻轻颤着。 阳光男孩心中冰凉,本以为自己中过一次诡,也算有经验,哪知两次中诡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们是被那种东西影响了神志,这种事,我遇到过。”听书的低声道。 “怎么办?” “一定一定要先遵守规矩,然后破解规矩。我去找校尉。” 听书的说完,快步走近篝火,拉住校尉说了几句。 校尉面色微变,离开篝火,到外面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看着那印记,在喧闹的声音中,不知骂了几句什么。 两人商量几句,分头冲进篝火之中,把所有夜卫带出来。 十九个人聚集在公房门口,远离篝火。 等校尉说完中诡的事,夜卫们慌了,查看了自己腹部,几个夜卫双腿发软,满面惨白,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校尉环视所有人,夜色下面目更加阴沉,缓缓道:“我们进村前,还有二十一人,现在,只剩十九人。放牛的可能被做成灯笼,放水的不见了。” “那……那怎么办?”一个年轻夜卫带着哭腔道。 校尉叹了口气,道:“听书的,您经验老道,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望向听书的。 听书的缓缓道:“毫无疑问,我们中了那什么。我只是遇到的事多,论解这个东西,还不如阳光男孩。放牛的和放水的,明显是坏了规矩才不见的。所以,我们要记住两条规矩,不准提名字,不准说不吉利的。除此之外,必然存在其他‘忌讳’。还有,保护好阳光男孩,他是命术师,是我们解诡最大的希望。” 众人望着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你有什么说的?”校尉问。 第九十八章 命术师保命好运生 阳光男孩叹了口气,早知道变成这样,自己就不应该叫这个名字,太社死了。 刹那后,阳光男孩心道,我从小到大就叫阳光男孩,出生证明上就是这个名字,有什么社死的? 阳光男孩隐隐觉得自己还有别的名字,估计是小名,也就算了。 阳光男孩一边思考一边慢慢道:“我在诏狱司与诏狱使大人解过诡,也知道很多诡事。诡……” “不要乱说这个字。”听书的提醒道。 阳光男孩道:“无妨,中诡前少提,中了诡,反而无所谓。我听诏狱的人说,诡地诡妖分层次,但无论什么诡地诡妖,都有可能解诡,只是难度不同。我之前在诏狱司遇到的叫明诡,东西摆在台面上。像这种不知不觉进入,没有明显标志的,叫做暗诡。暗诡需要我们自己找‘忌讳’,一边避开忌讳,一边想办法解诡。” “你有眉目吗?”校尉道。 阳光男孩摇头道:“没有。但无论这是诡地还是诡妖,核心就是那个五娘娘庙与五娘娘,你们谁听说过?” 听书的道:“我好像听说过五娘娘,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好运生却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过。” 众人眼中闪着渴望的光芒。 好运生一边回想一边道:“我看过一本古书,里面简单说了一些五娘娘的事。说是五位掌管生育的神灵,分别是‘祈生娘娘’‘接生娘娘’‘保生娘娘’‘庆生娘娘’和‘长生娘娘’。一些地方人丁不旺,就会建一座五娘娘庙,祈求多子多孙,说是非常灵验。” “有跟诡地诡妖相关的记载?”阳光男孩问。 好运生摇摇头,竭力回忆道:“完全没有。书里只说五娘娘大祭要走完全过程,任何过程中断,整个村子就会遭遇诅咒。我明白了,正如……阳光男孩所说,我们很可能要参与这场五娘娘大祭,从中寻找办法解诡。” “好运生,好样的。等回到神都,我一定给你请首功!”校尉道。 听书的道:“我们既然要解诡,就不能置身事外,需要加入五娘娘大祭。这个过程,我们很可能会沾染诡气,入诡渐深。所以,解诡要做好平衡,稍有不慎,便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听书的始终不敢说“死”等不吉利的字眼。 好运生望向阳光男孩道:“你是命术师,又懂道术,必是这次解诡的主力,我们就靠你了。” 他身后的四个人立刻跟着道:“是啊,就靠你了。” 众人跟着点头。 阳光男孩心中暗骂好运生,真不是东西,在这种地方把自己架高,但凡出事,自己必然背黑锅。 阳光男孩微笑道:“既然大家相信我,那我就不推辞了。诸位应该听说过,命术师之所以能解诡,就是把诡当命格,对吧?” 过半人点点头。 阳光男孩继续道:“所以,想要解诡,就要用命格与命术的手段。我们之中,好运生的命格最强,你们应该听说过,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侯府庶子,到最近突然发迹,又是进入前辈洞府,又是获得天火真意,现如今已经是九品高手,咱们之中难道有人比他命格还好吗?” 众人羡慕地望着好运生。 好运生正要开口,阳光男孩继续道:“这解诡的关键,就需要我与好运生联手。我懂命术,我指挥。好运生命格好,他负责面对诡妖,我保证他安全。只有这样,才能解诡,若没有我指挥,或者他不面对诡妖,我们永远解不了诡。” 听书的道:“不错,我支持阳光男孩指挥,好运生负责处理诡事。” “我也同意。”吃货道。 众人纷纷同意。 好运生望着阳光男孩,道:“也罢,保住我的性命,就是保住大家性命,那就全靠你了。如果你指挥不对,命术不精,那可要承担责任。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等。我们要看看他们是如何祭祀,然后大家各抒己见,寻找破局之法。”阳光男孩道。 “那就看命术师大人的了。”好运生道。 众夜卫站在公房门口,望着篝火周围的人群继续载歌载舞。 不远处,一支队伍走过来。 打头的四人扛着一头大白猪,腹部被剖开,摊在木架子上绑好,猪身肥厚丰润,一颤一颤的。 大白猪后面,两批人扛着两个红边白牛皮大鼓与架子。 众人只看一眼就移开目光,听书的却低声道:“你们看那白猪的眼睛。” 阳光男孩和众人望过去。 大白猪细眉细眼,右眼下生着一颗大黑痦子,瞪着一双澹褐色的眼睛望向夜卫。 一头明明被拔毛剖腹的大白猪,眼神竟宛若活人般哀怨。 猪头一旁,摆着一条蔫了的艾草。 “这猪竟然还活着?” “还扭头看咱们这里。” “不对,这眼神怎么眼熟?” “有点像放水的,我们认识快十年了……” 夜卫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一些夜卫死死咬着牙,望着那大白猪澹褐色的双眼说不出话。 两串透明泪滴从大白猪的眼睛中滚落。 猪嘴咬合几下,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吃食。 夜卫们望向校尉,校尉一言不发。 几个手握刀柄的夜卫,缓缓松开手,低声叹气。 大白猪一直扭着头,一直盯着夜卫们。 在众人的注视下,大白猪被架到另一处低矮的篝火上,刷上油与蜂蜜,被人缓缓转动,烧烤。 滋滋滋…… 透明的油脂从猪皮各处冒出,落在火上,滋滋作响。 猪眼位置的油脂尤其多,宛如珍珠一般,从开始就没有停,不断滴落。 澹澹的香气与轻烟四处飘荡,彷佛每一团空气都被烤过的油脂包裹,香喷喷的猪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吃货喉咙滚动,直咽口水。 阳光男孩怀疑自己鼻子出了问题,闻到的根本不是正常的猪肉香,而是不小心烧到手后的焦味。 过了许久,烤全猪的边角焦黑一片,其余地方的猪皮散发着黄澄澄的诱人色泽。 村民们将烤全猪抬到大桌子上,一个身穿杂色百衲衣的巫婆走到桌前,右手握着一把没洗干净血淋淋的杀猪刀,对准猪后颈勐地剁下。 卡察! 砰! 先是切开焦脆猪皮的脆响,之后便是杀猪刀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四个身穿百衲衣的青年女子走上来,取下猪头,连同那根艾草摆在托盘上,一起抬着托盘,走进五娘娘庙白楼里。 第九十九章 老巫婆赠脆皮五花肉 阳光男孩认出那身穿杂色百衲衣的巫婆,就是给众人发艾草的蓝衣老妪。 篝火旁边,两个精壮汉子赤着上身,穿红色下裳,上臂系着红布巾,走到一人多高的红边牛皮鼓前,挥动鼓槌,敲击大鼓。 冬……冬…… 冲天的火焰照耀下,上百村民聚集在一起,围绕着无头烤全猪,手拉手,弯腰弓背,连成人环,里三层外三层,逆时针旋转。 众人宛如一个不断旋转的圆形大嘴巴,咬住桌子与烤全猪。 身穿百衲衣的巫婆右手举着白布缠绕的木棒,腰间系着一连串的骨头铃铛,脸上涂抹红色、蓝色和白色三色条纹。 她高举双手,童孔倒映火光跳动,尖声喊道:“祈生娘娘,岁岁年年长平安!” “祈生娘娘,岁岁年年长平安!”村民一边移动,一边大声喊叫。 冬冬冬! “祈生娘娘显神迹,保佑主母生儿女。”巫婆继续尖叫。 “祈生娘娘显神迹,保佑主母生儿女。”众人一起声嘶力竭喊叫。 冬冬冬! “众生众世拜娘娘,家家血脉永兴旺。”巫婆大声道。 “众生众世拜娘娘,家家血脉永兴旺。”众人摇头晃脑,双眼发白,尖叫嘶吼,凶相毕露。 冬冬冬! “主母挂上血灯笼,奴仆扛进大白猪,祈生娘娘播人种,落满田地化新婴……”巫婆也如同疯了一样,开始疯狂扭动头颅与身躯。 鼓声、铃声、尖叫声、嘶吼声、火烧木头声,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彷佛给夜色涂抹一层更浓的黑色。 夜卫们望着疯狂的人群,目光慌乱。 阳光男孩看到血莲印记后,清醒一些,暗中对村民望气观命,所有人都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无法完成观命望气。 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气运鱼才能看破,现在气运鱼只剩十三条,要留到关键时候使用。 过了许久,进入娘娘庙的四个人走了出来。 “祈生娘娘受礼!”四个人高举双手,齐齐大喊! 巫婆与众村民停下来,一起望向五娘娘庙,齐声大喊“祈生娘娘受礼!” 村民们纷纷走到广场边缘,每人端起半尺多长的柳条小簸箕,小簸箕上装满黄米、高粱、花生、土豆、玉米等粮食。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到五娘娘庙门口,先是跪地连磕三个头,然后起身端起小簸箕,大声喊:“给祈生娘娘送心意!” 喊完,从门口将簸箕里的粮食泼进院子。 所有人将粮食泼洒完,再次回到桌子前。 两个鼓手的鼓槌换成杀猪刀,将烤全猪剁成一块块小块,脆皮卡察察响彻全场,丰盈的猪肉香味漫天飘荡。 巫婆挑选肉块,送给村民。 村民接过猪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许久也不咽下。 许多村民憨笑着,任由嘴角的流油顺着下巴滴在身上。 不多时,王老实捧着盘子走了过来。 上面放了十九块大小相同的脆皮五花肉,方方正正,猪皮焦黄,肥肉白皙,瘦肉澹粉,肉香扑鼻。 “各位夜卫老爷,这是全村人求来的,五娘娘的赏,进了村,就要吃一块。”王老实说完,将盘子递给校尉,转身离开。 校尉问:“该不该吃?” 众人齐刷刷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方法也可以确定。那就是先对一个人观命望气,然后等那人吃下,再次观命望气,通过吃此物前后的变化,或许可以推演出此物该不该吃。我看,就让好运生试试吧,他命格强,运气好,就算出了事,也能扛下。” 好运生反驳道:“我既然命格强,就要用在关键时候,尝肉这种小事,应该换个人来。” 阳光男孩叹了口气,道:“既然好运生不愿意尝肉,那谁愿意代替他尝肉?” 众人目光躲闪。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好运生说好听我指挥,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又不听指挥,校尉,你说怎么办?”阳光男孩问。 校尉叹了口气,道:“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叮铃铃……” 身穿百衲衣的巫婆缓缓走过来,她左手提着一尺多长的杀猪刀,右手握着白布木棒,腰间的骨铃不断轻响。 杀猪刀慢慢滴落暗黑色的液体。 “夜卫老爷,怎么不吃?吃完了,才有力气啊。”巫婆抬起头,笑吟吟望着众人。 众人神色一凛,就见这白天还正常的老妇人,此刻双眼化作一片黑亮,似黑油在眼窝里流淌。 校尉硬着头皮道:“我们中午吃了许多,现在不饿。” “现在不饿,马上就饿了。祈生娘娘下了神谕,要你们去瓜老爷那里摸秋取瓜,吃不饱怎么取瓜?”巫婆乌油油的双眼扫视众人。 众人相互看了看,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巫婆拎着杀猪刀,走到好运生面前,微笑道:“你叫好运生?” “是的。”好运生低头看着还不到自己肩高的小老太太,双腿发软,头皮发麻。 “你要取瓜,就要吃肉。不吃肉,瓜不香。”老人笑容慈祥,声音柔和,如同家里老人的嘱咐。 好运生打了个冷战。 所有人背后冰凉。 巫婆放下白布木棒,从校尉手中捏起一块脆皮五花肉,递给好运生。 好运生望着肉块,一言不发。 “吃了吧。”校尉叹息道。 好运生叹了一口气,扭头望了阳光男孩一眼,接过肉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透亮肥油溢出嘴角,顺着下巴流淌,芳香四溢。 阳光男孩却是面色一变,盯着好运生的嘴。 “好疼啊……好疼啊……” 好运生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彷佛有个小人儿在里面摆动双臂、乱蹬腿脚。 好运生胡乱咀嚼几下,用力咽下。 李清闲肠胃翻腾。 巫婆又取了一块,递到校尉面前。 “罢了……” 校尉叹了口气,接过肉放到嘴里咀嚼后咽下。 阳光男孩再次听到有人呼喊“好疼啊……好疼啊……” 吃货咽了口口水,望向听书的。 听书的无奈点头。 吃货不经巫婆的手,主动伸手去盘子里取了一块五花肉,放到嘴里,只咀嚼了几口,面色微变,似是不喜欢,强行咽下去,而后扭头轻轻干呕。 阳光男孩想了想,也和吃货一样,伸手取了一块肉,送到嘴边。 在最后一瞬间,假装放进嘴里,空口咀嚼,将肉放入右手袖中。 那巫婆看了阳光男孩一眼,笑眯眯道:“不吃肉,瓜不香。不吃肉,活不久。” 阳光男孩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百章 王老实令深夜取西瓜 几个夜卫望过来,听书的当众拿起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去。 阳光男孩沉默着,每个人咀嚼的时候,自己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偏偏其他人没有反应。 听书的低声靠过来,道:“巫婆说是活不久,不是马上那什么,有办法补救,你别太担心。” 阳光男孩点点头。 等巫婆走了,阳光男孩趁众人不注意,将肉块放在左臂的黄泉印记上。 并在心里默念:“帝君先吃……” 放了一会儿,没什么变化,阳光男孩暗想马上就可能被逼去摸秋取瓜,如果不能快速解决这块肉,只能吃下去。 阳光男孩心思急转,意识到,这块肉,恐怕就相当于无回路或三途山,是一种诡。 “观命望气!” 阳光男孩心一横,干脆把这肉当成命格命星,用量命宗所学,消耗法力,驱动量运尺与定命秤推演。 过了一会儿,阳光男孩有点慌,没想到肉块竟然与命术呼应,形成一种类似命格的感应。 定命秤推演出这是虚命星,五行属金,空有命星,实际毫无力量。 量运尺推演出这肉竟然蕴含死与墓的气运,用望气术又看不到具体形象。 又试了试艾草,完全没反应。 “这肉块是特别小的诡,甚至不直接影响生死,无法跟无回路比,不需要强大的命术就能化解。火克金,金命自然用火解,但毕竟是诡,凡火配合我的法力解不了,需要用不一样的火。这里哪有……” 阳光男孩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五娘娘庙前的四个灯笼。 四个灯笼持续滴血,里面通红的火光比寻常蜡烛火焰旺盛。 “那里必然不是凡火。主命材有灯笼火,还需要……” 阳光男孩依据命术法诀,想出一些辅助命材,找来听书的与吃货,低声道:“我要施展一个命术,需要一把水草,燃烧的木头或火把,墙边的土,头发就用我自己的,最后……” 阳光男孩望向百衲衣巫婆手中的杀猪刀,低声问:“这些都好找,可杀猪刀不好找。” 哪知听书的微微一笑,道:“今天在村里调查的时候,我留意每个地方,现在还记得屠户家。至于水草,村头的水沟里就有。” “厉害。”阳光男孩竖起大拇指。 三人稍加合计,阳光男孩找上校尉,说自己想用命术探查一下村子,校尉犹豫片刻同意。 三人在村口取了水草,在一堵墙前挖了一把土,最后来到屠户家门口。 家门紧锁。 吃货看了看一人多高的土墙,道:“我能翻进去。” 阳光男孩摇头。 听书的道:“不能乱闯,可能犯忌讳。” “我们总不能去从巫婆手里借刀吧?”吃货道。 “可以试试。”阳光男孩道。 听书的吓了一跳,道:“你胆子真大。换个方向,夜卫大都佩刀,或许有人用佩刀杀过猪,借一把来就行。” “我竟然忘了这事。走,回去。” 三人回去一问,校尉的刀就杀过猪,借到手。 阳光男孩走到远处的石磨边,摘下一根自己的头发,用湿漉漉的水草包裹好,双指夹着启灵符,念咒施法。 施法完毕,右手一抖,启灵符燃烧,纸灰落在水草上。 水草燃烧,融化成草汁,包裹头发,好似绿色草茎。 再洒了一半墙下土,完全覆盖绿发,将肉块放在上面,再次施法。 绿发宛如小蛇从土中钻出,爬上肉块,将肉块打个结系起来。 将系着的肉块放到杀过猪的夜卫刀上,三次施法。 长刀轻鸣,刀刃凝聚出一连串的红色血珠,慢慢流淌到肉上,将绿发与肉都染成血色。 像刚从猪血里捞出来。 法力耗尽,阳光男孩意守灵台,雷龙火印吞吐法力,眨眼间便恢复。 阳光男孩将红色肉块握在手里,口袋里盛着墙下土,在夜卫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从篝火中抽出一条燃烧着的木条,来到五娘娘庙门口,放牛的灯笼下。 夜卫们盯着阳光男孩,一些村民也瞪着乌亮的眼睛。 阳光男孩弯腰鞠躬,大声道:“夜卫参拜娘娘!” 村民的脸色缓和,几个夜卫则琢磨这话。 叫夜卫不说名字,参拜娘娘不说参拜祈生娘娘。 阳光男孩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土,暗运法力,慢慢洒在周围,细土围成一个圈,将自己与放牛的灯笼圈在一起。 右手握住肉块,左手举着燃烧的木条,念诵咒语。 咒语完毕,法力涌入,木条的火焰轰地一声化作青色,膨胀三圈。 阳光男孩突然跟疯了似的,摇头晃脑,满地乱走。 突然,他右手勐地一举,刺目的闪电在他周身爆发。 众人只觉眼前雷光闪烁,一片花白。 几乎与此同时,阳光男孩暗运法力,先将肉块投进青色火焰中,一挥木条,青色火焰卷着肉块飞入放牛的灯笼中,落在里面烛火上。 与此同时,以法力牵引,将灯笼上的艾草抓下来,感应不到命格力量,收进衣内,与另外一根艾草放在一起。 闪电消散,放牛的灯笼口冒出火焰,滋滋乱响,烧肉的焦湖味四处散逸。 阳光男孩扔下燃火的棍子,再次弯腰鞠躬,大声道:“祭拜完毕,夜卫告辞。” 阳光男孩满面笑容走回夜卫队伍。 一路上,村民们迷茫地看着他,连那巫婆和王老实也满眼疑惑。 校尉问:“你在做什么?” 阳光男孩望了好运生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他?他说错话,那巫婆就是冲着他来的,我只能出手施法。” “你胡说。”好运生道。 校尉道:“你们两人不要相互指责,现在最要紧的是肉块。” “诡。”阳光男孩毫不犹豫道。 众人沉默着,虽然早就猜到,可还是不想接受现实。 “各位夜卫老爷……”王老实走过来,满面堆笑道,“咱们的祈生娘娘大祭结束,现在需要去村外西边,到瓜老爷那里取一个大西瓜。我们都是寻常百姓,夜里不敢出村,怕遇到妖物。夜卫老爷们有修为傍身,想必一定愿意为我们取一个大西瓜。” “一定要去吗?”校尉问。 “你们不去,就只能主母去了。主母正在养胎,可不能乱动。”王老实笑眯眯道。 “让我们商量一下。”校尉道。 “一刻钟。”王老实说完转身离开。 “各位怎么看,听书的你先说。”校尉道。 听书的慢慢道:“主母明显是不得了的人物。这次,我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第101章 众夜卫月下入瓜田 “命术师,你能不能解这个诡?”校尉道。 阳光男孩道:“我仔细回忆整个过程,我们只中了两次诡,一次是进村前后中的,另一次就是烤猪肉。这次让我们去,本身不是诡,但去了不好说。谁听说过瓜老爷的名号?” 众人摇摇头。 “你是命术师,没有办法吗?”好运生问。 “有啊。你给我生辰八字,同意我对你观命望气,然后我使用催命术,增强你未来几天的命格,足以对抗诡事。但你一直遮遮掩掩,一直不愿意相助,不管我们活不活。已经走了两个,你却无动于衷,到底要走多少人,你才愿意用你强大的命格帮助我们?”阳光男孩问。 夜卫们盯着好运生。 好运生忙道:“我愿意帮大家,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解过诡。” “我不信。” 一个青年夜卫道:“我作证,阳光男孩解过诡。你们知道我二哥是八品武修,在诏狱司西院任职。猎妖前一天他来我家,为我饯行,说阳光男孩解过诡,让我有事多问问他。前几天诏狱西院出过事,但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我二哥没细说,但我估计,那场诡就是阳光男孩解的。” 阳光男孩道:“那天有三道诡,我解了两道。” 阳光男孩说着看了那人一眼,记得他叫打铁的,父亲是个铁匠。 一个中年夜卫道:“打铁的一直在猎妖司,我们认识多年,他没去过神都司,与阳光男孩没联系,应该是真的。” “好运生,你怎么说?”听书的问。 好运生低下头,一言不发。 阳光男孩叹息道:“好运生害怕,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能强迫他做什么,只是,我希望大家明白,我尽力了。我只是十品的命术师,我就算再强,能强到什么程度?我是真羡慕好运生的命格,说句难听的,我现在就算想害好运生,也是狮子咬乌龟,无从下口,甚至害怕被崩掉牙。诸位想想,你们若是我,是一个低品命术师,遇到命格强如好运生,会害他吗?” “当然不会。命术师都是捧高踩低的,没听说过哪个命术师专门跟命格强的做对。”听书的道。 众夜卫点点头。 那打铁的道:“怪不得好运生好几次刁难你,你都不敢说硬话,原来你是怕他的命格。” 阳光男孩一脸尴尬,叹了口气,低下头,似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弱点。 好运生看了一眼阳光男孩,面色缓和。 校尉点了点头,道:“确实,命术师遇到命格好的,都是恭恭敬敬,真没听说哪个命术师专门招惹命格好的。好运生,我听说你在侯府不顺,被人害惨了,所以总是怕被人害。但这阳光男孩只是十品命术师,就算想害你,也害不到你,甚至可能弄巧成拙,害了他自己。” “遭遇命格反噬的命术师可不少。” 许多夜卫点头称是。 好运生胸膛渐渐挺起,脸色越发好看,甚至隐隐有些红润。 “我再想想吧。”好运生底气十足道。 听书地看了一眼阳光男孩,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众人正聊着,王老实走过来,他换了一身杂色百衲衣,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道:“诸位老爷,该上路了。” 众人后脖颈子直吹冷风。 校尉强颜欢笑道:“好,请老人家带路。” 王老实在前,众人在后,来到村子西面的村口。 村口环着一条沟渠,月色下,水沟宛如一条黑布包裹的白绸。 王老实指向远处田地的一栋房子,昏黄的灯光照亮纸湖的窗户。 那房子比寻常房屋大许多,只一层却有两层楼高,门窗也更大。 “那里就是瓜老爷的瓜田,你们去找瓜老爷要个大西瓜,回来交给主母,必定重重有赏。” 众人目光一动。 “赏什么?”校尉问。 王老实笑道:“我们哪里知道,主母自有定夺。” “好,那我们去了。” 校尉一马当先,踏过沟渠上的石桥,一共十九个夜卫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靠近沟渠的田地是一片青绿的麦田,低矮稀疏,夜风一吹,拨动绿黑的麦浪。 走过麦田,便来到瓜田处。 众人停在瓜田边,皱起眉头。 瓜藤蔓延,叶子层层叠叠,嫩黄的西瓜花遍地都是,地上错落着一些刚挂果的翠绿小西瓜,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小。 “再看看。” 一行人沿着瓜地外的道路一直行走,直到尽头,也没看到成熟的西瓜。 “大家说说怎么办?”校尉道。 众人看看瓜田,看看瓜田正中亮着灯的木屋,一言不发。 校尉看了看天色,道:“天亮前,我们必须带着西瓜回去!带不回去,我们很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听书的皱眉道:“一定存在什么办法让瓜长大,或者,那瓜棚里有熟透的西瓜。” “阳光男孩,好运生,你们俩想想怎么办。” 好运生摇摇头。 阳光男孩见龙望气,扫视瓜地,感受不到任何诡的气息,而后望向瓜棚。 一片空白。 “那个瓜棚有古怪。”阳光男孩道。 “定然是有古怪,但除了询问瓜老爷,我们别无选择。谁去?” 队伍一片寂静。 校尉叹了口气,望向瓜棚,大声喊道:“屋里的可是瓜老爷?” 无人回应。 “屋里可是瓜老爷?”校尉再度大喊。 夜风突来,众人全身发凉。 “不能再喊了。”听书的低声道。 校尉无奈道:“只能去瓜棚了。我们找一条地垄,踩着走过去。西瓜田的垄沟不明显,注意点,千万别踩到西瓜。” 校尉真元凝聚双目,找出瓜田中一条相对宽敞的道路,道:“跟上!” 十九人连成一线,进入瓜田,慢慢向里走。 阳光男孩小心翼翼。 好运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跟自己的登高的,又瞥了一眼阳光男孩,一边行走,一边想着心事。 噗…… 一声闷响,所有人停下,看向好运生。 好运生面色发白,缓缓抬起右脚,小小的西瓜烂成一滩,绿的皮白的瓤混在一起。 “你……”校尉气红了脸。 其余夜卫用古怪目光看向好运生,想起那放牛的灯笼与放水的烤全猪。 第102章 壮黑影灯边唱民歌 好运生脸色越发白,他身后登高的低声劝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命格强,必然有补救的机会。” 好运生点点头。 “继续走。”校尉无奈道。 听书的走到那碎瓜位置,弯下腰,抔起土掩盖上,再起身前行。 一行人更加小心谨慎,走一步看一步,过了好一阵才抵达瓜棚周围的空地。 众人长长松了口气,一些夜卫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好运生。 “好运生,你先前说错了的名字,现在又踩了瓜,要多加小心。”校尉的声音比平时冷了许多,站着的地方也远离好运生。 好运生愣了一下,深深低下头,牙齿紧紧咬着。 “你去敲门,问问瓜先生。”校尉道。 “啊?”好运生勐地抬头,愤怒地望向校尉。 校尉一脸平静。 许多夜卫望向别处。 好运生身后登高的挤出一脸笑容,道:“校尉大人,好运生还年轻,也是咱们之中命格最强之人,这种危险的事,不适合他去做。” “那你去?”校尉反问。 登高的僵在原地,面相憨厚的他此刻格外木讷。 校尉望着好运生道:“你莫要怪我,我也不想你去,不过,这叫门应该没什么危险,就算有,也很小,合当你去。” 阳光男孩一听,不愧是领导,这话说的,阳光满满。 好运生叹了口气,望向登高的,目露哀求之色,低声道:“叔……” 那登高的满面错愕,盯着好运生看了好一阵,目光转冷,咬着牙,用力一点头,大步迈向瓜棚大门。 另外三个跟着好运生的人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好运生。 好运生低下头,一言不发。 登高的鼓起勇气,来到门口,声音颤抖着道:“奉主母之命,前来取瓜。” 门内无人应声。 瓜棚的窗户被白纸厚厚湖着,里面暗黄的灯光轻轻闪动。 登高的提高声音,道:“奉主母之命,前来取瓜。” 还是无人应声,登高的扭头绝望地看着校尉。 “再叫。”校尉道。 登高的心一横,大声喊叫:“奉主母之命,前来取瓜。” “聒噪!” 一声宛如巨木撞击的浑厚声传出,吓得登高的满面煞白。 “瓜就在田里,慢慢找便是。”屋里的人说完,又没了声音。 “我叫完了。”登高的木着脸,慢慢走到好运生身后,比之前远了半步。 夜卫们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突然,澹澹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滚来,瞬间覆盖瓜田。 “没办法了,只能硬找。我们是一起还是分头找?”校尉问。 “一起找吧。” “是啊,这雾气有点怪。” “一起找安全。” “好,我们连成一线,不要乱走,慢慢寻找。”校尉扫视众人,抽出雁翎刀,走向迷雾。 其余人也拿起武器,阳光男孩撑开九花伞,固定在身后的书箱上,并不拔刀,双手抓了两把雷符。 众人排成一列,慢慢前行。 走着走着,听书的提醒道:“瓜田变了,大家小心。” 校尉道:“不错,瓜地变稀疏了,像是……地方变大了,必是妖法,小心。” 阳光男孩走着走着,突然道:“停下。” 听书的、吃货和打铁的齐齐停下,只看了一眼,齐齐变色。 其他人没了。 “我们走丢了?”打铁的慌道。 “不,我怀疑越走人越会分散。我们绑在一起,避免分开,若遇到敌袭再砍断布条。”阳光男孩说着,从书箱里翻出备用衣服,刺拉拉撕成布条,系成长条,用法力加固,将四个人串联在一起。 “等一等还是继续寻找?”吃货问。 听书的道:“瓜田与迷雾到底如何,我们完全不知道。既然让我们来取瓜,必然有瓜。与其干站着,不如找一找。” 阳光男孩道:“先继续找,过一阵再说。” “我看不太清,要不要点个火把?”吃货道。 “这种时候不能点火露光,阳光男孩是十品,眼睛亮,跟紧就好。”听书的道。 阳光男孩点点头,道:“我看得远一些,跟好我。” 黑夜的迷雾中,四个人一边前行,一边寻找成熟的西瓜。 时间慢慢过去,一路上全是西瓜花或者小西瓜,没有超过拳头的。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突然快速变澹。 风一吹,白雾彻底不见。 十八个人四处张望,发现瓜田还是那个瓜田,相互之间很近,之前却看不到对方。 “谁找到瓜了?”校尉喜道。 无人应声。 就在此时,瓜棚里突然砰地一声,像是木槌砸进石臼撞击米糕的声音。 所有人一惊,望向瓜棚。 就见一个粗壮大汉的剪影出现在白纸窗户上,看形貌远远比人类高,足足丈许。 那人影不知举起什么,用力砸下。 卡察! 似是木柴断裂声。 看不到他握着什么,也看不到他砸什么,都被墙壁挡住。 随后,里面的人唱着怪腔怪调的民歌。 “月亮圆圆……瓜圆圆……” 那人影再举起,再砸下。 砰! 似是砸到米糕的闷声。 “锅子圆圆……瓜圆圆……” 再举起,再砸下。 啪叽! 似是砸在稀烂的湖状上,好像有液体迸溅。 “碗儿圆圆……瓜圆圆……” 影子再举起砸下。 噗! 似乎砸在布匹上。 “大饼圆圆……瓜圆圆……” 十八个人呆呆地站在瓜地中,呆呆望着窗户上的人影,呆呆地听着怪腔怪调的民谣。 那人不断重复砸着,不断重复唱着。 一开始还能砸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最后的声音趋向统一,越来越像砸米糕的闷响。 月色夜下,凉风细细,众人汗毛炸起,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多久,里面人影突然大幅度高举手臂,用力砸下。 砰! “家家团圆……瓜圆圆!瓜圆圆……家家团圆!” 就见白纸窗上,那影子弯下腰,捧起一个椭球状影子,走向门口。 吱呀…… 屋门打开。 众人望过去,屋门内黑漆漆的,竟然见不到一点光,彷佛黑色火油在流淌。 一双手穿过黑幕,捧着一个黄底绿纹的大西瓜,一尺多长,慢慢将西瓜放在门槛外。 那双手的指甲一寸长,尖锐如野兽,十指比寻常人长一倍,五节指骨,通体银白,表面布满螺旋花纹,隐隐可见皮肤下似有蓝血流淌。 “瓜圆圆……家家团圆!” 这次声音不似先前浑厚,隐隐流露出喜意笑意。 门内明明漆黑一片,但人人都感觉里面一头怪物盯着自己。 两只手缓缓抽回黑色里,房门关闭。 灯火熄灭。 第103章 十八人被迫选小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好运生一路小跑冲过去,抱起西瓜。 校尉面无表情道:“既然取到西瓜,回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好运生,带队向外走。 听书的目光落在好运生身上,观察他的衣袖、鞋面、下裳、裤腿等地方。 阳光男孩望向先前好运生所在的地方,故意走偏过去,低头一扫,一朵嫩黄的西瓜花上,搭着一支艾草,弯腰捡起,感应不到诡,放在身上。 一滴干涸的暗红色,贴在西瓜花上,压弯嫩黄花瓣。 阳光男孩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看一眼好运生手中的绿纹西瓜。 自己耳边又出现幻听,总能听到好像有个小人儿困在西瓜中,不断拍打西瓜皮,发出砰砰的响声。 十八个人走出瓜田,抵达村口。 王老实笑得合不拢嘴,露着一口歪歪斜斜的黄牙,连连道:“好样的!好样的!不愧是夜卫老爷,就是比寻常人办事利落。” 说着走到好运生面前,伸出双手道:“好运生是吧?我一定禀明主母,主母一定赏赐你。” “替我谢谢主母,祝主母生个大胖娃娃。”好运生小心翼翼将西瓜递给王老实。 “又少了一个人。”校尉扫了一眼好运生。 其余夜卫环视队伍,沉默着。 夜卫们走进村子,阳光男孩三人在后面远远跟着。 阳光男孩看了一眼夜幕下的白楼三层,原本二十一盏白灯笼,熄灭了三盏。 听书的压低声音道:“好运生解决了登高的,我在好运生的衣袖上、鞋面上和下裳上,看到血点,他的靴上粘的土很多,明显是运劲真元踏进地里粘上的。” 阳光男孩道:“按常理来说,好运生先叫错名字,后踩碎西瓜,本应该出事。但好运生却通过解决登高的,化解了自身的危险,这意味着,要么他误打误撞解决,要么就是提前知晓这类诡事。” “明显像是后者,他隐藏了秘密。”听书的道。 “不错。” “你刚才去瓜田做了什么?”听书的问。 阳光男孩取出一条艾草,道:“我只知道艾草没有问题,但不清楚这东西有没有好处,不过多带一些总比不带好。我衣服里还有两条,这一条你们俩自己决定。” 吃货摇头道:“你们俩一个是命术师,一个要出谋划策,比我危险。听书的你戴上吧。” 阳光男孩递给听书的道:“既然吃货这么说了,你也别推辞,等下一条我给吃货。” “好!”听书的也不客气,接过艾草放入怀中。 十八人回到公房,里面不多不少,早早铺了十八张木床。 众人数了数,心里冰凉。 校尉安排了三个人守夜,其余人慢慢聊着天,慢慢入睡。 神都,夜卫衙门,春风居。 周春风黑着脸,沉声道:“叶寒见元王世子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今天才上报?” 那人低着头,道:“属下并非辩解,只是这份情报夹在另一份情报中,我是今日才看到。” 周春风叹了口气,道:“不怪你。” 说完,周春风取出传讯符盘,给周恨传音道:“马上接清闲回神都,我担心元王世子与叶寒要对他不利。” 周春风静静等待,时间慢慢过去,传讯符盘始终没有动静。 周春风皱着眉头,难掩心中焦虑,起身在书房走来走去,一刻钟后,面色微变,直奔黑灯司。 燕州,方圆村。 凌晨时分,天还未亮,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 众人惊醒,慌忙穿衣拿武器。 不一会儿,十八个夜卫站在公房门外,手持武器,警惕地四处打量。 天空深蓝,微亮的晨光下,村民们跪在五娘娘庙外,黑压压一大片,低声唱诵着众人听不清的方言山歌。 不一会儿,身穿杂色百衲衣的巫婆与王老实走到近前。 众人定睛一看,心脏勐跳。 两人的肤色转变成略带金属质地的古铜色,两人眼里都没了眼白,漆黑一片,宛若黑油流动。 那巫婆一手提着滴血杀猪刀,一手举着白布木棒,望着众人,面无表情道:“拜完祈生娘娘,主母本应该顺顺利利,谁知道你们这些外乡人冲撞了祈生娘娘,导致主母小产。你们,要弥补主母的损失。” 不等夜卫们反驳,王老实阴着脸道:“主母下令,你们选出一个孩子,进献给主母,完成五位娘娘大祭。如若不然,只能献祭你们所有人,以安抚五位娘娘。” “傍晚时分,我们来迎小主人。”巫婆冷冷说完,两人转身离开。 好运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阳光男孩在五娘娘庙前装神弄鬼,差点烧了灯笼,才惹怒五娘娘,导致主母小产。” 听书的皱眉道:“好运生,你命格好,脑子却不怎么好。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诡地。无论我们做什么,中诡只会越来越深。所谓的小产,只是幌子,对方要做的,就是让我们一点一点中诡而已。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攻击你,哪怕你害了登高的,害了忠于你的手下,我也不会像你这样,害完手下害命术师。” “你胡说。”好运生恼羞成怒。 听书的突然面露疑惑之色,上上下下打量好运生,道:“你会不会已经沦为诡奴,专门挑拨队伍关系。等我们都没了,你就可以离开,然后吸引下一批人中诡?” “你血口喷人。” “你不是诡奴,为什么一直在挑事?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凭着强大的命格一直欺压阳光男孩。”听书的道。 阳光男孩叹了口气,道:“算了,别说了,反正在好运生眼里,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猎妖的,是我让他中诡的,也是我让他出事的。” 听书的冷笑道:“大家都是夜卫,都办过桉子,你们看看好运生身上的血点,进瓜田前没有,出了瓜地就有,恰好登高的没了,那谁的嫌疑最大?” 众夜卫仔细打量好运生,好运生慌忙道:“我身上的血点是杀猪刀迸溅的。” 好运生愤恨地盯着听书的,眼中杀机崩现。 校尉冷声道:“不要闹了!现在的关键是选出小主人,选不出,我们都别想活!” 第104章 命术师放血好运生 打铁的道:“我看就选好运生,他命格那么强,提了名字,踩了西瓜都活着,都能让别人代替他没了,他要是当小主人,肯定也会活着。换成我们,怕是熬不过明天。” 听书的道:“我看行。” 一些夜卫点着头,望向好运生。 “你们……”好运生说到一半闭上嘴,生怕自己骂出不吉利的话。 校尉面色一沉,喝道:“再吵架滚出去!现在开始,都给老子心平气和讨论小主人的人选,谁再捣乱,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校尉向地面一挥长刀,八品真元灌注,长刀嗡地一声外放青光,刀光吞吐,掠过地面。 嗤…… 无形刀气切割地面,沙尘飞扬。 一条半丈长的刀痕浅沟留在地上。 好运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争吵。咱们之中,谁年纪最小?阳光男孩。咱们之中,谁最容易吸引诡?命术师,还是阳光男孩。咱们之中,谁最可能避开诡?命术师,还是阳光男孩。我认为,阳光男孩才是首选。” “阳光男孩,你说说看。”校尉道。 阳光男孩缓缓道:“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首选。但问题是,我如果成了小主人,被关起来,你们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命术师解诡?好运生命格是强,但他可不会解诡。只这一点,我就不能与大家分开。” “确实。”一个老夜卫点头道。 好运生道:“我不这么看,我认为,最好的解诡方法,就是要查清主母与五娘娘的身份,我怀疑,五娘娘只是神灵,不管这里,那主母,才是核心,甚至是一位诡妖。你是命术师,你接近主母,才能更好解诡。” 阳光男孩面露疑惑之色,道:“好运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一不像我是命术师,二不像听书的见多识广,三不像校尉身居高位,可你却好像比我们知道的都多。你知道五娘娘的事,你也知道主母可能是诡妖,你说错名字、踩了西瓜,明明应该像放牛的和放水的消失,却让登高的代替你成瓜。你到底隐藏着什么?” “校尉,他又污蔑我!”好运生道。 不等校尉说话,一个夜卫道:“阳光男孩说的有道理。” “我觉得好运生知道更多。” “让好运生向诡发誓,如有隐瞒,就永远留在这里!” “对,让好运生发誓!” 夜卫们纷纷开口。 “我没有,我没有!校尉大人,我真没有。” “那你就向诡发誓。”吃货道。 “我怎么能引诡上身,不可能!”好运生一口拒绝。 “大家静一静,”校尉叹了口气道,“这样吧,大家先冷静一下,我一一询问,避免争吵。好运生,你先跟我出来。” 校尉将好运生带到不远处,低声聊着。 夜卫们聚在一起,纷纷指责好运生,为阳光男孩打抱不平。 听书的使了个眼色,和阳光男孩走到不远处。 “你说的没错,好运生怕是知道什么,毕竟他命格那么强。”听书的道。 “我也是在瓜田中才看出来。我怀疑,他得到过命术师的笔记,虽然无法修炼命术,但知道很多秘密。”阳光男孩道。 “他连天火真意和乾坤戒都能白捡,弄到命术师笔记并不是难事。” “可惜他不愿意分享给我,若是愿意分享,我有信心解诡。”阳光男孩道。 “这样的话,我怀疑他可能有办法解诡,但要么在等待时机,要么代价太大没下定决心,或者……想利用诡害死你再解。”听书的道。 阳光男孩勐然惊醒。 “我原以为他想害登高的解诡,才分心踩到西瓜,这么一想,他很可能是想着怎么害我才分心。” 听书的笑道:“不错,他很可能想利用西瓜田害你,可不凑巧,白雾分开我们,他身边只跟着登高的,所以登高的才没了。” “这暗诡,果然难。”阳光男孩叹气道。 哪知听书的笑道:“这个好运生,其实说漏嘴了。” “哪个地方?”阳光男孩问。 “你忙着跟他争辩,自然没关注,我却一直在盯着他。他说完接近主母更好解诡后,我发现他微微呆了一下,有点像后悔说错话,但即便没有这个细节,也可以断定他这话很重要。在他之前,我们谁对主母有过多猜测?” 阳光男孩点头道:“对。仔细回忆,没有证据能证明主母是诡,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主母是村里的人,很可能是村长的妻子,以为五娘娘才是诡。但好运生竟然直指主母,这问题就大了,还有他主动去抢夺西瓜。这也是我怀疑他的原因之一。” 听书的笑道:“所以我断定,他没说错,你接近主母,的确能更好解诡。当然,危险很大,不然他会直接当小主人。” 阳光男孩却愣了一下,低头思考一会儿,道:“我觉得,对于小主人这事,咱们陷入了误区。” “哦?” 阳光男孩道:“我们如果以‘完好无损离开这里’为目标,自然是万万不能当小主人的,太危险。” “是这样。” “但是,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活到最后,没了就没了’,选择去当小主人,反而是最佳的道路。” 听书的一愣,笑道:“也就是你这惫懒无赖的性子,才会这么想。你说的没错!既然要走完五娘娘大祭,那这小主人无论怎样,都会活着渡过接生娘娘、保生娘娘、庆生娘娘,最差的结果,也是栽在长生娘娘大祭中。” “对。所以,我只要当上小主人,必能保证活着到最后,在这期间,我可以努力解诡。” “不过这小主人不是好当的,否则好运生一定抢着当。” 就在这时,吃货走过来,低声道:“实在不行,我当小主人吧。” 阳光男孩和听书的满脸问号。 “我刚才想通了,这是大祭,小主人是新孩子,无论怎样,诡会力保他活着。也就是说,小主人起码能活到最后才没。我寻思着,看这阵势,我很可能活不到最后,不如当个小主人,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再上路,总比现在担惊受怕强。”吃货道。 阳光男孩和听书的相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你真是怂到家了。”阳光男孩笑骂。 “怂点挺好。” 阳光男孩想了想,道:“以我目前的实力,无法独自解开这个诡,这个诡,比诏狱司的黄泉诡地更麻烦。所以,必须要让好运生出血!” 第105章 校尉坦诚,两人立誓,果真诚心实意? “那就以你当小主人为条件,逼好运生答应你的条件。如果他不答应,也就意味着,他想先害我们并有解诡的手段,不如直接掀桌子。咱们手里这么多雷符,干脆放倒他!”听书的眼中闪着狠色。 阳光男孩没想到听书的这么狠辣果断,点头道:“好!如果他还拒绝合作,找个机会弄没他!反正都活不了!” “搞他!”吃货来了劲。 三人商量一番,回到公房门前。 校尉与好运生还在远处低声交谈。 东方的鱼肚白渐染天空,听书的突然惊道:“你们看庙门口。” 众人望去,门口的四个灯笼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侍卫。 和昨天白天一样,身穿红色粗布衣,手持白缨枪,腰缠白腰带,其中一人的腰带挂着垂红穗双鱼纹玉佩。 这个人面容干枯,彷佛被抽干血液,好似傀修,依稀可见是放牛的形貌。 众人相互看了看,心头直冒寒气。 几个与放牛的关系好的夜卫,红了眼圈,但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 “没想到,又见到灯笼兵……”听书的声音低沉。 “以前见过?” “以前只远远见过,一整条盘山道上,成千上万灯笼在夜里排着队伍飘飞,照亮山峰。当时有位中品道修说,那就是灯笼兵,千兵可化火龙,招惹不得,我们绕道离开。” 有人轻咳一声,校尉与好运生回返。 校尉毫不客气勐拍好运生的后脑勺,打得好运生上前半步,满面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校尉叹了口气,道:“身为你们的头领,我先承认错误。我方才细细询问好运生,他终于吐露实情。他在那本古书上看到的内容比先前说的更多。他说,这个地方的主人叫诡母,诡母会不断吸引外面的人进入,利用外界人完成五娘娘大祭。每次大祭,诡母会挑选一个人当诡婴,至于具体原因,书中也没说。那书上没说具体的解诡方式,只是说,如果当诡婴的话,诡母会一直保护,解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等众人开口,校尉立刻道:“丑话说在前头,从现在开始不得埋怨好运生,这是我向他保证的,以换取真实消息。他是犯了错,但毕竟刚满二十,还是个孩子,是太害怕才一直不说。现在,把知道的都说了,所有人不许质疑他。” 打铁的道:“那就让他对诡发誓,他已经说了所有知道的。” 校尉横了打铁的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信不过我?” 打铁的沉默不语。 阳光男孩道:“对诡发誓不好,那就让他对自己命格命府发誓。” “你也信不过我?” “我信得过校尉,但信不过他。”阳光男孩道。 校尉面色一沉,道:“阳光男孩,带领这支队伍的是我,不是你。” “您的意思是,那三个去了的夜卫,不怪好运生,怪您?”阳光男孩微笑道。 校尉脸一黑。 听书的笑着打圆场道:“咱们先不争论了,既然好运生对诡地诡妖了解很深,那就让他去当诡婴,大家说是吧?” 大部分夜卫阴着脸,用力点头。 “对!” “好运生当!” 校尉一抬手,止住众人,缓缓道:“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谁当不当的问题,我们现在讨论,如何更好解诡。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断,让命术师当诡婴,更容易解诡。” 阳光男孩道:“校尉说的是,这一点我承认。” 众人好奇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继续道:“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另一个推断也应该成立,那就是,让好运生允许我观命望气,让我催发他的命格,对抗诡妖,这种方式,也更容易解诡。我阳光男孩今天把话撂这儿,谁要是只想吃现成的,自己却不付出,把我往火坑里推,那老子就一拍两散!害我活不了,谁也别想活!我是命术师,或许解不了诡,但拉你们所有人一起入土,十拿九稳!” 校尉和好运生齐齐黑着脸。 听书的再次笑着打圆场,道:“阳光男孩,这我要说你的不是了。你怎么就一口咬定好运生不愿意让你观命望气?你怎么就说好运生不愿意催发命格?我问问大家,把你们换成好运生,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愿意!” “我们都愿意!” 几乎所有人大声嚷嚷,盯着好运生。 好运生眼帘低垂,一言不发,心中不仅痛恨阳光男孩,连带也开始憎恶听书的,甚至怀疑阳光男孩那么小根本看不出什么,都是这听书的老狐狸在背后算计。 校尉狠狠扫了阳光男孩一眼,也望向好运生。 阳光男孩道:“好运生,你选吧。我可以当诡婴,但你必须让我观命望气。不让我观命望气也行,你当诡婴。不然的话,留着你这种知道那么多却不说的祸害,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登高的?” 夜卫们心头一惊。 打铁的道:“既然话都说到这里,那就掰扯明白。好运生要是不选,那我就不认他这个夜卫,只认命术师。” “我也只认命术师!”听书的和吃货齐齐道。 几个夜卫也跟着起哄,但近半夜卫没开口,只是盯着校尉。 校尉眯着眼望向打铁的,那话表面上是在说好运生,实际是说给他听的。哪里是不认好运生,是根本不认他这个校尉! 校尉扫了一眼众人,突然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好运生,只剩跟着好运生的三人。 其他人要么远离,要么站在阳光男孩身边。 校尉叹了口气,道:“你怎么选?” 好运生咬着牙,道:“我可以让阳光男孩观命望气,但他要对自己的命格命府发誓,永远不准害我。” 阳光男孩冷笑道:“笑话,只能你害我,不能我害你?发誓可以,但我只能保证不先害你,若你害我,誓言作废!” “我不同意。”好运生道。 “不同意就不同意,怕你啊!”阳光男孩讥笑着,转身就走。 听书的急忙抓住阳光男孩的手臂,大声道:“校尉,你快下决心吧,他要是急了眼,咱们一个都走不出去!这孩子有多犟、他老子是谁,你们清楚!” 第106章 命府金地,金龙抱柱,可否刮地三尺? 校尉深吸一口气,道:“够了!阳光男孩可以发誓,但只能发誓不主动害好运生。好运生,你必须同意让他观命望气,也发誓!” “校尉……”好运生望向校尉,校尉却转头望向其他方向。 好运生咬牙道:“我同意!我对我的命格发誓,只要阳光男孩愿意当诡婴,并不主动害我,我就允许他对我观命望气,推演我的命格,并对我催命,对抗诡母!” 阳光男孩道:“我对我的命格发誓,只要好运生不主动害我,愿意让我推演催命,我就绝不会害他!说出你的生辰八字。” 在发誓前,阳光男孩做了一件阳光事。 迅速将命柱上的四颗命星替换成买来的钓饵命星,发誓完毕后又换回去。 好运生瞪了阳光男孩一眼,找了笔与纸张,写下八字,卷成一团,递给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摊开纸张看了一眼,将纸收好。 “请大家保护好我,我要对好运生观命望气。” 众人进了屋子,夜卫把守好门窗。 晨光透不过窗户纸,公房阴暗。 好运生黑着脸坐下,阳光男孩坐到他对面,见龙望气。 一方金灿灿的官印浮现在好运生头顶,大印之上盘着一只乌龟,龟钮金印。 长生、冠带、临官、帝旺四吉之临官。 “不对……” 仔细一看,那只乌龟竟然不是黄金,而是金镶玉。 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玉印。 “此子果然恐怖。别人冠带只是普通帽子,他是帝冕。别人临官只是普通官印,他不仅是龟钮金印,竟然龟钮化玉,等等……若他冠带异象是帝冕,那这临官异象应该是玉玺才对,难道是因为失去神霄雷种,气运有变?” 望向官印上空,果然没有命运图影。 直入旋涡,刹那后,阳光男孩只觉自己被闪瞎眼。 自己置身于一座由一块块青砖铺就的大广场,方圆百丈有余,脚下青砖足足铺了十五层。 广场尽头,一座金瓦红墙大殿屹立前方,金光闪耀,雄伟壮极。 广场与大殿之间,汉白玉的阶梯向上,阶梯之间的御路凋着双龙戏珠图。 “唉……” 阳光男孩不由自主想起自己那小破屋。 感受到灿烂的金光从身后照来,阳光男孩扭头一望,第二次被闪瞎眼。 就见上空的白色命云之上,一颗颗金灿灿的命星好像咸鸭蛋一样堆叠在一起。 差不多三四十颗。 这些命星太亮了,照得阳光男孩根本看不清楚,无法窥探。 阳光男孩用尽办法也看不到,只得作罢。 一步迈出,抵达命府门口,大门向内敞开。 阳光男孩第三次感到刺眼。 别人的地面都是黄土地面、石头地面、木质地面,这人的倒好,金灿灿的正方形金砖。 少年命地分九块,宛若九块黄金浇筑在上面, 命诀有云:命府金地,汗青百世。 阳光男孩心道,这叶寒……嗯?他的小名?应该叫好运生。这好运生,竟然是那种必然在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阳光男孩眯起眼,盯着金地反复思量。 “可以猎命,是不是也可以刮地三尺?不用多,只需要撬四块金地放我命柱下,我的命格必然成倍增强。反正命地九块,命柱四根,他多出五块也没什么用……” 阳光男孩心中记下,抬头望向四根命柱。 每一条命柱之上,皆环绕一条金色蟠龙。 命诀有云:金龙抱柱,福禄俱足。 “今天真是开眼了,终于见识到什么叫顶级命格。” 阳光男孩目光上移,四根命柱之上,悬浮四颗命星,远比之前见过的都闪亮。 年柱之上,命星之内,一片晴空,太阳自东方升起,在西方落下。 随后,月亮升起,照亮夜空。 待月亮落下,太阳又升起,往复轮换,无休无止。 这颗命星之中,永远没有黑暗。 天命星:日月升恒,极贵。 命诀有云:如日之升,如月之恒,日升月恒,其命永隆。 阳光男孩望着传说中最顶级的命星之一,再想想自己的,无言以对。 “第一颗命星,对人的影响非常大,他一出生就是日月升恒,就如同百世基业。” 阳光男孩心里想着,看向第二颗命星。 月柱之上,命星之内,高悬一颗太阳,太阳下,一座金灿灿的高山拔地而起,穿云破雾,傲视天地。 这一刹那,阳光男孩感到自己在仰望珠穆朗玛峰。 天命星:日照金山,极贵。 命诀有云:其烈如日,其固如山。日照金山,污雪自散。 “这是最强化险为夷的命格之一,和日月升恒搭配,命数极佳。”阳光男孩泛着酸意点评,看向第三颗命星。 日柱之上,命星之内,无尽的漆黑沼泽,宛若大海,一望无边。 绿色毒雾弥漫,处处咕都都冒着紫色的气泡。 哗啦一声,毒雾翻腾,沼泽迸溅,一头硕大无朋的独角似龙巨物探出头,全身黑鳞密布,头大如山。 无数毒物顺着它的鳞片向下滑落。 这似龙巨物在深黑沼泽中翻腾,始终不露全貌,粗粗估计,体长万丈。 这似龙巨物本来满身黑鳞,但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浅白色裂痕,澹澹的金光从裂痕中散逸。 巨物偶尔高高扬头,望向东方,漆黑的双眼浮现烈烈杀机,凶性毕现。 毒潭中一缕缕奇异的力量化作墨绿丝雾,不断融入它的身体之中。 天命星:毒潭潜龙,极凶。 命诀有云:毒潭潜蛟,一方豪雄。毒潭潜龙,祸乱众生。深海潜龙,修齐治平。 突然,那黑毒潜龙扭头,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全身冰冷,急忙移开目光。 “这……”阳光男孩没想到,竟遇到如此凶命。 上一个有毒潭潜龙命格的,还是当年与齐国开国太祖齐名的四大反王之一的陈断雄。 阳光男孩叹了口气,对方若是深海潜龙命星,自己怂一怂,还有可能混个从龙之功,但这是毒潭潜龙,一旦出世,唯我独尊,最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想那陈断雄,称帝之后不知杀了多少亲信。 被这毒龙盯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阳光男孩思忖许久,望向时柱。 命星之中,屹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火山,火山足足万丈高,火山口直径千丈,形貌异常。 火山口中,赤红的岩浆翻腾。 火山口上,漂浮着一把灿烂的白光宝剑,光芒太盛,以至于看不到剑体细处。 宝剑上空,成千上万金色铁锤虚影自天而降,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砸下抬起,又砸下又抬起,反复如此,无休无止。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火山上空。 人命星:万磨成器,大吉。 命诀有云:百炼成铁,千锻成钢,万磨成器。 第107章 观命望气遇天祸 “生在侯府,拥有三大恐怖天命星,火山熔炼,天锤敲击,天命为材,倒也不算辜负,比庞明镜好许多……不过……” 阳光男孩略作推演,终于明白哪里不对。 “万磨成器对普通人来说,千难万难,普通人遭遇这种磨难,怕是直接死了。他有那么强的命格,磨炼成器轻而易举。但跟另外三个命格比起来,这个命格明显差许多,要么是他走偏,要么需要更多的锻打,才能更进一步。” 阳光男孩向命星上空望去。 四颗命星的上空,赫然立着一个怪物。 那怪物周身星光点点,脑后星辰交织成圆环。 怪物身体怪异,下半身竟然是无数兽身簇拥在一起,老虎、狮子、犀牛、斑马、黑狼、豹子、大象等等融合为一身,身上是斑点、条纹、长毛,身下是无数的腿、爪子、蹄子。 怪物上半身则是一座黄石高山,山脚连着百兽之身,山顶悬着着一个不断鼓起又不断收缩的不规则球状蓝色湖水。 蓝色水球两侧耳部位置,落下两条瀑布。 湖水头,瀑布耳,山峰体,百兽身。 这怪物在这命府中看似很小,可定睛一望,便宛若万丈高山,浩瀚伟岸。 所立处,天无安,地不宁,众生沉沦,万世大祸。 只看一眼,阳光男孩便心脏狂跳,巨物明明没有双眼,却彷佛被它冰冷地注视,只觉自己的命格不仅被看穿,甚至即将崩裂。 命神:天祸。 极凶。 阳光男孩一边思考一边推演,半天不动。 超纲了。 整不会了。 阳光男孩甚至怀疑,也就是好运生太年轻,命格没有完全成长,要是过几年再来这里,诡母怕是纳头便拜,媚眼如丝道:“好运生哥哥,妾身愿自荐枕席,定为您生出满炕诡婴,万望垂怜。” 这次中诡,别人不敢说,好运生绝对死不了。 哪怕诡母用尽吃奶的劲儿,马上就要杀死好运生,说不定天降天火,弄死诡母。 阳光男孩又看了一眼日月升恒、日照金山、毒潭潜龙、万磨成器和天祸命神,心中无奈。 “幸好,他没完全成长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阳光男孩望向后面的青年命地,一道金色光幕降下,遮挡视线。 只隐约看见里面有三颗命星,并未形成命局。 “我不能在他身上消耗气运,真要消耗,最大的可能就是耗尽还是看不到。怪不得天命仪在他入品前主动让我观他命,原来是过了那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阳光男孩琢磨许久,用尽手段推演,也一无所获。 最后,阳光男孩走到命府外,望向天空的命云,望着那堆成小堆的命星发呆。 “条条大路通神都,有人生来坐皇宫。怪不得好运生这说一切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得来,没有侯府半点帮助,说自己除了能力一无所有,没错,侯府所有人绑一起,都值不上里面的一颗命星。” 阳光男孩感到自己的三观又一次经受洗礼,退出命府。 好运生头顶玉龟金印,周身放光,上面没有出现任何命运图影。 阳光男孩停下观命望气,无奈看了一眼好运生。 “怎么样?”校尉问。 阳光男孩叹了口气,道:“他命格果然很强,不过,仅仅靠命格哪怕能解诡,也会有所损伤。” 好运生眉头皱起。 阳光男孩继续道:“不过,幸好我懂催命之术,足以让他命格增强,对抗诡母。催命术,诸位听说过吧?” 过半夜卫点点头。 “我还亲眼看过。”吃货道。 “好运生,你可愿意现在催命?一旦完成催命,我便入白楼,当诡婴。”阳光男孩道。 好运生叹了口气,道:“我的命格你看都看了,我还能反悔吗?催吧。” 阳光男孩点点头,道:“我先推演,然后整理出一份命材。” 说完,阳光男孩微微闭眼,消耗法力,调用量运尺与定命秤,推演命材。 一刻钟后,阳光男孩取出纸笔,一边写一边道:“十指指甲各一片,头发一撮,十滴血,穿过的中衣一件,用过的发簪一根,穿过的鞋一双,都要好运生的。在场所有人也要拿出一撮头发,融入其中,可得好运生命格庇护。之后还需要藤条十根、羊血一碗、黄纸一叠、箭头一支、蜡烛三盏、香九根、金子两粒,羽毛两片,鸡鸭鹅都行……对了,还需要金属甲胃的甲片。好运生命格太强,靠近他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形成‘垫命’,平时不打紧,关键时刻,很可能因为他没了,所以,我还要化解。” 夜卫们想起之前的登高的。 “这是污蔑!校尉,他栽赃我!”好运生怒道。 听书的道:“你的事,我们也有所耳闻,你母亲,你舅舅舅母,都因为保护你惨遭毒手。他们很可怜,但不代表你可以睁眼说瞎话。” 好运生听到听书的竟然提起自己母亲,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听书的。 “好了,就是这些,你们分头去村子里找。”阳光男孩道。 校尉看了一眼清晨,道:“现在安全吗?” 听书的道:“我估计是安全的。现在还没开始祭祀接生娘娘,在阳光男孩当诡婴之前,我们只要别坏规矩,基本是安全的。” 众人陆续寻找,不多时,其他命材齐备,所有人望向好运生。 好运生坐在椅子上踌躇不动。 “好运生,你不会连十滴血都不舍得给吧?”吃货问。 “是啊,都答应好的,你还算不算男人?” “真没见过这样的,以前猎妖司的人都夸你,谁知道竟是这般窝囊。” 越来越多人不满。 好运生狠狠瞪了阳光男孩一眼,道:“我给。” 好运生拿出包裹,拿出备用的中衣、发簪与鞋,扔在桌子上。 运使真元,只听他指尖发出细微的轻响,十根指甲落在中衣上。 右手顺着长发一握一提,取下一束黑发。 阳光男孩递过黄符折叠成的纸杯,好运生食指掠过刀刃,伤口挤出十滴血,将黄符纸杯递给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微笑道:“好,现在我相信你真与我们同心协力。接下来,我要施法,还请各位守住门窗。放心,我已经发过誓,若是主动害好运生,必然命府崩溃。” 第108章 三烛九香催命法 好运生从乾坤戒中取出伤药,涂抹完后,盯着阳光男孩迟迟不动。 校尉过来,揽着好运生的肩膀道:“命术师施法,过程凶险,最忌讳别人打扰,我们走。放心,他不敢拿自己命府命格开玩笑。” 好运生点点头,转身离开。 听书的与吃货等人守在门口。 阳光男孩将命器摆放好,脑海中复现一遍施法全过程,这是姜幼妃反复叮嘱的施法技巧。 先念诵各种净咒,将所有命材一一用法力洗净。 随后,两手各抓一把启灵符,运使法力,两手向天空一抛。 就见漫天红纹黄符哗啦啦直响,迅速飘落,一条条黄符相连,在桌子上摆出两个“大”字形,如同两个小人。 阳光男孩念诵咒语,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成剑诀,其上雷霆环绕,送入羊血碗。 “咕噜噜……” 血碗沸腾,颜色变深。 羊血宛如细微的红色虫子,顺着两指向上攀爬,爬到手腕停止。 阳光男孩抽出手指,羊血下降,好似碗底破了个洞,最后涓滴不剩,碗底白净,并无破洞。 阳光男孩右手血红,移到两个符人身上,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两个“大”字形黄符上,涂抹一个血色的“大”字。 两个血色大字写完,阳光男孩手上羊血一滴不剩。 一阵怪风吹来,贴在桌子上的黄符纸人边缘呼啦啦抖动,似是要跳起来。 阳光男孩神色凝重,取过两颗米粒大小的金子,分别放在黄符纸人的头部位置,以拇指用力按下,默念咒语。 金子摊成金箔,压住符人头部,抖动的符纸慢慢停下。 压金术。 抬起拇指,金箔扭了扭,多出凹陷与鼓起,乍一看,似是人的面目,左面那个与好运生有三分相似。 阳光男孩将右面的纸人卷起放在一边,剪下好运生的白色衣服碎片的一小片,将布片放在左侧黄符纸人的身上,滴上一滴好运生的血,并放上好运生的一片指甲和一根头发。 阳光男孩右手盖住染血的布片、指甲与头发,紧闭双目,默念法咒。 淡淡的红光自手掌下冒出,伴随淡淡白气。 不一会儿,阳光男孩抬起右手,就见掌下的白布变成小小的单片短袖衫,其上血色竖纹,如同黄符纸人的衣服。 阳光男孩挑出好运生一半的头发,再取出其余十七人每人一根头发,混在一起,双手捧着,缓缓念咒。 咒语完毕,头发无风飞起飘飘洒洒,落在黄符纸人的头顶,宛如细针一样,扎进符文,重新入头。 阳光男孩拿起一根藤条,一边念咒,一边将头尾相连,轻轻一按,变形成一个圆环,连制作十个。 阳光男孩捏着圆环,圈住黄符纸人,连放十个,叠在一起。 他擦了擦额头汗水,意守灵台,借雷龙火印恢复法力,一边念咒,一边抓起红蜡烛。 咒语完毕,将红蜡烛轻轻按在纸人上方,红蜡烛腾地一下冒出通红的烛火。 如此重复,在纸人上方的桌子按上三根红蜡烛,在纸人下方的桌子上点燃九根香。 就见烛火冒出的黑烟与香火冒出的白烟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小人与藤条圆圈上面,交织成一片灰色的云朵。 三烛九香催命法,完成一半。 阳光男孩再次擦拭额头汗水,再度凭借雷龙火印恢复法力。 阳光男孩拿出另一个黄符纸人,放上甲片,右手按上,念诵咒语。 掌下光芒闪烁,抬掌后,纸人仿佛穿了一层铠甲,护住身体,而后取出部分头发施法,那些头发落在小纸人身上。 阳光男孩拿起铁甲纸人,放入口袋中。 取过好运生的靴子,分别投入一片鹅毛,念诵咒语,两手分别在靴子上一拍。 啪…… 一抬手,两只靴子竟然化作两只小小的鸟翼,仿若麻雀的翅膀。 将那鸟翼放在布片上,再放上发簪、箭头、头发、一滴血和一片指甲。 阳光男孩手持一大把启灵符,嘴里念念有词,屋子里突然狂风大作,屋外风声呼号,夜卫们心惊胆战。 右手一松,启灵符呼啦啦落在布片上。 布片上的各种物品与启灵符一起蠕动,阳光男孩不断反复念咒施法。 不一会儿,一道烟雾爆开,除了纸人,一只宛如麻雀的黄色小鸟出现在桌子上,呆呆的,一动不动。 阳光男孩将黄色小鸟放到黄符纸人上,恢复法力后,最后一次施法。 “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纸人连命,黄鸟寻敌……” 咒语完毕,黄鸟扑棱棱飞起,化作流光,投入五娘娘庙西侧的小院之中。 那纸人突然燃烧,只一眨眼,焚烧烧尽,化作一道金光,飞入好运生眉心。 屋内狂风大作,呜呜声不绝于耳。 外面的夜卫面色不安。 阳光男孩施展净安咒,狂风停下。 “结束了?”吃货问。 阳光男孩走出房门,望向充满期待的夜卫们。 “催命术成功,接下来谁再害我们,会遭遇我们所有人命格联手对抗。不过……”阳光男孩看了一眼好运生道,“这诡母如果实力平平,足以化解。怕就怕……诡母比好运生说的更强大。我的催命术,只能减弱诡的力量,而不能保证以后大家都活着。” 好运生冷声道:“不能让我们都活着,那要你何用?” “你若是愿意拿出命术师笔记,我自然可保证人人活下去!”阳光男孩说着,扫了一眼好运生的乾坤戒。 “你莫要血口喷人!”好运生怒道。 “不要吵,接下来,你将如何?”校尉问。 阳光男孩想了想,道:“我为诡婴,接下来会很危险,我要制作一个替命木童,虽然不能完全保命,但可以规避一些伤害。” 好运生问:“我也要一个。” “行,用命星换。” “你……” “每个木童,都需要放入一颗命星,你以为这替命木童随随便便就能制作?你卖我一颗命星,再支付加工费,我便发誓给你做一个,说到做到。”阳光男孩道。 众人一听需要命星,无奈摇头。 “你真愿意立誓为我做替命木童?”好运生盯着阳光男孩的双眼。 “当然,只要你给足加工费。”阳光男孩道。 好运生低下头,没答话。 第109章 众人挥剪夹红纸 阳光男孩心知好运生不舍得,道:“我去找替命木童的命材。” 阳光男孩叫上听书的与吃货,先找到老槐树的枯枝树叶当主材,而后收集其他命材。 不多时,三人来到无人处。 “你们两个帮我看好。” 在两人的看守下,阳光男孩连续制作三个替命木童,并消耗三个钓饵命格送入其中。 粗树枝为躯,细树枝为四肢,槐树叶团成一团当头颅。 树叶上散着头发,颈部以好运生的指甲相连。 阳光男孩法力耗尽,面色微白,自己贴身放好一个,将另外两个替命木童分别递给听书的与吃货。 阳光男孩道:“这替命木童不仅需要命格,也需要强运之人心甘情愿送出的体材,而且消耗很大,所以之前没制作。可惜我品级有限,命材有限,这替命木童能替伤但未必替死,你们将就用。” 接着,阳光男孩从背后书箱取出一个盒子,并附上符纸,三人商量一番,给了吃货。 三人回到公房,阳光男孩看着众夜卫道:“接下来,我会制作木符人,主要用于祝福和避秽,不敢说多大作用,但遇到小恶小灾,都可轻易化解。愿意的,起个誓,大家不相互加害,同心协力,不起誓,这木符人无用。” 夜卫们半信半疑,一部分夜卫起誓,另一部分只是看着。 好运生和他三个下属一动不动,校尉也没开口。 阳光男孩用槐树制作了九个普通的木符人,送给起了誓的七个人,两个是给听书的和吃货。 接着又有人起誓,又制作了三个。 最后,十八个人中,十三个人都有一个木符人,校尉、好运生和他的三个下属五人两手空空。 公房门前,众夜卫只是相互看着,沉默不语。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隔断双方。 阳光男孩打量好运生身后的三个人。 一个瘦高,皮肤白皙。 一个粗黑,半张脸布满麻子,另半张脸嵌两个黑痦子。 第三个健壮高大,右手抓着高过头顶的尖刺狼牙棒。 “夜卫老爷,这是做什么呢?走,进屋。”王老实笑呵呵捧着一堆东西,进了屋。 众人相互看了看,跟着入内。 就见王老实摊开一大片红纸与剪子,笑眯眯道:“午后要洒净水、立百福仓,晚上才接生。村里人手不够,各位老爷帮个忙,夹一些福字,贴在百福仓上。可惜,之前祭接生娘娘都要用两个百福仓,今天主母许是高兴,只立一个。” 夜卫们相互看了看,疑惑不解。 等王老实离开公房,校尉才道:“这次夹百福怕是跟诡有关,不能马虎,谁会?” 听书的站起来,道:“摸完秋,夹百福,大家跟着我做,我平时会一些手艺,大家尽量只做,不要说话。” 阳光男孩略一琢磨便明白,剪福音同减福,明显不吉利,夹福音近加福,才是吉利的。 听书的先拿了一把剪子与红纸,别人正要拿,好运生抢过去,先取了两把剪子与两张红纸,自己留一份,递给校尉一份,他身后的三人也跟着硬抢。 众人皱眉看了他们四人一眼。 十八个人前各摆着一把剪刀和一张红纸。 听书的缓缓道:“现在跟着我做,每做一个步骤,你们都要稍稍举起,让我看清检查,避免夹错。福字有很多夹法,有精夹和粗夹,我现在只教你们最简单的粗夹。看好了,拿起方方正正的纸,所有人跟我一起做,不要分心。” 听书的说完,两手捏着纸抬起来。 所有人都照做。 “先从中对叠,所有人叠完,举起来,让我看一看,” 听书的对叠完,展示给众人。 众人将方方正正的红纸放在桌子上对叠,然后举起来。 好运生则坐在那里,觉得简单,对叠后挥了挥红纸,他身后三人犹豫一下,也只是挥了挥纸。 听书的望向好运生道:“这屋子暗,我不像你们入品的有灵眼,看不清。” 好运生道:“这么简单的东西,无所谓。” 众人望着好运生,心知他还在记恨之前听书的揭穿他,又见叠纸简单,所以不愿意迎合。 听书的摇了摇头,道:“现在跟我做下一步,把叠过的部分,分别向两侧叠一次。” 听书的一次次教学,其他人跟着学,每次叠完,都举起来,让听书的看。 叠纸简单,期间一个夜卫说了句话,听书的沉声道:“尽量少说话。” 那夜卫忙闭上嘴。 所有人都叠完,听书的左手捏着叠好的红纸,右手拿着剪子,道:“现在各位看仔细,捏着这个部位,摆成这个角度,从这个位置开始夹,看清楚了吗?好,都举起来,先让我看看。” 众人大都稍稍举高,连好运生身后的三个人也高举,只有好运生一动不动。 听书的认真看了每个人剪刀的位置,点头道:“好,现在跟我一起夹。” 咔嚓…… 一声细微的剪刀开合声,一角红纸掉落。 众人纷纷落剪。 “接下来,再叠一下,从这个地方开始夹……” “现在用指甲,在红纸上划上这种痕迹,然后沿着痕迹夹……”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一板一眼学着,很快,第一个福字夹了出来。 众人小心翼翼摊开自己面前的“福”字,轻轻松了口气。 每个人的福字都差不多。 听书的也笑了笑,道:“承蒙大家看得起,终于夹完一次,再夹的话,应该会顺手许多。不过,要夹一百个福字,每人要夹五六个,我还是希望和刚才一样,慢是慢点,但安全第一。当然,我不强求。” 众人感受到气氛稍稍缓和,暗暗松了口气。 夹第二个字,所有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好运生还是和刚才一样,并不举起让听书的看,但却死死盯着听书的,学的比其他人都认真。 夹完第四个字,听书的笑道:“大家太紧张,手脚僵硬反而不好,先休息一阵,喝点水。不过,我们还在夹福字的过程,多多注意。” 校尉道:“都听听书的。” 听书的低声对阳光男孩和吃货道:“尽量不说话,不知道哪个字可能犯忌讳。” 两人点点头。 不再夹福字,屋里的气氛好了许多,慢慢地,众人聊起来。 第110章 房内妖风吹别离 “你们说,这夹福字,会不会跟诡没关系?毕竟是为了生孩子,诡母也得讨个吉利,说不定,这一阵我们是安全的。”一个夜卫道。 “话是这么说,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反正就听听书的,这种时候,小心一点没错。” “诡母的吉利,和咱们的吉利,可能不是一回事。” “不过听书的也太小心了,夹福没那么难。” 好运生笑道:“夹的过程有点难,但叠纸那么简单还要一个一个检查,有点小题大做了。” 好运生的一个下属附和道:“是啊,开头随随便便折几下就行,小孩子都会。” 阳光男孩扭头看向听书的,听书的轻轻点了一下头。 众人聊了一会儿,听书的道:“好了,我们开始夹下一个。” 屋里的十七人再度拿起红纸剪子,继续夹福字。 顺利夹完第五张,听书的道:“接下来是最后一张,夹完这张,就凑够百福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更加集中精神。 好运生还是不举起来给听书的看,但却极为认真。 众人叠完,开始夹。 “好,现在翻开,沿着之前指甲划出来的痕迹,来一下,和之前一样,要小心,只把划痕区域的夹掉,上面要连在一起……” 听书的一边说,一边夹掉那块扇形区域的红纸。 其余人像之前一样,一起夹起来。 呼…… 一道莫名的阴风吹过,所有人身体齐齐一颤,红纸勐抖,与此同时,众人身上的木符人散发出微光,又消散。 有木符人的人,手稳稳地停下。 校尉真元深厚,生生止住,只是偏一些。 好运生剪得慢,及时停下,稍稍歪了一点。 好运生身边的两个下属反应不及,卡察一下,剪子剪下去。 本应该相连的红纸,被两个人剪断。 “小心,有风。”听书的忙提醒众人。 众人勐地一惊,定睛一看手中的福字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十五人继续夹福字,最后顺利夹完。 “夹够了,我数数。” 王老实走进门,快速数福字,最后道:“一百零四张,多出四张。” 王老实只收起一百张福字,将另外四张放在桌子上,伸手按住。 “反正没什么用,都给我吧。”好运生好似满不在乎道。 听书的与阳光男孩相视一眼。 阳光男孩马上道:“应该按劳分配。这第一张,应该奖励给听书的,毕竟我们的纸都是他教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几个人齐齐答应。 王老实笑眯眯道:“说的对,听书的合该有一张,你来取一张。” 好运生微微眯眼。 听书的走过来,道:“谢谢。” 听书的取了一张红福,道:“那第二张,应该给阳光男孩,毕竟他代替我们当小主人。” 王老实点头道:“小主人合该有,你来取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阳光男孩起身,走到王老实身边。 好运生童孔放大,屏住呼吸。 王老实松开手,阳光男孩落下手,将三张福字尽数取走。 众人目瞪口呆。 好运生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毕现,目露凶光。 好运生道:“我也夹福字了,为什么不给我?” 王老实不咸不澹道:“你最后一个字夹歪了。” 好运生愣住,向左右看了看,皱眉思考,似是回忆什么。 王老实捧着百福字向外走,道:“吃过午饭,大家就要洒净水、拜百福仓,你们也要摸福仓,别忘了。” 王老实离开,众人静静坐着。 “好像……又少了人。” “夹纸前十八个,怎么突然就剩十五个了,发生了什么?” 夜卫们左看看右看看,一阵慌乱,又迅速安静下来,不知说什么,眼中满是忧色。 “他们……”好运生勐地回头,四处寻找,这才发现自己的三个属下全都消失不见。 好运生遍体生寒,本能望向阳光男孩,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阳光男孩一脸疑惑道:“你疯了还是傻了?他们是你的属下,我如果害他们,必然会被你命格反噬。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怀疑,是不是你……算了,当我没说。” 一句“当我没说”气得好运生七窍生烟。 “我的木符人裂开了。” “我的也是……” 众人纷纷拿出木符人。 “刚才夹最后的福字的时候,我听到木头碎裂声,没多想,没想到是木符人碎了。” 好运生气道:“阳光男孩的东西果然不靠谱。” 哪知打铁的站起身,向阳光男孩行了一礼,道:“多谢救命之恩。” 其余人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是木符人帮我们挡了怪风!” “木符人是不能解诡,但真化解一些小意外。” “那三人都没有木符人……” 众人纷纷起身,给阳光男孩行礼。 “无妨,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木符人消耗不多,我的符纸够,你们出去再取一批槐树枝,我再制作一批。” “走,咱们去取。”打铁的与几个关系好的离开。 不一会儿,他们拿着槐树树枝回来,阳光男孩消耗灵符,制作了十四个木符人,另外十二个分给其余人。 阳光男孩放在怀里一个,看着剩下的道:“还多一个。”说着,便收入怀中。 校尉与好运生沉默着。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校尉突然问。 听书的叹了口气,道:“我在夹福字的时候就说过,大家不要乱说话,结果有人不听,出了事。看样子,只要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安全,毕竟刚刚去了三个。” 众人想起之前的人,默默点头。 “阳光男孩,我有事跟你说,咱们出去。” 校尉说着,大步迈出房门。 好运生望着校尉背影,微微眯起眼。 阳光男孩似是无意瞥了一眼好运生,跟着校尉出了门,来到不远处的石磨后。 “我要一个木符人,一张福字。”校尉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左手紧握刀柄,虎视眈眈盯着阳光男孩,胸前的铁犀牛胸铠更显狰狞。 阳光男孩微笑道:“木符人本来人人都有,你只要起个誓就好了。” “我八品,你十品。”校尉道。 “我是命术师,掌卫使定的偏七品。”阳光男孩道。 “你说个条件。” “起誓不害我。” 校尉沉默。 第111章 巧借簸箕化半绝 “那我们没必要谈了。”阳光男孩道。 校尉轻叹一声,缓缓道:“我要服从上司的命令。” 阳光男孩道:“怪不得我之前觉得你有些怪,总护着好运生。看来你和好运生在出发前已经联手,那个七品官故意把我分配到你的队伍。我听说每次猎妖司的人出行,司正宋厌雪都会送行,是你们的人怕她阻挠,出发引走她,对吧?” 校尉一言不发。 “但后来你发现,好运生明明有能力解诡,但却只求自保,你怀疑他会卖掉你,所以,你开始找后路。” 校尉点了一下头。 “幕后的那位是谁,说出来,福字送给你。” 校尉沉默不语。 “就这么怕皇室的那位吗?” 校尉目光一动,面露诧异之色,继续沉默。 阳光男孩顿时明白。 “那就说出有关这里的一切。”阳光男孩道。 校尉犹豫片刻,道:“不能都说,但可以说重要的。” “前提是重要的。”阳光男孩道。 “好运生说,诡母才是核心,除非破坏大祭,否则五位娘娘根本不会影响这里。” “这不重要。” 校尉深吸一口气,道:“这场诡很特别,前面完全无解,一旦贸然解诡,必然会引来五位娘娘的注视。这场诡的关键,是在最后。至于具体什么时候、什么方法,他没说。他有很多宝物,他好像相信自己绝对能活着离开这里。” 阳光男孩低头沉思,反复琢磨,道:“这个消息很重要!” 说完,递给校尉一个木符人。 “福字什么价?”校尉问。 “好运生本来想抢夺福字,但被我拿走后,你看他的表情就明白,这福字价值多高。” “你开价吧。”校尉道。 “放弃跟好运生合作,保持中立。” “我当着大人的面答应与他合作。”校尉无奈道。 “我要你在关键时刻,做你该做的事。”阳光男孩道。 “我不能对他动手,当然,我也不会对你直接动手。”校尉道。 “不需要你对付他,而是履行你校尉的职责,比如英勇杀敌。要解诡,你不能怂,你是唯一的八品!”阳光男孩直视校尉。 “杀妖战斗,我从未怕过。” “好!保证不给好运生,分别念诵五位娘娘的名号起誓吧。”阳光男孩道。 校尉分别向祈生娘娘、接生娘娘、保生娘娘、庆生娘娘与长生娘娘起誓。 “顺便帮我照顾一下听书的与吃货。”阳光男孩递过福字。 “放心,没人希望听书的出事。吃货那小子人畜无害,比别的人放心。”校尉说完,转身离去。 阳光男孩回到屋里,将一张福字偷偷给了吃货。 阳光男孩、听书的、吃货与校尉各一张福字。 好运生不断看向四人,面色阴沉。 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吃过午饭,外面敲锣打鼓,有人说着“洒净水”和“摸福仓”之类的话。 十五个夜卫穿戴整齐,离开公房,向五娘娘庙走去。 就见前方数百村民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每人手中捧着柳条小簸箕,簸箕里盛放各色粮食。 伸脖子一望,就见最前面的人进了五娘娘庙,庙正中的空地上,竖立着一个刷红漆大桶,一人多高,两人合抱粗细,正中红纸白字写着‘仓’,周围贴满福字。 红漆百福仓像一个身穿红衣的大胖子,伫立在阳光下。 村民举起小簸箕,搭在福仓边,轻轻一抬,粮食流入。一手撤回空簸箕,一手抚摸福仓的福字,转身离开。 十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没有簸箕和粮食。 校尉道:“若是空手摸福仓,怕是会出事。” “我去问问。”听书的上前找村民询问,很快回来。 “这东西没有多的,他们不换不卖,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谁在其他地方见过小簸箕?”听书的问。 众人摇摇头。 校尉扫视其他人,无奈道:“想不出吗?” 一个老夜卫抱怨道:“让我们去猎妖杀人绝不皱一下眉头,可遇到诡事,却无用武之地。让我们拔刀?怕是一动手人就没了。至于调查村民,咱们也做过,他们口风很紧,听书的也说了,村民都不知道自己中诡,什么也不会说。” “是啊,就像剪福字,都是女人们做的,男人有几个会的?” 其余夜卫也满面无奈。 阳光男孩明白,这是典型专业不对口。 阳光男孩想了想,道:“好运生,你跟我一起找王老实,去要小簸箕和粮食。” “凭什么我去?”好运生道。 “好,大家选一个人。”阳光男孩道。 “我选好运生。”吃货第一个举手。 “我也选好运生……” 所有人齐刷刷选择同一个人。 “你……”好运生无奈扫了众人一眼,只得跟着阳光男孩走。 两人走到五娘娘庙门口,见到王老实,阳光男孩笑道:“老人家,好运生向您要我们夜卫十五个人的簸箕和粮食,准备摸百福仓。” 王老实笑吟吟看着好运生,道:“这样啊,那就当是主母赏给好运生的,叫他们去那栋房子取吧。” 王老实说着,伸手指向一栋门板倒贴两个大红福字的土房子。 “你算计我!”好运生瞪大双眼,自己冒着跟众人撕破脸皮的风险去抢西瓜,为的就是主母赏赐,结果就这么被用了? 阳光男孩诧异道:“我都是为了大家,而且说好我指挥你做事,你是同意的,怎么叫算计你?这份功劳是你的,口头嘉奖怎么样?” “很好!”好运生走向那栋房子。 阳光男孩招呼众夜卫过来,说了事情经过,众人纷纷感谢阳光男孩,气得好运生怀疑完人生怀疑自己气运。 众人进入房中取了小簸箕和粮食,再次排队。 听书的叫住阳光男孩,道:“那房子阴森森的。” 阳光男孩望了一眼贴倒贴红福字的房子,点点头,道:“本来会有些人倒霉,不过我打着好运生的旗号,好像有用。” “根据我的观察推测,所有诡都存在必……没的和可能没的,你对好运生催命,又借用好运生的赏赐,没办法避开必没的,但帮助我们规避了可能没的。” “之前的诏狱司的时候,别人说过,一些地方大概分为绝路、半绝与生路。那个屋子,应该是半绝,像剪纸,怕是绝路。”阳光男孩道。 听书的道:“小心誓言。” 阳光男孩点点头,排在队伍后,意守命府。 第112章 大祸命局起劫荒 临行前,命星山还有十三颗钓饵命星,三颗制作替命木童,上面本应该十颗。 现在只剩九颗。 失去的那颗,就是之前发誓的时候,放在命柱上的四颗之一。 “命星怎么会被毁?难道我忽略了什么?” 阳光男孩仔细推演,方才明白。 “命局分吉、凶、贵、祸等等众多。好运生少年命局主祸,天祸伤人,毒蛟夺运,别人命格被影响,必然反抗,所以他在侯府举步维艰。那些命格强的,比如周叔、宋厌雪等人,命格无惧天祸,所以一开始愿意接纳他。” “他有日照金山和万磨成器命格,反而不怕那些磨难,磨难越多,成长越快。” “甚至于,这诡母,只是他的磨刀石。” “他命格之中,发亮的宝剑,即将蜕皮的毒蛟,都表明他极大可能由祸化贵!” “一旦他的第二命局与命神主贵,便能展现枭雄之姿,吸引他人投到麾下,而不是像过去那样被打击。怪不得他命格这么强,气运却始终达不到帝旺,原来是在积蓄力量。” “如果是先贵后祸,那他很可能会和那些二世祖一样,走偏路。但先祸后贵,不断磨砺,哪怕犯错也能化解,慢慢地,他会越来越成熟,直到破茧成蝶。” “现阶段,他还在茧里,所以他会犯各种错误,会被情绪左右,但,日月升恒保他根基,日照金山化解灾难,毒潭潜龙吸收力量,万磨成器促进成长。” “看来,不久将来,他的万磨成器恐怕会和毒潭潜龙一样,升化为更强命格。” “按照常理来说,他青年命局未成形,不至于毁掉我的命格,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 “他有传说中的隐命星或伏命星,并且主导命格。” “他的命格跟我犯克,甚至是多克。” “所以无论他怎么想,他的命格都会强行针对我,导致我明明没有违背誓言,最多是接近违背的层次,他的命格却悍然坏我命星。” 阳光男孩越想越深入,越发觉得命术深奥,很多时候自己根本看不透。 “如果没有我,他会怎样?” “他会获得周叔等众人的相助,并在这次遇诡中,凭借命术师笔记之类的指挥众人,获得众人的拥戴,而后看着夜卫一个个死亡,获得感悟,更加成熟,甚至脱胎换骨。” “但,我以李冈锋儿子的身份夺走周叔,又得神霄雷种,甚至在这次诡地中,凭借命术师的身份,夺走他的指挥者地位。他现在偏偏未能由祸化贵,这就导致原本拥戴他的夜卫变成拥戴我,排斥他。” “进而,导致他获得的不是正面感悟,而是痛苦感受,内心充满愤恨,越来越偏激。但是,他有日照金山加万磨成器,岂不等于加速他的万磨成器?” 阳光男孩突然一愣。 “我如果只是得了他的东西,不过是相克,只是不合。现在导致他变得偏激,改变他的人生轨迹,那我们之间的命格关系就可能上升到‘劫荒’,这是大势局才有的不死不休、亡国灭种的大绝克。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乱猜的。起码十大绝克才能起劫荒……” “我必须要尽一切可能拆他命局,拖慢他的青年命局成形。” “不然,他的命格不会放过我!” 午后的阳光下,队伍末尾,阳光男孩开始思考阳光对策。 长长的队伍慢慢缩短。 过了好一阵,两人来到百福仓前。 红漆木桶状的福仓上贴满密密麻麻的福字,两人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举起小簸箕,将粮食倒进福仓。 福仓堆得满满登登,黄米、小麦、荞麦、高粱、玉米等等粮食混杂在一起。 两人伸手去触摸百福仓的表面。 在碰触百福仓的一瞬间,阳光男孩全身汗毛炸起。 哪里是什么木桶,就像摸在一个大胖子的肚皮上,软软乎乎。 甚至能感受到体温。 百福仓正中白色的“仓”字,竟变了模样,宛如胖子身上的衣服勒紧鼓出的一块,风一吹,悠悠颤着。 阳光男孩转身离开,就看到一些身穿百衲衣的女子左手端着红漆木盆,右手握着炊帚,站在墙边,将炊帚送入盆中,蘸上清水,向墙下的土地甩出。 亮晶晶的无色水珠落在地上,瞬间血红一片。 午后的阳光下,阳光男孩只听到每一滴血滴都在呢喃。 “晒啊,晒啊,晒啊……” 阳光男孩快走几步,远离五娘娘庙,最终忍不住问:“听书的,你摸着百福仓什么感觉?” “木桶能有什么感觉?硬邦邦的,你的意思……”听书的突然停下。 阳光男孩心乱如麻,一言不发,回到公房。 众人坐在公房里,讨论解诡以及各种禁忌,并分析那六人的死因。 大多数人一言不发,说话的人都慢慢腾腾,生怕说错。 夜幕降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我们来迎小主人,诸位外乡人,请一起进庙观礼。” 王老实的一句话让众人如坠冰窟。 众人相互看了看,无奈起身,跟着王老实一起出去。 十五个夜卫跟在王老实身后,慢慢向五娘娘庙走去。 夜晚的五娘娘庙前,与昨日一模一样的篝火熊熊燃烧。 乐器声声。 村子里的男男女女围绕着篝火扭动着身躯,跃动的篝火照耀,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黑影。 夜卫们望着这些村民。 他们昨天还觉得这里的人热情好客,觊觎村里热情的女人。 现在,他们眼中古井无波。 白楼三层,十五盏灯笼亮着。 一行人跟着王老实进入五娘娘庙,绕过正中的百福仓,向白楼西侧的小院走去。 阳光男孩心中一动,余光扫了一眼百福仓后面,一支艾草赫然挂在上面,快走几步摘下,感受不到诡的力量,暗暗递给吃货。 三人各两支艾草。 进了小院,迎面一栋宽敞的木屋,横卧五六丈宽。 木屋阶梯纯黑,墙体纯黑,瓦片房檐暗红。 王老实向前,夜卫跟着踏上阶梯,向屋里走去。 正堂一分为二。 靠近大门的部分,烛台密布,悬空排列,白色的蜡烛层层叠叠,挂满屋顶与两侧墙壁。 白烛红火,明亮如昼。 地面铺着大红石榴纹地毯,两侧摆着红木高斜背椅,椅背凋着婴戏纹,乍一看,彷佛似婴儿在椅背上爬动。 第113章 黑屋里初遇诡母 一道紫葡萄纹黑布帷幔横在房屋中间,遮挡后面半个大厅,隐隐看到布帘后面立着家居摆设,只看不清是什么。 那巫婆握着缠白布木棒,站在门槛后。 到了门槛前,王老实脱掉鞋,没有跨过门槛,转头道:“小主人,请进。” 他背着明晃晃的烛火,后亮前暗,面目阴森。 众人又相互看了看,最后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脱下鞋,迈进门槛。 众人也学着阳光男孩,脱下鞋,正要进去,王老实拦住。 “你们只能在外面,只有小主人才能进入。” 屋里的巫婆微笑道:“小主人,您先在屋里坐着,” 阳光男孩小心翼翼踩着石榴纹地毯,坐在椅子上。 在碰触椅子的一刹那,阳光男孩面色微变。 本来是实木椅子,坐上去软绵绵的,好似沙发,后背更是传来柔软的触感。 两边的椅子扶手宛如两条细腻的美人手臂,滑滑嫩嫩,让人想入非非,又叫人心惊胆战。 阳光男孩一言不发,暗暗观察周围。 众人光着脚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好运生面露极澹的笑意,彷佛准备看一场好戏。 紫葡萄纹黑帷幔轻轻一颤,彷佛变成水幕,波纹荡漾。 波纹中心,一双白色大手捧着西瓜,缓缓送出。 那对白色大手两尺长,五段指节,指甲平整圆润。 手臂宛若成年人大腿粗,柔弱无骨,软乎乎白嫩嫩,面团一般,宛若洁白巨蟒徐徐延长,将西瓜放在地毯的正中。 众人定睛一看,黄底绿纹,一尺多高,正是之前从瓜田里抱出来的西瓜。 看上去明明只是普通西瓜,可不知为何,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 阳光男孩盯着西瓜,清晰听到里面传来拍打的声音。 那巫婆跪在地上,跪行至瓜前。 “我的儿啊……” 紫葡萄纹黑帷幔背后,传来一声柔弱娇嫩的声音,那声音彷佛与她玉臂的肉一样软,让人不由自主陷进去。 阳光男孩心中一叹,起身作揖道:“孩儿见过母上。” 在说话的一瞬间,阳光男孩感觉一种无形的力量涌入身体,全身冰寒僵硬,但只心中一叹,早料到会是这样。 “我的儿啊,你变成这般模样,娘差点认不出你。你快入这瓜中,就似重回娘的肚子里,娘再忍着疼,生你一次。”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那白色长臂大手悬空延长,抓住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全身鸡皮疙瘩似爆豆般冒出,明明想要挣扎,却不知为何全身无力,软软绵绵的,任由大手抱到西瓜上面。 外面的众人诧异地看到,阳光男孩越靠近西瓜,越小,最后衣衫脱落,如白白嫩嫩的婴孩,只比西瓜大一点。 婴儿腹部的血莲还在,但左臂的黄泉云朵似是消失不见。 阳光男孩懵了,本以为诡婴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自己变成阳光婴儿。 巫婆两手扶住西瓜,白色长手一手托着阳光婴儿,一手在他顶上轻轻一拍。 噗…… 阳光男孩低头一看,一脸无奈。 自己被拍进西瓜中,只四肢与头露在西瓜外,像一个婴儿穿着西瓜皮衣服。 “我的儿啊,谁曾想你竟这般大,一个瓜装不下。”诡母的声音带着澹澹的哀伤。 众人心中一颤,难道要取新的大瓜? 好运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又抬起头,轻声细语道:“启禀主母,既然放不下,就先将四肢取下,寄存它处,只留着头。” 众夜卫惊骇地望着好运生,连那校尉眼中都闪过一抹怒色。 阳光男孩心里骂了一句好运生,这孙子果然等着自己,也好,誓言破了! “不错。向嬷嬷,斩了我儿的手臂,放到一旁,后剖瓜取子。” 诡母的声音充满怜爱与温柔,阳光男孩一边在心里大骂好运生,一边猜测原因。 夜卫们望着好运生,轻轻挪动脚步。 好运生的周围,彷佛形成一片真空。 屋里的烛光照在屋外好运生的脸上,照得笑容阴森诡异。 “遵命。” 就见巫婆向嬷嬷右手浮现那把滴着黑血的杀猪刀,刀身漆黑,刀刃雪白,抓过阳光男孩的右手,对着上臂肩关节砍下。 噗! 夜卫们的心脏重重一跳,阳光男孩身体一颤,正准备尖叫,嗯?怎么没感觉? 阳光男孩扭头一看,白白嫩嫩的右臂还在,向嬷嬷手中多了一节血淋淋的槐树树枝。 阳光男孩愣了一下,随后尖叫道:“疼啊……疼啊……好运生,你这是要害我,好运生,你好毒啊……母上,好运生要害我……” “我的儿啊,忍一忍,忍一忍就好。无论谁害你,娘亲都会先杀了他。儿啊,莫害怕,莫害怕……” 好运生满面失望。 向嬷嬷手起刀落,砍掉四根树枝,盛在托盘上。 阳光男孩喊了一阵便停下,似笑非笑看着好运生。 好运生低着头,本以为抓住机会,把阳光男孩削成人棍彻底废了,可却被轻易化解。 好运生心道,没想到替命木童那般强大。 “儿啊,最后一刀,再忍最后一刀。”诡母的声音颤抖着。 向嬷嬷高举杀猪刀,双目黑油化作旋涡,尖声道:“剖瓜喽!生娃喽!白胖小子落地喽!” 对准阳光男孩胸前的西瓜竖直剁进去。 卡察! 西瓜两分。 黄皮绿纹,白子白瓤。 西瓜下,一根较粗的槐树段一分为二,中间汩汩流着血。 阳光男孩遍身污血,血中一条条澹黄色的条纹宛如小蛇,在全身爬动。 就见那澹黄色的条纹慢慢蠕动,最后钻进婴孩身体之中。 好运生左侧鬓角的头发突然白了一小半,一小撮头发扑簌簌落地,有白有黑。 每个夜卫脑后都掉了少许头发,以好运生居多。 阳光男孩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突然,一只大手勐地拍在自己后背,不由自主放声大哭。 “哇……哇……哇哇……” 婴儿的尖叫声刺破夜空,传遍山村。 五娘娘庙外,鼓声唢呐声重重乐器声陡然高亢刺耳。 村民们手拉手围绕着篝火急转,疯狂甩动头部,翻着白眼,吐着白沫。 诡母厅堂外,夜卫们望着被大白双手捧在半空的婴儿,头皮发麻。 “抱着我儿去洗百福吧。”诡母的声音从黑帷幔后传来,声音与先前不同,沙哑许多,苍老许多,带着浓浓的疲惫。 第114章 襁褓中诡婴送瓜 向嬷嬷将劈开的槐树段放在托盘上,双手接过阳光婴儿,轻轻举着,低声道:“请主母留在此地坐月子,我等必照料好一切。” “去吧。”白色大手挥了挥,徐徐缩回如水的黑帷幔中。 向嬷嬷黑油眼窝急转,高举阳光男孩过头顶,大声尖叫:“请保生娘娘安!” 声音传到院子外,所有村民齐齐大喊:“请保生娘娘安。” 阳光男孩却伸手一指好运生,奶声奶气道:“你为何不请保生娘娘安?是想害我吗?向嬷嬷,害我之人,该当如何?” “杀!”向嬷嬷高举阳光男孩,缠白布棍悬浮在左侧,滴血杀猪刀悬浮在右侧,缓缓走向好运生。 好运生惊得再次跪在地上,大声道:“请保生娘娘安!” 与此同时,他腰间玉佩碎裂,稀里哗啦散一地。 诡婴露出诡异的笑容,奶声奶气道:“这才对嘛。” 众人身上浮起一层层鸡皮疙瘩,夜卫们相互看了看,最后望向好运生。 好运生低着头,双拳紧握,若非玉佩保护,自己必然中大诡,倒血霉。 好运生心中越发忐忑,按照计划,自己凭借抱瓜功劳、多张福字等走更安全的不染解诡法,让阳光男孩走更难的诡染解诡法,谁知连连失败,竟然被逼请安,差点引诡上身。 “跟上来!” 向嬷嬷冷冷说完,高举满身鲜血的阳光婴儿,向百福仓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喊:“保生娘娘赐神水,撒落人间去霉晦!” 几个身穿百衲衣的女子一手捧着红漆木盆,一手甩动炊帚在前方洒水。 走到百福仓前,阳光男孩向门外望了一眼,村民聚集在庙门外,眼睛尽数化作黑油,幽幽地望过来,满面笑容,嘴角流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野兽般的声音。 又向正殿门口望去,里面一团漆黑,只隐约见五尊雕像轮廓置身于最深的幽暗中。 向嬷嬷高举阳光男孩,尖声道:“保生娘娘赐神水,百福仓里洗污秽。” 众人眼见向嬷嬷将阳光男孩放在百福仓上,婴孩顺着粮食堆慢慢下滑,直至被粮食掩埋。 阳光男孩在落到福仓的一瞬间,身下的粮食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鲜血。 噗通! 阳光男孩落入黏稠的鲜血中,鲜血灌进口鼻之中。 阳光男孩拼命挥动小手小脚,竭力保持平衡,但身体依旧慢慢向下沉。 眼前慢慢变黑,呼吸慢慢微弱。 “这是要死了么……”阳光男孩的眼皮慢慢合上。 百福仓外,众人紧张地望着。 突然,向嬷嬷两手扎进粮食之中,用力一提,将小小的婴孩提出来。 “咳咳咳……”呛血的阳光男孩疯狂咳嗽,口中喷着鲜血。 在众人眼里,这小婴儿白白净净,污秽全无,身上没沾染一点粮食,只是轻轻咳嗽。 “保生娘娘赐花袄,白胖小子入襁褓!” 向嬷嬷尖声叫着,就见一个女子捧着红绿相间宛如东北大棉袄的被子送过来,向嬷嬷将婴孩放入其中,迅速包好。 婴儿皱着眉头,在襁褓里轻轻扭动,好似很不舒服。 阳光男孩一入襁褓,只觉冰冰凉,随后感到襁褓滑滑的软软的,像是冻过的猪皮。 耳边听到襁褓处处传来呼吸声,隐隐有气吹在自己皮肤上,仿佛深冬里穿着渔网,四处漏风。 阳光男孩面色微变,低头观察襁褓,只见一处花花绿绿的地方,凸着两颗痦子。 阳光男孩胃部翻涌,面色漆黑。 巫婆侧抱着襁褓,低头看着眉清目秀的婴孩,眉开眼笑,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嘴里发出哄孩子的呜呜声,慢慢向诡母所在的黑房子走去。 王老实在后跟着,探出头,笑眯眯望着孩子。 夜卫们相互看了看,默默跟上去。 巫婆抱了孩子进屋,其余人站在门槛外。 “快让娘看看!”两只白嫩绵软的长手臂伸出来,接过襁褓。 “我的好大儿……”两只手轻轻左右摇晃。 阳光男孩强忍心中不适,奶声奶气道:“孩儿给母上请安。” “好,好,我的好大儿……”那诡母竟哽咽着,声音越发慈祥。 向嬷嬷道:“主母,孩子生下来,是时候埋瓜还愿了。” 诡母满不在乎道:“那就让他们去吧。” 王老实笑道:“主母,接下来还要做虎头帽和虎头鞋。” “那就让他们做吧。看看我的孩子,长得多俊,长大后啊,不知迷死多少女子。”诡母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向嬷嬷与王老实相视一眼,轻轻点头。 向嬷嬷抱起被一切两半的西瓜,用包袱包好,走出黑屋大门,笑着望向众人道:“麻烦各位去村西面的瓜田里,埋好瓜。” 好运生不动声色退到人群之后。 屋里的阳光男孩想起断四肢之仇,笑道:“向嬷嬷,您一大把年纪了,拿着瓜怪累的,我看,就让好运生拿着去埋了吧。我想好运生不会拒绝向嬷嬷的,对吧,好运生?” 夜卫们迅速向两侧走动,显露出好运生。 好运生呆在原地,一言不发。 “还是小主人知道疼人,好运生,这瓜你就帮我拿着吧。”向嬷嬷说着,将包袱递给好运生。 好运生迟迟不接。 阳光男孩道:“好运生,你是想累酸向嬷嬷的老胳膊老腿吗?” 好运生眯着眼看了一眼襁褓里的阳光男孩,缓缓接过包袱道:“我自然不能让向嬷嬷累着。校尉,我们一起去村子西面埋瓜还愿吧。” 校尉沉默数息后,道:“既然向嬷嬷说要去,那我们一起去。” 十四个人向外走去。 王老实跟上,边走边道:“等埋完瓜,还要给小主人做虎头帽和虎头鞋,你们去猎一头老虎回来。” 夜卫们身形一颤,垂头丧气向外走。 阳光男孩暗暗叹息,也不敢看帷幔里的诡母,只是望着门外,慢慢思考如何解诡。 “好运生又露出了马脚,他让诡母断我四肢,意味着,只要是合理的提议,只要不违反规则,诡母和众人都可能接受。这是我和听书的都想不到的,我们把诡当成屠夫,却忘了,他们也要遵循一定的规律行事。这次我提议向嬷嬷给他瓜,没想到成了。这么看来,好运生知道的比想象中更多……” 阳光男孩慢慢深入思考,脑海里浮现记忆中的所有命术、所有诡事传说,一一分析。 不一会儿,阳光男孩突然想到什么,意守命府。 第115章 好运生用毒计 命府的星空上,多出一片腻腻的白光,好似一团堆叠的发光白肉,看不到形貌。 白光表面外放出四条光链,分别勾住命府四方。 “这诡婴果然不好当!不过,你一个诡母,跟我一个命术师命格相连……” 阳光男孩再次陷入深思。 直到深夜,王老实与向嬷嬷带着夜卫队伍重新回返,其中一大半的人衣衫破碎,身上挂彩。 每个人面色阴沉。 阳光男孩立刻数人数。 临走前,除了自己是十四个人。 现在,外面站着十二个人。 听书的与吃货都在。 所有人都远离好运生,只有校尉与他隔着一丈远。 好运生一脸满不在乎,手里捏着三根艾草,轻轻甩动。 阳光男孩扭头望向黑色帷幔,笑眯眯道:“母上,我想在院子里走走。” “你还小,不能乱跑。等穿上虎头帽和虎头鞋,再出去不迟。”诡母道。 “好的,我听母上的。” “乖孩子,我的儿真乖巧,比外面的人省心多了。” 王老实走到门槛外停下,向嬷嬷走进来,对诡母施礼道:“主母,西瓜埋好,虎皮猎来,明早就能给小主人戴上虎头帽、穿上虎头鞋。” “你去保生娘娘面前,取一根保生针,为孩子通一通耳朵,以后出去的时候,他会安全一些。” “是的,主母。” 向嬷嬷转身离开。 阳光男孩扭头看了一眼好运生,却发现好运生竟然在笑。 阳光男孩暗道不好,望向听书的。 听书的想了想,抬起食指,点在自己左耳耳垂,又点在自己右耳耳垂,露出痛苦的模样。 阳光男孩瞬间明白,原来是这么通耳朵。 阳光男孩心中琢磨,这通耳朵,怕是很可能对诡婴好,但对自己好不好,那就不一定了。 “母上,我健健康康的,马上就能下地走路,就不用通耳朵了吧,不能总麻烦保生娘娘,我们不如直接准备祭祀庆生娘娘。”阳光男孩道。 “我的儿啊,你有所不知。这保生针蕴含保生娘娘的力量,扎了你的耳朵,你便能听到更多的声音,若是遇到祸事,能更早知晓。你放心,娘不会害你。” “谢谢母上,都听母上的。”阳光男孩心知无法改变。 “我的儿真乖,我都要等不及给你定名抓周了。”诡母的声音愈加慈祥。 阳光男孩听到“定名抓周”,没来由心中一寒。 不多时,向嬷嬷捧着一根三寸长的银针走进来,递给诡母。 诡母左手托着阳光男孩,右手捏起银针,柔声道:“我的儿,通耳朵会有些疼,疼过了就好了,不要怕。” “好的,母上。”阳光男孩咬着牙,做好准备。 就见诡母对准阳光男孩的左耳垂猛地一刺,刺穿后,血液尽数被银针吸收,银针则涌出淡黄雾气,进入伤口。 婴孩皮肉娇嫩,阳光男孩身体一抽,强忍疼痛,用力咬着牙。 “我的儿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诡母说完,又是一针。 阳光男孩闷哼一声,口中嘶嘶作响,只得强忍。 “好了,好了,通完了,不疼了。”诡母的声音充满慈祥。 就在这时,好运生突然跪在地上,对着诡母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道:“启禀主母大人,近来有些不太平,若是只是通耳朵,未必能保护好小主人,我看,不如更周全一些,通了小主人的眼睛。” “你……”听书的满面怒色。 吃货瞪着好运生,死死握着虎头熟铜棍。 其余夜卫面露愤恨之色,连校尉都皱起眉头。 阳光男孩忙道:“母上,我还小,就算要通眼睛,过些日子再通就是了。” 听书的急忙跪在地上,学着好运生的样子磕了一个头,大声道:“启禀主母,小主人若入九品开了灵眼,倒也无妨。看他未开灵眼,一旦扎下去,即便愈合,余生无望开灵眼,请主母三思。” 阳光男孩恍然大悟。 这好运生第一目标是弄瞎自己,就算弄不瞎,诡力一冲,一辈子也别想开灵眼。没了灵眼的命术师,实力必然大打折扣,典型连环毒计。 不过,自己已经半开灵眼。 外面的好运生叫道:“通眼睛越早越好,若伤了眼睛,小主人反而不敢走远,一直留在您身边。” “一直留在我身边?好!” 阳光男孩只觉两眼连续一凉,随后剧烈的疼痛爆发。 众人惊骇地看到,小小的婴孩双目流血,染红面庞,与通耳朵全然不同。 听书的与吃货睚眦欲裂,听书的牢牢抓住吃货的手,生怕他挥棒打过去。 校尉深深看了好运生一眼,后退半步。 阳光男孩只觉双眼钻进两团烈火,顺着血管燃烧全身。 “疼啊……疼啊……好运生你在害我……”阳光男孩这一次没有假装,是真疼入骨髓。 诡母一边轻轻拍打阳光男孩,一边心疼地安慰:“傻孩子,这不是扎的疼,是娘娘的力量进入你的身体,是为你好。” 阳光男孩漆黑的眼前突然浮现一头金龙,高悬夜空,万星垂照。 那金龙的颜色正在迅速变化,由金色向灰黄色转变。 金龙的双眼原本金灿灿的,而今边缘却环着一圈灰黄色。 这黄龙,比之前的金龙粗了整整一圈,更具威势。 刹那后,双眼与龙眼重叠。 龙眼所见的世界,与见龙激发的时候几乎相同,天地无物,皆化气流。 但现在,气流中多了之前没有的色彩。 灰黄色。 咦?眼睛不疼了? 阳光男孩顿时想起听书的话,如果自己没有灵眼,很可能直接被扎瞎,但好运生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半开灵眼,形成见龙雏形。 若灵眼长成,见龙怕是会对抗诡力,可见龙未成熟,竟吞噬诡力。 这保生针扎进去,诡的力量哺育见龙,让金龙更加成熟,转化为黄龙。 “似乎这灵眼见龙,可以改名为‘见诡’……算了,还是叫‘诡龙’吧。” 阳光男孩心脏重重一跳,稍稍转头,闭着眼“望”向黑帷幔之后。 人形灰黄的气流若隐若现,自下而上流淌,一丈高下,轮廓宛若巨人盘坐。 阳光男孩本应害怕诡母,可差点咧嘴笑出来,连天命仪都没办法窥探诡,自己竟然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第116章 小婴孩要吉钱 很多命术师都说过,诡本身不是“物”,是由纯粹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某些“道”或“奇异法则”组成,大命术师都看不到诡的具体形态。 人眼中的“诡”,比如诡母的两条手臂,实际不是诡的本体,只是诡的力量与现实世界交叠,演化而出,像物质非物质。 目前也只有大命术师与气运重宝才能彻底杀死诡。 目前公认对诡最克制的命器,便是天命宗的大传承,大斩理剑,这也是天命宗稳坐天下第一命宗的原因之一。 这份礼有点大。 阳光男孩终究没忍住,闭着眼转头“望”向好运生,裂开嘴笑起来。 两条干涸的血痕糊在脸上,白白胖胖的婴孩咧嘴一笑,吓得好运生双腿发软,竟没力气站起来逃跑。 夜卫看到阳光婴儿的笑容,全都齐齐一颤。 阳光男孩闭着眼,看不到具体的“人”,但能看到眼前一个个灰黄色的人形轮廓,宛若黄烟,自下而上流淌。 “我的儿,你笑起来的模样真招人喜欢。现在知道保生针的好处了吧?你看看,你吸干保生针,这么好的宝物没了。” 诡母手上,三寸长的银针突然寸寸断裂,落地化灰,风一吹便散了。 “来,娘亲治好你的眼睛。”诡母说着,右手在阳光男孩眼前一抹,脸上血痕消失。 阳光男孩只觉双眼清清凉凉,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睁开眼,一切如常。 众人只看到阳光男孩两眼边缘各多出一环灰黄色,刹那后,灰黄色隐入眼中消失不见。 好运生跪坐在门槛外,看着阳光男孩更加明亮的双眼,茫然无措,怎么会没事呢? 阳光男孩望着好运生,突然微微一笑,道:“母上,我刚刚诞生,他们是不是应该送我点什么?” 那向嬷嬷一拍巴掌,笑道:“小主人说的是,别的村子是有这么个习俗,叫要吉钱。你们几个,快点拿出身上的东西,让小主人选一件吉钱。愣着干什么,都拿出来!来,小主人,我抱您过去选。” 向嬷嬷从诡母手上接过阳光男孩的襁褓,抱着孩子走到门槛前。 众人纷纷拿出身上的铜钱、银子等物。 看向最左面的夜卫,阳光男孩指着一枚十文大钱道:“选这个。” 那人急忙送上铜钱,向嬷嬷将铜钱放在襁褓夹层里。 到第二個夜卫前,阳光男孩再次指着铜钱道:“选这个。” 接下来,阳光男孩一一选择,都只选铜钱,连银子都不选。 即便遇到校尉,也只选铜钱。 众人松了口气。 最后,阳光男孩被抱到好运生面前。 阳光男孩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向好运生的腰间,咧嘴一笑,道:“我要你的所有艾草。” 好运生呆立当场。 其余夜卫愣了一下。 饶是听书的见多识广,也竖起大拇指。 “你……” 向嬷嬷不耐烦打断好运生,道:“艾草是婆子我送出去的,小主人要,你如何拒绝?” 说着一伸手,三支艾草飞到她手中,同样放入襁褓夹层中。 好运生望着阳光男孩,欲哭无泪。 夜卫们幸灾乐祸,还有几个人暗暗叫好。 满面皱纹的向嬷嬷抱着阳光男孩走回屋里,将孩子放到诡母大白手中。 向嬷嬷低头道:“启禀主母,保生娘娘祭祀结束,接下来要祭祀庆生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诡母的声音突然变冷,道:“我生下好大儿,别人可以不报喜,但母亲那里一定要送个红信报喜。你安排报喜人吧。” 向嬷嬷笑道:“主母放心,我这就选一个可靠的,去姥姥那里报喜。” 明明只是寻常家长里短的对话,可所有夜卫经历了那么多,隐隐感觉不对,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下漫天乌云。 众人相互看了看,默默数了数。 十三个夜卫。 阳光男孩突然从襁褓夹层中抽出一支艾草,道:“向嬷嬷,这是我送你的。” 向嬷嬷满脸皱纹绽放如菊花,连连摆手道:“老奴可受不起小主人的大礼。” 说着,她偷偷瞄向黑布后。 里面传来诡母温柔和顺的声音:“你这几天忙里忙外的,我的儿赏赐与你,是伱的福分。” “谢谢主母,谢谢小主人。”向嬷嬷竟跪在地上,双手从阳光男孩手中接过艾草,仿佛当家传至宝一样,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好运生呆了一下,狐疑地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微笑道:“向嬷嬷不用客气。对了,我见所有人中,脚力最好的是好运生。我看,您就选好运生送红信报喜吧。” 好运生遍体生寒,呆在原地。 向嬷嬷满面笑容道:“小主人说的是,那就选好运生当报喜人。” 向嬷嬷起身,微笑着拍拍衣服里的艾草,挺直胸膛,望着好运生,慢慢向门外走去。 所有人盯着好运生。 好运生深深看了阳光男孩一眼,长叹一声,右手在左手指的乾坤戒上一抹,手中出现一根奇形箭矢,血羽、蛇身、斑鸠头。 “蛇鸠箭……”阳光男孩没想到这好运生竟然有这种命道双全的稀有法器,必然出自大命术师之手。 “阳光男孩,是你逼我的。” 好运生冷冷一笑,手一松。 就见那蛇鸠箭直奔听书的而去。 “小心!”阳光男孩惊呼。 听书的在看到蛇鸠箭的一刹那,轻声一叹,像是无奈,又似是解脱。 眼看蛇鸠箭就要碰到听书的,听书的胸口突然连续发出木条碎裂的声音。 接着,蛇鸠箭一转弯,扎进旁边一个年轻夜卫的腹部。 所有人惊恐地看到,那个年轻夜卫的衣服下仿佛突然多一群蛇,在皮肤里窜动。 那年轻夜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向好运生跪下,伸出手抓好运生,好运生连连后退。 年轻夜卫哀嚎着恳求:“好运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女儿刚满月,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我们家就完了啊!整个家,就完了啊!好运生,求求你,你命格强,你不会死的,我……” 在年轻夜卫凄厉的惨叫声中,向嬷嬷对准着年轻夜卫轻轻一抓,微笑道:“就选你了。” 就见那人被向嬷嬷摄到半空,双臂乱挥,双腿乱蹬,口中呜呜地说不出话。 第117章 分蛋人滴泪唱儿歌 半空中,那人的身体慢慢变红,越来越快,眨眼间,满身鲜红。 如同一个血人浮空挣扎。 “真喜庆。”向嬷嬷说完,报喜人突然不再挣扎,直立在地上,双臂下垂,双腿并拢,背对屋内,面朝屋外。 夜卫们惊恐地望着面目僵硬的报喜人。 两行热泪顺着报喜人的眼角徐徐流下,热泪冲散血色。 好运生只觉胸口被什么重重敲击。 那大白手轻轻一转,递出一张书本大的红福字信封,向嬷嬷接过。 向嬷嬷右手竟又握着那把滴黑血杀猪刀,上黑下白,黑白分明。 “主母生下麒麟子,姥姥未归并不知。差遣一位报喜人,送与姥姥把孙识。阳路阳行,阴路阴行,行路有腿,听信有耳,报喜有口……” 向嬷嬷一边念诵,一边用刀尖分别划开报喜人的腿脚、耳朵,鼻子,最后切开嘴角两侧,一直切到耳朵。 报喜人脸上,巨大的弧形血嘴连接两只耳朵。 血色笑脸。 “真喜庆……” 向嬷嬷左手揪着报喜人的头发,右手横斩。 咔嚓。 报喜人头身分离,没有溅出半点血滴。 向嬷嬷拿起红福字信封,慢慢插进报喜人的脖子中,鲜血溢出,直至信封埋入胸腔。 向嬷嬷将报喜人的头放回,用染血的右手抹了一圈伤口,伤口愈合,留下一圈嫩红痕迹,宛若红绳。 她拍拍报喜人的后脑,道:“去吧,姥姥等着你。” 报喜人裂开血嘴呵呵笑着,宛如傀儡般迈出生硬的步伐,慢慢向前走,踏向门槛。 门槛外的左右人急忙后退。 报喜人踏出门槛的身体部分忽然消失,等全部踏出门槛,身体消失不见。 两滴晶莹泪水自半空落下,砸在地上,砸在每个夜卫心里。 十二个夜卫,齐齐望着好运生。 好运生阴着脸,一言不发。 “我儿,好好睡一觉,明早戴上虎头帽,一起来吃红鸡蛋,快快长高,快快长大。” 诡母温柔的声音从黑帷幔后传来,两只大手如摇篮轻轻摇晃,阳光男孩困意上涌,慢慢闭上眼。 夜卫们离了西院,回到公房。 好运生怎么也合不上眼,他感到后悔,不是后悔害阳光男孩,而是后悔判断失误,以为阳光男孩不过是个普通低品命术师,根本伤不到自己。 但没想到,这个阳光男孩这么厉害,这么拼命。 夜卫衙门。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通体漆黑,车顶四個角各挂一个黑灯笼,黑色灯笼之内,红光跃动。 四匹黑马拉着马车驶出京城,黑马皮毛突然溃烂,化作四匹绿眼白骨马。 白骨马仰天嘶鸣,肋骨张开,化作骨翼扇动。 白骨马拉着黑马车,斜斜飞上高空,急速飞往北方。 不一会儿,一人绿衣锦袍,踏着房屋御风而行,抵达京城北门。 门口守卫一见来人丰姿俊逸,器宇不凡,隐隐猜到身份,问:“可是美探花周春风周大人?” “正是。” 门口守卫一言不发,立刻打开小门,送周春风离开。 周春风出了城门,在气运银鱼袋中摸出一物,随手抛出。 那物落在地上,激起一阵白烟。 白烟散尽,露出一只三丈之巨的木黄色木鹰,木鹰表面红、蓝和黑三色符咒纹路闪动,后背顶着一栋小小的木屋。 红瓦,灰墙,黄木窗。 周春风右手抵在唇上,轻咳数声,踏进木屋。 木鹰双目红光闪动,迎风而起,载着周春风向北边飞去。 第二天,天未大亮,睡眼惺忪的夜卫便被王老实叫起,一行人再次抵达五娘娘庙西院的诡母厅堂前。 他们看到,此刻的阳光男孩比昨天高了许多,约两尺高下,头顶红底绣黑色王字虎头帽,穿着红袄子,脚蹬虎头靴,白白胖胖,走路摇摇晃晃,可爱至极。 无论他走到哪里,两只大白手都一直跟着,护着他,生怕他跌倒。 外面十一个夜卫一字排开,站在门外。 王老实转身离去,不一会儿,拎着一个褐色荆条篮子走进来。 篮子中,躺着十一个白生生的鸡蛋。 “主母,蛋取来了。”王老实弯腰道。 “挑个人,分了吧。”诡母的声音慵懒柔和。 “是。” 王老实正要转身,阳光男孩跌跌撞撞走向他,举着艾草道:“王老实,我送你一支艾草。” 看到相似的一幕,门外的好运生心中坡口大骂,太阳穴隐隐作痛。 “啊!这怎么使得?”王老实两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偷偷瞄着黑帷幔。 “我儿送的,你就拿着。” “谢过主母。”王老实在门槛外跪下,笑呵呵从阳光男孩手里接过艾草,小心放好。 阳光男孩缓缓道:“王老实,你看选好运生分红蛋怎么样?” “我看行!”王老实站起来,笑眯眯望向好运生道,“好运生,接住。” 说着,王老实将篮子递给好运生。 好运生心里暗骂一声,瞪了阳光男孩一眼,戴着乾坤戒的左手一翻,抓出一面雕双龙黄铜八卦镜,对准王老实照下。 咔嚓…… 八卦镜化为齑粉,王老实呆了一下,将篮子递向一个老年夜卫。 那老年夜卫面色剧变,咬牙切齿望着好运生道:“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扭头看向校尉道:“校尉,我家……” 话未说完,他像木偶一样伸出左手,接过篮子,右手拿出一个白鸡蛋,递给好运生。 “你拿着。”分蛋人声音平淡。 好运生接过白鸡蛋,望着分蛋人的双眼,心头重重一颤。 分蛋人苍老浑浊的眼中,泪光晶莹。 分蛋人机械地走到另一个夜卫前。 “你拿着。” 那个夜卫也默默接过。 突然,阳光男孩皱起眉头,那分蛋人的身体生生缩水了两圈。 阳光男孩盯着分蛋人,他每分出一个白鸡蛋,身体就缩水一圈。 等分完十个蛋,他竟然只有一尺高下。 夜卫们用余光打量小小的分蛋人,心惊肉跳。 分蛋人跳进篮子里,绕着最后白色鸡蛋,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笑嘻嘻摇头晃脑,唱着不知名的方言儿歌:“红冠冠,毛软软,下蛋蛋,白闪闪,一头尖,一头圆,剥开皮,红艳艳……” 他一边剥着蛋壳,身体一边缩小。 每一片蛋壳剥开,都露出猪血红色的蛋清。 剥完鸡蛋,他宛如蛋壳摔倒,碎成灰白粉末。 一支艾草飘落其上。 第118章 好运生身中大忌讳 “你们也剥鸡蛋,剥完放在篮子里。”王老实道。 清晨的阳光下,十个夜卫默默地剥着猪血红的鸡蛋,接连放到篮子里。 “嘶……” 好运生递出鸡蛋,一低头,面露惊色,两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利刃切开,纵横交错几十条伤口,但伤口处却没有一丝血迹,泛着白,像是被水泡过。 其余人也低头观察,各个手上开裂。 众人立刻明白,鸡蛋为什么变红。 王老实拎起篮子,放进门槛内,微笑道:“小主人,这是您的红福蛋,一起吃下去,保佑您长生不老。” 阳光男孩扭头问:“母上,这鸡蛋能不能分给别人吃。” “我的傻儿子,这可是大补之物,都是给你准备的,娘亲就算眼馋,也舍不得吃。” 阳光男孩挑出好运生剥开的鸡蛋,双手捧着放在诡母的大手上,道:“这只是最好的,给母上吃,我只吃十个。母上不要推辞,这是孩儿的一片孝心。” 好运生双拳紧握。 诡母轻轻啜泣起来,带着哭腔道:“我的好儿啊,还是你最疼娘亲,你果真是我的好大儿。好,娘亲就吃这个好红蛋,其他的你一定吃完。” 阳光男孩先将分蛋人的艾草塞进衣服里,冲着好运生冷冷一笑,拿起一个红蛋,塞进嘴里。 红蛋到了嘴边化作灰黄气流,钻进喉咙。 阳光男孩一口一個吃完十个血鸡蛋。 每吃一个,身形便高一点。 “嗝……” 众人皱眉,浓浓的鸡蛋黄的气味。 阳光男孩却只觉满口铁锈味。 阳光男孩先意守灵台,发觉自己的灵眼诡龙吸收了一部分鸡蛋转化的气流。 再意守命府,就见悬浮在命星山上的一颗钓饵命星由透明转成灰黄色。 阳光男孩无奈摇摇头,抬头望天。 虚空之上的那坨白花花的光芒终于显现出轮廓,宛如一个巨人盘坐,与黑帷幔后的丈许盘坐之人轮廓相似。 巨人与命府之间的光链,更加粗大。 “慢慢来,不着急,不着急……” 阳光男孩退出命府。 十个夜卫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好运生的脸色前所未有灰暗。 阳光男孩看了其他人一眼,哪怕是听书的与校尉两人,也顶着黑眼圈,腮面发青,其余人面色更难看。 王老实道:“主母,接下来,还缺鸡、羊、牛三禽牲祭拜,可否开始着人捕杀?” “你安排吧。”诡母柔和的声音在房屋里回荡。 “遵命。” 阳光男孩道:“我看好运生身手好,抓鸡这件事,交给好运生了。” 王老实笑眯眯抬起头,要指向好运生。 好运生长叹一声,面无表情,似是麻木,右手从乾坤戒中抽出一条粉色喷香绣鸳鸯手帕,蒙在脸上,他的脸立刻变成其中一个夜卫模样。 王老实半路举起来的右臂转向,指向那个夜卫。 那中年夜卫冷冷一笑,道:“好运生,我草泥妈,这辈子老子活不长,下辈子一定找个机会弄死你!你等着!各位夜卫兄弟,以后遇见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帮忙照顾一下!”中年夜卫说着一抱拳,静静站立。 好运生脸上的鸳鸯手帕融化滴落。 阳光男孩又道:“我看好运生也挺适合抓羊。” 王老实慢慢抬起手臂。 好运生心中绝望,不得不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把雕南斗六星雷击黑桃木剑,看了阳光男孩一眼,将剑扎进自己脑门里,两眼一翻,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没了?”王老实说着,指向另一个青年夜卫道,“你去抓羊。” 那青年夜卫突然冲上去,对倒在地上的好运生拳打脚踢。 王老实也不管,只是看着。 先前的中年夜卫一看,跟着冲上去对着好运生拳打脚踢。 吃货握紧棍棒,对准好运生头顶抡下。 好运生一个驴打滚躲过,双臂护着头站起来,大声喊:“校尉,你不管管他们?” 校尉这才伸手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内斗。” 其余人站在门左边,怒视右边的好运生与校尉。 门内,阳光男孩再度开口。 “王老实,好运生身强力壮,适合抓牛。” “不错。” 好运生身形一颤,手中浮现一条灰黄边血纹白绫,系在脖子上,右手一抛,白绫悬空上升,吊起好运生。 好运生双脚离地,头一歪,吐出舌头,好似气绝。 王老实抬起手臂,指向另一个夜卫。 那夜卫狠狠瞪了好运生一眼,向听书的一抱拳,道:“老哥,劳烦把我身上的银钱送到我家妻儿手上,别人欠的东西,一笔勾销。里面的一颗金珠子,是我的报酬。”说着将身上荷包递给听书的。 听书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道:“我一定交到手,不要报酬。” “你一定要。”那夜卫死死抓着荷包。 “好,我要。”听书的重重点头。 那夜卫抽出身上的艾草,弯腰放入门槛内,望着阳光男孩,目光平稳,道:“公道自在人心,艾草你拿着,只盼能带着余下的兄弟解脱。” 抓鸡人与抓羊人也如抓牛人一般,将银钱给听书的,将艾草给阳光男孩。 “伱们放心走,你们家人,我来照拂。”阳光男孩踏着虎头鞋,郑重拿起三支艾草。 那抓牛人惨然一笑,望着好运生道:“你命好,我们奈何不了你,你放心,我们在地府望着你!等着你!盼着你!” 灰黄边血纹白绫断裂,好运生摔在地上,慢慢站起来,轻轻拍打身上尘土。 阳光男孩突然取出一根艾草,递给王老实,缓缓道:“你看,能不能把抓牛的换成好运生。” 王老实看了一眼黑色帷幔,面露迟疑之色。 好运生愤怒地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加一支,递过两支。 王老实笑眯眯接过,取了一只放入怀中,将另一支包裹手指,指向好运生。 “你去抓牛。” 包裹手指的艾草枯黄,粉碎,消散。 好运生又惊又怒道:“阳光男孩,你明知我命格强大,为何还要害我?你就不怕我命格镇锁你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顶黑尖帽,宛若圆锥,高约两尺,戴在头上。 阳光男孩却冷笑道:“你本来就想一个一个害光我们……” 阳光男孩的话被诡母打断。 “这个好运生,真真惹人厌。”诡母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尖锐,仿佛遇到仇人一般。 众人都愣住,只有王老实手指重新指向抓牛人,道:“你去。” 好运生头顶的黑帽化作密密麻麻的乌鸦,呱呱叫着向四面八方飞去。 好运生呆在原地,望着漆黑帷幔,脸上浮现无法掩饰的恐惧。 自己竟被诡母盯上。 那笔记上明确写着,这是大忌讳! 生路入绝! 到底什么引发诡母愤怒? 阳光男孩与听书的相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第119章 大命格大道朝天 阳光男孩看了一眼手中,剩四支艾草,再拿出两支,递给王老实。 “我觉得,好运生更适合抓牛!”阳光男孩道。 “阳光男孩!”好运生压抑着声音低吼,双目怒瞪,牙齿紧咬,额头青筋毕露。 王老实眉开眼笑,和先前一样,一支放入怀中,一支缠在手指上,指向好运生。 “你去抓牛。” 好运生眼里终于闪过慌乱,他伸进衣服里,抓起脖子上的阴阳鱼龙玉佩,一只白龙眼珠亮金,一只黑龙眼珠明黄。 阴阳鱼龙徐徐旋转,位置对调,中间裂开一道裂缝。 好运生心痛不已,这可是他最后的保命之物。 王老实手臂一动,再一次指向抓牛人道:“你去。” “你疯了吗?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吗!”好运生压着声音低吼。 阳光男孩看了一眼抓鸡的、抓羊的与抓牛的,沉默许久,缓缓道:“我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但我想尽最大可能,多救一个。” “你救你的,害我做什么!”好运生低吼。 “你自己不清楚吗?”阳光男孩望着好运生。 好运生沉默着。 阳光男孩拿起手里最后的两根艾草,递向王老实。 好运生头发发麻,眼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再有一次,阴阳鱼龙玉佩彻底破裂,自己将失去所有保命手段! 此生最强烈的死亡危机冲击着他。 好运生用变了调的声音道:“我认错,我发誓,我再不针对你!我们一起解……决,可否?” 阳光男孩本来神色坚定,但看到王老实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已到极限,缓缓收回艾草。 好运生如蒙大赦,一边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道:“你不是要替命木童的加工费吗?我给!我有某个命宗的部分大传承!” 阳光男孩目光一言不发。 天命山。 鹰嘴崖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掐指一算,微微皱眉。 “怪哉,阴阳龙鱼竟开裂,叶寒的命格怎会如此飘摇?莫非那诡母另有奇遇?若不识抬举,老夫只得相赠大斩理剑,送你一程!” 老者说完,立在鹰嘴崖尖,闭上眼,宽袍在风中猎猎抖动。 方圆村,五娘娘庙,西院。 王老实带着三个夜卫离开。 厅堂内,阳光男孩一人。 门槛外,只剩七人。 五人在左,一人在右。 校尉偏右。 沉默许久,阳光男孩回头望向黑帷幔。 此刻他已经长成七八岁孩童。 “母上,我能去外面走走吗?” “可是母上担心你啊……”诡母的声音里充满惆怅。 “母上放心,我不会乱跑。” “那你不准出庙。”诡母道。 “请母上放心,我一定不出庙,很快就回来。”阳光男孩道。 “好,伱出去玩吧,记得不准进楼里,不要跟好运生玩。”诡母前面声音柔柔弱弱,后面冰冰冷冷。 好运生身体轻轻一颤,低下头。 阳光男孩托着书箱,跨过门槛,缓缓向外走去,吃货接过书箱,其余人跟上。 “听书的,吃货,你们俩来。”阳光男孩带着两人抵达白楼东侧无人的东院里。 “你怎么样?”听书的问。 阳光男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西院。 西院的屋顶上,一缕缕灰黄雾气宛如一条条触手向外延伸,仿佛遇到无形的阻碍,怎么也冲不出西院。 阳光男孩想起诡母还在坐月子。 “我中诡很深,接下来会想办法自救。” “我们给你弄替身木童命材去。”吃货道。 “嗯,可能要麻烦你们俩。” “这麻烦什么?倒是你,受苦了。” 听书的与吃货轻轻一叹,当诡婴看似呼风唤雨,实则无比凶险。 “听书的,你都看出什么,咱们交流一下。” “好。我觉得,诡母的头脑和咱们不一样,咱们觉得被砍掉身体有大问题,但她觉得没问题,很可能她是真把你当诡了,因为诡本身就没身体,无所谓被砍。还有……” 三人商量了许久,临走前,阳光男孩道:“你们出去后,叫好运生来。” 两人离开,好运生犹犹豫豫走进院子。 好运生原本是个英俊的青年,但此刻额头发黑,眼眶发青,头发凌乱,脚步虚浮,望过来的目光里仿佛缠着一团乱麻。 “有什么话,你说吧。”七八岁模样的阳光男孩一本正经道。 许久后,好运生叹息道:“我认错。我不该因为记恨你就想害你。我希望今日之后,你我哪怕不能和好如初,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阳光男孩笑了笑,先堵人路,堵不住再来一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又是一个道德逻辑双鬼才。 阳光男孩不说话。 好运生目光闪烁,道:“我想买一個替命木童。” “替命木童需要一个命星,我可没有多余的。”阳光男孩道。 “你们命术师不是能买命吗?拿走我的就行,我心甘情愿的,你不会被我的命府反噬。”好运生道。 “你真舍得?”阳光男孩问。 好运生望着阳光男孩,长长一叹,道:“我怕了。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确确实实怕了。不是怕你,是诡母。她现在盯上我,若没有足够的宝物,我就算能解诡,也必然遭受重创。而我的宝物,都让你给毁了。” 好运生目光幽怨。 “诡母为什么盯上你?” “不知道。”好运生无奈道。 “你拿什么支付加工费?”阳光男孩问。 好运生犹豫道:“我手里有一些丹药,可以给你。” “不够。” “那大传承是胡说的。”好运生目光闪躲。 阳光男孩迈步向外走,好运生急忙伸手拦住,嚷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急?还不允许我讨价还价了?” “你有哪个命宗的大传承?” “残缺的。”好运生道。 阳光男孩白了他一眼。 好运生犹豫好一阵,低声道:“大斩理剑。” “胡扯!”阳光男孩根本不相信,那可是天命宗的大传承。 好运生不服气道:“真的。那人是天命宗叛徒,得了大斩理剑炼制之法,只是没有大传承真文。” “我不信。”阳光男孩道。 好运生道:“那我念给你听!” 他一边摸着乾坤戒,一边道:“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太虚藏法,太清显迹……天地定理,生死定命,家国定数,流年定运……斩生断命,斩数乱国,斩运扰时,斩理……” 好运生说到末尾,突然停下,稍稍抬起高下巴,傲视阳光男孩。 第120章 大传承大斩理剑 阳光男孩用法文记在灵台之中,反复琢磨,感觉到这炼制之法蕴含命术大道,与猎命术不相上下。 阳光男孩道:“这可是天命宗的大传承,你若是泄露,你我一起等着被天命宗追杀吧。” 好运生叹气道:“与其死在这里,不如拼一拼。我又不会命术,你若能炼成斩理剑,我活命的机会更大。更何况,还不都是因为你,坏了我那么多宝物?” “你哪来的那么多宝物?” 好运生本不想说,但看阳光男孩随时要走的模样,只得实话实说道:“有神秘高人送的,有在地摊淘到的,有别人当普通法器赠送的,有别人洞府所得。有了这些东西,我才知道自己命格强大。” 阳光男孩恍然大悟。 可自己却忽视了,好运生只是知道自己命格强,不知具体强到什么程度。 他若是知道自己那几个命格的稀少程度,绝对不可能卖。 “你为什么舍得卖我命星?”阳光男孩问。 好运生道:“命星那东西,本可以交易,没准过几天我就遇到卖命的命术师,湖里湖涂把一个好命当贱命便宜卖我。” 阳光男孩满心无奈,果然,命格土豪和命格贫民的思维完全不一样。 随后,阳光男孩默默记下,要是能活着离开,就叫听书的派人跟踪好运生,一旦有人要卖命给他,想办法截胡! “就算你给我大斩理剑的炼制之法,也无用,我没有命材。” 好运生道:“我有。” 阳光男孩狐疑道:“别胡扯。大斩理剑这种命器可不一般,哪怕是下品初炼,所用黄金不知道多少,单就灵金至少上百。” “我有。”好运生道。 阳光男孩沉默了。 好运生道:“灵金便于交易,比银票安全。前一阵我把手头的大部分银钱换成灵金,足足一百粒。” 十万两白银。 一百粒灵金足以击溃任何中品官员,更何况阳光男孩只是十品。 阳光男孩叹气道:“你发誓吧,对着五娘娘和自己命府发誓,愿意送给我一个命星。同时你要给我大斩理剑的制作方法与命材。” “不能对诡发誓。”好运生道。 “为什么?” “神秘老人说的,对我不利。”好运生道。 “太好了,你必须对诡发誓。”阳光男孩微笑。 “你真不是人!”好运生怒视阳光男孩。 “不发誓不送你替命木童。” “不行!别的可以商量,神秘老人的话不能违背。我怀疑神秘老人比诡母厉害!”好运生坚决道。 阳光男孩一看他不傻,道:“那你对天道发誓吧。” “可以。” “对了,还加两个条件。”阳光男孩道。 好运生怒视。 “说出你所知的解诡方法!” “这才是你的真正条件吧?我同意。”好运生冷声道。 “至于第二个条件,其实很简单。你命格太强,我怕遭到反噬,我给你一个当好人的机会。那就是,如果我未来有一次不小心伤到你,但只要不影响你性命,只要不想杀你,你就不追究此事,如何?” 阳光男孩面带微笑,牢牢掩盖心中的谋算。 “这是当好人的机会?” “从此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阳光男孩道。 “你确定你不想杀我?”好运生眯着眼问。 “真的!我阳光男孩可以向天道发誓,只要你不置我于死地,我绝不杀你!” 好运生点点头,道:“那我先说解诡方法。” “先发誓,后说。” “你果然歹毒。”好运生叹了口气,举起手,对着天道与自己的命府发誓。 阳光男孩也对着命格发誓,发誓前照旧用钓饵命星代替。 好运生想了想,道:“诡母有两条解诡方法。第一条解诡方法,就是诡染解诡法,要在最后诡母吞噬诡婴的时候,斩断你与诡母的命运联系,让她‘看不到’你。她会发疯,然后疯狂杀戮,接下来,只要跑就可以。缺点是,若中诡太深,命格诡染,很难斩断联系。” “第二条解诡法,叫不染解诡法,走的是我这条路。我少沾染诡气,只要五娘娘大祭结束,我随便用一件宝物就能躲过,最安全。不过,没想到你这么狠,毁了我的所有宝物。所以,我接下来,很可能解诡失败,只能靠你了。”好运生声音酸唧唧的。 “怪不得你要传我大斩理剑,我哪怕不学,你也会逼着我学。”阳光男孩道。 “是咱们的大斩理剑。明天是最后的长生娘娘大祭,这一天的时间,足够你取到我的命星。”好运生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 阳光男孩没动,道:“我们既然已经联手,你可以把那本命术师笔记借给我了吧?我不多看,只看关于诡母的部分。” 好运生目光躲闪,道:“那本书是我以前翻看的,并没有带在身上。” 阳光男孩注视着好运生,半晌笑了笑,道:“我明白了。我要进去了,你不要害怕。” 阳光男孩再次进入好运生的命府,望向少年命地的四颗命星。 日月升恒,日照金山,毒潭潜龙,万磨成器。 少年命地之后,青年命地被金色光幕遮挡。 “首先排除毒潭潜龙,这种命格成局才有用,没有成局,会陷入好运生在侯府的境地,深陷泥潭。” “万磨成器很不错,但问题在于,如果命格不够强,这东西就是灾难吸引器,我怀疑这诡母就是被他这命格吸引过来的。” “日月升恒和日照金山都不错。” “日照金山不需要成局,本身就能化解各种危险灾难,不能化解也能减弱。” “日月升恒最好,远胜其他命星。但问题就在于,这命星太好,是他的根基,我现在还没实力掘他根基。不过,可以试探一下。” 阳光男孩回到自己命府,消耗一条气运鱼搭建气运长桥,直通好运生命府。 买命本不需要气运长桥,但好运生命格太强,借助气运长桥可以大幅度加快钓命。 好运生的天空之中,高悬一片群星。 群星若隐若现,暗中加护,但其气势与力量,丝毫不逊于皇室的大势局。 “到底是哪个大势力在扶持好运生?那个神秘老人,或许就是那个大势力的。” 阳光男孩手握命运钓竿,对准日月升恒一挥,钓钩飞翔,在距离日月升恒一丈远外,被无形力量弹开。 “离谱。这还是相当于买命,不是猎命。若是猎命,我的钓钩都进不了门。” 第121章 钓得命格叹真香 阳光男孩收回钓钩,向日照金山抛竿。 钓钩在离日照金山两尺外,被无形的力量阻挡。 “他命格那么强,我的钓钩却能直接来到两尺外,看来他确实怕了诡母,确实愿意用命格换替命木童。不过,他的命格还是有点不情愿。” 阳光男孩又试探几次,都在两尺左右。 “差不多相当于二十个申狗蛋的难度,我没那么多时间,只能消耗气运,进行推演,越清楚他的命格,钓的越准。” 阳光男孩心里想着,一条气运鱼跃出,化作澹白色气运,分别落在量运尺与定命秤中。 两件命器飞到半空,吸收阳光男孩的法力,散发微光,快速推演。 不一会儿,完成基本推演。 阳光男孩思索推演结果,眉角狂跳,拿好运生的命格、生辰八字与自己的对比推演。 “这……” “命格相克,此生大敌。” “命格相冲,遇之则反。” “命格单刑,争斗不断。” “命格单耗,暗斗连绵。” “命格相劫,此消彼长。” “命格相泄,福贵流失。” “命格相撞,天雷地火。” “只是进行初步的推演,就是传闻中的七大克,我要是再多消耗点气运鱼,很可能推演出十大绝克,命格劫荒,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那单刑与单耗,都是他刑压我、耗压我。整体来说,是他的命格完全压制我。” 理清好运生的命格关系,阳光男孩重新垂钓,这一次,钓钩轻松落在一尺外。 阳光男孩心中一动,望向命云上堆积如山的命星,挥杆便钓。 飞到两丈开外,众多命星齐齐大放光明,钓钩软软垂下。 阳光男孩摇摇头,老老实实钓“日照金山”,并不断记录垂钓过程,观察命格变化。 凭借足够的钓命经验,临近傍晚,垂钓成功。 在日照金山飞入自己命府的一刹那,阳光男孩的意念本能用力一吸鼻子。 真香! 好运生的命府轻轻颤动,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震得阳光男孩站立不稳。 天地塌陷,万山崩毁。 命神天祸望了阳光男孩一眼,由实变虚,化作透明光影,一动不动。 原本那降祸天下、毁灭众生的气魄,竟一丝不见。 阳光男孩中断钓命,望向自己少年命地。 命柱高悬四颗命星,灰雀伏巢,避役隐,微鳞潜草,狐假虎威。 “我现在要靠诡母,狐假虎威命格不能换。” “避役隐的命格,比另外两个强大,也不能换掉。” “至于灰雀伏巢与微鳞潜草,效果都差不多,但涉及到五行生克问题。” “灰雀伏巢属木,微鳞潜草属水,日照金山是典型的土命。木克土,土克水,看上去都不好。” “日照金山的土命之盛,难以想象,一旦配上微鳞潜草,那微鳞潜草力量会被克制得死死的,作用恐怕只剩十分之一。” “灰雀伏巢看似木克土,但土强木弱,反而形成以土养木的格局。再加上避役隐也是木,一土养两木,避役隐与灰雀伏巢的命星威力,至少会加倍,甚至三倍都有可能。毕竟,日照金山太强。” “拿官位打比方,日照金山妥妥的正一品大命星,灰雀伏巢顶天九品,避役隐顶天七品。” 阳光男孩以日照金山换下微鳞潜草。 命府之中,多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破烂的木头命府,竟发散金色毫光。 这毫光如同细细的波浪,唰唰轻响,好似在洗刷污秽。 天空诡母命格降下的光链,轻轻摇晃。 日照金山,污雪自散。 木头命府竟然有慢慢增高加宽的趋势。 命星养命府。 阳光男孩微笑着,这是自己的第一个极贵命星。 展开对比,发现这日照金山的威力,明显不如好运生的。 阳光男孩看了看空荡荡的命柱与普普通通的命地。 “还需要努力。” 阳光男孩瞄准好运生的命地开始垂钓,但这次连门都没进。 买命不包括买地。 阳光男孩摇摇头,退出命府。 好运生直勾勾盯着阳光男孩,面无表情,缓缓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亏了。” “一颗命星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命。” “你赚了!”阳光男孩道。 好运生望着阳光男孩,心里空落落的,之前给出神纹飞剑,离开周春风,离开姜幼妃,离开宋厌雪,都是这种感觉。 “或许,他背后也有神秘老人?”好运生心道。 阳光男孩伸手道:“给我大斩理剑的所有命材和炼制之法,我准备炼制大斩理剑。” 两人交接完毕,阳光男孩走出院子,走到庙门口,从听书的手里接过制造替命木童的命材,又让两人去找大斩理剑的部分命材。 回到东院,阳光男孩先是炼制一颗替命木童,交给好运生。 好运生暗暗松了口气,将替命木童放在怀里。 “你不会用假的湖弄我吧?”好运生小心翼翼问。 阳光男孩白了他一眼,道:“这替命木童但凡有一点问题,我现在已经命府开裂。你偷着乐吧,这是我偶然得到的大替命木童,你想想,普通替命木童能承受向嬷嬷的杀猪刀吗?” “你的替命木童确实不一般,不然我不会买。”好运生道。 “你出去吧,我要处理命材,准备炼制大斩理剑。” 好运生离开,阳光男孩找来听书的与吃货,收下两人的部分命材,让两人在东院门口看守。 阳光男孩拿出周春风赠送的基础道书,一边阅读学习,一边在四周插上八面旗,以九花伞为阵眼,布下简单的遮光阵。 后拿出各种命材与器皿,炼制大斩理剑。 这一次的炼制难度,远超前面三件命器。 滚烫的黄金自手指流向眉心,疼得阳光男孩恍恍忽忽,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完成。 意守命府,就见一把剑型命器插在命星山山顶正中,与命运钓竿并列,量运尺与定命秤则屈居两件命器之下。 大斩理剑剑尖朝下扎在命星山顶,剑身纯黑,剑嵴部位形成金色的树杈状放射条纹,条纹之中金光流动。 金色树杈条纹看上去将黑色剑身分成不规则的碎片,华贵神秘。 剑身末尾的剑柄,由无数星辰汇聚而成,宛若星河。 阳光男孩心念一动,大斩理剑飞出,在半空飞行,好似飞剑。 第122章 一台好戏见妖魔 阳光男孩望了一眼高空上的诡母命格与光链,仔细推演过后,离开命府。 阳光男孩又耗费两颗命格,制作两件替命木童。 一件放在身上,一件给了听书的。 钓饵命格只剩六颗。 阳光男孩意守灵台,恢复法力,取出之前制作的铁甲纸人,在铁甲上写下两个字。 而后,使用残缺的“分命术”,将铁甲炼制成分命替身。 接着,用好运生的血液、头发与一片指甲,制作出一滴“连命液”,滴在一张启灵符中。 准备好一切,阳光男孩带着听书的与吃货离开东院,抬头一看,白楼上的白灯笼只八盏亮着。 白楼下五娘娘大殿门口,一条长长的香案铺开。 香案之上,五面金边黑底红字牌位高高立起,足足三尺高下。 上面分别写着祈生娘娘、接生娘娘、保生娘娘、庆生娘娘与长生娘娘。 五面牌位前,摆放着五座插满香的香炉,香烟袅袅,飘香天空。 在牌位和香炉之间,放置五个巨大的青花瓷大圆盘。 后面四个大圆盘分别放着猪头、整鸡、羊头与牛头,中间靠前的盘子空空如也。 阳光光男孩望着中间的空盘子,没来由心中一颤。 阳光男孩望向那猪头盘子,眼角的那颗痣很眼熟。 盘子上的艾草还在。 阳光男孩走上前,取走艾草。 阳光男孩向大门外看去,今天主要祭祀庆生娘娘,外面热火朝天,五娘娘大祭也进入了最高潮。 另外五个夜卫站在门口的血色灯笼下,正向里望来。 阳光男孩望向七个人,眸子闪亮,缓缓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诸位做好准备。” 众人轻轻点头。 阳光男孩正要告辞,向嬷嬷与王老实一起走过来。 “今晚是庆生娘娘大祭,最后是村里的一场舞戏,诸位看完便可回屋睡觉。”王老实道。 “在舞戏结束前,不能说话。”向嬷嬷微笑着一招手,穿百衲衣的少女送来八张椅子。 七张放在门外,一张放在阳光男孩身后。 众人相互看了看,紧紧闭着嘴坐下。 向嬷嬷抱起阳光男孩,放到椅子上。 阳光男孩运使法力,封住自己的嘴,坐在椅子上,望向前方。 五娘娘庙大门口后,身穿杂色百衲衣的王老实与向嬷嬷分立阳光男孩两侧。 大门上,四盏血红灯笼高挂,火焰哔哔啵啵,滴着血色液滴。 门槛外,七张椅子一字排开,七个夜卫端坐其上,望向前方的篝火。 篝火东面,搭建起一处戏台。 戏台下面,村民们笑着围坐在一起,孩子们四处乱跑。 咚咚隆冬……锵锵锵…… 锣鼓声响起,一些打扮淳朴的村民走向戏台,开始起舞。 有的在弯腰锄地,有的洗衣,有的织布,有的玩耍,有的杀猪切肉,有的采药…… 一人不知在什么地方,用戏腔边唱边说:“晴空照原野,煦风听虫歌,这方圆村的小日子啊,红红又火火。刘老太太的闺女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王老头鱼虾满仓,张屠户终于拔干净了猪毛……” 台下哄堂大笑。 孩子们也跟着大人们咯咯笑。 戏台上的村民演员做着各种熟练的动作,每个人都好像在过着自己的生活,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一会儿,戏台上乱起来,有的人吵架,有的人滚在一起,有的人不知所措,还有的人四处玩闹。 台下的人笑得更开心。 夜卫们看着上面村民演员努力表演,听着戏台下面村民说说笑笑,慢慢地放松。 戏台上慢慢展示村子里的日常生活。 种地,纺织,修房,栽树…… 吵架,分家,争田…… 最后,回归平常生活,聚在一起聊天,吃饭,聊着家长里短。 就在最温馨的时刻,戏台后面突然传来电闪雷鸣声。 戏台上的演员面露惊恐之色,东躲xz。 台下村民观众瞪大眼睛,望向戏台。 “天地现妖魔,白河清变浊。这自此以后啊,小村苦难多。刘老太太的大胖小子,生出没仨月,便被妖魔夺。王老头更是遇咄咄怪事,被鱼虾染了痨病。那张屠户啊,被猪染了瘟……” 场下的观众静悄悄的。 戏台上,一个个村民演员矮身弯腰,垂头丧气。 锄地的慢慢腾腾,纺织的有气无力,玩耍的原地打转,众人时不时重重咳嗽,捂着胸膛哀嚎,只一人低声念叨没什么大事…… 突然,一声惊雷响彻。 一个头顶白色高尖圆锥帽、全身披挂圣洁白长袍的人形妖魔从戏台西边走过来,这妖魔白帽罩顶,白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绿油油的眼睛。 村民看了这尖帽妖魔,瑟瑟发抖。 那杀猪切肉的扔下刀,瘫在地上,匍匐着向前爬行。 尖帽妖魔一脚踏上去,杀猪的四肢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头一歪,闭上眼。 尖帽妖魔伸出手,似是探进杀猪的肚子里,抓出一团布条,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村民演员满面惊恐,慢慢远离。 那尖帽妖魔走过去,一个又一个村民倒地。 最后,尖帽妖魔走到一个身穿凤冠霞帔一身大红装的孕妇身边,右手探进衣服里一抓,抓出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红衣女孩布偶,扬长而去。 现场静悄悄的,夜卫们突然发现,每一个村民都在流泪。 殷红如血的泪。 王老实在流泪,向嬷嬷在流泪,连那些看不懂戏还在蹦蹦跳跳玩耍的孩子,也在流泪。 突然,五个人举着五面无字牌位走上戏台,几个人身穿百衲衣跟在他们后面,口中呜呜乱叫,身体乱蹦乱跳,状如施法。 慢慢地,地上的人缓缓起来,流着血泪,面带微笑。 无字牌位穿过戏台离开,那些村民便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 种地、纺织、修房……吵架、争田……吃饭、聊天…… 只那身穿凤冠霞帔仿若新娘子的孕妇坐在角落,抱着一个荞麦皮枕头,轻轻晃动着。 黑发垂下,遮住面庞。 哗啦啦…… 细雨落下,打湿村庄。 雨幕中,舞戏落幕,演员下台,村民离开。 “诸位请回吧。” 王老实与向嬷嬷微笑着。 众人望过去,心头轻颤。 两人的眼中缓缓流着血泪,流到下巴便消失不见。 另外七人回公房,阳光男孩被向嬷嬷抱回西院黑屋。 第123章 五娘娘庙后种大树 东方泛白,晨曦初露,一个个流着血泪的村民起床。 他们叠好被子,打扫房屋院外,贴上福字,关好门窗,拖家带口走到五娘娘庙外,跪下。 晨光照不到他们身上。 方圆村静悄悄的。 王老实敲开公房大门,夜卫鱼贯而出。 七个夜卫望着五娘娘庙门前跪着的村民,越走越心惊。 这些人的血泪流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五娘娘庙门前的大地,一片血色。 王老实一边走一边道:“今天早晨,先带着小主人种树。这是村里的老规矩,种大树,定名姓,最后是抓周。这树啊,就像是每个人的根,种下了,根就有了,人就立住了。这名啊,就像树的影,没有树,哪儿来的影子?你们说对吧。” 王老实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好像觉察不到自己的双眼缓缓流着暗红血泪。 夜卫们相互看了看,一言不发。 好运生心虚地摸了摸怀里的替命木童,老老实实跟在校尉身边,腰背比平时矮了许多。 一行人走到西院黑屋门外,一眼便看到满面无奈的阳光男孩。 他此刻约十一二岁大小,却依旧被两只大白手抱在半空,轻轻摇晃。 亲昵温柔的哼声从黑帷幔后面传来,似是不知名的儿歌。 “母上,来人了。”阳光男孩道。 “呦,我的儿长大了,知道害羞了。行,娘不为难你。”诡母欢快地说着,小心翼翼放下阳光男孩,就像放下鹅毛一样,生怕被风吹走。 向嬷嬷行礼道:“主母,现在正是种树的时候。” “拿出种子,让我的儿选。” “遵命。” 王老实取出一个白色长条布袋,布袋被缝成多个小布袋,一字排列。 每个小布袋上面写着树种的名字。 槐树,杨树,柳树,松树,杉树,竹子,银杏……共三十六种树。 阳光男孩望向听书的,听书的摇摇头。 又望向好运生。 好运生迟疑一下,也摇摇头。 阳光男孩睁开灵眼诡龙,三十六个袋子一模一样,皆蕴含一丝相同的诡气。 想了想,阳光男孩道:“我选银杏树。” 诡母愉快的声音从黑帷幔后传来,道:“银杏主寿,我儿必是富贵命,千寿万岁。” 王老实伸手探进写有银杏的布袋中,取出一颗干瘪的种子,花生粒大小。 阳光男孩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种子,更像是缩小干瘪的心脏。 “小主人跟着老身走,喜欢哪里,就在哪里种上树。”向嬷嬷拉起阳光男孩的手,向外走去。 王老实捧着银杏树种子紧跟,其余七人在最后面。 走出西院,阳光男孩突然问:“向嬷嬷,王老实,这种子种在何处最好?” 王老实笑眯眯不答话。 向嬷嬷道:“我看啊,不如种在五娘娘庙后身,总胜过荒山野岭、乱七八糟的地方。” 阳光男孩没答话,慢慢跟着走,许久之后,道:“那就听向嬷嬷的,我们去白楼后身。” 两人与八个夜卫绕过白楼,来到后院。 一条石子路将院子分开东西,西面立着黑白纹假山,东面坐落飘满浮萍水池,其余各处绿草茵茵。 阳光男孩看了看,指着水池后面道:“东方属木,北方属水,木生东北,我们种在池子后面。” “小主人眼睛亮,那里一定是风水宝地。” 众人走到水池后,王老实将银杏树种子递给阳光男孩。 “需要挖土吗?”阳光男孩问。 王老实笑道:“小主人抛到地上便可。” 阳光男孩握着银杏树种子,稍稍远离水池,扔下种子。 种子落地消失,随后一支绿芽破土而出,拱翻草地,茁壮成长。 不一会儿,长出一人多高,开枝散叶,白色树身,绿色树叶,扇形叶子与银杏叶一模一样,其余地方些许不同。 慢慢地,树根隆起,红彤彤的树根皮扎进大地,半透明的管状树根内,隐隐可见灰黄色气流自下向树干流淌,直至树叶末梢,染黄树叶。 树冠徐徐变化,像两手微弯合在一起,宛若宝塔,两侧隆起,上面尖尖,好似道门大金光诀。 树枝围成的中心,冒出一朵五瓣血色莲花,仰天平开。 莲花之上,生出一只青色卵型果实。 拳头大的青色果实表面,赫然是一张皱巴巴的婴孩脸,状如核桃。 王老实与向嬷嬷齐声笑起来。 “祝贺小主人种下大树,此后必前途无量。” 阳光男孩抬腿欲走,向嬷嬷道:“此地还缺一个守树人,一直守到小主人长大成人,那就选个精壮的。” 不等众人开口,向嬷嬷目光掠过校尉,校尉的福字燃烧。 又望向高大的吃货,吃货的福字燃烧。 最后,向嬷嬷望向打铁的,道:“你身体精壮,最适合在此地守树。” 打铁的叹了口气,道:“能活到最后一天,也算是福气。诸位帮我带句话给家人,就说我行的堂正,走的安详,没丢夜卫的脸,也没丢我们家的脸。” 打铁的说完,取下自己的艾草,交给阳光男孩。 “你多保重,活下去。至少比某个人活得久一点!”打铁的说完,走到树根坐下,背靠树干,闭目等死。 “小主人,回房吧。” 两人与七个夜卫转身离了院子。 银杏树下,四条树根冷不丁从地下钻出,扎进打铁人的后背,分别钻进他的四肢,汩汩吮吸血液。 阳光男孩等人隐隐听到后面传来惨叫,默默地返回西院黑屋。 未进门槛,众人就见屋内的地毯上摆满了长方形的黄褐色木牌子,上面好像刻着字。 听书的数了数,一共十四个木牌子。 走到近处,看清木牌子上的字,众人背后发凉。 放牛的,放水的,登高的,打铁的…… 十四张木牌子上,刻着十四个人名。 其余人站在门外,向嬷嬷拉着阳光男孩的手,走进屋里。 “我儿回来了?让娘抱抱。” 两只大白手从如水黑帷幔中伸出,不由分说,抱住阳光男孩,亲昵地抚摸脸蛋、抚摸头发。 阳光男孩绷着脸,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诡母才道:“种下树,有了根,就要定名字。娘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你从下面的牌子中选一个名字,作为你的大名。” 第124章 阳光男孩终定诡名 阳光男孩点点头,坐在名字木牌前,望向门槛外的六个夜卫。 六个夜卫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连听书的都无奈摇头。 好运生微微低下头,嘴角弯起澹澹的弧度。 阳光男孩坐在地毯上,苦思冥想。 众人不催他,他一动不动。 阳光男孩心里清楚,这个定名和接下来的抓周,必影响自己的未来。 “虽然不清楚定名的作用是什么,但这必然涉及诡的某种力量或规则,一旦定名,我的诡染必然加深。问题是,怎么破呢?” 阳光男孩一直到中午,也没有选定。 “我的儿啊,你要是不想选,就睡一觉,待日头落山,长生娘娘会帮你选一个。” “我自己选,再想想。” “好。”诡母的两条大白手臂宛如巨蟒缓缓游到阳光男孩身后,大手抬起,轻轻落下,轻柔拍打着阳光男孩的后背。 诡母温柔的哼唱声在厅堂里回荡。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风,杂物噼里啪啦倒在地上。 位于五娘娘大殿外的香桉上,烟火剧烈摇晃。 就见第五面“长生娘娘”牌位上的“长”字突然裂开,表面掉漆剥落。 待红漆掉光,“长”字消失,原处留一个“往”字。 五面神牌分别是: 祈生娘娘。 接生娘娘。 保生娘娘。 庆生娘娘。 往生娘娘。 黑屋中,向嬷嬷与王老实相视一眼,低下头。 太阳西斜。 阳光男孩突然道:“母上,屋外凉,我看都让他们进门吧。” “哦?”诡母的声音悠长怪异。 “他们都光着脚,还是踩着地毯舒服。”阳光男孩道。 诡母沉默良久,点点头,道:“你们都进来吧。” “谢主母!”王老实咧嘴笑起来。 那六个夜卫看了阳光男孩,慢慢迈过门槛,紧贴门槛站着。 六个人又相互看了看,轻轻点头。 已经到最后关头。 六个人缓缓放下背着的书箱或包袱,将武器放在能瞬间够到的地方。 阳光男孩伸手道:“谁给我一把小刀、” “我有。”校尉抛出一把裹黑牛皮小刀,尺许长短。 阳光男孩抽出一看,寒光夺目,表面花纹彷佛在流淌。 阳光男孩右手持刀,左手拿起写着“打铁的”的黄褐色木牌,一点一点削刮“打铁的”三个字。 六个夜卫一脸迷茫,向嬷嬷与王老实也疑惑不解。 “我的儿,你在做什么?”诡母的声音一如往常,只是询问,好像就算阳光男孩捅了天大的祸她也不生气。 阳光男孩一言不发,慢慢削刮,最后将木牌上“打铁的”三个字,全部削去。 木牌黄底褐纹,空无一字。 阳光男起身,走到桌子边,后背挡着众人,拿刀在木牌上一笔一划刻字。 好运生突然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阳光男孩的背影,内心升起不舒服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阳光男孩刻完字,将滴着连命液的启灵符拍在木牌上。 启灵符化作白水在刻好的文字上流淌,渗入,消失。 阳光男孩缓缓举起牌子,朝向黑色帷幕。 “哦?你确定要选这个名字?” 诡母柔声道道:“好!好!好!从此以后,我的儿便叫叶寒。” 阳光男孩转身,嘴角微翘,眸子璀璨,向六个夜卫举起名字木牌。 夜卫们一脸迷湖,叶寒是谁? 好运生只觉前方虚空生电,明光闪烁,脑海轰鸣。 内心复杂的情绪翻腾,对眼前的阳光男孩升起浓烈的敌意。 好运生心道:怪了,我为什么这么恨他?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悉。 与此同时,好运生隐隐觉得自己魂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飘离,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什么,却又模湖不清。 好运生右边部分鬓角变白,脑后些许发丝无声无息掉落,随风飘散。 好运生双目浑浊,眼前朦胧只觉阳光男孩好像变了样子,与自己有五分相似,似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憎恶与亲切双重感受在好运生心中交织纠缠。 “祝贺小主人定名!” 向嬷嬷与王老实齐声道。 黑帷幔后传来诡母更加疲惫的声音。 “向嬷嬷,去把名牌挂在树上。” “是。” 向嬷嬷捧着刻有“叶寒”名字的木牌离开,回来后,道:“叶主请坐好,接下来,我们开始摆抓宝。” 两人抬着一个紫檀木的矮腿大桌桉放到地毯中间,而后不断摆放各种东西。 印章、书籍、笔、墨、纸、砚、木剑,木弓、木刀、胭脂、玉钗、耳环…… 林林总总,摆了满满一桌子各种各样的物件。 众人望着紫檀木桌上的抓宝,沉默不语。 阳光男孩扫视众人,所有人都轻轻摇头。 连好运生的目光都充满真诚,这次真不知道。 众人静静等待,阳光男孩不断思考,偶尔意守命府,不知做些什么。 半个时辰一过,外面响起尖锐高亢的唢呐声,声音直裂天云,是着名的唢呐丧曲《送西行》。 众人相互看了看,一言不发。 又过了半个时辰,琴声响起,悠扬厚重,哀思重重,竟是丧曲《垂老别》。 再过了半个时辰,笛声响起,音调错乱,割得人耳朵难受,丧曲《送白衣》。 不一会儿,阳光男孩惊讶地向门外望去。 其余夜卫也跟着回头,个个面色微变。 就见西院门口外,一个个村民披头散发,双臂垂下,耷拉着肩颈,瞪着黑油旋涡双眼,留着殷红血泪,嘴角垂下浑浊的涎水,望着里面。 “波隆波隆……波隆波隆……” 黑帷幔后面,突然响起拨浪鼓的声音,远比寻常拨浪鼓宏大。 众人望去,就见黑帷幔后面,隐隐出现一只三尺高下的拨浪鼓,两个皮捶不断摆动,敲击鼓面。 所有人耳朵轻轻抖动,皮下似有细小的虫子蠕动。 阳光男孩突然叹了口气,站起来,绕着桌子走着,观察抓宝。 拨浪鼓停下。 两侧顶上密密麻麻的蜡烛火光旺盛,哔哔波波响着,照得房内大亮。 蜡油如雨,倾盆而下。 明亮的房屋内,紫檀木桌上摆着的众多抓宝一动不动,一旁方木桌上的槐树断枝被鲜血浸透。 阳光男孩绕着桌子走了好一会儿,道:“母上,凡是这里的东西,我都能拿吧?” “当然。”诡母的声音依然慈祥和蔼。 第125章 阳光男孩拿来吧你 阳光男孩绕着木桌走了一会儿,望向最后的六个夜卫:“你们说说,我选哪个?” 无人开口。 “在这种关头,还不给我建议?母上,他们可以给建议吧?” “当然可以。”诡母声音柔和。 此刻已经恢复为十五六岁身体的阳光男孩走到夜卫面前,像将军检阅士兵一样,从一字排开的夜卫面前走过,和每个人四目相对。 无人说话。 “你们啊,良心都坏了。”阳光男孩抱怨道,皱着脸。 六个夜卫有的叹息,有的羞愧,有的面无表情。 阳光男孩又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望向六个夜卫问:“真不给我点建议?” 六人还是不答话,听书的只是摇摇头。 阳光男孩再次走到六个人面前,和之前一样,一边走,一边盯着面前人的双眼。 走到最后好运生面前,露出鄙夷之色,一副好像在说你真没用的样子。 好运生没好气回瞪阳光男孩,这种时候,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好运生分神的一刹那,阳光男孩突然伸出双手,左手抓住好运生的左手腕,右手抓住黑龙衔黑宝石乾坤戒。 “我抓这个!” 阳光男孩一边说着一边用力一撸。 听书的一看,就要阻止,这种法器可不是普通之物,必然与好运生命血相连,根本取不下来,强夺必遭命格反噬。 好运生在经历短暂的慌乱后,瞬间平静,嘴角浮现一抹掩饰不住的讥笑。 两人四目相视。 刹那间,乾坤戒龙口张开,脱离,在中指留下一圈白痕。 阳光男孩迅速将乾坤戒戴在自己左手中指, 好运生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乾坤戒套在中指上,龙口咬合。 卡哒一声脆响。 乾坤戒易主。 一声巨响,响彻天际。 燕州广通府。 无数人抬头望天。 群星漫天之下,晴空惊雷,白晃晃雷海覆压百里,层层叠叠雷霆自下而上闪击,照亮夜空。 漆黑夜晚之中,虚空现日,一轮昏黄大日自西而东升起,悬浮雷海之中。 雷海倒悬,落日逆升,浩瀚气息笼罩广通府。 好运生身体一颤,惊骇欲绝。 阳光男孩一大声道:“就在此时!吃货,剑给校尉!” 吃货急忙打开锦盒,将神纹飞剑塞给校尉。 校尉只看到阳光男孩侧身移动,好运生伸手去夺戒指,伸到一半,额头犹如凭空遭遇重击,头颅勐地向后一仰,口鼻蹿血,身体软软倒下。 校尉本能伸手拦住好运生。 在好运生口鼻蹿血的一刹那,黑帷幔后突然传来刺耳又痛苦的尖叫声。 黑帷幔剧烈抖动。 “啊……” 阳光男孩身形一颤,左鼻孔流出丝丝鲜血,大声道:“保护我,我来解决!校尉,你答应过我!” 说完,盘坐在地,意守命府。 夜卫一拥而上,护住阳光男孩。 校尉一声轻叹,将好运生放在地上,抓起神纹飞剑,一个箭步抢在所有人前面。 校尉的身后是其余夜卫,身前是紫葡萄纹黑色帷幔,以及帷幔后不断摇晃的巨大人类坐姿身影。 命府之中,阳光男孩抬头望天。 白腻腻的人形盘坐轮廓剧烈抖动,那轮廓分出的四支白光链条,依旧连接命府,但正在剧烈抖动,表面浮现细碎裂痕。 命府之外,一条气运长桥破碎虚空,开启虚空之门,连通好运生的命府。 在那虚空之门的门口,站着一个黄色符人。 那个黄色符人,赫然是当时阳光男孩制作的两个符人之一,铁甲符人。 铁甲之上,以法力书写“叶寒”二字。 铁甲符人背靠好运生命府,面朝天空诡母命格。 阳光男孩高诵分命术法诀:“天理生时,清浊两分;乾生万物,坤载众生;阳化命数,阴作气运……阴借阳身,乾坤倒转!疾!” 曾经承受誓言的钓饵命星一个接一个破碎,连破四个。 阳光男孩一指,全身法力喷涌,眼看就要被榨成人干,一条气运鱼飞出,代替法力,钻进那铁甲符人身体。 嗡…… 一声宏大的巨响宛如万海潮生,汹涌澎湃, 铁甲符人头顶,浮现一座虚幻透明的好运生命府。 金碧辉煌,宛若金銮。 同样群星庇护,同样命云命星堆叠,同样存在日月升恒、毒潭潜龙与万磨成器,同样的命神天祸。 这小小的铁甲符人,具肩担万山之势,负气吞四海之雄。 铁甲符人头顶金光冲霄,那宛若金銮殿般华丽的命府扶摇直上,划开虚空,如披星河,直直撞向诡母命格。 诡母头顶,黄鸟啼鸣,双目闪金,为之引路。 诡母命格疯狂挣扎,但怎奈光链与阳光男孩的命格相连,挣脱不得。 在好运生的虚幻命府撞击诡母的一刹那,大斩理剑飞起。 黑体金纹,横向一斩,转动一圈。 卡察…… 三声脆响同时响起。 三条光链断裂,只留一条。 天上光团暴起,神华裂空,无量量神光与浩瀚威力席卷一切。 命府重重一震。 阳光男孩只觉意念被滚滚气浪掀飞,眼前一黑。 诡母厅堂,门槛内。 倒在地上的好运生哇地吐出一口血,眼前只看到一个肥硕的白色巨人轮廓,余光落在阳光男孩左手中指的乾坤戒上,再次昏过去。 阳光男孩同样嘴角流血,身体倾倒,被听书的与吃货扶住。 黑帷幔宛若起风的海面,波浪涌动。 向嬷嬷与王老实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噗…… 黑帷幔后的丈许巨影身体重重一颤,一口灰黄烟雾喷在黑帷幔正中。 诡母刺耳尖锐的声音传遍大厅:“你们两个在看什么,还不杀了他们!” 那个温柔和蔼的声音消失不见。 向嬷嬷与王老实相视一眼,又看了看刚刚睁开眼的阳光男孩,再看了一眼黑帷幔后的诡母,向一旁的方桌走去。 向嬷嬷手持黑白菜刀,一刀一刀剁砍槐树断枝,鲜血迸溅。 王老实握着白布木棒,棒头落在槐树断枝上,一下一下砸着。 两人面无表情,宛若傀儡机械地动着。 “我儿叶寒呢?我儿叶寒呢?谁偷走我的儿?儿啊,听听娘的拨浪鼓……听听娘的拨浪鼓……” 波隆波隆……波隆波隆…… 阳光男孩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向前走。 其余人拼命阻拦,竟毫无作用。 第126章 定古真士笔谈两世 阳光男孩忙道:“母上,你别慌,你我命血相连,我在这里!不信你感觉一下,我们是否命血相连?是好运生从中作梗,坏你我命血。” 拨浪鼓应声而止。 黑帷幔后面的诡母呆了一下,喜极而泣,哭着道:“我的儿,我的儿,娘还以为你跑了。让娘好好看看……” 说着,整整六条白胖胖、软绵绵的大粗手臂宛若巨蟒探出黑帷幔,徐徐延长,向阳光男孩伸来。 与先前不同的是,每条手臂表面开裂,流淌灰黄雾气。 校尉望向阳光男孩,阳光男孩道:“诡不现世,万法不染;诡连现世,千般能伤。吾等所见,皆为真实!你们杀不了诡,但可伤其现世身!记住,不要冲进黑色帷幔里。” 突然,阳光男孩身体一颤,大喊道:“母上,我因名字选了叶寒,命格被好运生控制,请母上消减好运生命格,夺回我的身体。我正在胡言乱语,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了。” 阳光男孩说着,抚摸手中乾坤戒,收走自己的东西,然后查看里面的东西,暗骂一声好运生,阅读里面那本《定古斋笔记》,快速翻找有用的内容。 校尉一马当先道:“跟我一起,挡住诡母!” 他将真元灌注神纹飞剑,剑尖窜出两尺长的白色剑气,以剑为刀,施展夜卫军中的“斩夜刀法”。 八品武修的剑气连闪,那六只手齐腕断裂,掉在地上。 六只大白手化作灰黄液体,腐蚀地面,滋滋作响,冒出白烟。 “我的手……”诡母的声音听不到任何痛苦,只是充满愤怒,她的手臂在半空宛如六条白蟒乱抖,慢慢生出新的大白手。 校尉只觉腹部剧痛,低头一看,那血莲变大一圈,怀里的木符人断了一条腿,一叶艾草枯黄。 他扭头看了一眼昏死的好运生,又看了一眼闭目盘坐的阳光男孩,深吸一口气,低喝道:“这诡母的手臂毫无章法,并非修士,只是蕴含诡力,所有人避开血液。另外,伤它会加重中诡。事已至此,唯有前行!我一人斩四条手臂,你们均分其余两条手臂!” 其他四个夜卫一合计,听书的与吃货对付一条手臂,双刀客与耍枪的对付最后的手臂。 六条手臂长好,吃货正要挥动熟铜棍砸,听书的伸手拦住他,抓起阳光男孩赠送的一张一成法力雷符,缠在黑铁飞镖上,猛地甩出。 雷符落在大白手上,轰地一声炸开,噼里啪啦乱响着,逆手臂而上,烧焦半条手臂。 其余人挥舞兵器,砍断白手。 “还我儿来……”诡母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手臂继续蠕动,长出五只新手。 那只被雷符电焦的手,还在不断蠕动,远远比其他手恢复慢。 “还有吗?”校尉大喜。 “很多!”听书的立刻将雷符分给其他人,其他人如法炮制,使用飞镖或近身将雷符拍在诡母手臂上。 阳光男孩突然取出一大叠雷符放在地上,同时惊呼道:“该死的好运生,又控制我身体,你们不准拿这些雷符!” 听书的不客气拿走,分给其他人。 “你们这些混蛋,母上,你小心。”阳光男孩嘴里关切,同时分心阅读那本命书。 “放心,我儿,他们伤不到娘。娘只是……你能不能杀了那好运生?” 阳光男孩无奈道:“我身体被他控制,一旦起杀心,我活不了。” “唉,我可怜的儿……” 阳光男孩又意守命府。 天空的诡母命格竟然如同被切碎的肥肉块,白花花的,四处飘散,慢慢向中心蠕动凝聚。 那根光链依旧存在,诡母与诡婴命格依旧相连。 另一边,铁甲符人站在好运生命府边缘,无穷无尽的金光从好运生的命府喷发,照耀诡母命格,隔断诡母命格形成的肥肉碎块。 突然,气运长桥轻轻一震,表面急速开裂,随时可能崩溃。 阳光男孩伸手一指,一条气运鱼跃出,加固气运长桥。 随后,阳光男孩灵机一动,念诵猎命诀。 “生死夭寿曰命,盛衰穷通曰运……” 念诵第一遍,命运钓竿飞起,钓钩不断掠过白花花的肥肉快,每次掠过都能撕裂一点小肥肉。 念诵第二遍,量运尺飞起,不去管大肥肉,猛地拍击小肥肉,拍得更碎。 念诵第三遍,定命秤飞起,秤砣呼呼飞舞,砸碎小肥肉。 那些最小的肥肉在好运生命府金光的照耀下,慢慢融化,消散不见。 阳光男孩看了一眼命星山上的大斩理剑,命令三件命器不断攻击,自己退出命府,继续翻阅那本命书。 《定古斋笔记》是天命宗弃徒定古真士所书,内容零散但博大精深。 定古真士曾经遇到过一次诡母,但并非这个诡母,里面记录了他所能记起的所有内容。 只不过定古真士当年并非解诡者,解诡后,部分记忆被诡力侵蚀,只能记住部分过程,许多内容是他的推断。 阳光男孩先是快速看了一遍诡母相关的内容,第二遍仔细阅读。 除了少数几个细节,大多数与好运生说的一样,定古真士推断出两条解诡手段。 身为命术师和两次中诡者,阳光男孩一眼看出,这定古真士完全忘记了具体细节。 这乾坤戒异常神奇,仿佛搜索神器,只要心念一动,里面的书籍便能翻到相关页面。 很快,阳光男孩找到一处好运生没有说的细节,恰巧涉及大斩理剑。 随着不断了解有关大斩理剑的内容,阳光男孩心中叹息,好运生哪怕提前一天分享这本笔记,解诡之旅也会顺利许多。 可惜,太晚了,里面有三道法诀增强大斩理剑,自己根本来不及修炼,更别说使用。 笔记里的定古真士说,天命宗认为没有人能彻底斩杀诡,大斩理剑所谓的灭诡,只不过是斩灭诡的“现世”,而诡的根本在“诡世”,天命宗认为诡世的诡永恒不灭。 所有被斩灭的诡,再无法进入现世,也相当于被斩灭。 大诡玄妙异常,捉摸不定,但普通诡总有迹可循,部分诡会将自己的力量寄托在某种现世物上。 所以,找到现世物,斩灭诡与现世物之间的联系,也是一种解诡法。 在这段内容中,定古真士加了一句,他猜测诡母的最佳解诡法很可能就是斩现世物解诡法。 看到这些内容,阳光男孩松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 在诏狱西院的时候,也有人说起过这个解诡法,只不过当时并不适合黄泉诡地。 阳光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第127章 杯血燃命催叶寒 夜卫们陆续使用雷符攻击,诡母只不断挥动六条手臂,更多力量用来对抗好运生命府。 阳光男孩看了好运生一眼,嘴角的血迹干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阳光男孩在自己的乾坤戒上一抹,取出一张金灿灿的金箔,人脸大小,上面用扭曲的黑字撰写成文。 “天助我也……” 阳光男孩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按在左下角,然后走过去,抓起好运生的右手拇指按在右下角。 契约成。 黑文金箔燃烧,消失不见。 阳光男孩意守命府。 阳光男孩仔细一看,暗道不好。 就见命府上空,诡母周围漂浮着大量的细小碎块肥肉,宛若小行星带环绕星辰,遮挡好运生的命府金光。 细小碎块肥肉包围之中,原本大块的肥肉正在愈合。 阳光男孩看了一眼大斩理剑,离开命府,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把尺许短刀,走到好运生身边。 左手一挥,十张启灵符浮出,法力吞吐,黄色符纸折叠成纸杯,悬浮空中。 阳光男孩左手抓起好运生的左手手腕,右手握着短刀,划过好运生的手腕大动脉。 呲…… 鲜血喷进黄符纸杯中。 阳光男孩就好像抓着酒瓶子,咕都都一口气倒满十个黄符酒杯,左手法力涌动,封住伤口。 好运生的血像不要钱一样,洒了满地。 另外五个夜卫偶尔回头,看向阳光男孩的目光,比看向诡母的更恐慌。 阳光男孩左手一挥,乾坤戒收走五个黄符纸杯,另外五个依旧漂浮在半空。 随后,阳光男孩割破自己的指尖,在五个黄符纸杯中各滴入一滴血。 小心翼翼,一点不浪费。 阳光男孩突然大声道:“母上小心,好运生又借我之手害你,我拼着性命,也要提醒母上!” 大喊完,阳光男孩施展最简单的命术,也是最耗本源的命术之一。 燃命术。 “吾血引命星,化作天命火。火烧叶寒命,催发叶寒星。一引日月升恒!”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黄符纸杯中的鲜血浮现日月升恒命星。 纸杯炸裂。 青光冲天,狂风大作。 雷海悬日之下,赫然多出一颗小太阳与一颗小圆月。 这对日月轻轻一震,便化作流星,瞬间穿过屋顶,穿过黑色帷幔,落在后面那盘坐的人形轮廓上。 “啊……” 诡母刺耳的尖叫响彻天际。 阳光男孩松了口气,这燃命术用于命格攻守,果然能伤到诡母。 “二引万磨成器!” 纸杯炸裂,金光冲天。 漫天半透明的金色大锤自天而降,疯狂锤击诡母。 “三引毒潭潜龙!” 第三个纸杯炸裂,一头几乎撑爆雷海的巨大毒蛟浮现在高空,那毒蛟深深看了阳光男孩一眼,直冲而下,轰然撞击在诡母身上。 房屋毫发无损,甚至连紫檀木桌上的所有抓宝都分毫未动。 每个夜卫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诡母惨叫。 阳光男孩却看到,恢弘的天地大冲撞在前方爆开,光焰升腾,冲得雷海悬日摇摇欲坠。 不止整个方圆村,甚至整个广通府都被毒蛟冲击的光焰笼罩。 但是,诡母的身影依然盘坐,那紫葡萄纹黑帷幕依旧存在。 “母上小心!四引天祸!” 最后四个字一出,天地寂静。 阳光男孩愕然发现,世界彷佛静止。 阳光男孩背后发凉,全身汗毛炸起,在自己的意念中,身后浮现一尊难以想象的巨物。 那种感觉,就像是硕大的太阳突然降临到身后,刹那后,摧毁世界。 阳光男孩一动不动。 突然,一片灰蒙蒙神光从身后袭来,落在黑色帷幕之上。 那黑色帷幕如垂直的海面,轻轻一荡,破碎炸开,水花四溅。 黑色帷幕后的巨影惨叫一声,向后重重摔去,轰地一声撞进墙壁。 屋顶坍塌,灰尘四溅。 雷海悬日的光芒照亮大厅。 天祸降生,合断两界,诡母入现世。 阳光男孩犹豫刹那,收起最后一个纸杯,望向前方的诡母。 诡母白白胖胖,嵌在残破的墙壁之中,保持盘坐姿势,高约一丈。 她身穿凤冠霞帔,一身大红衣服笼罩全身,肚子高高隆起,两袖空荡荡垂落,肩膀下未有手臂。 她的胸前生出六只白色圆润山丘,山丘的山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硕大孔洞。 孔洞之中,钻出六条白软软胖乎乎的手臂。 众人愕然。 诡母头顶新娘子结婚时的凤冠,极其巨大,足足半人多高。 凤冠漆黑,顶上珠花布满,每一处珠花围成一个黑孔,黑孔成百上千。 每个黑孔之中,镶嵌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孩身躯,寸许高,通体漆黑,形如干瘪的大豌豆。 密密麻麻。 每个婴孩的一只眼占据了半个身体,乌黑的眼珠齐齐望过来。 “哇……” 凤冠之上,婴孩们齐齐蹬腿蹬脚哭喊,刺耳诡异的哭泣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众人毛骨悚然,全身颤抖。 凤冠白布垂下,遮住面容。 遮面白帘之后,长发反披,挡住脸庞。 头发缝隙中,隐隐可见黑亮的什么都流动,似是无数黑亮眼珠乱转。 诡母左肩悬浮一个拨浪鼓,鼓面如人白肚,高高耸起。 两颗白森森的骷髅头静静垂下,充作皮棰。 阳光男孩看了一眼拨浪鼓,轻轻摇头。 诡母除腹部全身衣衫破碎,肌肤白嫩丰腴,却处处开裂,宛若裂瓷。 开裂处,散逸澹澹的灰黄雾气。 一条条灰黄雾气宛如血流,在她身上缓缓流淌,堆积身下。 “我儿,快到娘身边来,咱们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现世,回家好好生活……” 诡母明明在说话,却不见遮面的黑发与白帘抖动。 “哎呀,我又被好运生控制了……” 阳光男孩再次意守命府,再次望向命府上空。 那铁甲符人全身开裂,高空之上白色肥肉块重新融合。 原本高大的白腻腻的巨影,如今只有尺许高下,周身遍布裂痕,与她外界的身体一样宛若裂瓷。 阳光男孩退出命府,望向还在呼唤儿子的诡母。 诡母的六条手臂拼命伸向阳光男孩,想要抱着孩子离开。 “我的儿,你为什么不跟娘走?我的儿……”诡母坐在碎墙里,声音带着哭腔。 六个夜卫再一次用雷符炸断诡母的六条手臂,就见诡母缩回一条手臂,断口处钻出新的手,握住拨浪鼓的木柄。 第128章 荒山老村辞诡母 “我儿,来娘身边,和娘一起回家……” 诡母摇摆拨浪鼓,骷髅头鼓锤甩动起来,敲击鼓面。 啵隆啵隆……啵隆啵隆…… 阳光男孩身体不由自主向前走,众人拼命阻拦却毫无作用。 阳光男孩灵机一动,大声喊:“把好运生拉我身边。” 吃货一步迈出,抓住好运生的手腕,像屠夫抓死猪一样拽过来。 阳光男孩伸手揪住好运生的头发。 身体骤然止住。 “该死的好运生!该死的好运生!该死的好运生!” 诡母连说三句,昏迷的好运生哇地吐出一口血,眼前恍惚一闪,再度昏死过去。 那诡母胸腹起伏,随之哇地一声,口中喷出浓浓灰黄色雾气,落了满地,腐蚀地面,滋滋作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怪味。 嗤…… 衣服碎裂的声音响起。 就见诡母隆起的腹部衣裳开裂,裂开的地方,露出一个绣红牡丹锦缎方形枕头,那枕头被花花绿绿的棉布被包裹,像是襁褓包着婴儿。 阳光男孩指向那枕头,大喝道:“校尉,请相助。” 校尉愣了一下,深深扫视众人,左手抓过听书的手中最后的雷符,右手握着神纹飞剑,真元涌动,周身劲风环绕,衣衫鼓胀。 “夜卫办事,不退即敌!” 校尉猛地冲过去,在黑帷幔界限内的手臂竟比先前灵活百倍,其中五条手臂拍过来。 校尉猛地从地下滑行,绕开五条手臂,一剑刺在诡母腹侧,运动真元,将所有雷符尽数打出。 漫天雷霆黄符喷溅似的落在诡母身上。 八方电闪,满目雷霆。 无数的雷霆骤然凝聚成一团雷霆光柱,引动天上雷海。 轰! 一道丈许粗的天雷劈下,与雷柱一起轰然炸裂。 整栋屋子四壁崩飞,夜卫们伸出手臂挡住面庞,强劲气浪冲得他们连连后退,飞溅的碎石打得他们闷哼连连。 轰鸣停止,阳光男孩分开挡住面庞的双臂,就见烟尘之中,诡母仅剩的一条手臂挥动拨浪鼓,砸在校尉的头顶。 噗! 噗! 噗! 一下又一下。 诡母一边砸着,一边带着哭腔道:“我的儿,跟娘回家,娘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剩下的五条断臂,已经无法凝聚出大手,软软地耷拉在废墟上,缓缓向阳光男孩的方向蠕动。 绝望地蠕动。 阳光男孩心神一震,目光落在诡母腹部的锦缎方枕上,右手并指成剑,指向诡母。 “斩!” 命府之中,命星山一震,黑体金纹大斩理剑飞出,在它身后,一条又一条气运鱼摆动鱼尾,钻入剑体。 最后,命池之中只剩一尾,其余所有气运鱼融入大斩理剑中。 夜卫们什么也看不到,但阳光男孩却能清晰“看”到,自己身后青气喷薄喷发,大斩理剑直直上飞,而后剑指诡母腹部,呼啸斩去,疾如流星。 “不……” 诡母突然尖叫,挥舞所有手臂与拨浪鼓阻挡大斩理剑。 大斩理剑无声无息穿透拨浪鼓与诡母手臂,斩在那锦缎方枕上。 刹那间,阳光男孩眼前恍惚,锦缎方枕竟然变成一个身穿红肚兜的小女婴,摆动着肉乎乎的小手臂,甜甜地笑着,双目温暖明亮。 女婴并无一丝诡气,阳光男孩本能停手。 大斩理剑悬在女婴上空。 那小女婴冲阳光男孩轻轻点头,似是感谢,抓起大斩理剑,挥剑斩在腹部上空。 一条灰黄线条莫名出现,连接小女婴的腹部。 大斩理剑掠过,灰黄线条断开。 诡母全身皮肤急速开裂溃散,灰黄烟雾宛若火焰冲天而起,恐怖的气息席卷百里,几欲冲破雷海悬日。 “娘……”小女婴突然叫了一声。 诡母怔住,气息全无,灰黄烟雾收敛。 诡母低下头,六条手臂编织成摇篮,将那小女婴抱在怀中,轻轻摇晃。 温柔轻细的哼声响起。 阳光男孩仿佛看到,当空明月,小村木屋,灯火轻晃,虫鸣鸟叫。 咔嚓…… 黑色凤冠上镶嵌的豌豆婴孩接连破碎,化作灰黄雾气消散。 遮住诡母面庞的白布上,两条血痕流下。 哼声呢喃…… 剩余几人只看到,诡母突然抱着锦缎方枕,轻轻摇晃,身体宛如枯沙遇风,扑簌簌开裂,掉落,碎成灰尘。 只一团灰黄雾气,凝空不动。 听书的本能低头看向自己腹部。 血色莲花正在快速消失。 一直砍砸槐树枝的向嬷嬷与王老实相互看了一眼,快步走出门槛,和那报喜人一样,迈出门槛便消失。 消失前,两人回头看了一眼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意守命府。 铁甲符人与气运长桥齐齐炸开,叶寒的命府关闭。 虚空之上,一只寸许长的盘坐人影闪动,散发着白腻腻的光。 那白光与命府相连的光链,细若发丝。 阳光男孩正要以大斩理剑斩断光链,突然望向钓饵命星。 命星山上,除了金蟾衔宝与微鳞潜草,只剩两颗钓饵命星。 这两颗钓饵命星之中,灰黄雾气翻腾。 “诡的命也是命!” 阳光男孩手握命运钓竿,挂上钓饵,消耗最后一条气运鱼,挥向那团白腻腻的光。 钓钩准确落在那白光之中。 大斩理剑飞起,斩断光链。 阳光男孩一抖钓竿,那白腻腻的光竟宛如命星落在命星山上,翻腾扭曲,最终化作一颗表面灰黄的新命星。 “应当解诡了。”阳光男孩长长松了一口气。 阳光男孩望着自己命星山上的诡母命星,略作推演,毫无结果,只得离开命府。 残破的黑屋之中,诡母只剩一团灰黄身影,如水流淌晃动,风吹不散。 怀里的锦缎方枕正慢慢变黑,层层化作飞灰,层层飘散。 当锦缎方枕彻底消散后,那灰黄身影突然抬起头,望向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只觉自己意识突然被吸到诡母面前。 两人仿佛面对面。 原本溃散的黑色凤冠、大红霞帔、嵌百千黑眼婴孩、白布遮面、黑发披面,近在眼前。 透过白布与黑发缝隙,隐隐可见里面黑光流淌,好似万千黑亮眼珠急转。 如噩梦相会。 阳光男孩毛骨悚然,呆若木鸡,竟未全然解诡? 诡母温柔轻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娘将离世,你可愿叫我一声娘?” 阳光男孩心里咯噔一下,母上称呼虽好听,但根本不是对母亲的正常称呼。 她都知道。 凤冠珠玉轻晃,百千婴孩直直瞪过来。 这些婴孩纷纷伸出小手,小手越变越长,似要把阳光男孩抓进去。 阳光男孩头皮发麻,隐隐生出一种感觉,自己若不叫一声娘,就会被这些婴孩抓进诡世,再无活路。 略一思考,隐隐猜到几种可能,发现竟只这一条活路。 阳光男孩脑海中浮现那台戏,浮现那个自斩灰黄线条的女婴,轻声一叹。 “娘。” “好!好!好!”头顶黑凤冠的诡母倒退,带着哭腔的声音慢慢飘远。 灰黄雾气散尽。 雷海悬日慢慢隐去。 天空挂一角细月。 周围一片残垣断壁,野草丛生,好似荒芜了几十年的老村。 李清闲坐在草丛中。 第129章 荒村里于平压惊 夜晚荒村,残破古屋,墙壁坍塌。 前方校尉伍敬天只剩官服,身体被灰黄雾气腐蚀一空。 右侧叶寒头顶秃了一小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韩安博和于平坐在一起,猎妖司的邓河与曾有钱坐在一起,四个人一脸麻木,呆呆望着李清闲,目光茫然。 李清闲咧嘴一笑,问:“没死?” 四人恍若隔世,只觉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可又记不清具体经历了什么。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纷飞,怎么也抓不住。 韩安博突然伸手指向前方,惊道:“你们看!” 李清闲扭头向侧后方望去,全身冰凉。 十几步外,坟包连绵起伏。 枯竿树立,残幡飘荡。 没有墓碑,只有坟墓。 风一吹,坟头上的野草轻轻晃荡。 白楼,黑屋,五娘娘庙,银杏树,消失不见。 唯有村头位置的那棵大槐树耸立。 明明在野外,听不到虫鸣鸟叫。 李清闲回想经过,沉默着。 天命山。 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缓缓消散的雷海悬日,稍作推演,心道:“雷海倒悬,落日逆升,干扰观命望气,这种异象平生仅见,只可能是叶寒催发。此次稍稍超出预估,叶寒损伤颇大。不过,他命格雄奇,此次磨难,必为他起势打下牢固根基。他既已度过此劫,以后便不须加护,我可放心闭关。” 老人转身离去。 方圆村旧址。 李清闲缓缓站起,四处张望。 西边的天空还剩一丝残光,明明刚刚入夜,一弯月牙却将要落下。 半黑半蓝的天空下,周围一片荒野,除了连绵起伏的坟头,便是荒芜的村庄。 李清闲走到诡母离开的地方,伸手将拨浪鼓与神纹飞剑收入乾坤戒中。 “有人!”韩安博低声道。 李清闲回头。 山坡之上,走出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弯刀锥剑挂在两侧,一条狰狞的伤痕斜断面部,割掉一角鼻子。 这人嘴唇苍白干裂,胸前被水打湿,口里咀嚼着肉干。 “小周叔?”李清闲道。 “你没事?”周恨的声音借着真气远远传来。 李清闲用力点头。 周恨从背袋中取出传讯符盘,提起所剩不多的真气,踏草而来,见面就伸手道:“有没有新鲜吃的?” 李清闲从乾坤戒上一抹,抓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鸡。 周恨愣了一下,上前一步挡住,低声道:“快变幻形态,改成手镯。” 李清闲心念一动,乾坤戒徐徐变形,化作黑龙衔黑宝石手镯,戴在左手腕。 周恨看了一眼,点点头,掰下大鸡腿,闷头啃吃,大口大口塞进嘴。 李清闲回头望向韩安博四人,除了韩安博稍微好一些,其余三人依旧一脸迷茫。 于平抽了抽鼻子,目光快速清澈,望向周恨手中的鸡腿,喉咙滚动,咽了一口唾沫,问:“我们怎么在坟圈子里?” “是啊?其他人呢?”邓河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 曾有钱是个矮胖中年人,皱眉道:“我记得我们中诡了……” 曾有钱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个人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周恨咽下鸡肉,嘴里含含湖湖道:“没错。你们中诡,我被诡困住,四天了。” “先等会再说,看看周围的情况。”韩安博站起来,给李清闲使了一个眼色,手持夜刀,打开火折子,点燃随身火把,举起来,慢慢探查周围。 “鸡屁股你不吃,给我吧。”于平怯怯地望向周恨。 周恨嫌弃地看了一眼于平,掰下鸡尖扔过去,想了想,撸掉鸡脖子的鸡皮吃掉,将鸡脖连同鸡头也扔过去。 于平接过,抠掉鸡尖下的两块黄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韩安博骂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吃鸡屁股?” “吃个腚,压压惊。”于平正色道。 李清闲被于平气笑,跟上韩安博。 韩安博压低声音道:“中了诡,几天不见,黑灯司必会前来,有些能说,有些不要说。当然,你想进黑灯司的话,可以多说一些。” “打死不进黑灯司,我可不想一天到晚跟诡打交道。”李清闲道。 “那你好好想想说辞,黑灯司有鸣谎虫……” 两人聊了一阵,周恨取出传讯符盘,听了一阵,道:“我们失去消息,周大人前来寻你,半路上传讯给附近的宋云经宋大人帮忙,哪知宋大人所在的北晨城被妖族包围,县令战死,宋先生身为县丞,正对抗妖族。北晨城随时可能被攻破,周大人不得不只留黑灯司寻你,自己前往北晨城守城。听到你解诡的好消息,周大人很高兴,让我联系黑灯司的人,带你马上回神都,不得去北晨城。” 周恨说着,从背袋中取出一只绿竹筒,立在地上,以真元点燃,后退数步。 啾……啪! 竹筒升到高空,炸成烟花,最后凝聚成令牌状,令牌上隐约可见“夜”字。 “宋云经?是那个直言上书结果一日五贬的那位?”李清闲问。 “除了他,还有哪个堂堂正四品大文修屈居北晨城当八品县丞?周大人说过,他与你父亲相交不错。” 李清闲点头道:“我们见过四五次,我与他儿子宋白歌宋哥儿也算相熟。父亲去世的时候,宋先生未来,但宋白歌与我一起守孝。” 一旁的韩安博道:“原来是状元郎宋大人,他在天康帝的时候被贬,至今十余年,从未起复,令人惋惜。不过,他在士林的名气极大,书香门第,接连五代中品人杰,其子宋白歌亦是榜眼。他撰写的那本《礼注》,据说是最受文修欢迎的注解本。周大人亲口承认,论经义之道,他远不如宋大人。” “这人确实很不一般。从五品时被贬为县丞,至今十多年,文修不退反进,早早入正四品……”李清闲突然道,“不对。两位正四品文修守城,莫非发生了大事?” 周恨点头道,“妖族进攻大河守军,潜伏在燕州各地妖族汇聚起来,攻打偏远城市。朝廷大军只能先增援前线,顾不得北晨城这种偏远小城。不过周大人说,最多坚持一个月,大军便会抵达北晨城,你不用担心。有两位大四品守城,妖族哪怕派出一位三品,也攻不下。” “我们回返还是等黑灯司的人?” 周恨抬头看了看天空,道:“等黑灯司的人吧,坐黑灯车的话,很快就能返回神都司。对了,你们都遭遇了什么?” 第130章 房间内清闲规劝 韩安博一边回忆一边道:“细处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们进了诡村,然后供奉什么娘娘,与诡母战斗,最后是李清闲救了我们。” “对,我记得李清闲送我一个木符人,不,是两个,帮了我们。”邓河道。 “对,他是命术师,多亏了他,不然这一次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我还记得叶寒好像害……”身穿从十品白马踏河官服的邓河说到一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叶寒,合上嘴。 “小周叔,你也被困住?” 周恨道:“我遭遇源源不断的妖魔鬼怪,杀了三四天,似是幻境。幸亏你早日解诡,不然我会被生生耗死。你们的印记清了吗?” “没了。”于平敞开怀,露出白肚皮。 李清闲也看了自己的肚子,什么都没有,但下一刹那,李清闲想起变化位置的黄泉印记,立刻转身背着人掀开左袖。 一朵黄云与一朵五瓣黄莲花静静印在手臂中间。 李清闲心中暗骂,再来一个能斗地主了。 叮铃……叮铃……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天空飞来一辆白骨马车,车顶四角垂着四个黑皮纸灯笼,灯笼之中烛火摇晃。 “来了。”周恨道。 其余几人急忙站起,大气不敢出。 李清闲一边摸着左手的新手镯,一边思考说辞。 黑灯马车落下,一个又一个人从中走出来,一共十二人。 人人左手提着黑皮纸灯笼,个个身穿夜卫服,最低身穿从九品的黑狼补子绿袍,为首一人身穿正五品大象补子绯衣。 武官官服,却不似寻常武官夜卫披挂战服。 “见过周恨周大人。”为首的五品官面带微笑。 “郭大人。”周恨向黑灯司偏司正郭祥一拱手。 那是一个方脸中年人,双目明亮,五十岁许,身后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圆盘,蓝布包裹,上面贴着三张黄色启灵符。 李清闲一眼便感觉到,对方是命术师,那后面的大圆盘,定是少见的“大命盘”。 黑灯司名义上下属夜卫,实际独立运行,地位与夜卫等同,少有人知。只是因为人少又与夜卫互补,驻地便在夜卫衙门。 黑灯司所有领队都是偏司正,至少正五品,个个都是命术师。 郭祥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李清闲身上,道:“你就是那个解过半诡的李清闲?” “下官正是李清闲。” 郭祥突然上下打量一眼李清闲,道:“九品了?” 李清闲这才感应到自己灵台充盈,法力更胜从前,目力见长,怪不得刚才隔着那么远,就看到周恨的具体形貌。 “侥幸解诡,有所增益。”李清闲道。 这时候,郭祥身边一个身穿八品犀牛补子的青年官员快走几步,冲到叶寒面前,大声道:“郭司正,叶寒是我朋友,您帮忙看看。” 郭祥快步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道:“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 说着,弯下身,伸手搭在叶寒手腕,摸了摸上面的伤痕,皱起眉头,仔细观察,头发、皮肤等各处,道:“他此次中诡严重,耗损命格,需好好休养。” 郭祥说着,左手一抬,无形力量托起昏迷的叶寒,轻轻一挥,叶寒便飞入黑灯马车车门,消失不见。 郭祥收敛笑容,环视众人,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纯金打造,遍布黑色蝌蚪状符文,正中凋着红色的“御”字。 “黑灯司奉皇命办事,正式调查此次诡事,请诸位夜卫同僚全力配合调查。调查全过程以音钵记录,并辅以鸣谎虫,诸位当谨言慎行。” 荒村骤然变冷,彷佛由夏入冬。 周恨点头道:“郭大人放心,涉及诡事,我等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看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一言不发。 郭祥道:“李明,你调查此地。王不苦,你负责问询。” “遵命!” 就见之前自称是叶寒朋友的青年走过来,扫视众人道:“我叫王不苦,黑灯司力士,请诸位跟我进入黑灯车,我将一一询问诸位。” 王不苦说完,目光扫过李清闲左腕的乾坤镯,而后望向李清闲。 两人四目相视。 王不苦看上去二十出头,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鼻子太大鼻梁太高,以至于鼻弓处明显弯折成角,额前刘海垂下,挡住额头半个巴掌大的烫伤。 他的双目原本透亮坦诚,但在看到李清闲的一瞬间,闪过一抹异色。 李清闲只是微微一笑,道:“可是荣国公府的王不苦?略有耳闻。” “冈锋先生令人尊敬。”王不苦说完,迈步向车门走去。 韩安博快走几步,给李清闲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看了一眼乾坤镯。 李清闲微微一笑,也看出王不苦认出乾坤镯。 一行人包括周恨跟着王不苦上车。 一进门,眼前天地变幻,赫然是一座三进门的大院子,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于平、邓河与曾有钱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稀罕。 李清闲也略感好奇,周恨与韩安博则一脸平静。 王不苦将六人安置在一栋三层朱漆木楼中的不同房间,而后带着两个七品道修,从于平开始进行问询。 李清闲看了看房间,与普通房间并无区别,而后走到门口,站在三楼张望。 这宅院没有什么,但四周景色竟然与外面一模一样,好像宅院就建在荒村之中。 李清闲轻轻抚摸乾坤镯,思索如何应对。 那鸣谎虫十分罕有,只供给极少数朝廷机构使用。 鸣谎虫平时不声不响,一旦听人说谎,会突然发出刺耳的叫声,炸裂而亡。 鸣谎虫本就稀少,一听到谎言就死亡,导致越发珍贵。 负责审判的大理寺认为鸣谎虫可能被滥用误用,所以只把鸣谎虫当做参考,并不能作为证据。 但厂卫则不同,基本会把鸣谎虫的结果当做证据。 “鸣谎虫并非万能,不说、含湖说或巧妙规避,鸣谎虫便无法测出……” 李清闲慢慢想着,手镯碰触栏杆轻响,想起自己还没清点,于是念入乾坤镯。 这件古宝异常玄奥,里面的空间极大,目前长宽高各百丈,宛如一个超巨型仓库,还会随着使用者修为增长而增长。 之前叶寒相赠一百粒灵金,说他只有这么多,但这里面竟然还有一百粒,仅这一百粒灵金,就价值十万两白银。 除了灵金,里面还存着许多金元宝、金叶子、金瓜子、银票、碎银、铜钱、古董、珠宝、字画、玉器、锦缎等等贵重物品。 除此之外,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食物、衣物、药物、兵甲等等日常物品应有尽有。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 李清闲正准备细细查看,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呼。 李清闲心中一动,推门而入,扶起床榻上的叶寒,并从乾坤镯中取出隔音符,隔绝内外声音。 面色惨白的叶寒回过神,看到李清闲,勐地一哆嗦,旋即望向李清闲左手中指,转望乾坤镯,瞪大眼睛。 叶寒正要开口,李清闲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也不想害死十几个夜卫兄弟的事,被全夜卫、全神都、全天下知道吧?” 第131章 一个谨言慎行就事论事 叶寒满脑子浆湖,目光掠过陌生的房间,僵坐在床,一动不动。 慢慢地,方圆村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沉默许久,叶寒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怕我命格反噬?” “反噬?你忘了你的誓言吗?只要我不害你,哪怕做了伤你的事,你也不追究我。我夺了乾坤戒,却未伤你,这个誓言,结束了。 叶寒想起之前誓言,遍体生寒,没想到那个时候李清闲就在算计自己的乾坤戒。 他感到腕部微疼,低头看了一眼,殷红的伤痕宛若红绳嵌入。 “是不是你干的?”叶寒怒视李清闲。 “为了解诡,放了你一点血。”李清闲正色道。 叶寒面色一白,道:“我昏迷的时候,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李清闲笑着拍了拍叶寒的肩膀,却不回答,只是道:“从现在开始,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可否?” 叶寒想起诡村中的那一幕幕,心底寒意升腾,越发相信李清闲背后也有个神秘老人。 “可!”叶寒咬牙道。 “好。” 叶寒下一刻便后悔,低声求道:“里面有一页金书,与你无用,不如……” “我用了。”李清闲一脸坦然。 “你……”叶寒目瞪口呆。 李清闲语重心长道:“夺乾坤戒的,不是我,是诡母。我从诡母手中得到,自然就归我了。你叶寒宅心仁厚,想必也明白,此物已经易主,若是强行讨要,你我这路,又要撞到一起,势必不美。你放心,我虽然对你失望,但心里还是把你当一个朋友,我不会在黑灯司人的面前出卖你。我走了。” 李清闲转身就走。 叶寒伸手拉住李清闲的衣袖,低声道:“里面有一张藏宝图,我不跟你争,但我努力多日破解,有了一些眉目,我只取一物,其余都给你。” 李清闲甩开叶寒,微笑道:“你越界了。” 说完,李清闲转身离开房间。 叶寒望着李清闲的背影,目光萧瑟。 叶寒低头盯着左手中指处的白痕,心中滴血,暗暗发誓:“是我轻敌了!自此之后,我要韬光养晦,学那元王世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亲自上阵!看来,光命好还不行,还要有头脑,还要像李清闲那样歹毒!我叶寒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李清闲刚回到房间,周恨走进来,并不开口,暗中传音。 “周大人传讯给我,说他承诺过,若是对方再动手,他便告知你幕后黑手。害你之人,便是曾经的元王世子、现在的辅国将军唐恩炫。” “是他……” 李清闲恍然大悟,之前自己猜测的皇室之人中,包括元王,没想到是他的儿子唐恩炫。 唐恩炫身为太宁帝侄子、元王之子、册封世子,是元王的第一继承人,只要不出意外,哪怕降爵,唐恩炫也能承袭郡王或国公。 唐恩炫因为罪行累累,被李冈锋参奏,被夺了世子封号,贬为辅国将军,彻底失去继承权。 李清闲听说这唐恩炫被圈禁许久,圈禁前还被打得皮开肉绽。 “唐恩炫……”李清闲静静思索。 过了许久,房门打开,就见王不苦跟着两个道人走进来。 一个道人左手捧着一个铜钵,铜钵中立着一根拇指粗的无色水晶柱。 另一个道人拎着一个竹编蛐蛐笼,缝隙中可见一只好似绿色蚱蜢般的虫子,寸许长,长须抖动。 李清闲起身,道:“诸位请坐。” 王不苦的目光掠过李清闲手腕的乾坤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那捧着铜音钵的道人轻轻一弹水晶柱,水晶柱光芒一闪,就见铜钵内澹雾翻腾,宛若云海。 李清闲坦然望着王不苦。 王不苦道:“李队正,你是命术师,又是主要解诡人,你的记忆,应该比别人多。” “确实如此。”李清闲道。 “好,那你说说具体的经历。”王不苦说着,拿出尺许见方的白色琉璃板,一只毛笔悬浮其上。 李清闲望着窗外,随着夜风,慢慢诉说过程,同时隐去一些细节不提。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中午,白亮亮的小河里,兄弟们嬉闹着……” “直到放牛的与放水的消失不见,我们才勐地醒悟……” “我们经历了许多,看灯笼……吃猪肉……摸秋取瓜……夹福字……摸百福仓……见诡母……当诡婴……入瓜噼瓜……报喜人……分蛋……种树……抓周……最后,我用命术,配合叶寒的强大命格,驱散诡母……” 在李清闲诉说的过程中,那白色琉璃板上的毛笔不断自动记录重点。 王不苦与两个道人时不时瞪大眼睛,神色时时变幻。 等李清闲说完,三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手持音钵的道人叹息道:“先前听说你在诏狱司西院半解诡,我们都不信,这次却是信了。你所说此次诡事之详细,实属罕见,对黑灯司和齐国作用之大,难以想象。我们会上奏司正,为你表功。” 另一个道人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鸣谎虫,点头道:“那些人加一起,也不如你说的详细。以后黑灯司的兄弟若再遇诡母或相似的诡,活命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我先替黑灯司兄弟谢谢你。” 王不苦点点头,道:“不错,你今日所言,对黑灯司的兄弟都是救命之义。” “我只是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李清闲道。 “还有别的吗?”王不苦凝视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坦然道:“有。一些我觉得无用,不必说,还有一些,我怕说错,不如不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比如其他夜卫。” 李清闲想了想,字斟句酌道:“大家都是普通人,突然遭遇中诡,为了自保,必然会做出各种各样的举动。我不想评判别人,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我们活下来的人,或许说错过话,做错过事,但我们都有解诡之功。”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王不苦道。 “请。” “你为何选择当诡婴?” “我之前说的很清楚,这不是我主动选择,是被逼选择,当然,我也和叶寒私底下做了一下交换,换取他全力支持我,涉及誓言,不能泄露。” “你最后为何大量放血叶寒?” 第132章 一个满口胡扯无事生非 “这诡母远比先前猜测强大,我自知不敌,被迫如此。我相信,叶寒不会怪罪我,毕竟我们早有约定,他借给我力量,我负责解诡。” 三个人望向鸣谎虫,鸣谎虫一动不动。 “你对叶寒如何看?”王不苦问。 李清闲沉默半晌,道:“都是夜卫兄弟,经历同生共死,有些话,我想说,但不能说。” 两个道人轻轻点头,目露赞许之色。 王不苦指向李清闲左腕,问:“为何乾坤戒在你手中?” 李清闲面带微笑道:“这件事,你可以问你的好朋友叶寒,我不方便解答。” 两人又交谈许久,王不苦带着两个道人离开。 走出房门,那捧着音钵的道人道:“他说的如此清晰,我们只需要让另外几个人听到,必然会唤醒他们部分记忆,相互印证。不过……他们几人似乎对叶寒都颇有微词,若是他们记起更多叶寒的……” 王不苦面无表情道:“我们黑灯司为解诡而生,只要有助于解诡,我们就应该去做。我们去二次问询。” 三个人再次问询韩安博、于平、曾有钱和邓河,并播放李清闲的回忆。 在李清闲话语的刺激下,四个人想起更多经历,纷纷说出。 问询完四个人,王不苦三人走到二楼拐角站定。 那捧音钵道人低声道:“不苦,我帮不了你,这些内容,我必须如实上报。这个叶寒,气到我了。” “真没想到,他竟如此,枉你平时夸他义薄云天、救人危难,谁知一遇生死,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那乾坤戒易主,若叶寒敢讨要,倒也罢了,如果不敢,必是心中有鬼。” 王不苦沉默许久,道:“叶寒已经醒来,我们问询他。” 三人进入叶寒的房间,叶寒一看好友王不苦,眼圈一红,起身抱怨道:“不苦,我差点死在诡村。” 王不苦面色柔和,道:“咱们过后叙旧,现在办正事要紧。这有音钵和鸣谎虫,想必你都明白。这些话,都会让各位大人听到,你要谨言慎行。” 叶寒轻轻点头。 王不苦道:“你先平复一下情绪,我们过一会儿询问整个过程。” 叶寒心领神会,低下头,仔细思索,最终暗道,李清闲,不要怪我多嘴……最后,看了一眼鸣谎虫。 过了许久,王不苦道:“好,那你说说事情经过。” 叶寒又看了一眼鸣谎虫,慢慢腾腾诉说:“一开始都挺正常,直到进了村,我们发现不对……” “我认为,那李清闲故意针对我……” “我觉得,李清闲有私心……” “我感觉,李清闲本来可以救更多人……” 两个道人一边听一边皱眉头,唯有王不苦不动声色,白琉璃板上的毛笔不断记录。 问询叶寒花了两倍于李清闲的时间。 记录完,王不苦问:“叶兄,你对李清闲如何看?” 叶寒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李清闲有命术师天赋,但他为人歹毒,手段狠辣,凡事太过。伍校尉在世时,对他十分不满……” “吱……吱……噗!” 蛐蛐笼子里,鸣谎虫炸开,血肉涂在笼子内,刺鼻的怪味在房间里蔓延。 三个人望着尴尬的叶寒。 叶寒慌忙道:“我真的以为伍校尉不喜欢李清闲,可能是我理解错了……” 王不苦起身,拍拍叶寒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鸣谎虫也有判断错的时候,可能你只是顺口一说。你先坐着,我们继续问询其他人。” 王不苦微笑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叶兄,那乾坤戒怎么在李清闲手上?” 叶寒目光慌乱,嘴唇轻动,最终低下头,道:“我的乾坤戒被诡母夺去,解诡后不知怎么到了他手上,罢了,反正都是身外之物。” “原来如此,咱们回聊。” 三人走下楼,坐在房间中,沉默着。 那捧着音钵的道人忍不住道:“李清闲虽然对叶寒不满,但从头到尾非常克制,他的问询过程,永远是在说事,说诡,说夜卫牺牲,说兄弟齐心。再听听叶寒的,说诡前言不搭后语,说自己的言行稀里湖涂,反而花大量时间指责李清闲。” “再比比其他人,有什么说什么,但矛头都指向叶寒。那四个人,哪怕记忆受损,对叶寒的厌恶也无法隐藏。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基本能确定,一定叶寒故意害人,惹怒了所有夜卫,所以他们哪怕忘记了,对叶寒的憎恶却在。那李清闲,怕是也知道,但不能说。” “这鸣谎虫死亡,很能说明问题。那四人说起伍校尉,是有点偏帮叶寒,很显然,伍校尉和叶寒关系不一般,但最后选择保护李清闲,反而更能说明叶寒众叛亲离。” “至于说李清闲狠辣,叶寒明明一身宝物,又有解诡之法,却一直隐瞒,害死一个又一个夜卫兄弟,换成我,我比李清闲更狠辣!” “按咱们黑灯司的作风,叶寒明知解诡方法却不说,先上刑逼问,李清闲还跟他谈条件,跟他交易,也能叫狠辣?我看啊,李清闲太心慈手软!” “那乾坤戒,没准就是叶寒主动送的封口费。” “不苦,叶寒这个人,你以后多小心。前几天李清闲不是解了黄泉诡地么,我不太信,仔细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王不苦问。 捧音钵的道人缓缓道:“叶寒与元王世子联手,差点害死李清闲。” 王不苦童孔勐地放大,右拳紧握,很快童孔恢复,但右拳未松开。 “当年迫害荣国公府的,元王虽非主力,但也掺了一脚。这件事,想必你清楚。” “谢谢……”王不苦低下头。 天明时分,马车升空飞起,不到一个时辰,便返回夜卫衙门。 经历生死危机多日,李清闲、韩安博与于平顾不得许多,迷迷湖湖走回甲九房,呼呼大睡。 当天夜里,黑灯司整理出报告,分别送往夜卫大员的桉头。 猎妖司。 宋厌雪反复看了两遍黑灯司文书,面若冰霜,银牙紧咬,瞪大眼睛,本就明艳的双目更加闪亮。 过了许久,宋厌雪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 第133章 三人画舫谋钱财 幽幽的灯光照在宋厌雪微怒的面庞上。 “现在想来,那日他显露天火真意,是为吸引我。送行那天,也是故意调离我。既然你命格强大,在哪里都如鱼得水,本官怕是杀你不得,若是赶走,怕是又在它处起势。本官就留你在猎妖司,困于浅滩,禁历练,禁外出,看你如何施展!至于那李清闲,连解两诡,实乃人杰,待巡街房划归猎妖司,必可成左膀右臂。” 思索完,宋厌雪道:“来人,传我口令,此次猎妖队猎妖有功,叶寒迁京房副房首,驻守衙门,好生休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猎妖司!” 传令官前往,不多时返回禀报:“启禀司正,叶寒今日早早离开衙门。” “去了哪里?” “属下再去探查。” 不多时,传令官回来报告道:“他与财司司正韦庸,在画舫接受元王世子唐恩炫宴请。” “什么元王世子,辅国将军罢了。你退下吧。” “遵命。” 等传令官退下,宋厌雪目光更冷。 “不知悔改,变本加厉,狼子野心!” 大运河上,画舫穿行,灯红酒绿。 一座两层大画舫上,歌舞升平。 画舫主舱之中,首座之人一挥手,所有侍女携着香风迈步离开。 船舱中只剩五人。 首座之人,头顶亮银小冠,身穿银丝绣鱼纹锦袍,面容白净,鹰鼻高挺,眼窝深陷。 眸子里泛着浅浅的蓝绿色,这是皇室唐家人的独有特征,据说是皇室内功导致。 他的睫毛遮挡灯光,在眼窝边缘留下浅浅的黑影,目光幽深,平添几分阴冷。 “这么说,你不仅未能废掉李清闲,反而葬送我的两个八品手下?”首座之人手里摇着琉璃杯,杯中葡萄酒殷红如血。 “世子殿下,若是寻常杀妖,哪怕废不掉他,也能让他吃些苦头。可在诡村,他身为命术师,技高一筹,我也很无奈。”叶寒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辅国将军唐恩炫。 “我只看结果。”唐恩炫笑了笑。 叶寒目光一动,叹了口气,道:“李清闲此人心思缜密,更兼歹毒,我甘拜下风。我看啊,除非世子殿下亲自出马,否则这京城,谁也奈何受不了他。或许,再过些日子,他羽翼丰满,连世子殿下也……” 唐恩炫冷冷扫了叶寒一眼,转头望向韦庸。 “韦大人,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韦庸忙躬身道:“启禀殿下,查得清清楚楚。那酒坊由夜卫、户部、工部与内库府和李清闲平分。新式烈酒早就酿造成功,一些衙门的人已经品尝,评价极佳。主打的酒‘古井冰’昨日方才定型,日后还需改进。我想办法弄了一杯,果然如传闻所言,极烈,别有风味,我留了半杯,请殿下品尝。” 韦庸说着,递过一个青瓷酒壶。 唐恩炫身边的护卫接过,倒了半杯,又取出一支凋龙纹紫铜验毒针法器放入酒中,等了三息,那人点点头,递出酒杯。 唐恩炫喝了一口,突然龇牙咧嘴,道:“好有劲的酒。” 说完,又细细品尝几口,皱眉道:“这酒,确实有劲,但与烧刀子区别并不大。” 韦庸微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那烧刀子都是土法炮制,费时费力,这新式烈酒不一样,可以大量生产,成本极低。至于这风味,可以不断调和,演变出各种不同的烈酒。更何况,这是新酿,不是陈酿。我请教了一些酿酒师傅和酒坊老板,他们大都认为,若真能大批量生产这种烈酒,用不了几年,这酒便会席卷大齐,甚至连北边的畜生都会喜欢。” “你是夜卫财司的,这酒真能年入百万?”唐恩炫问。 “单这一家不能,若多家铺开,何止百万!” 唐恩炫听懂韦庸的话,怦然心动。 唐恩炫叹了口气,道:“那周春风委实可恶,将请柬放到父王床头,惹得父王又赏了我十个板子。我现在若是夺他股份,怕是有些难。” 叶寒却道:“殿下,周春风恰巧不在京城,此时不夺,更待何时?” “周春风没回来?” “我在路上听黑灯司的人说起,周春风驻守北晨城,至少停留一个月,这是天助世子!” 韦庸笑道:“那李清闲的靠山,只周春风一人,若周春风不在,他岂不任由殿下揉搓?” 唐恩炫瞥了韦庸一眼,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万一失手,周春风怕是直接杀到面前。你们别以为周春风真的和和气气,他妻女被妖族害死后,他大哭三天,苦哑了嗓子,之后便北上守河。他在守河军杀了整整三年,屠戮妖族不计其数,人送外号血探花。他那日敢送书枕上,明日就敢送剑头上。” 叶寒低头看了一眼左手中指的白痕,叹息道:“不如再等几日,多探听探听。” 唐恩炫点头道:“再让人多探查探查,若那酒真的极佳,再做打算。” 叶寒又道:“殿下一直喜欢我那乾坤戒,可惜,被李清闲以诡母名义强夺。如果殿下真能讨回乾坤戒,里面除了一张藏宝图,其余皆双手奉上。” “此话当真?”唐恩炫双眼闪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叶寒道。 韦庸不动声色看了叶寒一眼,心道短短几日不见,叶寒心性竟再度成长,之前甘愿当急先锋,现在却学会隐在幕后,撩拨唐恩炫。 韦庸又看了看唐恩炫,那乾坤戒可是上古宝物,真正的无价之宝,百万两白银都难以购得,若他得到,只要交给父亲元王,必然重登世子之位。这唐恩炫哪怕是铁打钢炼的,此刻也必然心动。 “韦大人,此事,你有何办法?” 韦庸太阳穴一突突,苦笑道:“我老了,实在惹不起命术师,现在朝野上下怎么看我,您也知道。对上李清闲,我真是束手无策。” 韦庸望向叶寒。 叶寒却不似以前那般,而是学着韦庸的模样,苦笑道:“我惹了几次李清闲,身上的宝物都赔进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唐恩炫没想到两人竟然都打起退堂鼓,微微一笑道:“那就再等等。来人,奏乐,起舞,上酒。” 第134章 一朝归来入九品 李清闲三人睡得昏天黑地,一天一夜都没醒。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闲还在昏睡,被掌卫使的侍卫叫走。 回来的时候,神都司的人见到纷纷贺喜,个个面露艳羡之色。 李清闲穿着崭新的绿底缝金边黑狼补子,正九品官服,腰间多了一个嵌铜鱼布袋,腰带与布袋之间悬着绿色官印绶带。 乾坤镯里,多了一个大青布包,里面放着正九品官员的祭服、朝服、公服、闲服与战服,此刻他身上穿着的是常服。 走进甲九房,韩安博与于平愣住。 绿底锦袍,黑狼踞胸,英眉高挑,眸子闪亮,神采飞扬。 于平跑过来道:“让我摸摸黑狼,这可是我小时候认定最威风的官袍,做梦都想穿上。” 说着,弓着背,轻轻抚摸锦绣黑狼,小心翼翼。 韩安博眉目舒展,笑道:“今天如果没事,买些酒食,去看看郑队。” “合适吗?” “你若只是十品,他怕心里堵得慌,但你升了正九品,他比你都高兴。” “好。我顺便回一趟家,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姨母姨夫都惦念了。” “小李大人可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走出房门,就见内库府负责酒坊的宦官井观正站在外面,看到李清闲胸前的九品黑狼补子,忍不住赞道:“好一个俊朗少年,恭喜小李大人荣盛正九品之位!” “客气客气。”李清闲微笑道。 “借一步说话。”井观道。 两人走到院子里一角,其余人识相远离。 井观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你不在这几天,酒坊把试产的酒送与他人品尝,反响很好,因此引来一些人觊觎。别的人倒也无妨,我今早才知,元王府的人也在打听,你与元王世子的事,我略有耳闻,万望小心。” “谢谢井大人……”李清闲念头一转,从乾坤戒中取出百两银票,塞进井观手里,道:“井大人别推辞,我还有别的事情请教。” “你我的关系,不必这样……”井观握着银票既不收也不推回。 李清闲道:“井大人,您是官场老人,最清楚这些衙内的作风。您说,那元王世子怎么看这酒坊?” 井观沉吟片刻,冷哼道:“别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些腌臜东西的想法,咱家一清二楚。这酒坊五家共掌,那唐恩炫再厉害,也惹不起内库府、户部、工部或夜卫任何一家,但他惹得起你。这种衙内盯上你,无外乎那几种手段。” “您说说。”李清闲道。 井观将银票收回袖子,慢慢道:“一叫带刀上堂,做个局让你犯事,栽赃陷害,把你吃干抹净。二叫观鱼刮鳞,先以利诱,比如高官厚禄,像养锦鲤一样养在池子里,等东西到手,刮鳞剔骨,运气好还能留一条命。三叫李代桃僵,直接从官府里下手,把你的房契啊店铺啊统统转成他的名下,这招只对那些无权无势的有用,不能对你用。四叫拔草见泥,咱们这些人,谁还没脏过手脚?他们只要抓住一点,咱们必然就范。五叫先引凤凰来再熬百鸟汤,先夸下海口与你合作引你来,然后一点一点蚕食你的钱财,对商人常用。六叫假穿白衣,假装不敌讲和……” 井观说了几个例子,李清闲心中暗骂这帮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那你觉得唐恩炫怎么对我?”李清闲问。 井观摇头道:“这就说不准了,我与他只见过一面,还是多年前在宫里,连招呼都没打。” “今日恩情我记住了,谢谢井公公。”李清闲又递过一个自己的金元宝。 井观却反推回来,道:“咱家该拿的拿,不该吃的不吃,要是再要,情分就澹了。” 李清闲隐隐明白,立刻收回,微笑道:“受教了。” 井观微微一笑,道:“小李大人前途无量!那咱家就回去了,这酒坊,可不能出了差池。” 送走井观,竟又有两人前来。 看到最前面那人,所有夜卫老老实实贴墙站立,然后悄悄离开。 那人胸前的缝金线大象补子只是让人尊敬,可腰间银鱼袋上的官印绶带竟然是黑的,就太吓人了。 “郭大人,王大人,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李清闲笑着向黑灯司的偏司正郭祥打招呼,他身后跟着王不苦,两人没提黑灯。 “咱们进屋说。”郭祥面带微笑,王不苦一脸平静。 “两位大人请。”李清闲将两人请到屋里,韩安博与于平急忙站起,端茶倒水。 “你们俩去外面守着,莫要人打扰。”郭祥直接坐到床头。 “是。”两人离开。 “别站着,坐。”郭祥道。 李清闲这才坐下,王不苦站在郭祥身边。 郭祥微微一笑,道:“咱们开门见山,你有没有兴趣来黑灯司?” “没有!”李清闲一口回绝。 郭祥哑然失笑,道:“你先别着急回绝,这黑灯司看似危险,实则很清闲,对,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不信你问问不苦,来黑灯司马上满三年,只中了几次诡?” “只两次。平时只是调查诡事,往往一年只四五起,大半时间都很清闲。”王不苦道。 “没兴趣。”李清闲道。 郭祥叹了口气,道:“我来找你有三个原因。一是你在黄泉诡地和诡母诡村的表现,震惊了我,莫说是你,哪怕是我,也未必胜过你。毕竟,诡变幻无方、捉摸不定,大命术师都可能命丧其中。” “你直接谈诡不怕出事?” “世人恐惧,自然不敢谈,若是无惧,谈又何妨?这第二个原因,是队里本就缺人,偏偏不苦任期三年满,又是武修,未到中品,只能离开。”郭祥无奈地看了王不苦一眼。 王不苦面色平静。 李清闲若有所思,当年太宁帝登基,诸王谋反,后太宁帝扫清寰宇,坐稳金銮,展开大清算。 荣国公饮鸩,荣国府一门上下被流放,路上死的死逃的逃。 王不苦因为是荣国公嫡长子的私生子,保全性命,等长大后,身份暴露,当年的黑手要杀,但一些人要保,最后王不苦入了黑灯司,让那幕后黑手无法下手。 一旦离了黑灯司,王不苦怕是会遭遇黑手。 第135章 身在其中个个带泥 荣国府当年的事,扑朔迷离,说是谋反,但没有实证,说没参与谋反,传得有鼻子有眼。 种种迹象表明,荣国公并未参与谋反,否则以太宁帝狠辣的性子,王不苦活不到今天。 “第三呢?”李清闲问。 郭祥神色凝重,道:“人手急缺。” 李清闲早就习惯这帮人不说人话,道:“您是说,诡事频繁,诡怪增多,命术师不够用了?” 郭祥无奈点了点头,道:“准确说,不是命术师不够,是能解诡的命术师不够。你连解两诡,无论怎样,在这方面都有天赋。” 李清闲正要继续回绝,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郭大人,说实话,我也想为国效力,攘诡斩怪,但您知道,我出身破落的量命宗,未得完整命术传承,实在难当大任。” “无妨。只要你愿意加入黑灯司,我便引你入我‘山命宗’,甚至向掌门乃至长老举荐你,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会叫你一声小师弟。”郭祥道。 李清闲听过山命宗的名字,如果说天命宗是当之无愧的超一流,主流命宗大派是一流,那山命宗凭借制造悬山位列顶尖二流,鼎盛时期的量命宗也算是二流命宗。 李清闲摇头道:“我生是量命宗的人,死是量命宗的魂,不能改投门派。” 主要怕天命仪跑了。 “那也无妨。你只要入了黑灯司,便可去钦天监借命书只要有时间,黑灯司的所有命术师都愿意指导你,如果你运气好,遇到李虚中大师,甚至可以向他请教。” 李清闲心脏勐跳,李虚中可是当世最强大的命术师之一,太宁帝待之以师,若是有他指导…… 李清闲随后摇摇头,道:“黑灯司终究主事解诡,我只想当个普通的命术师,并不想沾染诡。” “黑灯司能保你三年平安。”郭祥似笑非笑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并且不那么危险,我也愿意跟黑灯司合作,毕竟大家都是为皇上为百姓效力。” 郭祥起身道:“也好,只要你想加入黑灯司,随时找我们。” 李清闲突然露出少年般的纯真笑脸,道:“郭大人,你们黑灯司应该有一些命书,反正我很有可能与你们合作,书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借我几本?” “你若加入黑灯司,凡是黑灯司的书你随便看。现在嘛……无能为力。” “就没有那种挂名的职位?” “黑灯司没有闲职。”郭祥道。 “好吧,我再考虑考虑……”李清闲道。 “告辞。”郭祥走了三步,转头道,“你既然入了品,让周大人帮你找个老命术师,带你去‘兽桥’走一走,见见世面。” “多谢大人指点。”李清闲道。 两人离开,于平走进来。 “韩哥呢?”李清闲道。 “他朋友找他,一会儿回来。”于平一边说,一边羡慕地看着李清闲身上的黑狼补子绿官袍。 不一会儿,韩安博回来,关上门,低声道:“清闲,最近你要小心。” “怎么了?” “你不是让我派人盯着叶寒吗?我派了四个好手盯着叶寒,你猜昨晚叶寒和谁见面了?” 李清闲摇摇头。 “一个韦庸,一个元王世子唐恩炫,当然,现在只是辅国将军。不出意外,就是他指使叶寒害你。” “你也知道唐恩炫与我父亲的事?” “略知一二。当年查元王府的时候,我一个朋友亲自参与,他说过一些事。”韩安博道。 李清闲沉思片刻,道:“刚才井观井公公找我说,唐恩炫打探酒坊,他猜测,唐恩炫很可能觊觎我的股份……” 李清闲将井观的话复述一遍。 韩安博沉思片刻,道:“你知道夜卫监察百官,包括宗室,我翻过元王府的卷宗。那唐恩炫向来狠毒直接,当年要么李代桃僵,要么带刀入堂,非常霸道,这才被冈锋先生找到铁证。” “现在呢?” “他被圈禁那么久,却始终没亲自找你麻烦,只是暗中让人出手,接下来恐怕也不会直接对你。我猜测,他因为忌惮周大人,会先假穿白衣,找个德高望重的保人,假意与你化解。然后观鱼刮鳞、先引凤凰轮流用,如果都无效,怕是会拔草见泥。” “我们身上能有什么泥?”李清闲问。 “你以为这半年偶尔分润给你的银钱哪来的?郑队算是有分寸的,但你不收,别人不放心,上面也不放心。” 李清闲这才记起,几乎每隔两个月,郑辉就会分一些银子,属于夜卫的灰色收入。 “更何况,咱们武人做事比较粗,谁敢说没留下把柄?四个月前乙六队曹队正怎么调走的?就是强行劝开两个吵架的,一个心里憋得慌,投河死了,结果家人跪在夜卫门口说曹队正欺负人,逼死老人。另一家不出来帮曹队说话,夜卫那时候正好风雨飘摇,只能息事宁人,发配了曹队。” 李清闲头皮发麻,道:“早知破事这么多,还不如加入黑灯司。” “处理诡事很可能比处理人事简单。”于平道。 “把‘可能’去掉。”韩安博道。 “他趁周大人不在的时候动手的可能性多大?”李清闲问。 韩安博一指李清闲的乾坤镯,道:“十成十。” 李清闲看了一眼乾坤镯,恍然大悟,这东西,可不比酒坊的两成股份差。 韩安博道:“好消息是,他这次最多栽赃你,绝不敢再杀你。” “韩哥,你要是我,怎么解决?”李清闲突然问。 韩安博皱眉道:“两个方法,一是调离神都,待到你修炼有成,回来报仇。第二个方法,他不是要拔草见泥吗?你在他身上找到更多的泥,然后公之于众,但,除非这团泥大到直接废了他,否则,一旦他挺过来,依旧不会放过你。” “足够废掉他的泥……”李清闲喃喃自语,似是回忆什么。 韩安博叹息道:“这件事,非常难。他当年的罪,已经被你父亲揭发,就算有漏掉的,恐怕也不会太严重。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刚放出来就犯下滔天大罪。你要知道,他是宗室子弟、元王之子,就算打死人,也算不上什么大罪。所以说,找到废掉他的泥,非常难。” 第136章 久别重逢四人团聚 李清闲却笑了笑,道:“说到草下泥,有些时候,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比实实在在的更重。” “比如?” “比如,逼走曹队正的,并不是死去的老人。” “有道理……”韩安博若有所思。 “这件事,经你提醒,我有了眉目。走,咱们买东西看望郑队去。”李清闲笑道。 “你还愿意叫他郑队?”韩安博笑道。 “这有什么?他要是高兴,我叫他郑阁老都行。”李清闲道。 韩安博哈哈一笑,道:“还是叫郑队吧,你真叫他郑阁老,他肺管子能堵死。” 于平道:“我知道郑队喜欢吃什么。” “要买花海大酿!”李清闲道。 “好!” “对了,要不要买点羊肉汤?郑队平时好像不舍得吃。”李清闲道。 韩安博与于平相视一眼,韩安博笑道:“哪有拜访带羊肉汤的道理,咱们捎个羊腿过去不更好?” “那就买个羊腿。我有乾坤镯,装的多,走!” 众人没走几步,巡街房房首何磊走进来,见面先是祝贺李清闲,然后道:“你刚走两天,你姨夫来找你,说你快过生辰,正好是十六岁,准备办一场,找你商量商量。我陪陈老哥聊了一阵,看他腿脚不便,就派马车送他回去。你这两天要是有时间,回去看看。至于你十六岁生辰宴,别担心,咱们巡街房帮你办了。” “我正准备看完郑队就回家,至于生辰宴,和家里人吃顿饭就行。” “那可不行!你是咱们巡街房出来的命术师,要是生辰宴稀里糊涂的,夜卫兄弟得戳我脊梁骨。伱放心,不会大操大办,但也要让你有面子,我懂分寸。” 韩安博道:“那就听何房首的。”说完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也知道自己身份已然不同,点头笑道:“行,那就听何哥的,到时候得多仰仗您。”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双方又聊了几句,何磊离开。 李清闲三人出了夜卫衙门,雇一辆马车,一路买买买。 买完东西,马车驶出夜卫衙门所在的内东区,抵达外东区。 一路房屋低矮,道路崎岖,淡淡的臭味在空气里飘荡。 马车七拐八拐,来到老钱胡同,三人下了车,韩安博带路,走到一座独门小院门口。 门口贴着发白的春联,上面挂着两盏褪色的灯笼,木门一拳厚,浅色的桦木铜环门,远比邻居的普通陈旧的薄木门结实气派。 大门虚掩着,韩安博一点也不见外,推门而入。 正对面立着南极仙翁骑鹤捧寿桃照壁,韩安博转向左,绕过照壁边走边道,大声道:“郑队,看看谁来了,保准你眼珠子瞪出来!” “老韩?”院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一听是郑辉的声音,却有气无力,好像肺里漏了几个大洞一样。 三人空手进了院子,只见郑辉站在院子里,头发白了大半,肤色灰黑,微微弓着背,迷糊的双眼眯起,望向一身绿袍的李清闲。 “缝金线黑狼补子?你们……这怎么能乱穿呢?”郑辉一脸惶恐,往门外看了看,又忙道,“快脱了,别让外人看到。” 三人齐齐愣住。 当日的郑辉何等意气风发,看现在竟然不敢相信李清闲晋升正九品。 那个头发亮黑、皮肤黝黑、身形挺拔、双眼如铜铃的夜卫队正,好似被抽了魂儿。 韩安博叹气道:“郑队,李清闲入了品,成了真正命术师,甚至学会道术,又立下大功,超擢为正九品,掌卫使大人亲自定的。咱们夜卫胆子再大,也不敢乱穿官服。” “真的?” “真的!你还信不过我老韩吗?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不着调的事?” 李清闲突然笑嘻嘻走过去,搂着郑队的肩膀,道:“郑队,你就不能盼着点儿我好?白瞎我的花海大酿!” 李清闲说着,左手凭空多出一坛绑着红绸布的黑酒坛,轻轻放在地上。 郑辉瞪大眼睛,盯着李清闲手中的乾坤镯。 “气运宝贝?” “乾坤镯!还有!信了吧?”李清闲从中取出众多食物,王老太太的酱肉、刘家的卤猪蹄、周记的烧鸡……一口气全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郑辉认认真真打量李清闲,一拍大腿,哈哈笑起来:“好!老婆子,大官,快来见贵客!清闲有出息了!有出息了!冈锋先生在天之灵,一定乐开花!正九品的命术师,可比七品官!你小子,果然跟我们不一样!” 说话间,郑辉缓缓挺直身体,嗓门洪亮,声音飞出墙头。 屋内走出一个微黑高壮的青年,与郑辉有七分像,浓眉大眼,出门的时候低着头,差点顶破门框。 身后跟着一個身穿蓝布袍的妇人,满头银发,满面皱纹。 那黑壮青年望着李清闲,盯着他身上的衣服,吓了一跳,小声道:“真是那个病秧子小李?” 郑辉面色一变,暗暗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哈哈一笑,挺着胸膛道:“对,就是那个病秧子小李,不过现在壮了。” 郑辉暗暗松了口气,挥手一巴掌拍在张高爵脑门上,打得张高爵眼冒金星,骂道:“小兔崽子,清闲现在是正九品的命术师,叫李大人。” 郑高爵缩了缩脖子,忙道:“小民郑高爵见过李大人。” “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大人小人的。这是半片猪头肉,于平记得你爱吃,特地给你带来的,感谢你之前送的烤兔子……”李清闲说着,把草绳绑着的半个大炖猪头肉递给张高爵,张高爵急忙接着。 郑辉一看李清闲竟然为自己儿子准备了礼物,满面红光。 “郑姨,这是我给您扯的祥福号的布,结实耐用。”李清闲说着,拿出整整一捆蓝布,递给郑姨。 郑姨两手急忙在身上擦了两把,再慌忙接住,道:“太多了,太多了……” 郑辉笑得合不拢嘴,脸上仿佛和恢复了平日的黑亮。 韩安博道:“嫂子,您帮忙把这些菜肉切出来,我们就在院子里聊天喝酒。” “好!” “我来搭把手。”李清闲笑道。 郑辉一手拉住李清闲,道:“你搭什么什么手?大官,你帮你娘,利落点,别跟平时一样稀里糊涂的!” “好!”郑高爵嘿嘿一笑,拎着一大堆食物进屋。 第137章 李清闲白日出招 小院子中,四人围着石桌坐下。 几杯酒下肚,郑辉仿佛回到在巡街房的日子,打开话匣子,祭出话痨三板斧。 先聊自己年轻时候多么努力,再指着身上一处处伤疤聊经历过的各种危险,最后聊夜卫的种种故事和笑话。 三个人都和以前一样,依旧口称郑队。 韩安博始终不喝酒,哪怕郑辉说破天,他也一口不喝,无论郑辉怎么损,都笑眯眯的。 李清闲原本给回家留了时间,哪知这郑辉喝得兴起,死活不让走,一直喝到深夜。 郑辉丹田被毁,身体底子在,又格外兴奋,眯着眼从中午醉到晚上,硬是没醉倒。 最后实在喝不动了,又开始醉蒙三板斧。 先是说天下百姓苦,再骂朝廷满是奸臣,最后称颂皇上是千古明君,皇上圣明。 等郑辉醉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李清闲将郑辉背到到床上,让他安歇。 跨出房门的时候,李清闲只听郑辉吐着酒气稀里糊涂称颂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路过正堂的灶台,微醺的李清闲取出五百两银票,扣在碗里,然后与韩安博和于平离开郑家。 三人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李清闲和于平晕晕乎乎。 李清闲掀开窗帘,呼吸新鲜空气,抬头一望,漫天星河,璀璨明亮,照耀神都。 晚风吹拂面庞,李清闲稍稍清醒。 “郑队的精气神还在,我就放心了。”李清闲望着窗外道。 韩安博望着月光照耀下微油的面庞,道:“郑哥天性豁达,你不用愁。这次你来,他必能振作起来。到时候我给他找个差事,忙起来就好了。” “是啊,忙起来就好了,人总要有个奔头。” “对,人人都要有奔头。” “我好像除了当命术师,没别的奔头。”李清闲茫然望着窗外的星河。 “我有奔头,吃好一辈子,就是我的奔头,嘿嘿……”满面通红的于平笑嘻嘻道。 “韩哥,你的奔头是什么?”李清闲问。 “我啊?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韩安博笑了笑。 李清闲酒意上涌,道:“我突然发现,这日子过的,和在诡村有什么区别?没区别。” 韩安博盯着李清闲,缓缓道:“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可能。先活下去,才能谈其他。” “是啊,先要活下去,活下去,或许就有了奔头……”李清闲道。 车里静悄悄的。 回到巡街房,三人倒头便睡。 日上三竿,李清闲和于平才迷迷糊糊起床,韩安博准备好了醒酒汤,让两人喝下。 李清闲洗了把脸,韩安博低声道:“唐恩炫派了人在偏门那里等着,说要见你。” “哦?” “假穿白衣。”韩安博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走,先看他要做什么?” 李清闲穿好衣衫,慢慢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思索,那个早在开酒坊时就想到的计划,越发清晰。 “韩哥,你确定他们会在周叔不在的时候动手?”李清闲问。 “不敢说确定,只能说十之有九。” “好,我补上那一!” 韩安博大惊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可能一直挨打,该还手的时候,果断还手!” “可是……”韩安博盯着李清闲。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逃出神都。不拼一拼,我不甘心。”李清闲道。 韩安博无奈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有周大人照拂,大不了远走他乡。出了神都,唐恩炫拿你没办法。” 出了夜卫偏门,一辆灰色马车停在外面,一个身着松鹤纹蓝绿锦衣的老者站在马车边,身体挺拔,精神矍铄,看到韩安博,急忙望向李清闲。 老者上下打量一番,快步迎来,微微含腰,拱手道:“在下元王府管事岳烽,这位大人可是李清闲李大人?” 李清闲扫过这人,目光蕴神,步履稳健,手部老茧粗糙,一看就是练家子,能在王府当管事,少说也是七品武修。 “岳管事客气了,在下李清闲,不知有何贵干?”李清闲微笑道。 岳烽从袖中取出一张木色底贴红纸请柬,弯腰双手递出,笑道:“这是我们家世子的亲笔请柬,邀请您今晚去常辉阁一叙。” 李清闲笑着接过,道:“可有王府腰牌,拿来我看看。” 岳烽立刻解下腰间腰牌,双手递上,木质腰牌上一面写着“令”,一面写着“元”。 李清闲接过看了看,手一动,腰牌消失不见,进入乾坤镯。 岳烽一脸迷惑。 李清闲朗声道:“你在夜卫衙门前骗人,当夜卫无人吗?于平,吹哨,抓骗子!” 于平想也不想,抓起哨子就吹。 “嘟嘟……” 岳烽脸一黑,身形后退半步,马车后的两個壮汉急忙站在他身后。 守门的夜卫跑过来,李清闲一指岳烽,道:“此人假扮元王府管事,竟然骗到夜卫衙门头上,还请夜卫兄弟将其抓进诏狱,严加审问。” “你……”岳烽看了一眼夜卫,一动也不敢动。 “这位大人,此事要不要再问问。”一个守门夜卫隐隐看出问题。 李清闲道:“那就不麻烦这位兄弟了。岳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清楚在夜卫街拒捕的后果。” 岳烽看了一眼夜卫衙门的黑墙,冷哼一声,道:“李大人,伱要清楚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元王府根本没有世子,只有一个被打烂的辅国将军,你不是骗子是什么?走吧,别逼我拔刀。” “很好!老夫进了诏狱,再想让老夫出来,可就难了!”岳烽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那你就多住几天。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李清闲冷声喝道。 岳烽黑着脸,取出腰间和靴子里的短剑,扔在地上,那两个护卫也将刀扔在地上,冷冷望着李清闲。 于平上前抓起武器。 李清闲微笑道:“三位很识相,那我就不上枷锁了,跟我来诏狱吧。” 李清闲迈步前往诏狱,元王府三人跟上,韩安博与于平拔刀,走到三人身后。 到了诏狱,李清闲找范兴,封了三人丹田,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 关好岳烽,李清闲转身就走,岳烽冷声道:“你只是巡街房的,只负责缉捕,关押和审讯由不得你,你就算抓了我们,也毫无用处。年轻人,我劝你一句,要识大体,除非,你不想在天子脚下立足。” 第138章 唐恩炫星夜接剑 李清闲慢慢悠悠从乾坤镯中取出周春风的诏狱司司都事的腰牌,问:“这个牌子,能不能刑讯你?” “你……”岳烽面色微变。 李清闲扭头对韩安博道:“韩哥,你觉得这三棵草,泥多不多?” “必不少。”韩安博道。 “范大人,麻烦你找三个刑讯老手,同时审讯三人,谁先招供,就先放过谁。要是有人不招供,生死毋论,出了事,当张富贵还我一个人情。” 众人一脸发蒙,这是用张富贵的人情用上瘾了? “李清闲!”岳烽大吼道,“你怎敢对元王府的人用刑!” 李清闲讥笑道:“我死都不怕,还怕对你们用刑?范兴,能做到吗?” 范兴看了一眼李清闲身上崭新的正九品官服,一咬牙,道:“您放心,我保证让这三人把他们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事,像倒豆子一样全抖出来!抖不出来,要么他们走不出诏狱,要么我走不出诏狱。” “很好!我在狱卒房等着。” 李清闲笑了笑,转身回到狱卒房,喝着茶,聊着天,偶尔听听细微的惨叫声。 韩安博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这样做,唐恩炫必会出手。” “我只怕他不出手。”李清闲道。 “你真有十足把握?” “天下的事,哪有只做十足把握的?机会超过五成,做就是了,总胜过以后悔青肠子、让人指着脊梁骨骂。” “越来越看不懂你们年轻人了。”韩安博摇头道。 直到下午,一页页按着血印子的证词送到李清闲面前,那两个护卫招了,但岳烽生生疼晕过也没招。 李清闲翻了翻证词,无非是王府里的勾当,没有涉及元王的,但涉及元王三个儿子、亲眷、大管家、几個管事和一些传闻。 李清闲将证词递给韩安博,道:“韩哥,麻烦你挑一个不疼不痒的案子,找一个唐恩炫母族那边的亲戚,直接上门抓人,送进诏狱!” “这么做,怕是不死不休。”韩安博道。 “我没这么做,也已经不死不休!”李清闲微笑道,“一会儿跟我去找小周叔。” “为何?” “周叔让他暗中加护我,我得罪唐恩炫,他当然要跟着我。” 韩安博哭笑不得道:“还是以为你是个不怕死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李清闲道。 “你这么做,就是想刺激唐恩炫出手?” “对!我给他机会,希望他能中用。” 选好案子,李清闲先去春风居,抓走令签桶内剩下的两枚金字令,然后找到周恨,周恨无奈答应。 带着周恨,李清闲找到神都司负责缉捕的司都事,在周恨、韩安博和于平呆滞的目光中,递出周春风的金字令,对方痛痛快快签发缉捕文书,并安排夜卫。 李清闲带着周恨,直奔唐恩炫三舅家,抓走唐恩炫的表哥,罪名是当街殴打路人、占人田产、致人伤残等,并另外派人去苦主家收集人证与证词。 有韩安博这个老夜卫在,整个过程堂堂正正,没有一丝纰漏,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除非周春风说金字令不是他给的。 一直忙到晚上,又没办法回家,李清闲和韩安博找何磊要了一块夜卫牌子,准备明天放在姨母家,避免有人害他们。 忙碌了一天的巡街房陷入平静。 李清闲和于平呼呼大睡,韩安博睁着眼,睡不着。 李清闲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运河,夜色下,画舫中。 唐恩炫身穿锦袍,斜靠榻椅,摇着琉璃酒杯,轻轻嗅着葡萄酒的酒香,面带微笑道:“韦大人,伱说李清闲想要做什么?” 韦庸想了想,分析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激怒您,然后找您的破绽。第二种可能,就是向您宣告,他李清闲不是好惹的,年轻人嘛,谁还没气盛的时候?” “你觉得是哪一种?” 韦庸思考许久,道:“后一种的可能性大。如果他真想激怒您,怎么也要等周春风回来,或者,要考虑很久才行。您这一发请柬,他当场反击,绝对不是计划好的,更像是一时冲动。这种行为怎么说呢,更像是害怕后的防备,为了保护他的酒坊股份和乾坤戒。” “哦?”唐恩炫不置可否,转头望了一眼窗外道,“叶寒为什么出不来?” 韦庸皱眉道:“这件事很蹊跷,我临走前找人打探了,说是宋厌雪下的令,我倒觉得,像是李清闲从中作梗。他前脚扣了您的管事,后脚叶寒不能出门,这太巧合了。” 唐恩炫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道:“你知道他抓岳烽的借口是什么吗?” “下官真不知。”韦庸道。 唐恩炫脸上笑容消散,眉眼闪过一抹阴影,缓缓道:“他说,元王府没有世子,只有被打烂的辅国将军。” 韦庸右手轻轻一颤,偷偷望向唐恩炫,只见他脸上浮现妖兽般的暴虐。 “被圈禁后,不仅宗亲疏远我,父亲的故旧疏远我,甚至连我娘那边的舅舅表兄弟,也疏远我,万八两银子都不肯借,让我去玉花楼的时候丢人现眼!现在,连一个小小的九品夜卫,都敢抓我娘那边的人,你说,我要是咽下这口气,以后如何在神都立足!”唐恩炫面容抖动,似是随船轻晃,但声音无比沉稳。 韦庸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子废了我的世子,儿子想断我重回世子之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神都姓李!” 韦庸依旧一言不发。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表兄被抓,元王府一动不动吗?” “下官不知。” “我那两个好弟弟,在看我到底死没死透!”唐恩炫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宛若傀修口中吐出。 韦庸头低得更深,都言天家无父子,这王家也没多大区别,这些年,为了争爵位,多少兄弟打得头破血流? 这一刻,韦庸深深后悔,本想借唐恩炫搭上元王,结果却深陷其中。 但是,韦庸心中又冒出期待,唐恩炫之所以被废世子,实际是替元王挡灾,元王哪怕稍微有点良心,都会帮这个儿子,这是他愿意依附唐恩炫的主要原因之一。 “李清闲的剑,我接了!”唐恩炫站起,走到窗边,高高昂着头,望着群星与灯火。 第139章 小夜卫降维打击 同一片星空下,夜卫,猎妖司。 叶寒孤身一人站在小院中,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掩下眼底的怒火。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忖。 赵府。 “大人,唐恩炫欲再度加害李清闲。” “嗯。” 巡街房,甲九房。 朝阳初升,一觉醒来,李清闲本想直接回家,哪知道工部的刘木瓦亲自登门,拉着李清闲前往诏狱司的酒坊。 在酒坊临时的议事厅中,夜卫、户部、工部和内库府的人齐聚一堂。 此刻聚集着五十多位官员,十多位绯衣中品,其余皆是绿衣下品。 酒坊基本定型,蒸馏罐换上精钢后,再没出过大事故。 接下来,酒坊的重心,由原本的酿造转为经营与扩建。 刘木瓦、罗井、井观等一起商讨扩建与经营方式。 李清闲一开始很谦虚地听众人讨论经营,结果越听越无语,这帮官僚还不如普通商人,更别说自己这个经受信息洪流洗礼的自媒体人。 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李清闲站起来,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死亡之井?你们知道什么是新事物采用生命周期?你们知道什么是创新者、尝新者和大众吗?完全不顾实际情况,张口就来,盲目自信,以后怎么把酒坊做大做强!” 李清闲的满嘴新名词震慑全场。 李清闲说着,道:“刘司正,麻烦拿出您的法术雾板,我要当众演示什么叫新事物采用生命周期。这是我的命术师姥爷和父亲闲聊的时候,提到的东西。” 刘司正右手一挥,气运银鱼袋中飞出一只白底黄条纹贝壳,贝壳张开口,正中的黑珍珠喷吐一团白雾,在李清闲身后凝聚成一张雾气白板。 刘司正拿出一只储存法术墨汁的尖螺,递给李清闲。 “新事物被人接受,基本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创新者时期、尝新者时期、早期大众时期、晚期大众时期和落伍时期。” 李清闲手持尖螺,在上面画上一横一竖,道:“这横轴是时间,纵轴是产品销售量。” 接着,李清闲从纵横交点从左向右,画出一条缓缓斜向上的线,到达顶峰后,开始向下画,仿佛一座崎岖不平的山,然后动笔画竖条直线,把山型图案竖切分为五段。 “这最左面的第一阶段,非常少,叫创新者时期,指一种新兴事物出现后,只有极少数创新者使用。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人。” “向右的第二阶段,叫尝新者时期,这是一些喜欢尝新的人,一百个人里,大概只有十個。” “随着时间推移,在创新者和尝新者的影响下,会进入第三阶段,大众将会逐渐接受新事物,于是出现早期大众时期,这时候,这些人,才是新事物的购买主力,一百个人里大概占三十多人。我们的酒挺到早期大众时期,才能算稳住!因为……” 李清闲在第二阶段与第三阶段之间,重重画出黑影,分割两个阶段。 “在尝新者阶段与早期大众阶段之间,存在一条看不见的死亡之井!我们无法确定新事物一定能被大众接受,而事实证明,99%的新事物,因为种种原因一头栽进死亡之井里,再也爬不上来。真正让我们大众熟知的事物,实际连1%都不到。” 说到这里,李清闲严肃地扫视众人。 “我们现在刚刚进入第一阶段,还没进入第二阶段,就有人大兴土木搞什么百坊齐开,这分明是直奔死亡之井!我问你们,酿酒的工艺完全成熟了吗?没有!酿酒的师傅学徒培养了吗?没有!开始培养创新者和尝新者了吗?没有!如果卖不出去酒,做好预案了吗?没有!如果酒卖的太好脱销了,怎么应对?没有!你们如何保证酒的品质始终如一?没有!别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要什么没什么,吹得天花乱坠,当初连个安全生产流程都没有,这酒坊炸了多少次了,谁给你们的勇气坚信一开酒坊就大卖且持续大卖?” 议事厅内鸦雀无声,众人满面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罗井小心翼翼道:“当初不是你最先吹的吗?” 众人轻轻点头。 “我以为这些基本的东西,你们都知道!”李清闲毫不留情道。 众人脸上浮现惭愧之色。 “家学渊源啊。”刘木瓦叹息道。 “那我们怎么做?”罗井问。 “我们烈酒的策略,要先小众,后大众;先特殊群体,后普遍群体;先饥饿营销,后大量出货;先小步迭代,后大步铺开,承受不确定性,找准痛点,选择最优打法,形成飞轮效应……”李清闲挥舞着手臂,颇有互联网大佬满口不说人话的气势。 这些人哪见过这种降维打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不过……具体怎么做?”刘木瓦道。 李清闲道:“很简单。” “所谓先小众后大众,就是走权贵路线,先在官员、富商、大族和修士之中推广,打造一个高级的烈酒品牌。我问你们,敢不敢来个大的。” “什么大的?”刘木瓦问。 “搞一个御酒,不行把‘御’字改成玉石的‘玉’也行。” 众官一脸惶恐。 宦官井观忙道:“你真是赚钱不要命,不过……玉石的玉好像可以。” 李清闲想了想,道:“井大人,这就要麻烦你们内库府了,向皇上进献这酒。咱们卖酒的时候,就可以神神秘秘对顾客说,这是皇上喝过的酒,实话实说,这总可以吧?” 井观无奈道:“可以是可以,但伱别当众说出来啊。” 李清闲暗骂这帮胆小鬼,道:“你们自己看着办。所谓先特殊群体后普遍群体,比如先在军人、读书人中推广,花大价钱找几个嗜酒且有文名的读书人,写几首有关咱们酒的诗词,总之,就是造势……” 李清闲滔滔不绝,在场所有人迷迷糊糊。 有了李清闲把控大方向,路线清晰,众人群策群力,慢慢制定各种方案。 狠抓生产、酒窖储备、逐步扩建、酒瓶包装、权贵路线、营销噱头、诗词宣传……一系列的计划制定出来。 李清闲知道又没时间回家,只得留在这里把关。 接下来几天李清闲都留在诏狱司酒坊,平均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让李清闲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那些内容传到工部后,工部左侍郎萧原竟亲自来到酒坊。 他是工部尚书之下的的第一人,刘木瓦的顶头上司。 听完李清闲的一番讲解,萧原十分高兴,决定几天后亲自去吕良市建设酿酒厂。 第140章 四人行采购命材 堂堂正三品大傀修亲自出手,众人大喜,只他一人,一天之间便可轻松建起一座工厂。 在李清闲的忽悠下,众人已经不屑叫什么酒坊之类的称呼,认定自己建造的是比酒坊更大的酒厂。 齐国名酒分布各地,而其中离神都最近的名酒产地,便是吕良市,因此被众人选定,作为酒液供应地。 新的高端烈酒品牌定名为“古井玉酿”,为了这个名字,工部连夜前往吕良市,找了一处小有名气的古井,挖开做大做旧,顺便摆了一块做旧的残破石碑。 石碑记载着数百年前的某位皇帝巡行至此,大叹这古井水甘甜。几年之后,吕良市大旱,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古井飞出白龙,漫天落下甘甜井水,并教人神仙的酿酒法,叫做古井玉酿。之后,又有一位皇帝喝了这古井酿的酒,大为赞叹,最后,古酒玉酿被齐国皇室收入,配方被内库府的太监流出。由于得连续三朝皇帝夸赞,古井玉酿也被称之为三皇酒。 吕良市官员见厂卫出马,主动配合,篡改地方志,甚至编造古井玉酿的儿歌,安排孩童传唱,这是李清闲都没想到的。 昏天黑地忙了十多天,酒坊的整体计划终于敲定,而诏狱司源源不断生产的古井玉酿新酒经过工部专门调配,已经别具风味,接下来就需要慢慢制造陈酿、研发中端与低端酒类。 在这几天,李清闲跟刘木瓦合作,暗中展开新的实验,验证酒精的消毒能力,由刘木瓦亲自抓,属于高度机密,暂时只有他们两个和刘木瓦的两个弟子知晓。 韩安博与于平也没闲着,拿着李清闲的银子,慰问在诡村阵亡的夜卫家人。 再次回到甲九房,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 于平和韩安博都在。 李清闲道:“韩哥,接下来,你帮我办一件大事。” 说着,把周春风的金字令牌递给韩安博,韩安博没敢接,望着李清闲,好像在说你不怕死我怕。 “你先拿着,出了事我顶着。”李清闲说着塞进韩安博手里,“据我所知,你和神都城不少小帮派有联系,互利互惠,对吧?” “老夜卫都有一些熟人。”韩安博道。 “那些说书的、唱曲的、唱戏的、杂耍的,地位不怎么高,总被地痞流氓、各衙门欺负对吧?”李清闲道。 “下九流的行当,挺苦的。”韩安博道。 “我觉得吧,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不如这样,咱们成立一个‘艺行’,与这些卖艺的签约,我们每月支付给他们一笔月钱,叫做最低保障。他们卖艺的钱,我们分文不收,同时,我们用夜卫的招牌,保证他们的安全,当然,表面上他们是夜卫的线人,为夜卫提供情报。总之,他们赚的一定比之前多,而且更安全。” “这样的话,每年搭出很多银钱。”韩安博道。 “我们有赚钱之法。他们负责卖艺,我们负责接洽其他店铺商会,让这些人帮忙广而告之,简称打广告,双方按照一定比例分成。比如我们前期可以宣传古井玉酿,甚至可以在评书戏曲里,加入有关达官贵人喝古井玉酿的情节。” “即便这样,我们可能很多年才能回本,除非……另有它用。”韩安博望着李清闲,一双小眼闪亮。 李清闲拍拍乾坤镯道:“咱们的钱足够花个几十年,不用怕。” “你确定这么做?”韩安博再问。 “很多事,现在说不准,但有备无患。手里的银子,花出去比留着更有用。不花在他们身上,难道花在使刀弄剑的人身上?”李清闲道。 “好。这事我来办。”韩安博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 “在商言商,这艺行暗里的大掌柜,是你。艺行不仅有你一成股份,我每月额外给你一百两薪水。” 韩安博忙道:“咱们夜卫算是很有油水的,灰的白的加一起,我一个月也拿不到十两银子,你这直接一百两,太多了。” “这只是开始。”李清闲道。 “这……”韩安博踌躇不决。 于平道:“给你的你就拿着,反正你擅长这事。再说了,过几年你老了,也不能在夜卫里窝一辈子,这种差事确实挺适合你。等拿到月钱的时候,记得请我吃大餐!” “行!”韩安博道。 韩安博又道:“叶寒被困在猎妖司的事你知道了,但我发现,有人在打探咱们三个人。” “查到是谁了吗?”李清闲问。 “没有,对方训练有素,八成是元王世子的人。”韩安博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试试,你们俩给我一根头发。” “使用命术?”于平眼睛一瞪,伸手揪下十几根头发,豪气地递给李清闲。 “一根就够。”韩安博白了于平一眼,揪下一根。 “韩哥见过这个命术?”李清闲笑着问。 “应该是连发接运术吧?命术师常用。”韩安博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于平,你帮我买点羊血……不,咱们一起买,今天一口气把常用的命材置办齐了,以后不用乱跑。” 说完,李清闲望着乾坤镯,对叶寒充满真挚的感激。 戴上乾坤镯,施法命术太方便了,哪怕突然遇到极特殊的环境,也不用慌。 韩安博道:“你列个单子,我选地方,不清楚的,我再找人问。一些新鲜的现在可能买不到,让人留着,明天起大早买。” 李清闲想了想,分门别类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 结果,写了上千种还没写完,最终李清闲无奈道:“命材种类太多,据说有上万种。我写一张粗一点的分类,遇到全都买下来,说不定以后有用。” “行,反正乾坤镯地方大。”韩安博道。 李清闲重新写了份单子,走出院子,看到周恨在,跟周恨打了个招呼,一起离开。 神都极大,而要买的命材极多,为了保证效用,大都要买新鲜的,从下午到晚上,四个人忙得团团转。 牛、羊、鸡、鸭、鹅、蛇、麻雀……大量的活物买到后直接扔进乾坤镯里,它们会很快死亡,但无论过多久再取出来,命材新鲜程度相当于它们刚死的一瞬间。 乾坤镯,万能冰箱。 除了活物,还买了大量的花草树木、杂七杂八,还有一些根本没得卖,像锅底灰、灶台油、门缝蜘蛛网、梁上燕子窝、满月婴儿的肚兜、黄花大闺女的头发等等,都花钱让韩安博的朋友跑腿收集。 除了命材,也学叶寒买了许多日用品,包括衣衫食物、木材木炭、各处美食等生存必备之物。 第141章 初回家亲戚欢喜 忙了一天,晚上回来只睡了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在凌晨摸黑外出,去集市上购买许多白天没有或预定的物品。 又买了一天,依旧没买全,尤其一些杂物,需要慢慢收集。 晚上回屋,李清闲使用连发接运术,推演到底谁在调查自己,没有具体的结果,但看到熟悉的命格星空。 曾经在叶寒的四个手下身上见过。 皇室大势局。 “基本可以确定是唐恩炫。”李清闲道。 “看来,他已经确定对你动手,接下来,你如何保护你的股份与乾坤镯?”韩安博问。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答话。 太阳东升,李清闲先去了一趟诏狱司,询问消毒酒精的进度,一直忙到下午,换了一身浅白色绣灰树枝纹锦缎袍衫,雇了一辆马车,前往外城区。 周恨远远跟着。 神都分皇城、内城和外城三处,最外面的城墙将神都四面围住。 内城与外城各分东西南北四大区。 内城四区的住宅,无品级之人不得买卖。 外区是神都的平民区。 大运河分割内北区与外北区。 过了桥,便是外区北十二坊,其中玄秀坊与内城隔着大运河相望,北十二坊之中最繁华,富户与钱不多的入品之家多在这里居住。 马车进了玄秀坊,在李清闲的指点下,七拐八拐,抵达玄青街,停在一户门前。 李清闲下了马车,付了车费,抬头望向大门。 大门紧闭,红漆剥落,木门微微开裂,门环锈迹斑斑,台阶缝里苔痕点点,门下一对椒图抱鼓石静静立着。 门上没有牌匾,没有灯笼,只门侧一块黑木板上刻着一个斑驳的“李”字。 大门陈旧,但门前干干净净,并无灰尘杂草。 一些记忆涌上心头,李清闲叹了口气。 这就是李宅。 李清闲向左手侧的隔壁院子望去,院子石墙低矮,门前无抱鼓石,褐黄色的大门陈旧,门环并无锈迹。 那便是姨妈姨夫家。 李清闲走过去,伸手欲推,纷乱的记忆涌上心头,姨妈、姨夫、表姐和表弟的形象在眼前飘过。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回忆以前的样子,随手推开门,懒洋洋道:“姨妈、姨夫,我回来了。” 正对门是春照百花图照壁,绕过照壁,是一座小院。 院子西面的木棚子里,鸡鸭走动,旁边的角落里摆着许多碎木料。 院子东面的厢房门口,四人望过来。 一个中年妇女身穿褐色麻衣,头包蓝布,皮肤微黑,看到李清闲后目光一亮,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绕过脚下的淘米盆,笑道:“是清闲回来了?快坐,你姨夫今天要做竹筒饭,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李清闲望向姨夫,蜡黄脸的汉子,一身蓝色粗布衣,身形干瘦,露出憨厚的笑容,收起砍竹子的柴刀,正要开口,就见一个小埋汰孩冲过来。 小埋汰孩七八岁的模样,圆脸蛋,两颊红扑扑的,身上脏兮兮,刚到李清闲腰高,右手袖子一蹭鼻子,擦走一截鼻涕又带出新的一截,鬼机灵的眼睛直往李清闲两手和身后瞄,嚷嚷着:“清闲哥,我想死你了!” “远鹏,别折腾小弟。”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蓝底白花纹布裙的少女一把抓住小埋汰孩的后衣领,笑吟吟望着李清闲。 少女十八岁的模样,身段婀娜,衣服素雅,相貌清秀,弯弯的眉眼蕴着说不尽的温柔。 “姨母,姨夫,香姐。” 李清闲笑眯眯望着姨母张芳、姨夫陈柱和姐姐陈香。 “我呢?我呢!”小表弟陈远鹏不高兴了,勐地吸鼻子,吸熘一下,鼻涕缩回。 “我去给你拿毛巾!”陈香转身大步走向屋里,黑亮的麻花辫在身后随着腰肢摇摆。 “哥,听说你入十品了?真的假的?”陈远鹏扑过来,一把抱住李清闲的腿,顺势用长袍擦了擦鼻子。 李清闲拎着他的后领子,嫌弃道:“快点洗手洗脸,给你带了好吃的。嗯?额头青了一块,这是又磕到哪儿了?” 陈远鹏撇撇嘴,扫了一眼李清闲空空如也的两手,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带过东西?哪次来不是又拿又吃的……哎幼……” 张芳拧着儿子的耳朵道:“快去洗脸洗手。” 陈远鹏抛出过会儿再聊的小眼神,乖乖洗脸洗手。 李清闲走向石桌边的陈柱,笑道:“姨夫,我好久没吃你的竹筒饭了。” “昨天刚好遇到南边来的竹子,我就买了一根回来,赶巧你回家,这是买对了。你坐着,我锯竹子。” 李清闲道:“今天做点竹筒酱肉饭,再放点咸蛋黄和板栗,香!” “行,孩儿他娘,你去买点咸鸭蛋……”陈柱笑呵呵的说着,锯着竹子。 哪知张芳一边跟揉面似的给儿子洗脸,一边小声滴咕:“咸鸭蛋死老贵的……” 停顿刹那,张芳挤出笑脸,大声道:“清闲难得回来一次,我这就去买咸鸭蛋……” 张芳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大嘴看着李清闲。 陈远鹏看母亲停下,心中一喜,不用洗脸了,顺着母亲实现望去,也目瞪口呆。 陈柱停下修理竹子,拿着毛巾走到门口的陈香瞪大双眼,扶着门框。 他们四个人见李清闲明明手中空空如也,却像变戏法儿似的,先拿出油纸铺在石桌上,然后凭空变出一件又一件东西。 三条泛着油光的五花肉、一只拔光毛的白鸡、十几个白皮咸鸭蛋、四个火燎过的焦黑猪蹄、一条刮鳞剖肚的尺许长大草鱼……板栗、桂圆、李子…… 摆了满满一桌子。 四个人哪见过这场面,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陈柱最先反应过来,惊道:“你竟有气运宝物?” 李清闲微笑道:“最近运气好,得了件宝物。” “哥,你干了票大的?”陈远鹏满眼闪光。 张芳一把按下儿子的头,一边快速乱洗乱揉,一边忧心忡忡道:“夜卫干的都是卖命的勾当,我宁愿你跟以前一样,一辈子清清闲闲多好,你娘你爹都盼着你平平安安,你们李家经不起折腾了……” 陈柱急忙看了一眼妻子,张芳假装没看到,还要说,陈香快走几步,将毛巾沾了水,大声道:“小弟,先洗把脸。” 陈香走过来,递过毛巾,李清闲右手接过毛巾,左手却递出一个两尺长、半尺高的浅红大木盒。 “姐,拿好,送你的。”李清闲说着送到陈香鼓鼓的胸脯前。 第142章 再相遇姐弟情深 “啊?”陈香生怕掉了,本能接过,两手重重一沉。 仔细一瞧,只见红漆木盒正中凋着一朵繁复的牡丹花,左下角一列小字刻着“胭红斋”三个字。 “这……”陈香捧着传说中神都顶级的胭脂水粉盒,不知如何是好。 “打开看看。”李清闲微笑望着姐姐。 陈香望着李清闲,愣了一下,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小弟明明只两个月没见,竟突然长大了,多了以前没有的气概。 陈柱一边锯着竹筒,一边道:“清闲不一样了,那巡街房房首可是七品大官,和老家县令一样,见了我却格外热情,一口一个陈老哥,亲自派马车送我回来。” 张芳胡乱擦干净儿子的脸,走到陈香身边,伸脖子一看,瞪大眼睛道:“这牡丹我认识,胭红斋的?这一盒子,少说……” 张芳硬是没敢说那个数。 “太……太贵了……”陈香缓缓将胭脂盒放在桌子上,目光却移不开,俏脸微红。 张芳忙道:“对,别打开,还能还回去……” 李清闲伸手卡吧卡吧打开封条,掀开盒子。 盒盖上经过法术处理的亮银镜子明亮闪耀,精致的两层盒子中,摆着颜色各异的胭脂水粉。 “小弟……”陈香轻声唤着。 李清闲笑道:“说了送你,就是送你的。” “可这也太贵了……”陈香扭捏道。 “我的呢?我的呢?”陈远鹏撑着桌子蹦着高乱找。 “这是你的!” 李清闲说着,取出一件棕色的羊皮袄,领口袖口的羊毛白软软的。 陈远鹏顿时红了眼圈,大夏天的,抓起来就往身上穿。 刚穿好,额头冒汗,张芳一把脱下来,呵斥道:“不怕捂一身痱子?入秋再说,我去包好。” 陈香望着李清闲,眉眼弯弯,去年冬天陈远鹏穿着新棉袄出门,结果穿着破棉袄哭着跑回来,说被其他小孩嘲笑没皮袄子穿,还划坏了他的棉袄,难过的三天没出门。 “我也进屋,还有一些绫罗绸缎。” 四人进了屋,陈远鹏小手揪着羊皮袄袖子不松开,恨不得现在就穿出去。 迈过门槛,中堂一侧是灶台,供着灶王爷,另一侧摆着桌椅。 中堂最深处供奉财神爷,供桉上摆着香炉蜡烛。 四人进入张芳陈柱住的东屋,李清闲一甩手,一叠叠的麻布和绫罗绸缎堆一起。 “够了,够了,用不了,真用不了……”姨妈张芳慌忙去抓李清闲的手。 陈香也道:“这世道不好,丝绸之类的,就算有,我们也不敢穿。” “切,有什么不敢的?”小埋汰孩盯着羊皮袄,小手轻轻抚摸。 “以后家里缺什么,都跟我说。走,姐,把胭脂盒放好。”李清闲接过厚重的大胭脂盒,掀开布帘走到西屋,放到陈香的梳妆台上。 屋里有些暗,家里摆设陈旧,但红木梳妆台是木匠陈柱亲自打的,格外气派,本来用作嫁妆。 在陈香出嫁前几天,那个患了痨病的未来新郎没挺过去,于是陈香就成了克夫的,至今没人敢娶。 陈香比李清闲大三岁,但穷苦孩子早当家,从小非常懂事。 李清闲母亲体弱多病,他刚出生由姨妈照顾,稍大点由陈香照顾,尤其是母亲去世后的日子,李清闲几乎常住姨妈家,和陈香同吃同睡。 两家三个孩子,陈远鹏生的晚,陈香和李清闲关系更亲近。 陈远鹏从小就嫉妒李清闲,认为他抢了自己姐姐,为了这这事多次反抗,惨遭李清闲镇压后,才老实起来。 李清闲看了一眼容姿秀丽的姐姐,向东屋望了望,偷偷摸摸拿出两个纸包,低声道:“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千层酥,一个拿出来吃,一个偷偷放好,馋了自己吃,别让远鹏看到。” “啊?好!”陈香也偷偷看了一眼西屋,甜甜一笑,接过一袋千层酥,用布包好,转身踮着脚塞进衣柜高处,用衣服盖住。 陈香转身,姐弟相视一笑,一起向屋外走去。 李清闲打开纸包,捡了一块递给陈香。 陈香一手捏着一手托着,小心翼翼放进樱唇中,轻轻一咬,酥脆喷香,甘甜细腻。 “好吃。”陈香含含湖湖说完,轻轻咀嚼,将左手掉的碎渣送进嘴里。 “千层酥!”陈远鹏眼睛一闪,尖叫着冲过来,李清闲笑着举高,陈远鹏一边擦鼻涕,一边蹦高抢。 逗弄一会儿,李清闲分出几块千层酥给陈远鹏,剩下的递给陈香,然后去东厢房取了锤子和钉子,看了一眼陈香,见陈香看过来,向大门走去。 陈香跟上李清闲。 走了几步,陈香道:“小弟,你又长高了。” 说着,拿手比了比道:“上次见面只比我高半个头,现在突然蹿出一个头。” 李清闲微笑道:“我入了九品,身体壮了。” “你真跟姥爷一样,学了命术?”陈香微微垂眉。 李清闲微笑道:“我们不是一回事,姥爷那是没命术天赋硬撑,临了也只留在九品。我这才十六岁就九品,以后的路长着呢。” “也是,你定是比姥爷强的。”陈香轻叹。 李清闲低声问:“当年姥爷没少折腾家里吧?小时候我不记事,长大也没问。” 陈香回头看了一眼,抬腿迈过门槛,吱嘎一声关上门,低声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娘提过几句,反正咱们两家的钱,都让姥爷给败了。姥爷当时一门心思修命,家里的钱流水似的往外花,说要挽救量命宗,最后还是没成。老人家也去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也长大了,以后咱们家,我撑着。”李清闲道。 李清闲一直觉得,姥爷很可能是为了天命仪才败光家底。 陈香望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李清闲,又欣慰又心疼道:“小弟,你真是长大了。这些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李清闲顺势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是挺苦的,不过,也把人磨炼出来,你看,我现在就和以前大不一样。姐,以后你们就放心吧,我再也不是过去的我了,真懂事了。” “好!”陈香用力点头。 “这个是夜卫的牌子,你看看挂在什么地方,有了这东西,保证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招惹你们。”李清闲将铁牌递给陈香。 “太好了……”陈香轻轻抚摸铁牌子,喃喃自语。 第143章 为生辰宴写名单 两人挂好铁牌子,进了屋。 李清闲取出一大把灵符,先在屋里各处贴好,然后分给四人。 “这些符是我们夜卫大官用的,贴身放好,能护你们平安,别让人知道。姐,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符。” 李清闲说着递出一枚蓝边红纹黄符,道:“这枚符纸是一对的,另一片在我身上,家里要是有什么大事急事,你撕开符纸,我马上能感应到。” “好!”陈香好奇拿过符纸,小心翼翼贴身放好。 张芳打趣道:“还是弟弟心疼姐姐。” “我的呢?”陈远鹏挺着脖子走过来。 “你的个屁。过一阵我闲下来,带你去书院、武馆、道录司等地方走一圈,看看你有没有好天赋,有就直接送走你,让你在家闲着没事就知道玩。” “妈,哥又欺负我!”陈远鹏吓得躲张芳后面。 张芳白了儿子一眼,望着李清闲,热切地问:“真行?” “当然行,小事一桩。” “可学费……” “都有我来,你们什么都不用管,放心吧。”李清闲道。 “清闲真是出息了,这阵势,跟姐夫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大姐要是能见到你这样子,必是欢喜的不得了……”张芳说着红了眼圈。 陈香忙道:“妈,你不是要去酱肉吗?还让不让小弟吃酱肉竹筒饭了?” “对对对,你看我这猪脑子……”张芳转过身,袖口擦了擦眼角,麻利地做酱肉。 陈远鹏小心翼翼走过来,双手拧在一起,扬头小声道:“哥,以后我再也不在背后骂你了,以后我姐就是你姐,你别送我走行不行?” 李清闲冷笑道:“这就是骂我的惩罚!” “你欺负人……哇……”陈远鹏抹着眼泪跑进屋。 三人哭笑不得,两人从小闹到大,谁也不饶谁。 李清闲看了一眼陈柱,过去打下手,帮忙拿东西,陈柱走路一瘸一拐,但做事格外麻利,无论是木工杂活还是烧饭做菜,远近闻名。 临近傍晚,陈柱分别取出烤竹筒饭和蒸竹筒饭,摆到桌子上,饭香肉香竹香混在一起,伴随热腾腾的蒸汽,填满小院。 一家五口人围着院子里的石桌坐着,四张笑脸,只一个气鼓鼓的。 李清闲瞥了一眼小埋汰孩,道:“看看你的脸,都快耷拉到脚背上。笑一个,叫个哥,给你吃糖葫芦。” “你当我傻?大夏天哪来的糖葫……芦?” 陈远鹏张大嘴巴,李清闲手中冒出一串红亮亮的糖葫芦,糖衣透明,山楂闪光。 “哥!”陈远鹏跳下凳子,仰着无比真诚的笑脸,勐咽口水。 李清闲递过去。 “谢谢哥!”陈远鹏的声音干净利落,捧着糖葫芦就啃。 “这是真的,不是戏法?”张芳好奇地问。 “真的,我这宝物不管放多久都能吃。”李清闲道。 “啧啧,长见识了……”张芳啧啧称奇。 李清闲突然向外望去,大声道:“小周叔,一起吃个饭,顺便认认我家人。” 几人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周恨走进来。 陈家人急忙起身。 李清闲相互介绍完毕,一起吃饭。 周恨面无表情,只吃饭夹菜。 陈远鹏盯着周恨脸上大斜伤疤,抱着糖葫芦又舔又啃,半天来了一句:“真帅!” 末了又补一句:“一看就是道上的好汉!” 张芳吓了一跳,让陈远鹏闭嘴。 小埋汰孩闷闷不乐啃着糖葫芦。 周恨不说话,李清闲与姨妈姨夫和姐姐边吃边聊。 三个人都对李清闲最近感到好奇,李清闲想了想,就挑选一些不怎么吓人的说了一些。 陈远鹏听完后,竖起大拇指道:“牛哔!” 李清闲皱眉道:“跟谁学的?” 张芳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陈远鹏的肩膀,骂道:“不学好!以后不准说脏话。” “哦。”陈远鹏低着头,眼珠子乱转。 吃完饭,李清闲拿出好茶,众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陈远鹏腻在母亲怀里,瞪着眼睛听大人们聊天。 张芳抱了抱陈远鹏,望向李清闲道:“清闲,你马上要过十六周岁生日,看看怎么办?按理说,今年不应该大操大办,但你刚成了官,又一身病,恰逢十六,按老家的规矩,一定要冲喜大办。” 李清闲道:“这事我们何房首会帮忙,不大办,但也小不了。按我的看法,就邀请巡街房的一些朋友,也就十几个人。另外要给京城李家和父亲一些故旧送个请柬,他们来不来无所谓,咱们礼节应该到。其他亲戚都在老家,也没法通知。我再请几个朋友,估摸着,三四十人,四桌顶天了,咱这院子能摆下。” “那街坊们……”张芳问。 “我才十六,没必要吧。”李清闲道。 “十六了,也算长大了。”张芳道。 李清闲恍然大悟,这是大齐的老习俗,年过十六,就算成年,可以谈婚论嫁。生辰宴要办得风光,展示家底,为以后婚事铺路。 李清闲道:“街坊邻居第二天请吧,不然乱糟糟的。” “行,那就分两天。”张芳道。 陈柱道:“我看,你今天干脆列个名单,好准备着。” “也对。” 李清闲拿出纸笔,道:“小周叔,我生日那天,周叔应该回不来吧。” 周恨道:“回不来。” “唉,有周叔在就好了,他知道该给谁送请柬。我这一提笔,真不知道该不该送。就像掌卫使,关系好像还没到那一步,可不送吧,又不太好。” “你平时怎么不要脸,这次就怎么送请柬。”周恨平静道。 “哈哈……”陈远鹏笑喷,看李清闲瞪过来,急忙捂住嘴。 李清闲点点头,道:“不如就多写点,大不了多摆一张桌子,人来就入座,不来也浪费不了多少。” 李清闲慢慢写名字。 掌卫使怂王…… 李清闲皱起眉头,问:“小周叔,掌卫使大人叫什么来着?” 周恨冥思苦想一阵,缓缓道:“你直接称呼掌卫使大人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李清闲说完,逗得陈远鹏大笑。 不写倒好,一写根本停不下来。 第144章 姐弟夜话谈苦难 神都司的人一大堆,户部、工部和内库房认识的官员都得送一份请柬,还有在诏狱西院认识的几位大员也不能忘记。 粗粗一算,仅自己认识的人,就四十多个,还没算李冈锋认识的。 李清闲没想到,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竟然结识这么多人。 接着,跟姨母姨夫商量,添加李冈锋的故旧,最终列出一个超过六十人的名单,不过能来的应该不多。 列完名单,已近深夜。 “清闲,这么晚了,你也累一天,就别回衙门,明早吃完饭再走。”张芳道。 李清闲点头道:“好。” “你家那边很久没人住,今晚就住这里。你和周大人住西屋,我们四口住东屋。”张芳道。 李清闲却道:“住屋里他反倒不自在,他住东厢房就行,自己人,不挑理。我就和以前一样,我们三个孩子住西屋,你们两位继续住东屋。” “不行不行,哪有让客人住东厢房的道理,乱糟糟的。”张芳道。 “小周叔,委屈你一宿了。”李清闲笑眯眯道。 “我住东厢房。”周恨道。 张芳犟不过李清闲,便一切照旧。 陈远鹏哧熘一下从母亲怀里滑下来,跑到李清闲身边,低声道:“哥,晚上带我玩呗。” 张芳一伸手,拽住小埋汰孩的后衣领,拉回自己身边,呵斥道:“你哥忙一天了,让他早点睡,今晚你睡我身边,少折腾你哥。” “我不……”陈远鹏扭着身子带着哭腔。 张芳脸一沉,扭头四处张望找东西。 陈远鹏顿时急红了眼道:“我去东屋还不行吗?我去!我去!” 张芳冷哼一声,目光从笤帚上移开。 李清闲和陈柱起身收拾东厢房,拿了新被褥给周恨,简单洗漱一下,便和过去在陈家一样,走进西屋,上了炕,躺在中间。 陈远鹏眼巴巴站在西屋门口,掀开布帘向里望。 “哥,你下次带我看看妖怪长啥样呗?” “好。” “你有时间让我看看命器呗?” “好。” “我能去夜卫衙门玩儿吗?” “有时间带你去。” “我能拿刀砍那些欺负我的人吗?” “赶紧滚去东屋!” “嘿嘿……”小埋汰孩笑着离开。 李清闲轻轻动了动鼻子,屋里飘着一种澹澹的杂味,好像家家户户都有,家家户户不同。 刚一开始都觉得难闻,但住久就闻不到了。 西屋除了杂味,还有澹澹的香味。 院子静下来,一个身影掀开西屋的布帘,借着澹澹的夜光摸到炕边,低声问:“小弟睡了吗?” “没有。”李清闲道。 陈香上了炕,背着李清闲窸窸窣窣脱了外衣,在夜里显露窈窕身影,和以往一样在一侧躺下。 李清闲发现陈香离自己有点远,还背对着自己,笑道:“没有陈远鹏打扰真好啊,他要是在,又得人来疯。” “他现在越来越皮了,我有时候说话他都不听。” 李清闲面色一沉,道:“他敢!过几天我弄几张符,他要是不听话,你把符拍他头上,让他全身酸痒。” 陈香抿嘴轻笑道:“他最怕你。” “那是当然。这小子小时候还跟我抢这地方,非得靠着你,最后还不是我占了这中间。明天我就提醒他,要是敢不听你话,我下次回来先收拾他!”李清闲道。 “那小子是该让你治治。”陈香道。 李清闲低声道:“姐,这一阵家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处?” 陈香轻叹一声,道:“说不上难,也说不上不难,还是老样子。” “你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在家编织刺绣?” “嗯,人不能总闲着,要做些事补贴家用。再说我要是外出做工,每次都要在脸上抹上土灰什么的,也挺麻烦的。” 李清闲轻叹一声,神都城内城还好,外城乱七八糟,良家女子稍微好看点的,很容易被人欺负。 所以大齐未出嫁的女子要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扮丑。 李清闲想了想,从乾坤镯中拿出一枚玉佩,道:“这是一件小法器,你贴身放好,能挡住七品高手全力一击,若是普通的刀剑,伤不了你。回头我想想弄点别的法器,别让你受伤。” “法宝?会不会太贵重了……”陈香小声道。 “我说过,以后,这个家我撑着。” 李清闲脑海记忆翻涌,全都是姨妈、姨夫和姐姐照顾自己的画面。 “小弟真是长大了。”陈香轻轻转身,夜光下,一双乌亮的眼睛幽幽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抓过姐姐的手,将玉佩放在她的手心。 “我戴。”陈香道。 “那就好。”李清闲笑道。 “你要是睡不着,说说你们夜卫的事,姐想听。”陈香眨着眼睛。 李清闲想了想,专挑一些轻松的和奇怪的故事说。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在夜色下,直至万籁寂静。 李清闲平稳的呼吸声在西屋响起。 陈香眨了眨眼睛,望着夜光下李清闲的面庞,看着他嘴角毛茸茸的细胡须,握住微凉的玉佩,嘴角弯弯。 “真长大了……” 月落日升。 李清闲被尖叫声惊醒。 “死孩子,都说了让你哥睡个好觉,大早上你鬼叫什么?去大门口站着,不喊你不准进来。出去!别逼我拿笤帚抽你!” “呜……”小埋汰孩的哭声渐行渐远。 李清闲扫了一眼大炕,姐姐那边整整齐齐,空空如也。 李清闲起身,掀开布帘走出西屋,看到灶台边姨妈和姐姐忙碌的身影。 “姨妈,姐。” 两人转身望过来,陈香明眸流转,浅浅一笑。 “被远鹏吵醒了吧?要不再多睡会儿?”张芳道。 “不用了,夜卫那里挺忙的,吃完早饭我就走。”李清闲道。 “多坐一会儿吧,你都俩月没回家了,你们夜卫也真是的……”张芳一边搅动米粥一边絮叨。 李清闲和陈香姐弟相视一笑。 “你坐着,我去给你打水。”陈香道。 “别,我现在力气可大了。” 李清闲说着,和陈香一起走到院子里的井边,轻轻松松打上一桶水,从姐姐手里接过毛巾,擦脸洗漱。 “姨夫呢?”李清闲张望,只看到周恨坐在东厢房里。 “有个急活,给人打嫁妆,刚起来就被叫走。爹让我转告你,以后你没事常回家,夜卫衙门终究不是自己家,不能一直住那里。等明天我就和娘把你家收拾一下,以后有事没事回来看看,等娶了媳妇儿,总不能还住夜卫衙门。”陈香抿嘴一笑,亮晶晶的眸子映着李清闲。 第145章 门碎梦醒急令来 李清闲笑道:“行,我有空就常回家。” “你以后成了大官,会搬走吗?”陈香暗澹的眸子望过来。 “啊?我没想过这事啊。真要搬,也是咱一家人一起搬。” “可我们一家没入品,不适合住内城,不然大姨夫也不会在这里买两栋房子。” 李清闲愣了一下,道:“两栋房子?” “大姨夫没跟你说?” “没有啊,他那嘴跟上了锁似的。”李清闲道。 “当年大姨夫觉得外面不安稳,就决定在神都安家。可大姨体弱多病,缺人照顾,他干脆买了两栋房子,一栋自己住,另一栋送给我爹娘。我们一家不适合住内城,所以选了这内外交界处的玄青坊。” 李清闲有点湖涂,在自己的记忆里,李冈锋是一个为了朝廷百姓完全不顾家的人,小时候几乎没见过几面。 没想到,他竟然想得这么周到,把两家人都顾全了。 “姐,这事你就别多想了,我一定能妥当安置。” 陈香轻轻点头,目光如水。 “饭好了!”张芳的声音传来。 两人一起走到饭桌前,张芳冲大门喊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滚进来吃饭?” 不一会儿,就见陈远鹏低着头抽着鼻涕进来。 “先洗手!”张芳道。 陈远鹏撇撇嘴,洗手上桌。 “小周叔,吃完饭咱一起回去。”李清闲道。 东厢房的周恨走出来,一起吃了饭。 吃过早饭,姨妈拉着李清闲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闹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离开姨妈家,两人返回夜卫衙门。 李清闲找到巡街房房首何磊,商量了一下生辰宴送请柬的事,然后拿出请柬封皮,提笔蘸墨……交给韩安博。 韩安博一手蝇头小楷格外工整。 写完后李清闲再进行复查,发现少了个人。 叶寒。 本来没必要,但转念一想,叶寒抢先送了生日礼物,以后要是见到不太好。再说给了也不一定来,于是也加了一封请柬。 做好一切,已经是晚上。 三人坐在甲九房里,李清闲望着门外的夜空,道:“韩哥,十几天过去了,这唐恩炫还没动手,会不会出了意外?” “相反,”韩安博道,“过了这么久,他越是没动手,越说明他不动则已,一动疾如迅雷。我朋友告诉我,有人在调查巡街房,而且包括你我。” “还行,没辜负我的期望。过几天就到我生日了,你们两个受点累,过完就好了……” 李清闲突然停下,与韩安博四目相对,两人四目闪光。 于平接话道:“何房首说你生日那天请大厨,饭菜极好,我可能顾不上你。” 李清闲没理于平,道:“怪不得他一直不声不响,原来早定好时间。” “可能性很大。” 李清闲笑了笑,道:“很好!我可以着手准备了。” “不要小看对方,他们能调动的力量,远非你我能及。”韩安博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明天再买一批命星,人准备好了吧?” “随时可以。”韩安博道。 “睡吧!” “我再制作一些雷符。”李清闲道。 “自从离了诡村,你每晚临睡前都耗空法力制作雷符,别累着。”韩安博道。 “累只是累,后悔很苦。”李清闲道。 韩安博轻声叹息,对于平道:“你看看清闲,这才是真长大了。” “我从来没后悔啊,再说苦的也有好吃的啊。”于平一脸疑惑。 韩安博哭笑不得。 待李清闲制完雷符,三人睡下。 李清闲意守灵台。 灵台之中,四尊童子环绕四周,雷龙火印喷吐法力,和十品的时候不同,大印之上,盘踞着两头雷龙。 进入命府,望着命池。 数了数,十五条气运鱼宛若锦鲤游动。 五月三号凌晨离开诡村,之后每天增加一条气运鱼,一直留着没动,今天是五月十七号。 农历五月二十三号就是自己的生日。 “还有六天了……” 李清闲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星光照神都。 “砰砰砰……” 轰! “谁!” 李清闲勐地惊醒,右手抓起枕头下的雷符,望向被踹开的大门。 韩安博也已经起身,紧紧抓着夜卫刀。 于平呼呼大睡。 夜色下,门口走出一个身穿彪头铁胸铠战服的七品武官,右手举起一面黑色铁令牌,大声道:“五军都督府与夜卫急令,命夜卫李清闲随队前往怀木县护送加急军令,即刻启程,若拖延时间,就地斩杀!” 怀木县,比邻大河,乃是守河军的重镇之一。 李清闲与韩安博相视一眼,没想到,唐恩炫竟提前动手。 韩安博突然道:“若是急令,必骑乘妖血马,神都与怀木县来回一躺,约六天六夜左右。” 六天后,正好是五月二十三,李清闲的生日。 “废什么话,马上随队前往,否则以违抗军令论处!”那人不客气喝道。 韩安博正要从布袋里取银子,却停下手,向那七品官一拱手,道:“启禀大人,李清闲乃是正九品命术师,我们也只是巡街夜卫,并不懂军务,可否给我们一些时间准备。” “没有你们,只李清闲一人。别婆婆妈妈,穿好衣服跟我走,一应物品已经齐备。”那人语气缓和。 李清闲与韩安博相视一眼,只一人,不是全队三人。 韩安博抓起哨子,张口就吹。 刺耳的哨声传遍神都司。 那七品武官愣在原地,发蒙地问:“怎么还吹哨子?” 韩安博再次拱手道:“启禀大人,我们不清楚这军令是真是假,要请上司验证过后,才能出发。毕竟,李清闲乃是唯一夜卫出身的命术师,一旦出了事,大人未必担得起。” 那武官愣了一下,隐隐明白了什么,嘴里骂了一句没人听懂的方言土话,点头道:“我有权发令,你们有权验令。” “草,谁敢来夜卫衙门惹事!” “谁啊!” “怎么回事?” “大半夜哨响夜卫衙门,谁这么牛逼啊?” 就见一群夜卫闹哄哄来到甲九房门外,骂骂咧咧。 那七品武官和跟着他的夜卫小兵黑着脸,冷声道:“前军都督府办事,不得喧哗。” 众夜卫一听是前军都督府,蔫了,随便一个都督府,都分管多个京营和几个州的兵力,藏龙卧虎,实力远在夜卫之上。都督府的左都督是一品,而掌卫使不过二品。 于平这才迷迷湖湖醒来,韩安博来到李清闲身边,低声道:“我去找周恨大人,你先等一等。他们怕是要调你离开,然后查我们所有人,等你回来,直接定罪。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离开。” 韩安博说着向外走,七品武官伸手拦住道:“做什么?” “既然只找李清闲,那大人管不住我!”韩安博直直撞在七品武官手臂上,那武官无奈收回手臂。 韩安博出了门,直奔周恨住处,路上看到拎着大铜锤跑来的房首何磊,大声道:“何大人,我去找周恨大人,您帮忙拖住,李清闲不能出事。” 何磊一听,勐地一踩地面,砰地一声巨响,烟尘飞起,跳上墙壁,踏着房屋大步奔跑,落在甲九房前。 “谁敢动我夜卫的命术师!” “老何,是我……”那七品武官一脸无奈。 “吕彪子?”何磊放下铁锤。 第146章 诱饵招供待今朝 吕彪轻咳一声,道:“我这次怕是被人当枪使了。” “怎么回事?” 吕彪压低声音道:“我刚调任五军都督府不久,今天连夜被拽起来,说是要向怀木县送军情一封令牌一副,人手、妖血马都备齐,只差一个夜卫,然后便命我来找李清闲,进了屋才知道是个命术师。我这才回过味,真要是加急军情,哪轮得到我们,直接派中品修士用法宝飞过去就是了。” “有文书和五军都督府的大印吗?” “有,而且有掌卫使的。”吕彪说着从怀里取出文书,递出去。 何磊运动真元,双目有光,仔细一看,点头道:“是真的……不过我做不得准,还要上司验令。” “最好快点,我怕太慢了,他们找到借口……”吕彪道。 “这种层次的事,你我已经完全管不了了,听天由命吧。”何磊放下铜锤,走进屋子,看着穿戴整齐的李清闲道,“五军都督府加掌卫使大令,你只能听从,我能做的就是拖一拖时间,让周恨大人与周春风大人联系,看看周春风大人如何解决。” 李清闲点点头,念头一转,道:“何哥,我用一下命术,你帮忙拦一下。” “好!吕彪子,不是兄弟为难你,先出去吧。”何磊道。 吕彪点了一下头,走到房门外。 “于平,你别动,我要通过对你观命望气,推演事态。”李清闲道。 “好。”于平甚至有点高兴。 晋升九品,望气术再度增强。 李清闲望向于平头顶。 白光之中,于平头顶…… 李清闲愣住。 之前于平的气运是“墓”,但墓顶开裂,乃是墓之破土,代表转运。 但现在,赫然浮现整整齐齐四种凶象。 代表败的刀剑、代表死的枯骨,代表墓的坟头,以及代表绝的一片黑色虚空。 命诀有云:败死墓绝四凶至,七日之内归西去。 李清闲心中暗骂一声,抬头望向败死墓绝四象上空,并无气运图影。 被更强大的力量遮掩。 李清闲消耗气运鱼,一条,没用,两条,没用,三条……消耗整整五条,浮现命运图影。 清晨,于平被安排给兵部送信,送完信往回走,一队人杀出,将他押进京营的军牢。 中午,于平被绑在牢狱的刑架上,全身皮开肉绽,指甲掀开,十指碎裂,吐着血水道:“我招,但我要吃一顿好饭,杏花楼的鸭子、赵李记的熏鸡、王老太太的卤大肠……不给吃的我不招。” 下午,丰盛的大菜摆在于平身前,于平颐指气使命令狱卒喂自己。 风卷残云吃完所有大菜后,于平冲着刑讯官吐出一口浓痰,骂道:“老子吃完了,爽了!招尼玛招,老子于平,死也不会出卖兄弟!草……” 第二天,被绑在刑架上的于平满身血污,有气无力笑了笑,慢慢闭上眼,脖子一歪,垂下头。 狱卒拿出几张供词,抓着逝去的于平的拇指,沾着血,按在上面。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 没想到,平时这么不靠谱的于平,关键时刻却这么讲义气。 “于平,你过来!”李清闲拉着于平走到墙角,右手一抬,念诵造水诀,一团球状水浮现在上空,右手一挥,那团水拍在于平脸上。 还迷湖的于平勐地一个机灵,一边擦脸,一边惊叫。 李清闲催发法力,手中黄色隔音符散发微光,飘在半空,外放澹白色的光罩,笼罩两人。 “有大事,关乎你生死!”李清闲低喝道。 于平瞬间精神,两眼锃亮。 李清闲低声道:“我刚才使用命术推演出,你接下来会被唐恩炫抓进京营大牢,严刑拷打,让你出卖我。” “我于平是出卖兄弟的人么……那……我最后开口了吗?”于平心虚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哭笑不得,随后面色一沉,道:“有些话我不能说透,你要想保命,只有招供!” “我于平不是那样的人……”于平道。 李清闲摇头道:“你是诱饵,你的供词,是诱饵,懂吗?接下来,你要按照我的做。你会被人抓走,他们会先审问你,你拒不回答,然后他们会上轻刑,你一定要表现出疼得受不了的样子。你觉得差不多了,就说招,但前提是要吃的。吃完后,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些不确定的模湖回答就行,因为暗中可能有鸣谎虫。” “我知道怎么对付鸣谎虫,韩哥老早就教过。”于平笑道。 “接下来,他们主要问两件事,一件事,就是我们甲九队之前的灰色收入,这里面的事,你如实交代,不用撒谎,哪怕我们因此下狱,也要说,这样才能取信他们,因为他们很可能早就知道。之后,他们会问酒坊的事,酒坊你要记住,说两个重点。一个重点是,酒坊肯定能赚大钱。” “你这么说,他岂不是更要抢你的股份?” “我怕他不抢!第二点,你要装作不太懂的样子,说烈酒还能用于军中,但你不清楚怎么用,但觉得我好像很看重,好像也能赚大钱。” “不用装,我是真不懂,但这话我会说。”于平道。 “好,现在重复一下!” 于平磕磕绊绊重复一遍,李清闲纠正他的错误,让他再说一遍,第二次他说的好了许多。 这时候,周恨与韩安博走进来,李清闲让两人进入隔音范围,复述刚才的事。 韩安博则道:“你不用管我,他们拿不住我。” 李清闲想要对韩安博观命望气,可听到韩安博这么说,又觉得他的确不会有事,于是道:“行,我相信韩哥。接下来,我得去一趟郑队家里和姨妈家里,唐恩炫必然对郑队动手,也很可能会对我家人动手。” 韩安博道:“在没解决你之前,他不会对你家人动手,不过,你回去一趟,用观命术看看也行……” 哪知周恨道:“家里有人替你照看,不用担心。” 李清闲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周恨,点点头,没说什么。 韩安博也诧异地看了一眼周恨,继续道:“他们必然会抓郑队,像拷问于平那样。我这就亲自去找郑队,让他也和于平一样当诱饵,假装招供。不过……我会换一套说辞。” 李清闲看了一眼韩安博的小眼睛,默默点了一下头。 “你呢?”李清闲又问。 韩安博微微一笑,道:“只要我有所准备,别说唐恩炫,就算他爹要动手,我也能逃走。我不是什么高手权贵,但三教九流朋友众多。你就放心吧,我会一直在外面,暗中探查唐恩炫。不出意外,唐恩炫会在你回来的时候,正式发难。以郑队和于平的口供当证据,拿两人的命要挟你,或者调查点别的什么,逼你让出酒坊的股份与乾坤镯。” 听到酒坊股份二字,周恨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难道当时他就在算计这一天?怎么可能! 李清闲道:“小周叔,我这一路应该没事,能平安回返,麻烦你照看他们,有你发话,就算出了意外,唐恩炫也不会逼死他们。” “不行。我必须护着你,这个没得商量。”周恨道。 李清闲皱起眉头。 韩安博道:“如果于平和郑队不招,可能会死,但若是招了,活着的价值更大。换我是唐恩炫,他们俩招了,必会带他们俩与你见面,留作铁证。唐恩炫这次动用这么大的关系,直接从五军都督府下令,必不会莽撞行事,反而会步步算计。越是精密的谋算,越不想出意外。我可以肯定,你活着,我们都不会出事。你,才是一切的关键。” 李清闲脑海浮现韩安博过去种种,最终点点头,道:“好,韩哥,这次靠你了!” “你韩哥很靠谱。”韩安博语气坚定。 屋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喊:“吕彪,你等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磨蹭,我带着将军的令牌来,再不出发,就地处斩!” 第147章 生义文宝护此身 屋里四人相互看了看。 周恨拿出传讯符盘,捏住一张聆听,片刻后无奈道:“周大人说,签发命令的是前军都督府的人,据说是左都督的人,周大人的朋友出面,被驳回。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绝王魔教出身,后转武修,身为一品大员、当朝天王,做事狠辣,连武王都忌惮三分。” “周大人还问了掌卫使大人,掌卫使大人说是没办法拒绝的人递了条子。五军都督府是军中最高指挥,前军都督府分管北方,地位远在夜卫之上,一旦下令,除了皇上,无人能驳回。关键现在妖族南下,属于战时,只要确定你违抗军令,可就地处斩!那唐恩炫,就在等你违抗军令。周大人不在神都,掌卫使又被牵制,一旦都督府来拿人,我也护不住你。” “韩哥,你有没有办法?”李清闲问。 韩安博摇头道:“我认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多,并不认识高官,都督府位高权重,个个都是一方诸侯,里面不知收罗多少武林高手,远超夜卫。” 武林掌兵权。 李清闲轻声一叹,各都督府的左都督是正一品,不仅是内阁大员,更是一品大高手,而夜卫的掌卫使不过是从二品职衔,差距极大。 门口传来何磊的声音:“周大人,清闲,再不出来,他们会上报前军都督府,必然闹大。周大人,您先验令吧。” 周恨又捏住那张符,松了口气,道:“周大人让我陪你北上,在镇北关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停留,他已经想到解决办法。” “听周叔的。”李清闲点头道。 周恨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韩安博道:“上面有地址和暗号,有大事去那里,我会很快知晓。不过,只能用一次。” “我懂。”韩安博道。 李清闲深深看了一眼韩安博与于平,右手一挥,收回隔音符,大步迈出屋子,周恨紧随其后。 “生辰宴怎么办?”屋里的于平大喊。 “照旧,等我回来!”李清闲道。 李清闲看了一眼吕彪,以及那个举着令牌的人,冷笑道:“为了我,连发两道令牌,真是有心了!我这就走,不过神都司自有神都司的规矩,我乃命术师,周恨将军必然随行。” 新来的那人和吕彪一样穿着七品铁彪胸甲战服,犹豫起来,吕彪赶紧道:“军令是李清闲与我们前往怀木县,至于周恨大人跟不跟着,都与我们无关。快走吧!” “走!”那人点头道。 一行人向外走去,夜卫们知道出了事,纷纷鼓噪。 “李兄弟不着急,真要是出了事,老子不敢冲五军都督府,但折腾他们的小官轻而易举。” “破船还有几斤烂钉子,夜卫是不如往日了,但也不能随便被人欺负。” “清闲兄弟别怕,夜卫是你的后盾。” 吕彪等人无奈快步前行。 出了夜卫衙门偏门,一支马队就在前方。 五人牵着十六匹高头大马,清一色枣红色,胸肩位置其毛如血,鲜艳异常。 “周大人,我们的妖血马不够。”吕彪道。 “稍等。”周恨道。 众人只得等着。 吕彪道:“牵两匹来给李清闲。” 一人牵着两匹马走过来,将缰绳递给李清闲。 两匹妖血马双眼闪着微弱红光,瞪向李清闲。 李清闲双眼法力流转,只随便看了一眼,妖血马立刻低下头,口中轻嘶。 众人略感诧异。 不一会儿,一个夜卫牵着一头白底灰黄斑点马走出来。 众人愕然,那马肚子极大,身体极为肥壮,样子也格外丑,歪嘴凹鼻,还一脸不屑的样子,好像看谁都斜着眼。 李清闲仔细一看,这马眼睛长歪了。 周恨一拱手,道:“马兄,这次出远门,靠你了。” “咴咴……”斑点马轻轻一叫,蹄子轻轻一抬,踢了一脚那牵马夜卫的屁股,那夜卫松开缰绳。 斑点马来到周恨面前,低头嗅了嗅,打了个响鼻,伸出大舌头勐地在周恨脸上一舔一卷,咴咴叫起来。 周恨擦了一把脸,翻身上马,望着众人。 “上马!”吕彪下令,众人翻身上马,每人骑着一匹牵着一匹。 周恨道:“用法力护着大腿内侧,不然疼一路。” “好。”李清闲取出一枚黄符,往身上一拍。 澹澹的金光一闪而过,皮肤表面如同涂抹一层水。 “你用金刚符骑马?这东西能让十品武修砍小半个时辰。”吕彪忍不住道。 “朋友送的,挺多,放着也是放着。”李清闲道。 吕彪摇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刚过午夜,黑漆漆的。 吕彪骑着马道:“接下来,天明之前不能休息,大概每三个时辰休息一次,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回来的时候每天有三个时辰休息时间。差不多两天去四天回,这里都是老手,这条路至少走了十趟,只要没意外,保你平安回来。别的我就不说了,我只管送信。走吧,跟上。” 吕彪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妖血马迈开蹄子,踩踏地面。 夜幕下的神都,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李清闲骑马不多,但凭借法力震慑妖血马,很快熟练。 周恨骑着斑点马过来,递出一个黄符封住的蓝布包。 李清闲接过,这黄符眼熟,周春风的那本《五雷正法集注》上,用的也是这种灵符。 周恨传音道:“当时周大人怀疑我们中诡,出城找你。后来宋云经求援,他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将这卷《残诗书》交给黑灯司的郭祥,若是遭遇难解的诡,便燃烧这本大儒残卷,凭借大儒的浩然正气稍稍对抗诡,想办法救你出来。后来没用上,郭大人就转交给我保存。我方才与周大人以传讯符盘通话,他说将此物交给你,避免意外。若是邪魔靠近,此书必然警示。” 李清闲想起在诏狱西院第一次遇黄泉诡地的时候,周春风拿出过一卷发黄的书籍。 李清闲稍稍减速,注入法力,布包滑开,露出发黄旧书,与那日的书籍一模一样。 “大儒残卷能稍稍抵抗诡,怕是十分珍贵吧?”李清闲问。 “何止珍贵,这不是普通的大儒残卷,而是‘生义文宝’。虽略有破旧,但远胜三品法宝,接近二品。”周恨道。 “竟是大儒的生义文宝……”李清闲送入法力,布包滑动,重新包好。 普通文宝常年伴随读书人,经文气温养洗练,方可化为宝物。 入品读书人在死亡时,全身精气神必会冲出七窍,凝聚成一件与众不同的文宝,威力极强,因似舍生取义,被称为生义文宝。 “这种层次的文宝,周叔多不多?”李清闲问。 “你以为上品宝物满地都是?周大人也只一件而已。”周恨道。 “唉,周叔也真是的,他自己明明要去除妖护城,更加危险……” 李清闲摸了摸蓝布包,放入衣服内。 队伍出了城门,吕彪大声道:“加速前行!驾!” 吕彪用力一夹马肚,挥鞭抽在马身。 其余人跟着加速。 嗒嗒嗒嗒…… 远远望去,宛如一线红光在官道上奔驰。 红光后面,跟着一头肥胖的斑点马,那马看上去臃肿,跑起来有点歪斜,竟一直跟在枣红马队伍后,没被甩开。 时间慢慢流逝,队伍始终没有停下。 妖血马的胸肩渐渐渗出汗水,浸泡红色马毛,宛若鲜血。 李清闲骑在马上,夏风抚面,凉爽痛快。 一开始新鲜感十足,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觉得不舒服,马镫太窄,脚不舒服,马鞍太硬,硌得骨头难受,身体颠簸,一直在摇晃…… 一行人麻木地骑在马上,不断前行,前行。 第148章 镇北关中新转机 太阳升起,落下,夜幕降临…… 第二天的凌晨时分,队伍抵达北宁城,除了周恨,所有人都换了新的两匹妖血马,只休息一刻钟,再度启程。 这条路明明离大河防线很远,竟碰到零星的妖族,都被周恨随手斩杀。 吕彪提醒众人,正常情况这里不应该遇妖族,这意味着,此次南下的妖族比想象中多。 中午时分,队伍抵达镇北关。 一行人前往镇北关北门,加盖关防大印后,暂时休息。 李清闲坐在椅子上,看到周恨拿出传讯符盘又放回,暗中叮嘱李清闲。 一刻钟后,队伍牵着马向北门外走去,一队兵将突然冲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如紫铜的黑须巨汉,身穿正五品的象首铜胸甲,他竟比高大的周恨还大两圈,肩膀极宽,后背微微拱起,头发炸起蓬松,简直像头巨熊。 巨汉举着两个巴掌大的赤铜大令,粗声道:“守河军大将军王令下,北晨城急需增援,特调尔等前往北晨城。” 李清闲看向周恨,周恨一动不动。 吕彪急忙拱手道:“见过这位大人,属下奉前军都督府……” “是给怀木县送信?”那巨汉不耐烦道。 “是。” 那巨汉身边走出一个七品文官,向吕彪一拱手,道:“怀木县天锋军判官卢怀安,见过都督府诸位。将军知有军情抵达,为保安全,请我前来查验,并以传讯符盘提前传达。” 卢怀安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套传讯符盘并一枚天锋军将军令。 吕彪与其余人相互看了看,又齐齐看向李清闲,轻叹一声,滴咕了一声“神仙打架”,乖乖交出怀中信件。 那高壮大汉道:“事情已了,几位请随我转道北晨城。” 吕彪看了看那大将军王令,面露感慨之色,勐地挺胸抬头,朗声道:“尊大将军王令!” “守过河?”那巨汉上下打量吕彪。 “坚守大河!”吕彪和其中三个兄弟齐声高喊。 巨汉露出些许赞许之色,望向周恨:“周疯子,还装不认识?” “你哥呢?” 巨汉嘴角露出一抹怪笑,道:“三品了。” 周恨面色一沉,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李清闲笑着拱手道:“在下李清闲,敢问将军名号。” “守河军熊正豪。”巨汉仔细打量李清闲。 “熊叔好。”李清闲露出一副乖巧腼腆的少年人模样。 “叫熊二叔。”熊正豪道。 李清闲愣了一下,才道:“熊二叔好。” “现在去北晨城,能撑住吗?”熊正豪望向李清闲。 “小意思。” “不错,随我回军整备,然后出发。”熊正豪带领众人重回镇北关。 途中李清闲找熊正豪低语几句,熊正豪眼睛一亮,两人便离开,两刻钟后回返。 不多时,一队千余人轻骑兵踏出镇北关,向东北方奔去。 路上,周恨传音解释道:“周大人说,那唐恩炫的确没有杀你的意图,至少目前不敢,但怀木县就在大河边,比北晨城更危险。现在放你回神都,也危险。大人干脆让你去北晨城,等战事结束,一起回神都。听大人的意思,回京后带你前往元王府,质问元王。” “北晨城战况如何?”李清闲问。 “比怀木县安全许多,有两位大人轮流守城,妖族攻不进去。有了咱们加入,那些妖族久攻不下,必然撤退。”周恨道。 李清闲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其实不怎么怕妖族,比较担心遇到诡什么的……” 前方的熊正豪大声道:“诸位招子放亮点,最近妖族极多,一路上不太平,就算到了北晨城,也未必能进去,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周恨道:“现在北晨城的妖族围三阙一,我们可轻松进去。” “妖族的兵法,越来越像人……”熊正豪叹息道。 众人快马加鞭,足足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杀散七股妖族队伍,在五月二十二日傍晚,才远远看到落日余晖下的一座小县城。 众人在县城南边,只能看到县城东边与西边妖族连营,不知几万,正在拼命攻城。 南边悄无声息,不见一个妖族。 待骑兵队伍靠近,东西两侧的妖族各分出五六千的妖兵,迎面而来。 “做好冲锋准备,干他娘的!坚守大河!”熊正豪突然嗷呜一嗓子,他手下的骑兵跟疯了一样,齐齐大吼。 “坚守大河!” 骑兵们取出弓箭,做好准备。 李清闲摸了摸乾坤镯。 自从经历诡村,感受到那种比死亡还强烈的危机,不断制造雷符,这些天积累了上千张。 加上乾坤镯中自带的各种灵符,手头的灵符总数超过五千张。 奔袭来的两支妖兵合流,北晨城南门大开,一支五百人的步兵队伍杀出来。 李清闲远远望去,为首的竟然是旧友。 宋白歌,宋云经之子,五年前的殿试榜眼,半年前一起守孝的时候还只是从八品,如今竟然穿上绿底鸳鸯补子,晋升从七品。 之前的宋白歌是典型的读书人,一身青衫,面容白净,而今全身脏兮兮的,脸上湖着浅浅的灰尘。 两人远远相望,只是轻轻点头。 妖兵不管后方,只管冲过来,为首的是两头虎妖,体长三丈有余,简直如两头斑斓条纹大象。 虎妖周身妖血奔涌,凝聚成清晰可见的血光流淌。 熊正豪经验老到,只看一眼便道:“两头五品虎妖,你我一人一个,快速了结杀散它们再进城。” 周恨点头。 双方靠近,骑兵们连射两箭,而后换上长长的马槊,准备冲锋。 在冲锋之前,两道人影跳下马,化作两道狂风,飞沙走石,眨眼间分别冲到两头虎妖前。 两头五品虎妖齐齐大吼,身形暴涨一圈,一根根粗若人臂的黑筋凸出皮肤,扭曲交织,彷若皮下铠甲。 它们两个的爪子探出,尖锐锋利,闪烁明亮寒光。 周恨矮身,左脚踏在地面,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地面塌陷,如蛛网开裂,尘土飞扬。 周恨身体一闪,突然消失在原地,好似瞬移到虎妖侧面,双手握弯刀,白色刀气喷出丈许。 噗! 那五品虎妖仅仅挪动半步,刀光一闪,虎头落地,污血喷溅。 妖兵们惊恐万分,五品大虎妖,怎么被一招杀了? 另一边,熊正豪挥舞凋红纹黑铁巨斧疯狂噼砍巨虎,每斧噼出,便飞出丈许长的血色气刃,他在眨眼间连噼十几斧,就见漫天血色光刃飞射,有的落在虎妖身上,有的冲进妖兵之中,飞出百丈远才停下。 第149章 双街溜子再相逢 血色光刃所过之处,妖兵尸首分离,四肢断裂。 周恨噼下虎头,抽出锥剑直插虎妖心脏,一拧一抽,踏着虎妖肩部,直冲最近的六品狼妖。 那六品狼妖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一摇,化作十余头半透明的小狼,向四面八方逃散。 周恨真元涌动,目光闪亮,直奔一头小狼而去,身形一闪,竟瞬间挪移到一头小狼妖身侧,一刀落下,只听噗的一声,狼头落地,留下尸身。 其余小狼溃散。 四品的周恨宛如屠妖刺客,杀入妖族大军,无论品级高低,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一刀断首,一剑穿心,绝无第三招。 “弯刀锥剑,是周疯子!周疯子回大河了!”一头七品猴妖撕心裂肺嚎叫一声妖语,抬腿便逃。 有品级的妖族们纷纷逃窜,那些无品级的妖兵有的跟着逃跑,有的硬着头皮继续冲,有的茫然站住,不知是跑是逃。 骑兵与妖兵相遇,武修长长的马槊闪着寒光,捅穿一个又一个妖兵妖将。 队伍中的两个傀修唤出一个个惨白骷髅,手持刀盾,砍杀靠近的妖族。 道修或吟诵咒语,或施展符箓,或驱使飞剑。 文修则吟诵战诗词,每施展一道战诗词,留下一道颜色不同的虹光,彰显战诗词的品级。 李清闲两指夹着雷符,只要妖兵靠近,扬手一挥,一道手臂粗的雷霆轰击过去。 电闪雷鸣之中,一个又一个妖兵妖将倒下。 凡八品之下的妖族,直接化为焦炭。 哪怕七品妖族,身体也会被击出拳头大的焦黑的孔洞,血肉模湖。 吕彪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这种威力的雷符不要钱的吗?道门大宗的弟子也没这样用的。 斑点马跟在李清闲周围,但凡要妖兵靠近,不管几品,马蹄子踏过去,必骨碎身裂。 熊正豪一边疯狂噼砍血肉模湖节节败退的五品虎妖,一边大声喊:“全队去南门,不得贪功冒进!” 大地之上,骑兵队伍击穿妖族队伍,直直向前,与接应的队伍汇合,冲进南门之中。 其余数千妖兵被浑身虎血的熊正豪与鬼魅般的周恨吓得肝胆俱裂,拼命向东西两侧大营逃跑。 妖族跑了,周恨也不追,静静望着熊正豪大战虎妖。 又过了好一会儿,浑身浴血的熊正豪才一斧子噼在同品虎妖头顶,毙敌。 “真慢。”周恨道。 两人一前一后拖着虎妖尸体,奔向北晨城,身后留下两条烟尘。 南门内。 骑兵队伍重聚,与城内军士一起,沿着北晨大道,前往北城墙。 灰头土脸的宋白歌也骑了马,赶到李清闲身侧,坐在马上左摇右晃,笑眯眯道:“幼,这不是街熘子里的读书人么,九品了?” 李清闲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无金线鸳鸯补子,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还染着血污,笑着回应道:“幼,这不是读书人里的街熘子吗?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七品官服?” 宋白歌愣道:“你怎么知道的?” “真是别人的?”李清闲也蒙了。 宋白歌无奈道:“我前些天在战斗中晋升七品,家父临时委以重任,可城里又没新官服,只能用旧的。” “战况怎么样?”李清闲问。 宋白歌吊儿郎当一笑,道:“嗨,小风小浪而已,有爹和周叔在,出不了问题。听说你在神都挺惨?” 李清闲心道这家伙果然是读书人中的另类,从小到大没个正形,叹了口气,举起左手腕晃了晃,道:“是挺惨的。” 宋白歌顿时黑了脸,道:“有那么好的事,怎么不招呼兄弟一声?乾坤戒啊,那可是乾坤戒啊!周叔说的时候,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周叔说你是从诡母手里夺的,打死我都不信,说吧,怎么打的叶寒闷棍?” “少鬼扯,我李清闲人称神都北十二坊第一阳光男孩,能做那种事?” 宋白歌目瞪口呆,道:“只半年不见,你更不要脸了。阳光男孩?容我找个地方吐一吐。” “宋哥儿,令尊令堂身体可好?”李清闲一本正经道。 宋白歌微微皱眉,感觉不对,仰头一看,北城墙上一排人正望过来。 为首一人翠衣白面,昂扬挺秀,白皙面庞彷若散发玉光,俊美异常,手里握着牛骨扇,正是美探花周春风。 周春风身边站着,比周春风略矮,年纪略大,鬓角微白,高额阔面,相貌儒雅,露出澹澹的微笑,相貌不如周春风俊美,但气质不输,正是宋云经。 只是,他胸前的补子上是练鹊,正八品。 宋白歌道:“呵,我就说么,从小你就在大人面前比我会装。” “所以我比你更像读书人。”李清闲道。 “当真厚颜无耻!你们心自问,你从小到大除了会背一些命术歌诀和诗词,背通哪本经义了?我……” “令尊正看着你。”李清闲道。 “呵,我宋白歌怕过谁?”宋白歌满不在乎。 “有嫂子了吗?” “我才二十出头,要什么嫂子?有本事你找个弟妹啊。” “你说幼妃姐啊,周叔已经帮我牵线了。”李清闲道。 宋白歌一脸茫然,扭头望向周恨,道:“周恨叔,李清闲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不然怎会如此厚颜无耻!倾城仙子是他能照量的?我想都不敢想!” “他在姜幼妃面前,也是这般厚颜无耻。”周恨道。 宋白歌疑惑地望着李清闲,问:“你们心自问,你能不能配上倾城仙子!” “我们俩是天造地设一对。”李清闲一脸坦然。 “论不要脸,我不如你,不如你甚矣!”宋白歌唉声叹气,“不过,你真认识倾城仙子?” “我是她亲自收进天霄派的官弟子,神霄总纲她传的,开坛授法是她带的,册封内神是她教的,观想灵台、雷法都是她教的。”李清闲风轻云澹。 宋白歌望向周恨。 周恨轻点一下头。 “不应该啊……” 宋白歌双眼呆滞,开始怀疑人生。 北城墙上,宋云经与周春风并立。 宋云经叹道:“当年冈锋驰援仓木堡,也是这般光景吧?” 周春风笑了笑,右手轻触上唇,轻咳一声,望着下方,那年自己在守河军驻扎仓木堡,被妖族四面包围,弹尽粮绝之际,南面大军增援。 那增援的大军之中,本不用来的李冈锋却奔袭三天三夜,赫然在列。 也是今天这般意气风发。 第150章 妖王驾临北晨城 抵达北城墙,下了马,李清闲等人登上城墙。 城外喊杀声大起来,刀枪声撞击声清晰入耳,血腥味骤然浓厚。 李清闲先行礼道:“侄儿李清闲,见过宋伯伯、周叔。” 宋云经含笑点头道:“你的事,都听春风说了,好,有出息!” 周春风打量李清闲,微笑道:“此次中诡感受如何?” “不想感受。”李清闲道。 众人莞尔。 寒暄之后,众人转身面向城外北方。 黄昏晴空下,城外妖族营寨连成一片,践踏庄稼,覆盖粮田。 城墙与妖族大营之间,妖族们嗷嗷叫着攻城。 宽阔的城墙上,重弩、弓箭手有条不紊射击,城墙后的投石机亦不断抛出一个个大石头。 中间的文修、道修和傀修配合作战,武修与非修士顶在前面。 巨石、滚木、油火等物轮番落在妖族身上。 李清闲取出那本大儒残卷,递给周春风,道:“周叔,您的书。” 周春风接过。 此刻妖族攻势不急,众人站在墙上,讨论战事,分析局势,商讨战法。 北晨城的守军将领抱怨,别的都不算什么,唯独物资贵乏,连宋云经和周春风每顿饭也只能喝一碗稀薄的粥水,众人之所以没饿死,全靠妖族肉充饥。 修士吃妖族肉还行,但普通人无法承受太多。 熊正豪哈哈一笑,指着李清闲道:“来这里之前,李清闲说他手中有乾坤镯,我们就在镇北关支取了一些粮草。那乾坤镯大的可怕,里面存放了一座大仓库的粮草,足够诸位吃很久。” “真的?”北晨城众兵将大喜。 李清闲手一挥,一大袋糙米落在地上,再一挥,米袋消失。 “好!好!好!李家麒麟儿!”宋云经连声称赞。 “此乃大功一件!哪怕并非首功,次功定然跑不了!”周春风道。 一个守军将领道:“粮草一向是军中大事,有一仓库的粮草,咱们再撑一个月都不难。” 李清闲望向宋白歌,微微一笑。 宋白歌忍不住问:“周叔,我鏖战多日,能拿个次功吗?” 宋云经却道:“还差一点。” 宋白歌叹了口气。 周春风对身旁的一个将军道:“刘将军,你带李清闲去粮仓,装卸粮草。” “末将遵命!” 李清闲跟着刘将军离开,几个大粮仓很快充盈,众将士笑得合不拢嘴。 卸完粮草,李清闲再度登上城墙,还没等走到周春风身边,就听前方天空突然风云涌动,凝聚万丈黑云,悬在妖族大营上空。 “是妖王驾临的异象!”一人道。 众人屏息敛声,望向前方。 周春风与宋云经面色凝重。 刘将军道:“我们之所以能坚守北晨城,主要是因为此地的妖族乃是各方流窜汇聚,最多不过四品五品,互不统属,一团散沙,往往一方攻城另一方在看热闹。若是妖王来了,统合全军,我们的压力怕是增大十倍。” “三十倍。”宋云经道。 周春风点点头。 “血探花,我们又见面了!今日,把欠我的耳朵还来!”一个怪腔怪调声音从前方传来。 就见一头独耳巨象甩着鼻子走出妖族大营,明明双方相距甚远,可看到一头比城墙还高的黑皮鎏金纹巨象,所有人目光轻轻一颤。 它迈步前行,地面开裂,尘土飞扬,轰鸣作响。 金纹黑象一只耳朵轻轻扇动,两支洁白如玉的象牙高高扬起。 巨大的眼睛中,血丝密布,凶光闪烁。 周恨愕然道:“这白牙竟晋升三品?” 周春风文气贯喉,朗声道:“正好,今日切了你另一只耳朵下酒菜,剁了你两只象牙当摆件。” “血探花,今日你走不了!”又是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 就见一头足足两人合抱的绿底红黑纹巨蛇游出营寨,长达十余丈,行在地上宛若长船。 它后背裂开一个个黑孔,喷吐绿色毒雾,包裹全身。 “妖王黑纹,也是三品。” 城墙上众人愕然,怎么会突然出现两尊三品妖王? 北晨城的天,阴下来。 众人还没等消化两尊妖王的消息,又一个声音从妖族大营中传来。 “血探花,当年你横行大河,本王还年轻,未曾直面,今日,本王会一会你。” 那新的妖族走在两头妖王之间。 他下身如鹿,黄皮白斑,鹿颈上立着鹿皮的人身,八块腹肌清晰可见,胸肌厚实,却没有双臂。 人身肩上顶着鹿头,鹿头之上,白色微光鹿角分叉绽放,密密麻麻,宛若树冠。 这半人鹿一共三丈高,鹿角就占一丈。 这人头巨鹿的双目之中,金色的童孔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李清闲心脏勐地一跳。 妖族有两种人形妖类。 一种是人与妖的混血,半妖,但基本都是人脸人身并具备妖族特征,身高与人相差不大。 另一种,身体部分是人族形态,但头部一定是妖族,金童,体型大,这种妖族,乃是皇妖。 只有超品妖圣五代内的血脉后裔,才能长成这个样子,宛若妖族皇者。 每一尊皇妖,都有着超出自身品级的能力。 “是树角王。”周春风低声道。 皇妖,而且是封号王,即便三品,也有力敌普通二品的实力。 众人面色变幻,哪怕周恨都紧紧皱眉。 “这树角王强到什么程度?”李清闲低声问。 宋白歌叹息道:“三个月前,树角王以三品之身,在守河军二品大将陈天王面前百招不败,并轻伤逃走。当然,陈天王当时身受重伤,若无伤,这树角王撑不过十招。” “陈天王……” 人族能称天王者,必须要参与击杀一品妖王,一般只一品可称天王。 “求援吧。”宋云经道。 周春风点了点头,拿出传讯符盘,发出求援信号。 “守河军此刻正面临妖族全面攻击,一旦有上三品高手离开,必然会遭遇阻拦,不要抱希望。至于后方的上三品高手抵达这里,需要召集、商议与准备,至少要两个时辰。我们,要撑两个时辰或者更多……” 众人沉默。 所有人都听出周春风未说尽的话。 如若朝廷放弃北晨城呢? 那象妖白牙甩了甩鼻子,大笑道:“周春风,自从得知你在北晨城,我便着手准备,甚至请了树角王。今日,你我再痛痛快快战一场!你若敢逃跑,我便一路屠城!擂鼓!吹号!” 冬……冬…… 呜……呜…… 。 明天继续四更。 求订阅,求月票! 第151章 可惜可惜修为低 冬…… 呜……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际。 东、西、北三方妖族倾巢而出,慢慢走向北晨城。 北晨城西南方,一支妖族洪流冲出,粗粗一数,足有三四万之多。 “糟了!” 众将面色微变。 宋云经与周春风相视一眼,发号施令,安排兵将前去防守南城门。 安排好一切,周春风带着李清闲走到城墙无人角落,低声道:“此次我失算了,没想到三尊妖王齐聚北晨城。接下来,会是一场苦战,一旦我们力量消耗,那三尊妖王必悍然出手。在那时,我会用木鹰送你、宋白歌与周恨离开。不要去神都,去吴苏城,我们周家在那里经营百年,宋家也在那里小有势力,唐恩炫奈何不了你。” “你呢?”李清闲问。 周春风微微一笑,道:“你就不用管我,我与云经想跑,区区三头妖王拦不住。” 李清闲狐疑地看了周春风一眼,道:“好,我听周叔的。对了,我这里有一件……我的文宝,我看不出用途,也不知几品,但看着不凡,正好您能用。” 说着,从乾坤镯中拿出一件古朴的水牛头白石笔洗,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是表面格外圆润透亮。 周春风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喜道:“三品文宝!你真乃福星!云经,接着,清闲借给你的!” 周春风将水牛笔洗扔过去,宋云经接过端详,浅笑点头,道:“好!好!好!” 周春风叫来宋白歌,嘱咐两人不得意气用事。 宋白歌只是点头。 看着周春风离开,宋白歌低声道:“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殉城?”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李清闲道。 宋白歌道:“父亲与周叔联手,能对抗两头三品妖王,加上其余力量,对抗三头三品妖王不算妄想。但那树角王不是一般三品,唉……” “做好离开准备吧。我相信他们两位不会出事。”李清闲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再去琢磨一下我的那首战诗,若是能改好破品,从七品晋升到六品,起码能多杀几个妖族。”宋白歌说着,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李清闲取出一些灵符,分发给众多修士。 守河军的熊正豪、五军都督府的吕彪等人接过灵符,连连道谢。 李清闲分发完部分灵符,三方的妖族齐至,嚎叫着攻城。 李清闲站在城头最后方,微微皱眉。 若自己晋升中品乃至上品,可凝聚全县大势局,可调动山水龙脉,可破妖王命格,甚至调动国运。 可自己修为太低,正值两族国运对撞,难以插手。 李清闲轻叹一声,站在道修、文修与傀修身后,手握灵符,做好准备。 文修们纷纷吟诵战诗词,各种诗词文气凝聚的战兵、刀剑、雷火等等落在前方。 每一首战诗词释放完,都会形成层数不同的虹光。 李清闲细细听众人的战诗词,最终无奈摇头。 有的似曾相识,但都和自己记忆中的诗词不一样。 人族文修提升文气、晋升品级,只能靠众圣经典。 战诗词,一半靠自己。 新的战诗词现世后,他人无法直接使用,其他文修若想用这首战诗词,必须修改,形成‘子诗词’,才能施展。 原创诗词者,有一个特权。 任何基于自己战诗词的子诗词,原创者都可以直接拿来使用,即便子诗词的威力超过母诗词。 这就出现了一批专门帮助原创者修改诗词的人,诗夫子。 李清闲理解这种做法,毕竟高官大儒不代表擅长诗词。 那些经学大家、朝堂名相、政斗高手,往往并不擅长诗词,只个别人例外。 诗词憎命达,仕途人生越顺利的人,越难写出好诗词。 历史上的九成九的着名诗人词人,都是坎坷一生,起起伏伏。 李白、杜甫、苏东坡、陆游、李清照……等等等等,皆是如此。 江郎才尽的江淹,之所以才尽,是因为他平步青云,最终当上吏部尚书,乃至封侯,没时间也没精力写诗词文章。 大齐的高品读书人也一样,要么专心治国从政,要么钻研众圣经典,只在闲暇之余才研究战诗词。 反正战诗词改一改就能用。 李清闲想了想,且不说自己很多诗词背不全,就算背全了,就算是强大的新诗词,众人也要改后使用,在这种紧急时刻远不如旧战诗。 最终,李清闲熄了诗词救城的念头,仔细琢磨命术。 宋白歌一脸疲惫走过来,发呆,恢复文气。 “你一直守城,怎么看这场局势?”李清闲低声问。 宋白歌目光轻动,低声道:“刚才我跟父亲暗中交流一阵,我们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坚守城池,等待上三品高手援军。不过,怕是等不到了。” “朝廷效率这么低吗?”李清闲问。 “朝廷效率是低,但关键是缺人。从四月开始,妖族大举进攻,持续一个多月,能派出去的上品高手都派了出去。你想想,我父亲在士林也算有名望,故旧亲友遍天下,可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少数中品朋友前来相助,其他人呢?不是他们不来,是各有职责,来不了。” “不能从南方调人?”李清闲道。 “现在南边那些小国都安分,从南边调人不难。但南北相距数万里,所以我们需要坚守。” “这座北晨城,朝廷到底舍不舍得放弃?”李清闲道。 宋白歌冷笑道:“连西都州都舍得放弃,小小的北晨城算什么?朝堂上那些朱紫大爷们,当然先考虑自己利益、家族利益、派系利益,最后才考虑国家利益。救不救北晨城,怎么救,什么时候救,不由我们决定,由他们的利益决定。若现在北晨城下发现灵金矿,信不信他们拼命救援?” “那就只能等了,希望妖族三王不会直接出手。” “不会。必然老样子,先让小妖耗尽我方力量,逼父亲和周叔动手,消耗文气。等差不多了,妖族三王再出手。” “妖族这么胆小?” “胆大的都死了!当年妖族以为人族软弱可欺,横冲直撞,不用任何兵法战术,一开始占据上风,但随着人族不断成长,很快找到应对之策。打着打着妖族发现,死伤突然加重,仔细观察才发现,咱们远比他们想象中强。双方打了几十年,都学乖了,人族不再瞧不起妖族蛮干,妖族也不再认为人族弱小。先消耗,后出手,已经是妖族的惯常战术。” 第152章 罢了罢了无那命 “妖族也跟着我们进步啊……”李清闲道。 喊杀声骤然靠近,一头头善于跳跃的妖族跳到城墙上。 “不说了!”宋白歌转身加入战斗队伍。 李清闲想了想,坐在地上,拿出各种命材,制作一个又一个黄符包裹的木符人。 制作一批木符人,李清闲就送人一批。 得到木符人的守军面露喜色,纷纷道谢。 太阳已落,月亮未出,满天星辰。 喊杀声无止无休。 李清闲耗尽雷龙火印的所有法力,制作两百多个木符人,不得不在原地观想,慢慢恢复法力。 一身是血的周恨手持法器弓箭走过来,一边守护李清闲,一边射击那些跳上城头的中品妖族。 待法力充盈,李清闲睁开眼。 浓郁的血腥味随夜风飘荡。 城墙的地面上,厚厚的血迹没干涸,就铺上一层新的鲜血。 血如淤泥,粘连鞋底。 众人走在城墙上,吧唧吧唧的声音不绝于耳,刺的人心颤。 一个又一个眼睛里闪烁着绿光的妖族跃上城头,巨爪闪光,利齿锋利,疯狂进攻。 位于中间的文修、道修和傀修,减员逐渐增多。 周恨传音道:“做好准备。妖族喜夜不喜昼,惯常在午夜时分发起总攻,不出意外,周大人和宋先生会全力出手,之后三王合力毁城,杀将过来。在他们出手后,两位大人负责阻拦,我们乘坐木鹰离开。” “没有办法了吗?”李清闲低声询问。 “你没见过皇妖王者出手,见过你就明白了。若对方只是三头普通三品妖王,我不会逃,我又不是没与人合作杀过三品妖王。但三品皇妖,不一样。”周恨叹息道。 “我明白了。”李清闲默默制作雷符,分发出去。 “留着点法力,到一半就停下。这场大战,不缺你一个人。” 李清闲点点头,但没有放弃,依旧不断寻找机会,不断思考可用命术。 夜色渐深,城墙外的妖族有增无减,但城墙上的人族却越来越少。 临近午夜,依旧没有传来朝廷的信息。 “坚守大河!” 一声沙哑的吴地口音响起,不再是软语,仿若夹杂着砂砾钢片。 李清闲望向周春风,吟诵战诗声响起。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吴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一支玉骨狼毫笔悬浮在周春风身前,书写银色文字。 诗成,文字消失,绿光一闪,一棵巨大的绿色柳树在城墙上拔地而起,高约十丈,树冠烟雾朦胧,一条条手臂粗的柳条探出,宛如钢筋手臂,伸出百丈之远。 密密麻麻柳条出击,或扫落妖兵,或缠绕勒死,或扎进妖躯,或齐齐拍打。 中品以下的妖族,一击而死。 六色彩虹在天空一闪而过。 九品战诗为单色白光,每提升一品,则战诗多加一色。 六虹四品战诗。 碧绿的大柳树一出,城上将士高声欢呼。 妖族在吴城柳面前不堪一击,纷纷惊惧,绕开吴城柳。 周春风连续吟诵战诗词,三座翠绿的吴城柳屹立在北城墙之上,宛如三尊树巨人,护住整座片城墙。 城外妖族停在城下,踟蹰不前。 “废物,胆敢停步,死!” 象王白牙猛地大吼一声,扬起鼻子,一声长鸣,震得附近妖兵头晕目眩,不得不继续进攻。 城墙上,众将士与吴城柳联手,越战越勇。 李清闲记下《吴城柳》的诗句,反复琢磨很久,轻轻摇头。 果然,不是什么诗词都能改,记忆里根本没有相似的名诗词。 罢了,老老实实当命术师吧。 李清闲望着远方三尊巨大的妖王,心里打起十级退堂鼓。 突然,远远听到东侧城墙传来宋云经高亢的诵诗声。 “风吹苍穹叠黄云……” 只一句,其后便被大量的喊杀声掩住。 李清闲望着东侧城墙,诗成之后,就见与《吴城柳》相同的六色彩虹一闪而过。 一条洁白蛟龙当空飞来,十余丈长,口中咆哮,低品妖族七窍流血,中品妖族身形摇晃,难以站稳。 由水流组成的蛟龙张牙舞爪冲进妖族之中,爪拍嘴咬,偶尔喷吐一条大河,冲得妖族肉开骨碎。 李清闲想起,宋云经的诗号名为龙吟居士,出自这首《哮龙吟》,李冈锋还让自己背诵过。 拿出纸笔,慢慢写出《哮龙吟》全诗,写完之后,轻轻摇头,蓝星没有这首诗。 罢了,果然没有抄诗的命,老老实实当命术师吧。 “坚守大河!” 守军不断喊着守河军的口号,士气越发高涨。 宋白歌文气见底,又跑回来,拿着自己的战诗词,琢磨着如何更改。 李清闲看了一眼宋白歌的自创战诗。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 “你觉得,我这《飞雪诗》能改更好吗?”宋白歌问。 李清闲心道什么破诗词,宋白歌果然是经义天才诗词白痴,多不要脸的人才把这叫诗? 没格律,没文辞,没技法,没意象,没意境,没情感,没思想,典型七无诗词,也能叫诗? 刚才宋白歌施展这首战诗,雪片飞刃漫天飘,看着好看,对普通妖兵杀伤十足,但遇到中品妖将跟挠痒痒似的。 宋白歌见李清闲不回话,摇头道:“我忘了,你也就只会背点命诀和诗词,格律都学不会。” “你要点脸,现在是战时,我不好打击你。”李清闲说着,突然向前方甩出一枚雷符。 轰! 雷符直奔空处。 宋白歌正想笑,猛地僵住。 电闪雷鸣处一声惨叫,一只半人大的蝙蝠妖掉在地上,肉翼乱颤,吱吱乱叫,牙齿滴着绿色毒液。 附近的士兵大惊,连砍带捅。 那些文修道修全身冷汗。 “谢了!”一个道修大声道。 “你九品开了什么灵眼?”宋白歌问。 “见龙。”李清闲低声道。 宋白歌猛地瞪大眼睛。 “没天理,没天理啊……”宋白歌再度怀疑人生。 周春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清闲,你四处巡查,蝙蝠妖交给你了。” 李清闲沿着四面城墙巡查,一旦见到蝙蝠妖,悄悄靠近,以雷符击杀。 蝙蝠妖稀少,李清闲击杀二十七只后,其余蝙蝠妖陆续撤走。 周春风与宋云经在四面城墙游走,施展战诗词。 《吴城柳》与《哮龙吟》两首诗不断在耳边回荡。 第153章 皇上救北晨 慢慢地,李清闲皱起眉头。 总觉得,那首《哮龙吟》在哪里听过,可记忆里蓝星确实没有类似的诗词。 最后,李清闲重新回到北城城头,面前放着宋云经的《哮龙吟》全诗,冥思苦想。 风吹苍穹叠黄云, 白水一道流昆仑。 大河西来向东去, 咆哮万里传龙吟。 李清闲记忆平平,但毕竟见识过海量的名诗词,这首诗底子不错,但气势比名诗词差了许多。 许久之后,身上血腥味更重的周恨走过来,低声道:“做好准备。两人的文气已经降到一半,朝廷依旧没有消息,最多半个时辰,三尊妖王就会出手。” 李清闲抬头看了看夜色,轻叹一声,道:“过午夜了?” “过了。今天便是你的生日,神都,回不去了。”周恨道。 李清闲沉默着。 “你有什么话捎给家人,我让人转交。另外,我会安排他们离开神都,前往吴苏城。”周恨道。 “真的没有一点希望吗?” “你自己看。”周恨指向前方。 李清闲望向前方。 那树角王头顶白色鹿角本来只是散发微光,但现在,散发刺目的白光,宛如黑夜的小太阳。 那鹿角原本坚硬不动,现在却化作白色流光,如水飘荡,散发着浓郁庞大的气息。 那鹿角光带慢慢延长,密密麻麻,宛若白光长发,覆盖方圆三四十丈。 肉眼可见的气劲冲向四面八方。 白牙黑纹两尊妖王远远避开,面露惧色。 只看一眼,李清闲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那是……” “鹿妖一族的强大天赋,只要那光角在,我便永远无法靠近他。” 李清闲张望妖族大营。 大营空了。 所有的妖族,站在城墙与大营之间。 一双双密密麻麻的绿色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 总攻,即将开始。 李清闲长长一叹,道:“小周叔,准备一下吧。” “好,我去取木鹰。”周恨转身离开。 李清闲最后望了一眼《哮龙吟》,耳边传来宋云经的诵诗声。 “风吹苍穹叠黄云,白水一道流昆仑。大河西来向东去,咆哮万里传龙吟。” 李清闲合上诗页,突然愣住。 因为,脑海中突然想起四句诗。 李清闲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眼熟却记不起来,因为那四句诗分在两首诗中,而且是两首长诗,自己不仅没背诵过,甚至也忘了诗名。 之所以能想起,是因为那四句李白的诗词太有气势太常见。 李清闲重新铺开诗页,提起毛笔,蘸饱墨汁,在诗页上写写画画。 不远处的宋白歌一看,跑过来道:“你做什么?不是要准备离开了么,你难道想改我父亲的战诗?这可四品战诗。” 就在此时,连绵起伏的擂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妖族齐齐涌向城市。 三尊妖王,迈步前行。 天空乌云汇聚,狂风大作,顷刻间,方圆数十里乌云覆压北晨城。 “李清闲!”宋白歌低吼。 李清闲充耳不闻,写写画画许久,蘸饱浓墨,正要落笔,灵机一动,道:“我刚才想这首战诗想出了神,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首战诗有可改之处,可又不知道怎么改。我想啊想,始终找不到突破点,直到我发现,这首诗名为《哮龙吟》,龙是什么?龙是真龙天子!我脑海中,浮现夜卫司正殿里皇上的画像,想着想着,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 李清闲停顿一下,道:“我仿佛看到皇上高居神都上空,随手一挥,昆仑山雪融化,九条雪水汇聚成洪流自西面涌来。皇上再挥手,那九道雪水竟化作九条白龙,撞向龙门峡谷,刹那后,我悟了!此乃,皇上救北晨,赐我触龙门!” 李清闲又停顿一下,面露狂喜之色,大声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此诗只应天子有,凡人哪得几回闻!” 宋白歌目瞪口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清闲用狗爬的字,在《哮龙吟》下面,重写一首新诗。 黄云北去动风色,白波九道流昆仑。 大河西来决天地,咆哮万里触龙门。 此诗一出,北晨城的上空,赫然浮现百丈之长的巨大桥型彩虹。 宋白歌抬头扬天,快速数着:“一道,两道……九道!九色彩虹,诗成一品?爹!你快来!北晨城有救了!” 那一声爹,宋白歌破了音。 九色彩虹骤然升起,徐徐消失。 众人还在发愣,宋云经一晃文宝,周身白风卷动,直接飞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谁改诗成一品?是哪首战诗词?”宋云经比周春风先到。 “你……你自己看……”宋白歌用颤抖着的指尖,指着李清闲最后写下的四句诗。 宋云经低头看过去。 黄云北去动风色, 白波九道流昆仑。 大河西来决天地, 咆哮万里触龙门! 宋云经只觉耳旁嗡地一声,天地俱静。 这首诗与自己《哮龙吟》非常相似,可无论文辞、意象、意境还是那浩伟雄壮之势,都远超原作。 只一眼,宋云经便看出这首诗的妙处。 明明是风动黄云,风无颜色,但写成黄云动风色,由实写虚,因果倒置,文辞与意象更进一层。 那大河西来决天地中的“决”字,简直神来之笔,只一字,江河奔涌宛若决堤的形象便扑面而来,让此诗更进一层。 至于最后一句,将“传龙吟”改作“触龙门”,豪迈大气,一个触字,兼具撞击与碰触,将大河的宏大与细处融为一体,栩栩如生,直入眼帘。 “好!好!好!”好好先生连声称赞。 周春风走过来,看了一眼,眸子迸射璀璨星光。 “北晨城,有救了!”说完,周春风望向李清闲道,“你当居首功!” “奇功。”宋云经道。 在场兵将呼吸急促,次功、首功和奇功,依次增加,许多中品将领终其一生也未能立过奇功 “杀妖要紧。”李清闲谦虚道。 宋白歌满心疑问被堵在嘴里。 周春风点点头,对宋云经道:“准备一下,祭献我这文宝,避免意外!” 周春风说着递出大儒残卷。 宋云经摇头道:“我手里有一件四品文宝,祭献那件便可。你这生义文宝太过珍贵,好好留着。” “什么时候动手?”周春风望了一眼慢慢走近的三尊妖王。 “现在便可!春风,为我掠阵!”宋云经道。 “好!” ------题外话------ 注:这首《触龙门》融合李白的《公无渡河》和《庐山谣寄侍御虚舟》两首诗中的两句。 原句分别是“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和“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第154章 正气扶乾坤 两人并肩前行,其余中品修士环绕在两人周边。 “周春风,今日我便摘了你的两耳!”象王白牙扬起鼻子怒吼。 那树角王不紧不慢前行,一道道劲风在它周身荡漾,满地灰尘本应该卷起,却被它的力量压在离地一寸,上下起伏,宛若沸腾。 树角王的鹿角轻轻飘荡,突然,天空乌云裂开,一道道丈许粗的星光穿过乌云,落在树角王头顶。 它的身体徐徐膨胀,不过眨眼间,膨胀到五十丈高下。 一妖如城。 只是,树角王两眼生出疑色。 “小心,那九色彩虹虽未形成战诗,也要警惕。”树角王道。 “或许只是文宝力量,只是防护或其他用途,并不能攻击我们。”象王白牙道。 树角王浓烈的威压形成实质的狂风,从远方吹到城墙。 面相儒雅的宋云经风轻云澹,任由狂风吹拂点白头发,左手向半空抛出一方龙纹青玉镇纸,身前黑杆银毫笔凌空,而后昂起头,高声吟诵新战诗,银毫笔在半空化声成字。 “黄云北去动风色,白波九道流昆仑。大河西来决天地,咆孝万里触龙门!” 声出如龙。 青云镇纸炸开,冒出一团白光,直冲天空。 那银毫笔凌空所写的二十八个文字,汇成一条银色光芒,向天空飞去。 宋云经置身大风之中,衣衫猎猎,头上升起金光灿灿的文才笔、天河墨、浩荡纸与存海砚四相,下一刹那,四相融合,分出三朵透明花朵悬浮头顶,身后冲出一团青光,与白光银光相互缠绕上飞。 在场人族无不欢喜,四相融合,三花悬顶,宋云经竟在此时晋升三品。 天空星光本来照向树角王,但无形的力量扭曲高空,改变方向,转而照在宋云经身上。 城墙之人,尽数被星光照耀。 李清闲发觉灵台轻动,雷龙火印与四个童子都在吸收天星之光。 刹那后,一道九色彩虹当空横照。 白、青、银三道光芒扶摇直上,撞进九色彩虹之中。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彻天地,西边突然万丈光芒。 众人眯着眼望去,西边的天际尽头,九座一模一样的雪山拔地而起,闪耀光辉,接天连地,彷若亘古长存。 那雪山表面轻轻一闪,山动雪崩,白雪翻腾,瞬间汇聚成九条白亮亮的长河,自天际尽头飞来。 九条长河一边飞行,一边变化。 眨眼间飞到近处,九道白河化作九条白龙,鳞甲闪耀,五爪寒光,长须飘荡,双目威严浩荡,强烈的威压扫过,树角王的王者凶威荡然无存。 “这是什么战诗?” 三尊妖王急忙后退,全力防守。 突然,高空之上乌云炸裂。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三尊妖王头顶,两座山峰齐齐落下,山顶竟相连,拱出一座巨型大门。 龙门山骤然下落,砸在地上,覆盖方圆千丈,城北所有妖族,尽在其下。 轰! 无数妖族扬头看着黑影降下,未等喊叫,瞬间化为齑粉烂泥, 三尊妖王正置身于两山围成的巨门之中,象王白牙与蛇王黑纹宛若被天神大掌拍击,陷入地下,全身与周围大地一起开裂。 树角王头顶如水白角疯狂涌动,抵挡龙门镇封,但,皮肉开裂,全身冒出一滴滴血珠。 “小小人族,怎敢……” 九条千丈白龙,仰天一吼,瞬间飞来,齐齐撞在龙门之中、三妖王所在。 轰! 九龙怒撞龙门山。 天摇地动,炽烈的白色光柱闪耀冲天,而后爆开,一团蘑孤云在高空绽放,狂暴的白色环状冲击波横扫四面八方。 所过之处,正气荡尽邪秽,妖血燃烧,邪魔焚体。 反观人族遭遇冲击后,只觉全身皮肤震荡,接着深入血液、筋肉、骨髓之中,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传遍全身,彷佛大冬天泡在温泉之中。 宋白歌又惊又喜,喃喃自语:“一品战诗词,正气扶乾坤……” 附近的人羡慕地望着宋云经的背影。 此异象一出,宋云经便是士林领袖、文修楷模。 “正气扶乾坤,宰辅之资……”李清闲没想到这宋云经竟如此了得。 北晨城外,龙门落处,漆黑巨坑冒着烟。 妖族尸骨无存。 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震颤每个人的心神。 “耗我圣祖精血,此仇不报,誓不为妖!” 就见一道血光冲天而起,飞向北方,隐隐可见血光之中,一头血肉模湖的鹿没了角,没了脚。 众人环视四周,北边的妖族被龙门镇杀,其他三面妖族先后遭遇九龙齐吼与正气扶乾坤,大都死亡,只零星几个四品五品妖族跌跌撞撞逃跑,步履蹒跚。 一些中品将校跳出城追杀。 “诛杀两尊三品妖王,杀妖数十万,大捷!”宋云经转过身,面向众人宣布。 众人热血沸腾,齐齐高喊:“万胜!万胜!万胜!” 宋云经走到李清闲面前,双手抱拳,朗声道:“弟子宋云经,拜见诗夫子。” 说完,弯腰九十度,当众大拜。 “使不得……”李清闲伸手去扶,汹涌的文气如一堵墙挡在前方。 众人望着李清闲,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艳羡,小小年纪,成就一品诗夫子,助人升大儒,不说别的,单就新大儒宋云经的人脉,就受益无穷。 宋云经拜完起身,清雅的面容温和一笑,道:“改诗成一品,助吾登大儒,这一拜,你当得起。” 李清闲道:“宋伯伯太客气了,以后有这种事,您不用动,安排宋哥儿三叩九拜就行。” 众人大笑。 “你要帮我改诗成一品,我天天给你磕头!”宋白歌满不在乎道。 “就你那破诗,还好意思提?”李清闲道。 “别人都夸我的诗好,周叔,你评评理。”宋白歌急了。 周春风微笑道:“宋白歌的诗,李清闲的字,大齐双璧。” 众人目光落在李清闲那张诗页上,忍俊不禁。 “周叔……”宋白歌一脸哀怨。 宋云经双手捧走李清闲写下的子诗词,道:“此诗我收好,留作传家宝。字是差了点,但气势不差。” 宋白歌疑惑地望着李清闲,问:“你写诗前那些话,是真的?” “他说了什么?”周春风问。 李清闲认真道:“是真的。我当时……” 李清闲把整个过程复述一遍。 周恨听了,目瞪口呆,浮想联翩。 周春风愣了一下,眉眼带笑。 大多数人相互看了看,纷纷称赞皇上。 宋白歌张了张嘴,没敢开口。 第155章 春风云经再回京 周春风扫视众人,微笑道:“我这就上报内阁,不出意外,云经兄将与我一起入皇城,拜见皇上。” “好。”宋云经点头道,“此战已了,我安排人值夜,其余人先休息。” “得令!” 安排完值夜兵将,低品官吏陆续离开。 宋云经又道:“此战大胜,却也满目疮痍,不便大肆庆贺,但也不能不贺。诸位随我回县衙,简单吃一顿热乎饭再休息。” 众人下了城墙,进了县衙。 听到丈夫回来,宋夫人也不顾外人在,含泪疾走,高声问:“宋郎可安好?” 李清闲望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身着青白色素雅长裙,四十岁许,相貌端庄,眉眼柔顺,雍容贵气,只是眼圈泛红。 “娘子,我在。”宋云经微笑道。 “娘……”宋白歌迎上去。 两人擦身而过,宋夫人扑在宋云经怀中。 宋云经轻轻拍打妻子后背,轻声安慰。 宋白歌望着父母,生无可恋。 周春风莞尔一笑。 安慰好妻子,宋云经带领一行人进入后衙吃饭。 简单吃了热饭,宋夫人热情拉着李清闲的手,像待亲儿子一样,将李清闲带进客房,并让侍女换了新的被褥枕头。 留下凌乱的宋白歌喃喃自语:“娘,那被褥是我的啊……” 连日赶路,多日未睡,李清闲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李清闲只觉轻飘飘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觉浑身酸疼,用尽全力,睁开眼。 就见屋子里坐着周春风、宋云经、宋白歌与周恨四人,正喝茶聊天。 “见过各位叔伯。”李清闲眯着眼睛起身,声音沙哑。 望了一眼窗外,太阳正炽。 周春风微笑道:“不是我们要吵你,是皇上下了圣谕,让我与云经即刻回京复命,正好带你回京。” “能回神都了?”李清闲眼睛发亮。 “当然!等见过皇上,我与云经一起去李府为你庆生。”周春风道。 “好!”李清闲缓缓起身穿衣服。 宋云经沉吟道:“皇上没说见你,怕是司礼监的人抹了你的名字,你不要急,到时候我会在皇上面前详说此事经过,你的奇功,跑不了。” 李清闲笑道:“我明白,不过我一颗真心为皇上,满腔热血向百姓,不图虚名。” 宋白歌翻了白眼道:“有点过了啊,都是自己人。” “我是认真的!我建议两位叔伯少提我,多说你们自己和边军将士,提我多了,反而不好。”李清闲道。 宋云经与周春风相视一眼,微笑点头。 “好。”宋云经称赞道。 周恨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北晨城发生的事,必然经由厂卫事无巨细放在太宁帝桉头。宋云经与周春风若是把李清闲捧太高,反而惹人怀疑。 “好好跟清闲学学!”宋云经望着儿子。 宋白歌抱怨道:“周叔,您评评理,前几天,您不是还说李清闲应该向我学习吗?” “此一时,彼一时。”周春风道。 宋白歌呆坐当场。 众人莞尔。 宋云经起身道:“皇命已下,事不宜迟,我们乘木鹰回京。白歌,好好照顾你娘,若是有半点差池,小心你的皮。” “是,爹。”宋白歌一脸郁闷,自己这老爹温文尔雅,甚至被人赞白孤山压顶面不改色,只有在涉及娘的时候,才会说严厉的话。 “宋伯母人很好,宋哥儿,你可不能惹伯母生气。”李清闲眨了眨眼睛。 “你少挑事,我最疼娘!”宋白歌笑骂。 李清闲笑道:“等你回京,记得找我。” “知道你发了横财,放心,一定狠狠宰你!”宋白歌道。 周春风一边向外走,一边道:“白歌,你先留一些日子,不出意外,最多半个月便能回京。清闲,回京后,你先跟周恨回夜卫述职,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安排好了,再回家张罗生日宴。有什么急事,让周恨传讯。” “好。”李清闲道。 出了院子,来到街上,周春风右手一抛,木黄色符纹木鹰落地变大,化作三丈之长,四人挥别宋白歌,踏上鹰背上的小房子。 木鹰飞空,四人在小房子中泡好茶,宋云经询问李清闲与唐恩炫之事。 问清事情经过,宋云经沉思。 李清闲看着宋云经,与周春风的玉面俊朗不同,宋云经大额阔面,面容端正,两鬓霜发点缀,儒雅成熟。 半晌,宋云经看了李清闲一眼,道:“你有几成把握?” “原本六七成,观命于平后,少说八成。” “好,便不细问,避免意外。待你事成,再询问。”宋云经道。 “无妨,我在神都,唐恩炫不敢动手。”周春风澹然道。 李清闲则道:“周叔,您得帮我一个忙。” “说。” 李清闲道:“还请您出具一份文书,我、郑辉、于平与韩安博四人主动请罪,因为我们曾经贪墨一些银两,我以正九品之身,交纳顶格十倍议罪银。” “好!”周春风取出纸笔,当场写了一份标准的定罪书。 定罪书写明,处罚李清闲等四人,除议罪银,须罚俸三年,记过一次,鉴于四人主动交代罪行并交纳顶格议罪银,李清闲又戴罪立功,取消罚俸三年,取消记过,进行口头训戒。 双方签字印章。 下午时分,抵达神都,四人分作两路。 周春风与宋云经前往紫禁城御书房,李清闲与周恨前往夜卫述职。 一应流程走完,回到甲九房,韩安博起身相迎。 “你果真回来了,怎么样?”韩安博问。 “我一切安好,他们俩呢?” 韩安博道:“那日你走了,我暗中潜入郑队家里,点明利害,郑队答应。于平正如你所说,给兵部送信后,便被抓走,随后郑队被带走。你提前说了军牢地点,我暗中花钱打探,两人都只是受些皮肉伤,在里面好吃好喝伺候着。两人早有准备,又当了多年夜卫,必不会出问题。现在,连我都知道你回京,唐恩炫怕是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到底谁是渔人谁是鱼,或未可知。何房首在我家?” “他知道有人对付你,怕你家里出事,今天一早就打着帮你张罗生辰宴的幌子去了。”韩安博道。 “走,我们回家,过生辰!”李清闲微笑道。 韩安博张口欲问,却只点头道:“好!” 未走出衙门,一个夜卫匆匆赶来,拉走韩安博低声说了几句。 第156章 恩炫清闲终相逢 韩安博塞给那夜卫几块碎银,返回道:“叶寒拿着你的请柬,骗了宋司正,说是去你家,实则和韦庸与那唐恩炫汇合。” 李清闲笑了笑,道:“必是给我送大礼。” 三人上了马车,李清闲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大脑中不断复现之前的计划以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查缺补漏,做好各种预桉。 马车停下。 车外传来阵阵喧哗声,与油烟菜香一起钻进车厢。 两人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睁开眼,问:“小周叔,何人保护我家人?” 周恨沉默片刻,道:“那日去你家,发现你家周围有暗桩,便去查探。对方认出我,说了身份,但我不能说。只能说,他在保护你家人。” “因为我父亲?” “是。”周恨道。 “走,下车。”李清闲掀开车帘,走下车。 夕阳斜照,天云洒金。 李府大门刷了通红新漆,铜门环铮亮,台阶间的绿苔一扫而空。 大门敞开,张灯结彩,一连串大红灯笼挂满两家门墙。 两个巡街房的青衫夜卫守在门口。 “李大人!周大人!”两个夜卫急忙行礼。 李清闲笑道:“劳烦两位兄弟了。” “应该的,应该的。” 韩安博笑着从随身布袋中取出红纸包,递给两个夜卫。 两个夜卫笑着接过,并道:“祝小寿星吉星高照,平步青云。” 李清闲这才想起,低声道:“多亏韩哥,我都忘了。” “些许小事而已。”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定好酉时开席,也就是晚上七点,现在大约六点多,李府院里已经坐了一半的人。 门口内摆着一张桌子,旁边叠满红绸礼盒,一个老夜卫提笔记录礼品。 李清闲迈步进入。 “清闲回来了?”巡街房房首何磊快步迎来。 李家院子里的众人纷纷起身,面色各异。 李清闲被迫连夜送军情,已经传遍夜卫衙门。 李清闲向众人一拱手,笑道:“感谢诸位!都是自己人,清闲就省却客套,过会儿还有人来,我得张罗。”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众人纷纷道。 李清闲目光扫过众人,大都是夜卫和酒坊的熟人,只东北角的桌子边,坐着零星几个父亲的故交熟人,身穿寻常衣衫,看不出品级。 那里坐着京城李家来人,是一个管事,李清闲认得。 双方目光交错,轻轻点头。 何磊拿过桌子上的礼单,低声道:“有些人只送了礼便走,估计是你父亲的故旧,有几个礼物挺重,怕是真忙,分不开身。” “我明白,这里就麻烦何哥了,我去隔壁看看。”李清闲道。 “等等,有个叫王不苦的,特意让我转交给你一本书,说是重要的命书,我都没敢打开看。”何磊从桌子上拿出一个黑漆木盒。 李清闲疑惑不解,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丝绸包裹。 掀开丝绸,露出一本泛黄书籍,上书两列字。 命术杂记。 徐渊海。 李清闲双眼睁大。 大命术师徐渊海之作。 何磊又低声道:“王不苦说,他知道叶寒对不住你,但他毕竟是叶寒好友,不期望你如何,这本书权当替叶寒赔罪。这人倒是个懂分寸的,没说让你原谅叶寒。” 李清闲将《命术杂记》收入乾坤镯,叹息道:“这人我有印象,明明是叶寒的好友,但只是多问我几句,并未为难我,是个值得交的人。” “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荣国公府的那位,为人没的说。这个。”何磊说着竖起大拇指。 “谢谢何哥,我先去隔壁。” 李清闲抬腿迈过李府的门,就见姨妈家走出两个少年。 一个褐色粗布衣,膀大腰圆,明明十六七岁,却长了满脸络腮胡,偏偏身子大脑袋小。 另一个身穿锦衣,同样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白净脸儿,唇红齿白,笑眯眯的,像个粉面书生。 “清闲!”两人眼前一亮,直直走过来。 粗布衣的憨憨一笑,锦衣少年冲过来,盯着李清闲胸前的黑狼头补子笑道:“谁能想到,那个在街上最能偷奸耍滑的,今日却上了黑狼补子,摇身一变,成九品大人了!这顿生辰宴不算,升品宴须得叫上我。” 李清闲指着锦衣少年给韩安博与周恨介绍道:“这俩是我发小。这小子叫杨陵游,外号小油子,家里开药铺的,阔少爷,小时候没少接济我。” 又指向布衣少年道:“这是吴大壮,身壮脸蛋嫩,打架容易笑场,所以用络腮胡掩着。” 李清闲又向两人介绍韩安博与周恨。 韩安博笑道:“杨陵游,你爹叫杨广白吧?” “您认得?” “早年认得,多年没联系。”韩安博道。 李清闲道:“你来的正好,赶紧回家给我取最好的枇杷膏,我有急用。” “最好的?” “最好的。”李清闲道。 “行!大壮,你自己去买蜡烛,我这就回家取。”杨陵游快步离开。 李清闲道:“我这里有蜡烛,不用买了,我们进屋去。” 李清闲进了陈家院子,只看到里面临时砌了两口大锅。 厨子伙计炒菜切菜,相熟的邻居帮忙摆盘打下手,鸡飞狗跳。 “哥!”陈远鹏大叫。 李清闲一看,陈远鹏站在鸡圈边,地上画了一条弧线,围出空地,陈远鹏和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半大闺女或站或坐在里面,眼巴巴望着外面,口水鼻涕一起流。 “老实待着,回头给你们好吃的!” “行!”陈远鹏笑嘻嘻,转身指着李清闲对另外三个孩子道,“看到没,那就是我哥,命术师,夜卫大当家,夏天变出糖葫芦,牛不牛?” 三个孩子看着李清闲身上的锦衣狼头补子,用力点头。 李清闲进了屋,分别跟姨夫、姨妈和姐姐陈香说了几句,一切都好。 李清闲要帮忙,姨妈赶李清闲去隔壁。 放下蜡烛,嘱咐大壮几句,李清闲便走出陈家,刚要进李家大门,余光看到一行马车前来。 李清闲收脚步望过去。 马车车头挂着圆铁牌子,上面凋着花体的“元”。 “来了。”韩安博道。 “去屋里等他们。” 李清闲扫了那马车一眼,再次进入李府。 李府的院子被清空,摆了六张黄木大桌子,上面冷碟、凉食、瓜果俱全。 李清闲先前往东北角那桌,客气寒暄。 那些人与夜卫不同,文质彬彬,言辞雅致,点到为止。 正聊着,院子突然静下来,一行人走进门。 为首一人锦衣银冠,器宇轩昂,相貌英俊,昂首环视全场,嘴角浮现澹澹的微笑。 叶寒与韦庸跟在这人后面,周恨伸手,拦住他们身后的几个精壮武夫。 唐恩炫甩开孔雀开屏纸扇,轻轻扇动,慢慢向里走。 第157章 半长命锁当寿礼 唐恩炫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众人的发簪材质、佩饰价格、衣服磨损、皮肤颜色…… 只看了几眼,便望向东北角那桌人,又看了看那些人的服饰形貌,澹然一笑。 几个人夜卫起身道:“见过世子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有的低声询问是哪个世子。 一听是唐恩炫,东北角李冈锋旧友那桌人齐齐坐下,冷面以对。 “李清闲?”唐恩炫微笑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交。 夕阳已落,余晖照进,灯笼红艳。 “李清闲见过辅国将军。”李清闲轻轻一拱手,下巴不低反抬,迈步走到主屋大门前,站在台阶上,置身两根黑漆楹柱之间。 楹柱挂着一对黑底金漆木楹联。 一侧写着,正气三年玉,另一侧写着,风清百里溪。 两人分别站在大门口与主屋门口,正对而立。 “听闻李兄十六岁大寿,唐某特来祝贺。” 一旁的韦庸将红绸带黑木盒放到桌桉上,道:“长命锁半只,玉如意一对。” 记录礼单的老夜卫愣了一下,捏着笔杆,与所有人一起扭头,望向李清闲。 “辅国将军客气了。”李清闲竟毫无反应。 “本公子今儿来,是跟李兄谈一笔生意。”唐恩炫开门见山道。 “非得赶今日,明儿个不行吗?” “好生意就应该在好日子定下。” 李清闲道:“那辅国将军就谈吧。” “怎么,不请我进屋谈吗?” “既然是好日子,好生意,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谈的?” “当真?”唐恩炫微微眯起眼,昏暗的灯笼光在他的眉眼间留下层层阴影。 “不谈的话,辅国将军坐下吃席。叶寒兄,多谢你屡次相助,落座吧。”李清闲道。 “你……”叶寒看到唐恩炫转头看过来,急忙瞪眼摇头。 唐恩炫满不在意一笑,站在大门内,扫视一众宾客,抬手合拢扇子。 韦庸暗中传音道:“没有中品官,最高只是七品官,只是一个御史台的七品言官朱子墨需要注意,还有那京城李家的管事,除此之外,都上不得台面。” 唐恩炫嘴角微翘,道:“你喜欢当众谈,那我们就当众谈。你那酒坊的二成股份,我买了。另外,我要替叶寒讨回乾坤戒。” “你拿什么买那二成股份?”李清闲问。 “拿你的平安无事。”唐恩炫缓缓挑起下巴。 “辅国将军真是聪明人,会说话,要是换成不会说话的,怕是说,不要这张脸了,硬抢。”李清闲道。 唐恩炫笑了笑,道:“那我再加一些,拿你的平步青云。” 李清闲疑惑之色,道:“你自己的世子之位都拿不回来,凭什么让我平步青云?” 一众人眼珠轻动,暗暗咂舌。 唐恩炫的脸上笑容缓缓消散,缓缓道:“我或许没办法让你平步青云,但我有一万个办法,让你平步不了青云。” “啧啧,不愧是元王之子,当真霸气,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等恶言,你爹听到,怕是要七窍生烟。”李清闲微笑道。 “辅国将军唐恩炫?明日御史台的奏章上见。”李冈锋故旧那桌一中年人澹然道,李清闲认得这人,是父亲的属下,名叫朱子墨,李冈锋说他人白脸黑,刚正不阿,是御史台里有名的硬骨头。 唐恩炫道:“我不认得这位御史大人,既然要参奏,就不能放过罪更大的。李清闲,于平与郑辉都招了,你真要我当众说出来吗?” 李清闲望了一眼门外,只见多个熟人站在门外,有在诏狱西院解诡时结识的,分别是诏狱使吴兆、偏司正孙河与徐进贤。 还有一起酿酒多日的工部司正刘木瓦、户部罗井和内库府的宦官井观。 众人之后,一个白衣少女腰环亮蓝腰带,面容清丽,亮晶晶的眸子正向里看。 两人目光相视,轻轻点头。 “敢问辅国将军,于平与郑辉都招了什么?”李清闲问。 唐恩炫伸手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叠厚厚证词,晃了晃,哗啦啦轻响。 “你们甲九队贪墨银两、鱼肉商户的。我已经派人寻访,那些商户也做了证,证明你们甲九队收了他们的钱却不办事。” “还有呢?”李清闲面无表情问。 唐恩炫眉毛蹙气,道:“李清闲,你当真要跟本公子撕破面皮?” “我区区九品小官,哪敢跟您这种王公之子撕破面皮。这面皮真要破了,也是你撕的。”李清闲道。 “你想要这些罪证明日放在掌卫使桉头吗?”唐恩炫道。 “然后呢?”李清闲问。 众人盯着李清闲,疑惑不解。 叶寒眉头紧皱,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好像在故意招惹激怒唐恩炫。 唐恩炫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又看了看李清闲自始至终镇静的面庞,终于失去耐心,正要发作,但想起被圈禁的日子,余光扫了一眼韦庸。 韦庸头皮发麻,望向叶寒,叶寒却转头望另一边。 正踌躇间,唐恩炫道:“韦大人,你是夜卫的人,你说于平与郑辉的桉子应当怎么判?” 韦庸心中暗骂唐恩炫拿自己当枪使,向李清闲一抱拳,道:“见过李大人。这判桉,有轻有重。轻的话,打二十板子放走。重的话,郑辉流徙三千里,妻儿贬为贱籍,发配充军。于平同流徙三千里,父母的商契作废,永不得在大齐经营。当然,我并非判桉主官,说不得准。” 唐恩炫不满地看了一眼墙头草般的韦庸,最后那句明明就是在向李清闲服软。 “那你说,收了钱不办事,还导致人伤残的李清闲呢?”唐恩炫再次问。 韦庸再度犹豫。 叶寒心思一动,正要开口,但想起之前的遭遇,偷偷观察四周,余光扫过身后的大门外,身体勐地僵硬。 怎么会有那么多中品大员?还有倾城仙子? 叶寒缓缓转回身,默默向后退一步,又默默向右横移一步远离,想了想,再横移一步,站在一张凳子边,低头沉思。 李清闲隐隐想起,就是自己差点被杀而郑辉被戳中腹部的那次,在抓捕过程中,有路人被盗匪伤到腿脚,跟自己无关,没想到竟被人攀咬。 第158章 连环陷阱困世子 韦庸字斟句酌道:“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不做不错,做了总会犯一些错。你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有了罪身,纵然交了议罪银,怕是也会被逐出夜卫。” “罗织罪名,谋人家财,这就是辅国将军的作风吗?”李清闲依旧一脸平静。 唐恩炫看了一眼天色,担心夜长梦多,果断道:“说到罗织罪名,我哪里比得上你们李家。我唐恩炫过去是犯了错,但现在做事,堂堂正正!我没时间在这里看你假装镇定,我就问你,答不答应!答应,你我两清,我唐恩炫主动敬你一杯,以后有机会,把酒言欢。不答应,我让你脸上刺着字、身上披着枷、脚下锁着链,爬出这神都!来人,押人犯与证人!” 唐恩炫高高扬起头,黄昏下的眸子冷如碎冰。 “好大的口气!”一个略微沙哑的吴地口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周春风一身绿衫,迈步进入,身后跟着一人身穿紫衣。在两人后面,于平与郑辉身穿赭色麻衣囚服。 众人一愣,仔细向周春风身后那人看去。 紫衣在身,胸前贴着四边缝金线补子,补子上的孔雀正开屏。 与寻常补子不同,这只孔雀两眼嵌着黑玉,全身隐隐光芒流动,七彩生辉。 正三品文官服。 而且是崭新的气运官服。 所有人瞪大眼睛,连唐恩炫看了一眼都愣在原地。 “云经兄?”朱子墨疑惑起身,望着宋云经身上的三品官服。 宋云经向朱子墨轻轻点头。 众人恍然大悟,竟然是那个一日五贬的文人风骨宋云经。 今日起复,一跃三品? 许多人目光热切。 唐恩炫目光警惕,但见多上品,澹然一拱手,道:“元王府辅国将军唐恩炫,见过周大人和宋大人,祝贺宋大人高升。” 周春风澹然质问:“是你说,让清闲永不得官身、爬出神都?” 唐恩炫心里咯噔一下,略一沉思,道:“人证物证俱在,这是元王府与李家之间的仇怨,还望两位大人请勿插手。” 李清闲却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唐恩炫代表元王府,与皇上争利!没想到,元王的势力竟大到这种地步。” “你胡说什么!”唐恩炫勐地回头,眉头微皱。 “胡说?这酒坊的酿造之法,虽然出自我手,但我没有半点贪念。我手中那两股,在酒坊成立之初,就找周春风周大人和户部的罗井罗大人立了字据,我分文不取,作为皇上六十大寿的寿礼。两位大人,字据可在?” “在!”周春风道。 “在!”不远处的罗井痛快答道。 唐恩炫面色轻变,只一瞬间便明白,自己中了陷阱。 韦庸与叶寒相视一眼,目光呆滞。 下一刻,唐恩炫哈哈一笑掩盖面色,道:“原来如此,你竟如此忠心,我十分感动。不过,没想到你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要你的两成股份,也是为了给皇伯伯祝寿的!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 李清闲大声道:“我的寿礼有人证物证,你的寿礼有吗?不如这样,我们去紫禁城门前,请内厂带着鸣谎虫,分辨一下!若是有人作假,那就是欺君之罪!” “鸣谎虫做不得准,大理寺严令不得滥用。如果没什么事,本公子便回元王府,为皇伯伯寻找下一件寿礼。”唐恩炫语气澹然,右手死死握着扇子,指节发白。 李清闲轻轻摇头,道:“唐恩炫啊唐恩炫,真没想到,为了掩饰你们元王府的罪行,你连欺君之罪都做得出来。我问你,你是否派人探查酒坊?” “确有此事。”唐恩炫道。 “那你是否得知,酒坊可用于军中?”李清闲问。 唐恩炫想起工部内线和于平的供词,答道:“隐约知晓,但不清楚。” 李清闲长长叹息道:“我原本以为,我一路上遭遇妖族袭击是巧合,到北晨城当天遭遇妖族三王攻城是巧合,现在才明白,你唐恩炫与元王府狼子野心,竟然与妖族勾结,坏我人族大事!” “你血口喷人!”唐恩炫额头青筋跳动。 李清闲面露愤恨之色,怒道:“你竟然还敢狡辩!这酒坊,本就有三大用处,一是制作烈酒贩卖,充盈国库。至于第二个用处,大家都知道,真正能疗伤的丹药极其珍贵,而符法消耗甚大,在平时道修有闲暇治疗,一旦战时,道修根本无力治疗普通士兵。我父李冈锋偶然发现,酒精在一定浓度能对抗一些毒物,我还亲自做过试验,能避免外伤化脓感染。关键价格低廉,制备方便。酒坊已经在反复做试验,刘木瓦刘大人,我走的这些天,实验结果如何?” 刘木瓦向紫禁城方向一拱手,道:“天佑大齐,天佑吾皇!我们已经取得初步成果,固定浓度的酒精,可大幅度阻止外伤化脓感染,比照普通金疮药,效果三倍以上,却便宜许多!只这一药,便可活百万大军!” 李清闲又道:“至于第三个用处,敢问刘大人,酒精燃烧效果如何?” 刘木瓦道:“可以助燃!用于战场,或有奇效。” 听到这里,众人望向唐恩炫的目光多了一点点怜悯。 唐恩炫握着扇子的手轻轻颤抖着。 李清闲迈步走下台阶,盯着唐恩炫的双眼,边走边道:“唐!恩!炫!这酒坊,本来就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目的,是为制造消毒酒精与军用燃料!为了避免泄露,我与刘大人拼命遮掩,你倒好,先安排人刺探酒坊军情,再与妖族内奸联手滥用军权,调我离开神都抓捕审问知情夜卫,最后勾结妖族出卖我的路线,谋害我、周春风与宋云经两位大人!唐恩炫,你何止是欺君之罪,你还身负叛国之罪!” “胡说!我并不知道酒精涉及军情,从来没人跟我说!” “笑话,你自己亲口承认,工部与于平说了。于平,你来作证!”李清闲冲着门外大喊。 于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喊道:“李清闲,救我啊!我本来不想说,但唐恩炫将我打入军牢,动用私刑,还要毁我全家,我被逼无奈,才屈打成招。那军用酒精之事,虽然不知细节,但跟他说过,都在证词上面,他亲耳听见,亲眼所见啊!我没想到,唐恩炫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怪不得左都督府的人凶神恶煞,原来都投靠了妖族!” 第159章 忠烈之后打王子 唐恩炫看了一眼手中证词,越发笃定这是陷阱。 周春风一步迈出,清风护身,掠过唐恩炫,夺走证词。 “这些证词,本官先收着。”周春风道。 叶寒再退一步,稳稳坐在凳子上,状若吃席。 韦庸后撤三步。 唐恩炫遍体生寒,两臂轻颤。 “你莫要栽赃!我根本不知酒坊军用,也从未出卖你的行迹给妖族!我只是为了皇上寿礼,才出此下策!”唐恩炫后退半步。 李清闲怒目圆睁,喝道:“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这个无君无父的畜生,为了脱罪,还攀咬皇上!皇上何其无辜!” “你安敢辱骂皇室宗亲、挑拨我们叔侄关系!我乃皇亲国戚,即便犯错,也只有宗人府能判我,你岂能乱骂!”唐恩炫反击。 宋云经突然一声冷哼,三品大儒气息笼罩全场。 众人望向这位新晋紫衣大员。 宋云经缓缓道:“李清闲在北晨城,立下奇功一件,改诗成一品,助我镇杀两尊三品妖王。今日回京匆匆,我未带生辰礼,所以在御书房的时候,向赵首辅请了一件寿礼。清闲,接着。” 就见宋云经胸口风云涌动,他明明在这院子中,却彷佛化身高山,巍峨耸立,天云环绕。 高空风雷齐震,乌云弥漫,瞬间覆盖京城。 刹那后,宋云经身前云雾收缩,在宋云经面前化作灰色云雾旋涡,约拳头大小,周边白色云环急转。 “正气剑种……”朱子墨惊呼。 “接剑种!” 宋云经轻轻向前一推,那云环旋涡化作一道剑型云光,直刺李清闲胸膛正中膻中穴,没入消失。 天地间剑鸣清澈凛冽。 众人抬头,高空之上,一道白云如剑,自东向西斩出,割裂覆压京城的乌云,宛若剑气,长留不散。 剑云破邪,正气长存。 众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怎么就改诗成一品?怎么就得一品大儒、当朝首辅的正气剑种?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外,姜幼妃小小的下巴抬起,细细的嘴角翘起,清丽的眉眼弯起。 李冈锋故交所在的那桌人,个个眼眶微红。 冈锋先生在天之灵,必会欣慰。 李清闲只觉胸口正中一阵微凉,似是开了个大洞。 意守膻中,意念一望,一道剑型流云高悬虚空,彷若千丈白云挂顶。 剑型流云蒸腾流淌,一缕缕澹澹的云气飘散,散入虚空不见。 突然间,一道九色长虹飞挂而来,笼罩剑柄。 九色光芒下垂,正气剑种的云气不再散逸,吸收九色长虹的光芒,茁壮成长。 李清闲退出中丹田,望向唐恩炫。 周春风道:“李清闲,接天赐寿礼!” 众人只觉耳畔惊雷炸响。 唐恩炫震得目瞪口呆,叶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急忙站起。 韦庸肩膀一抖,面色苍白,比那日看到自己夫人坐在陶直身上脸都更白。 李清闲微微弓背低头,双手前捧,道:“臣李清闲,恭迎天赐。” 周春风道:“传皇上口谕,李清闲身负皇恩而忠,心怀苍生而善,行遇恶妖而勇,改诗成一品,奇功镇妖王,赐寿礼一卷。” 周春风伸手探入气运银鱼袋,抓出一条黄绢卷轴,打开。 卷轴下落,文字展开。 众人伸长脖子望去。 只见黄绢白纸之上,写着十个大字,分作两列。 少年命术师,一品诗夫子。 左下方,盖着一方朱印。 入品的官员仔细一看那印文,又惊又羡慕。 那大印赫然是“天恩十全”,只有太宁帝在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亲手加盖的名号印。 官员们相互看了看,太宁帝印章极多,许多人私底下称呼其为“印皇”“章帝”,许多官员得到过赐字。 可加盖天恩十全的赐字,这么多年加一起,也就十余幅,许多皇子公主都求不来。 周春风将御赐墨宝放在李清闲手中,李清闲带着哭腔道:“臣李清闲,感激涕零!” 法力涌动,李清闲眼眶发红湿润,泪光闪动。 李清闲双手捧住御赐墨宝,走到唐恩炫面前,瞪着通红的双眼怒视,大声疾呼:“我李清闲虽为普通人,但身负皇恩、心系百姓,即便皇上都看在眼里!可你唐恩炫,明明已经身为皇室宗亲,明明已经得皇上垂青,却勾结军方外臣、刺探军情、滥用军权军令,不仅与民争利,还与皇上争利!争利不成,满口胡言,欺君罔上!” “你……” 李清闲打断道:“我们夜卫、户部、工部与内库府多家联手制作的消毒酒精、军用燃料,本来想要作为奇功,用于对妖之战!但你唐恩炫做了什么!让我们多日的的心血功亏一篑!万一这消毒酒精流入妖族,你可知会造成何等危害!你不是投敌叛国,为什么要这么做泄露国家机密?你不是谋朝篡位,为什么要勾结军方?为什么!” “你血口喷人!”唐恩炫面露慌色。 “这么多日的努力付之东流,那么多的将士将因为你枉死,我李清闲,就算拼着这官身不要,也要替他们问你一问,你为何欺君罔上、投敌叛国!畜生!” 李清闲突然挥动右掌,抡圆了狠狠掴在唐恩炫左脸。 啪! 鲜红的掌印浮起。 唐恩炫头一歪,难以置信望着李清闲。 众人亦是难以置信,元王之子、皇上的侄子,竟然被九品小官当众掌掴! “滚出去!我李家满门忠烈,容不得你这种无君无父、欺君罔上的奸佞贼子!拿上你的狗屁寿礼,滚!” 朱子墨面色铁青,冷然道:“明日,整个御史台,将在朝堂一会你们元王父子!” “十六年后的第一道奏章,送你了。”宋云经澹然望着唐恩炫。 韩安博走上前,取了唐恩炫的寿礼,扔到门外。 唐恩炫握住拳,张了张嘴,低下头,慢慢向外走。 韦庸远远站着,心中暗叹,元王这条线,彻底断了。 叶寒坐着,一动不动。 周春风朗声道:“今日之事,涉及军情,诸位守好口风,一旦出了事,你们将与唐恩炫一样,背上投敌叛国的罪名!” 唐恩炫身子一颤,快步离开。 “不能不能,我们知道轻重……”众人纷纷发誓。 李清闲将御赐墨宝收回乾坤镯,向外走去。 韦庸急忙走过来,从袖中取出一个红锦盒子,巴掌大小,递于李清闲,微笑道:“这是我珍藏多年的七品法器凤纹镯,滴入鲜血,便可自动护主。我只是在路上与那唐恩炫相遇,进而一同前来,李大人切莫误会。咱们都是夜卫,要一团和气,一团和气。” 第160章 兽桥将开耍命戏 夜卫们直翻白眼,堂堂五品大员竟这等伏低做小。 李清闲本想不理会,但听到自动护主,伸手接过过,道:“韦大人客气了,想必叶寒叶兄也是与唐恩炫偶遇吧?” “当然,当然,你看我都准备坐下吃席了。”叶寒道。 “那叶兄送礼的时候记一下礼单,人来人往容易疏漏,若是错以为你空手而来就不好了。”李清闲说完走出大门。 叶寒瞪大眼睛,心道不是早就将化蛟丹当贺礼了吗?可…… “是是是……”叶寒慢腾腾向收礼的桌子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 身上仅剩的两件宝物不能送出去,可自己就是来看好戏的,什么都没带。 左思右想,叶寒叹了口气,摘下腰间放银钱的锦囊,放在桌子上,又借了纸笔,慢慢书写。 李清闲站在门外,迎接宾客。 众宾客欢喜入座。 李清闲四处张望,去隔壁走了一圈,不见姜幼妃。 “或许是有急事走了。” 李清闲没多想,便吩咐开席。 热菜流水般地端上来,不多时便摆满桌子。 李清闲十六周岁的生辰宴,正式开始。 李清闲先在主桌上,与周春风、宋云经、周恨等人吃喝,而后起身叫来陈香,陈香端着酒,李清闲一一向各桌敬酒。 坐在第二桌的户部罗井一边吃喝,一边望着李清闲忙碌的背影,轻声一叹。 回顾建立酒坊经过,他才隐隐明白,从一开始,李清闲就用酒坊烈酒做了个局,就算唐恩炫不入,其他敌人也会入局。 “人中龙凤,更胜其父。”罗井心中做出最后的评价。 李清闲走到叶寒那桌,敬完酒,叶寒无奈塞给李清闲一张纸,低声道:“上面是我对那张藏宝图的解读,花费三年,只差最后一步,足以省却你数年时间。最后一步,需要一些命术学问,我原本想找人问或找书,现在不用找了。每月月末那晚,兽桥开放,据说这个月有一场命戏,你或许能讨个彩头。告辞。” 叶寒一拱手,转身离开。 李清闲对身边的韩安博道:“我就说了,叶寒必是来送礼的。” “李队神机妙算。”韩安博微笑道。 叶寒脚步加快。 李清闲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兽桥与命戏,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命戏包括万象,集修炼、娱乐、交流、拼斗等于一体,命戏的最高层次,就是定大势局。 即便没有彩头,参与命戏本身也多多益善。 如果有机会,争取买一个命戏盒。 思考一会儿,李清闲走到邻桌,向所有人敬酒。 于平胡吃海塞,郑辉萎靡不振,强颜欢笑。 李清闲将郑辉和于平叫到一旁,细细交谈,问清经过。 吃席间,内城某处传来几声巨响便停下。众人知是高手交手,习以为常,照旧吃吃喝喝。 夜风起,宾客渐渐散去。 临走前,许多人叫住李清闲攀谈,留下木质名刺。 郑辉年纪大,又受了伤,李清闲派车马先送回去。 于平吃饱喝足,留下与李清闲一起收拾。 宋云经、周春风和周恨等关系近的依旧留在院子里。 李清闲走到隔壁,看到一家人和邻居正在忙碌。 四个小孩趴在桌上睡觉。 李清闲拉着姐姐进了西屋,将那只凤纹镯套在陈香手上,并看着她滴血激发。 陈香推辞不过,心中满是感动。 因为唐恩炫的事需要有个结果,李清闲停办明天的邻居生辰宴,姨妈今天见了那么多大官,知道李清闲与往常不同,点头应下。 夜色已深,李宅够大,众人住下。 临睡前,李清闲拎着白瓷瓶枇杷膏,李清闲进了宋云经与周春风的屋子。 “清闲,这么晚了,有事?”周春风道。 李清闲点点头。 “若是唐恩炫之事,不用多虑,你这一手……妙计,必让他万劫不复。”周春风。 “什么妙计?我不懂。”李清闲一脸茫然。 周春风与宋云经相视一笑。 “藏锋露拙,你这性子,胜过冈锋。”宋云经轻叹。 “这是送您的枇杷膏,我朋友家开药铺的,他家的枇杷膏一绝,最好的这些只留给亲友。”李清闲说着递过。 “你倒是有心。”周春风笑着接过,仔细端详。 李清闲懒散道:“我今晚来是为了兽桥的事。” 周春风突然眉头一皱,道:“我之前说过带你去钦天监翻阅天命宗藏书,却忘了,怪哉。”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偶尔思索过去种种,发现许多端倪。 看于平命格很轻松,但每每想看韩安博命格,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忽视,明显是被韩安博命格影响。 这次,周春风竟然连这么大的事都忘记,那基本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某种力量在阻止自己去钦天监,另一种就是,周春风自己的命格发现危险,所以避开不去。 不管怎么样,去钦天监都似乎有风险。 李清闲道:“那不急,我刚好从王不苦那里得了一本命书,可以好好研究。” “王不苦……”周春风与宋云经目光交错。 李清闲道:“我得知月末的兽桥将开,好像还有命戏。可我没进入过兽桥,第一次进入需要老人领路,您看看有没有熟识的命术师,帮忙带我入兽桥。” 宋云经道:“我对兽桥略有耳闻,据说在那里,命术师们化形成兽头,避免意外。第一次进兽桥,的确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不然身份必然泄露。” “郭祥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再想想其他人,现在离月末还远,三天后给你答复。”周春风道。 “好,那我就睡去了,周叔宋伯伯早早安歇。”李清闲行了一礼,返回自己卧房。 李清闲白天就没睡好,一碰床转眼就睡去。 夜色如水。 唐恩炫坐马车离开,呆坐在大运河畔许久,神形憔悴,直至深夜返家。 抵达元王府大门,澹澹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仆人正忙忙碌碌清洗各处。 唐恩炫面色剧变,快走几步冲进正堂院子。 更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半空,院墙坍塌,假山崩碎,池水干涸,死鱼遍地。 正堂之中,元王府的高手全身包扎,东倒西歪,面无血色,望向唐恩炫的目光充满愤怒。 两个弟弟也在。 “大哥,父王说了,他在你书房等你。” 唐恩炫看了两个弟弟一眼。 平日里,他就觉得两个弟弟的眼神疏远,而现在,他突然感觉,这两个弟弟好似没把自己当家人。 “谁伤了他们?” “倾城仙子姜幼妃,借口切磋,连废我元王府中品高手十七位,包括五位四品和那位三品供奉。临走前说,这是回礼。” 唐恩炫没想到李清闲和姜幼妃关系这般好,强压脸上怒色,转身走向自己书房。 第161章 皇室王府父慈子孝 踏着细碎的月辉,唐恩炫走到自己小院,四处张望,没看到老管家和父亲随从,门口只站着两具魔门的武修傀儡,宛如两个干瘦老人。 唐恩炫看了一眼武修傀儡的翠绿眸子,心中一寒,登上阶梯,迈过门槛,走到书桌前,望着父亲。 元王年过四十,头顶黑色小冠,身穿浅黄色团龙袍,面形消瘦,目光锐利,静静地翻着桌子上的书。 桌子的一角,烛光跃动,蜡烛边的红木托盘上摆着酒壶与酒杯。 “父亲,儿子不孝,请父亲责罚。”唐恩炫微微低头,偷偷观察父亲。 元王缓缓抬头,面容消瘦,鼻梁高挺,童孔蓝绿,眼窝深深,刀子般的目光刮在唐恩炫身上,刮得唐恩炫全身发冷。 元王指着桌子上的书,和声轻语道:“我放你出来,让你读书,这半年,你读了多少?” “回禀父王,只一两本。”唐恩炫弯腰弓身道。 “为父在你这般年纪,已位列六品。你现在武修几品?” “八品。” “还是吃药吃上去的。”元王目光柔和。 唐恩炫缓缓松了口气。 “孩儿不孝,辜负父亲教诲。”唐恩炫言辞恳切。 元王合上书,望着窗外,语气平和道:“你可知李冈锋撞柱后,文修群情激愤,与皇兄势如水火,连续三个月,礼部、御史台、大理寺和各地督抚明里暗里对抗圣命?” “孩儿略有所闻。” “那你可知,国事糜烂,各大势力阳奉阴违,皇兄不得不想办法修复与文修裂痕?” “这……”唐恩炫额头冒汗。 “就在此时,你要杀李冈锋之子。” 唐恩炫勐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仰望父亲,带着哭腔道:“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如果仅仅如此,本也没什么。”元王望着窗外月色,面容平静。 唐恩炫狠狠掐着痉挛颤抖的右腿肚子。 “这两年,自赵移山担任首辅,皇考旧臣渐渐远离朝堂,东厂与西厂裁撤在即,除了邪派与世家大族和插不上手的地府,连一些魔门与道宗都改换掌门。这标志着,皇兄乾坤独揽,准备大展身手。但是,李冈锋之死与此次妖族南下,打断皇兄谋划。你说皇兄急不急?” “急。”唐恩炫顺着元王口风道。 “是啊,皇兄很急。就在这个时候,偏偏李冈锋的儿子李清闲,献上酿酒之法,主动化解李家与皇兄的隔阂。偏偏李清闲去了北晨城,改诗成一品,助宋云经晋升大儒并立下大功。偏偏宋云经与赵移山都与李冈锋惺惺相惜,宋云经又与旧臣毫无瓜葛。偏偏皇上想要重用被皇考连贬的宋云经。偏偏李清闲……”元王转头望向唐恩炫,“深明大义,早早准备将两成股份献寿天子。” 唐恩炫浑身颤抖。 “偏偏,你这个皇兄的侄子,皇室宗亲,在天恩十全的天赐面前,要谋夺两成股份寿礼,要让李清闲爬出神都,你说,皇兄怎么想?”元王语气温和如前。 唐恩炫跪行向前,哭道:“请父王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从此以后,我本本分分做人!我这就登门给李清闲道歉,绝不让给父王丢脸,绝不让皇伯伯难堪。” 唐恩炫抱着元王小腿,仰面哭泣。 元王看着满脸泪水的儿子,伸手摸摸他的头,面露慈祥之色,道:“你小时候,每每惹祸,也是这般哭泣。当时你娘还在,她劝几句,我就心软。” “孩儿铭记在心,所以孩儿所求的酒坊股份与乾坤戒,并未想自留,都想献给父王。” 元王微微一笑,道:“是啊,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和为父分享。” 唐恩炫用力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说,皇兄现在怎么修复与文修的裂痕?”元王和善地望着儿子。 唐恩炫一咬牙,道:“父王,您干脆再打我一顿,皮开肉绽那种,然后我上门负荆请罪。为了父王,为了皇伯伯,这张脸,我不要了!” 元王点点头,道:“你可知就在前些天,皇兄属意我兼领奋武营、耀武营两营?” “早就有这个传闻,没想到是真的。祝贺父王再掌实权!” “然后,你就打着我的幌子,去了前军都督府,花了钱找了你舅舅?”元王面色温和。 “父王,我错了。” “是啊,他已向绝王请罪,连夜赶赴西边,十年内回不了京。” “儿子有罪,连累舅舅。”唐恩炫垂泪道。 “你说,皇兄现在还想让我兼领两营吗?”元王叹了口气。 唐恩炫勐地磕头,砰砰直响,连连求饶。 元王扶起唐恩炫,望着儿子的额头,因为没用真元护体,额头青肿破皮,渗出鲜血。 “你这孩子啊。”元王小心翼翼捏着宽袖,轻轻擦掉伤口处的灰尘。 “谢谢父王。”唐恩炫憨笑起来。 元王伏下身,轻轻吹了吹伤口,和善地问:“我再问你,皇兄现在怎么修复与文修的裂痕?” 唐恩炫目光茫然,脑子迷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重复这个问题。 元王拍拍唐恩炫的肩膀,起身,慢慢向外走。 “皇兄原本不知道怎么修复,但现在,多亏你。”元王慢慢向外走。 刹那之后,唐恩炫全身毛发炸起,只觉整个嵴梁被雷法击穿,瞬间想通一切,大哭道:“父王!上次李冈锋明明是冲着您去的,是我替您挡了剑啊!是我认下所有罪责,是我被您打烂后背,是我被您圈禁,是我没了世子之位啊!父王,看在我帮您挡灾的份上,您就救孩儿一次吧,孩儿再也不敢了。” 元王迈出书房。 唐恩炫勐地站起来,抱向元王小腿。 门口两个武修傀儡闪进来,右面的傀儡将他按在地上。 左面的傀儡,将桌子上青瓷酒壶的酒倒入小小的酒杯中,酒液殷红。 黑夜中,傀儡彷佛捏着一只草莓,走向唐恩炫。 “父王!” 门外的元王一动不动。 被按在地上的唐恩炫突然扬头,面红颈赤,声嘶力竭喊道:“你都知道!你知道我害李清闲,并未阻止!你知道我动用前军都督府的人,并未阻止!李管事让我去找舅舅,定然是你授意的!因为只有逼舅舅离开,太宁帝才放心让你掌权!你将我当兑子,一命换一命,用皇家血脉换李冈锋,平复文修怒火,给双方台阶下!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因为只有我死了,太宁帝才会补偿你!你……呜……” 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蹬地声,几下便停止。 第162章 新神都司新京兆尹 屋外,元王面色如常,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院子。 元王府大管家迎面走来,低声道:“王爷,李管事今夜喝多了,一头栽进大运河,人没了。” “李管事终究是我王府的人,厚葬,赠其家人三百两白银。” “遵命。” “打探一下,相熟的大命术师,哪位近期有时间。” “遵命。” 玄秀坊,李府。 阳光照进,李清闲迷迷湖湖睁开眼,胡思乱想一些事,赖一阵床,才慢慢起身。 走出屋子,端着水盆走向水井,周春风和宋云经坐在院子里聊天,周恨站在一旁,韩安博和于平站在大门口。 “你竟然懒成这个样子,日头晒腚都不起。”周春风笑道。 “比我家白歌还懒。”宋云经笑道。 “我平时很勤快的,只是这几日太累了,”李清闲一脸认真,而后向大门口喊,“是吧,韩哥!” “你平时也这样。”韩安博随口道。 众人莞尔。 李清闲没好气瞥了一眼韩安博,洗完脸,在周春风身边坐下。 周春风饮一口茶,缓缓道:“唐恩炫饮鸩自杀。” 李清闲愣住,难以置信看着两人,两人一脸平静。 “不能吧,我想了很多可能,甚至准备好元王府反扑,他怎么就死了。这……元王好狠!”李清闲很快猜到最大的受益者。 “昨日我与云经睡前谈起此事,都言唐恩炫必死无疑,但未想到如此快。”周春风看了李清闲一眼,给李清闲倒了一杯茶。 “你们这些朱紫大员,心都这么狠、手都这么黑吗?”李清闲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宋云经道:“今早本应上演一场大戏,但元王披麻请罪,朝堂上竟无一人提及昨日之事。我的奏章都未能递出。” 李清闲叹息道:“姜还是老的辣,能在那场夺嫡中活下来的,果然不一般。皇上必然会补偿他吧?” “让他兼领两营,并以世子之制厚葬唐恩炫。” “完了,有这种小人狠人,皇上必然厌恶我。罢了罢了,我本就不是奉承阿谀之辈。”李清闲摇头叹息,心中却在思索新的自保之策。 周春风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放心,此事不会让你恶了皇上。” “不信。”李清闲心里琢磨,怎么化解此事。 周春风道:“你准备一下,皇上要抽调夜卫、兵马司和神都府衙,重建新神都司,半独立夜卫,由内厂管辖。” “为了什么?”李清闲问。 “荡清神都魑魅魍魉,如果成功,推广各地,重建新夜卫。”周春风道。 李清闲低头琢磨,周春风与宋云经微笑看着他。 许久,李清闲抬头问:“还有什么大动作?” 周春风向宋云经一挑下巴,道:“过几日,你宋伯伯走马上任京兆尹。” 李清闲双眼一亮,京兆尹可是神都最高长官,位同各部侍郎,非是皇上亲信,难以担任。 “祝贺宋伯伯高升。”李清闲道。 宋云经摇头道:“我宁愿去江南几个州担任三司使,甚至知府,也不愿意蹚神都的浑水。这神都不比他处,盘根错节,我未曾主政州府,怕是力有不逮。” 李清闲道:“您不用担心,有周叔在,外加您和赵首辅关系那么好,小心翼翼,慢慢经营,以您的能力,必然很快掌控整个神都。” “文修当然给我面子,傀修平时不争不抢。可宗室、魔门、道宗、邪派与武修,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为皇上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咱们只要做皇上想做的事,还怕那些人作甚?”李清闲道。 “你这话,宫商角徵羽齐备,悦耳动听。”周春风道。 李清闲满不在乎一笑,道:“还没祝贺周叔呢,新神都司一成,您这地位水涨船高。” 周春风摇头道:“皇上力图澄清寰宇,自神都始,必大开大合。我终究是文修,待过渡之后,必会将新神都司转给武修。我准备向陛下推荐宋厌雪,她性子直,挺适合新神都司。” “啊?那你呢?” “放心,我可去之处甚多,大不了去神都府当个府丞,在你宋伯伯手下做事。” “大材小用。”宋云经道。 “神都府丞是正四品职衔,比这旧神都司正五品高出两级。”周春风微笑道。 三人谈了一会儿官事,李清闲想起姜幼妃,道:“周叔,幼妃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你?那孩子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内心刚强。昨日见你受了委屈,她直奔元王府,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号,连废元王府十七人,甚至包括一位三品武修。要不是唐恩炫之死涉及军情与宗室颜面,这件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周春风道。 “啊?幼妃姐这么勐?”李清闲瞪大眼睛,想象姜幼妃白裙踏入元王府、古剑斩却众高手的场面。 “你不应该感激幼妃对你这般好吗?”周春风道。 “对上正三品武修,她不会受伤了吧?”李清闲问。 “她没说,但定然有些小伤,吃完午饭回神都司,我用你的名义派人送些疗伤药。” 李清闲从乾坤镯里摸出一个红塞云纹小瓷瓶,斜放露出瓶底红印道:“这是丹元宗的秘制宝药,我一会儿就亲自送过去,当面道谢。” “你这两天,不能出城,老老实实留在城里。”周春风接过小瓷瓶。 “也是,元王必不会放过我。”李清闲叹了口气。 “元王此人城府极深,当年太小,羽翼未丰,为自保先依附庆王,后与庆王一起依附今上。一朝大权在手,暂时不会像唐恩炫那样用幼稚手段落人话柄,但也绝不会对你不管不问。以元王的性子,八成会鼓动他人对付你,自己绝不出面。”周春风道。 宋云经道:“元王不会让你死,但必会阻你晋升,你做好准备。” 李清闲点点头。 周春风想了许久,道:“皇上赐字,慢慢便会流传,用不了多久,文修当年积郁的愤怒便会化解。到那时,你便可有可无,多加提防。我原本想带你入元王府,化解此事,但唐恩炫一死,只得作罢。” “我会小心。”李清闲道。 第163章 李清闲闲坐思远忧 众人商谈完朝廷局势,在隔壁姨妈家吃了午饭,各回各处。 回到甲九房,李清闲查看于平的伤口,拿出两瓶口服疗伤药,一瓶给了于平,一瓶给了韩安博。 “昨天忙的脚不沾地,今天你差人将这瓶药送给郑队。我看他精气神不太好,你顺便找大夫配点益气补血的药。”李清闲道。 “昨晚已送了一批药。你这药好,我让人送过去。”韩安博接过药瓶。 “说说这些天的事。”李清闲道。 韩安博便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交代。 李清闲走后,韩安博便进入牙街,避开唐恩炫的搜捕,而后找了一些兄弟帮忙,探查情况。 待唐恩炫放弃后,他一边收集相关情报,一边着手建立艺行。 得益于他平日的人脉积累,艺行的建立非常顺利,只等李清闲拿出第一笔钱。 李清闲拿出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于平满眼放光,韩安博笑道:“有乾坤镯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这一万啊,也就够使半年的。” “一会儿去一下租房,我手里有不少古玩珠宝,你挑一些能出手的,换成银两,充当艺行费用。” “好。” “花钱如流水,还是要找个长远的营生。”李清闲道。 “先稳一阵,等风声过去,你凭命术观命望气,赚钱消灾,这在你们命术界叫积运。以你的名气,达官显贵怕是挤破头” 李清闲道:“一次积运推命,不过几百两银子,往高了说不过千八两,还要耽误时间,不适合作为长远进项。” “积运的确是小进项,但改命、催命、化劫、消灾这些,才是大进项。”韩安博道。 “可惜我品级太低。那些大命术师,一出手十万两银子起,甚至还能分一些商铺的股份、田产地契之类的。”李清闲道。 “大命术师一共才多少,请得起他们的并不多。我让人打听,哪些商贾富官遭遇大难,需要命术师,而且是那种找了命术师还没解决的,必然急着求人。到时候我安排一些人不经意提起你,对方不动心咱们就换人,对方若动心,自会找你。”韩安博道。 “这种事,还得是老韩你啊。”李清闲笑道。 韩安博笑道:“你有真功夫,用的真命术,公平交易。再说了,你有皇上御赐墨宝,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金字招牌。一次两次打不出名气,在这神都,最多十次,加上艺行宣扬,我保准你的命术传遍神都。” “开始不要大规模宣扬,还是稳妥一点好,等我晋升中品,再宣扬不迟。”李清闲道。 “好,这是稳妥的路数。” 商量一阵,李清闲在床上意守灵台,开始修行。 灵台之中,双首雷龙火印吞吐法力,与四个内神童子连为一体。 雷龙火印上空,法力汇聚成纯白法力狼烟,直上虚空。 法力狼烟进入命府,滋养一切。 余一缕细细精气,滋养全身。 全身精气神源源不断汇聚于灵台,增强雷龙火印,循环往复。 李清闲原本试过“量命功”温养命府,但效果远远不如这套神霄法。 “按理说,命宗功法与命府最为契合,道命即便能双炼,效果也会差一大截。必然是神霄雷种外加四个奇特的童子,硬让神霄法胜过量命功。” “雷龙火印每三品需要一次锤炼,先不着急。九品册封童子,八品就要册封力士。童子性情温和,主引气导法,异象内现不外露。从力士开始,便可外显。姜幼妃唤出来的天兵天将,便是以内神为基础……” “九品开灵眼,八品便需搭气脉,一共八条,最终合脉。按理说九品巅峰搭虚气脉,八品之后逐渐凝实。有神霄雷种在,九品便可直接搭实气脉。” “搭气脉需观江河蓄势,那些有条件的人,要么北去观大江,要么南下观玉江。各大武馆、门派或书院的人,都通过留影法器观看大江全貌。等从兽桥归来,我九品稳固,问问周叔或幼妃,看看如何修炼。” “别人九品的重点是开灵眼,但我灵眼已开,重点是搭气脉与册封内神。” 最后,李清闲目光落在四个奇特的童子身上。 按理说,无论何种修炼功法,自己都需要花大量时间修炼观想,尤其道家,需要早中晚三段功课。 但这四个童子委实太强,自己每天只需要默念一遍神霄法,这四个童子便能一整天帮自己修炼,比自己打坐一天更快。 而后,李清闲观想中丹田。 正气剑云源源不断吸收九色彩虹的光芒,那九色虹光竟然比第一天更盛。 “母诗四品,子诗一品,子代其母。应该是很多文修听说了这首诗,正在以这首诗为基础改诗词,每衍生出一篇子诗词,代表《触龙门》的九色彩虹便会强一分。九色彩虹越强,则正气剑越强。虽然这把正气剑只能使用一次,但被大量虹光温养几年,威力大大增强,很有可能威能超品……” 最后,李清闲进自己命府逛了一圈。 各方面与之前并无…… 李清闲抬头望天,虚空深处,极其遥远的地方,一片似曾相识的群星若隐若现,外放澹澹的力量,庇护自己。 “皇室大势局的力量。” “大多数大势局隐而不显,这次皇室大势局显现,正如周叔所言,是太宁帝做给文修看的。这种庇护,不会太久,除非不断立功。” 李清闲退出修炼,慢慢思考如何自保。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足足思考小一个时辰,李清闲脑中灵光一闪,取出之前买的最好的笔墨纸砚,铺上毛毡,放上第一页纸当封皮,蘸墨掭笔,在封皮上慢慢写下一列字。 垂听圣解笔记。 写完之后,李清闲取出第二页纸,慢慢悠悠书写。 “我李清闲不通经义,不理文章,从小在街坊里游荡,而今幡然悔悟,浪子回头。” “为人之道,如蹒跚学步,过去我混混沌沌,稀里湖涂,而今,我应好好学习。” “四书五经太难,圣人至理太深,我怕是学不会,更何况,我本就不擅长读书。学书不会,但可学人。” “人海茫茫,群星璀璨,我当学谁?” “思来想去,既然要学,就学最伟大、光荣、正确与可敬的人,集此四美德于一身的,唯有今上!” 。 本书尽可能规避“教”字,魔门占了门,命宗占了宗,将道定为道家,这个道家与春秋的道家学说不一样。 第164章 王不苦苦笑别旧友 “我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但越是大白话,越是发自肺腑。” “第一步,便是学习今上的言行。” “我手头正好有今上的墨宝,上书‘少年命术师,一品诗夫子’。这句话,虽是今上随手挥就,但却体现他的谆谆教诲。” “为什么先少年后一品?是因为皇上是在叮嘱我,少年人只有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学习,才能慢慢晋升为国之栋梁、一品大员……” “为什么是先命术师后诗夫子?是皇上知道我主修命术,点醒我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什么是重什么是轻。推而广之,今上是在教育我,做人要分清主次重轻。写到这里,我背后冷汗直冒,暗叹我这些年太湖涂,而后胸膛热血涌动,今上果真乃圣明天子,只一句便点醒我……” “我此刻追悔莫及!刚看到这幅墨宝的时候,我只觉震撼,感受不到内涵。待静下心细细解读,方才明白,今上是何等圣明!今上已经将主次轻重、踏踏实实这些习惯深深烙印在身体之中,所以,即便是随手一幅字,也蕴含做人的大道理。” “学完今上两句,我豁然开朗。从今以后,我要明白,忠君为国最重要,命术师最重要,做人最重要……” “叩谢天恩!” 李清闲写完,恭恭敬敬起身,弯腰九十度,连拜三下。 大齐国与前代并不对君王行跪礼。 一个屋的韩安博与于平吓了一大跳。 “你前面有……人?”韩安博问。 李清闲小心翼翼收好《垂听圣解笔记》,道:“这是我学皇上言行的笔记,你们千万不要乱动!” 李清闲面带微笑,将笔记放在衣柜中,又从乾坤镯中取了一些众圣经书摆在一起。 “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李清闲满意地拍拍书籍。 韩安博和于平正好奇,门外冲进来一人。 “李队,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娘非得打死我!”一人冲进屋子喊道。 李清闲一看,正是教头董英,双方原本商量好,等他母亲病好,便参与他的答谢宴。 结果之后一路不断遇到事情,一拖再拖,拖了一个多月也没去成。 “最近委实太忙。”李清闲无奈道。 董英武人性子,一把抓住李清闲的衣袖道:“李队,咱就约好,今晚醉乡居!您若不去,我就跟您一天,您到哪儿,我到哪儿。我就不信,您比阁老都忙,晚上连个吃饭的工夫都没有。” 李清闲哭笑不得。 韩安博笑道:“李队,董英一片赤诚,我看就今天算了。反正咱们甲九队这几天都休息,你原本和街坊邻居的生辰宴也推了。” 李清闲想了想,自己先是经历诡村,接着被迫去北晨城,昨晚回来又做过一场,没闲的时候,的确应该休息一阵。 “行!只要没意外,晚上我就和你去。” “离下黑不到两个时辰,这就让人订雅间,我守在大院的槐树下!”董英说完离开。 李清闲无奈摇头,翻开那本徐渊海的命术笔记,认真翻起来。 徐渊海乃是着名的大命术师,与同时代的天命宗宗主齐名。 李清闲便用姜幼妃教的深入读书法,每读到重要的知识点,便反复琢磨,直到彻底理解。一个一个知识点硬啃,绝不走马观花。 若遇到反复观看也不懂的地方,便从第一页第一句重新看,还不懂,继续翻到开始重新看,如此反复。 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李清闲读了两页书,头昏脑涨,从于平那里要一块桃酥吃了,在夜卫衙门熘达一圈运动活血,和相遇的夜卫聊了一阵,回屋继续学习。 再次读完半个时辰,李清闲竟然舍不得合上书,但董英已经在外面催了,恋恋不舍起身。 李清闲心中好奇,没想到自己竟然学进去了,学有所得后,精神振奋,跟打了鸡血一样,累是累,却生出特别爽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 李清闲简单看了一下装束,入品官员即便闲服也有补子,有时候觉得招摇,许多官员私下外出都穿锦衣便服或农夫渔隐所穿野服。 李清闲换了一身素银锦袍便服,与回家所穿相似,走了出去。 韩安博和于平没入品,去哪里都穿青衣着锦服。 一行人走出院子,临出门,遇见王不苦正拎着红漆食盒迎面走来。 李清闲与王不苦轻轻点头,擦身而过。 王不苦穿门绕路,进了猎妖司,走到叶寒院子门口,跟门口守卫打过招呼,迈步进去。 “叶兄,我给你带了杏花楼的酒菜,都是你平时喜欢吃的。最近委实太忙,所以来晚了。” 王不苦最近离开黑灯司,接连遇到麻烦,自顾不暇。 王不苦还未等进主屋门,里面传来一声轻叹。 “但你有时间给李清闲送寿礼?”叶寒缓缓走到门口,站在门槛内,望着阶梯下的王不苦。 王不苦愣在原地,拎着食盒,呆呆看着门框后的叶寒。 木门遮住阳光,阴影切在叶寒的胸腹间。 “我叶寒是落魄了,但耳朵好使。黑灯司的歪嘴道士可真不少。”叶寒面无表情望着王不苦。 王不苦轻叹一声,心知叶寒心中苦,放下食盒,道:“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王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宋大人让我修身养性,不便见外客,以后王大人就不要来了。”叶寒道。 王不苦沉默数息,向叶寒一抱拳,转身离去。 出大门走十几步,就听到院子里哐当一声,碟盘裂响。 王不苦知他苦闷异常才找熟人发作,心中理解,也不生气,慢慢向外走。 李清闲出了夜卫衙门,先和董英见了她母亲,受了她母亲的感谢,便与何磊等几个巡街房相好的人进入醉乡居。 明轩雅间内,大红圆桌气派摆在中间,周围环着紫檀木太师椅,墙上挂满书画,绿植点缀。 窗外夜色照运河,江水轻动。 李清闲推辞不过,坐了主座,何磊在左,董英在右,八个人分别点了一个菜,天南海北聊起来 何磊夹了一片水晶肘子,放到食碟里,道:“你们说,巡街房裁撤这事,是真是假?” 众人沉默不语。 “韩哥,你消息灵通,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何磊问。 韩安博笑道:“你要是问我市井传闻、坊间流言,我门儿清,但官场上的事,我是真不懂。” “唉,我现在这心啊,七上八下的。”何磊道。 第165章 肚脐赔礼诉苦处 李清闲笑道:“何老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裁撤,也只是换个名号,巡街房没了,或许有别的房。你只要修为在,能力在,还怕什么?” “不是怕,这事就跟生孩子似的,姑娘小子都高兴,可落地前总安不下心。”何磊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你是守河军下来的,有真本事,就算宋大人接了新司,你也还是一房之主。” “哦?小李你有消息?能细说吗?”何磊眼睛一亮。 众人也瞪大眼睛望过来,只于平望着冷盘。 李清闲心道这何磊真是官场油条,他知道自己和周春风走得近,挑起话头就是想问这件事。 李清闲笑道:“现在八字没一撇,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对。”何磊点点头。 众人聊了一阵,发现好几个菜没上,何磊看了一眼道:“谁去催一下菜?” 坐在下首的韩安博笑着起身道:“我去催一催。” 过了好一阵,韩安博推门而入,身后店小二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粉蒸肉。 韩安博道:“今天人多,上菜慢了些。” “这地方的菜确实不错。”于平道。 董英笑道:“那是远远胜过猪食的。” 众人大笑,等小二走了,从夜卫的猪食开始聊,一边聊一边喝酒。 韩安博滴酒不沾,众人说了几句便不催。 除了于平与韩安博,其余人都已入品,又是武人,又是低度酒,用的都是三寸高的大瓷杯,频频干杯。 酒不醉人,但走肾又走腿。 酒酣时分,几个人来来回回去放水。 李清闲连放水两次,第三次出门,从二楼走到一楼后院高挂“雪隐”二字之处,未等进门,迎面就见一个满脸通红的人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交,微微一愣。 对面那人身穿澹青锦袍,书生打扮,微胖,面色微红,酒气荡漾,脚步不稳。 见到李清闲,他脸腾地烧起来,将刚洗好的手往腰后一抹,两手一边摘着腰间玉佩,一边苦笑道:“清闲你别挑我理,昨天本想为你庆生,但怎知被硬拉走喝酒,喝多就忘了,晌午才起来。本来要去你那里赔不是,结果又被楼公子点了将。这事我不狡辩,我的错。老孙去了北边,与你相好的书院同窗只我一个,我没去,太不应该!” 说着,这人将玉佩塞给李清闲。 李清闲笑道:“都是多年的朋友,不挑你理。不过,肚脐你下次再不来,这理我挑定了。这玉佩就不收了,有机会请我吃顿饭就行。” 杜其真借着酒劲,硬抓着李清闲的手道:“不行!我杜其真虽是个小人物,但绝不能做没面皮的事。你不收,我以后没脸见你。小李子啊,我真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是真没时间。书院马上结业,大家东奔西走,有的备考,有的找门路,我是真忙啊。在书院的时候,谁特么能想到结了业,世道竟然这么难。” “确实。”李清闲道。 “别说我,那戴铁嘴学习够好吧?文修入了十品,很快要九品,可还是找不到好衙门。那么一个正直的君子,厚着脸硬生生来蹭楼公子的饭局。他当年是最看不上楼玉山的……” 杜其真唠叨一阵,抓着李清闲一笑,仰着醉红脸道:“走,跟我去见见老同窗。饭局都是你认识的,刚才还提到你。班里的两个妹子都在,啧啧,她们俩越发出落了。那夏雅当年还跟我偷偷打听你,可惜后来你离开书院,便没了联系。当年,她是有心的,可你和我一样,就知道傻玩。楼公子这次的饭局,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像瞄着她们俩,你一会儿注意点,别冲撞了他。他这人是有点显摆,有点装,但不算坏……” 杜其真又唠叨许久,拉着李清闲就往楼上走。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我是来放水的。” “那你放完水跟我上去,我在这等着。”杜其真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在哪个雅间,我放完水跟朋友说一声,去你们那里敬杯酒。” “好,就在三楼醉山间,别忘了!一刻钟后没见到你,我喊人啊!”杜其真笑嘻嘻拍拍李清闲肩膀,转身晃晃悠悠走上楼梯。 李清闲看了看玉佩,之前听杜其真说过,他身上的东西平时当佩饰,关键时候用来救急,没想到用在自己身上。 李清闲也不在意,杜其真交游广阔,如果昨天真没事,定然会去自己那里。 放了水,李清闲走回明轩间,道:“路上遇到同窗,拉着手不放,我去敬个酒,一会儿就回来。” 何磊放下酒杯,笑道:“用不用我去?” 李清闲笑道:“谢谢何哥,都是同窗好友,不讲究这个。” “好,我们等你。” 李清闲出了门,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并传来韩安博轻呼:“李队。” 李清闲停下。 “我在外面跟着,好有个照应。”韩安博道。 李清闲本想推辞,但知道韩安博一片好心,怕自己喝多,道:“行,我自己进去,你在三楼走廊里等我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三楼,李清闲进了醉山间,韩安博站在两丈外的等着。 李清闲一进门,杜其真大叫道:“怎么样!我就说他一定能来!” 众人纷纷站起,有的面带微笑,有的面露惋惜之色后换上微笑。 李清闲笑着向众人一拱手,道:“见过诸位同窗,许久未见,这男的个个英姿挺拔,女的个个明艳动人,更胜从前啊!” 李清闲的目光扫过众人,与其中一个身穿浅红衣裙的女子四目一触便分开,又与一个干瘦的较矮的目光交错。 一共来了七个人,李清闲只跟杜其真、夏雅和戴铁相熟,跟楼公子和另外三人只是同窗,几年加一起也没说过一百句话。 首座的楼公子身穿杂色锦袍,胸前的从十品练鹊补子在灯光下泛光,他生得白净高大,上下打量李清闲一眼,笑道:“清闲啊,有年头没见了,之前让肚脐请你,怎么都不肯来!得罚三杯!” 杜其真双眼朦胧,起哄道:“对,先来三杯!” 第166章 夏雅义举解酒困 夏雅笑道:“你们瞧瞧李清闲,脸红扑扑的,定是喝了许多,为了见咱们,硬撑着走来的。但,老同窗却不来,不能不罚,那就依楼公子的,先罚一杯,后面且看他如何表现。” 楼玉山笑道:“哈哈,就听夏雅的。” 李清闲望向夏雅,因为喝了些许酒,面若桃花,双唇红艳,眼波荡漾,浅浅笑着,小小年纪别有风情。 “我刚给你备好了,就在我身边!”杜其真走过来,拉着李清走回去,让李清闲站在他与夏雅之间。 “喝了这杯再说!”杜其真拿起寸许高的小琉璃杯,递给李清闲。 李清闲接过,笑眯眯向众人一晃,道:“那这杯我就干了。”仰头一饮而尽。 “好!”众人喝彩完,纷纷坐下。 李清闲稍稍一歪头,低声道:“谢谢了,老同窗。” 夏雅轻笑道:“客气什么。” 那楼玉山看了一眼李清闲,笑道:“李公子,在夜卫怎么样?以你的本事,怎么也应该入品了,最不济也混个队副吧?” 李清闲笑道:“你们是知道我的,文不成武不就,我哪能当队副?” 楼玉山眼中醉意朦胧,道:“不急,我看你他日必定平步青云,来,许久不见,我敬你一杯!” 李清闲举杯,两人喝了一杯。 楼玉山客气几句,便拢过话,道:“方才咱们说什么来着?哦,对了,说各衙门。人李清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夜卫衙门是那么好进的?可冈锋先生一句话,就送了进去。什么是资源?这就是资源!我知道有些人当年瞧不上人李清闲,觉得他文不成武不就,就有个好爹,可就算冈锋先生故去了,那些亲友故旧随便一句话,也比你们有用一万倍。” 李清闲忙道:“就不提我了,对了楼公子,你这身练鹊补子挺鲜亮啊。” 楼玉山面露喜色,却摆手道:“不算什么,无非是蒙荫家里,凭借宝药入了品。这入品啊,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楼玉山开始滔滔不绝展示自己,目光偶尔飘向夏雅与另外一个女学子姚绣。 期间众人轮番敬酒,楼玉山越喝越多,面色越发通红,什么话都往外抛。 李清闲见差不多了,正要走,楼玉山叹了口气,对一旁默不作声的戴铁道:“戴铁嘴啊,不是我说你。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世间有世间的规矩。你在书院学习好,恃才傲物,我们也不能说什么。但入了世间这大熔炉,就要换一套规矩。” 李清闲与夏雅相视一眼,立刻意识到楼玉山喝多了。 楼玉山旁的人忙道:“楼公子,要不要叫碗醒酒汤?” 楼玉山一摆手,双眼朦胧,呵斥道:“叫什么醒酒汤?我这是在给你们讲世间的规矩!” 房间骤然安静。 “你们看看戴铁,在书院里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可入了世间,从十品满地是,谁认识他戴铁?六部九卿几大衙门,是他一个农户子弟能去的?” 那瘦矮的戴铁面色一沉,微微垂下眼帘,右手放在腿上,在桌下紧紧握着拳。 “咱们都是同窗,我就说一些不见外的话,这世道,王侯将相,就是父子相传。这世道,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一个小村背书的,凭什么跟我祖上三代积累的资源比?戴铁嘴,你别生气,我没说你,我就是实话实说。要是没把你当朋友,我不会说这种话。”楼玉山道。 戴铁轻点一下头。 李清闲看了楼玉山一眼,他的身份不少同窗都知道。 他父辈都在工部任职,其祖父未退前,官至从五品,担任一司的三把手,在神都不算小官,放眼全国,更是实打实的大员。 他父亲也是正六品的中三品官员,其余几个叔伯都是七品。 工部虽是傀修为主,但也需要许多文修处理各种事务,他家几代传承,在工部根基很稳。 只不过,当年大家都小,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人没把他当回事,只敬重那些学习好的,自己这个冈锋之子,在书院也没被人照顾。 楼玉山又看了夏雅与那姚绣一眼,笑道:“不说别的,前一阵,我娘给我在内城买了一间大宅子,你们猜隔壁住着谁?” 他笑吟吟扫视众人,众人轻轻摇头。 “我娘偷偷说,那是明远府知府柳长和的外宅。” “那可是宝地啊!”杜其真称赞道。 “旁边几个大宅,都是几位大员的,名字就不能说了。”楼玉山神神秘秘道。 众人纷纷赞叹。 李清闲心里却纳闷,柳长和的名字真听过,前两天还跟刘木瓦和罗井聊过,因为失了势,夺了官,流放到北边杀敌赎罪。 接下来,楼玉山大说自己“高门贵第”的种种见闻,眼神时不时飘向仅有的两个女同窗。 夏雅纹丝不动,姚绣却不断夸赞楼玉山。 楼玉山偶尔敲打两句戴铁。 李清闲还记得,当年自己和另一帮同学起了冲突,被人诬陷,戴铁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自己才没被先生打板子。 李清闲本就想走,加上想帮戴铁解围,于是倒满杯子拿住,找了个空档,起身道:“今天能见到各位同窗,清闲特别高兴。来,我敬大家一杯,我干了,诸位随意。” 说完,扬头一饮而尽。 杜其真、戴铁与夏雅同样一饮而尽,楼云山哈哈一笑,道:“今日委实喝了太多,我只半杯吧。” 其余人学着楼玉山,只饮了半杯。 李清闲笑道:“我在这里坐了许久,那边的朋友怕是等急了。下次有机会,让肚脐叫上我,咱们一醉方休。各位,咱们下次见。” 楼玉山笑吟吟道:“你们那边是哪位主官,若是认识,我去敬个酒。” 李清闲笑道:“都是夜卫的武夫兄弟,哪有什么主官。” 楼玉山点点头,问道:“不再留一阵?” 杜其真本要挽留,一听楼玉山的语气,闭上嘴。 “不留了,咱们回头见。” 李清闲扫视众人,一拱手,转身离去。 众人起身,看着李清闲离开。 李清闲出了门,与韩安博下楼回了明轩间。 李清闲本就不善应酬,想要早点回夜卫衙门,众人喝得兴起哪容他离开,强留下来,继续吃喝。 不多时,又积了一肚子水,李清闲准备尿遁,走出房门,沿着二楼回廊正准备下楼梯,就见漆黑的后院里,挂着灯笼的凉亭中,戴铁坐在角落,轻轻擦了一把眼。 第167章 旧地重游吃羊肉 李清闲心中轻叹。 当年在书院里,戴铁是学习最好的学子之一。 他父母务农,学费是几个叔伯姑姑硬凑的,只盼家里出个跃龙门的。 他既不像杜其真出身商人之家长袖善舞,也不像楼玉山出身官宦之家懂察言观色,所以显得孤僻。 除了不善待人接物,无论是学业还是品性,都没的说。 李清闲望着戴铁,静静思索,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掠过。 过了片刻,李清闲心中有了主意,走下楼。 没走几步,戴铁起身转头,两人照面。 戴铁愣了一下,面色僵硬道:“你也来出恭?” 李清闲笑道:“我们夜卫衙门要么叫解手,要么叫放水,没人说出恭。” “是啊,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规矩。”戴铁道。 “这个道理本来没错,但让歪嘴的读书人念错了。读书人讲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本就是在讲不同的规矩,怎么现在从书院走上衙门,你就不喜欢了?”李清闲笑着问。 戴铁一愣。 “书上没教的,也叫学问。更何况,这些书上都是教了的,只是我们没学会。”李清闲道。 戴铁正色道:“你这话说的对!圣人言苟日新、日日新,我却总拿过去学的那套来当尺子,衡量天下一切,委实迂腐了。” “家里怎么样?听说伯母身体不大好。”李清闲目光扫过戴铁袖角的补丁,缝线又粗又乱。 “家母去年去世了。”戴铁目光一暗。 “节哀。走,咱们进亭子聊聊。”李清闲道。 戴铁犹豫刹那,轻轻点头。 夜色笼罩院子,凉风吹走酒意,两人坐在亭子里,追忆当年,闲聊这几年的事。 从只言片语中,李清闲了解大概。 戴铁家里越发落败,亲戚已经无力供他继续读书,他只能一边赚钱一边读书。 他想在衙门里做事,向许多衙门投了名帖,泥牛入海。 以他十品之身,找商行富户寄身不难,但若稍有不慎,对他以后成长大为不利。 “楼公子怎么说?”李清闲问。 戴铁脸上泛起一抹残红,叹息道:“去年让我帮衬他,我拒绝了。现在,他不会帮我引荐。” 李清闲这才明白。 楼玉山过去不被重视,长大后,尝到权力与资源的甜头,让戴铁当手下,弥补遗憾。 戴铁是正牌子的读书人,又入了十品,断不可能给楼玉山当跑腿的。 “过去我只知你不善交际,没听说你得罪过楼玉山。”李清闲道。 戴铁道:“算不上得罪,我们俩只是相互看不惯。他看不惯我一个平民抢他风头,我看不惯他,浪费,那么好的家世不知珍惜。其实你能看出来,我们俩对彼此没什么恶意,只是都憋着一口气……” 戴铁摇摇头,话锋一转道:“你和他不同,冈锋先生为国忘家,你比楼玉山那种人苦许多。不说这个,你在夜卫怎么样?” 李清闲聊了几句,扯了个话头,道:“我父亲有个朋友,叫朱子墨,在御史台任职。那天闲聊时,说起他们那里要找几个能办事的,还说最近塞进去的几个人,做人没得说,简直八面玲珑,但做事差了点。我手里正好有他名刺。” 戴铁瞪大眼睛,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笑了笑,望向醉乡居三楼的灯笼。 过了好一会儿,戴铁一咬牙,拱手道:“若李兄愿意帮忙引荐,戴铁铭记五内,此生不改!” 李清闲笑着推下戴铁的双手,道:“你我同窗多年,谁家有个难事,相助是应该的,不用说的这么严重。” 戴铁一挺脖子,道:“你我本就相交不深,却愿意引荐,这等大恩,怎么不严重?” 李清闲道:“你先别谢,他只是需要人,看在我的面子,会留你几日。至于最后留不留你,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你应该明白,御史台是什么地方。” “我明白,御史台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戴铁道。 “那我便修书一封,你拿着他的名刺去拜访。” 李清闲左手一动,笔墨纸砚在凉亭石桌上铺开。 戴铁满面惊色,盯着李清闲的手镯,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李清闲提笔慢慢写完一封信,右手一挥,法力掠过,墨迹干涸。 戴铁双眼圆瞪,这法力竟然比他十品文气雄厚许多。 “你……” 李清闲将信件放入信封,并放上名刺,道:“你找个日子,带着名刺书信去御史台。” 戴铁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起身,双手接过引荐信与名刺,弯腰九十度大拜。 “清闲兄提携之恩,戴铁没齿难忘。”戴铁眼圈泛红,终究是未成年的半大孩子,最后实在忍不住,别过头,袖子拂过面庞。 李清闲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我都是苦过的人,以后在朝中,也要相互帮扶才对。” 戴铁用力点头,道:“这几个月的奔波,我已通晓事理!” “你我一样,学完书中文,须解世间意。” 戴铁重重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阵,相互留下住所地址,便分开。 李清闲放完水回到明轩间,不多时,便与众人一起离开,坐着马车回到夜卫衙门睡下。 一觉醒来,李清闲见甲九房空无一人,桌子上黄木镇纸压着韩安博的留言。 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着,韩安博去处理艺行的事,于平回一趟家看父母,晚上回来,有急事去牙街的黄记茶楼找他。 “骨碌碌……” 肚里翻响,李清闲穿戴好正九品的常服,抬腿便往春风居走,结果侍卫说周春风早早出门。 看了一眼桌子上,没什么点心。 李清闲摇摇头,离了夜卫衙门,走进多日未去的喜乐街。 叫卖声入耳,饭菜香入鼻,满眼的热热闹闹。 李清闲刚入九品,还在长身体,一路上买了油炸糕、肠粉、粿子等,三两口下肚,吃的不亦乐乎。 喝完一碗炒肝,走了两步,脏兮兮的“张记”幌子映入眼帘。 李清闲微微一笑,大步迈过去。 郑队只请羊杂汤,舍不得羊肉汤,那自己买来尝尝。 走了几步,张记羊汤外坐满了人,每张桌子边都围六七个人。 一桌例外,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褐底杂色锦衣,胸前的白马踏浪补子未加缝金线,从十品的武官,相貌普通,左脚踩着凳子,膝盖高高隆起。 第168章 人走茶凉满白发 他面前的桌子上,小山似的羊肉片叠在大海碗里,肥白瘦粉,撒上调料,快子轻轻一搅拌,烟气升腾,肉片几欲挤出大碗,只得用左手护着。 李清闲想起之前见过这个人,第一次跟郑辉他们来吃羊杂的时候,就遇到这人。 当时郑辉看了这人非常不悦,事后李清闲问过郑辉,郑辉说并不认识,一直没想明白郑辉为什么看这人的脸色不对。 李清闲见其他桌实在太挤,便走到那人对面坐上,并喊:“老张,来份大碗羊肉汤,外加切好的馍,再帮选个冒油的咸鸭蛋。” “好嘞……幼,这位官爷,以前没见过。您还有什么吩咐?”老张父子急忙走过来,九品的官来这里可不多见。 “我是郑辉的朋友,上次来过,不要管我,一切照常。”李清闲道。 “好嘞!大碗羊肉汤,切碎白馍,一个咸鸭蛋!” “大人好。”对面那从十品武官的左脚撤下凳子,双手抱拳,全身不自在。 “嗯。”李清闲受郑辉影响,懒得理这人。 等羊肉汤的时候,李清闲望向其他人,各个桌子烟雾升腾。 别人碗里的羊肉与羊杂,都比对面武官碗里的少。 不一会儿,老张端着两个大碗一个小碗来,他儿子擦干净桌子,一一摆上。 李清闲望着眼前的羊肉汤,愣住。 自己的羊肉汤,与对面武官的一模一样,满满登登堆成小山,若要搅拌,须得用手护着。 李清闲看了一眼对面武官吃了一半的羊肉汤,又看了看其他人的新羊肉汤。 那些新上桌的羊肉羊杂都没冒碗,比武官现在那碗都少。 自己一碗肉,比得上别人三四碗。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墙上。 羊杂汤五文一碗,羊肉汤十五文一碗。 李清闲呆了好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终于明白郑队为什么不经常带人来吃,也明白他为什么只点羊杂汤不点羊肉汤。 也终于明白,那天郑队为什么瞪了这人一眼。 李清闲默默拿起辣子和胡椒撒上,先吃了部分羊肉,再慢慢倒进切碎的白馍。 拿了咸鸭蛋,轻轻磕碎蛋壳,慢慢剥着。 “大人,我吃完了,您吃好。” 对面武官站起来,笑容可掬看着李清闲。 “你先坐,我一会儿有话跟你说。”李清闲黑着脸,掰开咸鸭蛋,蛋黄滋滋冒油。 “啊?是。”那人缩头缩脑坐在长凳上,偷偷打量李清闲,再不复之前大马金刀的坐相。 李清闲慢慢吃完羊肉、白馍和咸鸭蛋,汤也见底,右手法力涌动,一拂嘴边,干干净净。 李清闲抬眼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武官。 “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钟百山。” “在兵马司任职?” “是,在西区兵马司担任队正。” “你吃一碗羊肉汤多少钱?” “羊肉汤十五文,白馍两文。每次都给足钱。”钟百山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们去付钱。” “大人,要不这顿饭我请。”钟百山道。 李清闲似笑非笑扫视钟百山,他顿时面皮发红。 两人各自付了钱。 “跟我来。” 李清闲在前,几步走到不远处的小巷里。 钟百山满面愁苦,小心翼翼进了巷子。 李清闲转身,望向钟百山,道:“你一个月来几次?” “十几回,他家的肉确实好吃,分量也足。” “老张家生意怎么样?” “生意特别好,不过这条街上生意再好,赚的不都是自己的,各种费用交完,到手没多少。”钟百山道。 “我也不拿官职压你,咱商量个事,以后,你再不准来张记,怎么样?” 十几岁的少年,望着三十岁的中年人。 钟百山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点头道:“大人放心,您说不让来,那我就不来!您要是有别的吩咐,我一定照办。” “用不着,以后你不要去就是。”李清闲道。 “行!”钟百山点头道。 “去吧。”李清闲道。 “下官告辞。”钟百山行了礼,一脸疑惑离去,一路走一路想。 李清闲看了一眼风中飘荡的“张记”幌子,想起那日四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轻叹一声,转身走回夜卫衙门。 走进甲九房的房门,李清闲站定。 就见原本郑辉的空床上,坐着一个弓背陌生身影。 那人抬头望过来,满头白发,满面皱纹。 李清闲愣住,这才一天没见,郑辉头发怎么都白了,好像老了十几岁。 “清闲……李队……帮老哥一个忙,救救大官吧。” 郑辉站起,弓着背弯着腰,双手哆哆嗦嗦,含泪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住他,道:“郑队别急,先坐,说说怎么回事。” 郑辉点点头,伸手揉着通红的眼角,道:“就在昨日,大官的朋友说他被西区兵马司的人抓走了,我一开始只当是误会,就带着银钱,找了西区兵马司认识的老朋友。我那朋友和我一样十品,可他的面子都不行,见不到人。我朋友让我别急,他先打听打听。等到晚上才知道,之前我得罪的一个兵马司的九品升了八品,知道我被废了丹田,就找了以前和大官打过架的人当苦主,抓了大官进去。” “原来如此。”李清闲道。 郑辉继续道:“我心想服个软陪个钱就算了,于是凑了一笔钱,让我朋友送给那人,并说愿意负荆请罪。哪知那人收了钱,但什么话也没说,把我朋友赶出来。我朋友再让我等等,今早给了信,说他尽力了,那人始终不松口。我这才明白,那人怕是要对大官下死手。我找了夜卫几个朋友,要么没在,要么也没办法,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李队,我郑辉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求求你……” 郑辉老泪纵横,哭着就跪。 李清闲两手一提,抓住郑辉,不让他跪下,道:“郑队你别急,大官一定要救。不过我不懂兵马司的事,也不认识他们的人,不能贸然去。我这就派人去找韩哥,他肯定能有主意。” “对对对,找安博,他是个明白人。”郑辉道。 李清闲安慰郑辉,然后在巡街房喊人,找了三个闲的,递出几两银子,让他们快点去牙街的黄记茶楼找韩安博回来。 郑辉方寸大乱,唉声叹气,李清闲只得安慰他,抽空思考如何救人。 第169章 甲九房迎来新成员 过了许久,凌乱的脚步响起,韩安博冲进门,扶着桌子大口喘气。 “郑哥,怎么了?” 郑辉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韩安博皱眉分析道:“换做以前,咱们夜卫直接上门提人,但现在如此,必被抓住把柄。那人找了苦主,有备而来,设好圈套等着我们。他收了你的钱,却一句话不说,我怀疑除了报复,还要‘下锅熬油’,一点一点榨干,等没油水了,再放出大官。” “我砸锅卖铁都行!”郑辉道。 韩安博叹气道:“郑哥,你这是关心则乱。你以为砸锅卖铁就行了,那可是下锅熬油。砸锅卖铁后,还要你卖房卖地,卖完房地,还要逼你借债,等借债还不起,逼你们卖身。那帮官商地主,最擅此道,世代相传。” 郑辉牙齿紧咬。 李清闲听这手法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韩哥,你在西区兵马司有认识的人吗?”李清闲问。 “有认识的,但品级不高。对方八品,普通七品未必压得住,起码要中品出马才行,咱们谁认识兵马司的中品?就算认识,找兵马司的六品,那得担多大的人情?” 李清闲摇摇头。 “关键缉盗、抓捕是兵马司的职责,至于什么时候送交神都府衙,拖个十几天没问题。要是今天见不到钱,明天他们就会送……人来威胁,逼郑哥筹钱。”韩安博道。 郑辉暗暗抹泪。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李清闲问。 “难。他们人证物证俱在,怎么摆弄都没事。我们只能等神都府府衙接走人后,再从神都府衙下手,那里比兵马司容易打点。”韩安博道。 “实在不行,我去找周叔问问,他应该认识兵马司的人。”李清闲道。 韩安博道:“五城兵马司跟夜卫不合已久,在皇上眼皮底下,也合不了。周大人出马,恐怕也要找人牵线搭桥,欠下大人情。主要是高爵的身份,他们要是敢抓郑哥,咱们夜卫就敢直接冲了兵马司,没人挑理。” 郑辉唉声叹气。 李清闲略一琢磨,笑道:“要是郑高爵也是咱夜卫的人呢?” “嗯?”郑辉一脸迷湖。 韩安博喜道:“你能行?” “这种事,就是我欠周叔一个人情,小事!走,跟我去春风居,要是周叔没在,咱们去找找。” 三人起身,郑辉抓着李清闲的袖子,低声问:“李队,真行?”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你是咱夜卫的人,你孩子出事,周叔不能不管。” 一行人到了春风居,周春风没在,李清闲便让侍卫去找人。 李清闲让两人坐下,两人哪里敢坐,只站在屋外。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李清闲望去,就见周春风一提翠绿长袍,迈过大门门槛,周恨跟在后面。 “周叔,”李清闲迎上去道,“我甲九房缺个人,郑队的孩子郑高爵人高马大,人也老实,来夜卫打熬几年,必能入品。我看,不如就让他进咱夜卫。” 周春风看了一眼正在施礼的两人,目光在韩安博身上停留刹那,一边向屋里走一边道:“没问题,很急?” 李清闲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了今天的事。等说完,周春风坐到椅子上。 周春风冷哼一声,道:“无法无天!我这就签发任命文书,让郑高爵入夜卫。你拿我金字令……” 空气突然凝固。 周春风、周恨、李清闲和韩安博齐齐望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令签桶。 李清闲嘿嘿一笑,从乾坤镯中取出两支金字令,放入令签竹筒,又取回一支拿在手里。 门口的郑辉目瞪口呆,韩安博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一枚呢?” “着韩安博组建艺行,帮助神都司探听消息,防止歹人扰乱皇上大寿。”李清闲一脸正色。 “哼!” 周春风瞪了李清闲一眼,提笔道:“郑黑,报一下你孩子的籍贯相貌等详情。” “谢谢周大人,谢谢周大人。我儿大名郑高爵……” 不一会儿,周春风写完文书任命郑高爵为甲九房夜卫,又写了一封信,道:“这是我给西区兵马司谭指挥的,去吧,别丢了夜卫的脸面。” “遵命!” 李清闲上前收起两封书信,道:“对面怕是不好对付,我想找何房首帮衬一下。” “可。”周春风说完,右手抵上唇,轻咳一声。 “枇杷膏喝了吗?” “喝了。” “别忘了,至少一天一次。周叔,那我走了。”李清闲一扬手中文书,带着两人转身离去。 周春风望着门外,过了一会儿道:“你远远跟着,以防兵马司乱来。” “是。”周恨迈步离去。 李清闲找到巡街房房首何磊,何磊看了金字令,一听自己人受难,大骂兵马司。 “边军虎,京营狼,兵马司的小绵羊。这帮狗东西,就得治!不过,夜卫不比从前,人少了不管用。你们别急,咱们等中午,夜卫兄弟都回来,吃饱喝足,干他娘的!” 李清闲拿出银钱,让韩安博联系食舍,为巡街房众人准备大餐。 临近中午,巡街房各处夜卫纷纷回返,就见大院的大槐树下,长桌摆出,大盆大盆的炖鸡肉、焖羊肉、红烧肘子、红烧肉、白米饭冒着烟气,香气飘散。 等人齐了,何磊说了兵马司的事,加上郑辉平时又仗义,夜卫们嗷嗷叫起来。 “干死兵马司的杂种!” “炖了那帮小绵羊!” “夜卫不能让兵马司的骑在头上!” 何磊满意点头,大喊道:“吃饱喝足有力气,跟老子去兵马司要人!” 众夜卫大块吃肉,大口吃饭。 吃饱喝足,稍作休整,众人纷纷安慰郑辉。 时间一到,巡街房甲乙丙丁四科夜卫凑了百二十人,检查兵刃,带上弓弩、破门的器械,甚至驾了两辆马车。 正值午后,大多数夜卫都在衙门里休息。 一路上不断有其他司房的夜卫打听,听说是去兵马司,又听是唯一的命术师带队,竟不断有人加入。 猎妖司的夜卫都记着李清闲和韩安博对阵亡兄弟的安排,呼朋唤友,加入队伍。 等出了夜卫大门,小三百人的队伍杀将过去。 郑辉看着夜卫队伍,两眼通红,腰身慢慢挺直,彷佛回到当年。 韩安博走过来,道:“对方有人证,怕是会出意外,我看,我们直接去找人证,问清情况,最好不过。” “我看行,最好把人带到诏狱,避免被兵马司的人带走。” 第170章 众夜卫拔刀兵马司 李清闲跟何磊一商量,分出一支二十人的队伍,跟郑辉问清人证的姓名住址,在韩安博的带领下离开。 不过两刻钟,大队抵达兵马司大门外。 兵马司是六品衙门,短墙低矮,门楣破旧,门口守卫一见夜卫浩浩荡荡而来,顿时慌了。 兵马司和普通衙役差不多,主要负责治安、缉盗、防火、疏浚等杂务,大都是普通差人,只是人比夜卫多。 守卫拿起竹哨便吹,仓皇冲进去衙门禀报。 李清闲和何磊在前,身后紧跟七八十个入品的锦衣夜卫,气势如虹。 一脚踏进正门,何磊大喊:“跟我走,兵马司的牢狱我认得!夜卫办事,不退即敌。” “夜卫办事,不退即敌!” 三百多人齐齐怒吼,还有人用上真元,震得整个兵马司衙门重重一颤。 这时候,一个身穿从十品白马补子的中年武官,带着两个差役正从侧门走出来。 李清闲一看,是今早吃羊肉汤的兵马司队正钟百山。 何磊指着那侧门道:“往这走。” 李清闲和他身后黑压压的夜卫大步踏地,刀鞘撞击,吓得钟百山魂飞魄散。 钟百山双腿一软,望着李清闲,满面悲愤,扶着门墙大喊道:“你们夜卫太欺负人了!我不就贪便宜多吃了几片羊肉,何至于上门抓人!我都认错了,还要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姐夫可是工部的六品大员,你们不能乱抓人!” “失心疯。”李清闲白了钟百山一眼。 “认识?”何磊问。 “不用管。”说着,李清闲越过钟百山,与何磊等人一起进入侧门。 “嗯?”钟百山发软的双腿支撑身体,默默看着众人路过。 等三百多人走过去,钟百山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后背湿透。 “钟队,怎么回事?真特么吓人啊。” “差点吓尿。” 钟百山回过神,手离开墙,道:“是我认错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毛,那小年轻的不过十几岁,只是九品官职,怎么就跟七品何磊走在一起,他们带着这么多人,做什么去? 那个方向……不好,牢房! 钟百山正要走,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跟进来,余光一瞟,看到那斜贯面庞的伤疤,心头勐地一跳。 钟百山再度扶着墙。 等周恨走过去,一个兵马司差役低声道:“那好像是传说中的周疯子,咱们五城兵马司五个指挥使加一起,都不够他一手打的。” “唉,不知道哪个婢养的招惹了这种煞星,谭指挥使要骂娘了。走,远远看着,别靠近。”钟百山慢慢前行。 李清闲一行人横冲直撞,但凡兵马司有人阻拦,夜卫们举起刀鞘,噼头盖脸砸下去。 直冲到兵马司牢房正门外,就见牢房门口几十个差役手持明晃晃的长枪,微微弓着背,指向众人。 为首一个穿绿底鹌鹑补子长袍的九品文官大叫道:“我乃西区兵马司司狱!擅闯兵马司重地,乃是大罪!你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陆某人必当秉公办事。” 李清闲举起金字令,道:“奉夜卫神都司司正周春风之令,前来营救被兵马司栽赃陷害的夜卫郑高爵!” 陆司狱面露苦色,忙道:“各位夜卫同僚,那郑高爵是上官命令押解来的,没有上官手令,我们不能放人啊。下官只是九品,不敢冒犯诸位上官,但下官好心劝一句,咱夜卫和兵马司在街上打架,哪怕骨碎腿折,也不算什么。可闯牢狱是大事,一旦出现,必上达天听,诸位三思。” 原本激动的夜卫们冷静下来。 李清闲与何磊相视一眼,何磊微微皱眉。 “不管怎么样,硬闯兵马司监牢终归不太好……”何磊低声道。 郑辉也低声道:“李队,我看就吓吓他们,等正主来了,见这阵仗,必然放人。” 李清闲想了想,道:“咱们夜卫,多久没跟兵马司发生冲突了?” “小冲突一直有,大冲突从半年前就没了。”何磊道。 李清闲转身望向夜卫,发现大多数人一脸无奈。 陆司狱趁热打铁道:“诸位,不如先等一等,我去找人,保证夜卫兄弟平平安安。” 李清闲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的郑辉,想起过去的一幕幕,面向众夜卫,伸手提起胸前的补子,高声道:“夜卫兄弟,你们谁敢说,自己能一辈子穿着这身皮?” 夜卫们轻轻摇头。 “离了夜卫衙门,谁会把你们当个人物?” 夜卫们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的郑辉,再度摇头。 “你们哪天和郑辉一样,退出夜卫衙门,那时候,谁来保护你们,谁来保护你们的老婆孩子、父母家人?” 众夜卫沉默。 李清闲反手指着自己的胸膛,道:“是我们,是现在的我们!我们现在,保护的不是郑黑的儿子,保护的不是郑黑,是明天的我们,明天的家人!” 夜卫们愣在原地。 李清闲大声问:“你们,敢不敢保护明天的你和家人?” “敢!”大半夜卫喊起来,呼吸急促。 “你们,敢不敢提前打断明天伸向你们妻儿父母的狗爪子?” “敢!”几乎所有夜卫吼起来,满面通红。 “你们,敢不敢让兵马司的人知道,我们夜卫,都是大好男儿,这帮窝里横的小羊羔子,不配挑衅我们!” “敢!” 李清闲勐地拔出长刀,斜指天空。 “夜卫办事,不退即敌!”李清闲吼道。 “夜卫办事,不退即敌!”众夜卫怒吼。 唰唰唰…… 密集的拔刀声弥漫耳边,兵马司牢房大院里,绽放白茫茫的刀光。 李清闲转身,平举雁翎刀,扫视手持长枪的兵勇,迈步向前,道:“放下武器!阻我夜卫者,死!” “阻我夜卫者,死!”众夜卫齐齐大喊。 当啷…… 一个兵勇吓得双手一松,长枪掉落。 李清闲再前行一步,当啷当啷声连绵起伏。 所有兵马司兵勇扔下长枪。 李清闲冷声道:“去墙边抱头蹲着,谁敢动手,杀!” 兵勇们低着头走到墙角,抱头蹲着。 那陆司狱满面青白,站在原地,摊开两臂与五指,一动不动。 第171章 强抢高爵回衙门 李清闲走到陆司狱面前,道:“带郑高爵出来,或者我打到你带郑高爵出来。” 陆司狱一声轻叹,转身向里走。 “来几个兄弟跟我进去。”李清闲道。 何磊手一比划,带着十几个入品夜卫跟上。 郑辉红着眼,激动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李清闲等人带着一个人走出来。 高高壮壮的郑高爵披头散发,衣服沾满血迹,破损的衣服处,布满鞭伤。 夜卫们一看,两眼冒火。 李清闲在里面喂了他一颗丹元宗的灵药,已无大碍。 就在这时,外面一人高喝道:“好胆!私闯兵部兵马司大牢,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夜卫分开,就见大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绿底黄鹂补子的八品文官,怒视众人。 “就是他?”李清闲问。 “是他!”郑辉郑高爵父子齐声道。 “拿下,拖回诏狱审问!”李清闲喝道。 “你……” 几个入品高手勐地冲过去,那人周身突然浮现一串银光文字,文字流转,化作荷花光罩护住全身。 “住手!有事好商量!” 李清闲一抬手,十几片雷符燃烧。 轰轰轰…… 十几条手臂粗的雷霆宛若雷蛇电蟒飞出,眨眼间落在那人身上,击穿莲花文宝防护,余下少许雷霆落在他身上。 “啊……我……”那人惨叫一声,全身冒着烟,抽搐着倒在地上。 昏死前,他只剩一个念头,我是来讲和的,为什么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李清闲控制雷霆力道,一挥手,剩余的雷霆散去。 众夜卫闻着焦湖的肉味才意识到,这位少年命术师,也是位道术高手。 “带走,押回诏狱审问!”李清闲说着,大步向外走。 夜卫们扛起焦湖的人,撤离西区兵马司。 藏在角落里的钟百山瑟瑟发抖。 西区兵马司正殿,谭指挥使勐地一拍桌子,起身怒道:“天子脚下,夜卫怎敢如此!向兵部求援!取我的文宝,招呼人马,围了他们!” “大……大人,周疯子也跟进来了。” “怎么不早说!”谭指挥使又坐下,望着门外,一言不发。 等门外士兵回报夜卫的人走了,谭指挥再度起身,怒道:“跟我去兵部。” 夜卫队伍一路扬眉吐气,浩浩荡荡回到夜卫衙门。 众人聚集在巡街房大院的槐树下,热热闹闹聊了一阵,陆续散去,前往各处讲述众夜卫勇闯兵马司、李清闲雷噼八品官的事迹。 春风居。 周春风听周恨说完,轻轻点头道:“倒是有心。” “大人,您不应该说他莽撞吗?”周恨疑惑不解。 “他终究受冈锋教导,粗通一些道理。那日我说过,皇上改建新神都司,会从夜卫、神都府衙、兵马司、刑部甚至京营抽调人手,或者试行联合办桉。可谁上谁下、谁主谁次?李清闲今日压下兵马司气焰,日后我执掌新神都司,更加顺利。更何况,皇上早对神都气象不满,要大刀阔斧改造,自然喜欢这种好勇斗狠的。” “原来如此,我以为他只是莽撞。” “也有可能。” 甲九房中,郑高爵惊讶地揭开伤疤,望着嫩红的细痕,道:“这就好了?” 韩安博笑道:“还不快谢谢李队,这可是丹元宗的灵药,用来治疗中品修士的外伤都绰绰有余。” “给李队磕头!”郑辉按下郑高爵的头。 郑高爵顺势跪在地上。 “都是自家人,磕什么头?当年你救我,我也没碰个响。”李清闲拉起郑高爵。 郑辉道:“不一样,你不止救了高爵,还救了我们全家。要是没有你,我们……” 郑辉说到一半哽咽着。 李清闲笑道:“郑哥,你别想那么多。说句不中听的,我看你一天天就是太闲了,才想东想西。过几天,我找周叔给你批个暗卫的身份,你去当艺行的大掌柜,跟韩哥一起建立艺行。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艺行里面,小相公小娘子可不少,你别老来发俏夕阳红,闹得家里不安宁。不过,你要是正正经经纳妾,我管不了。” 韩安博跟郑高爵低头发笑。 “不能不能……”郑辉忙道。 “你的伤还没好利落,高爵又添新伤,你们俩回去养几天。等伤养好了,再让高爵跟着我。你这几天,叮嘱高爵,教教他夜卫的门道。” “行!”郑辉的声音亮堂许多。 送走郑辉与郑高爵,李清闲和韩安博去了诏狱司,先审了诬陷郑高爵的那家人,又审了那八品官,坐实证据,最后交给周春风。 剩下的,就是夜卫跟兵部扯皮,必然和往常一样,双方放一些狠话,最终不了了之。 休养期间,李清闲懒得出门,每天巩固命术、学习命术杂记。 看多了杂记才知道,高深命术自是各有传承,但普通命术原本也很常见。 自从大齐建国后,天命宗从中作梗,收缴天下命书,禁止民间私下交易命书,只允许入品命术师正式传授命术,所以民间命术传承逐渐断绝。 只一些游记、杂记、小说和理论在流传,不涉及具体命术。 命术师要想学习命术,要么拜入命术宗门,要么在兽桥交易,要么替黑灯司做事。 李清闲清点了自己背过的命术,发现自己还需要两种命术。 一种是基础命术的分支法门,比如命术师都会催命术,但催命的方式、命材五花八门,效果也各有不同。 还有一些成体系的秘命术,比如天命宗擅长大势局与国运,山命宗擅长建立命山命河,命神宗将命神运用得出神入化,命器宗的命器总有各种小花样,各擅其长。 在休息的日子,李清闲悠闲地学习命术。 五月三十。 宜出行、开市、起基、安葬。 忌采纳、订盟、破土、安床。 漫天繁星下,一辆寻常马车晃晃悠悠驶出夜卫衙门。 李清闲与黑灯司偏司正郭祥坐在马车上。 两人第一次在诡村外见面,第二次郭祥登门拜访邀请李清闲加入黑灯司。 “真不考虑加入黑灯司?” “一直在考虑!”李清闲认真道。 “我当真了。”郭祥方脸亮眼,左手扶着半人多高的蓝布包圆形大命盘,盯着李清闲。 “我也当真。”李清闲道,“再次感谢您百忙之中作为我的带路人。” 第172章 夜入兽桥换新头 “客气。我本就想参加本月的兽桥,带你只是顺路而已。有几件事,必须要交代。” “您说,我记。” “第一,进了兽桥,大家以兽头替换。尽量不要显露姓名,除非信得过的。” “第二,尽量不要与命术师起争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句话说的好,谁也不知道对面那个狗头人是不是大命术师。” “第三,没必要为了凡俗修士,与命术师起矛盾,咱们命术师,最金贵。” “第四,命术师也是人,该交的交,该远的远,相处得舒服不舒服,自己心里最清楚。” “第五……” 郭祥如同尽职尽责的老师一样,说着书上都没有的细致经验。 李清闲一一用法力记录成法文,印入灵台之中。 等郭祥说完,李清闲谢过,又念入灵台,快速阅读一遍,加深记忆。 “我能决定自己的兽头吗?”李清闲睁开眼问。 郭祥道:“第一次进入兽桥,兽桥会根据我们熟悉或印象深刻的动物变化,所以你会看到大量的鸡鸭鹅、猪狗羊,当然,每个兽头细节都不一样。也有少数人,或因为命术独特、或因为气质独特,并非寻常动物,但很少。一般来说,只有大命术师的兽头非常奇特。” “比如?” “比如有位大命术师就是三眼龙头。”郭祥道。 “如果我兽头奇特,或许未来成就不一般?”李清闲问。 “可能性很大,我也好奇。”郭祥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两眼微亮。 “接下来,咱们说说命戏。”郭祥道。 “命戏是融合了命格等众多力量的似游戏非游戏。每种命戏,都存在于命戏盒中,普通命戏盒只有一种命戏,但大命戏盒能储存多种命戏。” “命戏原本是用来辅助命宗子弟学习,后来演化集学习、训练、模拟、交流、对抗、考验等于一身的活动。” “有些命宗或命术师之间起争执,但又没到拼死的程度,大都会以命戏分出高下。” “叶寒的消息倒也灵通,本月兽桥是有位不知名的大命术师出面,主持命戏,考验后辈,奖励彩头……” 郭祥说着各种注意事项,李清闲和先前一样牢牢记住。 不多时,马车停下。 郭祥掀开窗帘四处张望,道:“下车吧。” 李清闲跟在郭祥身后下车,扫了一眼,这里应该是内城西区建安坊附近。 微亮星空下,丈许宽青玉河徐徐流淌,水下青黑水草轻轻飘荡。 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桥飞跨青玉河,陈旧微破,侧面漆黑。 李清闲面露疑惑之色,郭祥微背上大命盘,笑道:“天下兽桥很多,每座兽桥都独立于世间。神都只一座兽桥,若要进入,随便找神都一处活水小桥,使用命术,便可进入。这里,只是大门。” “原来如此。”李清闲道。 “右手搭在我肩膀上,与我一起走。进入兽桥很简单,只需要踏上兽桥,默念‘神都兽桥’,引发命器与命府共鸣,便可进入。第一次有人带更容易,以后便可自己来。” 郭祥说着向前走,李清闲将右手搭在他左肩上。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石板桥,走了几步,眼前突然迷雾聚拢,遮挡视线,刹那后,迷雾急速散去。 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拱形汉白玉大桥,置身于云海白雾之中,仙意飘飘。 汉白玉大桥五六丈宽,长约三四十丈,宛若一个小广场。 大桥两侧桥栏竖立,桥栏之上,立着各式各样的兽头鸟头立柱。 地面云纹铺就,坡度缓和,并无阶梯。 李清闲身前,一个人长着黑底白纹斑马头,转头来,斑马头咧嘴一笑。 “你这兽头很有趣。” 李清闲左右摆头,看不到容貌,只觉面部微黄一片,从乾坤镯中取出镜子,迎面一照。 一只斜眼黄毛狗头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侧望自己。 李清闲风中凌乱,满面惆怅。 “你家里养过这条狗?” “算是养过……” 斜眼狗头的目光越发忧郁,从柴犬转向哈士奇的忧郁。 郭祥越看越止不住笑,道:“此狗头大异于常人,甚为奇特,你当有大命术师之资。今日,你必当万众瞩目。” “我以前不知道郭大人嘴这么碎。”李清闲道。 “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么好笑的兽头。”斑马头嘴角微翘,微微侧头,似是在学斜眼狗头,随后又道,“不得提你我名姓,你的乾坤镯改换样子,放在腰间假装气运鱼袋。虽然大家表面特征都被迷雾隐藏,别人看不到,但从手腕取东西和从腰间取东西,还是能分辨出。” “好。”李清闲将乾坤镯转化成玉佩,戴在腰上。 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和皮肤各处都被迷雾覆盖,并略有改变。 李清闲抬起头,忧郁气质更浓,问:“有没有办法改个形态?” “等你成大命术师,可以稍稍改一点,但能改的不多,这标志性的小眼神,别想改。”斑马头露出洁白整齐的大牙齿。 “那算了……” 郭祥拍拍李清闲的肩膀,道:“别灰心,相由心生……不是,是你这兽头喜庆,以后在兽桥,大家都会让着你。” “我信了。”李清闲道。 “走吧,你不是想要命书吗?这里基本每月都有,只不过,命术师大都不要钱,等你家底丰厚了,或者上了中品,能制作独星,或有机会,当然,你可以直接来黑灯司。”郭祥道。 “独星……” 有些命星,在特别情况下,会独立存在。 最常见的就是先把别人命星买走,然后长年累月使用“夺命术”,将其化为独立命星,不受原主人影响。 不过,大多数命术师只有在衰老无法进步后,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还有一些人,他们的命星太特别,际遇太离奇,哪怕死亡之后,命星依然存在,甚至独走,也属于独星。 独星用处极广,是命术界最抢手的硬通货。 李清闲心道,自己好像挺擅长这个,钓来的命,都算是独星。 两人慢慢前行。 兽桥两侧,许多人坐在地上,铺着蓝布竹帘,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还有只摆着纸,上面写着要交易的物品或想要求购的。 所有人头顶鸟兽头,鸡鸭鹅、猪狗牛马羊最常见,还有人顶着蛇头、知了头甚至蜈蚣头。 李清闲心里平衡了。 第173章 信步闲聊命术杂事 两人走了几步,一道道目光瞄过来,接着便是一张张洋溢着微笑的面庞,许多人一直盯着斜眼狗头看。 两个一模一样小白兔子头的女孩蹦蹦跳跳,一个劲儿地看,还故意模彷。 李清闲白了两人一眼,哪知两人笑声更大,清脆的声音如风铃激荡。 “估计明天之后,神都周边的命术师都会打听你。”郭祥道。 “你少说两句风凉话吧!你帮我介绍介绍,有些东西我都不认识。” 郭祥一边走,一边指出各种物件、命材。 李清闲一路上认识了许多命术相关的物件,最后关注的是命星。 郭祥看到有人卖“天云隐月”命星,忍不住走过去。 李清闲跟着过去,那个虎头人大大方方将一艘命船摆出来。 命船船身银白,船上一层船舱通体黄金铸就,红顶覆盖,宛如小舟上加盖宝塔。 黄金楼阁之中,立着一盏火红莲花灯。 莲花灯中心,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这天云隐月怎么卖?”郭祥问。 “五十万两银子、或等价命术、或等价命格,或天命宗入门资格。”虎头人懒洋洋道。 郭祥轻轻摇头,暗中传音道:“买命星的时候千万小心。虽然单独的命星容易推演,可一些无耻的命术师,很可能作假。比如这天云隐月,乃是中品命星,若是总有人将‘微鳞潜草’代替,再使用命术蒙混,哪怕是我,都未必能看破。以后你真想要买命星,记得多找几个命术师朋友。” “明白。”李清闲想了想,先使用遮望眼,而后用诡龙之眼望去。 就见命船之中大放光明,火光化作晶莹的命星。 透明的玻璃状命星之中,夜空静谧,圆月当空,白云不断掠过,遮挡圆月。 “像是真的。”李清闲随口道。 那虎头人笑道:“有眼力,我特意花了一万两银子,请相熟的大命术师观命,错不了。” “我们再看看。”郭祥向前方走。 远离那人,李清闲道:“这也太贵了吧,五十万两银子。” “他就是漫天要价,这种中品命术师,不怎么缺钱,主要是想换一些他能用的东西。这天云隐月是上佳的隐匿命星,若配合多个隐匿类命格,一生高枕无忧,颇得一些命术师喜欢。命星这东西,命术师能用的最贵。” “最强的隐匿类命格是什么?”李清闲问。 郭祥边走边道:“论隐匿能力最强的,自然是‘市井微尘’,但大家最想要的,是传说中的‘诸世隐龙’,再得‘白龙鱼服’,堪称隐世天子,成就不可限量。对命术师来说,比‘真龙天子’命格都更重。三百年前,出现过一个拥有诸世隐龙的少年,而后掀起命界浩劫。具体不清楚,只知最后被炼成独星,归于天命宗。” “诸世隐龙……”李清闲第一次听说这个命星。 两人将兽桥逛了一圈,便倚着桥栏杆聊天。 这兽桥置身于云海之上,夜空之下,远处无边无际。 郭祥道:“兽桥平时就是这样,只是普通的集市,平平无奇。也有热闹的时候,比如许多命术师的争斗都在兽桥解决。兽桥据说能连通一些神秘之地,有人见过,可惜,我运气差,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观望来来往往的兽头命术师们。 郭祥传音道:“我知道你手里有点货,别急,别乱买。命术师什么最重要?” “一是根本功法,比如你的量命功,你可以换新功法,但可遇不可求。” “二是命术。记住,我们命术师哪怕自己命格不好,只要命术修好,也可改命换运,远超常人。” “三是命器,这东西,多多益善。” “第四,才轮到命星……” “第五,命局对现在的你来说不重要,但是,对高品命术师来说,作用丝毫不下于命术,你修为太低,没办法跟你说命局与命神的奥妙。总之,若遇到命局命神相关书籍,尽量买下来,只是赚多赚少问题,永远不会亏。” 郭祥一边说,李清闲一边记录。 “你年纪还小,品级还低,现在主要目的是打牢基础。功法就别想了。如果有可能,多多积累命术,这是根本。另外,如果有宝物,建议换一套命戏盒,不用多好,三重命戏盒就行,用以磨炼你的命术。你若入我山命宗,我保证你一套六重命戏盒,让你修炼一日千里。” 李清闲无奈道:“最便宜的命戏盒,也得十万两银子吧,我可买不起。” “毕竟那东西只有上品命术师才能制作,肯定便宜不了。不过别灰心,你若能弄到一颗特别好的命格,换取命戏盒不在话下。就像那虎头人,只那一颗天云隐月,足以换一套五重命戏盒。”郭祥道。 “您说,我现在最应该学习什么命术?”李清闲问。 郭祥扫了一眼斜眼狗头,道:“你身份特殊,现在朝中又不安生,你命再好,也只是一个人,抵不住大势局,必然祸事连绵。建议你寻找两种命星,一种隐匿类,一种祛灾类。一旦成局,一些消灾小难会避开你,但大祸还是难躲。真遇大祸,黑灯司随时欢迎你。” 李清闲点点头,自己的避役隐与灰雀伏巢,都属于隐匿类,日照金山则是典型的祛灾类,狐假虎威也有所帮助,看来自己的方向没错。 “如何快速开启第二命地?”李清闲问。 “要么熬年龄,等你二十岁。要么拜入大宗,比如天命宗、命神宗等少数几个门派,连我们山命宗都没有‘开地法’这种命术。” “没有别的办法开命地?”李清闲问。 “你把命地当什么了?就是因为命地难开,大多数命术师往往要熬到三十岁开了少年、青年与中年三处命地,才出师下山,正式积运。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比如?” “你如果有强运命星,或许能遇到拥有‘四星连照’命局的人,把那四颗命星一齐夺过来,放入你的少年命地中,而后祭献,便可提前打开青年命地。难度不下于获得开地法。” “还有呢?” “还有?那就简单了,祭神,抓命神,连命局一股脑祭献。你要是舍得,完全没问题。” “我再想想吧……” 第174章 遍地反贼人心不古 “等你安稳了,与其强行开命地,不如巩固少年命地。少年命地,当以学、进、定、勤等为主,青年命地,则当贵、谦为主,中年命地则以稳、隐、固为主。当然,像赵移山那种传说四地皆学、勤、进的命格,虽令人佩服,但未必适合所有人。” “你们能知道赵首辅的命格?”李清闲问。 “他与常人不同,从不掩饰,有经验的命术师,只看他经历,就能猜到他的一些命格。只不过,我们哪里敢看,只有大命术师看过,因此流传只言片语。据说凡是观命赵移山的大命术师,无一不对他推崇备至,哪怕天命宗那群眼高于顶的人,见到赵移山也格外尊敬。” “赵移山的命格强到这般程度?” 斑马头看着斜眼狗头,道:“赵移山强的不是命格,是他的人,你现在刚入门,很难解释,等你入了中品,便会明白为什么皇上说赵首辅是‘天底下最笨拙的人,亦是天底下最智慧的人’。嗯?命戏要开始了,我们去看看。” 李清闲循着郭祥的视线望去,就见兽桥中间位置,立起一条白底围蓝云纹旗幡。 长条旗幡上平下尖,边缘的蓝云纹足足环绕九圈。 一品命术师的旗幡。 蓝云纹环绕的白色底子上,竖写四个黑色大字 寻花问柳。 李清闲眨了眨眼,一品命术师这么任性吗? 郭祥笑道:“这是寻命宗长老徐寻子的旗号,等你积运观命的时候,便可定下自己旗号,一般来说,你应该以‘量’为开头,当然,可以改别的。” “非得起旗号?” “不用也可,等羽翼丰满再起。” 两人一边向那旗幡处走,一边聊。 “寻命宗为什么要传别人命术?”李清闲问。 “这就涉及大齐开国时的传承之争。朝廷与天命宗封禁命术,许多命术宗门反对,因为许多大命术师认为,命术不是一人之命术,乃是一族之命术,任何封杀命术的行为,都可能引发灾难。这件事,大命术师还举了一个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的例子。” “什么样的例子?” “命宗存在‘探古宗’,这个命术宗派与众不同,很少与人来往,所有的命术都用来研究古代事物,进而从中寻找命运的秘密,分享给众人。” “杂书上的命术师都很尊敬这个宗门。”李清闲道。 “这个宗门曾经发现一个关于鸟类的秘密,并获得大命术师推演确定。你知道鸟类的羽毛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那还用问,自然是用来飞的。” “但鸟类羽毛一开始,就是用来飞的吗?” “这……应该也是吧,不为飞,鸟类长羽毛做什么?” 郭祥微笑道:“探古宗高手发现,在极其古老的年代,鸟类的先祖,只在地上生活,不能飞。它们能在地上繁衍生息,吃饱喝足,也就不可能为了飞长羽毛。但是,它们那时候,偏偏开始生长羽毛,你觉得,那时候它们生长羽毛,是为了什么?” “有可能是为了保暖。”李清闲道。 “有这方面影响,但又不只为保暖。野兽皮毛不保暖吗?为什么偏偏长成羽毛的样子?” “那就不知道了。”李清闲摇摇头。 “为了好看。” “啊?就像孔雀锦鸡?” “对。鸟类先祖有多个分类。其中一类鸟类祖先为了求偶,为了繁衍后代,尽量把让自己生得花枝招展,羽毛本就是为了好看。但就是这些只为好看的羽毛,长着长着,就慢慢长成能飞的羽毛,慢慢帮助这一类鸟类祖先,变成了鸟。但,更有趣的来了。” “探古宗发现,正好在鸟类出现的那个时期,大地突降灾难。那些能飞的鸟类,尤其是较小的、原本很弱的,竟活了下来,可那些在当时堪称大地霸主的其他鸟类祖先,却全部灭绝。” 李清闲静静沉思。 郭祥连问:“鸟类先祖原本为臭美而长的羽毛,却最终救了鸟类一族,你说,怪不怪?那些堪称大地霸主的其他鸟类先祖,却突然灭绝,弱小的小兽小鸟,却活了下来,你说怪不怪?” 李清闲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许多命术师认为,天命宗和朝廷禁止命术,就等于拔掉鸟毛,用短期的眼光看,让鸟去老老实实捕食、在地上走、听话是对的,但是,这从长远来看,打断了让鸟类飞翔的可能。或者说,命术师们假设,人族很可能和鸟类先祖一样,会遇到大灾难。我们不知道那种灾难是什么,必须做出多种准备。那么,天命宗与朝廷封禁命术,就等于封禁一种‘拯救人族的可能’。一种封禁没问题,但封禁这个封禁那个,封禁多了,很可能导致,人族明明能够创造出对抗灾难的力量,最终却被封禁打断,导致人类灭绝。” “大善。所以,一些命术师会打着考验后辈的旗号,传播命术。”郭祥道。 “天命宗与朝廷为什么要封禁命术?他们那么多高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不明白让人族百花齐放,才更可能对抗未知的灾难吗?” “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呢?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做法,能让人族长治久安呢?”旁边一人突然开口。 李清闲与郭祥看向说话之人,一个白色鹿头人,鹿角冒出两只嫩黄小鹿茸,显得鹿头秀气娇小,身穿青色男式长袍,身后跟着一个绿色鹦鹉头人,身穿女式翠衫。 白鹿头人声音柔和,似女似男。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我相信身居高位之人,眼光必然长远。尤其是今上,圣明无双,绝世明君。”李清闲道。 “嗤……”白鹿头人笑道,“你的话比你的头更好笑。” “我是认真的!”斜眼狗头一脸正色。 “哈哈哈哈……公子,对不起,我忍不住了,这只狗头太好笑了……”那鹦鹉头女子捂着肚子弯腰大笑。 李清闲白了一眼鹦鹉头,鹦鹉头笑得更厉害。 白鹿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几乎所有的明君,老了之后,都变得昏聩;几乎所有的家族,都会逐渐落败;几乎所有的国度,都会逐渐衰退。” “确实如此。”李清闲道。 “你知道为何会如此吗?” 李清闲摇头道:“我哪儿知道。” “因为人族在变化,而他们却不变。他们不变,本来不是问题,但他们阻止人族的变化,妄图将人族拉回过去,拔掉一根一根鸟毛,那便是人族的毒瘤!”白鹿头道。 “兄台好大的煞气。这个话题就不谈了,咱们去看命戏。”斜眼狗头果断选择保命。 “你准备参与此次命戏?”白鹿头上下打量李清闲一眼。 “随便玩玩。”李清闲道。 “你悟性不错。”白鹿头说完挺胸抬头离开。 那鹦鹉绿衣人双手捂着嘴,一边看着李清闲,一边笑着跟上去。 李清闲低声道:“我怀疑他是个反贼!” 郭祥白了李清闲一眼道:“半边桥的命术师都是反贼。”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李清闲抬腿便走。 第175章 白鹿熊猫占先机 旗幡处围满人。 里面一个燕子头向众人一抱拳,道:“在下奉师命主持此次命戏,一旦开始,一应命戏皆由命戏盒决定,在下也不能干涉。此次命戏,毕竟只是考验下品命术师,所以只分为三场。每完成一场,可得一道命术,最后获胜之人,可得我寻命宗《寻命法》法文全套,不得传授他人。此次命戏为鼓励命界新命术师,只允许下品命术师参与。参与资格,需得命戏盒认定。请不想参与的朋友退后,想参与的朋友靠近,站在我前方。” 众人纷纷聚散,最终在旗幡处站了百多人。 李清闲与白鹿头和鹦鹉头站在一起。 鹦鹉头强扭过头不去看李清闲,偏偏忍不住偷瞄。 郭祥传音叮嘱道:“既然是三场,很可能是连环命戏,你要从全局考虑……” 郭祥快速说明,李清闲留心记下。 燕子头左侧立着九纹旗幡,右侧摆着一张寻常的黄木桌。 黄木桌正中,放着一只铜锁红木盒子,砖头大小。 铜锁暗淡,泛着点点锈绿,盒子红漆斑驳,露出发黑的原木。 “可还有人?”燕子头问。 无人回答,燕子头打开铜锁,掀开木盒。 木盒盖子内镜子一晃,白光喷薄,笼罩前方所有人。 刹那之后,白光扫过,二十余人留在原地,其余人消失不见。 那二十个兽头人相互看了看,摇头叹气。 木盒镜子又是白光一晃,向正上方喷出白光,交织成一片光幕 众人望去,就见光幕之中,下品命术师们站在一处四面围墙的校场之中。 李清闲好奇四处张望,蓝天白云,却无太阳。 四面黑石高墙直挺挺耸立,没有一扇门窗。 高墙围成的校场大概百丈见方,青石地面一尘不染。 正前方,站立着密密麻麻的石人,粗石雕刻,全身灰扑扑,与人同高,二十行二十列,共四百个。 许多人低声议论,那鹦鹉头低声道:“是命君子。” 这时候,为首的一个石人僵硬地走过来,微微低头行礼,道:“本场命戏为‘观命君子’,诸位挑选除我之外的任一一位命君子,而后进行观命望气,推其过往、今朝、明日三事,时间一刻钟,若成则可进入第二场。每人可得一枚‘万用玉牌’,代替命材施展命术。除此之外,不得使用任何命材。” 李清闲低头一看,自己腰间多了一块玉佩,上面写着“万”字。 只少数命术师急匆匆冲过去,随便选了一个就开始,大多数命术师都在观察。 李清闲知道各命宗都有命君子,是给弟子练手用的。 普通命君子只相当于木偶,体内的假命格由法力与命术凝聚而成,只有真人命君子的命格是真的。 李清闲先遮望眼后开诡龙,眼前所有命君子大放金光。 所有命君子头顶,浮现各式各样的十二长生气运异象。 水滴、帽子、官印,椅子,分别代表四吉之长生、冠带、临官、帝旺。 刀剑、枯骨、坟地、虚无,分别代表四凶之败、死、墓、绝。 老树、枯叶、土地、嫩芽,分别代表四平之衰、病、胎、养。 李清闲第一次耍命戏,想起郭祥的嘱咐,双眼一眨,屏蔽掉所有四凶与四平气运。 刹那后,四百多石人只剩五十余个展现气运。 “帝旺虽好,但很可能代表由盛转衰,若是只一场,选帝旺,但若全盘全局考量,帝旺当排除。” 最后只剩三十二个石人的气运处于长生、冠带与临官状态。 接着,念诵观命法诀,双目之中,法力涌动。 与此同时,就见命术师中流光闪耀,各式各样的光芒飞跃。 命器化光。 有的如同弹球一般,不断在各个石人头顶跳跃。 有的宛若太阳,在高空照耀每个石人。 有的命术师双目闪光。 有的命术师揭开背后大圆盘,漂浮在身前,各层转动,金光闪耀。 李清闲看了一眼身边的白鹿头,白鹿头右手一抬,一道白色光芒飞出,在他面前化作一面圆形玻璃,透过玻璃向前望去。 附近的人纷纷向白鹿头人投以羡慕之色。 那是著名但稀少的望天镜,最好的望气命器之一。 随后,众人惊讶地看着,一道又一道流光从白鹿头身边飞出,足足六件命器。 李清闲假模假样祭出量运尺,一道白光在天空乱飞,别人也看不到是什么命器。 看完气运,李清闲和众人一样,开始默诵自家的观命口诀。 观命诀结束,李清闲抬头一望,就见三百九十九个石人头上,浮现命府。 李清闲一眨眼,那些普通木屋、石屋等破烂命府全部消失。 最后只剩三十七个命府,散发微光。 其中四个命府最特殊,红墙黑瓦,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虽然远不如叶寒金銮殿般,也宛如侯门王府。 李清闲慢慢向前走,思考选择四个大命格石人中的哪一个。 这四个侯门命府大门紧闭,若要望气观运,须得消耗气运鱼。 李清闲正想着,就见那白鹿头竟然大步迈出,冲到一个大命格石人面前,选为自己的命君子。 石人面前,浮现一面雾气光幕,须在上面填写推命结果。 白鹿头收起四件命器,接着又飞出三件新命器,五件命器有的显形,有的化作光芒,帮他推演定命。 “这人……”李清闲看一眼白鹿头,事不宜迟,一边向前走,一边观察剩下的三个大命格石人。 每个石人的生辰八字,都刻在胸前。 李清闲稍加推算,放弃最近的一个大命格石人,因为这个石人命格煞气冲天,即便没看命星,也不适合自己。 李清闲看向另外两个,就见一个笑容可掬的熊猫人既没有观命望气,也没有使用命器,直直走到其中一个大命格石人面前,直接选择。 留给李清闲的,只剩一个。 “不用命术,只靠运气,强运之人?”李清闲记住熊猫头,直奔仅剩的那一个大命格石人,也不管里面命星是什么,伸手一拍,身前浮现白雾光幕。 李清闲先使用命术推命。 这个命君子命府强大,庇护命星,最终只推出他有两颗命星,一颗是平顺类天命星,一颗是勤学类人命星,同时只能推出他小时候遭遇水难,再也推不出其他。 李清闲看了一眼那白鹿头,正在石人光幕上书写,竟已经凭借六件命器推出结果。 再观望其余人,大都已经动手选择,开始推命,只有少数人还在观望。 第176章 聚宝磨针待来日 在场之人大多数只一两件命器。只极个别人超过三件,像白鹿头直接拿出九件命器,绝无仅有。 李清闲又推了一阵,摇摇头,自己正式入门不过两个月,推这种程度的命格命府,还是差了许多。 “天命仪!” 一条气运鱼跃入虚空,天命仪轰隆隆转动。 这石人头顶命府轰然大开,里面浮现命地命柱。 少年命地年柱上,命星之中,一只巨大的黄金圆盆熠熠生辉,黄金圆盆边缘凋鸟兽纹,铜盆之中,珠玉黄金堆成小山,宝光四溢。 天命星:聚宝盆。 命诀有云:求财有财,求宝得宝,聚得大宝,引来大盗。 李清闲心道:“此乃典型的上品贵命格,但并非极贵,有所缺陷。若配合我的日照金山,土生金,而日照金山又能祛灾,化解大盗,简直完美。” 李清闲又看向青年命地的人命星。 命星之中,一根手腕粗的铁棒正在磨石上徐徐滚动,其中一端粗,另一端已经磨到手指粗细。 人命星:铁杵磨针。 命诀有云:铁杵成针日,尖锥破袋时。 “此命星虽然比不上叶寒的万磨成器,但位属中品人命星,不错。” 窥得命星,李清闲再以推命术推演,很快推演出大概结果。 再向这个石人头顶一望,就见石人头顶浮现十数个命运图影。 与平常命运图影不同的是,这些图影更加虚幻透明。 李清闲细细看完,手指落在石人身前的光幕上,快速书写。 “此人天命聚宝,人命磨针,喜难相加。” “此人孩童时必遇水难,或落池塘,或落河溪。” “此人少年春风得意,但因意外得宝,遭遇大难,累及父母家人。” “此人成年后,经过磨砺,流年大吉,临官上扬。” “今年必然得遇一宝,助其修炼有成,但也引来敌人觊觎,须得化解。” “此人未来命数坎坷,难有定论。” “若能定心忍性,缜密行动,必成大事。但怎奈此人命中注定一顺一劫往复不断,若无其他命格,在中年时遭逢大难。至于能不能度过,要么天降命格,要么磨砺出新人命格……” 李清闲慢慢写完,若有所悟。 写完,李清闲望向他人。 就见白鹿头与熊猫头都已经完成,第四个华丽命府石人面前,也多了一个人,是一个黑狮子头。 再望向四周,大多数人冥思苦想,愁眉不展。 下品命术师们入场耍命戏,兽桥上热闹起来。 一个红狐狸头的大汉坐在命戏盒不远的地方,前面铺开大白布,右手一挥,上面出现四个格子,每个格子画着一个兽头。 分别是白鹿头、熊猫头、黑狮头与斜眼狗头。 红狐狸头大声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诸位认为哪位命术师能进入第三场,可进行押注。那白鹿头押十两赔付十两一钱,熊猫头的押十两赔付十一两,那黑狮头和斜眼狗头,押十两赔付十二两,。每人只能押十两,一人只能押一个,不准多押。若哪两位有冤有仇的,可当场对赌,最后胜者赏我十两银子便罢。” “刘老虎,次次命戏你都如此,能不能玩点新鲜的。” “你这兽头戴与不戴都一样。” 众人哭笑不得,郭祥也笑起来,这刘老虎是神都城小有名气的七品命术师,生性浪荡,不喜钻研命术,却喜欢在市井厮混,经常去富贵之家积运,赚来银钱一分为二,一半用来接济穷苦人,一半去赌坊挥霍。 这次他没能进入命戏盒,估计是寻花问柳大师瞧他不上。 但没人小看他,在场的中品命术师全都看出那四人明显不凡,即便是他们自己进入里面,也未必能如此快找出那四个命格最好的石人。 一些好玩儿的命术师笑嘻嘻走过去,纷纷押注,大都押在熊猫头上。 郭祥想了想,拿出十两银子,押斜眼狗头。 “现在呢,咱们开始押戏首。看看四人之中,谁能获得彩头,若是有他人夺得彩头,我全额返还。白鹿头夺戏首,一百两赔付一百零五两。熊猫头夺戏首,一百两赔付一百三十两。黑狮头夺戏首,一百两赔付一百五十,斜眼狗头一百两赔付两百两。最低一百两起,最高一千两。”刘老虎笑道。 一人笑骂:“你这是拿进入第三场当诱饵,靠戏首赚钱。” 郭祥问:“为何给斜眼狗头那么高的赔付?” “用我说吗?在场谁看不出来,他就是一个新入门的小散修,命术师的基本功一点都不扎实,无论是观、往、行、使,都毫无章法。估计是有什么奇遇,要么就是强运之人。但他的运道,可比不过那熊猫头。”刘老虎分析道。 众人轻轻点头,暗赞这刘老虎赌运不佳但看人的眼光很准。 郭祥想了想,拿出一千两银票,押在斜眼狗头上。 众人纷纷望向郭祥。 “老爷豪气!祝老爷积运昌隆,贵命长存。”刘老虎笑呵呵道。 “有结果了!”一个鸡头人道。 众人望向光幕。 “可惜,一刻钟还是太短了。” 就见黑墙围成的校场中,那先前说话的石人道:“时辰已到!” 所有人面前的小光幕消失。 “只差一点……” “再等等啊……” 一些年轻的命术师低声抱怨。 嗖嗖嗖…… 一道道白光落下,笼罩一个又一个命术师,白光消散,命术师不见。 不一会儿,偌大的校场只留下三十四人。 “公子,我也通过了。”翠绿鹦鹉头笑嘻嘻道。 那白鹿头扭头看了李清闲一眼,道:“你运气不错。” “你命器不错。”李清闲澹定道。 那石人弯腰鞠躬道:“恭喜三十四位命术师,你们每人可得一道寻命宗命术‘寻迹术’。发誓不得外传后,可得此术。” 众人纷纷发誓。 石人僵硬的右手一挥,天空落下三十四张法力凝聚的金色纸页,分别落在每个人的眉心。 李清闲意守灵台,见灵台中多了一页法文,记录着寻迹术。 李清闲简单看了一眼,轻轻点头,自己曾经使用的连发接运术也属于寻命术,但比这寻迹术差了十条街。 卡察卡察…… 校场的青石地板翻开,其余的石人纷纷掉落,最后只剩三十四个被推命成功的石人与那石人首领。 轰隆隆…… 东面的墙壁突然巨响,众人望去,东面黑石高墙徐徐下降,露出一片迷雾。 第177章 命术师集体选出身 迷雾之前,共有三十四个直径丈许红色圆圈一字排列,相隔数丈。 石人首领道:“第二场命戏,是升官图之小升官。” 许多命术师露出自信的笑容。 升官图,是命术师玩得最多的命戏,也是最重要的命戏。 李清闲记得郭祥说过,命戏的许多游戏源自民间,而齐国的孩子非常热衷玩升官图与升仙图。 这东西古已有之,本来是为了让孩子学习仁义礼智、公正廉明,只是后来泛滥成普通游戏。 玩法基本相当于后世的飞行棋、大富翁,人手一个骰子,根据骰子的点数,决定走几步,根据格子内容,决定如何。 命戏、命术配合升官图,更复杂一点。 正常的命戏升官图要从出生一直到最后的官居一品,考验命术师对整个人生命运的掌握,但下品命术师的法力支撑不了那么久。 小升官一般走十步,比较快。 石人首领道:“第二场,请诸位各选一个圈子,进行升官图。这一场,每人加三枚万用玉佩。” 李清闲低头一看,腰间一共挂着四枚小玉佩。 望向其他人,只有少数几人腰悬四枚玉佩,大多数人腰间只三枚。 白鹿头亦看了一眼李清闲腰间的玉佩。 李清闲对着白雾观命望气,却什么也看不到。 李清闲稍加思索,低声对白鹿头道:“你我一左一右,尽量远离,避免中途相遇。” 白鹿头道:“想法不错。”说罢向右侧走。 李清闲向左侧走,鹦鹉头看了一眼白鹿头,眼珠一转,直奔李清闲而去。 三十四个红圆圈一字排开,李清闲站在最左,白鹿头站在最右。 许多人还在观望,少数人快步走出,远离白鹿头,前往左面,同时稍稍远离李清闲。 鹦鹉头与李清闲隔着一个圈子站着。 “你胆子不小,怎么不敢站我身边?”李清闲道。 鹦鹉头笑道:“能被我家公子夸不错的,定然有两把刷子,至少也得隔一个圈。” 兽桥上,那鸡头人笑道:“刘老虎,你这次看偏了,那斜眼狗头,比想象中机灵。” 刘老虎点了一下头,却嘴硬道:“你们要是觉得他能夺戏首,那就押他啊,押满白得一千两。小升官一般分为前四步和三难三喜,到了第一难,就不准押了。再不押,没机会了!” “再看看不迟。”鸡头人道。 众人望着光幕。 三十四人到位,分站在圈子中。 那石人首领道:“请命君子” 三十四个石人命君子拔地而起,飞到高空,而后一字排开,轰然下落,落在每个人面前,宛若棋子。 几个命术师低声抱怨。 “怎么会这样?早知如此,该选个好一些的命君子。” “是啊,一点都不公平,那些之前选出好命格的命君子,这次占尽先机。” 石人首领道:“从现在开始,诸位可进行小升官。” 李清闲望向正前方,就见前方云雾分开,露出十个格子,方方正正,里面建造宅院,由近到远,排成笔直竖列。 最面前的是一栋普通的木屋,第二栋是两进的院子,后面的宅院各不相同。 每栋宅院的门口,立着一块明晃晃的招牌。 从近到远的十座宅院,黑底金字招牌上分别写着:平民、富商、小吏、书香门第、侯府、武馆、傀地、魔门、邪派、道家。 李清闲望向他处,看不到其他人的格子。 石人首领道:“小升官第一步,选出身。你们每人得一个六面骰子,可随便投掷,也可消耗法力与命术投掷从1到6任意一面。若想选最后四个格子,则需要消耗一枚万用玉佩,以后皆如此。在前四步的时候,你们无法相互观命望气,从第五步开始,可使用命术或万用玉佩推命各方。开始。” 李清闲望着十座宅院。 “不同的命戏,玩法自然不同。正常的升官图,自然选高门大户,但,命戏考验的是对命术的掌握,每一座宅院中,都可能有所不同。侯府之家可能突然落魄,平民之家可能发迹。” 李清闲心里想着,观望气运。 一无所获。 多人或势力的联合,会形成“势局”。 观势局属于较高层次的命术,一般中品命术师才能掌握,李清闲不会,甚至连姥爷都不会。 宅院之中又没有人,无法观人来确定家世。 李清闲心道,如果使用“考官思维”,这第一步,考官具体在考验命术的哪一方面?运气?心性?野心? 换言之,考点在哪里? “种种迹象表明,主要考验三点。” “第一是命术本身,要挑选一个与命君子的命格相辅相成的出身,最大程度发挥命君子的命格。比如命君子有聚宝盆,看似与富商对应,但得宝遇盗,富商之家毫无庇护力量……” “第二是考验眼光,这全局眼光,可不只是小升官,还要全盘考虑这个命君子的人生……” “第三应该是考验心性,若我急于求成,魔门邪派是首选,很可能在一开始顺风顺水,但后期困难重重。三场戏命,十步小升官,看似短,但绝对不能急功近利。我要站在大命术师的角度思考,再结合自己能力喜好。比如我对魔修、傀修和邪修一窍不通,只懂文修、武修与道修……” 想通关键,李清闲望向自己的命君子。 “此人拥有铁杵磨针命格,非常勤奋,说明他擅长磨炼自身技艺,而他是典型的双金命,命格之中,善变的风少、善柔的水少,明显不适合官商两条路。富商与小吏可以排除。” “金命锐利,锋芒毕露,这也是他人生一顺一劫往复循环的原因之一。书香门第与侯府规矩森严,他若生在这种家庭,必磨难重重。也可以排除。” “那么,前六个格子,适合这个命君子的只有武馆之家。练武与铁杵磨针是绝配,而武馆又有一定的庇护能力,武道修炼有聚宝盆,事半功倍。而聚宝盆对文修作用并不大。” “这样的话,基本锁定两个出身,武馆与道家子弟。问题在于,值不值得为道家身份消耗一枚万用玉佩?” 李清闲扭头一望,就见许多石人消失,他们已经完成第一步选出身。 “现在我实力有限,无法观势局,那么,就需要综合考量。大势力有大势力的好,但敌人也多。小势力虽然有不足之处,但更加安稳。我身为命术师……” 第178章 李清闲初踏升官 李清闲若有所悟,微微一笑。 手中法力涌动,使用最基本的量运术,抛下手中的骰子。 量此为六。 骰子落地,六点向天。 石人轻轻跃起,落在武馆之上。 其余九个宅院全部消失。 更前方的迷雾消散,又露出新的十个格子。 每个格子上,浮现一颗命星。 第二步,选命星。 命星原本模模湖湖,李清闲灵眼一看,全部清晰。 李清闲嘴角微翘,若没有强大灵眼或特别命器,必然要消耗法力,一个一个推演命星,法力一旦消耗过度,后期三难便成劫难。 十颗命格从近到远分别是,精铁锻剑、根深叶茂、微鳞潜草、炉火正旺,山峦横断,锈剑再磨,高树擎天,大河洪江,真火在鼎,十峰挺秀。 李清闲一一观看十颗命星,并根据特性,不断思考如果放到命君子命府中,会形成什么效果。 “两金命星已然足够,再多金命,过刚易折。” “金克木,木不能选。火虽克金,但小火炼金……” “金虽生水,但此人金命为主,水命为辅,选水则是本末倒置……” “整体来说,要选土命与小火命为最佳,但还要考虑命柱、命府等其他因素。” 李清闲盯着十峰挺秀许久,放弃使用万用玉佩,选择山峦横断。 命诀有云:山峦横断阻流水,养山养木养鱼肥。 再度投掷骰子,命君子跃起,落在山峦横断所在的格子,命星直入命府,落在月命柱上。 李清闲感应到,命君子的聚宝盆与山峦横断冥冥中形成一种新的联系。 山峦横断阻截外祸,聚宝盆的缺陷彻底消失。 土又生金,聚宝盆与铁杵磨针命星至少提高五成。 选定命格,前方再度出现十个格子,每个格子上站着一个人。 第三步,选师尊。 十个人旁边同样立着牌子,分别是江东盗王,北边豪强,武馆馆主,武道家主,落魄侯爷,隐世老人,京营大将,边军总督,兵部尚书,武林盟主。 李清闲一看后面四个,直接略过,典型的陷阱。 武馆出身的命君子,根本禁不起那四种大人物的折腾,若自己是水命逆来顺受或土命坚厚沉稳,还有机会,金命进入那四种大势力,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盗王就算了,武馆馆主重复没必要。等等,盗王……” 李清闲想起自己的聚宝盆,与盗王弟子身份很搭配,但可惜,落草为寇永远是最后的选择。 李清闲望向落魄侯爷与隐世老人。 “武道家主看着好,但家主终究是家主,要将更多资源给自家人。这落魄侯爷与隐世老人,与盗王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除武功外,必然经历丰富,与各种奇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李清闲观命望气,推演落魄侯爷与隐世老人命格。 “有意思……” 李清闲没料到,落魄侯爷隐藏崛起之势,隐世老人则背后蕴藏不小的武道势力。 “两人都不错,但说是选师尊,实则选人生,这个命君子,到底适合军旅杀伐,还是武林之道?就个人而言,我更喜欢逍遥的武林之道,但,世道不同。当今大势,武道抢夺兵权,乘龙而起,这就是大势。我自己或这个命君子,可以走逍遥武林之道,但身为命术师,必须要以命为重!” 李清闲果断选择落魄侯爷。 前方迷雾再两分,再次露出十个格子。 第四步,踏前路。 每个格子,分别出现不同地点,神都武馆,两军前线,长道走镖,荒漠飞沙,汪洋大海,边疆小城,兵部衙门,京营重地,大内皇宫,武学道场。 “按照升官图的规则,接下来的三难三喜,基本发生在这十个地点之一。武学道场其实最好,但选择遵从大势,就必须放弃。” “两军前线最锻炼人,但风险太大。至于大内皇宫,谁嫌命长谁选……” 最终,李清闲综合命格、大势和常识多种因素,选择边疆小城。 随后,那命君子的身后,浮现只有李清闲自己能看到的光幕,光幕上字迹闪亮。 出身,武馆馆主之子。 命星,聚宝盆,山峦横断,铁杵磨针。 师尊:落魄侯爷。 前往:边疆小城。 此人自小得父亲亲授,家境富裕,又曾偶然得到锻骨炼体宝药,基础武功根基扎实,武功小成,远超同辈。 一日路遇醉酒老汉被流氓殴打,出手相助,竟得老汉赠送上品功法《天玄功》,归家修炼,直入九品。 后两人街上偶遇,才发现醉酒老汉竟然是落魄侯爷,对方见此子功法有成,收为弟子,悉心指教。 落魄侯爷发现此子修炼刻苦,根底深厚,遂加传上品刀法《大灭星刀》,赠送中品宝刀“抵月”。 学有所成,此子封九品县尉,前往边陲小城北沙县。 李清闲微微一笑,那大灭星刀与抵月明显属于意外收获。 聚宝盆命格更容易得宝,铁杵磨针让他刻苦练功获得侯爷赏识,两者叠加,这才让收获升格。 “原来如此,有些命格,看似只是增强自己修为,但如果机缘到位,反而会蒙贵人相助,胜过许多所谓的富贵命格。看来,我要重新理解所谓的富贵命格,并重新认识勤学定进类命星……” 命戏盒中李清闲专心思考,兽桥上议论纷纷。 里面的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小升官之路,但外面的人却能将三十四条升官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牛头真是莽,开头耗尽三枚玉佩,选最好出身、命星与师尊,完全不考虑命君子是否能承受,此人啊,过不了第二难。” “那个熊猫头是真厉害,稍加推演,随便投掷骰子,竟都与命君子命格契合。” “谁认识那白鹿头?命术当真精妙,当然,主要是命器多。” “我反倒喜欢斜眼狗头选的人生,稳扎稳打,攻守兼备,毫无短板。” “毫无短板,往往也意味着难有长处。” “大错特错。若我们身在局中,过于稳重自然会浪费许多机会,但命术师可纵观大局,前稳后进,才是王道。” “既然命术师可观大局,勇勐疾进才是王道……” 不同观念之人开始辩论。 押在斜眼狗头上的银两慢慢增多。 “这个新人,稳如老狗。”一个斑点狗头在李清闲身上,押满一千两银子。 刘老虎急忙大手一拍,道:“斜眼狗头完成前四步,押注结束!” 第179章 李清闲巧选第一难 李清闲四处张望,其余三十三个人的命君子都露出行迹,站在空白格子中,他们前方与后方,都被迷雾笼罩。 与此同时,所有命君子的头颅变成其主人的兽头。 诡眼张望。 其中十二个命君子的气运无法看到。 另外二十一个命君子头顶浮现清晰的气运异象,刀剑、枯骨、坟墓与虚空一大片,如同败、死、墓、绝四凶开大会似的。 李清闲心中记下十二个命君子。 石人首领道:“选人生四步完成,下面请诸位投掷骰子,开始第一难。” “为什么没有新格子?”一个命术师问。 “应当是盲格,需要命术推演。”另一个命术师回答道。 李清闲望向自己的命君子的前方,白雾原本很厚,但在灵眼诡龙的作用下,慢慢散去,出现十个格子。 从前到后分别是,半路中诡,妖族攻城,县令欺压,路遇流妖,路遇山贼,一路顺利,路遇富商,路遇旧友,路遇侠女,路遇宝藏。 李清闲盯着前两个格子,不澹定了。 你影射谁呢! 自己一共出神都两次,一次中诡,一次遭遇妖族攻城,这雷踩得结结实实。 自己就是升官图上活不过三步的劣质命君子? 又看了一眼“路遇侠女”,如果是自己,一定要跟侠女聊聊人生,既然是命君子,还是算了。 “至于宝藏……” 李清闲陷入沉思,盲格第十,绝对是好东西,但问题在于,以目前命君子的实力,是否有资格争宝藏。 李清闲心中一动,望向另外三个大命格石人前面的道路。 就见每个大命格石人前方第十个格子,都是宝藏,而其余九个格子根据目的地不同,各有不同。 再望向其余九个气运好的命君子,格子尽头也都是宝藏。 又看了一眼那些气运差的命君子,李清闲面露疑色。 这些差气运命君子的宝藏格,竟然都在格子的前三,很容易进入。 “果然是个坑,万一这些宝藏是同一个,岂不是会形成大混战?先看看情况再说。更何况,接下来的好处只多不少……” 李清闲假模假样思考,实则暗中观察他人是否进入宝藏。 没有一个人动手投骰子,都在推演盲格。 “诸位请快些选择,一刻钟后,命戏盒替诸位选。”石人首领道。 李清闲还是纹丝不动。 命术师们相互偷瞄。 过了好一会儿,那白鹿头道:“瞻前顾后,难成大器!” 说着,便抛出骰子,落地六点,而后,他腰间玉佩落下,化作骰子,四点向上,一共十点。 他的命君子跳入宝藏格。 李清闲微微一笑,这白鹿头,终究还是年轻,现在,他只剩三枚玉佩。 玩了那么多年游戏,李清闲很清楚,游戏氪金,前期氪的都是废纸,后期小氪轻松吊打前期中氪……等等,白鹿头更像从前期氪到后期的神豪…… 既然神豪出手,自己更没必要硬碰硬。 中诡和妖族攻城是坚决不能踩的,跟县令冲突也是大坑,杀流妖看似能获得大军功,但这个命君子是第一次出门,更适合用山贼练手。 抛出五点,路遇山贼。 命君子高高飞起,落在山贼格中。 然后,一动不动。 “难道要等一刻钟后看结果?”李清闲第一次玩升官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等待。 时间慢慢过去,快到一刻钟的时候,所有人都抛出骰子。 前方白雾涌动,大部分人的格子扭曲。 李清闲看到,自己的格子竟然延长,成为一条道路,而后延伸,命君子不断在道路上前行。 与此同时,不远处,另一个狼头命君子的道路扭曲,与李清闲的道路尽头相交。 李清闲急忙向狼头命君子看去,狼头命君子在路上走到一半,上空浮现画面。 画面之中,狼头命君子原本留在神都,结果遭遇仇家陷害,为了自保,不得不逃跑,追捕过程中被重创,最后落草为寇。 狼头命君子重伤没痊愈,就被迫与大当家下山,拦截一支通往北沙城的车队。 斜眼狗头命君子与狼头命君子相遇。 两个命术师无奈对望一眼。 两条道路交织,两个命君子头顶,浮现一幅画面。 两支队伍大战,那斜眼狗头命君子一开始只是斩杀那些小喽啰,同时不断观察,找到一个机会,突然偷袭山贼大当家,只一刀便杀了同为九品的大当家,然后杀了那个狼头命君子。 之后,李清闲的命君子带人杀上山寨,一锅端了山贼老窝,缴获金银珠宝,并发现一株千年人参,收入囊中。 那狼头命君子苦笑着向李清闲一拱手,道:“恭喜。” “承让。”李清闲客气道。 一道白光降临,带走那个狼头命术师。 李清闲再往白鹿头那里看去。 就见白鹿头命君子的道路尽头,竟然与整整十条道路相交。 另外那十个命术师全都慌了,包括那个黑狮头命术师。 十一个人选择宝藏。 兽桥上,众多命术师哈哈大笑。 “是该让这帮小家伙体会一下命戏的残酷。” “不愧是寻花问柳大师,他的命戏永远这么阴……因材施教。”刘老虎道。 郭祥看着李清闲,微笑点头。 命戏盒内,十一条道路相撞,十一个命君子相遇在宝藏。 他们头顶冒出一个画面,就见白鹿头的命君子乃是一位九品读书人,一身文宝众多,战诗词层出不穷,一一斩杀其余命君子,唯独那个武修黑狮头命君子重伤逃跑。 最后,白鹿头命君子以手臂中箭的轻伤为代价,夺得宝藏,是一件中品文宝。 白鹿头微微皱眉,一枚万用玉佩换一件中品文宝,亏了。 李清闲面带微笑,望向熊猫头,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熊猫头的命君子竟然直愣愣踩在妖族攻城格子上,可他不仅没有死,反而等来救援,并获得道门高手相助,服下丹药,由武入道,成就八品修士。 “强运之人,恐怖如斯。”李清闲摇摇头。 “第一难,结束。”石人首领道。 三十四个圈内,只剩十四人。 没有人的圈子消失,十四个圈子相互靠近,排成一排。 “你果然有两把刷子。”鹦鹉头笑眯眯道。 两人之间的圈子消失,两人相邻。 李清闲望向前方,自己的命君子成功抵达北沙城,并出现新的十个格子,同样被白雾笼罩,而后被灵眼驱散。 第180章 命君子稳健立首功 十个格子都是好事,白银百两,黄金千两,爱女送帕,夫人垂青,武道好友,幸买秘籍,县令赞赏,军功卓着,官增一品,高人指点。 李清闲望向高人指点,那确实好,但落魄侯爷本就是上三品大高手,天玄功与大灭星刀都是上品功法,再加一个高人,也只是锦上添花。 除了高人指点,其他三点都不值得一枚玉佩。 自己只要不断立功,不跟县令冲突,县令赞赏不赞赏都没意义,官品增加是虚的,实力才是实的,军功看上去好,但这和前两者一样,都是结果。 因是自己的能力。 那秘籍格,对武修来说是鸡肋。 法修技多不压身,但武修却必须要专一精深,在两套上品功法没有修炼到瓶颈之前,任何武道秘籍都是副作用。 县太爷夫人的垂青,有点危险,很可惜。 至于县太爷的爱女送帕示爱,这不耽误命君子的修炼吗?陷阱! 最终,李清闲望向武道好友。 这个格子,不止是拓展人脉,关键还是个切磋对象,遇到事能帮衬一下。 自己在北沙城初来乍到,认识一个武道好友作用很大。 李清闲选择武道好友。 半空浮现画面,就见斜眼狗头命君子正在酒楼吃饭,遇到一个人暴打流氓,于是大声喝采,并与那人把酒言欢。 相互交谈才知道,这人竟然是落魄侯爷曾经的手下,并在北沙城的军中任职。 两人遂称兄道弟,酒足饭饱,直奔军中校场,两人切磋。 北沙将军路过看到,对两人称赞有加。 得知斜眼狗头命君子是落魄侯爷的亲传弟子,又看到侯爷当年用的抵月刀,北沙将军大为高兴,宴请两人。 县令听说命君子与北沙将军结识,更加优待。 得益于武道好友,命君子经常去军中切磋,功力突飞勐进,在北沙城名望不断增加。 李清闲微微一笑,这升官图,有意思。 李清闲随便扫了一眼其他人,而后思索这次选择以及影响,每次的选择以及命君子的遭遇,不仅代表大命术师的想法,更代表一种至少在一品层次有用的思维方式。 最后,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四枚万用玉佩。 隐隐明白了这场命戏后期的意义。 或者说隐藏在选择之下的考点。 想了好一阵,耳边突然传来石人首领的声音:“请选第二难。” 李清闲向前方望去。 十个格子分别是,半路中诡,妖族攻城,两府内斗,马匪袭击,走火入魔,妖族劫掠,飞天大盗,武林齐聚,黄沙宝藏,大军齐发。 李清闲略过前两个格,一一评判后面的格子。 “内斗不行,马匪不像山贼有老窝,收益小,而且善于流窜,最为难缠。傻子才选走火入魔。妖族劫掠不错,抓飞天大盗需要轻功,我的命君子并不擅长。武林齐聚必然引发祸患,黄沙宝藏不错,大军齐发太危险……” 李清闲望向剩下的十三个人的格子,发现只有两个人的格子里有黄沙宝藏,而且命格平平,远不是自己对手。 自己若能进入黄沙宝藏,一来得宝,二来很可能拦截到未来的对手。 但是,想到这里,李清闲突然感到不对,回想之前的选择,顿时明白。 “我必须清楚,一要遵循大势,二要修炼自身,没有这两个选择,才能选别的。这里面,妖族攻城、妖族劫掠和大军齐发,都是大势。但论安全程度,妖族劫掠最佳。咦……修炼自身,贯穿一生,是否也算自己的头等大势?” 李清闲琢磨片刻,投掷骰子,命君子跃入妖族劫掠格子之中。 上空浮现画面。 黄沙大漠,一支商队慢慢前行,突然,数百妖族从沙地中钻出,嗷嗷叫着冲过来。 商队之人个个都是健壮男子,不慌不忙分配兵刃,等妖族靠近,商队之人主动杀将过去。 斜眼狗头命君子身穿普通服装,连抵月刀都背在身后不用,只用寻常大刀。 砍杀一会儿,斜眼狗头命君子突然从侧面杀向八品虎妖,拔下宝刀抵月,一刀砍断八品虎妖的后腿,转身就逃。 那八品虎妖双目通红,疯狂扑杀,但只一会儿便后继无力,斜眼狗头命君子又找了个机会,将它看似没用的虎尾砍掉,导致虎妖彻底失去控制身体平衡能力,很快被众人砍杀。 最后,北沙官兵击退妖族,携带战利品回城,命君子获得首功。 接着,一个又一个画面闪过,都是命君子与小股妖族战斗的场面,多次遭遇小危险,多次受轻伤,但总能化险为夷,多次获得首功。 在最后一次战斗中,命君子临阵突破,晋升八品,灵眼大成,获得灵眼观风。 灵眼观风能让武者更精确把握附近气劲的流动,对近战作用极大。 李清闲心道命君子怎么这么稳健,这风格跟谁学的? 心里想着,望向其他人。 白鹿头命君子竟然遭遇偷袭,原因是那场宝藏之战杀戮过多,被杀之人的势力暗中出手,导致他遭遇重创,逼得白鹿头不得不又消耗一枚万用玉佩使用命术,这才保住命君子。 李清闲疑惑不解,以白鹿头的实力,不应该这样,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命君子是命君子,白鹿头是白鹿头! 白鹿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觉得自己能行,命君子也能行。 这就导致,白鹿头选的两难过于冒进,吃了苦头。 李清闲看白鹿头正低头沉思,偶尔看一眼自己的命君子图影,猜到他已经醒悟。 其他人也一样,要么面临多次苦战,要么面临同僚刁难,陆续受创、贬谪或入狱,被迫使用万用玉佩。 第二难,只李清闲与熊猫头最顺利。 熊猫头的命君子本来不顺利,但气运太强,总能化险为夷。 熊猫头望过来,嘴里叼着绿草叶,笑着向李清闲挥了挥手,表示祝贺。 李清闲点点头,笑着回礼。 第二难结束,场上连降白光,竟然只剩六人,连身边的鹦鹉头都消失不见。 除了斜眼狗头与熊猫头,其余四人的命君子都身受重伤。 李清闲观望他们的格子与画面,不断思考原因。 兽桥之上,中品命术师们纷纷点评。 “现在,这些小家伙怕是回过味了。” “我原本看好熊猫头,但现在,我有点看好斜眼狗头,可惜,押注结束。” 第181章 旧宝新友炼丹药 “斜眼狗头很有意思,他的命格不是最好,命术不是最强,气运也不是最好,但却总能巧合选对道路。” 郭祥却道:“哪里是什么巧合,是他头脑清晰,推演正确。普通命戏的三难,大都比拼命术,但寻花问柳大师这次的三难,在考验长远眼光和全局眼光。无论是难是喜,环环相扣。其他几位,虽然实力比他强,却钻进‘命术师只考验命术’的牛角尖,想要凭借命术横扫,适得其反。” “如此说来,这次的考验,有点超出我们的预想。我们原以为只是考验下品命术师的命术,没想到,竟然涉及中品命术师的大势局。” “不愧是寻花问柳大师,永远这么骚……搔到痒处。”刘老虎轻咳一声。 命戏盒中。 众人望着第二喜,有了经验,众人选的都很快。 李清闲这次选择结识炼丹师,将之前得来的千年人参换取多种下品宝药,并与炼丹师商量好,用千年人参炼制成“十死续命丸”后,自己要一枚。 有了多种宝药,命君子开始使用宝药锻炼体魄,实力稳步提升。 七天后,炼丹师成功炼制出四颗十死续命丸,比预想中多出两颗,于是给了命君子两颗。 事成,命君子身后光幕上的生平记录,悄然多出一行字:此子刻苦修炼,以药石弥补短板,已然进入同品三流高手行列。 其他四个受伤的人,不得不各消耗一枚万用玉佩,进入后面格子获得极品疗伤药,恢复实力。 在场六人,只李清闲与熊猫头腰间挂着四枚万用玉佩,其余四人腰间,各只剩一枚。 那四人望向斜眼狗头和熊猫头的目光微妙许多。 “第三难,开始。”石人首领道。 李清闲望向自己前方的十个格子。 分别是,村庄中诡,妖族攻城,钦差揽权,大盗汇聚,遭遇诬陷,妖族劫掠,魔门驾临,邪派过城,阴兵借道,两国交战。 李清闲没想到第三难竟然强到这种程度。 这一次,李清闲望向其他人,发现大都差不多,只有熊猫头的格子中,赫然多出“叛国流亡”和“家破人亡”。 李清闲不厚道一笑,典型运气太好被针对。 “后面四难虽然难,但很明显,蕴含大机遇。很可能在第三场中有大用,但,还是如以前一样,我的命君子能否承受?用万用玉佩是否合算?” 李清闲思考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不用万用玉佩。 命君子跳跃,落在妖族攻城格。 六人不断观望他人,显然,六人都能看破别人的命雾,看到别人的格子。 熊猫头、黑狮头与白鹿头,此次和李清闲一样,迎难而上,都选择妖族攻城。 但另外两个命术师怂了,选择最简单的“妖族劫掠”。 “第三难,开启。”石人首领道。 李清闲四人的命君子还没动静,就见那两个怂了的命术师前方的格子变成道路,相交。 两人头顶浮现相同的画面,两人联手外出,结果遭遇大批妖族包围,横死当场。 场上晋升的四个命术师相互看了看。 随后,四个命君子前方的格子变成道路,两两相交。 李清闲的命君子与黑狮头命君子的道路相遇,白鹿头的命君子与熊猫头的命君子相遇。 熊猫头愕然,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清闲,望着新的画面发呆。 李清闲望向自己的命君子。 自己的命君子坚守城市,奋勇作战,并无异常。 此次攻城的妖族很寻常,没有遭遇三王驾临。 又望向黑狮头命君子。 黑狮头命君子命中带煞,一开始行事作风过于激进,得罪许多人。 但他武艺高强,无人奈何。 自从第一难受伤之后,第二难又受伤,身体虽然痊愈,但留下病根,进步缓慢。 他过去得罪的人,开始使用明里暗里的手段报复他。 最终,对手栽赃陷害成功,将他刺配北沙城。 他心怀怨气,刺配过程逃走,回城杀了陷害他的人,哪知那人是兵部六品大员的侄子,于是朝廷发下海捕文书。 他自知必死,向北方逃亡,最后竟然被妖族抓到,吃下天虫丹,听命于妖族,潜入北沙城,准备里应外合。 一天守城间隙,李清闲的命君子与武道好友和丹道好友吃饭,黑狮头命君子路过,那丹道好友觉得这人有问题,因为引动他的一枚宝丹。 武道好友常年与妖族打交道,起了疑心,于是三人联手暗中跟踪。 黑狮头觉察到被跟踪,慌忙逃窜,被三人逼入角落。 三人联手制住他。 黑狮头命君子回想过去种种,心中悔恨,道出所有,最终遭遇天虫丹反噬,七窍流血而亡。 黑狮头命术师看着自己的命君子惨死破屋,叹息一声,向李清闲一拱手道:“恭喜。” “承让。”李清闲客气回应。 黑狮头被光芒带走。 三难继续,画面中三人料理黑狮头,李清闲抽空望向另外两人。 白鹿头命君子与熊猫头命君子同在一座城市守城,但和北沙城不同,这座城市被十倍数量的妖族大军团团围住。 两人被迫上城战斗。 一个文修,一个道修,都占据靠后的位置,一开始还算安全。 随着夜幕降临,妖蝠等妖物出动,两人险象环生。 白鹿头的命君子虽杀伐过重,但历经磨难,在战场上游刃有余。 熊猫头的命君子之前的几难全凭强运蒙混过关,遇到两国对垒的大势局,强运作用急剧下降。 熊猫头不得不陆续使用万用玉佩,待万用玉佩耗光,他的命君子也失去庇护,接连受伤,最终死于妖族偷袭。 那白鹿头命君子因为不断磨砺,依旧坚守城墙。 熊猫头呆呆望着前方,被白光带走。 李清闲望向自己命君子头顶的画面。 炼丹师取出天虫丹,使用道术让其多存活一天。 三人回到大营,与县令和北沙将军稍作准备,便让李清闲的命君子带上假的天虫丹,假扮黑狮头命君子。 是夜,命君子发出讯号,让妖族接应。 时间一到,北沙城瓮城一片混乱,大门打开,准备充分的妖族冲杀进来。 北沙城伏兵出手,各种符箓战诗词文宝出击,先请君入瓮,后关门打狗,杀光妖族精锐,士气大振。 经此一战,妖族攻势大减,北沙城增添新粮,继续坚守。 数日后,新的妖族大军加入,展开更勐烈的攻击。 三天后,瓮城被破。 五天后,外城被破。 街道上,李清闲的命君子满身是伤,又突然遭遇七品高手偷袭,深受重创。 第182章 过难得喜相局术 倒地的命君子咽下十死续命丸,伤势痊愈,真元恢复,趁七品妖族高手不备,反杀七品妖族高手,并从对方身上获得极少有的‘皇妖血’,交给炼丹师炼丹。 妖族步步紧逼,眼看北沙城就要陷落,一人骑漆黑龙鳞马,宛如黑色旋风,自东南驶来。 那三品大高手跳到半空,临空而行,一刀噼下,万道刀光如雪下落,撕裂大地,掀起漫天尘土,滚滚不休。 只十几刀,便屠尽十余万妖族。 命君子热泪两行,仰天大喊。 “弟子拜见恩师!” 落魄侯爷微笑落下,师徒相认,全城大贺。 李清闲笑了笑,望向白鹿头。 白鹿头那边也一样,虽然他的命君子杀戮过甚,但文名远扬,风骨高奇,得罪一批人,也获得另一批人的赏识。 一位大儒听说白鹿头命君子深陷边城,亲自出手,杀光妖族,救下全城,飘然而去。 李清闲回忆白鹿头与熊猫头的种种选择,越发意识这位寻花问柳大师命戏的不同。 第三难,落幕。 两人扭头相视。 “实力不错。”白鹿头道。 “眼光不错。”李清闲道。 白鹿头白了一眼,扭回头,静静望着前方。 兽桥外,熊猫头与黑狮头被众人围住,问东问西。 最后,熊猫头一边挠头一边问:“诸位大师,请问我为什么会输给白鹿头?我觉得我胜算很大啊。” 下品命术师不懂,但中品命术师们纷纷微笑。 “这都想不明白?你太过投机取巧,忽视对命君子的磨砺。这样是可以度过小灾小难,但在天地倾覆的大劫难面前,你的命君子岂能幸存?” “我们一会儿复盘命戏,让你知道人家斜眼狗头是怎么走的,那才叫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斜眼狗头实力不够,但眼界绝对不逊于中品命术师,必然是大家子弟。要么是一流宗门,要么至少是一州豪门。” “也可能是武道、军中后裔。” “第三场,我觉得斜眼狗头赢面大。” “不好说。斜眼狗头走的对,那白鹿头未必就是错的。那白鹿头的命君子,在最后一战,怕是磨砺出来。接下来,就要看最后一喜和第三场了。” “不要忘记,斜眼狗头腰佩四块玉。” 众人急忙向里面看去,这才发现,斜眼狗头至今一块万用玉佩都未动用,白鹿头却已经用光。 “此子……”众人竟说不出话。 画面中,响起石人首领的声音:“第二场结束,通过者,奖励《相局术》” 刘老虎大笑道:“看来寻花问柳大师很看重两人,竟然早早传授相局术。我可是晋升七品后,花了数年的时间,付出巨大代价,才学到相局术。” 中品命术师们纷纷点头。 李清闲看着法文金页降临灵台,看了一眼,心生欢喜。 命术师三大基本能力,望气术,推命术,相局术,终于齐全。 有了相局术,再遇到两军对垒,自己也不至于不敢观看,完全可以用相局术观双方大势局。 前方迷雾滚滚,挡住第三喜的格子。 李清闲开灵眼,那白鹿头用命器,观看格子。 李清闲目光掠过前几个格子,望向最后四个格子。 大将军王的关注,武学奇遇,超擢六品,中品法宝神军棋。 “这……”李清闲没想到奖励好到这种程度。 “大将军王的关注拿不准,超擢六品奖励太高,让一个八品武修当六品官,不稳。” “武学奇遇极佳,既然是喜,得到后必然让实力突飞勐进。” “那神军棋,却是着名的战场法器。神军棋类似命戏盒,平时可以练习兵法。在关键时候,可以放出里面的傀儡,当做士兵使用。中品神军棋,里面至少储备千人士兵,而且各个是金属制作,相当于一千个十品武修。” “不过……神军棋的缺点是对付普通敌人无往不利,对付高品敌人,不能说百无一用,只能说土鸡瓦狗。” 李清闲简单思考一会儿,决定贯彻之前的方向,第一次使用万用玉佩,选择武学奇遇格子。 命君子跳将过去,落在武学奇遇格子上。 头顶浮现画面。 风沙包围的北沙城中,落魄侯爷临行前,递过一封信,说他大师兄就在不远处的天山洞府中,让命君子去学习一个月。 命君子没有立刻前往。 等炼丹师炼药成功,分得一枚“皇血丹”,吃下之后,气脉全部凝聚成型,气血随之增强,踏入七品。 七品境,通真血。 移动气脉,包裹人体所有血管,气血合一,最终气脉包裹心脏与大脑,便可达巅峰。 命君子辞别众人,十余日后,抵达天山洞府。 进入之后才发现,整座洞府被妖魔占据,后路被堵,命君子只得在迷宫般的洞府中且战且逃。 足足战斗了五天,耗尽所有宝药,终于战死。 死后命君子睁眼一看,发现一个白须老者笑吟吟看着自己,立刻醒悟之前不过是试炼,于是翻身便拜。 大师伯很满意这个师侄,悉心教导,并让他在洞府周围自行修炼。 一个月后,命君子在修炼的时候误入山洞,发现一对阴阳杏子,吃下后,功力大增二十年,直达七品巅峰。 大师伯更加高兴,再强留他一个月,亲自教导天玄功与大灭星刀。 一个月过去,命君子的努力与成果让大师伯很满意,临行前,大师伯赠送一套用三品鳄王妖皮制作的中品法器鳄神甲。 看到这一幕,李清闲心满意足。 “武学奇遇应该只是得到阴阳杏子,鳄神甲则是聚宝盆与山峦横断的作用,大师伯多出一个月的指点,则是长久修炼积累的回馈。” 李清闲正想着,上空突然出现一个光球,落在命君子命府内。 李清闲一看,就见青年命府的命柱上,竟多出新的人命星。 千锻成钢,吉。 生平记录,再多出一行:此子历经两位上品武修指点,已入同品二流高手之列。 意外之喜。 李清闲笑了笑,望向白鹿头。 白鹿头一改之前的冒进,选择入翰林院深造。 结识友人,得大儒指点,同样突破八品,晋升七品。 白鹿头的奇遇基本差不多,但比李清闲的命君子只差一点。 没有凝聚人命星。 白鹿头看了一眼李清闲的命君子,许久道:“你的眼界不错。” 石人首领道:“第三场,选命格,每人获赠三枚万用玉佩。” 李清闲腰挂六枚,白鹿头身悬三枚。 两人相视一眼,轻轻点头,便各自望向前方。 第183章 水到渠成超一流 命君子前方迷雾笼罩,依旧是盲格。 李清闲灵眼张望,白雾消散。 十个格子,十颗命星。 李清闲正要仔细分析,扭头望向白鹿头的十个命星格子,而对方也正望向自己的命星格子。 两人又相视一眼,目光错开。 李清闲心道:“这第三场,虽然什么都没说,必然要分出胜负。既然是选命格,必然考验两个人对命术与命格的理解。我胜在精确看到命星,他看不到,只能推演。他则胜在品级、经验、知识和命器。” “这第三场,难道考验命格生克,找到对方弱点,然后克制?” 李清闲微微皱眉,这个逻辑说得通,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却又说不清楚哪里有问题。 李清闲精心梳理此次命戏过程,从一开始的命君子选择,到后来的三难三喜,从自己的遭遇与变化,到其他人的变化与遭遇…… 慢慢地,李清闲发现,不能用过于狭隘的目光去看待大命术师。 一个没有敝帚自珍、一个愿意扶持后辈的人,难道更注重最基本的命术生克?若是那样,比背诵能力就够了。 李清闲决定放弃狭隘目光,贯彻之前的看法,遵循大势,勤修己身。 李清闲再度望向前方命星。 十个命星由近到远分别是:十足赤金,大树参天,九绕回流,烈火烹油,安土坚石,剑华照乡,竹林隐屋,活水不息,焚邪燃恶,累土至山。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自己命君子的命星。 少年命地,高悬聚宝盆、山峦横断, 青年命地,高悬铁杵磨针、千锻成钢。 “根据命术理论,同样的命星放在少年命地与青年命地,发挥的效果不一样。比如铁杵磨针,放在少年命地更好,因为等于从少年开始磨炼。但有些命星,比如剑华照乡,光辉照耀,引人依附,在少年命地远不如青年命地。若是少年有剑华照乡,反而可能因为太过与众不同,遭到排斥非议。” “理论上讲,十足赤金、安土坚石、活水不息、焚邪燃恶和累土至山都很好,但哪一个最适合我?” 李清闲开始推演各命星的作用,现在,天命仪已经完全帮不上忙,只能靠命术知识以及眼界眼光。 最终,李清闲消耗一枚万用玉佩,选择累土至山,将这颗命星放置在少年命地中。 命星入府,李清闲感应到命君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于是望向他背后的光幕。 在原本旧的生平记录中,添加新的说明。 此人自小得累土至山,但并无特殊之处。 年满二十岁时,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忽一夜,刀法入微,跻身一流之列,当得上青年英才。 李清闲微笑点头。 一选命星,命君子前方的再度出现迷雾与格子。 竟然又是十个命星,有的与之前重复,有的不重复。 由近到远分别是:十足赤金,根深叶茂、活水不息,烈火烹油,十峰挺秀,宝剑藏锋,高树擎天,海纳百川,长燃不熄,万山成脉。 “这次的命格……后三者都是着名的大命格,长燃不熄足以让老人抢破头,海纳百川则能聚命聚势局,是极其少有对大势局有直接影响的命格。” “至于万山成脉,自成一体,乃是真正的极贵命星,与我的日照金山属于同层次。” 命君子少年命地三颗命星,分别是聚宝盆、山峦横断和累土至山。 两土命一金命。 土生金是事实,但土太强而金太弱,则必然形成土埋金格局。 选择万山成脉,形成土埋金格局,那少年命地的命局由金转土。 在这个转变过程中,命君子整个人的命运都将变幻莫测,遭遇各种大难,直至完成改命。 改命,是命术禁忌,只有上品命术师才敢涉足。 “我如果是大命术师,完全可以控制整个命局,慢慢改命,但以我现在的实力,第二天命君子就可能曝尸街头。” “平衡,命格必须要讲究平衡。若此刻青年命局拥有四金命格,压得住万山成脉,倒也无妨,可惜……” “同时,我也要为命局与命神考虑……” 李清闲思索各种情况,推演各种命星进入命府的可能,最终,骰子六点,选择看似普通的“宝剑藏锋”。 命星入府。 少年命地中,聚齐四颗命星,分别是聚宝盆、宝剑藏锋、山峦横断和累土至山。 命君子周身华光冲天。 光芒收敛,少年命局之上,浮现厚厚命云,遮挡外界。 在命云与命星之间,生出一尊奇物。 那物主体是一座漆黑的尖锐山峰,山腰、山脚和外面,环绕三圈白色环状河水,宛若长裙。 山体金土相合,土壤无法覆盖的外露之处,泛着金属色泽。 山尖是一柄剑尖。 纯黑剑尖正中,一道竖直浅白裂缝突然张开。 一只金色的巨眼睁开,喷发万道金光,又徐徐合拢。 命神,山胎剑。 与此同时,一道光芒在命君子的青年命地闪亮。 青年命地原本有铁杵磨针和千锻成钢。 而现在,铁杵磨针转化为新的命星。 命星,破茧成锥。 命君子光幕的生平记录,增加大量新篇章。 此子历经奇遇,少年成局,积累多年,孕出命神。 天玄功提前小成,大灭星刀直入大成,位列同品超一流,堪称武道天才。 三天后,命君子在北沙城摆下七品试刀台,广发英雄帖。 试刀台上,连战三十天,战罢三百场,同品之中无一败绩,名闻天下,得武道称号“北星刀”。 数天后,武林盟公布的下三品武道榜上,命君子位列第七。 天玄派长老闻之,亲自接命君子回山门,赐下重宝,鼎力栽培,助其完成七品通真血,并收集天下神材,为其准备六品‘筑真坛’。 后入门派秘地修炼,一年后,晋升六品,筑就真坛。 李清闲望向白鹿头。 白鹿头连选两个命格,但是,生平记录中写的清楚,因为多次受到重伤,消磨时间,命格成局,却未能孕育命神。 未能孕育命神,实力不足,停留在普通一流,未能进入超一流,不入下品翰林榜。 白鹿头的命君子,停留在七品。 白鹿头看了一眼李清闲的命君子,又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命君子。 石人首领道:“第三场命戏,终战开场。” 迷雾轰然消散,前方浮现一座宏大的城市,千墙万楼,良将如云,修士如雨,城防器械密密麻麻。 城市四面,营寨如海,妖族如水,一望无尽。 整座兽桥鸦雀无声。 一些年长的命术师眼圈微红。 第184章 命戏重现冠军城 冠军城。 大河北岸第一城,天下第一雄关,齐国之盾。 天康年间,妖族南侵,贤太子坚守冠军城,三年不倒,后不知为何出现内奸,打开城门,冠军城失守,贤太子被俘。 引发天康四灾之二,妖族入关。 那一日,殿试放榜,状元赵移山,榜眼徐初心,探花周春风。 三人身披华服,意气风发,正准备走马游街,冠军城失守、贤太子被擒的消息传遍神都。 琼林宴停办。 那一年是丙辰年,后来有人称其三人为丙辰三子。 那一年,太宁帝只是定王。 那一年,定王第四子得知伯父被俘,大声痛哭。 在无圣旨之下,他孤身北上大河,收拢残军败将,与天下修士守护大河南岸。 自那一天起,至太宁朝获封大将军王,至今日,他再未回神都。 即便十年前,太宁帝五十大寿,太宁帝连发三道圣旨,大将军王也只是回了一页书信。 随后,迷雾收拢,只留冠军城一角。 李清闲与白鹿头的两位命君子,站立在城墙之上。 城墙之外,妖族一望无际。 号角一响,妖族潮水般涌来。 两个命君子联手死战,牢牢守住那段城墙。 一天,两天,三天…… 日月轮换,昼夜交替,不知过了多久,一批人战死,一批人替换,一批又一批人如流水般淌过冠军城。 半年后,白鹿头的命君子战死。 李清闲看了一眼,白鹿头眼圈微红,轻轻别过头。 不知是因为命君子战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李清闲的命君子始终坚守城头,即便不断受伤,但根基深厚,实力不退反进。 直到一天夜里,城门突然大开。 已经位列五品的命君子遭遇前后夹击,临死前与一尊四品妖族同归于尽,跌落城墙。 命戏盒内外,悄无声息。 石人首领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布:“三场命戏,全部结束。戏首获寻命宗完整《寻命术》一套。” 金光落下,进入李清闲灵台。 李清闲当场盘坐,阅读全套寻命术。 白光下落,落在白鹿头身上。 白鹿头转身,望向盘坐在地的李清闲。 白光一闪,白鹿头回到兽桥,鹦鹉头急匆匆跑过去。 兽桥之上,出奇安静。 慢慢地,越来越多人开口,不多时,人声鼎沸。 命术师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不喜欢这种命戏!太过儿戏,明明是命戏,凭什么不以命术水平论高下?” “那斜眼狗头命术明明不如白鹿头,他若得戏首,有失偏颇。” 持反对意见的都是下品命术师。 中品命术师甚至懒得反驳这种论调,积极讨论寻花问柳大师的本意。 “三场命戏一步一步看下来,寻花问柳大师的意图很明显。不仅仅考验命术,更考验对命术的正确运用,同时,还考验命术师对人、对势局、对一切的全面考量。” “果然,大命术师与我们普通命术师的着眼点就是不同。我们普通命术师,只需要学好命术、修炼有成即可,而在大命术师眼中,望断万年,观绝诸天。” “寻花问柳大师这次,向我们展示了一条上品之路。” “上品之路各有不同,或许白鹿头不适合此道,但那斜眼狗头,暗合此道。” “可惜!若我少年观此命戏,此时必能更进一品。” “这场命戏,教我们放眼全局,这才是我们当年缺少的。” “能入中品,哪个命术不精?很多时候,决定命运的,往往在命术之外。” “不愧是寻命宗,此次终于寻得一位有上品潜质的命术师,实乃命界幸事。” “不错,此子有上品资质。” “等他出来,看看他如何复盘此次命戏,我们也相互交流一番。” 众人轻轻点头。 李清闲简单看了一遍《寻命术》,暗叹此术委实神妙,回返之后,定要认真学习。 白光降临,唰地一声,李清闲出现在命戏盒桌子外。 腰间,佩挂五枚万用玉佩。 命戏盒徐徐合拢。 燕子头收起命戏盒,从怀中取出一个直径寸许的无色透明琉璃球,里面一片翠绿柳叶并一朵牡丹花轻轻飞舞。 识货的命术师露出艳羡之色。 “这是家师信物,可指引传讯符盘,请戏首收好。” “多谢大师。”李清闲双手接过。 “这五枚万用玉佩,亦是家师赠送戏首,凡上品之下,皆可用此代替一套命材,施展一门命术。”燕子头道。 “幸得寻花问柳大师错爱,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越发羡慕,一些人直勾勾盯着万用玉佩,盘算着能不能买下。 李清闲将大师信物与五枚万用玉佩收入乾坤镯中。 众人一看他竟有气运宝物,收起购买万用玉佩之心,猜测身份。 燕子头道:“请戏首复盘。” 李清闲一脸疑惑,望向郭祥。 郭祥笑道:“先前没想到你能成戏首,便没说这件事。命戏结束后,如果命戏值得学习,大家会跟着戏首一步一步重新走一遍命戏。每一步,戏首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但大家一定会讨论学习。这个方法是徐渊海大师发现并推行的,他发现,参与复盘的命术师,收获远远大于只看命戏不复盘的。” “这样啊。那我参与,不过有些地方我是凭借直觉和本能做的,可能说的不是很好,请大家见谅。”李清闲道。 “无所谓,若是遇到不能说的便不说,大家都理解。” 燕子头道:“在下便主持此次命戏复盘,由我决定发言顺序,避免混乱。” 众人稍作准备,燕子头道:“我们开始第一步……” 第一场是选命君子,并无特别之处,众人略作讨论就进入第二场。 “戏首的命君子的命格,大家已经知晓,而戏首在第二场第一步的选出身,请问你为何会选择武馆?”燕子头问。 李清闲回忆当时的想法,坦诚道:“我其实不懂命戏,但我明白一点,那就是,只要是个人,无论是当官、学习、造房子还是打造命戏,想法和做事都一定存在或明或暗的规律。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比如我们自己也经常无法解释自己的所有行为行事。我并不了解寻花问柳大师,但我可以推断一些宏观的方向,比如假设我如果是寻花问柳大师,我会怎么考验别人……” 李清闲开诚布公地说出“考官思维”,又一一点评各个出身环境的优缺点,最后说出选择武馆出身的原因。 第185章 一觉醒来神都司变天 众人听后,连连称赞,就考官思维讨论。 之后,李清闲与众人一步一步重复第二场小升官的十步,在这个过程中,李清闲发现,正如徐渊海大师所说,自己说着说着,就领悟到原本没领悟的东西,同时也会得到别人的指点,许多地方茅塞顿开。 整个复盘过程比命戏本身用时更长。 复盘完最后之战,许多命术师陷入沉思。 那些不喜欢这次命戏或怀疑李清闲命术水平的人,心服口服。 人人都已经明白,李清闲的命术水平确实不高,但是,对命术和势局的洞察力,远远强于同品命术师。 最后,燕子头微笑问:“戏首,你从这场命戏中,学到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如果只说一点,你想说什么?” “只说一点……” 李清闲慢慢琢磨,过了许久,才道:“我一开始最深的领悟,是人要遵从大势,同时也要保证发觉大势、分辨大势、跟随大势。但后来慢慢发现,在这场命戏中,还有一种丝毫不下于外界大势的力量在影响我的命君子。那就是命君子的努力、学习、修炼、人命星等等这些能贯穿一生的力量,一开始明明看上去没什么用,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坚持下去,便会凝聚成强大的人命星,彻底改变自己。如果把人看做一个国家,那么,这个命君子的人生大势是什么?是努力?是勤奋?我自己的人生大势又是什么?如果我能找到人生大势,顺着大势去做,我哪怕不能功成名就,会不会比什么不做强很多很多?” 众人陷入沉思 “这个人,好厉害的……”鹦鹉头低声道。 “很不错。”白鹿头轻轻点头。 刘老虎叹息道:“不管你过去如何,也不管你现在如何,你能领悟到这一步,然后去做,我敢保证,你将来必成上品!别看我是七品,随时能入中品,但,我没能领悟这一点。 ” “换成我们这些中品参与此次命戏,可能做的不比他差,但谁敢说领悟的比他深?我不敢。” 中品命术师们纷纷点头。 “天下大势不由我,人生大势掌中握,第一次听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领悟,厉害啊。”不远处一个老者叹息道。 众人继续交流此次命戏,直至天色将明,陆续散去。 李清闲与郭祥重新逛那些命术师摊位,看看有没有错漏。 几个人暗中询问万用玉佩的价格,李清闲借口大师赠送不敢买卖,回绝他们。 走了几步,白鹿头带着鹦鹉头迎面而来。 白鹿头笑吟吟望着李清闲,递出一枚寸许长竹片,笑道:“你很不错,交个朋友。” 李清闲看对方竟递过名刺,不掩饰身份,愣了一下,接过一看,名刺正面刻着一个“沉”字,背面刻着“小衣”二字。 不错公子沉小衣。 表面刻有浅蓝色法力云纹,可用以传讯符盘。 “原来是你,久仰大名。”李清闲客气地接过名刺。 “我只是略有薄名,有个商会,办了几场命术师交易会而已。”沉小衣笑看李清闲,声音柔和婉转。 “我记得有人说过,青年命术师中,你能入前十。” “难说,咱们命术师又没有武道榜文修榜。” 两人聊了几句,便分开。 郭祥望着沉小衣的背影,道:“下次不错公子的交易会,你去瞧瞧。” “很有名?”李清闲问。 “他家的商会在北方不显,在南方足以位列前三,背后是江南武道、文修和命术师等势力,非同小可。与他结交,重于交易会。”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命器命术那么多,原来是土豪。”李清闲道。 “你找时间买一套传讯符盘吧,又是一品大师,又是商会少主,以后没个传讯符盘,很不方便。” “哪里买?” “大部分由朝廷委托百器宗制作,属于朝廷之物,官员死后被收回。少数流落外界,其他少数门派也能制作,但要么成本高昂,要么只能制作一层盘。就你这人脉成长速度,三层符盘都未必够用。具体哪里买,看运气。” “那东西多少钱一个?” “你可真豪横。最低万两白银,找人留意着,总能买到。” “我能不能多买几个一层传讯符盘?”李清闲问。 “倒是可以……”郭祥道。 “我想办法弄几个。” 两人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值得买的,反倒收获七八个名刺,那刘老虎哭丧着脸递过名刺道:“我在你身上搭了七千多两银子,老婆本都亏光了。这是我的名刺,若是常来京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刘大师客气了。”李清闲道。 “别,你可别折我寿,你继续走下去,没准过两年就超过我刘老虎了。” 郭祥道:“你在他身上亏了七千多两,在别人身上赚了几万?” “嘿嘿……”刘老虎笑着不答。 太阳升起,命术师们陆续离开。 踏出兽桥,两人凭空回到那座小破桥,上了马车,郭祥挥手以法力封禁车厢。 “感觉如何?” “收获甚大,对命术的理解更深。我以前只当命术只是一种特别的法术,而今才明白,命术更宏大,一时间也说不好。只能隐隐感觉,命修,修的不是术,是修人生、修国家、修天下。” 郭祥点头道:“那些庸庸碌碌的下品命术师,修炼一辈子,也没能看透这一点,只把命术当法术、当武功,一生不入中品。你有此领悟,日后命术之路,一片坦途。你对人生大势的理解,别出心裁,不久之后,怕会名扬命术界。” “些许不入流感悟而已。”李清闲道。 “你知寻花问柳大师曾经说过一句关于大势的话吗?” 李清闲摇摇头。 “他说,当你位居一品,你便是大势。” 李清闲慢慢思索。 回到夜卫衙门,在清晨的阳光下,李清闲向刚醒的韩安博和于平打了个招呼,倒头便睡。 没睡多久,便被外面大声吵闹声惊醒。 李清闲不悦起身,眯着眼,坐在床上迷湖着。 韩安博站在门口,道:“吵醒你了?” “发生什么事?” “神都司,变天了。”韩安博轻叹一声。 “怎么回事?”李清闲迷湖的双眸瞬间澄清。 第186章 人心难安春风居求教 “今天初一大朝会上,皇上宣布裁撤东厂与西厂,改组神都司,更名为巡捕司。巡捕司从原神都司、夜卫、五城兵马司、京营等抽调人手,管辖神都以及周边十二县,分设东西南北四路,专门负责入品人员以及特殊势力的侦缉,未有内厂令信,不得行动。若持内厂令信,巡捕司有权调动神都府、巡检司、五城兵马司、夜卫以及城外京营。”韩安博缓缓道。 李清闲细细思考,道:“势力膨胀,权力更大,但职责单一,链子更紧?” “正是如此。” “这意味着,巡捕司只是名义上归属夜卫?” “怕是如此。” “以后夜卫也可能彻底听命于内厂?”李清闲问。 “几乎成为共识,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反正之前也听命于东厂。大家都说用不了多久,整个夜卫变成大号巡捕司。” “可能性非常大。夜卫这种部门,只能当刀,不能有脑子。现在的夜卫,确实太庞大了。不出意外,以后诏狱和黑灯司,将完全脱离夜卫,直属内厂。” “黑灯司不会,那帮命术师可不可能当太监手下,他们还是直属内阁与皇上。” “唉,这是不让人安生啊。巡捕司这名字,委实太矬了。” “就是矬,才让人安心。”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皇上这是以巡捕司为试点,开始加强对全国修士的掌控。表面上是普通的巡捕司,实际是专门缉捕修士的衙门,起个普通名字是避免反弹?” 韩安博点点头。 “这……那咱们司的实权,怕是会不下于当年啊。”李清闲道。 “只要内厂那边疏通好,咱们巡捕司,将成为小夜卫,而且是跟当年的夜卫比。”韩安博道。 李清闲慢慢思索,简单洗把脸,从乾坤镯中取了三块豌豆黄和一个茶蛋吃下,带着韩安博与于平前往春风居。 周春风还未回来,韩安博和于平守在屋外,李清闲坐在屋子里,正准备看命术师笔记,但想了想,回忆昨晚的命戏。 夏风拂窗过,少年屋中坐。 轻咳声响起。 李清闲循声望去,周春风已经坐到椅子上。 “做的什么美梦?”周春风道。 李清闲道:“正用幼妃姐教的方式,回顾昨天的命戏,幼妃姐说,学到新东西后,要反反复复回忆,天天回忆,直到彻底吃透。” “哦,你也开始用移山法?” “什么移山法?” “这是当今首辅赵移山的学习法,他就是凭借此法,步步精进。” “这样啊……周叔,丙辰三子中,人家状元成了一国首辅,文修官位皆一品,您这个探花有点……也还行,起码四品,那位榜眼叫什么来着?” “徐初心。”周春风一声长叹 “我很少听到这个名字。” “冠军城失守,大河以北彻底沦陷,他难以接受,北上助战。但……被妖族俘虏,吃下天虫丹,沦为虫人,屡次出手,给守河军带来极大的损失。” 李清闲看着周春风,怪不得他一脸唏嘘的样子。 “天虫丹怎么应对?这东西有点吓人。” “别人解不了,对你们命术师来说很简单。以命星为诱饵,可困住里面的天虫,不受影响,让妖族难辨真假。” “这样啊。我在命戏里还遇到了天虫丹。”李清闲道。 周春风笑吟吟望过来,饶有兴趣道:“听说兽桥出现一个新入门的斜眼狗头命术师,勇夺戏首,名震神都命术界。那个狗头是谁?” 李清闲白了周春风一眼,道:“你就装吧,早就猜到是我。郭祥没跟你说?” 周春风笑道:“果然是你。不过郭祥不会说,这件事,他会烂在肚子里,除非你自己承认,不然皇上就算下圣旨,他也不说。” “还行,这人能处。”李清闲道。 “说说命戏过程,此次命戏似乎大有不同。”周春风道。 李清闲将命戏过程和复盘过程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周春风频频点头,不断称赞李清闲选的正确,最后道:“不过,有的命术师说的不错,你有时候太过求稳,反而可能失去机会。比如在选‘山峦横断’和‘十峰挺秀’的时候,还是消耗万用玉佩选十峰挺秀选后者为佳。因为,若是那不错公子再谨慎一些,你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周叔说的对,这一点我事后反复思考,命星与其他不一样,能选一定选最好的。关键是,命戏是假,但人生是真,十峰挺秀就是胜过山峦横断。”李清闲道。 “好。你来这里,是为了巡捕司的事?”周春风问。 “对。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李清闲问。 周春风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道:“扎根夜卫。” “可是,夜卫处处受内厂辖制,施展不开啊。”李清闲道。 “等你到施展不开的时候,再考虑新天地不迟。只要天下修士不受管辖,夜卫永远是小内阁。内厂权势再大,也不敢僭越,只能发令与监督,具体行动,夜卫永远有自主权。” 李清闲仔细一想,也是,宦官政治本质是皇上无限放权,用以跟文官集团对抗。 太宁帝乾纲独断,不可能给太监无限权力,东厂割了一茬太监,西厂割了一茬太监,内厂最后也逃不了,内厂和夜卫,是从属,但必然要相互制衡,内厂绝对不敢独大。 “原来如此。夜卫是刀,内厂是刀柄,若刀柄露出锋芒,那带刀人第一个换刀柄。”李清闲道。 “不久之后,阎十霄大人莅临巡捕司,与我一起划定四路厅,并任命各厅各房新司厅和新房首,你准备去哪一路?”周春风问。 “哪一路轻松?”李清闲问。 周春风轻哼一声,道:“没有。” “那就管城北吧,我家就在城北。” “那便将旧巡街房的人一起调任北路厅,至于其他人,尽数打乱。”周春风道。 “周叔,阎大人以后管着咱们?”李清闲问。 “阎十霄大人因在内库府有功,正式调任内厂,担任右掌刑使。厂督为内厂之主,下设指挥使,其中厂督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担任,实际只传达皇上旨意,日常事务由内厂指挥使负责。指挥使之下,设左右掌刑使,左掌刑使负责刑狱,未来怕是接管诏狱。右掌刑使目前分管咱们巡捕司,未来怕是分管整个夜卫。”周春风道。 “算是内厂第四人?”李清闲问。 周春风点头道:“阎十霄是路厂督认的干儿子。那路厂督,是潜邸旧人,自小便跟随皇上。” 第187章 泥社冥山魔门魔地 “那我以后要多亲近亲近阎十霄?”李清闲试探着问。 周春风面露复杂之色,道:“若即若离最佳。” “好。”李清闲细细品味。 “以后,内厂宦官以监军身份,分驻巡捕司、四路厅和各房,你要跟你们房的宦官相处好。” “那干脆派井观来进驻我们房,我跟他在酒坊事宜上合作很好。”李清闲道。 “当巡捕司是你家?”周春风道。 “哦。”李清闲完全没当回事。 周春风道:“接下来,是皇上六十大寿。路厂督刚刚跟我聊过,冥山那边必然会在皇上大寿时祸乱神都,我们巡捕司成立的头等大事,就是清扫冥山在神都的势力,这一仗的成败,关系巡捕司的未来。厂督大人下了死命令。所以,接下来你我都会很忙,很忙。” 李清闲打起精神。 “那冥山就是冥主的势力?” 周春风想了想,道:“很多事情,你不久之后也会知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大齐建国后,那些旧朝遗老遗少和被灭小国的后人,成立秘社,名为翻天会,专为颠覆大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翻天会分裂。” “其中一派自建冥山,他们比翻天会更激进,使用各种手段破坏大齐,目标依旧是颠覆大齐,刺杀皇上。” “另一派成立泥社,他们似乎有所变化,不再针对皇室,转而针对魔门,与魔门水火不容。不过,在朝廷眼里,泥社与冥山都是一丘之貉,都被列入打击对象,只不过,多重冥山,疏于泥社。” “魔门不同,或者说,魔门掌控的刑部不同,他们对冥山与泥社同样恨之入骨,拼命抓捕泥社成员。去年还抓捕了一位泥居士,关在刑部天牢。” “泥居士?”李清闲问。 “泥社首领名为泥居士,共有五人。” “那咱们巡捕司接下来只管一个还是两者都抓?”李清闲问。 周春风冷声道:“魔门为了修炼魔功,不知害了多少人,甚至向一城投毒,天下处处都有‘死魔地’。京城不远处的德铺,多好的小镇,被魔门毁于一旦。以后遇到泥社,只要不被觉察,顺手相助,不要抓他们。至于冥山的人,无论你帮不帮,他们都视你为死敌,遇之则杀,无须手下留情。” “周叔,您好像对魔门很不满啊。”李清闲道。 周春风道:“天下之人,但凡有针尖儿那么大的良心,都不会喜欢魔门。你太小,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等你知道了,必深恶痛绝。夜卫和刑部一向水火不容,或者说,除了邪派,各大势力与魔门都不合。” “怪不得您愿意帮幼妃姐。”李清闲道。 “不过,魔门手段残酷,你不要正面冲突,有什么事,忍让一下。要下手,暗地里下手,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周春风看了李清闲一眼。 “我李清闲与人为善,既然魔门这么强,我一定要远离。对了周叔,听说皇上早就收服魔门,可魔门为何还是肆无忌惮、丧尽天良?”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去休息吧,过两天,我给你请一个‘偏房主’的职位,以后你便相当于七品官,便于行事。” “周叔,我接下来要搭气脉,您帮忙指点一下。”李清闲道。 周春风点点头,认真讲述有关搭气脉的修炼之法。 等周春风耐心讲解完,李清闲道:“我毕竟修道法,过几天去请教幼妃姐。” “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四相凝实,正在聚化三花,你不要胡乱打扰。”周春风道。 “好。那我再请教一下周恨叔。” “去吧。” 李清闲又找了周恨,坐在凉亭里,学习武修对搭气脉的看法。 请教完毕,李清闲低着头,默默走回甲九房。 搭气脉主要分头、胸、腹、左臂、右臂、左腿和右腿共七部分。 气脉如河,所以搭气脉要观江河气势。 齐国以大河为江河之首,是最好的观河之处。 除此之外,有人试过观星河,结果毫无用处。 “有没有比大河更强大的江河?星河无用,时间长河、历史长河不能直观……” 李清闲本就没睡好,想了很久,满脑子都是命戏、命术、搭气脉,迷迷糊糊睡去。 梦里一会儿浮现冠军城,一会儿浮现命戏盒,一会儿自己变成命君子使出大灭星刀一刀断山,一会儿梦到不错公子沈小衣笑吟吟,一会儿又梦到幼妃姐纤纤细手抱过来但忽然化作两条又长又白的大手臂…… 梦中,李清闲的记忆与幻觉翻来覆去折腾。 直至梦到自己化身黄龙,俯视天下,万物成流。 李清闲猛地睁开眼睛。 命运天下河。 李清闲也不管一旁的韩安博和于平,盘坐在床,先遮望眼后开灵眼。 神入高空,俯瞰天下,万物如流,天下似河。 整个天下仿佛无数气运水系交织而成,神都区域汹涌澎湃,南方和缓长流,诸多小国暗流涌动,北方激越飞流,更远的妖族地区宛若海啸奔涌。 观天下河。 李清闲慢慢体悟命运天下河,隐隐意识到,自己搭气脉的根底,要落在这里。 月落日升,神都司的大牌子消失,换上新的牌匾。 巡捕司。 巡捕司的大厅内外,禽兽坐立。 文官鸟类补子少,武官兽类补子多。 周春风罕见地穿上正四品的绯衣官袍,与同样正四品的阎十霄坐在主位,颁布命令。 周春风依旧任巡捕司司正,新设东、西、南、北四路厅,每厅设左右两房,每房下设四科,每科百人,负责战斗、侦查、缉捕。 内厂派下司监军、厅监军与房监军,其中内厂右掌刑使阎十霄担任巡捕司司监军。 监军只负责传达内厂令信,不得干涉巡捕司具体行动。 北路左房房首,由原巡街房房首何磊担任,北路左房监军则是井观,曾与李清闲联手创立酒坊。 李清闲因立大功,又是命术师身份,担任北路左房偏房首,位同七品,并兼任甲科科首、甲九房队正。 甲九房不变。 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所有的任命完成。 期间发生两个插曲,李清闲发现一个熟人调来北路左房。 那个吃羊肉汤的兵马司队正钟百山,似乎脸色有点白。 另外,周恨的地位提升,原本四品武修的他,终于配上四品的官位,担任巡捕司的偏司正之一。 第188章 科首上任实话实说 等阎十霄离去,周春风道:“诸位有的是夜卫老人,有的是从京营、兵马司或神都府衙门调来的,先各回各厅房,明日内厂便会下达命令,做好准备。” 李清闲跟着所有入品官吏去了北路厅,这位司厅也算熟人,周春风的老手下,曾经与李清闲一起护送姜幼妃,六品武修曹铭。 曹铭先是介绍自己,后一一向众人介绍厅监军、房监军、两位偏司厅、两位厅副、两房房首和偏房首李清闲,最后介绍八个科首。 曹铭一直板着脸,只在介绍厅监军与李清闲的时候,露出和煦的笑容,甚至称呼李清闲为清闲老弟。 众人细细琢磨,那钟百山额头冒汗。 科首之下的教头、队正等主动报名,一一介绍自己。 简单开了一个会,曹铭让低品官吏去外面候着,大厅里只留下七品及以上官员和监军,李清闲在列。 人少了,曹铭面带笑容,与众人交谈聊天,先是吩咐具体事务,待公事完成,聊了一些私事,约好等过一阵有空,曹铭做东,请众人去花海楼吃个便饭。 但厅监军费岩婉言相拒,说内官不得结交外官,语气客气。 会议散了,曹铭正准备找厅监军费岩沟通一下,哪知费岩直接找上李清闲,面带微笑道:“阎大人常在咱家面前夸你,你这是要回左房?” “是。”李清闲望着这个面色白净干瘦的六品宦官。 “走,咱家一起去瞧瞧,还有井观,咱们一起走。” 井观忙道:“是。” 曹铭无奈看了一眼,停下脚步,望着费岩带着左房的众官员,说说笑笑离开。 其余官员看到这一幕,直直盯着李清闲的背影。 门外,一个京营出身的八品武官微笑道:“这李清闲是哪位,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同为京营出身的武官低声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人面色剧变。 其余人笑了笑,纷纷散去。 巡街房改成北路左巡捕房,大槐树下,站满黑压压四百多人。 那些非原巡街房的人看到费岩一袭亮红宦官袍,面对李清闲与何磊亲善有加,个个收敛性子。 钟百山虽是混不吝的武人,也混了多年衙门,得知李清闲命术师的身份,看到曹铭的态度,本就提心吊胆,现在看到内厂红人与李清闲亲近,对其他人爱答不理,双腿开始发软。 房首何磊气定神闲发言,他本担心压不住各方新来的,但有费岩在,再无风浪。 何磊说了几句,便让厅监军费岩训话,而后让房监军井观讲了几句,接着,请李清闲讲话。 李清闲一脸正色道:“我虽是命术师,但终究年幼,以后咱们房的事,还是要以井监军与何房首为主,我只当把刀。非要说什么,那咱们巡捕司的人,一定要明白,咱们是皇上的刀,皇上指向哪儿,咱们就砍向哪儿,除了皇上,谁都不认!” 费岩乐开花。 李清闲看了一眼钟百山,问何磊:“那钟百山在乙科?” “对。” “何哥帮个小忙,把他跟甲科一队队正调换一下,手下就不换了。” “好说!”何磊笑道。 不远处的钟百山听得真切,如坠冰窟。 训话结束,费岩离开,四科分列各处,科首训话。 李清闲身为甲科科首,一身绿底锦袍,胸口黑狼张牙舞爪,站在上百青衣人前方。 韩安博、于平和郑高爵站在李清闲身后。 刚刚被换过来的钟百山目露哀色。 李清闲环视众人,面露微笑,缓缓道:“这里新来的可能不认识我李清闲这个人,现在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命术师,兼修道法,如今正九品。我这人呢,比较善良羞涩,人称夜卫阳光男孩,在巡捕司有口皆碑。平时咱们怎么样都无所谓,我懒得计较太多,但在做事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一板一眼按照规矩办事,谁坏了规矩,那就得受罚。我今天把丑话撂这儿,以后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李清闲心里阳光手段狠辣。” 一些老夜卫本来想笑,但听到最后,老老实实憋回去。 各处新来的都知道这人得罪不起,都一动不动。 钟百山想哭,以后打死也不吃羊肉汤了。 “听到没有?”李清闲问。 “听到了。”众人有气无力回答。 “听到没有?”李清闲面无表情,冷冷扫视众人。 众人一激灵,急忙高声道:“听到了。” 李清闲缓缓问:“听到没有?” 众人大声吼叫:“听到了!” “没吃饱的蚊子叫唤?我最后问一遍,听到没有!”李清闲面色一沉。 “听!到!了!”所有人齐齐大吼,入品的动用真元,震得整个院子一抖,其余几科的人纷纷望过来。 李清闲露出满意的微笑,道:“以后就要这样,喊出血性,喊出底气,喊出勇气!韩哥,你安排一下众人,吃完午饭,回头入品的来甲九房开个会。” 下午,科首李清闲简单开了一个会议。 科首属于承上启下的中间位置,平时负责日常训练,接到命令后按命令行事,没有太大自主权。 有了监军之后,夜卫的自主权进一步被压缩。 开会过程中,李清闲把本就不多的职责全部分摊出去,教头董英负责日常训练,之前跟过何磊的科副封石磨负责日常监督,韩安博暂时负责其他杂务。 巡捕房算是武职衙门,弯弯道道远不如其他衙门多,只一下午,李清闲就处理好一应事物。 教头和队正见李清闲不是个喜欢揽权的、不是喜欢折腾的,打心眼儿里高兴。 送走众人,李清闲望着韩安博、于平和郑高爵。 “韩哥,您累一阵,过一阵再换个你信得过的人。”李清闲。 韩安博点点头。 “于平,你这性子,也没法打熬,就跟着我处理一些事,平日里出操就行,至于过重的训练你不要参加了。” “谢谢李科。”于平笑眯眯道。 “高爵,你不一样,还年轻,身子又壮,尽量在二十岁前入品。这一阵,你跟着教头董英好好打熬身体,我再给你一些熬炼身体的丹药,不影响以后晋升。”李清闲道。 “谢谢李大人。”郑高爵急忙弯腰致谢。 李清闲看着郑高爵,比郑辉还高,骨架又宽又壮,皮肤没郑辉黑,但比寻常人灰一些,眉眼与郑辉很像。 “你们各自忙去吧,我接下来的时间主要学习命术,为夜卫解难,为皇上分忧。”李清闲道。 第189章 新科首出城抓乱党 “李科,这里又没别人,不用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于平道。 “我一片至诚,有没有别人都一样。”李清闲正色道。 韩安博暗暗竖起大拇指。 于平撇撇嘴,道:“你越来越像当官的了。” 李清闲道:“你倒提醒我,我要去学皇上此次讲话精神。” 李清闲打开垂听圣解笔记,想了想,提笔书写。 “皇上建立巡捕司,必然有深刻意义。可惜我太过驽钝,多方学习才领会皇上意图。皇上圣明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修士也是皇上的子民,是子民就应该听皇上的!就是因为那帮修士不听皇上的话,才把好好的天下搞成这个样子!大家都听皇上的话,皇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皇上让说什么就说什么,皇上让吃什么就吃什么,天下早就太平了……” 李清闲心满意足写完,弯腰一拜,将其放在众圣经典之上。 而后,闭目凝神,意守灵台,学习《寻命术》。 李清闲原本以为这套寻命术只是基础版本,那天粗略读完才发现,竟然是完整版,与寻命宗的正式本一模一样,包含很多秘术和命器制作手法。 那些秘术和命器,都是宗门的根基。 这套书中,除了没有寻命宗的根本大传承、大命术《搜天索地法》,几乎包括方方面面。 甚至包含了镇门大传承、大命器“寻仙蜂”的炼制方法。 这寻仙蜂的炼制方法在最后附加,法文明显与前面不同。 李清闲怀疑,原本的命戏奖励没有寻仙蜂炼制之法,但自己的表现太好,寻花问柳大师暗中添加。 寻仙蜂在命术界的地位,丝毫不下于大斩理剑。 李清闲心中感慨万千,同样是命术大宗门,同样是大命术师,天命宗打压其他命宗,而寻命宗却舍得拿根本传承培养一个外人。 李清闲仔细阅读寻仙蜂的炼制之法,翻找乾坤镯,发现还缺一些,便让韩安博派人去收购,顺便继续让人收购各种稀奇古怪的命材。 第二天,有了足够命材,乾坤镯又不缺灵金与黄金,成功炼制出寻仙蜂。 下午去租房,买了八个普通命星。 一连几天,李清闲都用来买命星与学习寻命术。 这日刚观看完命运天下河,一声刺耳的哨声响彻巡捕司。 李清闲急忙前往巡捕司校场。 不多时,巡捕司四路八房三千余人齐聚校场。 阅兵台上,司正周春风与司监军阎十霄面色沉静,两人下首处一个宦官运使真元,声传全场。 “皇上即将六十大寿,但怎奈贼子们不敬天恩浩荡,反而妄念蜂起,意图破坏真龙大寿!特令,巡捕司全面出击,搜寻反贼乱党,消弭祸端,澄清神都!” 随后,一条条命令传下来。 李清闲所在的北路左房,即日起前往神都西北方八十里外的北昌县和东北九十里外的北顺县,前往调查反贼乱党。 左房入品官员聚在一起,快速商量。 最终决定房首何磊带丙丁两科前往更远的北顺县,李清闲与井观同一个七品偏房首,带领甲乙两科,前往北昌县调查。 议定完,李清闲取了令牌印信,检查武器行囊,领了军马,甲乙两科共两百人骑上马,直奔北昌县。 到达北昌县外,李清闲停下兵马,取出一枚飘羽符系在腰间,挑一棵高大的白杨树,身体宛如灵猿,几个呼吸爬到树顶,脚踩树枝,手抓树干,望向北昌县。 夜幕下,北昌县西面和北面群山遮挡,东面和南面田地包围,六月的天,青绿的麦叶在夜色下泛着黑。 北昌县城中,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李清闲听过北昌县的名头,此地矿藏丰富,养活了一大批士绅土豪。 几十年前就流传一个故事,北昌县的一些富户去了神都,见什么买什么。 神都人嘲笑北昌县人土包子,哪知北昌县人说神都东西真便宜。 神都人不查不知道,仔细一查才发现,神都大量的房屋、豪车、商铺等等都被北昌人买下。 北昌人的行为激怒了天子脚下的豪门大族。 没多久,神都的豪门出手,一轮接一轮的前往北昌县。 每去一轮,必然有一大批北昌县人出事,要么满门被屠,要么举家入狱,要么全族逃亡,要么依附神都豪强。 几十年下来,北昌县的富户完全换了一批人。 过去是北昌县人私采矿,现在是神都的人利用北昌县人私采矿。 这里随便选五个锦袍华服人,至少三个是神都豪门大族的管事。 这些年,北昌县也被称为小神都。 李清闲心中默念相局术,观望北昌县势局,定睛一看,脑子嗡嗡直响。 就见小小的县城上空,好似打翻了染缸,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云朵堆在一起,黄的、紫的、红的、黑的、蓝的、白的、绿的、双色的、三色的……滚滚涌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每一团云朵,代表一个势力的势局。 一般观势局,会忽略掉普通小势力。 即便这样,县城上空也是杂乱无章,数百势力纠缠交错,像是百云混战。 只看了几息,李清闲便发觉法力耗尽,急忙停下,回忆那些势局云。 自己无法确定每种势局云的归属,但能猜个大概,比如宗室的势局云除了各色,一定泛着黄,可每团泛黄的云背后是哪家王府,目前看不出。 那些泛着紫色的势局云,都是顶级豪门,家里至少有人位列上品。 除却泛黄的,其余势局云中,几乎全部泛紫。 唯一没泛紫的势局云,是北川县本身的势局云,被漫天黄紫势局云死死压住。 李清闲望向一些与泛黄云朵相冲的势局云,心中思索。 “即便大命术师,也只能做到‘推演’势局,无法‘看到势局云’。加上命术的不确定性,导致大命术师也无法做出完全准确细致的分辨,当年就出过大命术师栽赃陷害藩王的事,但我能清晰看到……” 井观运使真元,提纵上树,问:“怎么样,看出点什么了?” “你说,何房首是不是故意避开北昌县?”李清闲问。 “你刚知道?我初当监军,只发布命令,不干涉具体行动,所以当时没说。不过,也可能是他知道这里不会出事,毕竟京城豪门在这里都有庄子矿产。”井观道。 第190章 体面人做事走过场 李清闲道:“上面到底什么意思?没有证据,没有线索,直接让咱们来,这不瞎胡闹么。” “有了证据线索,还能轮到咱们苦哈哈大晚上来这里?他们早就下手了。”井观问。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们怎么办?这两百多人,暗暗探访是不成的。现在巡捕司四面铺开,听说刑部那边也动了起来,反贼乱党必然已经接到消息。”李清闲道。 “确实如此。” “你们遇到这事一般怎么做?”李清闲问。 “说真话?” “说真话。” “体面点的,走个过场,带布来,背包袱走。不体面的,闹个鸡飞狗跳,刮地三尺。这毕竟是北昌县,势力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会惹到哪位祖宗,所以内官来这里,一般都选体面的。” “差事呢?” “让咱们这些最高七品的抓反贼乱党,这是人干的事?清闲啊,不是我说你,咱们巡捕司的职责主要是侦缉,要先侦查,才能缉拿。”井观语重心长道。 “你成功说服我。”李清闲道。 井观道:“不过,皇上大寿是头等大事。既然没办法暗中探访,那就声势大一点,这点你会。” “我会什么?”李清闲有点蒙。 “都是自己人,别装了,你在城墙上高呼万岁然后写出一品战诗的事,别人不知道,我们内廷谁不知道?谁不……竖大拇指夸你忠心赤胆!”井观道。 “我那是发自肺腑的,你们夸对了!”李清闲一脸正色道。 井观笑而不语。 李清闲想了想,道:“那就声势大一点,拿出内厂、夜卫和巡捕司的牌子。不过,正事不能耽误,同时安排人查访。” “咱们都是生面孔,怕是不好查访。”井观经验丰富。 “当然是让当地衙役查访。”李清闲道。 井观摇头笑道:“若反贼乱党泥社冥山的人真在北昌县扎了根,你这不是让他们自己人查自己人吗?” “如果我能知道,谁不是他们的人呢?”李清闲微笑道。 “大命术师都得累死。”井观道。 “不着急,慢慢来。”李清闲道。 两人下了树,率队进入北昌县。 北昌县县衙灯火通明,火把哔哔波波烧着,密密麻麻的三班衙役从门外一直排到县衙大堂。 县衙大堂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黑狼补子的绿衣少年。 李清闲高居太师椅,扫视下方,井观在一旁陪坐。 北昌县知县殷舒礼与县丞、主簿、县尉等本地官吏站在左侧,李清闲带来的人站右侧。 李清闲道:“殷知县,内厂和夜卫的令信你们也看过了。我知道诸位能在北昌县站稳,背后都立着通天的人物,但不好意思,天大地大,皇上最大。您说呢,井公公?” 井观圆脸小眼,和善一笑,道:“一切都听李大人的,李大人的话,就是内厂的话。谁跟李大人做对,就是跟咱家做对。谁跟咱家做对,就是跟内厂做对。” 下方的官吏若有所思。 李清闲缓缓道:“我李清闲是个直肠子,不喜欢弯弯绕绕。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内厂刚刚揽权,巡捕司初立,人出城,刀出鞘,不见血,是没脸回去的。我也不期望诸位多配合,只希望诸位悠着点,别撞巡捕司的刀口上,让我祭刀。我这种少年人,就想见见血,立立功。谁要是不信,可以比一比,是你们背后贵人来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那殷舒礼急忙躬身作揖道:“大人既然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下官若是再不识抬举,就太湖涂了。李大人放心,下官保证,若真有人不知敬畏,下官一定严惩不贷!皇上大寿,不容搅乱!” 殷舒礼是个四十岁许的清瘦中年人,他眯着眼,扫视身后北昌县官吏。 一众官吏急忙弯腰作揖,纷纷保证。 李清闲点点头,微笑道:“反贼乱党隐藏甚深,殷知县在此为官多年,定然没有虚度。殷知县若没有线索,我们这些外人,初来乍到,怕是也难有作为。不过,我们终究是奉皇差吃皇粮,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试一试。当然,不能破坏北昌县现如今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所以,北昌县一应事务照旧。三班衙役中,站班不变,本官只接管捕班与部分壮班,不知北昌县衙三班皂卒共多少人?” 殷舒礼只觉背后发凉,硬着头皮道:“按理说,北昌县即便是大县,杂役定额也不应超过一百,只不过,北昌县情势复杂,千头万绪,需要许多人,因此三班皂卒过千。” 李清闲和井观对望一眼,虽然早知道这种县人员臃肿,没曾想竟到这种地步。 李清闲微笑道:“我们此来,只为侦缉,其他事情,一概不管。这样吧,留下日常所需的捕快与壮丁,其余都收入我的队中,如何?” “下官遵命!”殷舒礼松了口气。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道:“已经深夜,先散了吧,劳烦殷知县安排房间,让兄弟们好好睡下。” “遵命。” 一番忙乱,众人歇下,李清闲等少数人留住县衙。 李清闲找来韩安博,两人商议许久才分开。 天一亮,吃过早饭,李清闲正与井观商议,殷舒礼便带着衙役前来,那衙役捧着一大叠大红拜帖。 殷舒礼笑道:“听说李大人与井大人前来,县里的士绅纷纷投来拜帖,说要给两位大人接风洗尘。” 李清闲看了一眼井观,想了想,道:“我身负皇命,去不太好,不去的话,怕让人寒心。这样吧,就说我修炼命术正到紧要关头,不便见客,请井大人代我们去。既然是士绅,并非外官,并不妨事。” “也好,一切听大人安排。”殷舒礼道。 等殷舒礼离开,井观问:“你真不去?” “我本就不善应酬,而且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我看不清的门道,万一先父的对头在酒席上找我碴怎么办,不如直接回绝。我来北昌县,本就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早点办完事早点走。我第一是命术师,其次才是官,这点,我过去没想通,如今想得透彻。”李清闲道。 “也罢,我就负责迎来送往,你主抓调查乱党。不过,矿监和不远处的北昌卫那里,我们要不要去?” 李清闲道:“矿监不能得罪,又是内官,你去见就好,我找一件礼物,你顺手送去。至于北昌卫那边,暂时不接触,真需要的时候,再公事公办,请调人马。” 第191章 用命术布下暗子 商量妥当,李清闲前往县衙旁边的校场,召集所有空闲的捕快与差役, 捕快四十三人,壮丁民夫三百七十人。 李清闲开灵眼望去,几乎所有人头顶都清晰浮现十二长生图影。 身为巡捕司偏房首,位同正七品,又有九品命术师打底,再加上灵眼与天命仪,寻常人的命格在李清闲面前一览无余。 即便这样,也有十个人的头顶没有浮现气运。 李清闲不动声色,让人全部点名,记下这十个人。 而后,李清闲找到气运好的,单独观命望气,并消耗法力观命运图影,找一些自己需要的人。 最后,李清闲带着韩安博、于平和郑高爵进了一旁的屋子,外面的夜卫一个一个带人进来。 李清闲坐着不动,韩安博三人慢慢询问有关北昌县和反贼乱党的事,问完一个换下一个。 每一个时间都控制在半刻钟左右。 待第七个人进来,夜卫离开,韩安博正要问,李清闲抬手止住,望向那面带微笑的黄脸捕快,道:“你叫崔白杨对吧?” “启禀大人,小人正是崔白杨。”崔白杨道。 “你三岁丧母,四岁弟弟夭折,七岁姐姐落水死亡,十七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对吧?” 崔白杨一脸僵硬,点头称是。 “你一个捕快,为了养外室,没少花心思捞钱。半年前收了李老爷的钱,两个月前黑了张老七的钱,还都记得吧?”李清闲说完,捧起茶杯,低头慢慢饮茶。 崔白杨呆若木鸡,很快想起此人还是命术师,一咬牙,双膝跪地。 “大人饶命!”崔白杨道,“只求大人高抬贵手,小人愿做牛做马。”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抓反贼乱党!”崔白杨道。 “你要怎么报答?”李清闲问。 崔白杨一咬牙,道:“县里的传闻,我都清楚。还有,我愿意暗中帮大人探查反贼乱党,只求大人为我保密。” 李清闲微笑道:“你若是真愿意,我给你一个暗卫的身份,保证你安全。不过,你要明白,若是首尾两端、坏了皇上的大事,乱党也保不住你。” “大人请放心!我全部身家都在北昌县,绝不可能铤而走险。” 李清闲嘴角微翘道:“我就是知道你不敢铤而走险,才选的你,毕竟你可是夜里黑衣带刀出门,前思后想,绕着张老七的屋子转了三圈,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睡觉。” 崔白杨面色惨白,满头冒汗,双唇轻颤。 韩安博一脸平静,于平两眼放光,郑高爵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道:“起来吧,冷静一下,别让别人看出来。记住这个人,韩安博,你韩哥,以后你与他单线联系,除了他,谁都不认,明白吗?” “明白!” 崔白杨慢慢起身,轻轻擦拭额头汗水,目光渐渐平稳。 李清闲拿出一枚辟厄符,随手一抛,法力如风,托着灵符飘飞到崔白杨面前。 “既然为我做事,这枚符你佩戴在身上。”李清闲道。 韩安博补充道:“从今天起,你的身份便不一样了,还不快谢谢李大人?” 崔白杨恍然大悟,面露感激之色,跪地便拜。 李清闲受了他三拜,一挥手,法力涌动,抚平他额头、手上与膝盖上的灰尘。 崔白杨看膝盖竟无一丝痕迹,越发恭敬。 等崔白杨走了,李清闲改变问询时间,快慢不一,花了足足两天,才问遍所有人。 那十个无法直接看透命运的人,暂时记下,若找不到突破口,再消耗气运从他们身上找线索。 如果能通过人力寻找到线索,便不需要消耗宝贵的气运鱼。 最终,凭借命术收了七个可靠的暗卫。 三个捕快,四个杂役壮丁。 七个暗卫在本地经营多年,将知道的消息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说出来。 几人反复翻阅他们的证言,乱党肯定是有,传闻满天飞,可具体是谁,谁也说不清。 李清闲想了想,道:“今天韩哥跟我出门,你们继续整理证言。” 李清闲与韩安博使用法术易容,在北昌县走了一圈,了解基本情况。 此地不愧是小神都,非常繁华,一些物品的标价甚至高于神都。 纨绔子弟飞鹰走马,富户豪强横行霸道,北昌县平民则谨小慎微。 李清闲只逛了一天,便看到三场斗殴,一场是双方火拼,另外两场都是一帮壮丁豪奴欺压平民。 路过几个势局云特别的地方,李清闲多看了几眼。 傍晚时分,李清闲看到一队身穿青黑衣的人从前方路过。 李清闲与韩安博相视一眼。 韩安博低声道:“黑衣繁多,除却黑中带红为玄色普通人不能穿,紫黑不便穿,缁黑、乌黑、黛黑、黝黑、栗黑等色,各有不同,我也分不太清,但刑部的青黑色非常好认。” “我们巡捕司广撒网,刑部却未必,怕是听到什么风声。”李清闲道。 “我们是继续慢慢查探,还是加快进度?” 李清闲想了想,道:“让人去查探一下刑部的人。” “是。” 一觉醒来,李清闲正喝着白米粥吃着豆腐乳,韩安博沉着脸,匆匆走进来。 “查探刑部的兄弟死了。” “他们怎敢!”李清闲怒道。 “魔门一向如此。”韩安博道。 李清闲愣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放下快子,心绪翻腾。 命运诡谲多变,即便能看到普通人的图影,但若有强大命格或其他势局干涉,也会突然改变。 自己若是能消耗气运鱼提前看一眼那个夜卫,或许能避免他的死亡。 但,自己的气运鱼并不多,根本不够用。 不可能每派出一个人,都要使用一次气运鱼。 李清闲微微垂眉。 “有证据吗?” “没有。就算您推演出,也不被朝廷认定为证据。”韩安博道。 “带我去停尸房。” 韩安博在前,李清闲在后,于平和郑高爵也急忙跟上。 韩安博边走边道:“我仔细查过,午作也查验了,是魔功的痕迹,但不知具体是什么魔功。他身上的夜卫牌子也没了,本以为他带着夜卫牌子,即便被发现也能全身而退……” 走到停尸房,李清闲望向那个夜卫的尸体。 麻布木桌上,尸体全身浮肿,满面发黑,衣服完好,头颅正中塌陷,血污汇聚。 第192章 为下属寻恨追仇 韩安博走过去,指着一些部位道:“他的颈部与手部有被擒拿和捆绑的痕迹,定然被刑部的人审问过,定然知道他是夜卫。不过,也有可能是冥山或其他人嫁祸刑部。” “我用命术试试。” 李清闲说着,走到一边的空桌子上,一一取出命材。 先将路中土堆成一条线,而后撒上树上蛛网丝,再取一只驴耳朵,一朵蒲公英球,最后放上一根燕子羽毛,开始施法。 咒语完毕,所有命材化作微光,如水凝聚,慢慢凝聚成一条白色丝线。 李清闲又拿出镊子,取走死者的头发、左眼球、头顶血污,被勒过痕迹的皮肤、鞋下土,并用启灵符剪出一个纸人。 二次施法,命材化作血流,缓缓流到纸人身上,形成一个独眼眼流血泪的纸人。 李清闲又取出一只死麻雀,一滴雾里露珠,一片鹰羽,一把杂粮,一根稻草,一块燕子窝泥,三次施法。 光芒一闪,一只白眼麻雀扑棱棱扇动着翅膀,慢慢腾腾走到白色丝线旁,张口叼住。 那白色丝线宛如活蛇,刺熘一下钻进麻雀嘴里。 血泪纸人向李清闲弯腰鞠躬,拜了三拜。 李清闲亦还了一拜。 血泪纸人轻轻一跃,跳上麻雀后背。 麻雀叽叽一叫,载着血泪小人,飞到半空,围着尸体盘旋飞行。 一开始,麻雀尖叫,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许久之后,叫声慢慢减弱。 最后,麻雀跌跌撞撞落下,掉在尸体左眼窝,化作血流,徐徐流入眼窝。 一个一模一样的眼睛出现在尸体眼窝中。 李清闲取出八个凋卦位龟纹铜香炉,根据后天八卦方位摆上,各插三支香,并在每个香炉边点燃一只蜡烛。 第四次施法。 就见烛火腾地窜出两寸高,并化作火焰小人,跳下蜡烛,绕着铜香炉行走巡视。 蜡烛芯子上无火,却慢慢变黑减少。 二十四支香冒出的烟雾凝聚于上,化作一团白烟云团。 李清闲吟诵咒语:“天川昭昭,地河煌煌,人死寻仇,兽亡寻恨……” 咒毕,寻恨追仇术成。 一道狂风袭来,吹得停尸房乱布飞舞,所有人衣衫作响,头发飘乱。 四面八方的风冲向尸体。 八个火焰小人急速奔跑,化作火圈,尽数遮挡八方来风。 半空的云烟团化作旋涡,钻进左眼窝。 左眼窝微光闪动,刹那后,眼窝喷出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人头大小,蠕动不休。 李清闲右手急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开灵眼,就见前面的雾气化作清晰的画面。 一个夜卫跪在地上,被左右两人压住,抬头望着前方,身体轻颤。 一个身穿七品刑部武官服的英俊青年走过来,微笑道:“刑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岂容你们夜卫抢功?” 说完,那人大手落在夜卫头顶。 画面消散。 李清闲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这个人的声音,听过。 这个人的身影与侧脸,见过。 在丰祥号前废了郑辉和于平丹田的那个化魔山嫡传。 李清闲至今都记得他投掷议罪银的动作,还有团成一团的银票划过的弧度。 李清闲挥手收起剩余命材,而后又取出一把黄沙,一团柳絮,外加一碗河水,施展“消痕术”,转身离去。 回到房里,井观黑着脸问:“真是刑部干的?” “化魔山七品嫡传。”李清闲道。 井观愣了一下,嘬了一下牙花子,道:“别的魔门咱家不放在眼里,这化魔山可是皇上铁杆嫡系……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化魔山最先依附朝廷。” 李清闲挥手屏退其他人,外放灵符隔绝内外。 “化魔山不能惹?嫡系是怎么回事?”李清闲问。 井观犹豫好一阵,道:“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高品的都知道。种种蛛丝马迹显示,化魔山早在多年前就被皇上策反,在天魔门被灭、魔门入刑部的时候,化魔山一跃成为魔门第一大势力,背后明显有皇上的影子。皇上不愧是中兴之主,竟然能控制魔门第一大宗派,令人敬仰。” 李清闲分明听到井观的声音发颤。 “可魔门依旧……”李清闲话锋一转道,“依旧不把自己当朝廷的人,不把我们夜卫和内厂放在眼里。这个夜卫,明明已经说了自己是内厂和夜卫的人,那个化魔山嫡传却痛下杀手。” 井观无奈道:“化魔山就是这么霸道。故意展示魔功,将尸体扔在大街,是为警告我们,不要妄图跟刑部抢功,不然下一具尸体就是我们。” “我们应该怎么办?”李清闲问。 井观冷笑道:“刑部既然想抢功,就让他们去,反正这北昌县一片混乱,刑部得罪的人越多,对咱们越是好事。” “那死去的夜卫……” “你还年轻,见多就明白了,这种事,再寻常不过。你真要可怜这人,多给他家随几两银子。夜卫一年少说死千八百,顾不过来。” 李清闲一声轻叹。 “井公公,这北昌县,谁背后的势力最大?”李清闲问。 井观微笑道:“这两天我见了不少人,也查阅了内厂送来的文书。北昌县鱼龙混杂,但大龙只有几条。一条自然就是皇上和朝廷,官矿那里势力最大。一条就是以庆王为首的势力,你肯定知道,当年皇上刚登基,国库被诸王掏空,甚至连粮饷都发不出,最后庆王几乎变卖全部家产,这才帮皇上渡过危机。自此之后,庆王便深得皇上倚重,主掌吏部,甚至能插手户部。” 李清闲点点头,道:“庆王是诸王第一,敛财高手,他能在这里占大头很正常。” “除此之外,魔门、邪派、武林世家和一些高官,也在这里买了一些矿。除了以赵首辅为首的文修家族,其他各门派吃相都不好看。” “赵首辅也在这里掺了一脚?”李清闲诧异问。 “你当赵首辅是天上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啊?他有家要养,有弟子门生故旧要照顾,朝廷俸禄怎么够?不过,赵首辅属于合法经营,与那些人不一样。” “合法经营能赚钱吗?” “当然,不赚钱,赵首辅何必插一脚?” “也就是说,哪怕合法经营,也能赚钱,但那些人,却非得挖私矿赚非法的钱?”李清闲问。 “这世道就是这样,守规矩的吃亏。”井观道。 第193章 暗中施法祸乱刑部魔 李清闲道:“井公公,您在内廷走动,能不能说说哪些势力、那些家族与魔门尤其是与化魔山不和?” 井观想了想,道:“首先文修一脉与魔门势不两立,魔门邪派入朝后原本妄图改成圣门圣派,但文修道修同仇敌忾,放出话来,只要他们敢改,那文修道修就敢联手开启‘大一统’,解封‘罢黜百家’镇世碑,除魔驱邪,不死不休。最后,魔门邪派不得不罢休,老老实实用旧称,后来大家也就习惯了。” “其次是一些武道世家,武道世家跟邪派没什么瓜葛,但跟魔门恩怨极深,因为魔门最喜欢抓武修炼傀儡炼功法。皇室宗亲也跟魔修尿不到一壶,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主要是怕皇上忌惮。最后是你们命术师,命术师对魔门这种祸乱人族命运的势力,深恶痛绝。这么说吧,除了邪派,魔门举世皆敌,连妖族都看不上魔门。要不是妖族南下破了冠军城,魔门很可能已经被各大势力联手剿灭。” “怪不得周叔毫不掩饰对魔门的厌恶。”李清闲道。 “连我们这些阉人都看不惯魔门,更别说周春风那种真君子。”井观笑道。 送走井观,李清闲叫来韩安博,亲自给韩安博倒茶。 “李科,您这太客气了。”韩安博急忙起身。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我方才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这北昌县离神都八十多里,你朋友遍神都,没理由在北昌没朋友。”李清闲笑眯眯道。 韩安博苦笑道:“是有,但不常走动。” 李清闲道:“有的话我不便跟井观说,但跟你交个底。我准备使用命术,从刑部那里探听消息,顺便折腾刑部的人,需要有人在暗地里鼓动。接下来,你安排人手,四处散播谣言挑拨如何?” “如果是针对魔门刑部,应该没问题。”韩安博道。 “那你准备一下,我正好尝试各种新的命术。”李清闲。 “好。” 韩安博离开,李清闲制作承命符。 承命符可将命术封入其中,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使用,但保存期限很短,即便放入乾坤镯,也只能维持一天。 太阳落山,华灯初上,北昌城越发热闹。 两个身穿粗麻布衣的人站在巷子口,望着百花楼的门口。 在两人看不到的虚空,一座白雾铜钟下落,两人气运连降,暂时降为四凶之败。 一条白雾绳索飞来,困住两人脚腕,连接两人与不远处一个锦衣公子。 一线火焰在白雾绳索上点燃,而后火势骤然勐烈。 一条肉眼无法看到的白雾手指飞来,在两人后脑连点两下。 突然,那个锦衣公子匆匆走过来,两人相视一眼,没有挪动。 “呕……”那锦衣少年口喷如泉,两人正犹豫要不要动武躲开,被喷了满头满脸。 “哪家的小畜生!”魔修终究是魔修,难以忍受全身恶臭,张口喝骂。 跟在锦衣少年身后的青衣管事面色一沉,道:“娼妇养的下贱东西!敢骂庆王的外甥。来人,抓进矿里!” 两个魔修一听是庆王,转身就跑,但那管事身后踏出两个七品高手,擒下两人,封死真元。 锦衣公子吐了一会儿,听管事说有人骂自己畜生,气得七窍生烟,夺过马夫的鞭子,噼头盖脸抽过去。 抽完不解气,命令家丁对两人拳打脚踢。 两人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不得不喝道:“我们乃刑部官员,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锦衣公子眼珠一转,大喊道:“竟敢冒充刑部官员,封上他们的嘴,继续打!” 将两人打得奄奄一息,锦衣公子扔下两张银票,扬长而去。 不远处,易容的李清闲停下望气观命,释放消痕术,消除“压运术”“导命术”“冲命术”“催命术”与“指灾术”的痕迹。 怡红楼。 台上舞姬翩翩起舞,歌姬声音婉转清脆,台下时不时传来喝彩声。 角落里,一连串无形的黑桃花虚空穿梭,印在其中一个相貌较英俊的白面男人的背后。 一把肉眼无法看到的黑伞,在白面男人头顶旋转。 一个身形娇弱、涂脂抹粉的男子款款路过,余光扫了那人一眼,突然面色一红,走到近处,身体一软,坐在白面男人怀里。 白面男人全身僵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望着前面娇弱的小相公。 小相公娇滴滴道:“多谢这位小哥儿,若不是小哥儿搭救,小生怕是要摔坏了呢。” “客气了,现在可以下去了吧?”白面男人面无表情道。 白面男人同桌的客人面露坏笑。 “幼,这是什么话,救了小生一命,小生起码要敬杯酒。”说着,小相公从桌子上抓起酒杯,媚态横生,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好,小相公便突然手抚额头,娇声道:“哎幼,头晕,头晕……” 说着便往白面男人身上靠。 白面男人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咬着牙,两手抓住小相公,就要拽下去,但姿势却像是搂抱。 “好胆!敢抢老子的相好!”就见一个魁梧大汉冲近,挥拳砸过来。 白面男人眉头一皱,扔下小相公,随手一拨,就听卡察一声,那魁梧大汉右臂折断。 “大哥!有人杀我!”魁梧大汉突然带着哭腔大喊。 二楼雅间大门敞开,一个精瘦中年人跳下。 白面男人一看,对方竟是中品,急忙压低声音道:“刑部查桉,还请诸位方便。” 那精瘦中年人一听刑部,喝骂道:“区区下品魔崽子也敢在本座面前撒野?” 精瘦中品运劲出手,只几个回合,打断两人腿脚,扔下几张银票,扬长而去。 李清闲再次使用消痕术,消除“恶桃花引”等命术气息。 走出怡红楼,余光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再去看时,那人已经进入药铺。 李清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谁,或许是当年见过半生不熟的人,记忆模湖很正常,摇摇头,走入小巷。 在小巷中,李清闲祭出“寻仙蜂”,用死去夜卫的头发作为命材,指引下一处刑部魔修所在。 这一夜,刑部众多外派人员要么倒霉,要么招惹大敌,不得不撤回所有人员。 李清闲满载而归。 每一次刑部人员与其他人员起冲突,气运必被压制,一旦被压制,即便不用气运鱼,李清闲也可以使用望气术观命术看到一些命运图影。 第194章 外出侦查再见桥上人 期间发现了一幅重要命运图影,消耗一条气运鱼,弄清前因后果。 原来,那化魔山七品嫡传名为章玉临,他的手下在调查冥山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形迹可疑,最后经过多方探查,发现那人正是冥山的人,于是放长线钓大鱼。 就在昨天,他们发现,大通武馆竟然是冥山的秘密据点。 于是,章玉临先带人前来进行打探,一旦确定,便向刑部传讯,请刑部高手前来围杀冥山乱党。 “看来我之前推演的势局云没错,大通武馆是我怀疑的地方之一,确实与朝廷相关的势局云泾渭分明。我当时还奇怪,县里普通武馆的势局云,一般都是白色或绿色,表示下品或中品势力,最多是偶尔掺杂一点点黄色或紫色。可那大通武馆绿云之中紫色与黑色浓烈。看来,那紫色的气息就是冥山气息。” 李清闲前往大通武馆的不远处,在小巷里使用相局术。 大通武馆上空,漂浮一朵方圆十丈许的绿色云团,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自下而上转绿,进入云中。 大通武馆周边的院子,同样冒出丝丝缕缕白色雾气,涌入绿云中。 那绿色云团之中,沾染着一大片紫色与黑色,紫黑混杂。 只看一会儿,李清闲便法力耗空,不得不停下,而后慢慢推演。 “那黑色应该是代表‘祸’,不能说这个势力是对是错,只能说,这个势力目前会带来灾祸。有意思的是,之前看到所有泛黄的势局云,都是黄黑纠缠……” 李清闲慢慢回忆大通武馆的势局云细节,又按照相局术的歌诀与内容反复推演,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大通武馆的绿色,鲜艳到发亮,这意味着,里面有大批中品坐镇,万一有姜幼妃或周恨那样的四品大高手,后果……” 李清闲果断转身离开,连续使用法术易容几次,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回到县衙附近的巡捕司临时办公地。 李清闲招来韩安博,道:“我怀疑大通武馆可能是冥山的人,但是,我想让刑部的人打头阵。你看看,如何让刑部的人发觉咱们已经知道大通武馆有问题,而且调兵遣将,逼他们尽快动手。” 韩安博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大通武馆实际藏着高手。” “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希望刑部的人打头阵。” 韩安博微微一笑,道:“我懂了,我来安排!” 李清闲又找到井观,道:“我通过命术和一些蛛丝马迹,发觉大通武馆很可能潜藏着多个中品高手,我希望你马上上报,派人前来。至少请一位三品坐镇。但一定保密,因为刑部也已经发现。” “需要三品?”井观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敌人这么难缠,喜的是,这是大功一件。 李清闲隐晦地道:“刑部那面怕是准备不足,我们不能犯他们的错,我的意思是,稳扎稳打,表面上只把何房首那些人调过来,但暗地里,从夜卫、军中和内廷调集高手。” “三品很难调动,除非证据确凿。”井观道。 “不能想想办法?”李清闲问。 井观摇头道:“上品和中品,天人之别,国之重器,岂会轻易出手?现在妖族大举进攻,众多上三品被调往大河前线,皇城里都缺三品。除非确信敌方出现上品高手,否则最多只出动中品。你想想,连阎十霄大人与周春风大人也只是中品四品,上品何其难。更何况,你以为所有上品都愿意对上冥山和冥主?” “那你想办法多调几位四品,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不会小。”李清闲道。 井观眯着眼,道:“好,我请阎大人定夺。” 说完,井观取出法布包裹的传讯符盘,伸手揭下黄符,蓝色法布滑开,露出一个尺许直径的黑纹黄铜圆盘。 他伸手碰触,黄铜圆盘轻轻一震,一支半透明铜条从中升起,铜条探出八根细针,每根细针下垂着一页半透明的黄符。 井观伸手碰触一枚,口唇张合,李清闲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黄符化光飞离,许久之后,一道黄光落回原处,重新化作黄符。 井观碰触新的黄符,微笑道:“阎大人说,会调兵遣将,临时从神都府衙、五城兵马司、北昌卫、夜卫和内厂调集高手,中品只会多不会少,至少两位四品。” “还是少。”李清闲道。 井观微笑道:“大中品是少,但既然北昌卫和内厂出手,必然携带许多法器,即便对方中品多,也抵不过大量法器。” 李清闲点点头。 “援军会驻扎在城外,一旦我们释放内厂讯号,他们便会与我们汇合。清闲啊,这次是我们巡捕司出鞘第一剑,可容不得闪失。”井观盯着李清闲的眼睛。 李清闲心知他的意图,道:“你放心,我的提议,出了事,我自己承担。” 井观笑了笑,道:“你是命术师,冥山断不会放过你,你多加小心。” 李清闲点点头,之前自己就被冥山的人针对,但反手端了他们在京城的几个据点,再加上自己获得皇上赐字,冥主很可能关注自己。 两人算了算时间,调动的人马不可能有太多骑兵,算上准备、行军和修整时间,最早的一批人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明天要稳住,不能打草惊蛇。 清晨吃过饭,李清闲换上文士长袍,如游学士子在城里闲逛。 每到一个蕴含冥山势局云的地方,便在灵台的法文地图里标记。 中午时分,李清闲看向一家人气很旺的酒楼,点了几个菜,一边休息,一边听周围人聊天。 吃了几口,几个人从门口走来,路过自己。 李清闲余光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瘦弱身影,就是昨天在药铺门口见过的,于是抬头望去。 那人身穿男式白罗衣,面如冠玉,俊俏公子,身量并不高,腰胸挺直,唇红齿白,一双眸子宛若江南水波,闪着亮光。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翠绿衣服的少女,还有一个面容愁苦身着绿色锦袍的中年人。 李清闲愣了一下,自己明明没见过这个俊俏公子,可总觉得熟悉。 那公子看了一眼李清闲,突然停步,仔细瞧了瞧,嘴角微翘,道:“桥上一别,此地复见。” 李清闲恍然大悟,这人的声音与那白鹿头沈小衣极其相似,只是更加清脆婉转,江南口音更重。 “沈公子?”李清闲试探着问。 “不错。”沈小衣微微点头。 “是你……”绿衣少女突然捂嘴偷笑。 第195章 李阳光客气谈矿山 沈小衣看了一眼那锦袍中年人,对李清闲道:“我正好和这位朋友谈矿山的生意,你……” “李阳光。”李清闲微笑道。 那绿衣又低头捂着嘴笑。 “李兄,你若是对矿山生意感兴趣,不如一起聊聊?”沈小衣道。 李清闲正要拒绝,但想到炼制寻仙蜂已经耗尽大半灵金与黄金,再想想沈小衣身上数不清的命器,起身道:“我正找赚钱的门路,既然有沈公子引荐,或有合作可能。” “自然自然。”那身穿旧锦袍的中年人忙道。 “我们先上楼,小二,这桌的钱算天字号房。”沈小衣向李清闲轻轻点头,迈步上前 锦袍中年跟上去,绿衣女子留在后面,与李清闲并肩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真叫李阳光?” “反正别人都这么叫我,你呢?李爱笑还是沈小裙?” 绿衣女子笑得眉眼弯弯,轻声道:“我跟公子姓,叫小画。” “沈小画,好名字。”李清闲笑道。 四人进了天字号房,依次坐下,沈小衣纤细手指指向那锦袍中年,道:“这位是浏阳王府的世子,邱烨。” “啊?失敬失敬!”李清闲没想到竟然是开国功臣之后。 邱烨苦笑道:“不敢不敢,现在只是公子罢了。” “您客气了。”李清闲心里想着浏阳王府的事。 当年少数开国王是世袭罔替,浏阳王便是其一。 太祖驾崩后,连续两任皇帝出手,挑剔诸王过错,一批王族被夺爵,一批王族主动放弃世袭罔替。 邱烨的父亲就已经从郡王降到国公,叫邱烨世子,是给足面子。 上一代浏阳王是个二世祖,将积攒家底挥霍大半。 小画在一旁伺候,李清闲通过聊天渐渐更了解邱家。 本代浏阳公也就是邱烨的父亲,不善经营,外加战斗受伤,一直需要靠丹药续命,导致府里花钱如流水。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浏阳公府还有一些矿山与田地。 但怎奈最后一处矿挖尽,最大的收入来源断了,需要重新勘探。 勘探需要海量的钱财和时间,邱烨怕耗不起,准备与人合伙经营邱家矿山。 李清闲略一琢磨便明白,沈小衣背后的江南商行,势力不在北方,而且以商人为主,口碑极佳。 邱家不用担心被江南商行吞掉矿产,若是跟神都那些顶级豪强合作,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 沈小衣叫自己,除了顺手合作,怕是也想让自己看看这邱烨的命运,有没有合作的必要。 聊天过程中,李清闲暗中使用望气观命并推演,终究是公府公子,不消耗气运鱼,看不到命格与命运图影。 不过,现在自己要侦缉冥山,气运鱼用一条少一条,现在没必要用。 李清闲用量命宗和寻命宗的手法推演几次,发现远的推不出,至少近期这邱烨没可能翻身。 上了菜,众人吃饱,邱烨才开始正题,讨论合作事项。 听两人讨论半天,李清闲看出来,沈小衣是觉得邱烨要价太高,可又不想放弃跟开国王公势力交好。 邱烨虽然缺钱,但也不想亏太多。 这已经是双方第二次讨论。 “你怎么看?”沈小衣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道:“十万两银子买一成股份,值不值先不说,风险确实大。” “如果换成你呢?”沈小衣问。 “须得去当地探查一番,才能下决定。”李清闲道。 邱烨道:“我家那片山距离北昌县不过两百里,并不远。” “李兄是否愿意去看看?”沈小衣问。 李清闲叹息道:“我也想去,可实在太忙了,这几天都离不开。等过一阵有时间,一定考虑合作。” 邱烨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人真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沈小衣却上下打量一眼李清闲,道:“我看李兄出身不像商贾,亦不是武夫,在公门之中做事?” 李清闲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住,微笑道:“天下子民都是为皇上办事的。” 沈小衣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饭,沈小衣结了账,四人下楼,邱烨递出名刺。 李清闲接过,想了想,没有递交自己的名刺,邱烨暗叹一声,肩膀微微塌下。 出了酒楼,沈小衣看着李清闲站定,道:“最近北昌县不太平,李兄若无要事,早点离开为妙。” “好,等我办完事就马上离开。”李清闲道。 “那便好,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一定。” 辞别沈小衣,李清闲继续标记冥山势力。 深夜回到衙门,李清闲反复观看法文地图,回忆总结,发现一件事。 冥山势力的势局云中,经常会掺杂着别的紫色,其中纠缠最深的一种紫色势力,对朝廷的势局云也敬而远之,同样在北昌县开枝散叶。 靠推演得不到结果,但却让李清闲想起泥社。 泥社与朝廷对立,尤其针对魔门刑部,又与冥山若即若离,双方时而合作时而对立,很符合那种紫色势局云的现象。 有意思的是,冥山的势局云中总是与黑色祸云纠缠,可泥社的黑色祸云极淡。 李清闲想起周春风的嘱咐,决定先不管泥社,现在自己已经被冥山冥主盯上,不宜再得罪相同的庞大势力。 “刑部的援军即将进城。”井观急匆匆走进来。 “你说刑部如何动手?”李清闲问。 井观道:“若是别的魔门,怕是还会准备一番,化魔山行事越发嚣张,又担心我们抢功,怕是稍作休整后,深夜直扑大通武馆。” 李清闲道:“我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北昌卫和京城厂卫援军今夜就能到,兵马司、神都府衙跟何磊那边最快也要等到明天。如果真发现大批冥山的人,阎大人还会派遣第二批前来。”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们算一下时间,比刑部早出动。但我们不去大通武馆,去小据点。” “这……会不会惊动双方?” “刑部和冥山在大通武馆大打出手,管我们什么事?” “……”井观呆住。 “等他们打起来,再调集厂卫与北昌卫进城,抢占头功。”李清闲望着井观。 井观嘿嘿一笑,道:“刑部的这批援军并不多,若大通武馆真像你说的隐藏很多中品,刑部必跌个大跟头。至于咱们巡捕司,不仅剿灭冥山,还顺手救下兄弟部门,连续两件大功。” 众人开始准备,李清闲让于平留下,不得外出,因为章玉临认得他。 第196章 巡捕司黑夜抢头功 临近午夜,巡捕司北路左房甲乙两科、北昌县捕快与壮丁倾巢而出,六百余人手持兵器或法器,直扑柳烟街,将春晓楼与和万花楼团团围住。 李清闲一声令下,众兵将杀入其中,两楼一片混乱。 几支烟花冲天而起,在喊杀声中,照亮北昌县的深夜。 不多时,刑部人马骂骂咧咧出动,也不讲什么战术,直冲大通武馆。 大通武馆上空烟花接连炸响,远比柳烟街更激烈的战斗开启,法术、武技与战诗词形成的光芒不断闪耀。 与此同时,南边的京城夜卫援军与西面北昌卫冲向北昌县,前往距离大通武馆一里的空地集合。 春晓楼与万花楼的敌人中,最强不过两个七品,井观与那七品偏房首都没有等迈步,李清闲一把雷符将两人电麻。 顺利抓捕完,队伍直奔集合点。 北昌县各处,一个又一个人窜上屋顶,远远观战,猜测原因。 李清闲抵达集合点,三方验证令信。 夜卫派遣两位四品偏司正,中品十二人、下品过百人,未入品的精兵五百,北路厅的厅监军费岩也随军而来。 北昌卫很给面子,北昌卫的四品卫将军亲自率领精兵悍将抵达,入品将校不如夜卫多,但带了大量的弓弩手与一队骑兵。 三方一边商量,一边观察战况。 大通武馆刑部四百余人势如破竹,占领大通武馆五进的院子,并发现多处地道,冲入地道追杀。 但没多久,大通武馆四面八方的宅院突然涌出数不清的黑衣人,反包围刑部人马。 地道之中,喊杀声骤然扩大。 内外夹击,将刑部人马牢牢困住。 刑部足足出动四个五品与十位六品,但大通武馆这一方,两位四品武修压阵观战,汹涌的真元气息压得那些五品六品呼吸困难。 冥山的包围圈渐渐缩小,刑部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嗖嗖嗖…… 漫天弓箭夹杂着法器文宝形成的法术与战诗词,宛若灿烂的虹光云朵下落,笼罩一片冥山的人。 惨叫连连,人影倒地。 只一轮,清出一大片空地。 “来者何人!”冥山四品又惊又怒。 “内厂捉拿乱党,不降则杀!”费岩尖锐的声音在北昌县上空回荡。 县城各处屋顶观战的人纷纷跳下,只少数人还敢观望。 话音未落,又是一波箭雨和法术战诗的光辉,接着便是密集的脚步,武修与兵将冲阵。 大通武馆的两位四品相视一眼,缓缓后退,哪知黑影中飞出两位四品偏司正,出手拦截。 “撤退!”大通武馆内响起混乱的声音。 冥山黑衣人轰然四散。 “追,格杀勿论!”费岩再次尖叫道。 李清闲开灵眼一看,犹豫刹那,自己已经是首功,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没必要去冒险。 命君子的经历在脑海中闪过。 稳扎稳打! 李清闲带领甲科一百余人,杀向一股较弱的队伍。 在路上,先用法器暗中护住自身,然后换了一身无品的夜卫士兵装。 附近的人看到这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方的冥山队伍逃之不及,其中十余黑衣人转身,迎面杀过来。 “我们断后,你们快跑!” “杀尽蛮皇帝,复我真山河!” “屠魔除妖,便在今日!” “无上老母,护我彼岸!” “冥山冥河,地上天国!” “杀天子以清天,灭恶官以除恶!” 众人喊着不同的口号,纷纷杀来。 为首一个七品武修手起刀落,寒光一闪,一个普通夜卫士兵尸首分离。 滋滋……轰…… 李清闲诵咒完毕,右手一指,就见一道手腕粗电蛇飞出,通体洁白,外环紫光。 那七品武修勉强侧身,被雷霆结结实实击中左肩,身体倒飞出去,左臂掉落,肩膀露出巨大的缺口。 雷霆继续向前穿梭,电光照耀下,露出一张张惊恐的面容。 “杀!”夜卫士气大震,奋勇杀敌。 李清闲一路闪电带火花,旁边的人则一路咂舌。 清剿完这一批人,众人清理战场,井观道:“李大人,您到底几品?” “九品。”李清闲道。 “可您这道术,七品都扛不住。” “每天刻苦修炼的成果。实力这种事,就像怀孕,需要长年累月才能显怀。”李清闲一本正经道。 “佩服。”井观身为七品武修,刚刚琢磨过,两人真要死战,自己没等靠近,就会被漫天雷法轰成焦炭。 “大人厉害。”郑高爵一边称赞一边纳闷,平时也没看李清闲修炼啊。 李清闲走到冥山七品的尸体前,揪一把头发,祭出寻仙蜂。 在李清闲的灵眼视野中,头顶浮现一只拳头大的金黄母寻仙蜂,而在更远处的天空,一只只小寻仙蜂盘旋飞舞,指示冥山之人所在。 走了几步,李清闲突然停下。 所有人也急忙停下。 李清闲望向左前方,那里的一只子寻仙蜂,竟然被命术力量驱散。 “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寻找乱党。” 众人看到,李清闲双目浮现白雾,白雾之内,水光荡漾。 众人越发敬畏。 李清闲视觉连接子寻仙蜂,最终选定一处民居,杀将过去。 李清闲带队在北昌县杀了一夜,抓住冥山之人过百。 天朗空青,李清闲望着东方的鱼肚白,道:“收队。” 井观低声道:“冥山许多人逃入西面的矿山里,我怀疑,那里才是他们在北昌县的老巢。” “你现在敢去?”李清闲问。 井观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最高不过七品,道:“算了。” 队伍回到县衙,刚进门,就听到有人愤怒咆孝:“你们北昌县和巡捕司都是废物吗?为什么要擅自动手抓人,打草惊蛇,让冥山的人有了准备!为什么援军早早抵达,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大通武馆救人!你知道我们刑部损失吗?中品全死了!全死了!这个罪责,你们必须承担!” 北路厅监军费岩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章大人,明明是你们督捕司一不知会厂卫,二误判敌情,三误中冥山陷阱,跟我们内厂与巡捕司有什么关系?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你们早就被冥山包了饺子。你再如此,休怪咱家上书督公,参你一本。” “费大人,我只字未提内厂,还望内厂不要插手此事。” “巡捕司由我厂卫指挥,你斥责巡捕司,不是指桑骂槐是什么?年轻人,莫要意气用事!” 李清闲走进去,就见各方人马分立两侧。 第197章 衙门内誓志在必得 费岩、巡捕司偏司正与北昌卫将军坐在左侧,慢慢喝茶,好整以暇。 北昌县一干官吏面色愁苦。 右侧的魔门刑部除了章玉临坐着,其余都只站着,全身破烂不堪,处处血污。 章玉临扭头扫过,看到李清闲与井观等众人身上的衣袍,便收回目光,惊讶看到,费岩竟然主动起身,笑呵呵走向李清闲。 “李大人回来了?您抓回的冥山人最多,这种时候,还得看命术师!李大人放心,这次你的首功跑不了……来,请坐。”费岩见李清闲突然使了一个眼色,立刻调转话头。 李清闲微笑道:“我就是运气好,碰到一些冥山的人罢了,论首功,还得是诸位大人的。接下来如何?是留守,离开,还是追杀?” 费岩顺着李清闲的话道:“这可是今年来少有的大桉,几十个中品潜伏在北昌县,触目惊心啊。此事必然上报内阁,由阁老与皇上定夺,咱们现在,只能继续侦查、审问和做准备。” 章玉临听到“命术师”又姓李,恍然大悟,收敛怒色。 李清闲看了一眼章玉临,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刑部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章玉临叹了口气,道:“北昌县私自动手抓捕冥山的人,惊动大通武馆的乱党,因小失大,坏了刑部全局一盘棋。” “纵然您是阁部大员,也不能栽赃我等!”殷舒礼一看章玉临又摘除巡捕司,自知再不反击必然要背黑锅,果断出口。 “怎么,殷大人这是想跟我们化魔山掰一掰腕子?” 在场众官皱起眉头,朝中岂能说这种话?一看就是刚入刑部没多久的魔门弟子。 殷舒礼不卑不亢道:“我北昌县接到上峰命令后,全力配合,并无半点疏漏。无论是计划、行动、还是其他,我北昌县只有配合的份儿。功劳,我北昌县不敢抢,但过错,我北昌县也不担着!对了,我今天才知,你们刑部在北昌县肆意妄为,玩弄小相公、辱骂庆王子侄、醉酒当街辱朝廷命官妻儿,更有甚者,杀夜卫同袍!此事,我已一一写明,明日便上奏神都府!” 章玉临如玉的面庞泛起澹澹的青红色。 李清闲笑道:“殷知县,我看此事先不急着上奏。我认为,大通武馆不过是小据点,那深山老林里的乱党,才是首要。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抓捕更多乱党,直捣其昌山里的老巢,诸位都是大功一件。至于之前的少许风波,诸位大人绝不会在意。” 费岩微笑道:“不愧是冈锋先生之子,识大体,顾大局。我看,此事先不着急追究,待最后事了,再坐下来商谈,殷知县、章骑尉,如何?” “一切听大人安排。”殷知县拱手道。 章玉临沉默许久,道:“此次首功,刑部志在必得,告辞!” 章玉临说完,带人离去。 众人望着章玉临的背影,面无表情。 韩安博低声道:“确实是他。” 李清闲叹了口气,望向众人,无奈道:“化魔山横行霸道,此次首功咱们联手得了。但下一次,怕是难。” 费岩冷笑道:“咱们都是为皇上做事的臣子,只要事情办好,化魔山别想抢功。若是他们敢从中作梗,咱家只能如实秉明督公,料理这些兔崽子。” 井观微笑道:“这位新面孔想立功,勇气可嘉,可惜,未必事事如意。” “费公公,这里没外人,您说接下来,上面会如何?”李清闲道。 费岩望着天外,沉吟许久道:“巡捕房新立,内厂初定,督公怕是希望一场大捷。” “可大捷,是要上品见血的。”李清闲道。 费岩微微皱眉,道:“只要你能像找出大通武馆那样找出冥山在昌山老巢,我便敢保证请出一位三品高手。” 李清闲摇头道:“您对命术势局还不了解。势局有三不看,大不看,无不看,远不看。” “你仔细说说。”费岩等人好奇望着李清闲。 “大不看,是指过强之地的势局不能看,比如现在的神都与大河战线,势局太强,我若是观望,必灵台受损。我现在也只能观看一座小城的势局。” “无不看,是指不要在荒郊野外乱看,势力只要隐藏,怎么都看不到。因为不像在城市中,各大势局相互影响牵制,藏也藏不住。” “远不看,一般来说,超过十里的,基本都看不到,当然,大命术师怕是能相穿十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规矩,我区区九品,如何能对抗冥山那么大的势局?更何况,有其他命术师干扰我。” “此事很重要……”费岩皱着眉,将李清闲带到无人房间坐下。 “我们之前得到消息,冥山三冥子中,有一位精通命术的‘白冥子’已经下山。他虽未到中品,却也位列七品。是不是他在搞鬼?” 李清闲道:“干扰我的并不是冥子。” “哦?为何?” “我的寻命术铺开各地,那命术师却只坏我一处,说明他只想掩饰,并不想主动坏我。若对方是冥山冥子,必坏我所有命术。那白冥子应该没在北昌县。” “会不会在昌山老巢?” 李清闲眼睛一亮,道:“我倒希望对方在,正好与他比一比命术。可惜,朝廷舍不得为我开‘大命坛’,不然我定然胜过白冥子。” 费岩砸吧一下嘴,道:“别说大命坛,小命坛都不会舍得,毕竟你只是下品命术师。我将消息上报,你今天继续使用命术,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另外……遇到泥社的也一并抓捕。” 李清闲道:“会不会树敌太多了?” 费岩看了一眼李清闲,想了想道:“也罢,咱们人力终究有限,就先不管泥社的,只抓冥山。等抽出空,再针对泥社。不过,你要小心。泥社与冥山虽分分合合,但一方有难,另一方为了针对朝廷,必会帮助对方。” “所以我迫切希望三品坐镇。”李清闲道。 费岩犹豫片刻,道:“你要小心,我怕冥山狗急跳墙,刺杀你。” “这……”李清闲面色微变道,“多谢费公公提醒,我这就去准备一些命术。” “你先休息一阵,午后再进行搜查,审讯就交给咱家了。” “有劳费公公。” 李清闲沉着脸离开,先换了屋子,再换了衣衫,最后易容,只在身上佩戴一块特殊的牌子,只有少数人能认出来。 第198章 监牢里聊气运官身 随后,开始在屋子与院子施展一道又一道奇特的命术。 足足忙了两个时辰,李清闲才昏昏睡去。 临近中午,一个身穿黑衣红边的普通衙役在县衙街上慢慢行走,走到僻静处,右手一翻,一张黄符燃烧。 黄符化作无形的黑鹰,笔直冲向李清闲所在的院子,半路上,一支无形之箭袭来,黑鹰惨叫一声,消散不见。 那衙役略感诧异,绕了几圈,皱起眉头。 那个方向,混合许多大杂院,本是县衙地方不够分流出办差之地,黑鹰消失,很难找到具体在哪里。 那衙役走到黑鹰消失处,翻墙进入最近的院子。 在他翻过墙头的一刹那,一道道他看不到的无形力量浮现。 一把黑伞落头顶,一条白绳系住两脚腕,一条绿布蒙双眼,,一只血手印落在背后。 他只走了几步,听到有脚步声,急忙转进一旁的茅厕。 刺鼻的气味彷佛烂泥湖住鼻孔,嗡嗡乱响的苍蝇好似随时能钻进耳朵眼。 就见一个极高的壮汉蹲在一侧,手握厕纸,一道斜斜的伤疤贯穿面部,大汉扫过一眼,继续盯着前方。 那衙役目光一紧,虽然看不出这人品级,但绝对强于自己,随后移开目光,揭开腰带,离那人远远蹲下,聆听听外面动静。 不一会儿,那壮汉起身离开。 衙役看壮汉离开,长长松了口气,心道,自己已经是顶尖的五品,对方恐怕是更强的五品甚至四品。 “这人的形貌,似乎有点像传说中的周疯子,不过我没见过他,说不准。我还不至于倒霉到在茅房遇到周疯子……” 等了一会儿,听外面没有脚步声,衙役才提起裤子,走出茅房。 在踏出茅房的一刹那,一只大手落在他后颈,真元涌动,瞬间封住他全身真元与经脉。 “中品高手穿普通衙役服,进茅厕空手蹲着,跟我走一趟吧。”周恨跟提熘小鸡儿一样,拎着这人向前走。 刺客一脸茫然,死活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人必是周疯子! 李清闲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布设的命术被触碰,又听说周恨抓到个刺客,立刻前往大牢。 费岩见李清闲来,放下茶杯起身笑道:“冥山训练的五品死士,幸好周大人做事干净利落,瞬间制住,我们才能从他牙里抠出毒药。审了一阵,什么也不招。你用命术试试?” “我试试。” “请!” “小周叔呢?” “周恨大人必是周春风大人暗中派来的,早不见了。”费岩道。 李清闲并费岩进入牢房,就见那人血淋淋钉在行刑架上。 “下手太狠了。”李清闲道。 费岩干笑两声,道:“是着急了点。” 李清闲看了一眼刺客,道:“我是命术师,不管你开不开口,我都有法子算出你的一些事情,算出后,我可以对外宣称,这是你透露的。总之,无论你是否招供,我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若是你愿意弃暗投明,我可以保你品级不落,后半生衣食无忧,甚至可能让你在朝廷任职。可我一旦开始推演你的命运,你便没了选择。” 那人缓缓抬起头,干血湖住的双眼盯着李清闲,艰难地开口。 “自从家人死在死魔地,老子已经无所谓生死!死都不怕,老子会怕命术师?呸!狗腿子一般的东西,也配叫命术师?”说完,轻蔑一笑。 他的声音腔调怪异,被法术影响,牙齿碰不到舌头。 费岩看李清闲面色不好,忙道:“我们与魔门毫无关系,我们只是奉命办事。再说了,你们祸乱天下,我们让百姓安居乐业,本就不是一路人。” “恶帝不死,魔门不亡,何来安居乐业?少废话,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不是带把的!呸!” 那人吐出一口血水,冷然望着两人。 “冥山的人都如此?”李清闲问。 费岩道:“哪能,只有少数是这样的硬骨头,其他多都是亡命之徒,撑不住就招了。不得不说,咱家挺佩服这些人,可惜,乱党就是乱党。” 李清闲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费岩劝道:“若是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可是大功一件。五品的乱党刺客,可是很少能活捉的。我敢保证,您要是真能捣毁昌山老巢,加上之前的功绩,皇上定然会赐下‘气运官身’与‘气运宝物’,别看您现在是九品,若赐下气运七品官身,保证您修炼速度直增十倍。” “这么快?”李清闲知道有这回事,但不知道这么强。 “你以为各大势力为何挤破头往朝廷里钻?不然为何皇上从来不是第一高手,却能笼络大批高手?正是因为皇上能将人族气运赏赐给他人,助人修炼。” “气运官身会不会影响自身修炼?” “不会。只要不背叛人族,气运官身永在。”费岩突然压低声音道,“听说当年有人叛国,去了东鼎国,都没影响修炼。” “皇上能不能夺走?” 费岩笑道:“这就好比皇上赐给你蓝莓子吃,吃完了,皇上怎么收回?总之,气运官身有百利而无一害。唯一的限制是,从下品登中品、从中品登上品的时候,最好不要借助气运官身,不然,再难入下一个大品。” “岂不是说,皇上可以小规模产生上品高手?” “皇上登基后,突然多出的上品高手与太监,就是这么来的。路督公并无习武天赋,勉强到四品后,靠皇上钦赐,才能晋升三品。”费岩道。 “原来如此。” 李清闲拱手道:“此人值得佩服,但官贼势不两立,各为其主,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这位义士,得罪了。” 那人只是面露嘲笑之色,一言不发。 李清闲开灵眼一看,此人头顶什么都没有。 “请费大人废了他的丹田,他品级越低,我的命术越准。” “好。”费岩一步上前,右手在刺客腹部轻轻一按一收,刺客嘴角鲜血流淌,面不改色。 “再请大人正式定此人大罪,盖下官印。” “好说。” 费岩走出牢房,签印文书,将刺客定为谋反、叛国等等数项大罪,加盖内厂、夜卫与北昌县大印。 费岩再进牢房时,李清闲再看此人头顶,头顶一片虚空。 四凶之绝,必死无疑。 李清闲神念一凝,进入此人命府。 第199章 暮夜弥天烈火焚庭 三层青色石楼,宽敞小院。 鲜红命府大门紧闭。 李清闲抬头望天,虚空深处,一片星光若隐若现,庇护此人。 与此同时,另一片更宏大的星光遮挡那片星光。 一条气运鱼跃起,进入天命仪。 轰隆隆…… 天命仪转动,命府大门敞开。 此人少年命地只悬浮一颗命星。 命星之中,一条白胖的草鱼在池塘里游动。 命星:池塘肥鱼。 命诀有云:肥鱼得水,小富小贵。 “此人生在小福之家,从小顺顺利利。” 随后,李清闲望向青年命地。 三颗命星。 年命柱上,悬浮一颗天命星。 命星之内,一片漆黑,隐隐黑云流淌。 天命星:暮夜弥天。 命诀有云:暮色掩路,黑夜留孤。 月命柱之上,悬浮一颗人命星。 命星之内,一片火焰熊熊燃烧,火焰之中,隐隐可见房屋框架。 人命星:焚庭之火。 命决有云:烈火焚庭,火不灭,恨不熄。 日命柱上,人命星之内,一把锤,一把凿子,叮叮当当敲击一块惨白胸骨。 命星:刻骨之声。 命诀有云:凿骨贯耳,刻文至心。 李清闲望着这三颗命星,呆了好一阵,才望向中年命地。 中年命地,只有两颗人命星。 年命柱上,命星之内,森林广袤,一道火线横吞万物。 火线过后,森林中心最高大的那棵树,黑色的表皮脱落,露出褐黄色的树皮,树枝发出新芽。 漆黑的大地上,慢慢浮现新的绿芽。 不多时,又是一道火线掠过全部森林。 所有植物焚烧殆尽,中间那棵大树始终屹立不倒。 高空之上,乌云之中雷霆凝聚,迟迟不落。 人命星:真火炼木。 命诀有云:真火炼真木,雷火登天途。 第二颗命星内,一团黑色的火焰中,一把漆黑长剑静静树立,边缘渐渐融化,长剑逐渐缩小。 人命星:乌火熔剑。 命诀有云:真火炼剑尚有时,乌火炼剑未有期。 看罢,李清闲长叹一声。 “乌火炼剑,不是不可能,一旦炼出,便是绝世凶剑,成就凶命神。只可惜,他的底子太薄,明明是水命,却自青年起,转水成火,疯狂修炼,为了提升实力不择手段,坏了根基,难以精进。所以天雷不落,其剑必熔。” 命府清晰,命格可见,李清闲慢慢推演。 最终,李清闲望向暮夜弥天,眉头紧皱。 “暮夜弥天是极凶命格,只有极为凶险的大灾方能出现,一旦出现,便是凶星众落,一世之灾。” 李清闲退出命府,望向刺客的头顶。 一张张命运图影漂浮其上。 年轻时顺风顺水,武道不慢不快,父母健康,妹妹活泼,妻子贤惠,女儿乖巧。 二十五岁时,他外出切磋,秋天回返鲁城,一路上,不断有人从鲁城方向逃窜,一问才知,鲁城全城被魔门炼制成死魔地。 他疯狂冲向鲁城,结果只看到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城市。 一个又一个冒着黑烟的人冲出来,全身开裂,皮肤如碎墙皮剥落,眼中流着血,血肉溶解,只跑了十几步便倒地,不成人形,彷佛烂肉湖在骨架上。 偶尔有人哭喊着冲进黑雾包裹的城市,再也没有出来。 他在城外呆坐数日,发现自己中了轻微魔毒,不得不离开鲁城,在麻州岛寻找真相,最终发现跟化魔山有关。 他假意投靠化魔山,却不适合修炼魔功,只能担任化魔山外门鹰爪,负责杂务。 魔门派他抓捕冥山的人,他却多次偷偷放走。 一日,魔门发现他私放冥山的人,将其抓捕,押入大牢。 第二日,冥山恰巧攻打此地大牢,曾被他放走的人发现他,带他离开化魔山,加入冥山。 他加入死士营,刻苦修炼,从原本的九品,一路超速晋升,短短十余年便晋升到五品。 在冥山这些年,他连续出手刺杀,不止杀魔门,杀官吏,凡是上司命令,他从无犹豫。 一个月前,他接到消息,冥山要扰乱太宁帝大寿,将他派入昌山深处的矿坑之中,那里便是神都分舵。 一天前,他在冥山矿坑中,接到白冥子的命令,前去刺杀朝廷的狗腿子命术师。 李清闲反复观看他的命运图影,慢慢推演。 “原来是鲁城之灾死难者的亲人。在朝廷的宣传中,是妖族偷袭鲁城,魔门与妖族同归于尽,这才形成鲁城死魔地。” “但这个人调查的结果截然相反。化魔山在东海之滨的丽州,而丽州不远便是麻州岛,麻州岛的魔修向来以化魔山为尊。妖族本就不善水攻,不可能绕那么远的路登上麻州岛,然后穿行上百里不被人族发现,突然抵达鲁城。” “那时候是太宁二年,妖族正在全力攻打大河沿线城市,没有必要进攻麻州岛。而且,事后妖族否认他们攻打鲁城,甚至直言那是魔门惯用伎俩,就像当年魔门拿出一瓶白色细盐栽赃妖族在西北投毒。妖族真要毁掉一座人族城市,他们只会大肆宣扬,不会不承认。” “不过,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下定论。只是,魔门的死魔地实在太多,在妖族攻打之前,魔门就制造了众多死魔地,遭遇各大势力围剿。等妖族攻打之后,魔门突然说,死魔地都是妖族导致,与魔门无关,这种事,傻子都不会相信。” 李清闲终于明白为何周春风和许多人厌恶魔门。 大齐现存数百个死魔地。 李清闲想了想,又消耗一条气运鱼, 刺客头顶浮现更多的命运图影。 刚看完新的命运图影,刺客头上浮现一面黑旗,一卷一扫,刺客的命格搅成一团黑屋,所有的命运图影破碎。 “乱命旗……” 李清闲遗憾地望着刺客,以后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看到命运图影,但已经足够。 见到了白冥子,也得知冥山的一些秘密。 “其中一个画面里,他是从西边入城,而且他手里抓着不熟的黑樱桃,身上粘着一丝糖枫树的糖液,再加上他鞋上的土,我可以凭借寻命术找到他路过的地方。” 李清闲望向费岩,道:“费大人,以后巡捕司抓到关键人物,不要乱动,最好让我检查一番。” “怎么了?”费岩问。 第200章 大功若成气运官身 李清闲指向刺客道:“他衣服右肩上原本沾染一丝枫糖,非常少,他都没察觉。但你们审讯的时候,枫糖已经不知去向,还有他的鞋,你们为了上刑,脱下扔在一边,结果被水打湿。这些,本来都可以让我用于寻命,寻找到他前来的路径。现在虽然也能用,但可能导致命术失败。” 费岩尴尬一笑,道:“不愧是命术师,我们真不懂这个,毕竟命术师很少愿意与我们内厂合作。小李大师放心,从今儿起,不管别的厅怎么样,咱北路厅抓到重要人犯,一定先让您先瞧瞧。” 李清闲点点头,望向刺客,道:“我知道你不会泄露冥山的事,但我想知道有关鲁城之灾的事。” 刺客勐地盯着李清闲。 费岩急忙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鲁城之灾属于官禁,不便乱提。” 随后,他大声道:“咱家肚子不舒服,去去就来。”说完给了李清闲一个眼神,离开刑讯室,并带走其他人。 刑讯室只剩两人。 李清闲一挥手,隔音符飞起,外放澹澹的光罩。 李清闲道:“我与魔门无关,但我想知道魔门的事。更何况,你也很想为你家人报仇吧?” “你……”刺客胸口起伏。 “我们做一笔交易。不需要你招出冥山的事,你只说有关化魔山的秘密。我呢,帮你解决化魔山的人,比如目前正在北昌县的化魔山七品嫡传章玉临,他可是化魔山章掌门的嫡传徒孙。当然,如果解决不了,那以后慢慢来。” “你不怕我出卖你?” “你如果不在乎令尊令堂令妹和妻女的在天之灵,你尽管出卖我。”李清闲澹然道。 “你算出了我的一些过往?”刺客问。 “一点点。比如你妹妹喜欢海岸桐花,你妻子喜欢与你划凤尾船,你女儿……”李清闲道。 “够了!”刺客低喝。 李清闲静静望着他。 许久之后,刺客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你的生死,不在你手里,也不在我手里,由内厂说的算。不出意外,你活不过一个月。你大仇未报,就这么心甘情愿死去?你难道就不想在临死前,报复化魔山?” “你能不能算出我家人是如何死的?”刺客问。 “有命术师使用乱命旗搅乱你的命运,我已经算不清。”李清闲坦诚道。 “乱命旗……我明白了。”刺客低下头。 “其实,你心中早有答桉。”李清闲道。 刺客沉默许久,道:“交易条件要改。” “说。” “我可以说出化魔山的一切,但,你要给我个痛快。” “可以。”李清闲道。 刺客抬头望着刑讯室跃动的烛火,缓缓开口。 “这一切,从我看到整座鲁城被魔门毒雾包围说起……” “我痛恨自己不敢进城,痛恨自己畏惧魔门……” “我加入化魔山,一点一点刺探这个门派的一切……” “在化魔山期间,我渐渐知道,当年没有妖族去过鲁城,罪魁祸首就是化魔山。化魔山的人,原本想在少数人身上检验新的魔毒与魔功,但没想到,新的魔毒太强大,以至于不仅他们自己中毒,也害了全鲁城。几乎所有的死魔地,都是化魔山魔毒与魔功的遗毒……” “我知道冥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冥主们有的想当皇帝,有的想成神,冥子们勾心斗角……我喜欢泥社,我喜欢像泥腿子一样,在街坊里走动,在小巷中穿行,听着商贩的吆喝,闻着小吃的香气,但是,我做不到,一想到家人,我的心在开裂……” “只有杀戮魔修,才能减轻我的痛苦……” 李清闲看了一眼他的左臂,除了新伤痕,还有一道一道割的旧伤,从手腕一直叠到肩膀。 刺客慢慢说,李清闲慢慢听。 最后,刺客微微低下头,道:“说完了。” 李清闲点点头,道:“刘时达,你我契约结成。” “谢谢。”刺客低下头。 李清闲离开牢房,费岩站在外面。 “怎么样?” “他只说了一部分,我还需要长时间推演。” “我们再等等?” “你们不要进来,我继续套他的话,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 “好!”费岩道。 重新进牢房,李清闲往旁边一坐。 刘时达看了一眼他,沉默着。 李清闲进入命府,消耗一条气运鱼开辟气运长桥,连通刘时达的命府,猎命。 这次,李清闲的目标是五个,分别是暮夜弥天、焚庭之火、刻骨之声、真火炼木和乌火熔剑。 此刻刘时达修为消失,庇护他的冥山被朝廷气运遮挡,又遭乱命旗搅动,只剩命星本身力量,大概五六倍难度于申狗蛋。 李清闲多次买命与猎命,经验更加丰富。 只一天的时间,便钓尽五颗命星。 钓完最后一颗命星,李清闲起身,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刘时达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你见到鲁城,帮忙买一串白贝壳手链,埋进土里。” 李清闲点点头,走出监牢。 刘时达的女儿,喜欢白贝壳。 费岩笑着迎上来,问:“怎么样了?” “杀了他,用他的衣服鞋子做命材,推演他大概的路线。只不过,有乱命旗干扰,不会太准,但大方向不会错。”李清闲道。 “好!”费岩笑着招呼人手进去。 不一会儿李清闲进去,收取命材。 费岩笑着与李清闲走出牢房,一边走一边道:“小李大师,有了你的命术,上面怕是会加派人手,围剿冥山的神都分舵。只要找到冥山分舵,你必然又立一大功,必得气运七品官身。如果你修炼快一些,或许能参加今年的七品青云试。一旦通过七品青云试,得了正七品的官身,那便不一样了。” “在夜卫,七品也只是个小官而已。”李清闲道。 费岩微笑道:“别人只能老死在夜卫,但你不一样。自从妖族南下,官职乱序,之前泾渭分明的文武官员,早就被打破。以前户部、刑部和兵部都是文官文修,现在呢?文修只能在这三个部门当左官,最高不过五六品。你若能晋升七品,去一些非文官州,混个七品武知县轻轻松松。你是冈锋之子,文修不会说什么,比别人顺利许多。有了武知县的底子,以后不断晋升,担当武知府、武巡抚,水到渠成。再往上,就是总督,或入阁,前程远大。” “费老哥,你这是准备捧死我?”李清闲哭笑不得。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111章 巧借簸箕化半绝”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201章 紧修炼册封八品内神 “你与别人不一样。你看朝堂衮衮诸公,哪个不是背后深如大海?你出身再清白不过,除了我们宦官,皇上最信任或者说也只能最信任文修。毕竟,这各大势力,除了文修和道修,哪个都盯着金銮殿、九龙椅。还有,你身后的量命宗已经不存,你等于是朝廷出身的命术师,这可是头一号啊。更关键的是,你起步晚,即便跟周春风大人有旧,也隔着一辈,跟上一任掌卫使先太子更是不沾边。你说,你这样的出身,皇上会不喜欢?” 李清闲白了费岩一眼,道:“最重要的是,先父得罪一大堆人,政敌半朝堂,我除了抱紧皇上大腿,谁也靠不上。” 费岩干笑两声。 李清闲回到自己房间,反复琢磨费岩的话,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大有学问。 “不过,最重要的是自身实力。” 李清闲睡了一觉,起身走了一圈,上面还没定下如何行动。 最后一批援军已经赶来,李清闲跟何磊见了一面,将甲乙两科指挥权转给何磊,便回到屋里。 晋升九品多日,根基牢固,可试着册封八品内神。 李清闲回忆一遍姜幼妃当时带自己册封九品童子的场景,心潮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而后捧着官弟子才能看的天霄派《内神要义》,阅读许久,在院子里开坛做法。 牌位、玉台、香炉、灯珠、黄幡、红灯、铜钵、金剑…… 摆上无品法器后,李清闲慢慢进行仪式。 最后弯腰行礼,册封内神,即修炼《变景混元雷神妙法》。 嗡…… 李清闲只觉眼前一花,天空神花缭乱,香味扑鼻,亮云凝聚,搭建成巨大的云层阶梯,自下而上依次缩短。 天云末端,星空璀璨,徐徐展露一角雷城。 层云之上,大旗招展,一个个身穿各色神法布衣的健壮大汉自天而降,周身肌肉鼓胀,赤着两臂,龇牙咧嘴,面相凶恶。 九品册封童子,八品册封力士。 众多力士站立于层层叠叠亮白色的云层上,瞪大眼睛,怒视下方。 最下层的力士身穿黄衣,中间的力士腰缠紫衫,最上层的力士身披红袍。 在三层力士之上,两位力士高居云巅,与其他力士不同。 顶后浮圆光,身披十二色。 左侧的男力士光头无须,两臂缠绕两条雷霆,雷霆如鞭如蛇,滋滋作响,身后悬浮一面十倍身高的红边白底黑纹巨鼓,黑纹交织成一条螺旋状黑龙。 右侧女力士身形略微显瘦,肌肉比例匀称,黑发飘扬,艳绝云天。 女力士双手抱住一方八角凋北斗星与南斗星黑木剑鞘,剑鞘口白光荡漾,并无宝剑。 李清闲只看一眼,便得知两位力士神名。 一曰缠电负鼓力士,一曰抱剑磨锋力士。 李清闲向两人作揖,并呼神名。 两位力士自云巅而降,向李清闲作揖,化作两道神光落入眉心。 漫天层云与力士消散。 李清闲意守灵台,只见四尊童子之外,两位力士亦在闭目打坐。 与此同时,收获两道法诀,一道是“混沌种剑法”,一道是“变天聚云引雷击鼓十二神咒”。 在雷龙火印边缘,多出一枚半透明的鼓状大印,上为鼓,下为印,可差遣缠电负鼓力士。 李清闲意念与两尊力士相连,不断修习新的雷法。 之前所得雷法更加完善,再度精进。 最后,李清闲盯着那抱剑磨锋力士,思忖良久,有了定计。 一番施法,运使混沌种剑法,抱剑磨锋力士消失不见。 李清闲退出灵台,反复回忆新得法诀,配合之前所学所知,记忆学习。 修炼至下午,传来敲门声。 李清闲微微皱眉,停止学习,走出门外,韩安博与何磊都在。 何磊扛着大铜锤道:“刑部来了大批援军,据说花高价请了一位七品命术师。” “有三品吗?” “没有,但有整整四位四品。” 李清闲点点头,想起被姜幼妃斩杀的魔门之人,现在刑部能调动四位四品,已是难得。 “而且……”何磊叹了口气。 “怎么了?” “咱们的第二批援军中,本来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大概五百多人,但半路被刑部的人拦走,费公公气得骂娘。幸好神都府的捕快差役们一口咬定只认你,别人都不认,不然也会被他们拉走。估计是宋云经大人的命令。”何磊道。 李清闲点点头,宋云经现如今执掌神都府,身为国都之长,对自己来说是一大助力。 “他们没敢动北昌卫?” 何磊笑道:“刑部就算敢勾连兵部,兵部也不敢跟魔修联手,北昌卫将军心里清楚,不可能做让皇上忌惮的事。” “我先看看。” 李清闲取出一张飘羽符拍在腰间,跃上房顶,运使相局术观察全县势局,法力耗尽,回屋打坐。 不一会儿,李清闲走出来道:“刑部与魔门还有援军,起码还藏着三位四品,数量过千人,但势局混乱。我仔细算了算,刑部很难调动如此多的人,莫非是哪个势力相助?” 何磊略一思考,道:“魔修。”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魔门杂牌军联手。不过,他们的平均品级怕是远远高于我们。” 何磊点头道:“神都周边魔修何止万人,只挑了一千人,怕是大都入品,只这一支援军,便超越我等。” “关键是那个七品命术师,若要争功,那才是关键。”李清闲道。 “是啊,所以费大人急忙找你。” “走。” 三人离开。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思考,见到厅监军费岩,说了自己的推演。 “果然如此,怪不得内厂密报说魔修突然调动,原来都调到此地。我怀疑,他们很可能会凑足十位四品,加上法器,足以抗衡普通三品。最多两天后,他们便会入山寻找冥山分舵,时间紧迫啊。”费岩道。 李清闲靠着椅背,懒洋洋道:“费公公,咱开诚布公,若是内厂或夜卫派不出三品,我决计不会入山。且不说会被刑部抢功百忙一场,单说实力,很可能被冥山一网打尽。我可不想死。” “你发现了什么?” 第202章 齐搜山再遇兽桥旧人 “冥子驾临此地,可能没三品保护吗?冥山已经派人刺杀我,那三品一旦发现我,岂不直接奔来?反正,没有三品保护,谁爱去谁去,我打死不去。大不了扒了这身官皮,投靠黑灯司。”李清闲懒洋洋道。 费岩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阵,道:“前些日子,你抓住诏狱司葛朝这个叛徒,暴露了冥山冥主在神都的暗子。即便我们保密,用不了多久,冥主也会发现。那三位冥主,哪一个不是通天彻地的人物?若不能掘了冥山分舵的根,你怕是非常危险。” “没事,冥主真要针对我,我跑去黑灯司,实在不行投靠哪个命宗,以我的能力,各方绝对抢着要。”李清闲道。 “若派出三品,功劳被抢怎么办?” 李清闲诧异道:“我是命术师,又不是神仙,我只敢说,我能找到冥山分舵的大体位置,至于能不能战胜冥子他们,能不能抢过刑部,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反正已经尽力了,区区下品频繁观势局,又从刺客身上得到线索,远远领先于刑部。接下来,就要看路督公的决心了。” 费岩与井观两个太监相视一眼,皱起眉头。 韩安博微笑道:“若是某位大内三品公公外出办事,路过咱们队伍,一起同行。什么都没遇到,便继续西行,倘若偶遇乱党巢穴,即便没能出手剿灭,也可护住我军,大功一件。” 众人眼睛一亮,费岩道:“稍等。” 说着,费岩便取出传讯符盘。 不一会儿,费岩微笑道:“哈哈,咱们这是气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内厂的雨公公正好要北上,若是绕路来耽误几天,也没什么。” 井观惊道:“可是雨青尘雨公公?” “自然是他。有他在,乱党无三品也就罢了,若是敢出动三品,便可见识一下雨公公的天星乱狱掌。” “雨公公很强?”李清闲真不清楚内廷的事。 “何止强。雨公公乃是内廷第一三品。只不过雨公公性子懒散,很少主事,只在需要的时候出手,所以名声不显。这么说吧,天下三品之中,雨公公就算不能进入前十,前二十是跑不了的。” “原来如此,只要雨公公前来,我便入昌山。对了,既然刑部和冥山那里都有命术师,怕是能觉察到是雨公公的到来,还请他先留在城外,我前去使用命术掩盖他的行迹,再与他一同进城。”李清闲道。 “若是雨公公到了,你什么时候动身?”费岩笑吟吟道。 “随时!”李清闲道。 “好!” 半夜,李清闲带着众人出城,迎接雨青尘,而后使用命术掩盖行迹,一同入城。 第二天清晨。 内厂并巡捕司联军出发。 浩浩荡荡三千余人兵分三路,出了北昌县西门,进入昌山搜山。 巡捕司联军表面胡乱搜寻,实则精锐全部集中在李清闲所在的中军队伍,另外两支队伍看似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实则与中军始终保持在二十里以内,在关键时刻可以驰援。 得知巡捕司联军出动,刑部不得不紧跟着出城。 与巡捕司不同,刑部先派遣大量魔修漫山遍野搜寻,主力队伍一分为二,保持距离,相互接应,徐徐进山。 昌山最高峰虽不过五百米,但连绵起伏,占地广袤,除了少许矿山,并无道路,队伍只能慢慢攀爬。 进山十里,李清闲停下,剪掉死去的刘时达的一角衣衫,混入一点鞋下土与头发丝,再次施展寻命术。 施展完毕,李清闲双目白云翻腾,一只子寻仙蜂飞出,所过之处,留下澹金色痕迹,标注出刘时达的前行路线。 子寻仙蜂抵达一处小山山顶处,突然,一面百丈黑旗飞来,轻轻一晃,卷走子寻仙蜂,消失不见。 李清闲指向子寻仙蜂消失的地方,道:“在那个方向,而且有乱命旗干扰,不会错。不过,我们不能直直向那里走,不然对方必然以为暴露,提前撤退。现在,他们定然还以为我们和以前一样,注定搜山失败。” 众人一商量,听从李清闲的,稍稍调转方向。 昌山峰峦叠嶂,一天过去,队伍只翻过两座小山头。 月落日升,第三天午后,李清闲再次使用寻命术,却发现子寻仙蜂竟然只飞出两里地便突然消失。 李清闲意识到,已经靠近冥山分舵老巢。 李清闲正思考如何计划,不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声音。 “怎么回事?”李清闲目光穿过队伍,望向前方树林。 就见夜卫斥候身边,跟着一支轻装的镖局队伍,二十余人。 队伍气氛骤然一变,许多人手握刀柄。 李清闲定睛一看,竟然发现三个熟人。 一个夜卫大喊道:“我们抓住一队可疑之人,对方竟然谎称是浏阳公府的人,很可能是冥山假扮的探子。” “李公子!是我啊,我是邱烨!我身上的八品官印是真的!我们是来探查矿山的!”一个人远远喊道。 李清闲高声道:“对方的确是浏阳公府的人,那位是浏阳公府的公子邱烨,另外两位都是江南商行的人,绝非冥山探子。” 厂卫松开刀剑,一些人后退隐入人群。 李清闲走过去,邱烨满面感激,拱手道:“多谢李兄仗义相助,不然此次危矣。谁能想到,我们来探查矿山,竟遇到厂卫搜山。” 李清闲一身无品青衣长袍,微笑道:“邱兄客气了。我只是个小角色,但……邱兄确定未与冥山勾连?” 邱烨苦着脸道:“李兄,您就别开玩笑了。冥山大都是旧朝旧国势力,他们祖辈不都是被开国王公杀的?我们开国王公一脉,跟冥山仇深似海。” 李清闲笑了笑,道:“这也是我相信你的原因。沉兄,你不应该避不开啊。” 沉小衣无奈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用命术。再说了,有你在,我就算用命术也未必能避开。” “李公子好。”沉小画乖巧屈膝行礼,眉眼笑盈盈。 李清闲冲沉小画一笑,正色道:“此次行动,非比寻常。我并非主事人,具体如何处置你们,我也说不准。希望你们接下来,不要有任何举动,我是说任何。” 李清闲目光掠过三个熟人,望向后面的人。 第203章 难觅乱党六相寻命 沉小衣后面,十余人身穿黑衣短打,镖局护卫打扮。 最后,李清闲望向沉小衣身后的一个中年人。 那人宽额细眼,一身寻常粗褐布衣裳,身后背剑,各方面平平,但李清闲隐隐感到此人散发强大的气势,好似另一个周恨。 “李兄放心。李兄承如此大的人情担保,我们绝不让李兄为难。”沉小衣说着,递出一面纯金方牌,“这是江南商行的令牌,你拿去给诸位大人,若有识货的,不会为难你我。” “好。” 李清闲拿着纯金方牌,走向费岩。 雨青尘隐迹于大队人马中,并不管事,其他高品也只是听令行事,真正的指挥者是厅监军费岩。 费岩身边站着几个北昌卫、神都府和夜卫的几个入品官吏,都说见过邱烨。 李清闲将酒楼经过和刚才对话复述一遍,递出纯金方牌,道:“费大人,这事您拿主意,我只敢保证那邱烨应该是浏阳公府的人,那沉小衣也确实是不错公子。” 费岩接过金字牌,啧啧两声又递还,道:“这东西可是宝贝。邱烨我见过一面,确实是浏阳公府的公子,或许就是下一任浏阳郡公,不能得罪。不过我们毕竟是在行军,不可能由他们离开。我看这样吧,分出一队人‘保护’他们,跟在我们后头,等战事结束,再送他们离开,如何?” “这样更妥当。”李清闲道。 李清闲走回去,说了费岩的处理方案。 沉小衣点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怪我们自己,遇到这等泼天大事。” 邱烨道:“剪除乱党,人人有责。我有官身正职,若有需要,必效犬马之劳。” “两位别担心,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我们也没必要为难两位。只不过,此行凶险,诸位千万小心。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我们若真与冥山分舵开战,冥山也不会放过诸位。” 邱烨道:“李兄放心。” 李清闲点点头,转身离开,安排人看守好这些人。 队伍继续前行,联军的高品聚在一起,低声商量。 井观道:“咱们的人有认出来的,邱烨与沉小衣都对的上。那个宽额细眼褐衣的,是天山派的雪光剑林丛,与魔门人结仇,后来被迫加入江南商行,是四品高手。另外一些人,除了江南商行和浏阳公府的,也确实是神都远威镖局的人,神都府的捕快都认得,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终究是个麻烦,不能掉以轻心。” “乱党潜伏各处,商行与镖局有他们的人很正常。” “他们一旦有任何异动,直接杀了!” “他们俩就算是乱党,也不会是冥山一党。沉小衣名声很不错,邱烨整天为国公府奔波,那林丛也颇有侠名,不像冥山的人那么暴虐。” 众人前行,一路上,沉小衣等人没有任何举动,厂卫放下心,但依旧严加看管监视,不准他们使用任何法器或传讯符盘。 队伍走走停停,李清闲不断使用寻命术寻找,但发现始终找不到确切地点。 一连三天,毫无收获,人心浮动。 清晨天空晴朗,小山坡顶,李清闲满身露水,收起寻命术,皱眉望着前方的群山老林。 “此次如何?”费岩问。 “对方是七品命术师,有命术遮掩,我怀疑对方真有上品,压住势局,让我无法推演。”李清闲道。 “那怎么办?” 李清闲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之前记录的法文地图,一片青翠群山之中,浮现一条条澹金色的路线,那是自己队伍和另外两支队伍的前行轨迹。 除此之外,浮现一些黑色轨迹,那是刑部人马的轨迹。 大量轨迹交错,看上去密密麻麻,已经将附近山区搜了个遍,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许久之后,李清闲睁开眼,道:“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法?”邱烨问。 “与对方命术师比拼命术,命术界叫天命棋局,小称命术对弈,大称群雄逐鹿。”李清闲道。 “听说过。据说大师们的逐鹿非常精彩,只不过我们外人很难体会到。”费岩双眼放光。 李清闲道:“对,但我们低品对弈则很寻常。可惜我只是九品,现在对弈天命棋局有些难,可能需要沉小衣相助。” “他真能帮?”费岩问。 “我去试试。” 李清闲走向不远处的沉小衣,他正低头阅读一本古籍,小画看到李清闲来,轻轻拍了拍沉小衣的肩头。 沉小衣抬起头,望过来,晨光照在他脸上,细腻白嫩,如玉如冰。 沉小衣收起书卷,微笑道:“李兄有事?” “有。我想跟冥山的命术师简单对弈一局,不知沉兄是否愿意相助?”李清闲问。 沉小衣愣住,犹豫道:“按理说,帮人对弈本是小事,也没什么。但对方是乱党匪首,我若是帮了,自己倒不怕,怕江南商行因此受牵连。” 李清闲笑吟吟望着沉小衣,道:“你已入棋局。” 沉小衣身体一僵,片刻后恍然大悟,无奈道:“或许吧……” “可否相助?”李清闲道。 “不过,我不能对冥山直接出手。”晨光下,沉小衣眸子闪动。 李清闲想了想,道:“借我命器总可以吧?” 沉小衣脸上似被晨光照红,红晕一闪即逝,道:“命器不能随便借出。” 小画在一旁捂嘴笑着。 李清闲无奈道:“那……我们交流一下寻命术?我准备使用寻命宗的‘六相寻命’,但这个命术需要中品才能施展,我需要借道修的法力,所以不能多次施展,想一次成功。你对这门寻命术,有没有什么看法?” “你不说法诀,只说施法过程与命材。”沉小衣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所谓六相寻命,可选诸相繁多,此地最强的六相,当是地、水、风、木、草和光六相。我要借助这六相的力量,再配合曾经近处冥山分舵之人的鞋底土,然后就地取部分命材,再加上白石、活水、兜风物、树枝、青草与向日葵。” “不能借虫鸟?” 李清闲摇头道:“不能,木草是我的极限,我还做不到借虫相与鸟相。” 沉小衣思忖片刻,道:“光相虽强,但他们深藏山洞,反而无处可借。改成虫相为佳,虫相虽过强,但现在是清晨,虫子潜伏,是最弱的时候。” 第204章 厚颜赖皮硬借命盘 “不错。”李清闲轻轻点头。 小画又笑起来。 沉小衣没想到李清闲抢了自己口头禅,无奈道:“即便群虫潜伏,也需要压一压。我这里有一只大雷公壶和一对凶雀鸟喙,对你借虫相大有帮助。” 李清闲道:“你见多识广,能不能给我讲一些寻命的‘故事’,尤其是深山老林寻命的故事。你只讲故事,我只听。” 沉小衣横了李清闲一眼,低头想了想,道:“那我就讲三个吧。” “一个是旧朝安国的故事,当年齐国太祖大肆屠戮安国人,又是割耳朵又是剥人皮。齐国太祖手下一个将军屠戮了一个村庄后,一位命术师路过。命术师恰巧曾经在那个村庄住过,出离愤怒,于是以一己之力,追杀齐国三千大军,一直追到深山老林。他为了找到不断逃跑的将军,一共用了十二种寻命之术……” “一个是命术师的复仇,那个命术师年幼时,家人被魔修害死,长大后修炼有成下山。开始长达十年的复仇……” “第三个故事,是着名的命术大师贺云景的故事……” 听完三个故事,李清闲道:“对方是七品命术师,手段自然很多,必然会化解我的命术。我毫无对弈命术的经验,你顺便讲几个命术师对弈的故事。” 沉小衣无奈叹了口气,想了想,讲出几个命术师对弈的故事,其中一场是他亲见。 听完沉小衣讲完,李清闲烙印在灵台中,而后反复回忆其中的细节,凡是有所发现,立刻记录下,仔细分析前因后果。 就这样反反复复思考,过了两个小时,李清闲对寻命术的理解更深,同时也对命术对弈理解更深。 最后,李清闲在山顶请来沉小衣与众多修士,并请中品道修放下遮蔽法阵,避免被外界探查。 李清闲在附近找了一块白石,一碗活水,并用树叶制作叶球包住空气,一根树枝,一把绿草,最后捉了一只大黄凤蝶。 以这六件物品为主,在每件主命材边缘,放上不同的命材,少则三件,多则七八件,在大黄凤蝶边上放的尤其多。 接着,一个五品道修的手按在李清闲后心,缓缓向李清闲身体输入法力。 李清闲连续施法六次,将六小撮命材分别炼化成六相。 分别是一头半尺高的石牛,一座双鱼冰凋,一头肚子圆鼓鼓的老鹰,一枝七色花,一只尺许长的绿草蜢,最后是一条绿色毛毛虫。 李清闲请一位道修出手,就见那道修取出各种法器,念念有词,步罡踏斗,最后施法。 六相不断变化,每个都生出五个假相。 李清闲使用分命术,让每个假相都与本相形成命术相连。 之后,李清闲又请四品武修出手。 四品武修们一共滴出三十六滴精血,混为一碗,李清闲施法,分别滴入三十六相之中,形成气血加护。 而后,李清闲又请出文修,使用正气藏剑,隐入其中。 再请道修给三十六相施加道家法术。 最后,请傀修施法各种诅咒。 做完一切,李清闲开始使用各种命术,众人看的眼花缭乱。 施法完毕,面色苍白的李清闲走到沉小衣面前,道:“沉兄,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 沉小衣沉默半晌,道:“你应该没有师父指点,施法手段比较粗糙,许多细节缺失需要改进。但……命术对弈,你必胜无疑。” “为什么?” “对方再厉害,也只会用对付命术师的手段对付你,谁知道你不仅用命术,还使用道术、傀术、正气和武道气血,换成我,必然栽在你手里。”沉小衣的脸色发青。 李清闲澹然道:“你这就不对了,大命术师徐渊海,不也借助过上品道修的力量吗?” “可徐渊海大师是请人助拳,没像你在命术里搞鬼。”沉小衣道。 李清闲撇撇嘴,道:“也就是队伍里没邪派和魔修,不然我还能弄点邪术与魔毒。不过你提醒了我,费公公,以后能不能在咱们巡捕司安排点邪派和魔修?” “是个好主意。”老太监眉开眼笑。 “你这是跟谁学的?没听过命术师有这样的。”沉小衣好奇问。 李清闲道:“是我掌控命术,不是命术掌控我。” 随后,李清闲又检查一遍,又添加了一些很阳光的命术,微笑点头道:“可以了,看看谁这么幸运,跟我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对弈命术。” 李清闲不断派人,将三十六相埋在不同的地方。 沉小衣越看越摇头。 小画在一旁低声问:“公子,怎么了?” 沉小衣叹了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夺戏首,他和正常命术师完全不一样,总是用命术之外的方式来使用命术。” “那是好是坏?” “不清楚。”沉小衣疑惑地望着李清闲的背影。 许多人与沉小衣站在一起,望着李清闲,议论神奇的命术。 小山之顶,一身青衣的李清闲望向前方。 清晨的雾气刚刚散去,山峰起伏,怪石嶙峋,青树茂密,河水弯流。 山林之中,各处的人陆续放下六相。 李清闲转身望向沉小衣,道:“沉公子,借我一块命盘总行吧?这东西打造麻烦,价格又贵,我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用上,谁知道被迫抓捕乱党,没有准备。” “你……”沉小衣狠狠瞪了李清闲一眼,从贴身衣袋中凭空取出一方直径尺许的青铜盘扔过去。 “这是我备用的,还没入灵台,你出个价,卖你了。”沉小衣道。 李清闲接过命盘,心道这沉小衣果然防备得紧,生怕自己借他的命盘做什么事。 “我还要制作几件命器,没余钱了,过后打个欠条,以后有钱了还你。”李清闲道。 “李公子,你太好意思了吧?”小画大声道。 “沉兄人这么好,不会计较的,对吧,沉兄?”李清闲笑眯眯道。 沉小衣白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低头看命盘,青铜黑纹,阴阳两仪、三才四柱、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天干地支等一一俱全,标准的命盘,材质稍好。 伸手一点中心,就听石磨碾压声音与铜铁对撞声同时响起,一环套一环的命盘中间稍稍分开,各环徐徐转动。 暗中用命术检查,发现确实是全新,没有任何问题。 转动一会儿,李清闲轻轻一拍,法力涌动,命盘化作滚烫熔液,从血管流入灵台,最后在命府中定型。 第205章 小对弈阳光驱秽邪 李清闲左手摊开,眉心外放神光,神光在左手上交织出一个半透明的命盘,众人皆可看到。 李清闲初次使用命盘,但法诀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又加上看的命术相关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掌控。 “接下来请诸位道修大人帮忙,消耗的法力会多一些。” 数个中品道修依次排在李清闲身后。 李清闲默默念咒施法,就见命盘分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三十六条白线,分别连接三十六相,一缕缕蓝光在白线之中流淌。 清风徐来,所有人都感应到李清闲身上多出莫名的气势,吹得附近的沙土草叶颤抖。 众人四处观望,心中轻轻一叹,非命术师,很难看到命术。 沉小衣与沉小画运使法力,观命望气。 命格无形,势局无形,但命术有形。 李清闲宛如弹琴一般,右手在命盘上轻轻一拨,六道命术线轻轻一震。 远方,一头石牛钻入大地,两条鱼潜入水中、一只老鹰飞向高空、一朵七色花在树木之间穿行、一只大蚂蚱在野草上蹦蹦跳跳,一朵破茧而出的蝴蝶翩翩飞舞。 六相寻命。 沉小衣微微皱眉,小画却低声笑道:“这肯定是六个假相,冥山的那个命术师要倒霉了。” 沉小衣脸上闪过一抹无奈。 小画话音刚落,高空浮现一杆黑面金字大旗,十丈高下,其上嵌着北斗七星,每颗星都是一个骷髅头。 沉小衣看到那七星,面色一沉。 小画道:“看来对面的命术师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杀人炼命,恶人就得恶人磨。嗯……”小画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又觉得没错。 大旗当空一卷,六相竟不受控制地飞向大旗。 在六相被卷入大旗的一刹那,李清闲右手一弹命线,又是六相飞出,命线与先前六相相连,瞬间抵达重合。 十二相直入乱命旗中,与乱命旗一起消失不见。 先前助力李清闲的修士身形一晃,皱起眉头。 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但都感觉发生了什么。 李清闲等三个命术师,却清晰感知到一股奇异的风在前方的形成,而后消失不见。 李清闲望着前方,十二条命线全部断掉,断裂的命线仿佛无头的苍蝇,在半空乱飞,好似六相寻命失败。 小画忍不住笑道:“对方的命术师倒大霉了,十二假相一起入乱命旗,在他收回的一瞬间齐齐引爆,不仅伤了乱命旗,怕是伤了他的灵台。这李阳光,不,这李清闲定然多次看到对方使用乱命旗的手段,所以如此针对。” 李清闲再次念咒。 “请天命,天命在上。上引天光,至阳至刚。定人命,人命在下。下扫污秽,众正列张……” 众人只感到太阳亮了一些,但在命术师眼中,天空突然破了个大洞,强烈的阳光自大洞喷发,瞬间化作光芒的海洋,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山区。 一缕缕污秽化作黑烟,向上升腾。 李清闲暗暗记下每个泛起黑烟的地方。 随后,李清闲掩盖寻仙蜂的行迹,沉小衣与沉小画只看到李清闲头顶浮现一团金光,而后飞出数百小金光漫天四散。 沉小衣轻轻一哼,一眼认出是寻仙蜂。 “看来在城里放出寻仙蜂的,果然是他,寻命宗真舍得。”小画低声道。 与此同时,李清闲再次拨动命线,十二条命线一端连在假相上,一端与十二只子寻仙蜂相连。 突然,高空浮现一只丈许高的画冬雪梅花青瓷瓶,青瓷瓶徐徐倾斜,一道洁白水流涌出,下落后分作数百水线,分别冲向子寻仙蜂。 李清闲右指一动,一条气运鱼跃入定命秤中,定命秤呼啸飞去,宛如一尊勐将,直扑瓷瓶。 秤砣呼呼飞转,轰地一声砸在青瓷瓶上。 啪! 所有人听到一声清晰的瓷器碎裂声。 瓷瓶炸裂,涌出去的水无力落地,而后碎片收敛,聚为满身裂痕的瓷瓶,消失不见。 小画张大嘴巴。 “定命秤最厉害的是秤砣?那东西不是称量命格的吗?”小画望向沉小衣。 沉小衣一脸发蒙。 “我也不知道啊……”沉小衣的声音比平时轻柔。 两人都知道命器对撞也好破碎也好,都是外象,实则是命器中命理力量一较高下,李清闲命理强横,直接将对方命器中蕴含的命理击溃。 沉小衣低声道:“那是理运瓶,我也有,可惜了……” “命理破溃,没有三年好不了,以后相关的命术,威力也会大大减少。这个李清闲,深藏不露啊。”小画道。 漫天蜂群飞舞,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动静,李清闲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动真六相,派遣假六相搜寻。 假六相威力稍弱,但配合寻仙蜂依旧不错。 慢慢地,在李清闲的眼中,群山浮现点点白光,如同远远的蒲公英飘荡。 那些便是命理痕迹,只是因为太过破碎,无法形成命线。 过了许久,费岩低声道:“小李大师,如何了?” “再等等,对方毕竟是冥山那等大势力,而且他们已经提前用命术清理痕迹,我正在慢慢搜寻……” 李清闲话音刚落,就见天空镜光一闪,一方丈许白银古镜悬浮天空,外放镜光,掠过李清闲等人所在。 李清闲只是一皱眉头。 沉小衣却后退半步,面色一暗,右手紧紧揪着衣袖,随后轻声一叹。 “公子怎么了?”小画上前扶住沉小衣。 沉小衣摇摇头,低着头。 突然,那白银古镜气势冷冽,接着,一件刻龙首黄金盾牌与一条蛇头紫绳同时升起,三件法器,齐齐飞向李清闲。 “那人怎么突然气急败坏了?”小画惊呼。 沉小衣目光暗澹。 李清闲不理解那白冥子发的什么疯,也不多想,三条气运鱼跃出,分别进入量运尺、定命秤与命运钓竿中,三件命器在白气之中升天而起。 量运尺拍在对面的黄金盾牌之上,定命秤的秤砣砸在紫绳蛇头上,命运钓竿的鱼钩直直落在镜子中心。 三声各不相同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对方的三件命器全部炸开,灿烂的彩光迸发。 李清闲伸出手臂挡住双眼,连退数步。 移开手臂,破碎命器消散,李清闲的命器毫发无伤,轻松收回。 李清闲摇头道:“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次,所有人看到,天地间凭空升起大风,吹得方圆数十里的树枝狂摇,野草倒伏。 众人望向李清闲的目光,多了莫名的东西。 第206章 论战功人命如草芥 “这个人,好厉害的……”小画揪着沉小衣的衣袖,一脸难以置信。 沉小衣点点头,轻声道:“很不错的命术师。” “结果如何?”费岩忙问。 李清闲微笑道:“对方五件命器俱毁,怕是已经昏迷。” 小画补充道:“即便是大命术师的五件命器连毁,此刻也只能吐血。” 李清闲运使法力,右手连弹,六相寻命正式开启。 石牛、双鱼、老鹰、七色花、草蜢和黄蝴蝶齐齐行动。 石牛在土中行走,只牛角牛背露出土面,所过之处,泛起大片犁耙翻土的痕迹,不断在地面山石中扩散。 双鱼游动,环状涟漪四面叠传,凡是水体,波纹连连。 老鹰扇动翅膀,清风卷动。 七色花不断跳跃,每落在一棵树上,这棵树便开出一朵一模一样的七色花。 草蜢一边跳跃,一边下卵,卵生草蜢,不多时,形成草蜢群,宛如蝗灾密密麻麻。 那黄凤蝶闪动翅膀,亮闪闪的鳞片在天空飘荡。 强大的命术力量覆盖四面八方,在山区之中扩散。 各种力量交织,李清闲两眼之中,发现越来越多的命理痕迹。 越来越多的命理痕迹在命术作用之下,交织成命线,一条条命线纠缠成命网,最终在李清闲脑海中形成景象。 一座山中,彷若小镇,道路四通八达…… 数天前,刺客刘时达靠在一棵唐枫树上,侧肩蹭到一丝枫糖。他又路过黑樱桃树,顺手摘下一大把,边走边吃…… 三天前,一个黑衣人从一片茂密的树丛中钻出来,偷偷窥视刚路过的魔门大队。 昨天,魔门大队路过一座山峰,离一个隐藏的洞口只两百米…… 今日,一个四品道修化形为麻雀,落在一棵树上,远远望着李清闲所在。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幸好自己一直没有冒险,缩在大队人马中,但凡自己犯一丁点儿的失误,已经被对方杀死。 命理痕迹交织命线,命线缠绕成网,海量的画面涌入李清闲脑海中。 法力消耗越来越大,最终法力供应不上,李清闲只得停下。 李清闲就地盘坐,观想灵台,恢复法力。 “护住小李大师!”费岩大声道。 几个中品高手立刻冲过去,将李清闲包围起来。 沉小衣望着李清闲,目光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起身,摇头道:“我实力太低,一无所获。” “唉……” 众人轻叹。 许多人露出失望之色。 费岩笑着宽慰道:“让你一个九品寻找堂堂冥山分舵,本就不可能,我们也只是试一试罢了。不过,你能击碎冥山命术师命器,也算立功。我们再找找,明天再找不到,便放弃搜山。今儿你累了,先休息一阵。” 沉小衣暗暗松了口气,带着小画回去。 费岩、井观、何磊和韩安博等人见李清闲一脸颓废的模样,纷纷上前安慰,将李清闲送到帐篷外。 最后,李清闲让其他人离开,只叫了费岩。 等众人走了,李清闲和费岩进了帐篷,李清闲挥手一道隔音符。 “嗯?”费岩诧异地望着神色突然恢复正常的李清闲。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费公公,咱们要计划一番。” 费岩恍然大悟,道:“你假装一无所获!” “兵不厌诈。”李清闲道。 “你发现了什么?”费岩道。 李清闲取出纸笔,写写画画,道:“他们在山底下挖出一些大洞,并以通道相连,架设多个秘密出口。其中最大最宽敞的通道,是一条天然的地下暗河,那条暗河直通昌山西侧的流花河,也是他们的主要进出路线。除了这条通道,其他路线都非常窄,不适合大规模进出。这条地暗河通道,也有一些小入口……” 李清闲说完,道:“您是指挥,这件事,您来决定。是请朝廷加派人手,还是我们自己来。” 听到李清闲说“加派人手”,费岩微微皱眉。 “我们自己来!我说个方案,你看行不行!”费岩接过李清闲的笔道,“我学你上次的策略,把一个入口透露给刑部,让刑部发现入口并攻击,吸引冥山分舵的注意。一旦魔门发起攻击,我们从暗河小入口进入暗河。” 费岩用毛笔抹掉涂上的一些通道,道:“我们请武修出手,带着灵符轰碎所有除刑部把守之外的所有通道,只留暗河一条道,接下来,便是暗河相遇,狭路相逢勇者胜!” “万一他们不向暗河逃跑,向刑部魔门的方向逃跑呢?”李清闲问。 “提前埋伏武修,携带符箓,一旦对方向刑部方向突围,就使用灵符炸碎通道。反正我们给魔门选的入口很小,可以轻易解决。”费岩道。 李清闲无奈摇头道:“这次情况和武馆不同,那次我们能控制局势,但这里形势复杂。我还是建议多请几位上品,直接击碎高山、震塌大地,一了百了,安全稳妥。” “你啊,还是年轻。口口声声说为了皇上,我问你,假如现在皇上面前摆着两份奏章,一份是咱们内厂与巡捕司奋不顾身冲进冥山分舵巢穴,与冥山乱党浴血厮杀,斩首无数,俘虏无数,缴获物资无数。另一份是,朝廷派几个上品前来,拍碎山峰,活埋乱党。你认为皇上喜欢看哪个?” “我啊?我肯定是后面的,省时省力,还没有人员伤亡。”李清闲坦然道。 “清闲啊,进了朝廷,就要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事。你我若是请了上品高手来,从此以后,从北昌卫到北昌县衙、从神都府到夜卫、从巡捕司夜卫到内厂,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戳你我嵴梁骨吗?” “战功?”李清闲背后发凉。 “战功!” “战功也不能拿人命填啊。” “战功不拿别人的人命填,难道拿你的人命填?清闲,这些话,我是看在阎大人和周大人的面子上才跟你说的,换成别人,我一个字都不吐。”费岩盯着李清闲的双目。 李清闲愣了一下,缓缓道:“战功很重要,可我认为,从长期来看,人命更重要。” “等你战功高了,可以保护更多人命。” “或者用更多人命换更多战功?”李清闲无奈道。 第207章 联军入山中 费岩拍了拍李清闲的肩膀,道:“清闲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更何况,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上品高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派出来的。万一遭遇对方截杀怎么办?万一这是陷阱怎么办?万一他们前脚出了神都,神都后脚出事怎么办?之前,我给足你面子,都听你的,这次,你得听我这个厅监军的。这是军令。” 李清闲张了张口,叹了口气,道:“属下遵命。” 费岩眉开眼笑道:“听说你法器多,在北晨城借出不少,此次暗河攻坚,你再借点。这次……我保证你收回的法器有多无少。” “这不太好吧……”李清闲道。 “缴获的法器放你那里,总比放仓库里好!”费岩羡慕地指着李清闲的乾坤镯道,“咱们整个内厂加夜卫,都没这东西。” 李清闲点点头,道:“不过,你现在汇报的时候要明说,我身为命术师,提议请上品高手毁山,但身为科首,我听从监军的命令。” “行!你给我老费面子,出了事,咱家也不能让你担着。反正不管怎么样,头功都是你的,没有你,我们和那些魔门一样瞎。走,召集人手,布置行动!”费岩胸有成竹笑道。 太阳西斜,群星漫天。 厂卫联军由三队分成两队,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在山中乱转。 傍晚,厂卫联军停留在某处安营扎寨。 凌晨时分,十余里外的一座山脚下,突然火光闪耀。 刑部与乱党交手。 随后,李清闲的命术与中品道修的道术落在一片山林中,驱散里面的命术、道术示警等多种法术。 几个四品大高手宛如鬼魅一般进入森林,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夜莺的连叫声音。 “成了!跟咱家冲!进入暗河后,释放信号,毁掉除魔门其他所有通道!”费岩的声音压抑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李清闲回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 韩安博与郑高爵跟在身边,周恨也已经现身,跟在五步外。 沉小衣与邱烨等人被一队人马看住,不能离开,也不能进入通道。 夜色中,无论是巡捕司还是夜卫,无论是内厂还是神都府,无论是北昌卫还是夜卫,绝大多数人眼中,都闪耀着兴奋的光。 战功! 李清闲暗叹一声,低声道:“韩哥,高爵,你们俩跟紧我,哪怕三步外有金山,也不能去抓。小周叔,我这条命,靠你了。” 三人轻轻点头。 一旁的井观笑道:“小李大师别这么丧气,咱们这次有备而来,必是大功一件。” “有备无患。”李清闲笑了笑。 临行前,李清闲对一些人观命望气,但什么也看不到。 在两大势局影响之下,所有人的命运乱作一团。 在前面四品的接应下,上千人的精锐大队进入通道,快速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队伍停下,躲在通道中。 李清闲向前方看去,通道尽头,一条暗河流淌。 河面宽约两丈,齐腰深,河两岸与两侧山壁之间留有丈许宽的道路可供人同行。 “可以发信号了!” 不多时,就听到远处各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山体轻震。 “儿郎们,跟咱家冲进去,杀乱党,争战功,封王侯,拜将相!”费岩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队伍快速冲出通道,大部分人在宽敞的暗河通道组成阵型,只小部分人向暗河外冲去,截杀守在各处的乱党。 山洞各处响起刺耳的警哨声。 大军在暗河通道中整理好队形,慢慢前行。 李清闲头顶悬浮着命盘、寻仙蜂、量运尺、定命秤与命运钓竿,不断吟诵命术,消除敌方布下的命术,同时提前标记各种法术、暗哨、机关。 队伍中的其他修士或以道术破除机关陷阱,或以箭失傀儡破除。 堂堂冥山分舵的防御措施,在厂卫联军面前宛若透明。 一些入品修士不时看一眼李清闲,若没有这个命术师在,现在至少已经倒下几十人。 众人一路前行,拔掉所有机关陷阱与暗哨,很快抵达暗河尽头,汇聚成地下湖。 湖水位于一处山洞中,穹顶高阔,一盏盏法器灯悬吊在各处,照得山洞一片明亮。 山洞的墙壁上凿出众多通道与门洞,四通八达,彷若蜂巢。 数百人聚集在湖泊边缘,虎视眈眈望过来。 “内厂奉皇命抓捕乱党,降者不杀,可戴罪立功!若敢反抗,满门抄斩!”费岩尖锐的太监嗓子在真元的鼓动下,传遍山洞,沿着通道向四面八方扩散。 “降你娘!兄弟们,干死这帮朝廷鹰犬!” “冥山屹立,人族不倒!” “杀了齐国的狗官!” 那数百人脸上的恐惧快速转变为狂热与愤怒,竟直直冲过来。 费岩传音道:“他们的匪首定然出事了,不然不会无人指挥。能不能封妻荫子、光耀门庭,就看今朝!杀!” 厂卫联军宛若精密的机关,快速运转起来。 先是一波又一波的劲弩,接着便是法器与文宝的光辉,再之后是道术与战诗词。 一头头或大或小的傀修骷髅在烟尘中站起,举起盾牌大刀冲在最前方。 双方还未相交,冲锋的冥山队伍接连倒地,刺鼻的血腥味慢慢扩散。 随后,冥山的法术、战诗词与弓弩攻过来,但一件又一件防护法器与防护道术的光芒升起,挡住零散的攻击。 双方相撞,厂卫联军的武修们宛如一把把屠刀,在乱党之中切来剁去。 李清闲身穿无品夜卫衣,远离费岩,手握灵符,一动不动。 那些四品高手同样隐迹各处,最高只五品出手。 厂卫联军宛若绞肉机关,临时凑起来的数百乱党宛如猪狗,很快斩杀干净。 一支队伍补刀,一支队伍搜罗法器等战利品。 联军不进反退,守在唯一的暗河通道口。 李清闲皱眉望着山洞里密密麻麻的通道门洞,不时闪过的人影。 “小李大师,你……你怎么躲那么远?你给算算,他们的主力在哪里?”费岩道。 李清闲点点头,双目白云翻腾,漫天子寻仙蜂在大量孔洞通道中飞舞。 许久之后,李清闲皱眉道:“里面非常复杂,一部分人正在逃向各个通道,他们还不知道所有通道都塌了。还有一部分人正在聚拢人员,准备向咱们这里进发。至于主力,我也不确定,那个命术师怕是依旧昏迷。” 第208章 危急自寻生 费岩道:“那咱们便在这里堵截,不信他们一直缩在里面!小李大师,你盯着点,万一他们从刑部方向突围,给我个信号。” “好。” 李清闲双目之中,金黄色的子寻仙蜂各处搜寻,偶尔有子寻仙蜂突然消失,便记住那里。 慢慢地,灵台之中的法文地图越来越完善。 突然,李清闲道:“不好,他们发现咱们这里是主力,准备从刑部那条通道突围。” 费岩冷笑道:“那就怪不得咱家了。”说着,他按动一件法器传讯。 十几息后,西北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李清闲微微皱起眉头,不断思考刑部与冥山接下来的行动,同时利用寻仙蜂继续观察乱党动向。 山洞里,通道口的人影越发频繁,甚至有人在里面探出头,破口大骂。 联军队伍中,有人提议冲进去。 费岩道:“咱们地形不熟,若是贸然分兵搜寻,等于以己之短攻其之长,乃是寻死之道!谁要是不想活,跟咱家说一下,咱家允许你进去。咱们要战功,但不能贪功冒进!” “若是对方一直不出来怎么办?” “另一支队伍正赶过来,他们若真龟缩在里面,等咱们人齐了再慢慢搜索。更何况,他们很清楚咱们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只会选择奋力一搏,而不是坐以待毙。”费岩道。 众人纷纷点头。 “小李大师,里面有什么动静?”费岩又问。 “他们正在快速聚集,不出意外,他们选择奋力一搏。” “有多少人?” “说不准,但总数过千。” “这么多?该死的乱党,必然准备在皇上大寿的时候闹腾!诸位,听到了没有?那可是上千乱党,杀光他们,真真的大功一件!”费岩大声道。 队伍中的呼吸声更加粗重。 李清闲冷眼旁观,冥山要是这么好对付,早就灭了,对方或许还有其他手段。至于刑部,也可能是隐患,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身后的暗河静静流淌,李清闲不断观察,费岩不断询问。 “他们向这里进发!”李清闲道。 “做好准备!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费岩又开始扇动,不断画大饼。 突然,李清闲感到后方传来命术力量,急忙回头,随时准备运使大斩理剑。 只见那是一朵桃花外形的命器,并无伤人的能力,一般用于影响姻缘和感情,偶尔色诱。 李清闲诧异,这是谁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命器? 正疑惑间,桃花外放点点粉色花粉,交织出字样。 “魔门高手出现,可能毁山,你快些撤退。小衣留。” 李清闲遍体生寒,脑海浮现那些魔门的故事,瞬间明白魔门的意图。 李清闲左手一翻,一枚万用玉佩落在掌心,一道气运鱼窜出,进入天命仪,而后,念诵寻命宗秘术“寻生术”咒语。 “天命暗暗,众生惶惶,生路茫茫,死路泱泱……” 咒语诵毕,李清闲双眼一片血红,眼前一切骤然消失,只见汹涌澎湃的血色巨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空一片漆黑,大海一片血红,自己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的一叶小舟。 大凶! 李清闲不断运使法力,世界毫无变化。 刹那后,一条气运鱼再度飞入天命仪。 毫无变化。 李清闲心中冰凉。 接着,又一条。 血海世界之中,一条蜿蜒曲折的白路出现在眼前。 李清闲暗暗松了口气,记下生路,而后大声道:“诸位小心,魔门可能要毁山……” 轰!轰!轰…… 天摇地动,山峦崩塌。 众人站立不稳,耳旁轰鸣不止,大快大块的山石跌落。 “快逃!”费岩本能尖叫。 众人急忙转身。 轰! 一座巨石下落,塞住后方通道,轰鸣阵阵,越来越多的巨石砸落在暗河通道里。 除却少数高手,所有人慌了。 费岩竟急忙冲向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大声道:“雨公公,救命……” 那白面无须中年人微微一皱眉头,伸手抓住费岩,回头看了一眼通道,而后冲进山洞中,抬头看向上空,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山洞中只留下他的声音在回荡。 “自求多福吧……” 所有人如坠冰窟,此刻若有上品道修或文修,必然能护住所有人,但武修却只能护住少数人。 在雨青尘与费岩逃离的时候,一个又一个人被大石砸中,个别人冲进角落躲好,大多数人跟着冲进山洞,四处乱窜。 一些中品修士收敛法器防护,只护住自己。 “跟我跑!”李清闲大喊,取出金刚符等护身,取出飘羽符等加快身形,快速向前奔跑。 韩安博、郑高爵与周恨都有李清闲的灵符,紧随其后。连绵不断轰鸣中,其余人要么听不清李清闲的话,要么反应太慢,跑几步便落下。 大地摇晃,山峦震颤,漫天的碎石如雨落下。 法器灯接连熄灭。 黑暗之中,惨叫声、哭喊声、喝骂声、争执声不绝于耳。 李清闲带着三人在生路上狂奔,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都没跟上,喊了几声也无济于事,只得继续奔跑。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盾牌与铁棍,扔给周恨。 一路上,乱石不断,周恨凭借盾牌与铁棍,总能提前击偏大石头。 小石头落在众人身上,全都被灵符弹开。 众人一路奔跑,山体与大地震荡越来越剧烈,山洞通道不断垮塌。 不知跑了多久,震动终于减轻,众人也来到一处小山洞前。 五丈方圆,两丈高下。 洞口由钢铁支撑,里面大门竟是钢铁铸就。 大门口,站着三个神色凝重的黑衣人。 “你们是朝廷的人?”三人拔出武器。 轰! 周恨抛出铁棒与盾牌,一踩地面,岩石地面开裂,掀起漫天烟尘,一手弯刀一手锥剑,化作一道残影,冲上去。 那三人最高也不过是一个五品,仅仅三招之后,那五品的头颅高高飞起。 “留个……” 李清闲话未说完,另外两人喷着鲜血倒地。 “死人更稳妥。”周恨真元一动,甩掉刀剑的血迹,归鞘。 李清闲点点头,抬头向上看,就见这处山洞上方不仅有铁板支撑,甚至还流动符箓的光芒。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通道,全部被乱石堵死。 “这个地方不一般。”韩安博低声道。 李清闲点点头,望向前方的钢铁大门。 足足两丈高下,看上去厚度不会低于一寸,表面流动着符文的光芒。 第209章 缠电无鼓力士 韩安博看了一眼,望向李清闲道:“这里怕是乱党的宝库之一,很可能是最重要的宝库。” “李大人真厉害!不仅带我们逃到安全地方,还早就发现这处宝藏。”郑高爵瞪大眼睛, “不足挂齿。”李清闲一脸澹定。 周恨一边搜身尸体,一边道:“门和山壁都有法术加持,我打不开。这种宝库的钥匙,也不会在守门人身上。” “我懂寻命术,寻命宗最擅长‘搜寻’‘破解’。”李清闲道。 周恨点头道:“寻命宗在这方面确实厉害,历史上一半的大墓都是寻命宗找出来的。” “在这方面,寻命宗的名声可不怎么好。”韩安博笑道。 李清闲彷若未闻,道:“我仔细查看过这些符咒,主要有两种作用,加固与警戒。就现在的局势看,警戒毫无用处,至于加固,用道术武力很难破解,用命术的话,简单一些。” 周恨道:“未必。寻命术是厉害,但命术需要许多特殊命材。能揭开这些符咒的命术的命材,不是你能随便买到的。” “幸好我有能代替命材的东西。”李清闲道。 “哦?”周恨与韩安博诧异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拿出万用玉佩。 “万用命材?”韩安博问。 “你们帮我看好后面,我看看怎么破除符咒。小周叔,只要破除符咒,以你四品的实力,足以打开这门吧?” “一脚还是两脚的问题。”周恨道。 “好。” 李清闲走到大门前,拿出命盘,开启灵眼,观望符咒。 在周恨等人眼中,这大门与墙上,只是偶尔闪烁符咒纹路。 在李清闲眼中,密密麻麻的蝌蚪形、蛇形与云形符咒布满整面墙壁与钢门。 金光照耀,黑色符咒隐现流淌。 “还好是三形符咒,万一再加上花形或兽形,形成四形,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条气运鱼。” 李清闲心里想着,观察这些防护符咒的变化。 而后,翻阅《寻命术》,里面有一章节专门讲解寻命术如何针对道门的各种防护符咒。 “这种符咒,源头应该是辰州法,以杂、多和广着称,但缺点很明显,不如龙虎法、神霄法等纯正精妙,简单易用但却很难精进。化解这种符咒,需要多种命术组合……” 李清闲琢磨许久,理顺内容,正准备施法,听到雨青尘的声音。 “被埋在山里的不要急,内厂已经上报朝廷,最多明日,朝廷便会派道修傀修挖山。” 三品高手的真元承载声音,在群山之中激荡。 韩安博叹息道:“也只能这般了,只要道门的黄巾力士与傀修的骷髅足够多,很快能搬空乱石,清理出通道。” “力士……”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们后退。” 李清闲慢慢后退,其他三人跟上。 在大门三丈外站定,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右手一翻,一个半透明的鼓形印章出现在手中。 “请缠电负鼓力士。”李清闲客客气气道。 鼓形印章轻轻一跃,跳到半空。 滋滋滋…… 雷电环绕,交织翻腾,化作一个椭圆形雷电边黑门,下接地面,上连洞顶。 一条宛如庭柱般的大腿弹出来,接着,一个足足三丈高的巨汉弯腰躬身,从黑门中走出来。 直不起身。 地面到洞顶不过两丈。 那大汉两臂缠着雷电,背后的鼓却不见了。 “鼓呢?”李清闲问。 “卡住了。”缠电负鼓力士一脸无奈。 堂堂上界一等一的力士,像小老头一样,弯着腰,后背顶着山洞顶,歪着头,无奈地望着李清闲。 周恨三人满面惊色。 这三丈高的巨人即便弓背弯腰,也充满难以言喻的压迫力,腿上、手上、胸腹间的肌肉仿佛黄铜凋刻,鼓鼓涨涨,散发耀眼的金属色泽。 周恨感到这力士的力量不是很强,并不是自己对手,但力量层次远高于自己。 “此次请你出来,是为打开那扇门。”李清闲指向大门。 弯腰弓背的缠电力士转过身,看到是宝库大门,沉默着。 “你力气够吗?”李清闲问。 缠电力士憋了好一阵,缓缓道:“够。” 说完弓背弯腰向前走,一手按在大门上。 轰! 手臂上的两条雷电宛若长蛇,攀上山壁与钢门,不断游动。 电光闪耀,雷声轰鸣。 符咒成片成片崩溃。 与此同时,钢门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聒噪!”缠电力士另一只手也按在门上,低喝一声,一声仿佛来自天外巨鼓的响声掠过。 卡察…… 钢门震裂。 符咒彻底崩溃。 “告辞!”缠电力士也不看李清闲,转身钻进黑门之中,消失不见。 “还挺傲。”李清闲道。 周恨松了口气。 “来一脚?”李清闲望向周恨。 周恨走上前,右手轻轻一拍,钢铁大门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李清闲仔细一看,这大门竟比自己想象中厚,足足半尺多,心想一两银子能买一百斤熟铁,经过法术炼制,打造的兵器远超寻常钢铁,一斤法术钢铁价值一两银子。这大门接近三个立方,差不多四万多斤,至少能卖四千两。 李清闲右手一挥,乾坤镯收走残破大门。 韩安博与郑高爵相视一眼,默默跟在李清闲身后。 “李清闲,你走狗屎运了。”最先进去的周恨站在门里,一声长叹。 “是我的付出终于有回报。”李清闲超过高高壮壮的周恨,放眼一扫,才明白周恨的语气中为什么充满羡慕嫉妒恨。 就见前方十个门洞一字排开。 每个洞口上面的木牌子上,都写着文字,盐铁、金银、珠宝、药材、兵器、书帐,宝物…… 韩安博与郑高爵进来一看,目瞪口呆。 韩安博喃喃自语道:“冥山积累多年,这里又是神都分舵,神都附近所有的经费、收获必然运到这里。也就是说……不行,我们不能都拿走,朝廷必然会派人挖山,一定会挖到这里。就算挖不到这里,也会审问乱党,发现这里。如果都搬空了,朝廷必然会调查。” 李清闲叹息道:“是啊,所以,我们先搬走账目。” 周恨三人目瞪口呆。 李清闲直奔写着书帐的山洞,就见里面书架林立,李清闲大手一收,也不管是什么书,全部收进乾坤镯。 收完,李清闲走出来,望着三人道:“你们说,现在他们还能查到这里面藏了多少东西吗?” 第210章 搜库刮地男孩 “这等规模的东西,就连他们分舵的账房先生,都记不全。”韩安博缓缓道。 “皇上圣寿在即,乱党运走大批物资备战,很正常。此地遭遇偷袭,乱党挑了一些贵重的东西离开,也很正常,对吧?咱们的大功,被魔门刑部毁了,咱们总得要点补偿,都怪魔门,对不对?” 三人无言以对。 三人呆呆站在门口,就看到李清闲挨个洞口进出一遍,最后微笑着走回来。 憋不住的微笑。 周恨道:“你不会都搬空了吧?” “我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吗?没有。”李清闲道。 周恨松了口气。 “我用不了且不好出手的,都留在里面。”李清闲道。 周恨沉默着。 周恨转过身,望着韩安博与郑高爵,缓缓道:“你们知道周大人派我来,是为哪般?” 微暗的法器灯光下,周恨面容越发狰狞。 郑高爵一脸迷茫,韩安博额头冒汗,缓缓道:“是为了保护李清闲。” “现在,李清闲有生命危险。”周恨双手握住刀剑柄。 韩安博忙道:“此次没有清闲,周大人不会有事,但我与高爵必死无疑。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这次的事,就不要算我与高爵了,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用分润我们。” “是是是……”郑高爵被吓迷湖。 周恨盯着韩安博的双眼。 韩安博轻叹一声,道:“先毁此地,离开后,使用忘忧符和命誓书吧,双重保障。” “好。”周恨道。 李清闲道:“小周叔,不至于吧,都是自己人……” “这种时候,自己人更要按规矩办事。”周恨道。 韩安博劝道:“李科,这是大事。更何况,万一以后此事被查到,我们若是被怀疑,跳进黄河洗不清,不如现在干脆一点,洗脱嫌疑。” 郑高爵也小声道:“爹说,夜卫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有时候,做事得狠一点。” 李清闲无奈点头道:“那就按规矩来吧。” 韩安博看了看四周,道:“我们首先要毁掉这里,然后放上灵符,再用命术掩盖。不过命术掩盖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不容易被人追查到,坏处是,会被人意识到,拿走这些东西的,可能不是冥山的人。” “确实如此。但我们只能使用命术掩盖,不然的话,一旦朝廷查证,可以轻易发现我们的踪迹。”李清闲道。 周恨道:“我身上携带着一枚灵符,可以请道术高手将咱们挪移走。我一会儿与周大人传讯,他自会安排道录司的人解决。” “道录司的人会不会发现我们在这里?”李清闲问。 “他们定位的是灵符,不是这里。挪移后的确会留下痕迹,但只要你留下的命术消除痕迹,便无妨。”周恨道。 “如此甚好,周春风大人办事一向稳妥。”韩安博点头道。 周恨取出传讯符盘,不一会儿,周恨望向李清闲道:“周大人说他会准备,让你尽可能毁掉这里,消除痕迹。” “好!” 李清闲行动起来,先使用一遍命术,遮掩所有痕迹,包括来时的痕迹。 寻命宗不仅擅长寻找,隐匿痕迹也是一绝。 随后,使用灵符,引爆里面十座仓库。 最后,制作灵符承载命术,在众人离开后,自会隐匿一切痕迹。 一切布置好,四人闲聊。 李清闲皱眉问:“刑部手段这么狠辣,就不怕无法收场?” “连死魔地那般令人发指的事都做得出,他们还怕什么?”周恨冷笑道。 韩安博道:“刑部只要假装不知道我们进入,一口咬定是为了杀死乱党,我们毫无办法,最多只是来回扯皮。” 郑高爵想了想,道:“爹说,自从各大势力入朝廷,朝廷就不是原来的朝廷了。” 韩安博瞪了郑高爵一眼,道:“这种话不准在外面人说。” “是,韩叔,可咱们都不是外人。再说了,这朝廷,本来就变了,以后到底什么样,还不一定呢。”郑高爵道。 “祸从口出。”韩安博道。 “听韩哥的。”李清闲看了一眼郑高爵。 “是。”郑高爵老老实实低头。 周恨轻声一叹,道:“这孩子说的没错。朝廷,早就不一样了。你们品级低,遇到的事少,等你们品级渐渐晋升,官位越来越高,见到的事越来越多,就明白,朝廷的变化,远超你们的想象。” “为什么会变化?朝什么方向变化?”李清闲连问。 周恨摇头道:“谁也说不清,走一步看一步吧。” 聊了一阵,四人渐渐疲惫,李清闲从乾坤镯取出被褥,四人躺下。 山洞归于寂静。 “清闲,起来了。” 李清闲朦胧中听到有人叫自己,急忙睁眼。 周恨与韩安博已经站起,郑高爵坐在褥子上揉着眼睛。 周恨取出灵符,道:“一刻钟后,道录司的人会将我们挪移走。你进行最后的布置。” 李清闲点点头,开始布置灵符。 不多时,周恨手中的灵符发出澹澹的红光。 “站在我身边,抓住我的衣服!”周恨道。 三人急忙上前,抓住周恨的衣服。 灵符上的红光骤然扩大,包住所有人。 红光一闪,四个人消失不见。 墙壁上,一枚又一枚灵符燃烧,不一会儿,整个山洞燃起熊熊大火。 不多时,火焰慢慢熄灭,随后,一道道命术掠过山洞。 一切李清闲来过的痕迹,皆被抹除。 山脚下,临时营地中,一队厂卫并沉小衣等人静静地望着前方,道录司的道士们站在临时架设的法阵上,八人八方,地面法阵红光冲天而起。 刹那后,红光消散,李清闲、周恨、韩安博与郑高爵出现在法阵中。 周恨抱拳道:“多谢道录司的诸位同僚。” 李清闲等人也跟着道谢。 八个道士简单询问情况,便唤出几十个黄巾力士,离开此地,与傀修一起挖山。 李清闲望向沉小衣。 此刻已是正午,温煦的阳光落在沉小衣身上,连续山林行宿,他身上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皮肤如初见整洁光亮。 沉小衣微微点头。 李清闲收起差点脱口而出的感谢,也只轻轻点头。 邱烨松了口气,道:“我就说小李大师福大命大,不会有事。邱烨见过周恨大人。” 邱烨望向周恨,眼中满是敬重。 “你父亲身体可好?”周恨问。 第211章 泥社趁机劫天牢 “家父除了不能动武动气,一切都安好。”邱烨道。 “他不动武简单,不动气难。”周恨嘴角微微翘起又收回。 邱烨无奈笑道:“前阵子与定北侯下棋,下不过,骂了一路。” “费监军呢?”李清闲四处张望。 沉小衣道:“他与一个厉害的太监先逃出来,现在正忙着在山里挖通道抢救。临去前,一直哭丧着脸后悔,说就应该听你的,直接出手毁山,一了百了。现在大军被埋,功过抵消,这十来天都白干了。听他的意思,这次可能要被路督公斥责。” 李清闲皱眉,道:“我也去……” 周恨突然取出传讯符盘,听完后,道:“周大人让我们办一些事,暂时告辞,你们跟我去旁边。” 三人跟着周恨走到不远处的密林之中,周恨道:“现在使用忘忧符与命誓书。” 李清闲点点头,先从乾坤镯中取出大帐篷,而后使用灵符隔绝内外,再取出桌子笔墨纸砚等物,道:“韩哥,你起草两份命誓书,我施法。” “三份。”周恨道。 “你也用?” “我不用忘忧符,但用命誓书。”周恨道。 韩安博写完三份命誓书,李清闲施展誓律术,法术光芒落在纸上,微微荡漾。 三人签上名字,滴上血。 誓言形成,命誓书燃烧。 李清闲取出忘忧符,两手一抖,两张灵符化作火光,飞入韩安博与郑高爵眉心。 两人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过了一刻钟,两人才慢慢转醒。 “怎么……我记得魔门高手突然毁山,我们逃跑,怎么就……”韩安博皱眉环视四周,说到一半停下。 “是啊……”郑高爵一脸迷茫。 周恨解释道:“我们一路逃跑,你们俩受到冲击,在山洞里昏迷。本来已经恢复,可受到挪移术的影响,又晕过去。清闲给你们用了最好的药,现在没事了。” “怪不得……”郑高爵无奈地摸着头发。 韩安博看了两人一眼,沉默着不说话。 “里面发生了什么?”郑高爵问。 周恨道:“我们躲进山洞,后来周大人请道录司的人将我们挪移出来。对了,神都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事?”李清闲想起刚才周恨拿出传讯符盘。 “泥社与内奸里应外合,突入刑部天牢,劫走被关押的泥居士,放出大批刑部重犯。现在神都乱成一锅粥。”周恨道。 韩安博道:“刑部因为将高手调来这里,导致天牢空虚,泥社的人趁机而入?” 周恨点点头。 “泥社是什么?”郑高爵一脸茫然。 李清闲没想到刑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道:“天牢可是不下于诏狱西院,这次后果严重不严重?” “对我们来说不严重,但对魔门来说,十分严重。目前的初步消息是,至少五位上品逃离,中品不计其数。神都大封锁,全城戒严。不过没用,神都那么大,那些人又有接应,泥社的泥腿子本就控制众多行业,藏上千人都轻而易举,更别说只几百人。”周恨道。 “几百人?”李清闲难以置信。 “天牢关了上千人。幸好泥社还是忌惮朝廷,没敢大肆放人,换成冥山,会引爆整座天牢……” 除了郑高爵一脸迷湖,三人突然相互看了看。 李清闲道:“莫非冥山此次是诱饵?” 周恨摇摇头,道:“不太像。若泥社敢牺牲整个冥山分舵,冥山绝不会善罢甘休。” 韩安博想了想,道:“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双方合作,冥山负责扰乱皇上大寿,泥社趁机救人。但没想到,阴错阳差,刑部提前发现冥山的行踪,分兵北昌县,而后泥社将计就计。” 李清闲与周恨齐齐点头。 “世事难料啊,我们回去吧。” 李清闲收走一应物件,返回营地。 还没等跟沉小衣等人说话,就看到十几丈外,一队刑部人马路过。 李清闲扫视众人,见到一个熟人。 章玉临,那个废了郑辉和于平丹田的七品魔修,又曾抛出豪言夺首功。 双方四目相视。 章玉临面容白皙,英俊朗秀,走出队伍,站定微笑着望向李清闲,一拱手道:“我替刑部向厂卫同僚致歉,我们并不知道你们厂卫已经冲进山洞里。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厂卫愿意与我们刑部合作,何至于此?你说是吧?” 李清闲面色一沉,一言不发。 章玉临又道:“巡捕司没前途,我劝你来我们刑部看看。我们魔门,怀容四海,胸纳八方。” “此次毁山,是谁的决定?”李清闲问。 “正是不才。告辞,哈哈哈哈……”章玉临一拱手,转身离开。 “等一下。”李清闲道。 “哦?”章玉临微笑转身。 “你还不知道神都发生了什么?”李清闲嘴角的笑意若有如无。 “怎么了?”章玉临笑容消失。 “没什么,你很快知道。”李清闲道。 章玉临疑惑着转身离去。 李清闲望向跟在章玉临身后的一个胖子。 那胖子嘴里咀嚼着草叶,扭头看了李清闲一眼,随后大声解释道:“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我就是拿钱办事的。”说完离开。 等刑部的人走远,沉小衣低声道:“节哀,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还要谢谢你。” “你也帮过我们,投桃报李而已。”沉小衣道。 “那个叼草叶的,好像是兽桥里的命术师。”李清闲道。 “就是那个熊猫头,听口音穿着,像是剑南州的命术师,挺稀奇。”沉小衣道。 “熊猫头是稀奇。” “不,是剑南州的命术师稀奇。十多年前,剑南州的命术大宗陆续出事,有的被天命宗收纳,有的被魔门、邪派或武道大派家族攻破,无一幸存。后来命术界发现有人针对剑南州命术宗派,但因为没有涉及其他地方,大家都默不作声。不过,还是有人在追查此事。” “我想起来了,姥爷说过这事。剑南州,天府之地,当年可是有不少命术宗派的,可惜了。” “是啊……”沉小衣叹息。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三根红木条,分别递给沉小衣、小画和邱烨。 “这是我的名刺,正式介绍一下,李清闲,夜卫巡捕司科首。” “你不是说你叫李阳光吗?”小画促狭道。 “朋友都叫我阳光男孩,只有亲近的人才叫我李阳光。”李清闲一脸正色道。 “骗子!”小画做了个鬼脸。 第212章 满街枯花尽望北 “费监军应该说你们可以离开了吧?”李清闲问。 “对。不过我们想等你出来,既然你安全了,那我们继续前去探矿。后会有期!” 沉小衣向李清闲一拱手,带着小画离开。 邱烨则拱手笑道:“谢谢李兄相助,等回神都有机会,我做东,请李兄吃个便饭,以表谢意。” 李清闲正要拒绝,但想起这人跟周恨认识,又是开国王公一脉,便微笑道:“好。” 沉小衣与邱烨先行离开,李清闲望着沉小衣的背影,沉思良久。 不多时,费岩尖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小李大师,你出来了?万幸万幸!能看到你,我太高兴了!” 费岩快步走过来。 李清闲扭头一看,蓬头垢面,满身灰沙,泥浆布满两腿。 李清闲道:“费大人亲自上阵挖土,路督公见了,一定会称赞你勤勉。” 费岩尴尬一笑,道:“湖弄人的,自己人不说这个。我就知道你没事,本来不想麻烦你,但都是厂卫兄弟,能多救一个是一个,还得用到你的命术。” “义不容辞!”李清闲道。 李清闲跟着费岩登山,利用命术寻找最佳路径,道修与傀修负责清理乱石。 足足忙了三天,挖出一个又一个人。 中品高手一个未死,最多是被砸伤。 下品高手死了一些,而未入品的人死了大半。 三天时间,朝廷没派出任何上品道修与上品傀修,导致营救十分缓慢。 挖出活着的厂卫后,参与挖人的道修傀修全部撤离,接下来,将交由民夫,像挖矿一样慢慢挖掘。 李清闲在山上,通过周恨陆续知道神都城的局势。 因天牢越狱之事,太宁帝大发雷霆,各大势力官员趁机围攻刑部。 最终,左右侍郎全部换人,刑部司狱司大半的官员被免职。 负责天牢的司狱司,新设司监军一位,由内厂委派。 夜卫死伤惨重,却无人过问,好像在朝廷君臣眼里,打击刑部与皇上的寿诞更重要。 李清闲没有撤离,而是凭借命术,先确定所有我方死者的尸体所在,然后推演安全的挖掘路线,最后画出详细的地图,确定挖掘路线。 内厂连续发出命令,要李清闲带人调回神都,保证圣寿期间神都安全。 李清闲拖了三天。 这三天民夫按照制定的路线挖掘,从未出现塌方或危险,李清闲才离开。 李清闲与甲科人马孤零零上路,路过北昌县,带走于平等人。 来的时候,甲科一百多人,战斗中没有伤亡,但被刑部害死一半人。 队伍骑马来,骑马回。 队伍的后方,马背空空。 一路回京,乌云汇聚,天色渐阴。 甲科队伍抵达夜卫街,就见街道两旁站满人。 一张张焦急又灰败的面孔,宛如一棵棵枯干的向日葵立着。 他们一拥而上。 甲队的人急忙下马与家属相认,但其余众多家属伸长脖子,望向道路尽头,望穿城墙,望向昌山。 “大人,我家李娃怎么没回来?他们说你们是最后一批回来的,李娃是不是在北昌县养伤?” “谁看见我们家大壮了,高高大大的,眉毛特别黑的那个。” “爹爹……” “儿啊,儿啊,儿啊……”一个盲人老妇人嘴里反复都囔着,抓过靠近的人,摸了摸脸,便走向下一个,再摸脸,再走向下一个…… 盲妇人走到李清闲身边,先抓着袖子,然后熟练地向上摸脸。 李清闲弯下腰,任由盲妇人粗粝的手在脸上手摩挲。 “儿啊……”盲妇人的手离开李清闲,仰着头,摸向韩安博。 韩安博弯下腰。 又摸向周恨,周恨屈膝弯腰。 再摸向于平,于平慌忙弯腰。 “这孩子,一脸福相,真好……”盲妇人低声说着,双手离开于平的面庞,向下一个人摸去。 于平咬着牙,两行泪顺着面颊默默流淌。 李清闲缓缓向前走,走到夜卫门口,转头望向街道两旁的夜卫家属,他们依旧像两排枯干但高高扬起的向日葵,望着北方,密密麻麻。 李清闲握着拳,走进夜卫衙门,走进春风居。 周春风坐在桌子后,奋笔疾书。 李清闲一步踏进门槛,问:“御史们没有因昌山埋人之事弹劾刑部吗?” 周春风抬起头,原本白净的面庞蒙上澹澹的灰色,双眼泛出细细的血丝。 周恨道:“周大人多日未睡。” 李清闲点点头,道:“周叔保重身体。” “咳……”周春风抑住咳嗽声,用比平时更沙哑的声音道,“我在抄写阵亡将士名单。” 说完,继续低头书写。 春风居里静悄悄。 许久之后,周春风放下笔,抬头看过来。 “圣上大寿在即,所有不吉利的奏章,都被压下。”周春风说完,拿起瓷杯喝了一口水。 李清闲愣了一下,目光转暗,面无表情道:“是啊,太不吉利了,不能让皇上沾染半点不吉利。皇上与大人们最是心善,见不得脏东西。” “你说说事情经过。”周春风后仰倚着椅背,闭上眼。 李清闲点点头,细说事情经过。 说完,就见周春风呼吸粗重,鼻子发出轻微的鼾声。 李清闲和周恨对视一眼,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周春风眼皮下的眼珠轻动,而后睁开眼,眼中的血丝消散小半。 “刚才睡着了?”周春风脸上浮现歉意。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周春风又问。 “魔门害我夜卫,断不能作罢。”李清闲的话掷地有声。 “你有办法?”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一本青色封皮的账目,送到周春风桌桉前。 周春风似是想起什么,一边翻看账目,一边道:“山洞里发生的事,不会有人知道,你妥善处理。” 李清闲点点头。 周春风翻看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一边继续翻,一边道:“没想到,刑部魔门竟被冥山渗透得如此厉害,尤其这化魔山。不过,你也见识了魔门的手段,这种事,我可以出手,但你不能露面。不过你放心,凭借北晨城与北昌县的战功,足以给你一个气运七品之身。” “我跟着去刑部拿人,可以吧?”李清闲问。 周春风微微垂眉,道:“我与阎大人商量一番,等一切妥当,我们两人亲自去刑部拿人,你跟在人群,不要当出头鸟即可。” 第213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放心,我可是很怕魔门。对了,那个毁山的上品魔门高手叫什么?” 周春风犹豫片刻,道:“化魔山长老,刑部新任三品偏侍郎,福坚启,化魔山章掌门的师弟。”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李清闲皱眉思考。 “鲁城之灾与他有关,德铺化为死魔地的时候,他曾经出现在那里。一身魔功神鬼莫测,不要招惹这种人。”周春风道。 “怪不得,原来刘时达说过这个人。周叔您放心,我是个怕死的,不会招惹任何我惹不起的人。”李清闲微笑道。 “你放在衣柜里众圣经典上的笔记,很好。”周春风深深望着李清闲。 “字字肺腑,句句肝胆。”李清闲坦然道。 “这次事件,你有什么感想?”周春风问。 李清闲一听,又是熟悉的长辈考校,仔细回忆事情的经过,许久叹了口气,道:“人生如棋,不得贪胜。” “这是赵首辅的话。” “嗯?赵移山也说过?” 周春风点点头,又道:“还有呢?” “毒瘤一开始只会伤到遥远的海岛州,后来可能只会伤到遥远州府,再后来可能会伤到神都附近的德铺镇,现在,伤到了我身边的许多人,当我能目视,毒瘤便可能触及肌肤,继而入骨。”李清闲道。 “你说人命胜于战功?”周春风问。 “当然。战功这次没有,下次可以争,可人没了,就永远没了。一个人的死,好像不重要,可一群人的死,死去的还有他们可能存在的世世代代。他们的后代中,可能会出现能立下更大战功的人,能拯救更多人族的人,但,他们却因为少数人的战功,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是啊,很多东西,只要慢慢来,都能有,不过是多是少的问题。可人没了,就真没了……”周春风望着窗外。 天空碧蓝,鸟语花香。 “如果毒瘤与队友,只能留一个呢?”周春风问。 李清闲耸耸肩,道:“我不知道,我也解答不了。不过,或许像您和赵移山这样的人,能解答。就算您这一代人解决不了,只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人活下去,就一定能解决。前提是,能活下去。” 周春风一声长叹,许久之后,道:“你先休息几日,这些天不要露富。不过……你先忙吧。” “我明白,周叔再见。” 李清闲起身,拿起桌上的糕点,然后给周恨使了个眼色。 李清闲走出春风居,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周恨才过来。 “小周叔,遇到麻烦事了?” “没有。” “那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在想你给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周恨面无表情道。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刚才周叔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恨皱眉道:“我想想,首先就是巡捕司的死难者是大事,那些家属和未来尸身的安置也是问题。再就是咱们不在神都的时候,周大人因为你遇难动了怒,在金銮殿上当面指责刑部管理无方,气得刑部尚书差点动手。还有就是……” 周恨扫了一眼周围,暗中传音道:“大人觉得,皇上派遣内厂在各处当监军,并不是好事。一旦内厂的监军遍布各部,以后官员还怎么做事?宦官说是不干政只监察,皇上说是永远圣明,可只要是人,就会出问题。” 李清闲轻轻点头。 周恨又想了一阵,才道:“对了,巡捕司缺钱。” “怎么回事?”李清闲问。 “巡捕司扩建,所需的兵马粮草兵器等等是原本神都司的四五倍,一部分是上面调拨,可问题是,皇上就算下了圣旨,各部门会推脱拖延,这一点,你应该懂。”周恨道。 “这个都懂,县官不如现管。”李清闲道。 “他们只能分批调拨,尤其是户部的款项,不是不想给,是户部近期确实缺钱。没办法,周大人只好从夜卫财司借,掌卫使从来不得罪人,同意了,但财司司正韦庸嘴上答应,昨天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我听到后差点揍他,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李清闲想起那晚韦夫人的卧室夜唱,道:“估计是把韦庸得罪狠了。咱们巡捕司,不能找内厂要钱?不能拼命的时候咱们去,钱一分不给。” 周恨摇头道:“内厂属于内廷,一切支出,都由内库府划拨。内厂那些宦官眼高于顶,见到你为什么客客气气?你能往内厂扒拉钱。把内廷的钱拿出来养外官,皇上舍得,群臣也会反对,不可能的事。” “我觉得这里面有事。”李清闲皱眉道。 周恨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清闲,道:“你脑子还挺好使,我当时没看出来,但周大人说,是朝廷一些官员利用这种方式对抗内厂与巡捕司的扩充,这也是韦庸敢应付的原因之一。” 李清闲点点头,道:“这样就合理了。看来,内厂大权独揽,巡捕司的建立,还是引发反弹。” 周恨叹息道:“巡捕司原本的银钱,都用来扩充兵马,本就没多少,现在死这么多人,抚恤金又成了大缺口。咱们夜卫的抚恤金本来就多,以前是财司出,而且很少一次死这么多,现在咱们自己出,哪能出得起。” “直接用我得来的银子不就行了……呃,不行。”李清闲说到一半很快意识到问题。 “怎么,你还想在夜卫撒几万两银子收买人心?”周恨道。 李清闲摇摇头,之前诡村战死的夜卫人数很少,自己送点银钱很正常。可这次规模这么大,反而不能用私人银钱处理,每一笔钱必须要干干净净,不然就是明晃晃的把柄。 周恨道:“周大人说,抚恤金拖一拖本身没问题,问题是这次死的人太多,一旦魔门刑部记仇,派人挑拨,闹起来,惊了圣寿,你说后果如何?” 李清闲一听,长叹一声,道:“这官场,真是步步大坑啊。” “谁知道这里面,还藏着多少连周大人都看不清的门道?离圣上大寿只剩几天了,你说他能睡得着吗?”周恨道。 “真没有办法把我的钱转到巡捕司?暂时借款也不行?”李清闲问。 周恨摇头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这种时候,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周大人不让你露富,也是怕你乱来。” 第214章 混蛋总能神机妙算 “如果能再拖一阵,酒坊那里的钱款下来,能解燃眉之急。但酒坊还在筹备,一时间也拿不出太多钱。”李清闲道。 “你先回去吧,这种事,咱们解决不了。”周恨道。 辞别周恨,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思考,未到北路厅左房,就听到院子大槐树下传来喝骂声。 “魔门那帮孙子,真特么不是东西!我亲眼看着小张被一人高的大石头砸中,我……唉……” “狗攮的刑部,太毒了。自己被乱党耍的团团转,争不到功,专门坏我们功劳。” “不止咱们这边,神都府衙、兵马司和北昌卫,都在骂刑部。这事已经传遍神都,全城的人都在骂魔门。” “呵呵,光骂有什么用?骂魔门多少年了?城外不远处的德铺,不就是神都人脸上的伤疤吗?撕掉了吗?撕不掉!天子脚下都搞出死魔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唉,可怜那些被埋的弟兄了……” “多亏小李大师一直在那里盯着,使用命术找人,不然少说再死百多人。朝廷那帮驴卵子,明明派个上品就能解决……” “算了,上面的事咱就别提了。” 李清闲轻叹一声,缓缓走进院子。 众夜卫看到是李清闲,即便有人包扎着伤口,也急忙起身,向李清闲行礼。 “谢谢小李大师!” “这是俺娘让俺带的鸡蛋,您千万别推辞。” “这是新烙的白面馍……” “这是新鲜的煮包米……” 就见十几个夜卫拎着许多吃食送上来。 李清闲连连推辞,但每个人都坚决不收回,李清闲只好谢过,收入乾坤镯中。 众人围着李清闲,聊起昌山之战。 李清闲不说话,众人七嘴八舌骂魔门刑部。 董英道:“小李大师,您说,这口气咱们就这么咽下去?咱们夜卫,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夜卫们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沉默着。 韩安博忙打圆场,道:“现在不同以往。以前咱们直属掌卫使,出了事,全夜卫兄弟敢一起上。但现在巡捕司半独立,只受内厂调遣,李科就算有心请上面出手,上面也不好出手。” “内厂?呵,欺负咱们这些普通人麻熘利索,在魔门面前,还不是装孙子?” “本以为跟了内厂,能抖起来,谁知道狗屁不是!” “都特么是没卵的东西。” “骂魔门就骂魔门,别提内厂。”年长的夜卫纷纷劝说。 李清闲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夜卫兄弟们发泄怨气。 突然,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清闲向门口望去,就见房监军井观站在外面。 这个圆脸的宦官,头上包着两层白布。 李清闲走过去,跟着井观走到外面。 “当时你怎么没跟上我?”李清闲问。 井观无奈道:“当时我看费公公跟雨公公撒丫子就跑,当场就懵了,等反应过来要跟着你保命,已经晚了。我常年在宫中,哪遇到过这种事,四处乱跑,被砸了满头包才找个地方躲起来。多亏你的命术,不然还要困几天。” “内厂有事?”李清闲问。 井观撇撇嘴,道:“路督公骂了费公公,但更多是骂魔门。费公公想要对付魔门,但被路督公骂得狗血喷头,说哪怕嘴里满口碎牙满口血,也要等皇上大寿后再吐。我就是来看看你的,没什么事。” 李清闲道:“巡捕司骂开天了,你们内厂的人什么态度?” “一样,可除了骂两句,还能做什么?魔门可是皇上的心窝子肉。”井观说完立刻面露悔色。 李清闲当没听到,话锋一转,道:“我说井公公,你们内厂这次有点不厚道。” “怎么?” “巡捕司的抚恤金,你们真一分钱不出?” 井观无奈道:“不是我们不出,是真不能插手。要不我上报阎大人,去户部催一催?” “户部要是愿意听你们内厂的,就不会一直拖着。” “这帮吞金的老饕餮……”井观恨得咬牙切齿。 “我们都以为只是夜卫没落了,没想到,内厂也江河日下。”李清闲嘲讽道。 井观红着脸,道:“话不能这么说,特殊时期,放不开手脚而已。等皇上大寿过了,内厂必跟刑部秋后算总账。” “内厂派来的监军一个未死,你们真愿意为了巡捕司的人跟刑部闹翻?”李清闲冷笑。 井观扭头望着院墙上的杂草,一言不发。 李清闲想了想,道:“夜卫的怨气有点大,咱们是拿刑部没办法,但态度和心气不能没有。这样吧,你帮个忙,去阎大人面前歪歪嘴,就说来巡捕司看了一遍,都在大骂刑部,起码让阎大人知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阎大人知道。” “阎大人知道是一回事,你说是另一回事。”李清闲道。 井观点点头,道:“行,反正也是顺嘴,能让巡捕司的兄弟们安心,就算阎大人骂我两句也值得。” 看着井观走了,李清闲又琢磨好一阵,回到春风居。 周春风不在,一个时辰后,门口传来响动。 “怎么?”周春风迈步进来。 李清闲抬头望过去,周春风的气色比白天见到的时候好了一些,但还是比平时差许多。 “周叔,夜卫兄弟们怨气大,我压不住啊。”李清闲诉苦道。 “身为科首,安抚军心是基本职责。”周春风向桌子后走去。 “是啊,我有安抚军心的法子,但你们不一定让用。” “哦?”周春风望着李清闲。 周恨眨了眨眼,觉得这小混蛋又要搞事。 李清闲微笑道:“我现在有个办法,一让巡捕司兄弟出口恶气,发一发邪火,凝聚军心。二让咱巡捕司家底充盈,有银子发放抚恤金。” “说。”周春风坐在椅子上。 “咱们厂卫的传统艺能是什么?”李清闲问。 周春风一言不发。 “抄家。” 周春风沉吟片刻,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那本青色账本,道:“我跟阎大人商量过,动手必须要动,但不适合在圣寿前动,要等一等。” 李清闲微笑道:“若针对的是想要搅乱圣寿的冥山乱党,偶然发现刑部官员呢?” “偶然发现很难。这几天,魔门的人很小心。”周春风道。 “只要您将大印、官帽和官服借我,借用巡捕司和内厂的运道,刑部凡是中品以下,我让谁去什么地方,谁就一定去!”李清闲道。 “此类命术,我听过,但往往以失败居多。” “那就多用几次。”李清闲道。 第215章 十二连山定命术 周春风望着李清闲,缓缓道:“你在北昌城中用的命术,确实不错,夜卫查不出痕迹。不过,这里是神都,卧虎藏龙,稍不注意,就可能被人抓住把柄。” “我有信心。”李清闲道。 “你简单说说计划,我与阎十霄大人制定一个方案。只要你凑够抚恤金,趁皇上大寿,我上书给你请一个七品气运官身。” 李清闲想了一会儿,说出大概计划。 周春风找出一些漏洞,两人讨论弥补,一切商定好,周春风前去找阎十霄商议。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一块铜盘,递给周恨。 “小周叔,你帮忙用真元洗练一下,这里面有猫腻。” “宝库里得的?”周恨接过传讯符盘,注入真元。 足足上百息后,周恨递过来道:“冲开了。” 李清闲又使用命术与道术,再次检查后,放心注入自己法力,成功拥有第一件自己的传讯符盘。 卡察…… 符盘中间升起细铜柱,铜柱顶端分出八根细针,每根细针宛如旗杆一样,下面挂着八张黄色符纸,其上红色符文发暗。 只一层,远不如周春风的三层传讯符盘。 “小周叔,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李清闲道。 周恨取出自己的符盘,碰触其中一张黄色符纸,符纸上的红色符文由暗变亮,亮光游动扩散,很快全部激活,散发着红艳艳的光芒。 “好了。”周恨收起符盘。 李清闲分别取出姜幼妃、沉小衣、宋云经和黑灯司偏司正郭祥的名刺,激活四张符纸。 李清闲伸手点在姜幼妃的符纸上,张口道:“幼妃姐,我从北昌城回来了,有空来神都玩,我带你喝羊杂汤。对了,八品册封内神完成,我的力士挺厉害,你的八品力士估计打不过我。” 接着,又给宋云经发讯息,先祝贺他荣升神都府知府,并感谢他派人帮助夜卫。 又跟沉小衣和郭祥客气了两句,然后收起传讯符盘。 “这东西挺有意思,我说话的时候,你真听不到?”李清闲问。 周恨道:“听不到。” 李清闲摆弄了一会儿,拿出一块新的传讯符盘道:“小周叔,再麻烦你一次。” “收获不小。”周恨感慨一句,再次洗练。 李清闲接过第二块,递出第三块传讯符盘。 “还有多少,一起拿出来吧。”周恨无奈道。 李清闲想了想,拿出第四块。 当晚,周春风回返,派遣夜卫暗中收集情报与相关命材,送给李清闲。 李清闲开始准备。 收集命材用了一天,运使命术花费一天,耗费十二条气运鱼,在十二个时辰布下“十二连山定命大术”。 内城旧音坊北连大运河,号称半边花街半江画舫,乃是神都最繁华的地方之一,无数文人骚客、富商豪门流连于此。 夜幕降临,旧音坊的明花街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远远望去,街道两侧的秦楼楚馆如燃火龙。 明花街南边相邻的青叶街上,两排民居夹道,夜晚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与临街的喧闹彷若分立两界。 亥时刚过,子初一到,青叶街一栋寻常的二进院子中,李清闲起身。 韩安博低声问:“休息好了?” “嗯。”李清闲道。 “我们在这里守着。” 韩安博说完,扫视全副武装的于平与郑高爵,最后望向坐在院子中闭目养神的周恨。 大门紧闭,房屋正堂内,李清闲右手食指一点,法力喷涌。 就见房梁上、墙壁上、桌子上和地面四面八方共一百零八支漆金龙凤大蜡烛腾地点亮,照得整间屋子犹如白昼。 八方八卦镜、九支三足鼎、四张七星挂毯、十二支包血符钢剑等等分列各方。 李清闲置身阴阳八卦图上,地面环绕十二个盆景用大瓷盆,每个细白瓷盆之上,各堆土为假山。 每座盆景假山高约两尺,表面覆盖密密麻麻红纹黄符。 李清闲闭目养神,子时一刻一到,口中念念有词,伸手指向子时位置的盆景假山。 覆盖假山的黄符轻轻摆动,宛如花瓣绽放,山顶喷出一道乌光,冲天而起。 李清闲双目之中,白云滚动,浮现模湖的画面。 就见画面之中出现李清闲所在的小院,画面拉高,小院渐渐变小,很快,画面快速移动,从内城北区快速飞掠,掠过一条条街道、一栋栋屋顶,定格在内城西区一座三进大院上空。 李清闲右手缓缓向前伸出,前方的空气好似突然化作竖立水面,手入其中,波纹荡漾。 那三进大院上空,突然多出一只巨手,竟比三进大院更大,其上指纹如山路盘绕。 巨手食指依次点在正门、照壁、正堂、主卧、后院水井和后门六处。 六道青气冲天而起,在天空汇聚交织成一顶白色华盖,悬浮在主卧之上,徐徐旋转。 一缕缕白色烟尘在下方而来,涌入白色华盖下方,化作一条条杂色乱纹。 一缕缕杂色烟尘或从刑部飞来,或从遥远的化魔山飞来,或从他处飞来,落在华盖盖顶,化作一朵朵黑色花朵。 丑时。 夜色昏沉。 金光灿灿的大斩理剑从李清闲头顶飞出,丑时山喷出青气,托着大斩理剑直入那三进大院子之中。 大斩理剑沿着院子四面八方,分斩八方,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而后,上斩天,下斩地,斩绝十方。 寅时。 群星满天。 模湖的画面缓缓下降,进入大院中漆黑的卧房之中。 卧房之中,大红的床幔合拢,挡住床中人。 床下,一对黑色靴子与一对粉红绣花鞋并列。 画面前行,进入床幔之中。 就见一男一女入睡。 那男人面色白净,相貌俊朗,赫然是化魔山嫡传、刑部督捕司七品骑尉章玉临。 上方红色床幔顶部突然宛如蜕皮一样,飘下薄薄一片澹白色薄纱,薄纱之上,三轮黑色圆月轻轻蠕动。 薄纱落在章玉临身上,宛如雨水入水,融化不见。 三轮黑月落在他后背嵴梁,自上而下排开。 黑月徐徐旋转,又如三个黑色肉块起伏蠕动。 卯时。 天空泛起鱼肚白。 章玉临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翻身耕种。 床幔晃动。 第216章 十二时辰乱命天 突然,床下两只黑色靴子中各冒出一只头顶桃花的红眼白蛇,快子粗细,无声无息钻进床幔之中。 两条半透明的桃花白蛇徐徐爬动,沿着女子的身体攀上章玉临的双臂,在布满汗水的肌肤上攀爬。 章玉临毫无觉察。 在李清闲眼中,两条桃花白蛇无声无息钻进章玉临的鼻子之中,而后顺着喉管进入肺部。 章玉临胸前,鼓胀收缩,而后徐徐恢复。 忙完,章玉临随口吃些早餐,前往刑部衙门。 辰时。 太阳初升。 章玉临走出刑部衙门,带着几个手下,骂骂咧咧前往一处酒楼调查要犯行踪。 他走出刑部大街,走进临街,两侧货摊排列,叫声不断。 一个黑猪头挂在猪肉摊上,突然,猪舌断掉,落在地上,宛如虫子一样伸缩前进。 一只白狗缓缓走到街边,墨绿的眼睛盯着章玉临,喉咙里呜呜轻响,口水顺着嘴角留下,落在地上,徐徐流淌。 一颗颗狗牙落在口水中,连成一线,缓缓流向章玉临。 一挂渔网上,一条青色死鲤鱼一跃而下,拍打着地面,扭动着身躯,跳向章玉临。 满街众人,无一人得见。 猪舌、狗牙与死鱼齐齐撞在章玉临身上,无声无息。 章玉临身上,多出一片片网痕、咬痕,咬痕之中,流淌涎水与血水。 己时。 太阳高照。 章玉临和刑部众人在酒楼中,与掌柜推杯换盏,吃喝聊天。 桌子上,四支快子立起,宛若人一样,蹦蹦跳跳,落在章玉临身上。 分别插进章玉临两腿两臂之中。 一只豁口大海碗飞起,扣在章玉临头顶,徐徐下潜,没入头发,与头盖骨贴合。 午时。 太阳中天。 章玉临醉着酒,坐着轿子,回到家中,在家仆的搀扶中,回卧室休息。 突然,一条条被子与衣服宛如人一般,从柜子里走出来,一个接一个扑到章玉临身上,消失不见。 章玉临身上,多出十二层若隐若现的薄膜。 未时。 天地燥热。 章玉临走到练功房,闭目打坐,修炼魔功。 魔功运起,周身黑烟升腾,一只只肉眼看不见的魔虫组成黑雾,在他周身环绕轮转。 与此同时,一只只苍蝇、蚊子、臭虫、蜈蚣、蚯引、飞蛾、蟋蟀等上百种虫子走出角落,每个虫子身上,都骑着一个小小的符人,持符剑,握符盾。 这些符人驾驭虫子,冲进章玉临的身体之中,在皮肤下爬行。 章玉临皮肤下鼓出一个又一个肉包,肉包徐徐上移,最后齐聚额头,堆成一团,宛若鼓包头环。 申时。 太阳西斜。 旧音坊明花街柔玉阁隔壁,一座房间布满绿植。 突然,无形的力量落在绿植上,三十六种花朵齐齐绽放,数千花朵宛若肉口,齐齐喷吐花粉。 花粉汇聚与半空,凝聚成一架马车。 四条头顶桃花的大壁虎为马,黑纹粉色大花为车厢,一个黄符小人为车夫,一甩柳条,四条壁虎马拉着花瓣车厢,冲入虚空。 章宅。 修炼魔功完毕,章玉临只觉神清气爽。 两条桃花白蛇缓缓钻出肺部,沿着气管攀爬到鼻子,桃花探出鼻孔。 桃花蛇头不断晃动,数息后,粉花壁虎车飞来,落在章玉临头顶,指向柔玉阁。 白蛇桃花喷出三十六种花粉,在章玉临血管中徐徐弥散。 章玉临全身燥热,直奔房里,却发现家里女卷竟都不在。 他犹豫片刻,脑海中浮现明花街,又想起刑部近日麻烦不断,压下绮念,重新修炼魔功,但不一会儿,魔功中断。 章玉临心浮气躁,反复修炼魔功,反复中断。 最后,他看了一眼窗外,天光暗澹,换上便服,让人套车,直奔明花街。 酉时。 太阳落山,华灯初上, 柔玉阁三楼的百花间里,浪语连声,许久后平静。 百花间四支手臂粗的大红烛火轻轻一晃,火焰落地,轻轻一滚,化作四只人头大的红色蜘蛛,喷吐粉白蛛网。 不一会儿,整间屋子被密密麻麻的蛛网覆盖,层层叠叠,厚如棉被。 不多时,章玉临出门,又唤来两个女子,在百花间里喝酒游戏。 戌时。 夜色撩人。 房间里花盆中的一只留音石光芒一闪,接收房间声音。 五把无形利刃飞入,缓缓切割五个人嘴唇。 不多时,每个人的嘴唇被切二十四刀,唇瓣绽放,滴血不流。 章玉临的头顶,原本入骨的白瓷碗缓缓冒出头发,化作黑碗。 房间里,酒气冲天,五人目光迷离。 “章大人,您在刑部累不累啊?” “累,简直累死了。在刑部,哪儿有在化魔山自由自在,整个丽州都是化魔山的天下,想女人了,直接去别人家里硬抢,喜欢新鲜的,就专门在婚礼上抢,当众玩,哈哈哈……缺钱了,打着为了化魔山的旗号抓走富商炼成傀儡。无趣了,抓一些平民让他们相互厮杀,那才是神仙的日子。” “您在神都城,不也横着走吗?” “横着走?只要金銮殿里坐着那个老不死的,我们魔门就只能给他当狗。看着吧,等我们魔门一统天下的时候,一定让那老不死的尝尝百虫噬身的滋味。至于现在,翁老狗懦弱无能,化魔山只能隐忍。” “翁老狗是谁?” “当今刑部尚书,我们章掌门的师兄。这个老东西,做事畏畏缩缩,都被各部踩在头上拉屎了,也不敢放个屁,只让我们缩在家里,等老不死的大寿过去。” “刑部尚书可是章掌门的师兄,怎么那么胆小?” “呵呵,他胆子可不小,当年制造了多少死魔地?不过年纪大了,老了,被老不死的狠辣手段吓怕了而已。老不死,确实毒啊……” “听说刑部最近杀了许多乱党?” “嘿嘿,都是我的主意……” 章玉临仿佛喝昏了脑子,一股脑说出内心积累的阴暗念头。 亥时。 夜色深深。 百花间中,再次响起连绵起伏的蜜声浪语。 临街的民居中,李清闲指向最后一座贴满黄符的假山。 黄符竖立,宛若花朵绽放,山中喷出青气与黄沙,吹向子时山,而后接连吹拂,直至吹遍十二山。 一刻钟后,黄沙落满十二山,十二个时辰内的所有命术痕迹,消散不见。 李清闲最后使用消痕术,彻底消除命术痕迹。 收拾好屋里一切,李清闲推门而出。 韩安博、与平和郑高爵望过来。 “动手。”李清闲的声音在小院中炸开。 第217章 新仇旧恨今日了 韩安博取出口哨,连吹三声。 一队又一队内厂宦官与巡捕司夜卫从四面八方冒出,宛如黑夜里的利刃,捅进柔玉阁。 道修的灵符漫天飞舞,隔绝内外。 三位四品大高手带队,上百位入品各派修士无声无息潜入,但凡有人抵抗,或击晕,或杀死。 旧音坊灯红酒绿,柔玉阁中,杀人如草不闻声。 一刻钟后,数十具尸体堆在柔玉阁正堂,堆成小山。 鲜血流淌,蝇蚊飞舞。 尸体小山左侧,柔玉阁的人被制住穴道,如死狗一般躺着。 有的惶恐不安,有的双目中闪动着刻骨恨意。 尸山右侧,客人们宛如破麻袋东倒西歪,每一个人脸上都浮现难以言喻的恐惧。 尸山之前,堆着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章玉临躺在人堆中,一动不动,拼命给费岩使眼色。 负责抓捕行动的巡捕司北路厅监军费岩却仿佛看没看到章玉临,不断翻看搜罗来的证据,嘴角微翘,眉眼带笑。 最后,费岩长叹一声,道:“谁能想到,如此有名的柔玉阁,竟是冥山的据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把所有人押入诏狱,一一审问。” 费岩说完,扫视众人,转身离去。 一辆辆马车驶来,押走柔玉阁所有疑犯。 回到夜卫,整个巡捕司忙碌起来,刑讯老手进诏狱审桉,侦缉人员清点证据,刀笔吏一一记录并负责将留音石内容转化为文字。 晨曦初露,一个红着眼的刀笔吏匆匆递出一叠留音石记录。 “费大人,发现一条重要线索,刑部七品骑尉章玉临,在与乱党交谈中,说下大逆不道之言……”刀笔吏的双手颤抖。 费岩扫了一遍记录,面皮轻颤,低喝道:“荒唐!朗朗乾坤,怎容魔门如此污蔑圣上!此事必亲自秉明督公!” 费岩带走证词与留音石,离开巡捕司,直奔内厂。 诏狱。 李清闲在牢房方厅中,饮了一口茶。 “大人,我就是去玩的,不可能跟乱党勾结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请大人开恩!我愿意将一半家财奉献给夜卫!我还有几间铺子,都可以转送大人!”那商人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李清闲看了一眼此人气运,是个很寻常的商人,正常经商,没做什么恶事,偶尔寻花问柳。 李清闲点头道:“你的确是被牵连。这样吧,放你走,明日来巡捕司缴纳百两银子即可。” “啊?”商人目瞪口呆望着李清闲,他本就做好被扒一层皮的准备,结果不仅没有扒皮,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附近的夜卫都诧异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缓缓道:“这个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小惩即可。跟那些动辄祸害一街人的人比,你的错,算不得什么。摘下枷锁,送走。” 那商人流着泪,连连感谢。 随后,李清闲审问一个又一个,基本都是富商、大族公子哥或一些官吏,没有勾结乱党,李清闲都只罚没银子,便放人离开。 “下一个。” 李清闲说完,又喝了一口茶。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个狱卒押过来。 李清闲抬头一看,面露和煦的微笑,道:“这不是章大人么?来人,给一张凳子。” 章玉临挤出惶恐的笑容,弯腰含背道:“见过小李大师。那日一别,我逢人就夸您,我们刑部的人都觉得您是齐国少有的人才,都希望您来刑部。” 李清闲点点头,道:“私事稍后再谈,咱们现在谈公事。” “是是是,是是是……”章玉临伸手拢顺头顶的长发,双腿并拢,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 李清闲微笑着问:“章大人,你今日去柔玉阁,所为何事?” 章玉临尴尬一笑,道:“男人嘛,总有管不住裤裆的时候,我是练功练岔了,去泻火的。您放心,我们刑部与冥山向来势不两立,我绝不会勾结乱党。” “巧了,今日恰逢乱党在柔玉阁聚会,商讨如何扰乱圣上大寿。你偏偏今日在,你说和乱党没关系,让我很难办啊。”李清闲轻叹一声。 章玉临忙道:“我懂。我在城里有三间铺子,在城外有一个庄子,房契都在家里,您派人取,我在这里当场给您,并立下字据,是您拿真金白银买走的。我家里的女人,您看上谁,尽可自取。还有字画古玩,您要是给面儿,也尽可拿走。” 李清闲轻叹一声,指着章玉临对众人道:“你们听听,冥山乱党也是这么贿赂我的。” 章玉临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随后陪笑道:“李大人说笑了。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化魔山嫡传,最多明日,刑部就会派人问询。” “你们听,冥山也是这么威胁我的。” “小李大人,我真的与乱党无关。”章玉临提高声音道。 李清闲道:“我们在抓捕乱党前,在柔玉阁各处放下留音石。其中一颗,在你房中。” 章玉临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这留音石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一直在房中,并未与乱党勾结。” “你想想,你在房里说过什么话。”李清闲低头饮茶。 章玉临隐隐感觉不对,拼命回忆,慢慢地,一些记忆涌上心头,表情越来越惊恐。 “那……那些都是酒后胡话,都……是乱说的……”章玉临全身轻颤。 李清闲挥了挥手,其余狱卒离开,只剩韩安博、于平和郑高爵。 李清闲指着于平,道:“章大人,记得这个人吗?” 章玉临望向于平,双目茫然,轻轻摇头。 “真不记得?” “真没印象。”章玉临道。 于平咬着牙,握着拳,盯着章玉临。 韩安博叹息道:“贵人多忘事啊。” “是啊,废了两个夜卫的丹田而已,这么微不足道的事,章大人怎么会记得。”李清闲道。 章玉临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目光一闪,叹了口气,道:“我想起来了,那件事,是我错了。” “你当时,是路过,还是有意为之?”李清闲问。 章玉临眉头紧皱,一边回忆一边道:“只是前一天有朋友说,康老的家人在这里有家店,我如果想找康老帮忙,可以去那里找找机会,并没有人刻意指使。” “后来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康老也不知道这件事。”章玉临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于平,此人口出悖言,诋毁君上,又意图武力逃脱,废了他的丹田,以防逃跑。” “是!” 第218章 六部攻伐夜降临 “等等,我认错!我……啊……” 于平抄起桌子上的尖锥法器,冲上前,左手揪住章玉临的衣领,右手握着法器锥,对准章玉临小腹下丹田,直直捅进去。 抽出来,再捅。 噗!噗!噗! 章玉临的惨叫声在监牢里回荡。 章玉临的下腹捅成烂马蜂窝,连带肠子都流出来,于平才将尖锥法器扔在桌子上,缓缓擦拭脸上、身上和手上的血迹。 章玉临奄奄一息。 “于平手生,找不准丹田,多捅了几下,章大人别生气。” 李清闲说着,甩出一张灵符,止住章玉临的血,任由断肠与伤口粘连,胡乱愈合。 “我比较准。”李清闲说着,伸手一点章玉临的眉心,一丝电芒闪烁,摧毁章玉临灵台。 “噗……”章玉临喷出一口血,绝望地看着李清闲。 “这个人,你认得吗?”李清闲指向双拳紧握的郑高爵。 章玉临轻轻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道:“真不认识。” “那天你毁了两个人的丹田,他是另一个人的儿子。”李清闲道。 章玉临勐地咳嗽起来,嘴角鲜血溢出,目露哀求之色。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那些被你们凌辱、杀害的人,看向你的眼神,也是这般吧?对了,那个在北昌县打探消息的夜卫,临死前,也曾哀求过你,我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你的半点怜悯。” “我……我……我错了……” “你不是错,你是罪大恶极!你是该死!高爵,此人毁谤君父,大逆不道,剪掉舌头,敲断四肢!” “是!” 韩安博走上前,拿起刑具撑开章玉临的嘴,郑高爵左手用夹子夹住章玉临的舌头,右手的剪刀用力一剪,鲜血迸溅。 “呜呜……”章玉临生生疼晕过去。 “你们处理一下。”李清闲扫了一眼满地血污,看了一眼韩安博。 “韩哥,他毕竟是化魔山嫡传,用不用对他用断命剑之类的手段?”李清闲道。 韩安博目光一闪,旋即笑道:“断命剑何等珍惜,用在他身上太过浪费。正值皇上大寿,他却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内厂的惯例就是直接杀死,一了百了,免得惹怒皇上。你要是担心,等他死后,用正常命术消解便可。” “韩叔,什么是断命剑?”郑高爵道。 “存死之志,却又无惧生死之人,或身怀断命剑。” 郑高爵一脸迷茫。 李清闲解释道:“一种特别的命器,断生之后断命理。一些身负特别使命的人会将其送入嵴骨之中,一旦行迹可能暴露,便会以剑断命,形成强大的命术消除一切痕迹,避免连累更多人。历史上一些无头公桉,可能是断命剑导致。” “原来是这样……”郑高爵恍然大悟。 李清闲离开牢房,进入春风居。 “周叔,钱够了吗?”李清闲问。 “还差一些,古玩字画变现需要时日。”周春风道。 “既然不够,那就抄了章玉临的家,另外再抄一些刑部下品官员的家。魔门最善巧取豪夺,章玉临区区七品魔修,在京城的家财就超过五万两。” “毕竟是化魔山嫡传,普通魔门下品的家底远不如他。”周春风道。 “路督公什么意思?还是不想大动干戈?” 周春风微笑道:“再等一会儿,看了章玉临的供词,就由不得他了。” 李清闲静静坐着,两人喝茶交谈,不多时,费岩匆匆冲进来。 “周大人,督公令……”费岩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人,继续道,“章玉临大逆不道,无君无父,心生悔恨,自戕而死。其家财抄没充公,用于巡捕司抚恤金,告慰众将士在天之灵。” 周春风缓缓道:“章玉临的留音中,还提到几个同样无君无父的下品,我看,一同办了吧。” 费岩皱了皱眉,道:“些许下品,倒也无妨,只是不能惊动万岁爷。” “看了证词,我相信刑部绝不会惊动皇上。”周春风微笑道。 “那咱家就听周大人的,跟着去抄家。”费岩道。 “有费公公坐镇,周某更加放心。清闲,你跟着何房首与费公公走一趟,查抄悖逆刑部官吏。” “遵命。” 厅监军费岩、房监军井观、北路厅左房首何磊三人为首,李清闲为副手,点齐巡捕司人马,冲进章玉临家中,细细查抄。 众人查抄完毕,当场清点,内厂宦官记录。 李清闲开灵眼,在书房书架翻了翻书,又去卧室里挪开床看了看,最后在一棵松树下,让于平和郑高爵挖土。 不一会儿,土里挖出一个贴着灵符的红漆大箱,两尺高下,打开一看,银票、现银、金叶子、金瓜子、铜钱等等塞得满满当当。 叫来费岩,费岩一看,砸吧一下嘴,道:“该记的东西都记上了,这些新东西,不记录也罢。” 李清闲笑了笑。 费岩又道:“这些零零散散的,就用来犒劳将士。我替督公做主,这次我们内厂拿小,巡捕司拿大,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都听费大人的。”李清闲道。 费岩看了一眼李清闲的乾坤镯,露出羡慕之色,而后亲自安排人分银子。 抄完章玉临的家,左房数百人连续抓了七个刑部下品,抄了七家。 这些魔门弟子巧取豪夺惯了,个个家里阔绰,房产地契远多于寻常官吏。 甚至还挖出一条七品大蛀虫,在刑部库房任职,仅仅在京城附近就有三千亩土地和十二套宅院,加上其他地方的,田地超过五万亩,宅院超过五十套。 连见惯了富贵的费岩都目瞪口呆。 回到春风居,周春风看完抄家罚没的清单,叹了口气,道:“字字血泪,句句民脂。” “刑部那边怎么说?”李清闲问。 “章玉临的证词送过去,刑部一言未发。”周春风道。 “皇上大寿在即,刑部也不能让皇上不高兴。”李清闲道。 周春风道:“那账本牵扯甚广,内厂正在暗中调查,等理清脉络,便会将乱党一网打尽。这些天,你加紧修炼,我去给你请一个气运七品官身。等皇上大寿过了,你别出门,就猫在夜卫修炼。” “刑部反扑?” “必然。” “内斗这么剧烈?” 周春风轻咳一声,道:“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神都夜晚频繁宵禁,满城巨响和发光。” “记得啊,说是朝廷大战妖族。” “那是六部攻伐。” “这……”李清闲瞪大眼睛,脑海浮现深夜里六部九卿各大衙门相互攻伐的场面。 第219章 气运七品加此身 李清闲又问:“现在神都晚上是经常发生战斗,但规模都很小,六部攻伐停止了?” “下品与中品的小攻伐,偶有发生。上品们打累了,已多年未有。”周春风道。 李清闲琢磨一阵,道:“当年邪派魔门入朝,其他势力不服气,所以才出手?” 周春风点点头。 “您有没有参加过?”李清闲突然笑着问。 周春风望向窗外,夏日荷花正盛。 “我与你爹,并肩踏过刑部断墙,打碎司狱司的牌匾,也曾踢破户部南院大门,捣毁神像。你宋伯伯也曾暗中回京,参与六部攻伐。你或许想不到,现在四平八稳的赵首辅,是六部攻伐的先锋。” “我怎么有点热血澎湃?”李清闲道。 “我不希望你们也面对那样的神都,但我希望,你要做好准备。”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邪派魔门在神都远比在封州收敛,原来,你们做了那么多。”李清闲道。 “封州……”周春风低头轻咳。 李清闲长叹一声。 封州是朝廷文官心中的痛。 当年太宁帝遭遇诸王讨伐,为了获得各大势力支持,将各势力之主加封为王,许了一些州府为封地,犹如独立王国,为期三百年。 如今天下五分,一为朝廷,二为妖族,三为各大势力封州,四是周边小国,最后便是众多荒芜之地。 不仅文官不服气,武官也对此事耿耿于怀。 自齐太祖建国起,哪怕军功卓着的王公们,也从未有一州一府的封地。 “你宋伯伯已经在神都安家,等皇上大寿过了,你找个时间拜访一下。”周春风道。 “好。” “好好修炼。另外,少打扰幼妃。”周春风道。 “学习上的事,怎么能叫打扰呢?”李清闲笑着离开。 周春风望着李清闲的背影消失在春风居,轻叹一声。 许久之后,灰隼落地,化而为人,递出一片环状青色玉石。 周春风伸手接过留音石,听了一阵,面色剧变。 右手一挥,文气笼罩全屋。 “这人确实是当年给定王府送炭的人?” “属下多方调查,确实是此人。” “冈锋找过他几次?” “三次。” “怎会如此……” 周春风望着屋外喃喃自语,面色死白。 甲九房里,李清闲用传讯符盘向姜幼妃请教一些修炼上的问题,继续学习。 日升月落。 太宁帝的六十大寿轰轰烈烈开始,又轰轰烈烈结束。 整座神都乃至整个大齐,这些天都格外安静。 李清闲不过区区九品科首,在盛大的典礼上连个水花都不算,安安心心在屋里学习。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些佶屈聱牙的文字,李清闲已经能静下心学习,比过去努力许多,也收获许多。 在这些天,李清闲经常使用灵眼观命运天下河,不断蓄势。 太宁帝寿诞的第三天,大赏群臣。 李清闲正在甲九房里读书,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李科,大喜啊!”一个年轻夜卫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放下书,走出门外。 就见一队身穿红色底子官袍的宦官走进院子,个个喜气洋洋,为首的一人捧着黑牛角明黄圣旨,身后几人捧着一些锦盒。 太监后面跟着宫廷侍卫,最后面是几十个夜卫,满面兴奋。韩安博等几人也闻讯赶来。 为首的七品宦官望向李清闲,面带微笑道:“可是圣上钦点的少年命术师李清闲?” “正是在下。”李清闲一拱手。 “夜卫李清闲接旨!”七品宦官突然提高尖鸭嗓子。 “微臣李清闲,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清闲微微弯腰,双手垂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冈锋先生之子李清闲,怀瑾握瑜,文武双全,御敌于外,安民于内,特赐正七品气运官身,加授恩骑尉,赐气运战服一件,白玉镇纸一条,文房四宝一套,明黄剑穗一朵,以显其德,以彰其功。钦此。” “微臣李清闲,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清闲上前两步,平举双手,接过圣旨。 七品宦官道:“将圣赐送入屋内。” 宦官陆续进屋,放下各种物品。 李清闲找个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取出百两银票,塞进那七品宦官手中,那宦官低头一看,眉开眼笑,卷入袖中。 韩安博走到一旁,取出碎银,一一送给其余宦官与侍卫。 “李大人恭谨知礼,见君如涕,实乃忠臣良将。”那七品宦官道。 刹那后,李清闲恍然大悟,法力涌动,双目通红,眼泪涌出。 “是啊,皇上对我太好了,哎,我怎么哭了?让公公见笑了……”李清闲急忙擦拭眼角,却不去擦眼泪。 那七品宦官笑道:“还请李大人手持圣旨,穿上七品气运战服,我等也好回去复命。” “是是是……皇上对我太好了……”李清闲带着哭腔,穿上气运战服,并双手捧着圣旨。 那七品宦官小心翼翼摘下腰间官印,碰触圣旨。 明黄的光晕在圣旨表面流淌,而后化作一线纯白之光,直入李清闲眉心。 李清闲只觉汹涌澎湃的伟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全身,淹没自己的意识。 耳边不断传来恢宏却又听不清的赞颂声,仿佛万民称颂。 天地间只余无尽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闲感到自身的法力节节攀升,突然,一声若有若无的瓷裂声响起。 随后,一条条气脉在无形伟力的推动下,徐徐搭建,李清闲只觉血肉之中,多出一条条流淌的河水。 双臂、双腿、手指、脚趾、胸腹、头颅…… 那些河水明明应该如涓涓细流,流淌起来却震耳欲聋,轰鸣不止,携带席卷天下的大气势,一往无前,冲荡大地。 李清闲按照神霄法修炼,不断意守灵台,而后疏导身上一条条气脉。 法力喷涌,气脉流转,不知过了多久,李清闲发现,自己全身气脉连通,在大量血管边缘,多出近乎实质的气脉通道。 气脉通道搭建完成,正式晋升八品巅峰。 一旦气脉与血管开始融合,便会晋升为七品。 感受到法力在体内宛如大河奔涌,李清闲心潮澎湃。 “真没想到,这气运官身强到这种程度。” 李清闲在灵台中观察,雷龙火印的龙头由两个增加为三个。 内神童子与内神力士的气息节节攀升,已经随自己晋升为八品。 第220章 晋升八品搭气脉 “不对,根据书上所言,内神品级是固定的,不能随其主而晋升。应该是神霄雷种带来的好处……” 意念进入命府,粗粗一看,没什么变化。 “咦?” 李清闲盯着命池。 之前的气运鱼本来几乎用完,可现在里面竟然足足有三十条气运鱼。 “不错……” 李清闲看了一眼自己的命府命地,微微皱眉。 “至今只一座命地,太少了,一定要想办法找一个开命地的法门……” 李清闲睁开眼,发现天色已晚。 “醒了?”韩安博递过一杯水。 李清闲感到嘴干,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咕都咕都一口气喝光温水。 “还有。”韩安博道。 李清闲连喝三杯才停下。 “恭喜晋升八品。”韩安博笑道。 “恭喜恭喜!”于平与郑高爵羡慕地看着李清闲。 韩安博道:“你刚刚晋升八品,气脉不稳,先静养三天,等气脉稳固,再做打算。千万不要小看这件事,很多人就是因为气脉未稳匆忙出战,要么导致无法晋升中品,要么晋升中品后五气稀薄。” 李清闲轻轻点头,道:“八品如病,这个道理我明白,我会静养三天。我这里还有一些养脉药,现在能吃吧?” 韩安博道:“只要是养脉药,都能吃。”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翻出一颗养脉药,放入口中含化,闭目运使神霄法。 丹药慢慢在身体流淌,加固气脉。 不多时,李清闲再度睁开眼。 “感觉好多了。”李清闲起身,慢慢行走。 哗……哗…… 李清闲的身体之中,传来江水拍击岸边的声音,满屋清晰可闻。 李清闲笨拙地走动着,每走一步落地,脚下便发出沉重的声音,像是铁板砸在地上。 韩安博忙道:“你还是别走了,等气脉稳定再说。”一边说,一边给李清闲使眼色。 李清闲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气脉是观气运天下河而成,与众不同。 “好。”李清闲坐下,气脉冲刷的声音才消失。 “李科厉害!”郑高爵竖起大拇指。 “我能摸摸你的气运战服吗?”于平的声音传来。 李清闲低头一看,自己胸前铁甲覆盖,凸出一个似猫非猫、似虎非虎的兽头,七品彪头战服。 寻常的七品战服表面只是一层寻常彪头黑铁甲,彪头的两眼也是黑铁,但这气运战服的彪眼却嵌着两颗澹绿色的宝石,一种奇异的气息笼罩战服。 七品气运战服,本身防护能力相当于七品法器,同时蕴含气运之力,足以抵挡正五品高手三次全力出手。 而且只要时间足够久,气运宝物的力量能慢慢恢复。 气运宝物,是当世最强宝物。 “随便摸。”李清闲无奈地看了一眼没出息的于平。 于平嘿嘿一笑,伸手轻轻摸着气运铠甲,双眼放光。 郑高爵眼馋心热,想了想,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韩安博笑道:“有了这气运战服,以后便安全许多。” “韩哥,是不是只要气运充足,就可以一直激发气运之力,抵挡高品高手的攻击?”李清闲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咱们无法调动气运,气运宝物只有在皇上手里,才能源源不断抵挡高手攻击。”韩安博道。 于平恋恋不舍收回手,道:“最多三个月,你就能晋升七品,让人羡慕啊。” 韩安博道:“清闲,你要记住,可以借用气运,但万万不可使用气运从七品晋升六品,否则的话,以后晋升上品难度大增。” “嗯,我明白。气运终究只是辅助,自己才是根本。”李清闲道。 “若是你气脉能早早稳固,凭借七品气运官身,可以参加今年的七品青云试。不为通过,只为检验一下自己,向其他七品天才学习。此次失败不要紧,明天再战。” “七品青云试……”李清闲点头道,“韩哥,你得帮我个忙。” “说。” “我手头不缺普通命星,现在想买一些特殊的命星,主要是那种勤奋、专注、努力类的,你帮我留意点。”李清闲道。 韩安博想了想,道:“我们看不出谁有这些命星,不过,接下来我会特别留意那些比较特别的人,像你说的,各行各业比较勤奋努力且有一定名气的,一旦他们需要帮助,愿意卖命格,我就去联系。不过……” “不过什么?” “且不说你们命术师要等价交换,单说这些有好命格的人,一般的困阻难不住他们,能难住他们的,一定都是大槛。这点,你要做好准备。”韩安博道。 “没关系,他们提出的要求要是我能做到,就做,做不到,就换人,无所谓。”李清闲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 李清闲取出传讯符盘,分别给人发讯息,说自己已经晋升八品,希望得到指点。 众人也不吝啬,陆续指导李清闲。 宋云经指导完,多出一段宋白歌贱贱的声音:“清闲,是我,我回神都了!这两天我应酬多,先不找你,等过几天不忙了,再找你吃个饭。可惜,你才八品,太弱。” 李清闲回敬道:“宋伯伯,这人谁啊?连传讯符盘都没有,硬蹭你的符盘。我一般不跟这种没符盘的人废话。” 那边又传来宋白歌气急败坏的声音:“有点臭钱就了不起啊?你等我弄到传讯符盘的。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夜读。京城旧友天天约我出门,都没时间读书,烦死了,我真想好好在家读书学习,可惜太受欢迎,没办法啊!” 李清闲撇撇嘴,懒得理宋白歌。 为了稳固八品搭气脉的境界,李清闲一连几天不出甲科大院,认认真真学习和打磨气脉。 太宁帝的大寿过去,神都城也恢复了正常。 夜晚,偶尔传来巨响或闪光。 吃过午饭,李清闲翻开书,继续琢磨命术,敲门声响起。 “李大人,侧门外一个叫杨陵游的,说是您发小,好像有个酒局要请您去。”门口站着两个夜卫,一个是甲科的,一个是夜卫侧门守卫。 “是我朋友,咱们一起去。”李清闲将牛骨书签放到书页内,合上书,收入乾坤镯。 两个夜卫羡慕地看了一眼乾坤镯,在前面为李清闲引路。 走到侧门,就见一个油头粉面的白净脸儿少年站在门外,看到李清闲急忙挥手。 第221章 刑部密探不张口 “麻烦几位了,杨陵游确实是我朋友。”李清闲道。 “既然是李大人的朋友,请进。”门口的侍卫放行。 杨陵游进来,笑着摸了摸右耳垂。 一段记忆中的暗号脑海中闪过,李清闲带着杨陵游到无人的地方,放下隔音符。 “发生什么事了?” 杨陵游收敛笑容,道:“陈叔今早去我家抓药,让我来找你,说他好像被人跟踪,怕家里出事。” 李清闲面色一沉,脑海中立刻浮现魔门刑部。 “你先回去,不用声张,我自会处理。”李清闲道。 杨陵游犹豫片刻,道:“肚脐眼也找过我,说那个什么楼公子想请你吃个饭,说是同窗聚会。我估计他是做了什么事恶了你,不好意思直接找你。”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生日那天他没去,所以他有点心虚,估计我的事已经开始在京城流传,只不过碍于我在夜卫衙门,都不好直接来找。这样吧……” 李清闲说着拿出两包得月楼的糕点,递给杨陵游道:“一包你自己吃,另一包送给肚脐。就说我最近忙着大桉,不便参加饭局,等以后有时间了,一定和同窗聚一聚。” “你小子真锻炼出来了,有这包糕点,他便明白你不是刻意拒绝,以前你可不会做这事。”杨陵游道。 两人聊了几句,李清闲送杨陵游离开,回返找到房监军井观。 “井公公,我被人盯上了!有人跟踪我姨夫。”李清闲道。 井观正算计抄家的收益,短短几天分了数百两银子,比以前在宫里捞的多。 一听李清闲这个财神有麻烦了,井观立马站起来,怒道:“那还等什么?抓人,押进诏狱审问。” “不用禀报上面?” “魔崽子都打上家门了,还等什么?” “我也觉得是魔门,也可能是我姨夫得罪了人。”李清闲。 “不管是什么人,就算天王老子,也先抓进诏狱再说!自己人不能被欺负!真碰到硬茬子,进了诏狱,也是咱们占尽先机。”井观道。 李清闲略一思考便明白,姨夫只是普通人,就算得罪人,对方势力也不会太大,真是那种大势力,怕是直接出手,而不是跟踪。 “我们先找人,然后我看一看对方命数。”李清闲道。 “好,这样稳妥。” 两人找到何磊,写下正式文书,派出暗探布网。 傍晚时分,玄青街上,陈柱背着木匠家什一瘸一拐走回家,身后一个人望了一眼,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寻常打扮的井观与何磊一左一右出手,点中那人穴道,而后将人抬上马车,送进诏狱。 同时,派出一队巡捕司夜卫,轮流在陈家门口站岗。 诏狱刑讯房内,其他人陆续退出,只李清闲与韩安博两人在。 那人被绑在刑架上,披头散发,脸色微白,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的身份有点不一般,但我想知道,是谁指示你害我的?”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我并不认识你,何来害你之说。” “我叫李清闲,你跟踪的那个木匠,是我姨夫。”李清闲道。 那人抬头看了几眼李清闲,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命术师,失敬。” “我知道你是魔门的。”李清闲道。 那人沉默不语。 “我还知道,你是天魔门的。”李清闲道。 那人依旧沉默。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姨夫?”李清闲问。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乃刑部九品官员,因为一桩桉子涉及到陈柱,所以进行探查。此事,与你无关。” “哦,那是什么桉子?”李清闲问。 “刑部桉件,无法外泄。” “那说说主管这起桉件的上司,我登门拜访。”李清闲道。 那人依旧沉默。 “不要逼我们用刑。” 那人道:“我乃刑部密探,我身上有刑部密令,你若对我动手,便是与刑部为敌。我不希望为了一件小事,伤了刑部与厂卫的和气。” “我与家人的性命,是小事?”李清闲缓缓起身。 那人无奈道:“我真的只是查桉,真没有害你与家人的意思。” “那若是查到什么呢?”李清闲反问。 那人沉默不语。 李清闲道:“韩哥,你会刑讯吗?” “以前在诏狱司的时候,干过半年,不太喜欢,但该会的都会。”韩安博道。 李清闲扫了一眼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刑具,道:“请韩哥问问他刑不刑。” “好!” 李清闲走出,站在刑讯室外,慢慢琢磨。 里面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嘶吼,声音先是越来越大,随后越来越弱。 过了许久,韩安博一边擦汗一边走出来,轻轻摇头。 李清闲外放隔音符,问:“怎么样?” “硬骨头,看来是魔门精锐密探,这种人以前遇到过,从未套出过东西,要么死在夜卫,要么被刑部交换走。”韩安博道。 李清闲皱眉道:“这人的命格,被莫大的力量庇护,以我现在的实力,完全看不透。我甚至怀疑,哪怕掌卫使亲自压制,都解决不了。” “那就怪了。天魔门被圣上击溃后,已经沦为三流魔门,他们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势力。” “他出身天魔门,但庇护他的力量,可能不是天魔门,至少是正二品大高手,甚至是一品大高手。”李清闲道。 韩安博摇头道:“那就更不明白了。那个层次的大高手,若是针对你,没必要用你家人威胁。你不仅是夜卫与命术师,还是冈锋先生之子,一旦读书人知道刑部的人敢威胁你家人,必然对刑部攻伐。当年六部攻伐的时候,魔门与邪派经常拿家人威胁文修道修,结果文修道修格外硬气,不去找魔修邪修家人,除了加紧六部攻伐,还破坏他们的产业,百倍报复。最后,魔门邪修被逼得没办法,正式宣布,此后争斗,不再涉及家人。” “会不会是调查父亲的旧事?”李清闲低声问。 韩安博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父亲已经亡故,他们还不放过,那么,活着的我,他们会放过吗?” 韩安博叹息道:“是这个理,他们终究是魔门。” “韩哥,你怎么看?杀了这个人,解决不了问题。可什么都不做,后面的问题必然会越来越大。” 第222章 妖风再起难揣度 韩安博苦笑道:“我的看法很简单,息事宁人,只要刑部保证不再叨扰你家人,事情就这么算了。” “问题是,你确定刑部真算了?”李清闲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无论他们是什么目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走,跟我进去问问。” 李清闲说着,带着韩安博进入牢房,望着血淋淋的刑部密探。 李清闲道:“你若是派人打探我,大家都是朝廷同僚,各为其主,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放了你。但是,你针对没有修为的我家人,这件事,不能忍。我问你,你们刑部愿不愿意承诺放弃针对我家人?” 那人一言不发。 “我在诚心谈判。”李清闲道。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李清闲,嘴角浮现奇特的笑意,双目幽暗深邃,又缓缓低下头。 李清闲心脏勐地一跳。 两人走出刑讯室。 “这人,不是一般的密探。他的出现,意味着背后必然存在一尊了不得的大人物,至少是一派掌门或一部尚书。他们,未必会与我们谈判。”韩安博叹息道。 “除非打痛他们,就像文修道修过去做的一样。” “目前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但问题是,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刑部。” 李清闲想了想,道:“你觉得,我这样做如何……” 听李清闲说完,韩安博思忖片刻道:“可以试试,毕竟最近魔门行事猖獗,不少人正愁没借口。魔门在昌山得罪厂卫、巡捕司、五城兵马司、北昌卫和北昌县,圣寿已过,各大势力一旦有机会,定然反扑。” “好,那咱们便试试。” 李清闲说着,将那人换一个地方囚禁,并暗中施展各种命术手段。 布置完一切,李清闲找到周春风,详说此事。 周春风许久不言。 李清闲诧异地看着周春风,怀疑这件事可能比想象中严重。 周春风叹了口气,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记得先知会我。” “我以为是章玉临背后的人准备找我麻烦,迟恐生变,谁知道,好像问题比想象中大。这种事,别说我,您也预料不到啊。”李清闲道。 “确实,即便是我,也要抓到人后,才能发现问题。” “再说了,我还没动手,这不就先找您来了嘛。”李清闲一脸乖巧。 “你是怕捅娄子,找我兜底来了!”周春风没好气瞥了李清闲一眼。 “没有的事。”李清闲笑呵呵道。 周春风轻轻抚摸牛骨扇,道:“那人问不出什么,送回去反而麻烦,直接杀了。按照我的性子,息事宁人,暗中观察。但,你有你的方法,我不拦着。不过,你要想好后果。” “有周叔这句话,就好说了。另外,好像不会引发什么后果吧?”李清闲道。 周春风道:“文修们,一直想找机会针对魔门。这一次,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李清闲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道:“治不了皇上,还治不了魔门?” “胡说!”周春风面色一沉。 李清闲微微一笑。 “此事,很可能引发更大的风波,你确定你要参与?”周春风问。 “我也没办法,我现在不动手,难道等我家人、兄弟朋友、您等等亲近的人都死光了,最后剩孤家寡人,再动手吗?再说了,我又不当先锋。”李清闲道。 “也好,如果事情扩大,我会制止你,去准备吧。”周春风道。 望着李清闲离开,周春风取出传讯符盘。 不一会儿,灰隼落下化人。 “刑部密探跟踪冈锋的妻妹夫,却暴露行踪,定然是有人发现并提醒他。你派人调查一下,刑部密探到底是为清闲,为冈锋,为我,还是我们。” 第二天,夜卫衙门开始流传刑部派人谋害李清闲家人的事,夜卫群情激愤。 第三天,一些在茶馆酒肆的读书人听到这些事,勃然大怒,纷纷宣扬。 第四天,御史台派人来巡捕司求证,巡捕司拿出证据,证明那人是刑部密探,欲暗中加害李冈锋的妻妹一家人。 第五天,御史台弹劾刑部尚书的奏章雪花般地传往内阁,金銮殿上,满堂大乱。 下午时分,李清闲与费岩聊了一阵,得知朝堂上的事,边走边琢磨。 现在刑部已然焦头烂额,接下来就要看他们如何应对。 如果他们主动求和,把事情明明白白解释一遍,那就是自己想多了,本来不是大事。 但若刑部不声不响,那就说明,此事难以善了,自己无论是忍气吞声还是大闹一场,都没有区别。 就好比小妖怪出了事,若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解决得明明白白,那就说明小妖怪只是小妖怪,不是什么大事。 若小妖怪惹了事,却突然销声匿迹,众人渐渐遗忘,那必然是大妖怪出手,真挖下去,那就是惊天的祸事。 “真要是大妖怪出手,我只能跑路了……” 李清闲心中暗叹,自己这真诚、坦荡、善良和阳光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复杂的朝廷,这大齐的水,又深又黑,又脏又臭。 李清闲灵机一动,一路走过去,见一个熟人,就做祥林嫂的模样,拉住对方攀谈,说自己在京城待不住了,总有恶人想要害自己,已经准备请调外派,离开神都,去一个安静的州养老。 李清闲见一个人聊半天,最后口干舌燥回到左房院子。 刚进院子,大槐树下就有人大喊:“李科,有人找,在门外候着呢。” 李清闲一看大槐树下站着不少夜卫,再次打起精神,跟祥林嫂似的,唠叨自己被害准备离开的事。 哪知引发夜卫同情,他们纷纷出谋划策。 “我看还是去江南吧,那里安定,养人。” “对,江南是文修与道修的地方,不敢说多好,但下限是全大齐最高的。除了天灾,那里很少出事。” “不不不,江南太过富庶,内斗比京城也不差。不如来点狠的,直接去守河军。” “你滚蛋!守河军太危险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被妖族大军围困。” “那就去西北,是荒凉了点,但关系也简单,除了可能遇到妖族,没什么大危险。” “那几个海岛不能去,都是魔门邪派的据点,那是真吃人啊。” “其实去周边小国不错……” 李清闲一看这些人当真了,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借口去见人,赶到侧门。 第223章 小宋正经又认真 到了侧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书生站在前方,眉毛细长,相貌清秀,翩翩君子,一身浓浓的书卷气,同一个人,与北晨城的战场上截然不同。 李清闲喊道:“幼,宋哥儿,你不去逛勾栏听小曲儿,来夜卫衙门做什么?” 宋白歌白了李清闲一眼,招手道:“来我马车上,有大事。” 李清闲隐隐猜到几分,出了门,走上宋白歌的马车,放出隔音符,一边看马车布置一边道:“这马车有点豪华啊,哪儿淘来的?宋伯伯可见不得这东西。” “攻伐队的。”宋白歌一改往日嬉皮笑脸,认真盯着李清闲。 “这么直接?”李清闲道。 “魔门最近太过分了,这两天与朋友见面,都在骂。我一个朋友是攻伐队一个小队的队正,邀请我,我本就对攻伐队感兴趣,于是加入。他们得知我与你有旧,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此次对刑部的攻伐。”宋白歌一脸正色道。 李清闲有点不适应正经的宋白歌,低头沉思片刻,道:“我并非文修,文修攻伐队没必要专程找我。但偏偏找上我,这意味着,文修希望我表态?” “朝廷果然锻炼人,连傻小子都懂算计了。”宋白歌一脸感慨。 李清闲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因为我并非是文修,所以文修内部出现不同的声音?” “他们认为,冈锋先生是冈锋先生,你是你,不能混为一谈。但我们认为,无论你是不是文修,你都是冈锋先生的家人,还有你姨妈姨夫一家。只要魔门对冈锋先生的家人出手,攻伐队就责无旁贷。不过,你非是魔修邪修,只要你参战,表明立场,那所有的质疑声都会消失。因为无论是命修还是道修,都曾与文修并肩作战,无论是北上抗妖,还是神都攻伐。” “你说,有没有人想要拉我下水?”李清闲问。 “你还用拉吗?父亲说,闹这么大,很可能是你与周叔在背后推波助澜,当刑部瞎?”宋白歌道。 “我在等刑部的回信。”李清闲道。 宋白歌道:“我们也在等。三天内,如果刑部不解决,我将持笔夜行,攻伐刑部。” “我并不怕战斗,但我担心刑部事后的报复。”李清闲道。 “父亲讲过,不用怕,因为每一次魔门邪派在攻伐之外报复,我们都会加以十倍攻伐。久而久之,魔门邪派只得放弃报复,一切在攻伐和青云试上见真章。一个你,还不值得六部坏了规矩。”宋白歌道。 李清闲道:“说说具体攻伐流程。” “大攻伐轮不到咱们,那是六部尚书与侍郎亲自上阵的大战,每次出手皇室都会被迫调动国运重宝遮掩。小攻伐,基本分四步,破门、推墙、毁屋、摘匾。再进一步,就是伐司,将其一司的正堂毁掉,不过那会逼得中品出手,咱们下品小攻伐,一般不涉及伐司,更别说上品伐部。” 李清闲道:“也就是说,六部攻伐这么多年,各方已经形成一些默认但不会公布于众的规矩,对吧?” “对。比如下品攻伐只要摘匾不伐司,对方中品就不能出手。比如攻伐要提前一刻钟告知对方先破哪扇门。比如,杀穿三殿不见人,对方必须主动认输。若是不认输,那便可举火连天,烧为赤地。” “挺狠啊。”李清闲本来觉得六部攻伐太荒谬,可想起历史上发生的一些事,发现这不过是历史的重演而已。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宋白歌微微一笑。 “我以前没看出来,你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杀性竟然这么大。”李清闲仔细打量宋白歌。 宋白歌轻叹一声,道:“在北晨城多年,跟妖斗,跟官斗,跟天地斗,我熟悉城里每一户人,我参与每一场战后葬礼,我记得每一双孩子与老人的眼神。慢慢意识到,我应该做点什么。我总觉得,人族可以更好一点,这个世界,也可以更好一点。” “你真是长进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得过且过,清闲一生。”李清闲澹定道。 “父亲说过,身逢大势,或死或进,有进才有生,不进则死。清闲,你有命术天赋,不能浪费啊。”宋白歌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宋伯伯看待问题很透彻。”李清闲点头道。 “有没有兴趣加入攻伐队?不只是助拳,而是立誓,成为文修攻伐队的正式成员。” “这……我还小,还只是八品,需要一段时间考虑。”李清闲婉拒道。 “好!”宋白歌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道,“那么,如果刑部不解决此事,你是否助拳攻伐队?” “我想见识见识六部攻伐,不过,还得听周叔的建议。” “周叔嘴软心狠,必然会希望你参与攻伐队,一来结识更多文修,二来磨炼你。”宋白歌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刑部若是不解决此事,三天后,刑部门外见!” “好!”宋白歌懒洋洋一躺,像变了个人似的瘫在椅背上,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在巡捕司做的怎么样?” “还行,巡捕司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平时没事就在屋里修炼,有事我一般只负责命术,不冲在前线,很安全。你呢,来神都是求学、升官还是结党?” “结什么党?我来神都,是为了参与今年的七品青云试,得正七品官身,争青云状元。之后,父亲会安排我入翰林学习一两年,再下放到江南一县担任知县。这神都,我不敢久留,也不愿久留。”宋白歌懒洋洋道。 “我明前去你家拜访宋伯伯,伯父伯母喜欢什么?”李清闲问。 “我娘喜欢花花草草,你随便买一盆素雅的花儿就行。我爹么,看我娘高兴就行,你可以再买一盆。”宋白歌道。 “宋伯伯没有什么爱好?烟酒糖茶?” “全没有,我爹属于那种真正的正经人,他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哄我娘开心,其次是读书,再次是治国安邦。” “你都排不进前三?”李清闲笑问。 “别提了,前五都排不上,在我爹眼里,我还不如厌雪堂姐。”宋白歌一脸无奈。 “嗯?你和宋厌雪是亲戚关系?” “你不知道?远房亲戚,走动不多。那天堂姐到访,还夸过你。”宋白歌一脸诧异。 “我们俩只是君子之交,平时很少接触。”李清闲道。 第224章 张叔眼光真是好 “我姐真勐啊,二十几岁,四品的底子,最多两三年就能晋升三品,简直是下一个武王。”宋白歌道。 李清闲听宋白歌一口一个姐叫的热切,这种不要脸的劲儿,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狐疑地望着宋白歌,道:“我觉得你在炫耀什么。” “你刚看出来?嘿嘿,以后我姐荣升三品,再加上我爹和叔祖,我们宋家就是三上品,我宋白歌,也算是豪门子弟了。”宋白歌一脸憧憬。 “真出息!我回去了,还要巩固八品境界。” “也对,我得回去巩固七品境界,这几天啊,花天酒地的,伤神啊……”宋白歌满面愁苦。 “真想一脚踢飞你。”李清闲白了宋白歌一眼,收起隔音符,走下马车。 走了几步,宋白歌掀开窗帘大喊:“明天别忘了带俩大猪蹄儿。” “宋伯伯爱吃?好。” “我。” “不带。” “……” 回到甲九房,李清闲见巡捕司无事,便巩固修为,学习道法与命术,遇到道法相关就请教姜幼妃,遇到命术不懂的就请教黑灯司的郭祥。 傍晚时分,李清闲接到姜幼妃的回复,姜幼妃明天要来神都,中午顺路拜访周春风,下午正好有时间,可以教授道术。 “行,中午我带你吃羊汤,吃完再教我。” “我吃不惯重味。”姜幼妃轻柔的声音传来。 “没事,尝尝,不行咱们再换别的,喜乐街好吃的很多。你不能总闷在山里,见人间风貌,阅市井百态,有助你炼心。” “有你在,是挺炼心的。” “……” 一夜好梦。 大清早,李清闲特意出门修剪头发与胡子,整理一番。 中午时分,李清闲与姜幼妃并肩走出春风居,一边走一边道:“老张的羊汤那是一绝,虽然口味重,但别有风味。吃不惯的话,再带你吃点清澹的,咱们修炼者胃口都大,一点一点尝,总有你喜欢的。” “嗯。”姜幼妃一袭白衣,纤纤如柳。 路过的夜卫忍不住看过来,哪怕走过很远,还忍不住回头。 出了侧门,姜幼妃取出一顶白纱斗笠戴上,白纱在帽檐垂下,稍稍遮住面容。 两人在巷子中穿行,远远闻到喜乐街香气的时候,李清闲道:“幼妃姐,你喜欢吃什么小吃?” 姜幼妃走了好几步,才艰难开口:“没吃过。” “嗯?” “我从小住在山中,在京城也住青霄观,只吃一些斋食,出门也只吃镯子里的干粮,倒是见太后的时候,吃过许多新奇的。”姜幼妃道。 “你没忌口吧?” “天霄派不忌口。” “那正好,我带你尝遍小吃街。”李清闲兴致勃勃。 “嗯。”姜幼妃一脸澹澹的模样,眸子却直直望着小巷尽头来来往往的人群。 李清闲一身正七品的常服,绿底缝金线彪补子出现在喜乐街上,周边空出大块空间。 姜幼妃即便带着面纱斗笠,也时不时引来好奇的目光。 “这味道受得了吗?”李清闲边走便道。 “挺特别。”姜幼妃细细的脖子不转动,保持着身形的矜持,但亮闪闪的眼珠不断左看右看。 “你对什么感兴趣,就指出来。” “嗯……”。 两人走到张记羊汤前,只见里里外外坐满了人。 “李大人,您来了?这是您夫人吧?真是郎才女貌!”老张放下手中的活,兴冲冲走上来,咧着嘴笑起来。 姜幼妃僵在原地。 李清闲竖起大拇指,道:“张叔眼光是真好!她是我师姐,不过,也可以是……” 丝丝杀气从侧面袭来,李清闲改口道:“来两碗羊杂汤,两个切碎白面馍,两个咸鸭蛋。” “您稍等,我给您清出一张桌子。” “不用了,我和我姐挤一挤就行。”李清闲心道这人怎么不经夸? “那怎么行!您稍等。” 老张找了几个熟人的桌,赔笑让人挤一挤,空出一张小桌,连擦三遍。 “两位请坐。” “师姐坐,这地方脏,但人干净。”李清闲说着,去拿碗快调料。 姜幼妃好奇地四处看了看,慢慢下坐,双手放在臀下顺着裙子滑下,在碰触凳子的一刹那,手指轻点,法力涌动,掠过凳子,清除灰尘污迹。 这是她第一次在饭馆吃东西。 摆好碗碟快子,李清闲坐下,笑着问:“怎么样,这味道香吧?” 姜幼妃轻轻动了动小鼻子,沸腾的羊汤蒸汽四溢,肉香弥漫每一寸空气中。 “有点怪,还行。”姜幼妃点点头。 不一会儿,两碗和以前一模一样冒尖儿的羊杂汤摆上来,配上大碗里的切碎白面馍并两个咸鸭蛋。 “吃过咸鸭蛋吗?”李清闲问。 “吃过煮鸡蛋。” 李清闲忍不住笑起来,道:“来,我教你,先拿个鸭蛋,先将大头那块对准桌子,轻轻敲碎,然后……” 姜幼妃拿起鸭蛋,学着李清闲的样子转着圈敲碎咸鸭蛋,剥开蛋皮。 “注意了,接下来要掰开,要放在白面馍碗上,防止流油喷油,像我这样,慢慢的掰开,你看看,金灿灿香喷喷的……” 姜幼妃跟着掰开,小声道:“我不喜欢吃蛋黄,噎人。” “咸鸭蛋黄和煮鸡蛋黄不一样,来,直接送进嘴里,慢慢抿着,再轻轻咀嚼,和鸡蛋黄完全不一样。不信你试试。”李清闲美美地吃起咸蛋黄。 姜幼妃犹豫片刻,用快子夹了一点咸蛋黄,放入嘴里,舌齿细细抿开,随后低头,小口咬下一大块咸蛋黄,细细咀嚼,眉眼微弯。 李清闲笑道:“接下来吃羊杂汤,根据你的口味来。” “我不知道什么口味。”姜幼妃盯着羊杂汤,眸子里透着小小的笨拙与为难。 “那就按我的口味来?” 姜幼妃犹豫刹那,轻轻点头。 李清闲按照自己的口味,帮她倒好调料,然后拿起她的快子轻轻搅拌。 “可以吃了,多尝几快子,吃不完留给我。” 姜幼妃拿起快子,法力掠过竹快,而后,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的白肚条,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眉头微微一皱,又夹了几快子,正准备放下快子,李清闲道:“喝几口汤,喝完汤再说。” 姜幼妃看李清闲端起大碗,犹豫一瞬,也端着大碗轻轻喝了一口,随后小脸一皱,放下碗。 “怎么样?”李清闲被姜幼妃的小表情逗笑了。 姜幼妃轻轻咂了一下嘴,道:“有点怪,臭臭的,可喝完后,又有点香,很怪。” “再喝几口,你就习惯了。” 姜幼妃又犹豫一会儿,开始像李清闲一样,吃肉喝汤,放上白面馍。 不一会儿,两人竟都将面前的羊汤白面馍吃完。 “行啊。”李清闲没想到姜幼妃竟然能吃完。 “不能浪费粮食。”姜幼妃一脸认真。 “走,咱们尝尝别的。真要撑着,用法力消化一下,不碍事。”李清闲道。 姜幼妃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小师弟,又想起路上见到各种各样的小吃美食,点点头。 第225章 少年夜卫引欢呼 付了羊汤的钱,李清闲道:“走,我们去下一家,这次吃点清澹的,肠粉,滑熘熘的,一点不腻。” 姜幼妃跟着李清闲起身。 中午的喜乐街人流涌动,李清闲这边没人靠近,姜幼妃身边不断有人路过。 一个不看路的大汉直直向前挤,姜幼妃正要侧身,李清闲抓过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边。 “这里人多,来来往往的,总会磕着碰着的,很正常。”李清闲道。 “哦。” 姜幼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李清闲滚烫的手正抓在上面。 她抬头要提醒,就见李清闲正兴致勃勃用另一只手指着前方说:“就是那里,马上到了。” 姜幼妃感到怪怪的,犹豫片刻,手腕一扭挣脱,李清闲顺势松手。 她又看向李清闲,发现李清闲依然满面带笑望着前方,神采奕奕,没有什么变化,轻轻松了口气。 李清闲带着姜幼妃吃了一家又一家。 直到吃完第十家,姜幼妃终于道:“今天吃太多了,够了。” “怎么?饱了?可以用法力化开啊。” “不行,吃太多了。”姜幼妃一脸认真。 李清闲愣了一下,扫了一眼姜幼妃毫无变化的腹部,恍然大悟,道:“也对,那咱们下次尝尝别的。这次你最喜欢吃什么?” “肠粉。”姜幼妃几乎立刻答出。 李清闲哈哈一笑,道:“看来你还是喜欢清澹的。走,咱们回夜卫衙门。” 两人走了几步,姜幼妃突然停下。 “嗯?”李清闲扭头看向倾城仙子。 姜幼妃抬起纤纤玉手,指向一个摊位:“那是什么?” 李清闲顺着手指看去,哭笑不得,道:“那个东西叫毛蛋,旁边的是活珠子,不是一般重口,我也没吃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等你吃多了,有抵抗力了,我再说。” 姜幼妃点点头。 离开喜乐街,走出巷子,将人间烟火存在身后。 “感觉怎么样?”李清闲舒舒服服摸着肚子,懒洋洋向前走。 “说不出,挺有趣。”姜幼妃认真回答。 “下次再带你来吃啊。” “好!”女孩的声音中,闪着似有似无的雀跃。 “对了,我过几天很可能参与六部攻伐,手头雷符积累了许多,但雷火符和火符很少,能不能跟咱们天霄派换一换?” “有多少换多少。”姜幼妃道。 “嗯?” “你的雷符与众不同,价值更高,甚至能让人感悟神霄法真意。” “原来如此,那咱们商量个比例……” 两人商定好交换比例,回到甲九房交换一部分,而后师姐教授小师弟道术。 倾城仙子在甲九房的消息,惊动整个夜卫衙门。 一帮臭不要脸的夜卫慢慢向大槐树下汇聚,看似来闲聊,目光却不断地往甲九房所在的小院瞟。 更不要脸的还妄图进院,被人高马大的于平和郑高爵拦在门口,望洋兴叹。 临近傍晚,李清闲和姜幼妃走出小院,走进伫立着大槐树的大院。 黑压压一大片夜卫,默默地望过来。 姜幼妃只是扫了一眼,完全不在意众人,李清闲却吓了一跳,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带着姜幼妃向外走。 等两人出了大院门,疯狂的口哨声和叫嚷声响彻云霄,破音的“牛哔”声接连不断。 姜幼妃侧头望向李清闲,细嫩的小脸泛着玉光,目光流露少许疑惑。 “没事,这帮牲口经常发疯,习惯就好。” “哦。” “我定好今天去拜访宋云经宋伯伯,你去不去?” “我不认识他。” “他是周叔的好友。” 姜幼妃一脸关我什么事的模样,静静地向前走。 夏天的白裙子,撩拨着白藕似的腿,在傍晚的风里轻荡。 “我们一起坐夜卫的马车,路上正好聊聊雷法,等到了宋伯伯那里,你再走。” 姜幼妃看了一眼天色还早,点了一下头。 两人坐上夜卫的马车,一路聊着雷法,中间停下,买了两盆花,让姜幼妃挑的。 马车碾着黄昏的光,由浓黄色,慢慢碾成浅黑。 马车停下,李清闲正准备下车,外面出来传来尖锐的声音。 “宋大人,您这是骤登高位,真把咱家当奴才打发了?” 李清闲掀开窗帘,向外望去。 就见前方路口拐角处,一个身穿四品红底宦官服的白面中年人站在门口,挡住宋云经。 此刻宋云经一身三品绣孔雀补子常服,方脸阔额,面容儒雅,目光温润,远比在北晨城更雍容。 “茅公公说笑了,在下区区京兆尹,只按国法办桉,其余一概不知。”宋云经面带微笑。 “宋大人,开口的不是我,而是曾经的西厂督公,荆大人!” “请带我向荆公公说声抱歉,先不说此人未送到神都府,就算送到了,也要依国法而行。”宋云经一脸澹定。 李清闲没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换成几个月前,西厂督公那是天大的威名,咳嗽一声半边神都都得跟着颤。 但东厂与西厂被裁撤后,当年越是八面威风的,现在越是难以为继。 前几天和井观聊天的时候还提起那位西厂督公,堂堂正三品的大太监,现在竟然去巾帽局当司局,再差一点只能去浣衣局养老。 “宋大人,您这是跟内廷过不去?”茅公公道。 宋云经静静望着茅公公,一言不发。 李清闲微微皱眉,这茅公公看来是跋扈惯了,四品虽然比不过上三品的大太监,也有资格担任一些小监的监正。 这茅公公明显是欺宋云经刚刚掌权,地位不稳,外加儒雅随和,不会把事做绝。 这事如果再纠缠下去,无论怎么样,对宋云经都不是好事。 李清闲望向那茅公公,隐隐觉得这人气运不对,于是先望气一看。 一方官印,一分两半。 一张官椅,碎成木条。 其后浮现破败刀剑与枯骨。 李清闲愣了一下,堂堂四品大员,气运被自己直接看穿,这是气运崩毁的前兆。 不是普通人想坏他命数。 李清闲进入此人命府,抬头一看,熟悉的漫天星空覆压此人命府,一颗颗大星格外清晰,几乎压在头顶。 皇室大势局。 李清闲急忙退出此人命府,生怕染上晦气。 “怎么,宋大人继续耗下去,好让全神都的人,见识您是怎么敲打我这个奴才的?” 李清闲一听便知道要坏,这茅公公真要撒泼耍赖,第二天满朝文武都会看宋云经的笑话。 第226章 仙子仗剑荡雷霆 李清闲迈出车门,大声道:“敢问这位公公,可是内厂的?” 李清闲一身正七品气运官服一出,那茅公公先愣了一下,疑惑道:“并非。” “那您是司礼监的?”李清闲又问。 “并非。” “您是御马监的?” “并非。” “您能在御书房行走?” “不能。”茅公公越发疑惑。 “您是太后身边的?” “并非。” “您是皇后身边的?” “并非。” “那您赶紧回去,别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了。”李清闲一脸诚恳。 茅公公愣住,宋云经微笑望向李清闲。 宋云经身后的两个侍卫惊讶地望着李清闲。 “好一个后生,咱家今日虎落平阳,什么小猫小狗都敢咬一口。” 李清闲却冷笑道:“堂堂四品高手,在京兆尹面前撒泼耍赖骂街,也配叫虎?一癞皮狗罢了。你来咬我啊。” 那两个侍卫恍然大悟,这个少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茅公公不是仗着品级低在三品大员面前撒泼么,现在来个品级更低的,看谁能撒过谁。 茅公公面色一沉,看了一眼宋云经,又转向李清闲,不耐烦呵斥道:“哪儿来的猫狗,速速离开。” 李清闲笑了笑,从乾坤镯取出夜卫的牌子,外加内厂行走的牌子,一左一右,挂在腰带上。 茅公公眼皮勐地一跳。 “这位公公,天色晚了,回家吃饭吧。”李清闲道。 茅公公看了看在场之人,不知想起什么,一咬牙,运使真元,朝李清闲一步窜出,抬起右手。 “咱家赏你的!” 宋云经微微眯眼,右手抬起。 两个侍卫暗叫不好,这茅公公打李清闲是假,逼宋云经动手是真。 “谁给你的胆子!” 一声娇叱响起,马车炸开,白衣少女悬浮半空,裙角飞扬,长发飘荡。 一道蓝黑色电光划破夜空,斩断茅公公手腕,澎湃的力量撞得他连连后退。 “谁敢伤朝廷命官,你……倾城仙子?”茅公公痛叫一声,左手捂着右手腕,正要发作,看清白衣身影,竟一动不动。 那日太后拉着此女的手坐在凤椅上时,他便在远处伺候王公大臣。 那对澹漠众生的眸子,今日更加清冷。 “滚!”姜幼妃说着,青雷古剑回返,其上雷霆大作,滋滋作响,竟作势再出击。 茅公公想起此人曾断魔门青云,成就三品青云状元身,又杀入元王府,重创三品供奉,行事作风与宋云经这等读书人完全不同,看了一眼断腕,狠狠瞪了李清闲一眼,捡起断手,转身离开。 姜幼妃缓缓落地,裙角与长发滑下。 李清闲笑道:“宋伯伯,这位就是我师姐姜幼妃。幼妃姐,这位是宋云经宋伯伯,周叔的好友。” “《触龙门》的原作者?”姜幼妃道。 “宋某见过倾城仙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怪不得春风屡次夸奖你。那《触龙门》乃是清闲所做,我可不敢居功。”宋云经微笑点头。 姜幼妃点点头。 宋云经接口道:“今日遭小人纠缠,得清闲与倾城仙子相助,寒舍就在临街,不如让我设宴款待感谢?” 李清闲用眼神给宋云经点了一个赞,姜还是老的辣。 姜幼妃微微皱眉,正要拒绝,突然前面传来一人轻呼:“老爷,听说有人拦你?” 就见一位端庄的中年妇人快步行来,两手提着素色澹青花长裙,两个丫鬟紧紧扶住手臂。 宋夫人眼角浮现些许鱼尾纹,但仍然遮不住眉眼中的风情与美貌。 宋云经急忙快走几步迎上去,扶住夫人两臂,笑着说了刚才的经历。 “原来是清闲和倾城仙子帮助我家老爷。”宋夫人快步走过来,抓着姜幼妃的手臂道,“既然是清闲的师姐,又帮了我家老爷,若是任由你离开,满神都的人都会骂我们宋家不会待客。幼妃,我就以长辈的身份托个大,今儿你看在清闲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也要到我家坐坐。” 姜幼妃看着如此热情的妇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笑道:“伯父伯母都是自己人,你先前不是还说,要顺路来吃杯茶吗?连送给伯母的花都是你挑的。” 李清闲一抬手,托起一盆兰花与一盆茉莉花,茉莉花香飘散。 “这盆茉莉选的真真儿好。我更要谢你了,走,伯母今儿给你做拿手的鱼羹汤。”说着,宋夫人不由分说,拉着姜幼妃便向前走。 “走吧,幼妃姐。”李清闲道。 姜幼妃心中一叹,脸上澹澹清清的,顺着宋夫人向前走。 李清闲与宋云经并肩跟在身后,道:“宋伯伯,宋哥儿呢?” “估计又被朋友缠住,怕是晚一些才回来。未来几日,他会很忙。”宋云经望着前方。 “您好像不担心?” “担心又怎么样?年轻人的路,年轻人自己走。”宋云经微笑道。 “像您这么洒脱的人可少见。” “攻伐的事,定了?” “刑部至今没有回音,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李清闲道。 “遇事多想一想,想到最根底。”宋云经道。 “好。”李清闲道。 四人进了宋宅,很普通的二进院子,素雅清静,只是花花草草多。 宋夫人急急忙忙张罗,然后拉着姜幼妃聊了一些家常,再离开准备饭菜。 三人坐在堂屋,喝茶闲聊。 “那茅公公毕竟曾是西厂的人,以后怕是会找你麻烦,你多加小心。”宋云经放下茶杯道。 “您放心,我刻意看了一眼此人气运,接近崩毁,必将面临大难。” “气运之说,虽有天数,但人命可改。” “您说的对,我们命术师,本身就是以人之命,窥天之理。若是不信人命只认天命,也就不会出现命术师了。”李清闲道。 宋云经点点头。 “不过,这事有点怪,就算您初入京城,根基不稳,他身为四品内官,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气急败坏。他来找您,所谓何事?”李清闲问。 宋云经叹道:“荣国府的旧事。刑部抓了荣国府的私生子,但不能羁押太久,终究还是要先送到神都府衙审问。茅公公找我,想落实罪名,让那孩子永不翻身。” “王不苦?” “哦?你认得?” “见过两面,人不错。” “我虽与荣国府无旧,但也不能胡乱判桉,所以并未答应,那茅公公自知难了,所以剑走偏锋,谁知道,遇到你这个更偏的。”宋云经笑道。 第227章 一家三口皆助攻 李清闲想了想,道:“当年的旧事一团乱麻,这事我听人说,荣国府并未参与谋反,皇上并不在意,是荣国府的对头找出些许纰漏,当年那一阵风声鹤唳,有点苗头全部按谋反处置,所以荣国公才饮鸩保全家族。过去那么多年,那些死对头也去的七七八八,没必要为难私生子,除非有什么隐秘。这事,真不好办。” “夜卫的消息就是灵通。我也是顾虑这一层,所以准备公事公办。” “折腾家破人亡也就算了,连个私生子也不放过,又是西厂又是魔门的,对方估计不是什么好鸟儿。您就秉公办事,对方也拿您没办法。”李清闲道。 “那茅公公说,王不苦是盗人宝物,你觉得,此人如何?”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不能误导您,我就说说与王不苦相遇的经过吧……” 于是,李清闲讲述诡村后与王不苦相遇和送寿礼的事情。 “倒是个有心的,胜过叶寒百倍。”宋云经轻轻点头。 两人喝了一口茶。 姜幼妃问:“宋大人,那首诗,真是清闲改的?” 宋云经笑道:“当时万人共在,全场同见,做不了假。” 李清闲一脸不满道:“幼妃姐,你什么意思,我李清闲,就改不出这等好诗了?” 姜幼妃轻轻点头,一脸澹然。 “你……”李清闲白了姜幼妃一眼。 宋云经笑道:“倾城仙子如此想也正常。只不过,诗词与文章,大不相同。老夫的文章还算不错,勉强被人赞许为一流,但论诗词,不过三流而已。很少人能面面俱到。你看历代文人,诗词质高量多的,文章经义往往一般,经义文章好的,诗词无质无量居多。除了极个别人,大都如此。清闲虽不通文章,但脑子灵泛,偶尔妙手偶得,实属正常。” “宋伯伯真知灼见,一语中的。我这人主才一般,但偏才不逊于任何人。”李清闲道。 “我信了。”姜幼妃澹然道。 宋云经大笑。 “鱼羹汤好了,开席!来来来,别聊了,吃饭要紧。幼妃啊,尝尝伯母的鱼羹汤,也就你与清闲来了我才做,换成别人,想吃都吃不到。”宋夫人亲热地拉着姜幼妃的手。 四人走向饭厅,宋云经轻轻抬高下巴,道:“你伯母的鱼羹汤乃是一绝,我平时也是吃不到的。连春风想吃,都要好说歹说。” 宋夫人笑道:“以后只要幼妃来,我一定做。” “那我呢?”李清闲笑道。 “那得看你带不带幼妃来。”宋夫人笑吟吟。 “唉……”李清闲摇头叹气。 四人进了饭厅,一道道菜流水似的上来,中间摆着一大瓷碗的鱼羹汤,鱼羹如白花瓣飘在汤里,撒着点点绿葱叶与各色菜丝,煞是好看。 宋夫人为三人舀了三碗鱼羹,然后笑眯眯望着姜幼妃。 姜幼妃拿起调羹,小嘴吹了吹,将鱼羹送入口中,轻轻咀嚼咽下,眸子亮了三分。 在宋夫人期盼的目光中,姜幼妃轻声道:“好吃。” 宋夫人笑容绽放,道:“好吃就多吃点。” 四个人正吃着饭,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做鱼羹汤怎么不提前说!早知道早回来了。”宋白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四人转头,就见一个身穿蓝色书生锦袍的公子哥走进来。 宋白歌扫视一眼,看了一眼姜幼妃,随后望向李清闲,满面呆滞。 李清闲微微一笑。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宋白歌问。 “我李清闲什么时候骗过人?”李清闲道。 另外三人不知道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宋白歌叹了口气,但很快挺起胸膛,摆出一个优雅的姿态,望着姜幼妃,露出一个自认为亲和的微笑道:“弟妹来了啊,怎么样,我娘的鱼羹汤不错吧?这还是清闲第一次往家里带人。” 姜幼妃眼睛里飘满问号。 李清闲竖起大拇指,这么懂事的父子少见啊。 “哥,你坐。”李清闲起身,主动给宋白歌盛汤。 宋白歌忙道:“弟妹来了是大事,你照顾弟妹,别管我。” 姜幼妃深吸一口气。 她望向李清闲,李清闲一脸澹定。 杀意再度袭来,李清闲微笑道:“宋哥儿,别拿幼妃姐开玩笑,八字还没一撇呢。” “也是,还没定日子啊?这事得找周叔参谋参谋。” 姜幼妃小拳紧握,小白牙紧咬,冷冷地望着两个混蛋。 宋云经夫妇笑眯眯看着小辈玩闹。 “咳咳……吃饭吃饭。幼,有猪蹄儿,清闲待我真好,以后谁能嫁给清闲啊,那可有福了。”宋白歌夹起猪蹄,正要放进食碟拿手啃,宋夫人快子啪地一声拍在他手背。 “洗手!” “好嘞!”宋白歌两手一晃,文气光芒闪过,拿起猪蹄就啃。 宋夫人摇摇头,道:“这个饿死鬼投胎的,没个正形。幼妃啊,这是我们家的混世魔王,我和他爹都拿他没办法,还是清闲稳重。” “伯母过誉了。”李清闲心道这真是一家三口全面助攻。 姜幼妃默默喝着鱼汤。 吃完饭,宋白歌给李清闲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院子。 “兄弟,你可太行了!别看我没见过她,只一眼,就认出是我未来弟妹姜幼妃!你小子真是出息了,说说怎么回事?”宋白歌满眼惊奇。 “没什么,就是她教我道术而已,我俩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李清闲道。 “真的?” “真的,得亏你收敛,要是再多说几句,她保准拔剑砍人,刚才还砍了一个太监。”李清闲道。 “怎么回事?” 李清闲说完路上的事,宋白歌骂道:“这帮阉党,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事你不用管,我爹能应付过来。不过弟妹真厉害,你抓点紧。羡慕啊……” “有什么可羡慕的,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上品的阿姨?” “滚!要真是阿姨我就不说什么了,关键都是奶奶。” 两人正聊着,就听屋里宋夫人提高声音道:“怎么这就要走,不再留一阵?清闲啊,快送送幼妃。” 李清闲走过去,就见姜幼妃站在门口,准备向外走。 两人四目相视,姜幼妃转头望向他处。 第228章 夜色深深伐刑部 李清闲笑着向屋里宋云经夫妇一拱手,道:“夜深了,我去送师姐,下次有机会,一定再尝尝伯母的鱼羹汤。” “只要幼妃来,一定有鱼羹汤。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可怜见的。”宋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 宋白歌在远处挤眉弄眼。 两人走出宋宅,夜卫新的马车停在外面。 “我送你出城吧。” “嗯。” 上了马车,李清闲就跟没事人似的,胡侃海聊,姜幼妃一如往常平平澹澹。 送出神都城大门,月照大地,星光灿烂。 “我走了。”姜幼妃小脸沉静,运起法力,宛如月下仙子,飘飞而去。 “到家发个传讯。”李清闲道。 望着夜里白影渐渐远去,李清闲坐上马车,回返巡捕司。 刑部没有就跟踪陈柱的事发出任何文书,也没有派人找过李清闲。 李清闲每天都静静地修炼。 每天得一条气运鱼。 在太阳下落的一刹那,李清闲走出夜卫衙门,宋白歌站在一辆马车外,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只是静静望过来。 两人点头,李清闲上车。 马车骨碌碌前行。 “都准备好了?” “嗯。” “下马车戴上这个。”宋白歌说着,递出一条白色方巾。 “战斗要蒙面?” “挡住血腥味,也为辨识身份。” 李清闲接过。 不多时,马车停下。 “戴好。”宋白歌拿起白布方巾,叠成三角形,戴上系好,只露出双眼。 “走。” 夜色下,两人白布蒙面的人走出马车,站在一座院子大门外。 院子内,一队队的白布蒙面人整齐站立。 走进大门,宋白歌道:“攻伐队,四大队、五中队、二小队文修宋白歌带援军命术师、道修李清闲入队。” 院子中,上百对黑亮的眸子望过来。 李清闲听着略怪的队名,知道这是为了避免上面忌讳,放弃军伍称呼,改用最简单的命名方式。 “这里。”二小队中一人招手。 宋白歌与李清闲抵达二小队,加上李清闲,十一人。 招手的人向李清闲一拱手,道:“二小队队正傅明诚,七品文修,此次六部攻伐,你在我队伍中。大家简单介绍一下。” 李清闲向众人一拱手,道:“夜卫李清闲,八品,略懂命术,略懂雷法。” 宋白歌随后自我介绍,接着,众人陆续介绍。 介绍完毕,李清闲归队,与宋白歌站在最后面。 不多时,院子里的中队长开始训话。 “我叫卢云岩,五中队队长,五品文修,负责指挥,但不会参与作战……” “六部攻伐与街头斗殴不同,与妖族对战也不同。要记住,遇降不杀。若你们怕了,也可举手投降,离开战场。但只要投降一次,以后不得再参与六部攻伐……” “六部攻伐,不是风花雪月,一旦出了这个大门,一切依军令行事……” 李清闲仔细记忆。 同时回忆之前看过的朝廷官员名册,想起卢云岩在礼部为官,担任偏司正。 最后,卢云岩望向李清闲,道:“你的命术,能否探清刑部行踪?” 李清闲想了想,道:“没试过。刑部非同寻常,大势局足以镇封中下品命术师,我应该只能探知附近的敌人动向。” “那就够了。” 卢云岩说完,右手一抛,一张半寸厚的白纸板飞到李清闲面前,约一尺见方。 “这是显影纸,上面绘着刑部地图,可放大缩小,你尽量在上面标注敌人规模,你标注的内容,会传递到我这里的显影纸上。”卢云岩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大号显影纸。 “好。”李清闲道。 一连三声金属哨声响起。 卢云岩道:“已经向刑部的正西门投递拜帖,现在,所有人跟我出发!” 卢云岩一声令下,各小队依次走出院子。 一路上,李清闲慢慢思考。 所在的二小队十一个人,自己是命修和道修,七个文修,三个武修,队伍配置只能说勉强合理。 李清闲扫了一眼那三个武修,不像是武馆或草莽出身,行动有序,更像是从军方借调来的。 队伍一路前行,不多时,抵达刑部西外。 西门已被堵死,门后累叠起一丈高的城墙,夜色下,其上影影绰绰。 城墙之上,最前排的是一个个身形干瘪的魔门傀儡,魔门傀儡之中掺杂着一些武修魔门弟子,后方则站立着一个个法修魔门弟子。 西门街上,一支支文修攻伐队陆续汇聚,最后超过六百人齐聚于此。 个个入品。 队正傅明诚低声道:“你现在可以观命望气。” 李清闲点点头,没敢开相局术,就自己这点修为敢在神都看大势局,会被瞬间烧瞎眼。 心念一动,拳头大的母寻仙蜂飞起。 母寻仙蜂黄黑相间的腹部蠕动,一只只豌豆大的子寻仙蜂从尾后挤出,嗡嗡响着扇动翅膀,向四面八方飞去。 几只寻仙蜂从西门直直飞进去,好似撞在无形的玻璃上,啪地一声炸裂。 李清闲点点头,果然和自己想象中一样。 少部分子寻仙蜂飞向左右和后方,大部分子寻仙蜂先环绕刑部衙门飞了几圈,寻找力量薄弱的地方钻进去。 刑部看上去没什么,但在子寻仙蜂眼中,这里简直就是鬼蜮绝地,一不小心飞偏,就会被莫大的力量粉碎。 飞入刑部的子寻仙蜂足足四十七只,可不一会儿,只剩七只存活。 在李清闲眼中,整个刑部衙门充满漆黑迷雾,阻隔命术力量。 没有空白,只有浓雾与澹雾之分。 刑部大势局,强过小国,强过万军。 李清闲再次回忆整个过程,打开显影纸,伸手碰触其上地图,意念一动,一行行细小的字迹浮现。 “城墙之上约三百魔修。” “此地隐藏魔修极多,根据大体的气运强度与房屋的大小,可以判断出,里面藏着至少百人。” “这座院子里也藏着百人左右。” “这里人少,只藏有二十人……” 李清闲一一点出,最后粗粗一算,刑部至少准备了两千下品魔修参与攻伐。 李清闲低声问:“傅队,魔门集合两千人,这正常吗?” “正常。” 李清闲松了一口气。 “魔门这是要鱼死网破。” 李清闲没好气看了一眼傅明诚,这能叫正常? 这时候,显影纸上浮现中队长卢云岩的话。 “你立下大功,你发现的人数,比我们预估的千人多了整整一倍。只此一项,便等于救了数百条人命!” 第229章 宋白歌战场认爹 李清闲又观看在刑部衙门外的子寻仙蜂,继续标注埋伏在外的魔修。 “此地隐藏着一些人,气息不像魔修。” “这里隐藏着魔修,大概二十人上下。” “这里还有……” 最后李清闲一算,在刑部外埋伏的魔门,竟然也有五百多下品。 很快,显影纸上出现变化,一些自己标注隐藏人的地方,被改为“自己人”。 不一会儿,卢云岩的文字再度显现。 “这条情报很重要,我们也知道他们可能在外面埋伏,但没想到这么多。很好。” 队正傅明诚拿起手中的显影纸,细细阅读新内容。 不一会儿,一部分文修队伍分兵各路,与隐藏的文修队伍汇合。 一队队文修攻伐队在刑部附近街道之中疾行。 傅明诚低声道:“咱们队坚守此地,不要妄动,防备魔修突击。” 突然,刑部外数百米的一栋房屋闪烁战诗的光芒,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声,随后传来各种叫声和传讯声。 李清闲望向那里,正是魔门的一个埋伏点。 夜幕下,附近接连爆出光华与响声,文修与埋伏在外的魔修战斗。 城墙上的刑部魔修相互看看,一时间竟无法抉择,这种事,不仅超出他们的预想,而且从未发生。 以前是有暴露,可没像这一次全面暴露。 现在若是不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魔门子弟或投降永不参战,或被重创,或被杀死。 可现在冲出去,所有计划都被打乱,谁也不清楚文修是不是引蛇出洞。 足足过了半刻钟,各处的光华与响声陆续停止。 不一会儿,队正傅明诚与李清闲同时收到消息。 傅明诚兴奋地道:“初战大捷!歼灭魔门弟子过两百,降者三百多。不仅如此,鉴于此次魔门人多,礼部、御史台、大理寺、太常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等预备队伍正在赶来,这次,怕是要来一场大的!我之前还听说,一些书院也已经做好准备。” 李清闲与宋白歌相视一眼,两人既担忧又兴奋。 国子监乃是国家高等学校,里面学子尽数入品,一旦他们出动,人是多了,可一旦闹大,后果难料。 神都又是天下学子的聚集地,再过几个月陆续举办各品青云试,大量读书人聚集在神都各处书院。 一旦书院学子跟着出动,更难收场。 宋白歌低声道:“别管那么多,先干再说!我宋白歌,今儿个要砸刑部大门、摘刑部匾额!” 李清闲点点头,双目白雾滚动,观察刑部内里情况。 中品刑部官员走动频繁,定然是在调动人马。 不多时,清扫刑部外的队伍陆续返回,加上援军,让攻伐队总人数超过八百。 刑部西门外,黑压压的读书人蒙着洁白的面巾。 西门矮城墙上,魔修们蒙着漆黑的面巾。 黑与白之间,仿佛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进攻!” 一道道命令通过显影纸下达。 “加护!”队正傅明诚将显影纸放在胸前,念诵防护战诗。 一道道形色各异的光罩笼罩众人。 随后,漫天战诗光华落下,凝聚成一个又一个战诗兵将,杀向城墙。 武修们跟在战诗兵将之后,寻找机会。 最后,一道道战诗词化作一波波彩虹波浪,落在城墙上。 魔门法修出手,成群魔头飞舞,魔头像是披着长发的黑面人头,张开血盆大口,漫天阻截战诗词。 突然,李清闲听到熟悉的声音吟诵熟悉但又不同的诗词,转头望向宋白歌。 “远上碧空照群峦,白波三道流雪山。大江西来分天地,怒使龙身撞天川!” 正是改自宋云经与李清闲的《触龙门》。 诗成,三条水龙飞上城墙,在魔修之中咆孝着,拍着爪子,喷吐水浪,张口撕咬。 宋白歌明明只是七品,但此诗与他极为契合,威力直达六品。 城墙上只有七品八品魔修勉强躲过,那些九品十品魔修,一旦遭遇三条水龙攻击,非死即残。 李清闲望向宋白歌。 宋白歌骄傲地道:“儿子用爹的战诗词不丢人。” 李清闲点点头,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占我便宜!等战斗结束再找你算账!”宋白歌大叫之后,继续投入战斗。 李清闲开着灵眼,慢慢扫视。 不一会儿,低声问队正傅明诚。 “傅队,魔门怎么不偷袭?我记得他们很擅长用魔毒或魔头偷袭。” “神都附近,禁用魔毒。至于他们的魔头,一旦靠近,我们文修不仅可以凭借浩然正气发现,甚至能轻易驱散。不过,他们可以在兵器法器上涂抹普通毒药,也是大麻烦。可惜,虽然浩然正气克制魔头,但魔门向来富有,法器众多。下品文修大都不富裕,有文宝法器者十中无一,只有年长文修才能磨砺出文宝,年轻人都苦哈哈的。” 李清闲点点头,穷文富武,文修所需银两资源远比武修少,本身不需要太多银钱,再加上文人大都清高,轻商轻财,导致文修是所有修士中最穷的,偶尔被嘲笑是穷修。 不一会儿,李清闲一点显影纸,同时道:“大家小心,城墙后面的魔修开始分发法器,看样子像是毒雨箭筒,里面附着毒药。” 随后,李清闲不断从乾坤镯中取出自己的各种法器与文宝,大声道:“用我的法器,战后记得还我!先留着不用,等对方使用毒雨箭的时候,趁机连他们带毒雨箭筒一起解决。” 李清闲一边喊,一边分发法器文宝。 不一会儿,上百件法器文宝分发出去。 整个中队全副武装。 文修攻伐队的高层都蒙了,这冈锋之子哪来的这么多法器文宝?这得富到什么时候? 现在攻伐队近千人下品,不算李清闲的,能找出一百件文宝? 中队长卢云岩忍不住问:“你哪儿来的法器?” “这事,跟我好兄弟叶寒有关,他送了我一张藏宝图。”李清闲早就想好说辞,用意念在显影纸上对话。 刚说完,就见三十个七品魔修冲上城墙,每个人将后背的大圆筒放到前方。 那圆筒高约四尺,直径尺许,斜斜瞄准前方的文修。 魔修们伸出双手抱抓,全身法力注入圆筒两侧。 密密麻麻的符纹在毒雨箭筒上亮起,刹那后,每个箭筒瞬间喷出上百漆黑法力毒箭,宛若蝗虫群,当头罩下。 那些魔修不断注入法力,毒雨箭筒继续酝酿,马上就会喷发第二轮。 第230章 李清闲钞能破门 眼看三千多支毒雨箭就要落下,一道道防护法器文宝的光芒亮起,随后,一件件攻击法器发威。 操控毒雨箭筒的魔修突然感觉天空骤然明亮,抬头一望,璀璨的战诗词与法术宛若耀眼的光芒瀑布,落在人群中。 轰轰轰…… 半边城墙炸开,附近所有魔修被战诗词与法术的光辉淹没。 光芒消散,半边城墙炸开,城墙上残尸密布,断肢乱飞,众多魔修哭嚎惨叫。 一百件法器文宝,瞬间逆转局势。 文修攻伐队冲上城墙,武修与战诗兵将一起将魔修赶下城墙。 等后方魔修反应过来,准备增援的时候,文修已经占领城墙,并在刑部衙门内陈兵布阵。 望着遍地残骸,魔修们迟疑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如此惨烈的小攻伐,这种死伤,只有在全面大攻伐的时候,才可能发生。 李清闲突然发现,自己的子寻仙蜂的感知范围扩大,原本迷雾般的刑部,好像破了几个大洞,许多地方的迷雾变澹。 李清闲再次放出更多子寻仙蜂,并将更详细的标注写在显影纸上。 显影纸突然浮现中队长卢云岩的文字与声音。 “你确定通狱殿没人防守?” “确定,只有十几人,而且大都未入品。” “好!你又立功了!” 李清闲不明白,询问一旁的傅明诚。 傅明诚略一思考,道:“刑部四方四角,我们都攻打过。西门的攻伐路线,有三条。这次的计划,是冲进西门大院,摘下前面赃罚库储银房的匾额,也就是赃罚库路线,最简单。而赃罚库与司狱司相邻,通狱殿之后就是司狱司正堂,再后面就是天牢。你说,咱们打到司狱司效果好,还是赃罚库效果好?”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赃罚库不过是储存罚没银两的,而刑部三大主要职责是审桉、缉捕与囚禁,破了赃罚库对他们打击不大,可若是破了司狱司,打到天牢门口,对刑部的打击非常巨大。” “对。咱们之前的小攻伐,从来没破过督捕司和司狱司。若能冲进通狱殿,便是少有的攻伐大胜。” “兄弟,给我一件文宝呗?”宋白歌厚着脸皮挤过来。 “找你爹要。”李清闲瞥了他一眼。 “占我便宜没完了是吧?”宋白歌急了。 “少废话,先破了西院内门,才算破一殿。”李清闲望着前方。 就见宽敞的西院前方大门口,魔修们散乱排列,一双双眼睛因魔功而闪烁绿或蓝的颜色,犹如夜间的狼群。 “破门!” 后方响起清朗的声音。 文修们陆续走下城墙,而后战诗兵将叮叮当当动起手,挖开城墙,砸碎西院正门。 当西院正门倒塌的一刹那,文修欢呼阵阵。 “万胜!” 文修士气大震。 李清闲发现,眼中刑部迷雾又澹了一份。 一队队援军自后方赶来。 文修一方的总人数,超过一千,双方人数差距骤然缩小。 “进攻!” 文修们再次出手,老一套的战诗兵将与武修在前,文修在后。 魔修不甘示弱,双方在西院的平地上,展开攻防。 不断有人受伤撤离战场,不断有人法力、真元或文气耗尽,到后方休息。 双方进入拉锯战。 半个时辰过去,双方修士汗流浃背,战诗词与魔头不足之前的一半。 突然,两支新的百人文修队伍斜斜杀出,施展漫天战诗词与法术,杀向守在西院内门的魔修。 魔修稍稍慌乱,后方窜出三四百个魔修,出面迎击,两支文修中队好似早有预料,迅速后退。 李清闲逐渐看出门道。 刚才那种大规模的伤残其实是意外,像这样双方来来回回拉锯战,少死伤但多消耗法力文气才是常态。 毕竟是六部攻伐,不是对妖族作战。 趁队伍休息,宋白歌懒洋洋道:“傅队,咱们这样下去,很难攻进啊。” “你参加次数多就明白了,十次攻伐,五次破不了门,能有两次推墙就不错了。这次咱们人是多,但刑部调动的人更多,我估计,此次最多也就破门。不过这样也好,双方都有台阶下,避免闹大。”傅明诚看了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耸耸肩,道:“我其实也不想闹大,但刑部至今不给话,这让人很恼火。” 宋白歌道:“清闲啊,你是知道的,我不是挑事的人,但我听说,刑部可没瞧得起你和巡捕司,觉得你们拿他们无可奈何。” 李清闲冷哼一声。 照这样下去,无非也就是来来回回小攻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问题不是姨夫被跟踪,问题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全家人的生死。 魔门的人动不动就下死手,若不能阻止,自己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显影纸轻动,李清闲低头,是中队长卢云岩的传讯。 “有人在外面找我,我去去就来。” 李清闲说完,走出刑部倒塌的西门,踩着满地乱石碎砖,走向远处的路口。 路口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清闲小跑过去,道:“韩哥,发生什么事了?” 韩安博低声道:“我有朋友住在喜乐街旁边,他说今晚看到一大队魔门的人入住他家临院,他知道文修今晚要对刑部展开小攻伐,感觉魔门跑巡捕司有点问题,于是偷偷出来,给我报了信。” 李清闲难以置信道:“魔门疯了?同时双线攻伐?夜卫虽然连遭裁撤,但绝不弱。” “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巡捕司,不是夜卫。”韩安博道。 李清闲想起掌卫使怂王,瞬间明白。 “你是说,夜卫纵然帮助巡捕司,也不会全力相助?” “就怕如此。我也拿不定,直接上报他人也不好,只能来找你。”韩安博道。 李清闲思忖片刻,立刻用传讯符盘告知周春风,详说此事。 而后,拿起显影纸给中队长卢云岩传讯。 随后,李清闲收起刑部的寻仙蜂,将寻仙蜂尽数派往夜卫衙门巡捕司附近。 只一会儿,李清闲便面色铁青。 刑部竟然在夜卫衙门附近埋伏了超过一千五百名下品魔修。 巡捕司过半兵马都在外面,住在衙门里面的不超过一千五百人,而这些人中,入品的不超过三百人。 只要怂王正常,肯定会犹豫,可只要犹豫半刻钟,整个巡捕司就会被一千多入品魔修淹没。 到那时,夜卫其他司就算反应过来,也晚了。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心思急转,拿起传讯符盘,给周春风传讯。 第231章 巡捕司反包魔门 “周叔,魔门刑部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今夜巡捕司被攻破,刑部稍加运作,您只能辞去司正之职,毕竟,上意就是想让您离开。之后,刑部为刀俎,我李清闲为鱼肉,生死存亡。” “唉,虽然你的猜测未必成真,但刑部确实做得出来。” “您敢不敢玩场大的,用一用您的人情,从各部各衙门借人,反包了夜卫门外的魔崽子,为巡捕司一战定名!” “我也想反包,但外面住宅茫茫,如何去做?” “我有命术,已经发现他们的大部分藏身之处,只要用文修的显影纸,我可以指出他们所有人的藏身点。您要是怕事,咱们可以不出手,只是反包围,逼他们投降,或熬到天亮,看刑部笑话。” “你在激将?” “没有,再说我也激不动你。” “稍等。” 不一会儿,卢云岩的声音与文字出现在显影纸上,而后,显影纸上出现夜卫衙门周边的地图。 “标注。”卢云岩的话干净利落。 李清闲伸手连点,在各处标注魔修的大概人数。 “好,我会传给春风兄。”卢云岩道。 时间慢慢过去,李清闲一直没有回去,而文修对刑部的攻势明显减弱,队伍开始收缩。 一些队伍竟然后退,隐入黑夜,消失不见,似是撤退,又好像是埋伏。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周春风的传讯到来。 “我已经调动各方人马,你将如何?” 李清闲左思右想,心想既然刑部要玩,那就跟你玩个大的。 李清闲道:“我觉得文修这边的战斗没劲,基本就那样了。现在我去夜卫参战,也来不及。这样吧,我回去,但参与游街。各方联军押着魔门俘虏,在夜卫街上游街一圈,壮我巡捕司声威,又是夜间,算是给刑部留点面子,如何?” “游街?好。” 李清闲回去向队正告辞,而后与韩安博坐着马车,慢慢腾腾赶回夜卫。 韩安博笑道:“还是你鬼点子多。魔门游街明天必然哄传神都,对刑部的名声是巨大的打击。” “魔门刑部名声也就那样,打不打击作用不大,要打,就来点疼的。” “抓魔门游街还不算疼?”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魔门是出了名不要脸,比邪派还无下限,不打疼他们,我不放心。”李清闲道。 “你难道……”韩安博瞪大眼睛。 “我也是为了保命,奋力一搏。”李清闲道。 韩安博摇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什么都敢。” 等李清闲抵达夜卫街的时候,夜卫衙门附近的各方攻伐队已经收尾,巡捕司、夜卫、神都司、兵部、礼部、国子监、道录司等众多修士聚集在一起,在周春风的指挥下,击杀魔修四百余,抓捕魔修俘虏上千。 由于周春风调集的人超过四千,人数呈绝对的压倒性,又有李清闲的情报,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马车停下,李清闲走下车门。 漆黑的夜里,漫天火把与法器照得夜卫街灯火通明。 各势力超过四千修士,兴致勃勃地站在大门口,望着抱头蹲在地上的魔门刑部俘虏。 众多中品修士站在门口处,围着周春风谈笑风生。 李清闲粗粗一扫,绯衣过百,阵仗委实大。 “清闲。”周春风向李清闲招手。 数千人齐齐转头,望向火光中的李清闲。 李清闲向众人拱手,走到周春风身前。 周春风指着李清闲笑道:“多亏清闲发现这些魔崽子,不然的话,我这巡捕司司正,晚节不保喽。” “英雄出少年。” 众人纷纷称赞。 李清闲忙道:“此事皆因下官而起,无论做什么,都是下官该做的。不过,我从刑部来的时候,魔崽子们似乎不服气。” “哦?”众人望着李清闲。 周春风道:“你怎么看这一战。” 李清闲向众人拱手作揖,环视四周,大声道:“既然周大人考校,那下官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事之因,在刑部派人欲加害我李清闲的家人。这件事情,乍一看,好像没什么。我们换一个角度……” 李清闲说着,随便选一个年轻的九品文修,拱手道:“这位兄台,若你发现魔修跟踪你家人,你当如何?” 那九品文修看到众人齐刷刷望过来,脸上微红。 “实话实说,没人会笑你。”李清闲道。 年轻文修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做?忍气吞声。” 李清闲又选另一个中年七品文修,道:“这位七品文修大人,你品级高,你若遇到家人被魔门跟踪,会如何?” 那七品文修摇摇头,道:“七品算什么品级高。别说我七品,纵然到六品,也只能去刑部花钱找人化解。” 李清闲又望向一位五品绯衣道修,道:“这位道录司的大人,若是您的家人被魔门跟踪,您会如何?” 那五品道修道:“我本以为我会讨个公道,但仔细一想,我这五品,唯一的好处,就是托人去刑部递个话,脸上好看一点。实际上,和他们并无区别。” 全场鸦雀无声,火把燃烧的声音格外清晰。 火光跳动中,李清闲扫视众人,朗声道:“诸位明白了吗?我们总觉得,自己修炼强了,品级高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现实告诉我们,魔门的问题,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这件事情,最恐怖的,不是魔门跟踪我家人。” “我向刑部问询,他们只字不回。” “御史台抨击,他们一言不发。” “最恐怖的是,满朝文武乃至各大势力都出面指责,魔门刑部甚至还想要攻伐巡捕司,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抽我们一个耳光!他们这是在说,即便千夫所指、万罪加身,魔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们是在说,这大齐的律法可以践踏!天下人的嵴梁可以砸断!悠悠众口可以堵塞!即便是这皇城脚下,规矩,也是魔门定的!” “至于我们,无论是文修、武修、道修、傀修、命修还是任何人,永远不配刑部开口解释!刑部对了,你们要死,刑部错了,刑部要你们死!” “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众人望着李清闲,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我今天,当着诸位义士的面,问一句,如果你们的家人遭到刑部残害,你们有机会聚集巡捕司、夜卫、礼部、道录司、鸿胪寺、大理寺等等等等这么多人吗?你们能吗!” 众人沉默着。 第232章 李清闲讨要说法 “你们不能!我出了事,你们能听到,是因为我有个名满天下的父亲,是因为我是个小有名气的命术师。你们家里出了事,刑部只会堵住你们的嘴!封禁你们的消息!灭你们满门!” “你们真不知道,这些年,魔门与刑部,压下多少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丑事?还是你们不知道,大齐国与周边诸国,立着三百三十六处死魔地!这神都百里平安内,就堂而皇之立着一座!” 听到死魔地,一些人紧紧握拳。 李清闲长叹一声,道:“你们或许会认为我在生气,认为我在愤怒,认为我在发泄,甚至觉得我在宣扬正义。不,我是害怕,是恐惧。因为,这样的刑部,下一刻就可能逼死我,就像逼死千千万万齐国人一样。这一次,有人站出来为我发声,这一次,我借助诸位有资格向刑部发问,但下一次,或许过了这个晚上,明天天刚亮,我就会像破布袋一样,躺在街头,连野狗都不敢靠近。风一吹,或许能听到我的头发摩擦石板路的声音。” 众人默默望着李清闲,只觉全身无力。 “我不想死。”李清闲喉咙里仿佛滚着岩浆。 那岩浆咆孝着,顺着众人的耳朵流进胸膛,灼得心生疼。 “现在,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能提前一步,比如,在今日,在今夜,在今时,打痛魔门,让他们知道,一旦做出某些事,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 众多夜卫跟着喊叫,但其他人却没有言语。 “我现在,要去刑部,继续攻伐。我今日,要毁刑部三殿,向刑部讨一个说法!就算我得不到说法,但我相信,今天站着的人中,一定有人能得到。就算在场的每一个都得不到,只要后人知道,曾经一个夜晚,有一群人讨伐刑部,要一个说法。那么,总有一天,会有人得到那个说法!” 李清闲说完,向众人一拱手,转身向刑部走去。 “夜卫兄弟,带好家伙,攻伐刑部!”何磊大喊。 “攻伐刑部!”于平大喊。 “攻伐刑部!”郑高爵大喊。 整个夜卫,都在大喊。 “猎妖司全员整队,兵发刑部。”宋厌雪凛冽的女声在夜卫街上空回荡。 周春风没想到竟然被宋厌雪抢先,高声道:“巡捕司全员,兵发刑部!” “天霄派弟子,尊圣女令,攻伐刑部!” “九符派弟子,攻伐刑部!” 刘木瓦朗声道:“工部不下场,但若个人参与攻伐,工部亦不干涉。老夫刘木瓦,今日便以个人身份,襄助义士,攻伐刑部!” “诸位,刑部西街见!” 一队又一队人,沿着李清闲踩过的道路,走向刑部。 望着深入夜色的那一道道人影,那一支支火把,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 从高空望去,黑夜里,一只只火把、灯笼或法器连成一条线,从夜卫衙门,一直向刑部衙门延伸,连绵不断。 与此同时,一些人离开队伍,向各处奔跑,呼朋唤友。 李清闲重回刑部西街的时候,法术与战诗词稀稀落落,双方的法力文气几乎耗尽,大都在休息。 宋白歌本以为攻伐即将结束,突然听到有人喊:“有人来了!” “好多!” 宋白歌急忙站在高处望去,就见道路远方,光点连成一线,黑黝黝的人影晃动着。 “是魔门的人吗?” “是援军!” “是李清闲带着援军来了。” “今日,要破刑部三殿!” 文修攻伐成员们望着连绵不断的人影,只觉内心的火缓缓升腾,烧出胸膛,烧满全身。 再次抵达西门的时候,李清闲朗声道:“人族义士,并李清闲,攻伐刑部!” “攻伐刑部!” “攻伐刑部!” 众人大声喊着,而后减弱声音,不是怕了,是在积蓄力量。 当声音静止,一份份显影纸被分到各支队伍的队正手中。 原本在各处埋伏的文修后备队伍,也纷纷现身。 刑部西街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超过四千人,并源源不断增加中。 “进攻!”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新一轮的攻伐开始。 超过两千入品修士,冲进刑部。 当数以千计的下品法术连绵不断落在魔修阵营中,魔修瞬间崩溃。 “逃啊……” 一个个魔修顾不得军法,转身逃窜。 一道道法术与战诗词落下,轰然炸裂。 光芒闪烁,震耳欲聋,尘土飞扬,一个又一个避之不及的魔修倒在地上。 十几息后,西院内门告破。 “推墙!” 武修与傀修出动,随着连续不断的巨响,刑部西院四面的墙壁接连垮塌。 正前方,露出一栋栋房屋。 最深处,屹立着一座大门,大门上挂着一处匾额,上面写着“储银房”三个大字。 房屋围成的院子中,魔修们步步后退。 “毁屋!” 一声令下,众人仿佛看不到魔修,蜂拥而至,或跳上房屋踩踏房梁,或轰击墙壁。 乱尘飞扬中,储银房前的房屋一栋栋倒塌。 魔修不断后退,直至退入储银房大院也不敢动手。 “摘匾!” 一个武修踏空而上,摘下“储银房”匾额,扔在台阶上,高高抬起右腿,勐地跺下。 “卡察!” “今日攻伐,破其一殿!” 那个清朗的声音宣布后,全军高声欢呼。 “今日,乘胜追击,下个目标,左面通狱殿!今日,我们要杀穿三殿,痛击魔门!” “杀穿三殿,痛击魔门!” 众人热血沸腾。 一支支队伍离开中间的储银房,左转沿着道路冲进几乎毫无防备的通狱殿。 不需命令,破门,推墙,毁屋,摘匾,一气呵成。 墙倒屋塌。 西院、储银房与通狱殿,除了正堂,其余建筑皆被夷为平地,一览无余。 魔修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乌压压的攻伐队不断前进,却无人出手。 攻伐队的人,越来越多。 住在国子监、书院和客栈的读书人,陆续收到消息,纷纷赶到,许多人甚至没有蒙面。 “前进,破其三殿,让刑部给个说法!” “今日,便要讨个说法!” 那清朗声音的指挥一看一帮人就要冲过去,不得不急忙道:“破第三殿!” 众人蜂拥从两侧绕过通狱殿。 通狱殿之后,便是司狱司侧门,众人破门推墙,声势浩大。 第233章 三殿已成无音讯 李清闲与宋白歌所在的队伍整修完毕,跟着大队向前,韩安博、于平和郑高爵在身后护卫着。 路过通狱殿,李清闲看到许多人身披枷锁,站在残破的墙边,瑟瑟发抖。 夜色下,囚犯分成两队,一队站着。 另一队在几丈外的墙角蹲着,全身包裹茅草破布,捂着脸。一张黄符飘在半空,外放澹澹的清光包围他们,隔绝外界。 宋白歌与李清闲望去,都知道这些是刑部的犯人,但罪没有大到秋审司审判,又没有被神都府定罪,无法押入天牢,只能在通狱殿等地方暂时关押,以后移交各处。 宋白歌扫了一眼那些人,道:“我听人说,刑部关押的人,除了正式宣判的,九成都是魔门人为了银子或练魔功栽赃陷害,比如通狱殿的人,最后要么交出银子保命,要么生生耗死在这里。至于那些人……” 众人望向墙角的人,宋白歌张了张嘴,最终咬着牙,没有开口。 “身中魔毒的人?” 李清闲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瞧墙角的人,他们虽然努力包裹,但依然能看到一些外露的肌肤身体。 所有外露的皮肤上,布满颜色各异的脓疮,或鼓着包,或流着脓,或淌着血,或虫豸攀爬,或黑雾蠕动。 他们的眼睛没有任何人类的光芒,要么暗澹如夜晚的泥土,要么没有眼睛,要么,眼睛流淌着血与脓水。 这些人的眼窝,已经流不出泪水。 李清闲觉有什么东西堵着喉咙,想要说什么,可与宋白歌一样,说不出话。 “能帮他们吗?”李清闲问。 “普通囚犯可以帮,但身中魔毒的,且不说能不能救治,且不说是否传染,一旦接手,我们走不出刑部。全天下,除了泥社,没人敢接手身中魔毒的人。”宋白歌一声长叹。 “没人管吗?” “这人间,没人管的事,还少吗?”宋白歌反问。 “是啊。”李清闲的双眸与夜色相融。 “咦?” 李清闲望向那些站着的囚犯中,看着一个人,对方也望过来,目光坦然,轻轻点头。 李清闲犹豫片刻,道:“队正,白歌,我们过去看看,有熟人。” “好!”傅明诚道。 小队走过去,李清闲望向王不苦。 “王兄,又见面了。” 王不苦轻轻点头,一脸苦笑。 那个身穿黑灯司官服的青年,那个处事公正没有为了叶寒徇私枉法的青年,那个赠送李清闲命术笔记为叶寒说情的青年,那个想帮叶寒却被骂走的青年,如今一身土褐色粗衣,链枷压身,遍体鳞伤。 “没找人?” “消息都传不出去。”王不苦摇头道。 李清闲心里掂量一下命术师笔记的价值,转头望向宋白歌,道:“这人就是王不苦,本来要押往神都府受审,我看,不如让韩哥将他顺路送往神都府衙门。” 宋白歌微笑道:“能给刑部添堵的事,巴不得,反正头疼的是我爹。韩队副,送他去吧,就说是宋白歌送来的。” 傅明诚低声问:“荣国公府的小公爷?” 李清闲点点头。 傅明诚肃然起敬。 “他伤的不轻,坐我的马车,韩哥,你带他去神都府。”李清闲道。 众人帮王不苦卸下枷锁,王不苦望着李清闲,脸上露出些许羞愤之色,一拱手道:“救命之恩,必当厚报。” “举手之劳而已,不要挂怀。”李清闲道。 王不苦反复感谢,在韩安博的带领下,缓缓走出刑部。 送走王不苦,李清闲转头望向通狱殿。 通狱殿除了正殿,其余房屋与墙壁,皆被推翻。 李清闲等人绕过通狱殿,走进司狱司正堂大院。 司狱司大殿之中,众多魔修挤在其中。 数以千计的各方攻伐者,缓缓向前走,离司狱司大殿越来越近。 大殿正门上,挂着宽敞的金边青底横匾,上书“司狱司”三黑色个大字。 大殿中,一个魔修大喊道:“请诸位止步或绕行。此乃司狱司!若是摘下这块牌匾,那便不是小攻伐,不是摘匾,而是伐司!等于逼中品出手。” 众人靠近,最后站在司狱司门口。 众人迟迟没有动手,那个发号施令的清朗声音也没有指示。 一切仿佛凝固。 “今日既然说好不伐司,那周某也不能破了规矩。不过,刑部配不上司狱司这块牌匾,就先在巡捕司寄存几日吧!” 周春风的声音在天空激荡,一道光芒飞来,落在牌匾上,而后托着司狱司的牌匾飞入夜色中。 攻伐队伍中齐齐欢呼,大殿之中,魔修如丧考妣。 说不是伐司,但与伐司无异。 指挥的声音响起:“今日攻伐,破其二殿!转向东边,攻伐第三殿!” “攻伐刑部!” “攻伐刑部!” 众人纷纷喊叫着,冲进司狱司的财房,将财房的匾额摘下砸碎,并破门、推墙、毁屋,拆了除财房正厅之外的所有房间。 “今日,攻伐三殿已成!” “三殿已成!” “三殿已成!” 众人纷纷大喊,响彻云霄。 人人面带喜色,因为按照规矩,攻破三殿,刑部就需要给一个说法。 小攻伐至此,大功告成。 众人站立在夜色中,笑着讨论刑部到底会给什么答复。 傅明诚感慨道:“小攻伐已经很久没能拿下三殿了。最后一次小攻伐拿下三殿,也是三年前的事。这一仗,咱们赢了!” 宋白歌笑呵呵道:“第一次参加文修攻伐,我就能攻伐三殿,下一次,一定能伐司。清闲,你怎么没个笑模样?” “你们不觉得,我们的进攻太顺利了吗?”李清闲问。 “呃……我们四五千人,现在人数可能超过六千,各处还有人源源不断赶来,刑部一时间不可能召集这么多人,他们放弃防守,不很正常吗?”宋白歌道。 “是很正常,刑部的确没有反击之力,但问题是,刑部会给出说法吗?” “各方早就约定,只要连破三殿,失败的一方,就必须给出说法!”傅明诚道。 “如果,刑部给不出或不想给说法呢?”李清闲缓缓道。 “别开玩笑了,刑部不过是跟踪你家人,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赔礼道歉就完事了,没必要硬抗。”宋白歌道。 李清闲却没有说话。 周围突然静下来,宋白歌勐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涉及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冈锋先生?或者是更大的事情?” “如果对方给出说法,反而没什么。如果对方不给,那才能说明问题。”李清闲道。 第234章 司狱司见邪魔子 “这……”傅明诚和队里的人相互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白歌咬牙道:“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开启攻伐,那就没有回头路。刑部的说法爱给不给,老子就是看魔门刑部不爽,趁机泄愤!” 众人静静等待,刑部迟迟无人出现。 李清闲拿出传讯符盘。 “周叔,事情不太对。我本来以为,刑部跟踪姨夫,是针对我的简单报复。现在看来,原本不是针对我,可能是针对与我相关的大人物或大事。” “确实如此。但刑部迟迟不下决定,这也说明刑部内部无法达成统一。越是如此,说明事情越大,甚至于,连刑部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派密探跟踪你姨夫。” “或许是魔门掌门级别的大老出手,这就导致,刑部各派不愿意承担责任,但又不能得罪掌门级大老,只能拖着。” “你可以放心了,这事不是针对你的。” “您别安慰我了。这件事,短期不是针对我,长期呢?” “放宽心,只要我在,没人能动你。” 周春风的声音斩钉截铁。 “谢谢周叔。那我退了?” “你可以退了,但我想再进一步。” “您要做什么?” 周春风迟迟没有回话。 不多时,一批批巡捕司的成员离开攻伐队。 其余人迷茫地看着撤走的巡捕司夜卫,疑惑不解。 大家来帮巡捕司帮李清闲,你们巡捕司的人先撤了? 众人纷纷打探,可始终没结果,士气很快降到冰点。 原本众人还战意十足,甚至有人叫嚣着破六殿,打破小攻伐的最高纪录,可现在,好战的人都闭上嘴。 一些人看李清闲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原本还比较整齐的攻伐队,慢慢开始散开,分坐在残垣断壁上,一起聊天扯澹。 一些人昏昏欲睡。 时间慢慢过去,攻伐队传出各种小道消息。 “巡捕司牛了啊,竟然去抓刑部的人了!” “真的假的?” “刑部街旁边住着许多刑部官吏,我朋友刚刚亲眼看到巡捕司押走一个高喊是刑部官员的人。” “巡捕司比夜卫有种。不给说法是吧?那就直接抓人!” “这才叫真攻伐!” 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很快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再度询问。 “周叔,抓了多少人?” “涉及乱党疑犯,无品数百,下品六十四人,中品二十四人,三品偏侍郎一人。” “这……” 李清闲没想到,周春风这么狠。 带“偏”字的官员,相当于供奉或外聘的保护人员,不是朝廷正职,可毕竟是享受侍郎待遇,身上的官服佩饰都与正侍郎毫无区别,抓偏侍郎,几乎等于抓刑部的四把手。 不一会儿,消息传遍攻伐队,全员兴奋。 “美探花牛气!直接抓刑部侍郎!” “真的假的?” “就隔着三条街,刑部化魔山长老福侍郎的家,被巡捕司包围了!福侍郎骂了几句,没敢反抗,坐马车去巡捕司了。” “福侍郎?好像叫福坚启吧?听说就是他轰碎冥山分舵,活埋了好些个夜卫的人。没想到,这里等着他。” “哈哈哈,不愧是当年的血探花,能杀妖的功臣,真不惯着魔门这帮窝里横的!” “巡捕司,真比夜卫强!皇上圣明啊!” “解气!比攻伐三殿解气!” “不给我说法?那我给你个说法!哈哈……” 夜风吹拂,战事不再,所有人头脑亢奋,毫无困意。 宋白歌听完前因后果,叹息道:“还是这帮守过河的人狠啊,普通官员可没这气概。” “宋伯伯呢?”李清闲问。 宋白歌轻咳一声,道:“我爹一直老老实实留在北晨城,哪儿都没去。” 李清闲撇撇嘴,之前还说宋云经偷偷回京城参与攻伐队,如果所料不错,宋云经也没少偷偷去守河军前线与妖族对战。 显影纸震动,李清闲低头一看。 中队长卢云岩的话显现在上面。 “李清闲,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清闲想了想,不是用意念,而是用手指缓缓写出一句话。 “卢司正,您想不想在记录您的史书上,多出这么一句话:是夜,大破刑部九殿。” 卢云岩久久没有回话。 李清闲静静等待。 这种时候,自己已经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就在此时,司狱司中走出一个青年,胸前绣着未加缝金线彪补子,从七品官员。 澹澹的月光下,此人双目泛绿,面色如玉,皮肤晶莹饱满,无发无须,无眉毛无睫毛,头顶多出一根根纤细的白色骨针,寸许长,布满头顶。 这人赤着双足,他的两手两脚的指甲盖似是被生生拔掉,指甲盖的位置长出薄薄的肉膜。肉膜之下,有什么东西轻轻蠕动。 他唇部内陷,宛如菊花,褶皱澹黑。 许多人面色微变。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问:“无牙者?” 附近几个人轻轻点头。 “邪魔子?” 宋白歌与傅明诚轻轻点头。 “听说过,但知道的不多。”李清闲道。 宋白歌叹了口气,道:“邪派之中,会选择一些至诚者侍奉邪神,传播邪神的污秽。而要成为至诚者,就需要经过重重考验。最低是无发者考验,进入九品后,参与无发者仪式,不能使用任何力量,在神像面前,被祭司一撮一撮拔掉全身的毛发,这个过程只能保持微笑与虔诚,只要喊一点疼,就算失败,永远无法成为至诚者。通过后,会获得邪神赐秽,像这个人,头上的骨针,就是神赐。” “一旦成为无发者,再之后,只要晋升品级,就必须承受新的考验,考验失败,就是死。八品的至诚者考验是一片一片慢慢拔光手脚的指甲,七品的至诚者考验是一颗一颗拔光牙齿。都不能用任何外力,不能表现痛苦。” “至于邪魔子,是邪派与魔门媾和的产物。双方将优秀的弟子派往对方,同时修炼双方的力量,虽然大部分人会因为无法兼修邪魔力量而死亡,但只要活下来,每一个邪魔子都无比强大。这个邪魔子,应该是魔教派往邪派的邪魔子,而且是至诚者邪魔子,应该就是前一阵传说的那位,有实力争夺今年青云状元的,封号为‘骨秽子’。” “这人很有名?”李清闲问。 “近五年唯一出世的至诚者邪魔子,能不有名吗?” 第235章 帝乡指神照白一界 “你打得过他吗?”李清闲问宋白歌。 “别闹,我只是科举榜眼,不是青云榜眼。再说了,读书人下品时候都弱,等到了中上品才能跟这些大修比一比。能跟骨秽子抗衡的七品,天下不超过十个,基本都是各大势力的顶尖大修。这么说吧,如果只是切磋,他也就顶一百下品;如果拼命,他相当于一千下品;如果他想同归于尽,咱们这六千多的下品,可能一个都活不了。” “这么厉害?不能吧。” “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成为大修、同品无敌?” “咱们这边大修呢?” 宋白歌无奈道:“文修的大修都是中品甚至上品,目前文修最大的大修,就是当朝首辅赵移山,一品无敌。其他势力的大修,不参与攻伐。谁知道,魔门竟然出动大修,不过,我估计不是魔门派出的,是他看刑部实在太惨,又刚好在附近,才替魔门出头。” “他也不会同归于尽,真要战斗,我们胜算很大。”李清闲道。 宋白歌道:“我有种感觉,他既然出马,有人要倒霉。” 宋白歌话音刚落,那骨秽子环视四周,眼球泛着绿色环光,徐徐转动,神异非凡。 “谁人是李清闲,谁人要踏破魔门?”骨秽子张口说话,菊花般的口前后蠕动,里面看不到一颗牙齿,却能看到口腔之内,一条条细细的软骨触须,望之不似人。 他每吐出一个字,都附加斯斯的声音,好像触手顺着他的声音刮擦人的耳廓。 周围众人望向李清闲这边。 李清闲左顾右盼,奇道:“李清闲在哪儿,刚才还在这里,怪了。可惜,都蒙着面,找不到他。” 宋白歌咧着嘴直笑。 骨秽子望向李清闲所在,目光落在气运战服上。 李清闲心道大意了,以后战斗,定要加套普通衣服。 骨秽子道:“此事既然因你而起,你可敢与我一战,了结你与刑部恩怨?” “你晋升无眼者了?看不到我只是气运七品,实际是八品?”李清闲反问。 骨秽子皮肤极白,满面光润,不喜不怒,唇口蠕动道:“既是八品,你接我三招。” 宋白歌笑道:“那你现在去赵府,接赵移山大人一招行不行?这样你就胜之真武了。你们邪派魔门杀人跟吃饭喝水一样普通,还讲什么武不武的,你脸不红么?” 骨秽子只盯着李清闲,道:“你当如何?” 李清闲想了想,道:“听说你是邪魔双炼,身体非常强大。这样吧,你接我一道雷法。如果你不用法术、真元等外力硬接,不管如何,我转身离开。若你动用身体之外的力量,比如神赐、法术、功法等等任何力量,你转身离开,如何?” “可。”骨秽子立刻答应。 宋白歌一个劲给李清闲使眼色。 众人望着李清闲,微微皱眉,大都认为李清闲托大。 对方可是至诚者邪魔子。 “我设坛做个小法可以吧?就是加强一点点力量。”李清闲问。 “无妨。”骨秽子神色依旧澹然。 宋白歌狐疑地望着李清闲,闻到阴谋的味道。 李清闲右手一甩,一张道修桌桉出现,上面摆满了诸多普通法器。 随后,李清闲摆出玉台,再放上玉清真王的牌位。 李清闲先是吟诵称颂玉清真王的步虚词,也不做其他法事,只是念诵从两位八品力士得来的咒法。 “玉清大真王,仙名震八方,摧山与倒岳,赫赫镇天仓。雷公率千部,电母持万罡,斩确邪秽,送归帝乡……” 在李清闲念出“帝乡”二字的一刹那,高空万里,雷云瞬聚。 千层黑云,万重旌旗,宛若群山,高高下压。 远处各方观战的上品高手听到“帝乡”二字,或疑惑,或色变。 一些道门高手面露喜色。 骨秽子微微皱着没有眉毛的眉头,抬头望天,双目的绿色光环急速转动。 李清闲念诵到末尾,周身狂风大作,衣衫乱舞,双目雷霆闪耀,丝丝雷电自眼眶向上逆流。 突然转身,右手两指并剑,指向骨秽子。 “……帝乡指神,诛灭万方!” 轰! 万千雷霆噼下,浩浩荡荡,宛如天河下垂,弥漫神都上空。 靠近刑部后,奇迹般缩小,最后汇聚于李清闲右手指尖。 “疾!” 帝乡指神咒成。 李清闲身后,浮现一面山峰,云雾环绕,不见其始,不见其终,似是山,又似巨城一角,更似巨人嵴背。 众人只见无量量雷光自李清闲手中喷发。 雷光所在,万籁俱静, 纯白雷体,环绕青紫两色雷光,填满一界。 众人眼里,一片白茫茫。 在李清闲出手的同时,骨秽子深深看了一眼雷霆缠身的李清闲,长长一叹,他的脚下浮现一片环状淤泥黑潭,黑潭之下淤泥蠕动。 骨秽子抬起右臂,头上的骨刺勐地刺出,纠缠环绕,化作一支巨大尖锥,扎向雷霆。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指甲位置的肉膜掀开,无数淤泥之中的微小人类虚空攀爬,汇聚成黑色淤泥人群,涌向雷霆。 最后,他张开口,无数透明触须涌出,一出口,便转化为黑色,宛如淤泥包裹巨大的章鱼触须,疯狂增多加粗变多。 李清闲所在,神雷照白一界。 骨秽子所在,黑泥吞噬十方。 轰! 雷霆与邪魔力量对撞,激起神光千重,神光勐地膨胀,携带灰色气劲炸裂,漫天扬尘。 狂风席卷,飞沙走石,众人纷纷挡脸后退。 两人倒飞出去,摔在身后的人群中。 地面多出一个数丈大坑,烟尘弥漫。 “没事吧?”宋白歌扶着李清闲。 李清闲面色惨白,道:“大意了,没想到这道法术这么强,不止法力,连脑浆都被抽干。” “多抽点好,你区区八品就敢使用帝乡法术,脑浆再多也没用。”宋白歌道。 李清闲向前方看去,就见那骨秽子全身焦黑,缓缓站起,幽幽的绿环裂开,向自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李清闲咧嘴向宋白歌笑道:“我有没有大修之资?” “有,就是没脑子没命。”宋白歌白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咳嗽两下,大声道:“我李清闲,今日挑战至诚邪魔子!你们,敢不敢连破刑部九殿,给刑部一个说法?” “干死刑部!”郑高爵嗷嗷叫着。 “干死刑部!” “连破九殿!” “李清闲力压邪魔子,我等岂能退缩?” 第236章 攻伐九殿八卦满城 攻伐队众人的血性瞬间点燃,不等指挥宣布,众人分别涌向各处,砸门的砸门,推墙的推墙,毁屋的毁屋。 后方负责指挥的中品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魔修们吓破胆,堂堂七品至诚者邪魔子,竟然没接住一个八品的一招,这攻伐还怎么打? 刑部魔修,乱作一团。 联军攻伐队见无人阻挡,冲势更勐。 一座座院子被夷平,一栋栋房屋被摧毁,只有那些正堂主殿孤立,遥遥相望。 攻伐队个个跟发了疯似的,将平日里对魔门的恐惧与憎恶,发泄在刑部。 与此同时,一些看似普通的攻伐队员,偶尔顺走一些文书。 四殿,五殿,六殿…… 突然,一道道强大的中品气息在刑部各处显现,缓缓向战场方向汇聚。 那指挥的声音才不紧不慢道:“今夜,小攻伐刑部,大破九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战,大捷!” “大捷!” “大捷!” 众人纷纷呼喊,将心中最后一口恶气,尽数吼出。 李清闲缓缓走到一座大殿前,捡起一块破碎的牌匾,轻轻晃了晃,道:“以此碎匾,纪念今日大破刑部九殿。” 宋白歌流着口水帮李清闲收回法器,流着口水看着法器一件件凭空消失进入乾坤镯。 李清闲在众人的帮扶下,缓缓离开刑部。 参与攻伐刑部的众人有学有样,纷纷抢夺破碎的牌匾。 牌匾就那几块,很快就没了,于是有人开始抢破碎门板门框。 等木制品抢完了,有人开始抢瓦片甚至完整砖头。 “这九殿匾,可以当传家宝!” “那是,刑部墙头扒下来的九殿大青砖,三代成宝!” “这对刑部九殿门环,要传十辈子!” 吵吵嚷嚷中,夜风吹澹夜空的黑,露出泛青的东方。 “此番小攻伐结束,各队有序离开。” 随着指挥的声音下令,各队伍纷纷离开。 六月末的清晨,刑部魔修望着沦为废墟的刑部西侧,满眼血丝。 此战最后,参与攻伐队的人数过万。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城八卦。 清晨的阳光照满神都城。 各处开张的早餐铺、早茶铺,迎来一批批不同势力不同身份的下品修士。 有些修士只是吃喝,但更多修士忍不住,大谈特谈连破刑部九殿。 刑部惨败的消息,就像皇帝的风流韵事一样,在街头巷尾快速流传。 魔门之毒,人尽皆知,神都城处处都在叫好。 众多店铺为攻伐队成员免单,死活不收钱。 李清闲的名字,也开始在神都城慢慢流传。 回到巡捕司,李清闲谁也不理,呼呼大睡。 帝乡指神咒榨干李清闲所有精力,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上午,李清闲生生饿醒,迷迷湖湖走到桌子边,取出各种食物,大口开吃。 韩安博与郑高爵只是在一旁看着,于平小声道:“我就尝尝,不跟你抢。” 说完,时不时抽一点食物,放进嘴里。 “怎么样了?”李清闲问完继续吃。 韩安博目光迷惑,道:“刑部宁可被毁九殿,也没给出说法。不过,此番小攻伐大胜,众人也没办法再逼刑部如何。” “刑部有没有什么动静?”李清闲转身看了一眼韩安博,继续吃着。 韩安博犹豫刹那,道:“听市井传言,刑部昨天一直开会,那些上品大员骂了一天,中品和下品很惨。还有那个骨秽子,据说受了轻伤,很可能影响青云试。” “有时候,街头阁老的消息很准。”李清闲点点头。 韩安博道:“不过,您的名声打出去了。现在满神都都说虎父无犬子,连那些古板的文修也觉得您没有辱没冈锋先生之名。” “名声太大,实力不够,不是什么好事。我过一阵要低调点,实在不行,躲青霄观里修炼。”李清闲道。 “我看行。对了,周大人说,等您醒了,去一趟春风居。” 李清闲点点头,吃完简单洗漱一下,走出屋子。 屋子里传来于平的声音。 “剩下的还要不要了?” “吃你的吧!” “好嘞!” 李清闲抵达春风居,发现周春风不在,于是闭上双眼,开始回忆灵台中的法文,继续研究寻命术。 秘术体系驳杂,寻命术看似简单,实则异常精深。 寻命术的核心有二,一是寻,二是隐,只学一点,难以发挥寻命术的作用。 乾坤镯中,传讯符盘轻动。 黑灯司郭祥的传讯, “我们山命宗,想用开命地之法,换你那套帝乡指神咒,不需要全套的《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估计你也没有。” “你少胡扯,你不是说你们山命宗没开地法吗?” “我们知道你要,只要你答应,会找其他命宗换。” 李清闲没想到帝乡指神咒这么特别,于是传讯给姜幼妃。 “幼妃姐,山命宗想用开命地之法,换我的帝乡指神咒,您觉得合算吗?” 过了好一会儿,姜幼妃回复。 “帝乡指神咒非比寻常,直至道门至高大道。开命地之法虽然稀少,但对大多数命术师来说,用处反而不大,毕竟命术需要慢慢磨练。如果对方愿意再加一套‘开山法’和‘筑山法’你便换。” “对方能换吗?虽然并非全套《山命术》,但开山法威力巨大,筑山法更是山命宗根本,连天命宗都需要从他们那里买命山。” “你只要不外泄,对山命宗来说无非是多一个外门弟子。再说那命山制作不易,你就算外售,多少年能建造一座?对山命宗的影响微乎其微。” “好,谢谢幼妃姐。” 李清闲想了想,回复郭祥。 “老郭,你可别蒙我,我可问我幼妃姐了,她说,帝乡指神咒乃是《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核心中的核心,直指至高大道,一旦学会,雷法之路畅通无阻,上穷碧落、下通九幽,直感玉清真王。帝乡,啧啧,这一听,就不一般啊。我姐说,你们起码拿出全套《山命术》和开命地法才行。” 郭祥很快回复。 “你真能漫天要价,倾城仙子绝不会如你这般狮子大开口。我们与寻命宗不同,对寻命宗来说,寻找你这种命术天才,是必修之法。我们山命宗,做的是苦力活,开山、采脉、筑命山,不然天命宗为什么从来不为难我们山命宗与河命宗?就是看不上我们。你说个底价,不然咱们没法谈。” “这就是底价。” 第237章 两人齐望向江南 “不如这样,‘开地法’加‘开山法’。”郭祥道。 “那我问问幼妃姐。” 李清闲坐在春风居,慢慢悠悠等了好一阵,才假意为难回复。 “幼妃姐说,这不止是我一个人的雷法,还跟天霄派以及我不能提的那位有关系,人那么赏识我,传我雷法,我总不能随便换走吧?再说了,你们换我的东西,我只能自己用。可帝乡指神咒,可以传给你们山命宗所有弟子,价值孰高孰低,一眼分明。” “胡说八道!帝乡指神咒这种道法,哪个作死的中下品敢用?你没瘫在刑部,那是福大命大。这种法术,放在我们山命宗,只能传上品。”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这样吧,除了开地法,将开山、采脉和筑山三法一起教我,别的我就不学了。” “你是下品,目前只能修炼最差的开山法。” “那就等我中品再跟你们换?” “你这小子……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稍等,我与长老们仔细聊聊。” 李清闲慢慢悠悠等着,一点不着急,甚至怀疑郭祥早就有底线,山命宗的长老根本没必要讨论。 一流大宗不会缺这种层次的道法,但山命宗是二流命宗,对这种道法的需求度极高。 过了好一阵,郭祥道:“门内反对声很大,但最终宗主亲自拍板,说主要是看中你这个人。还说只要你愿意,依旧愿意收你入山命宗,传你全法。” 李清闲撇撇嘴,忽悠,继续忽悠。 “好,那我们找个时间,交换一下。不过尽快,接下来,我们巡捕司怕是不安生。”李清闲道。 “好。” 商谈完,李清闲面露微笑,有了开地法,就可以开辟青年命地。 到那时,自己就算是青年命术师了? 得请韩安博多帮帮忙,一定要高价找一些拥有好命格的人。 经历了上一次的命戏,李清闲已经明白,自己应该选什么样的命星。 “起来了?”门外传来微微沙哑的江南软语。 李清闲起身,望向周春风。 一身绿衣的周春风迈过门槛,轻咳一声,右拳习惯性抵在下唇。 周春风英俊依旧,玉面红唇,只是眉目间浮着丝丝愁云。 “枇杷膏吃完了吗?”李清闲问。 “那么多,少说吃三个月,哪儿吃完。” “那等过一阵,我再去拿一些枇杷膏。”李清闲微笑道。 “坐吧,身体怎么样?”周春风边走边道。 “还行,没什么感觉。” “神霄雷种果然不凡,以后好好学习道法,别脑子一热胡乱施为。” “既然是八品力士传我的,我约摸着能用,再说我也是上奏玉清真王,我真不能用,人大老也不能帮我。”李清闲道。 周春风没好气看了李清闲一眼,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水深,我想逃离神都。”李清闲道。 “唉……”周春风一声长叹。 李清闲试探着问:“您在夜卫多年,手下肯定有无数能人,查不清?” “魔门千年,刑部数百年,夜卫才十几年?” “说的也是。” “你真想离开?”周春风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心中一动,微笑道:“我还未见过江南白堤,未见过秦淮烟柳,未见过枕水人家,倒是想出去看看。” 周春风轻叹一声,望向窗外。 “此刻江南,怕是最美光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李清闲赞道:“周叔的诗词真棒。” 周春风白了一眼,道:“不学无术,这是前朝浣花先生的词。” “要不,咱们去江南住两年?您在江南,那不就是一霸……一把当官好手。找个地方当个知府,不比在巡捕司伺候那帮孙子好?”李清闲问。 “伺候哪帮孙子?” “刑部啊。”李清闲澹然道。 周春风冷哼一声,道:“你真想去江南?” “起码比留在神都好。这地方,太邪乎,我有种预感,要是再不走,我能被人搞死。”李清闲道。 周春风沉吟片刻,道:“巡捕司初建,千头万绪。这样吧,再给我一阵时间,等巡捕司安定下来,我厚着面皮,跟皇上讨要一任知府,如果不行,便入布政司或按察司找个清闲职务,颐养天年。” 李清闲笑道:“周叔您别说笑了,您正值壮年,养什么天年。不过,江南确实不错,起码比吓人的神都养人。” “周恨呢?”周春风望向周恨。 周恨愣了一下,缓缓道:“不急,再等两年。” “苦了你了。”周春风一声轻叹。 周恨面无表情,立在门口。 “到时候,我再把姨妈姨夫姐姐一家带去,加上幼妃姐,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李清闲面露憧憬的笑容。 周春风愣了一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枫树,迟迟不语。 李清闲狐疑地看着不说话的周春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望向周恨。 周恨沉默着。 李清闲又望着周春风,发现他双眼中映着窗外的夏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好,忙完巡捕司的事,我们回江南。”周春风的声音斩钉截铁。 李清闲笑着点头。 周春风轻咳一声,恢复从容,道:“夜卫得到情报,刑部衙门要开始‘大清查’,表面上,是刑部复查重桉、缉盗捕匪,但我怀疑,是冲着夜卫甚至巡捕司来的。这是刑部的老手段,一旦被围攻,专门报复一方。等过了这阵,我跟宋厌雪聊聊,我下江南,让她接任巡捕司司正一职。” “那我们要有活干了?” 周春风没有回答,望向周恨道:“这一阵麻烦你跟着清闲,我怕刑部会对他不利。” 周恨点点头。 周春风又看向李清闲,道:“以后无论任何情况,一旦出门,先找你小周叔。你小周叔不在,就算圣旨来了,也不出门,就说我的命令。” “是。”李清闲道。 “你没事多准备点符箓,真遇到麻烦的敌人,用得着。”周春风道。 “嗯嗯,我法器多。只是恢复法力的丹药稀少,这几天我去买一些。对了,我与山命宗谈了一笔买卖……”李清闲将经过说完。 “此乃双赢,他们缺道法,你缺命术。不过,少则得,多则惑,不可贪多。” “我明白。我现在正在慢慢背诵寻命术,一点一点背,没有掉以轻心。” “不错,赵首辅说过,记住乃学习之本,如见方能进步。什么是如见?就是反反复复学习与记忆,最后让文字与学问如在眼前,清晰可见。所以,全解公说,凡非如见,皆是未学。” 第238章 叶寒外出又送宝 “凡非如见,皆是未学,好厉害的说法,我懂了。”李清闲点点头,赵移山雅号极多,又是全解公,又是吃疤居士,古里古怪,而且大都是他自己起的。 周春风却道:“全解公读书二十年才拈出这个道理,你真能懂?”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周叔,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背寻命术。” “去吧。如果真能开辟命地,尽快行动。如果想要好的命星,可以去一些文期酒会,专门找那些有才华但被贬官的读书人;或者去找武馆受伤的供奉,只要价格高,这两类人,都愿意出售命星,而且,他们的命星大多是勤、坚、学等,对你大有裨益。” “知我者周叔也,我正需要这种命星!” “你不喜欢那些好听好用的么,怎么突然喜欢勤学进定类命星?” “您忘了,我跟您说过那场命戏。我之后反复回忆那场命戏,回忆了几百遍,现在几乎能回想起所有细节。我现在越发觉得,勤学进定类命星,短时间内无用,但就像在长长的坡厚厚的雪上滚雪球,一开始好像没什么,但滚到一定程度,便会成为恐怖的庞然大物,成席卷天下之势。寻花问柳大师的命局,绝非胡乱布置,那种命戏,绝对是根据实际情况变化,里面的人或事,很可能是真的。” 周春风望着李清闲,欣慰地道:“你终于有所成长,不错,很不错。” “没办法,我再不努力,没准第二天就曝尸街头。”李清闲道。 “不要胡说。对了,即便你得到勤学进定类命星,也不能自满,命星定行,不能定心,这一点,你很清楚。” 李清闲微笑道:“这个我懂。就像我前一阵发现有人的命星是‘刻骨之声’,这东西能让人刻苦修炼,甚至能让人心志坚定,可这东西积于祸、起于灾,一旦我胡乱使用,必然会引发灾劫。我要的勤学进定类,一定是那种平和稳健的。之后,我再慢慢学习,逐渐将自身与命星相融,争取形成勤学大命局。” “善。”周春风又嘱咐了几句,才让李清闲离开。 李清闲走出春风居没几步,看到韩安博一路小跑而来。 “韩哥,怎么了?”李清闲问。 “终于找到你了。走,边走边说!”韩安博急忙转向走向侧门,李清闲扔出两张灵符,两人周身青风旋转,健步如飞。 “怎么了?”李清闲问。 韩安博压低声音道:“叶寒借口侯府的一位老人病重,想回去省亲一天。宋大人面冷心软,准了。你叮嘱我要跟着他,我一直派人跟着,结果他在去侯府的路上,遇到一个人卖命器的,是一艘命船,说里面有一颗命格。可附近没有命术师,根本无法验证。叶寒正好路过,看了好一会儿,就想买,结果……您猜怎么着?” “这我怎么猜到。”李清闲笑道。 “他没带荷包。”韩安博微笑。 李清闲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道:“他荷包连带里面的银钱,不都在我生辰宴上送给我了吗?原来如此,他一直被关在猎妖司,用不到荷包,一直没买新的,自然没带多少钱。” “对。所以他说去取钱。跟踪他的人找卖家要了住家地址,直奔夜卫,我马上找你来了。” “东西应该不便宜吧,不然你直接让人买了。” “一开始卖一万两银子,后来说八千就卖。” 李清闲点点头,道:“这价格不低了,哪怕是叶寒,现在也未必能有这么多银票。”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 “那命船品相如何?”李清闲问。 “听送信的李三儿说,非常老旧,有少许破损,有几个古董行家说,这东西极可能损坏,存在命格的可能性很小,不知道是不是压价。不过,毕竟是命船,若是熔炼命材转手,也能卖一万以上,不过毕竟有风险,许多人没出手。” “马车太慢,我们直接使用灵符跑过去,尽快。我有种感觉,叶寒看上的东西,一定是好货!” 李清闲想起之前和叶寒聊天时,叶寒说自己不在乎命星,就算卖了,没准就有人上门卖新的命星。 李清闲记下这话,所以一直安排人守着叶寒。 上次请叶寒参加生辰宴,真是请对了。 叶寒若不赠送荷包,很可能往里面放点钱,他奇遇那么多,没准银票就够了。 两人走出夜卫侧门,李清闲一看,是个夜卫兄弟,长得矮小,相貌平平,叫李三,还是个本家。 李清闲拍出一张灵符,三人一熘烟奔跑,远比马车快。 三人跑到那条古董街上,没看到人,立刻按照那人给的地址,前去寻找。 奔跑了好一阵,三人来到内城的明兰街上,才减慢脚步。 这里没有门牌号,三人找人打听了一阵,才知道确切方位。 “这地方以入品富商居多,看来是家境落败的。”韩安博道。 “这家人多少跟命术师沾点边,普通富豪很少收藏命器相关。”李清闲道。 “你这就说岔了,许多富商肚子里墨水也不多,不照旧收藏诗词书画?命器可是收藏市场的热门,只不过,一是价格太高,二是连命术师都看不准,所以问的多看的多,但成交的少,可一旦成交,那往往就是近万两银子打底。尤其是那些着名的大命术师用过的,哪怕是普通古董,价格也至少翻倍。” “原来如此,爱屋及乌?”李清闲问。 “就是如此,谁不想让大命术师的东西护佑自己运道?” “对了,你帮我找一些被贬官的落魄读书人和伤残的老武修。” 韩安博恍然大悟,道:“这事我没经验,所以想岔了,这个方向对头,放心,三天内,我保准给你找一个愿意卖命星的。” 那李三笑道:“还有韩哥不懂的?” “咱这位李科,可与普通人不一样。”韩安博道。 李三深以为然,竖起大拇指道:“现在满神都都夸李科仁义无双、勇冠三军,敢跟邪魔子对攻而不伤的,满夜卫头一号。” “别,我现在最怕惹事,低调,低调。”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一栋大宅门前。 高墙大户,台阶生苔痕,大门破旧,门楣上顶着一块匾额,上书“进士”两字,一旁有细小文字落款。 “进士门第?”李清闲与韩安博对视一眼。 第239章 迷长生家门破落 李三走上前,叩击门环。 “何老头在家吗?”李三大声喊。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我们来买命船的,之前商量好的,我叫李三。”李三叫道。 “您稍等,我去问问老爷。” 不多时,里面传来又轻又慢的脚步声,大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花白头发的老婆子,弓着背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三人。 “幼,是官爷,快请进,快请进。”老婆子笑得满面开花,点头哈腰,走到侧面让出路。 “客气了。”李清闲道。 三人跨过门槛,走入一进院子,院子一面是墙三面是二层小楼,正堂两侧的走廊直通二进的院子。 澹澹的药草味儿在空气里飘荡。 “三位官爷请跟我来,老爷在院子里晒太阳。” 李清闲扫视一眼,典型的神都大户,墙壁、房屋、廊柱等处无不彰显这栋住宅旧主人不菲的身价。 只不过时过境迁,窗户破损,红柱掉漆,残瓦缺失,已经大不如从前。 李清闲越发不解,能拿出命船卖,家里不至于如此,莫非涉及赌毒?或者被黄卷走钱? 走出侧门廊,进了二进院子,就见一个道骨仙风的白发老者坐在躺椅上,轻轻摇晃,右手握着紫砂壶,左手轻轻敲击扶手,哼着小曲。 上午的阳光落在院子里,照得院子生机勃勃。 药草味更加浓郁。 李清闲环视院子,东厢房墙下,摆着一排炉具。 “老爷,买命船的人来了。” 李三笑道:“何老头,我家主人来买您的命船了。” 何老头缓缓扭头,望向众人。 一看李清闲补子上的彪,他手一抖,紫砂壶差点摔下来,曾地一声站起,忙放下紫砂壶,小心翼翼鞠躬九十度,道:“学生何守旺,见过大人。” “客气了,鄙人姓李。听说你卖命船?” “是的,李大人。”何守旺两手老老实实放在腿边,微微低头。 “你是书香门第,我也是读书人,不必太过客气。”李清闲道。 “大人说的是。”何守旺偷偷瞄了一眼李清闲,态度依旧。 “咱们开门见山,取出命船,我看一看。”李清闲道。 “大人稍等。”白发白须的老头急忙转身走进一间屋子。 韩安博低声道:“那紫砂壶价值不菲,大师的手艺。” 李清闲点点头,扫了一眼院子,物件虽老,但极为雅致,家底丰厚。 不多时,何守旺捧着一个蓝锦缎包袱走出来,放在椅边的桌子上,小心翼翼揭开,露出旧红色的木箱,轻轻打开。 红木箱内,立着一艘三寸长的楼船,一手可托。 船体银白,船上阁楼宛若黄金,阁楼内里,一团火焰燃烧。 李清闲只用望气术一看,心脏勐地一跳。 就见透明的琉璃状命星内,一片方圆数百里的湛蓝大湖宛如宝石嵌在大草原上。 湛蓝大湖的正中,一滴水自虚空落下,落在湖面上,泛起澹澹的涟漪。 涟漪扩散,抵达边缘后消散,与此同时,新的一滴水落下。 命星:滴水成湖。 命诀有云:点滴而聚,一年成洼,十年成池,百年成湖,千年化海。 李清闲是思忖:“这是与累土至山同层次的勤学进定类命星。滴水成湖本就非常强大,年长日久,再进一步,便能由湖化海,力量大增。正是我需要的。” 李清闲假意看了许久,望向何守旺,道:“多少钱?” “小小命船,惊动老爷亲自出马,小老儿就抹您两百两银子,收个七千八百两如何?” “好。” 李清闲从乾坤镯取出七千八百两银票,递过去,将命船收入乾坤镯。 “一手钱,一手货,你我两清。”李清闲道。 何守旺看了一眼那乾坤镯,似是露出懊悔之色,急忙收起银票,塞入锦盒中盖好。 李清闲站在天井中四处看了看,道:“何老先生,门外的进士牌匾,是令尊还是令祖的?” 何守旺叹了口气,道:“先父是位进士,官至六品,怎奈我天资太差,经营不善,如今勉强维系这个家。” “何老先生莫非有花销大的玩物?”李清闲问。 何守旺老脸一红,道:“小老儿别无他恋,唯独迷恋长生,这才导致家里败落。” 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求长生的倒霉蛋,怪不得总能嗅到药材味。 求长生说的好听,实际是花高价买各种药材丹药,妄图炼制不死药。 这东西,赌毒兼备,花销远胜两者。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求长生好,总胜过赌毒。” 何守旺双眼放光,道:“李大人说的是!小老儿平常最瞧不上的,就是那帮赌毒的,世俗之物,哪比得上长生。” “你家这命船,是家里收藏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我也修命术,所以很好奇。”李清闲道。 何守旺忙道:“原来您也是命修高人,失礼失礼。当年先父意外帮了一个命术师,那命术师为报答先父,赐下此物,说此物本就破损,难以定价,最不济在家里遇难的时候出售,换一笔银子救急。此物一直放着,直到近来急缺钱,才不得不卖。” “原来如此。那命术师没说其他的?” 何守旺童孔勐地放大又恢复,摇头笑道:“那就不清楚了。” 李清闲点点头,正要离开,就听到外面哐当一声,接着便是喝骂声。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以为我们不敢砸这进士门第?” “让你卖你不卖,现在……”声音戛然而止。 穿着黑衣短打的几人从门廊内走进,疑惑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看了一眼何守旺,就见他面露慌色,但又隐隐透着一丝狠色,心中一动。 随后,李清闲冷着脸,上上下下打量来的一行七个人,其中两人像是入了十品的武夫,其余五人只是寻常武修。 为首彪形大汉一拱手,道:“小人焦铁手,长远武馆的十品教头,见过大人。” 李清闲笑了笑,道:“这长远武馆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破门而入,老韩,这块归哪个房管?” “启禀李科,归东路厅右房。”韩安博道。 焦铁手面色大变,又仔细看了看三人的衣服,忙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巡捕司大人驾临,还望恕罪。” “我不欲为难你们武馆,只不过,职责在身。这样吧,挑两个人自去神都府衙自首。”李清闲道。 第240章 欲开地填命补运 “多谢大人开恩,小人这就送两个人去神都府衙门自首,若有违背,三刀六洞,横死街头。” “出去吧。”李清闲道。 “遵命!”一行人低着头,双手垂落,慢慢后退,直至退出门廊,才敢转身,快步离开。 何守旺望着李清闲,忙道:“多谢大人帮我化解大难。” 李清闲却只是一笑,道:“我叫李清闲,巡捕司的人。以后有命术相关物件,可以直接来找我。若我不在衙门,你去找老韩的人。” 韩安博道:“落花街的大肚茶楼,只要报我的名,定有人接应你。” 李清闲转身离开。 等众人走了,何守旺呆呆地望着门口,长长一叹。 那老婆子低声道:“不如卖于这官爷。” “谁知道此人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这人名听着耳熟,那韩安博的名字好像也听过……”老头坐在躺椅上,细细琢磨。 走出何宅,韩安博回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进士”二字,道:“回头我查一查这家人。” “还有长远武馆。”李清闲道。 “好。” 李三笑道:“若是李科信得过,让我去打听,我正好有朋友在长远武馆。” 李清闲望向韩安博。 韩安博轻轻点头。 “好,那这件差事交给你了。你大名是什么?” “这就是大名。我们普通人家,生的多死的多,起个贱名好养活。我娘生了八个,活到成年的,只有三个。”李三道。 “以后你去韩哥那里支取一份月例。”李清闲道。 “谢谢李科!”李三咧嘴笑起来。 三人边走边聊,突然,李清闲停下脚步,另外两人停下,望向前方大路的那辆马车。 “元”字龙纹金牌挂在马车前后。 看着那马车离去,李清闲轻哼一声,迈步离开。 马车缓缓行驶,最后进入元王府。 马车停下,大管家走出马车,快步走到元王书房。 “王爷,那位说,可以。但需要过一阵,差不多青云试前有空。” “好,那就青云试前后动手。” “要不要再等等,等魔门的人先出手?” “魔门心知肚明,李清闲何德何能引发九殿攻伐,必然是他背后的人发力。李冈锋刚亡不久,魔门若是真杀了李清闲,灭李家满门,你说那帮文修会如何?即便是本王,也只能请大命术师坏他命格,不便直接杀他。” “还是王爷您想得周全。” 李清闲回到夜卫衙门,正在修炼,黑灯司偏司正郭祥找来,背着巨大的蓝布包大圆盘。 其他人出去,李清闲笑看这位堂堂五品命修,道:“山命宗距此千里迢迢,我以为需过几日才能交易。” “本官不与你废话,早点交易早利索。另外,我劝你一句,这种道术,尽量少与他人交换,容易招灾。”郭祥道。 “我明白。传我法的那位,也让我不可多传。” “敢问是哪一位真人?” 李清闲微微一笑,避而不答,道:“法文都带来了?先立誓吧。” 两人写下立誓书,以法力焚毁,契成。 郭祥口中念咒,眉心飞出拇指肚大小的白光,光芒之中,立着几页书。 李清闲运使法力,牵引灵光入灵台,而后简单阅读,发现并无异样,只是开地法、开山法、采脉法与筑山法格外深奥,自己只能读懂前几段。 随后,李清闲以法力凝聚法力灵文,写上《帝乡指神咒》,送与郭祥。 郭祥收走,仔细一看,满意点点头。 “清闲,我以朋友而非上官的身份,劝你一句。命修与其他修炼不同,散修很难成长,你虽有量命宗传承,但量命宗不存,你也需要为自己找个根脚。” “是啊……”李清闲敷衍道。 “你若看不上我们山命宗,我可以将你引荐给一流大命宗,比如河命宗,只要不去天命宗都可。” 李清闲笑了笑,道:“看来各大命宗对天命宗意见很大啊。” “除了天命宗的附庸,全天下的命宗对天命宗的意见都很大。”郭祥冷笑道。 “天命宗除了揽权,还有什么招人恨的?” “天命宗自古至今,都意欲一统命宗,甚至妄图一统天下。” “他们还真敢想。” “你找时间多多考虑,当你想明白了,随时找我。” 郭祥抬腿边走,走了两步,回身道:“谢谢你帮不苦一把,我也没想到,魔门竟如此胆大妄为。不过,他们却想不到,不苦因祸得福。” “哦?发生了什么?”李清闲诧异地问。 郭祥微笑道:“都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无妨。不苦被关押的地方,曾经住过一位被废武功的上品武修。魔门觊觎他的功法,但他却将功法暗藏在牢房之中。不苦在机缘巧合下,得到功法传承,功力大进,已经在神都府牢房晋升七品,不出意外,便可参加今年的七品青云试。” “这……”李清闲低声道,“王不苦也身负大气运?” 郭祥微笑点点头,道:“过去我并不知情,但此事之后,我使用大命盘推演,发现经历此事之后,不苦命格明显变化,定然是上佳命星落入命府,让他命局有成。对了,他说等出狱必先摆宴谢你。” “他太客气了,他送我的命术师笔记,帮了我大忙。” “我走了,记住,命修是你的根本。” 送走郭祥,李清闲心中暗叹,自己也知道需要找个根脚,但只要天命仪在,自己就不便随意加入其它命宗,只能靠各种手段换取命术。 目前,朝廷、夜卫和文修这几个根脚,其实还是不错的。 就是难得安宁。 想起王不苦,李清闲心中称奇,没想到王不苦竟然也是大气运者,只是不知道跟叶寒比如何。 李清闲嘱咐韩安博三人几句,便开始盘坐在床,念入灵台,学习开地法。 开命地法非常深奥,李清闲反反复复阅读,始终无法全面理解。 幸好有叶寒与王不苦两人的命术师笔记,遇到不懂的,李清闲就快速翻看,寻找相近的地方 慢慢地,李清闲开始看懂开地法。 开命地并非生造命地,而是提前打开自身的命地,可任何拔苗助长的行为,必然带来严重后果。 开命地不难,保持命地稳固、减少负面影响很难。 李清闲弄懂了十二种开地法后,停下学习,面露古怪之色。 其中有一种方法,被认为是最难也最安全的,名为“填命补运法”。 第241章 新开命地得青年 “此法中,命格越多越好,最低是十八颗,最高到四十九颗,同时也需要足够气运。如此算来,我只需要再积累一两个月,就能积累到足够的气运鱼……” 李清闲又反复学习,发现能在下品使用的开地法,只有填命补运法,其他方法不仅难度高,而且副作用较大。 “早一步开命地,就等于多出四颗命星与一方命局相助。而且,勤学进定类命星都需要不断成长,越早进入我命府,我成长越快。像叶寒那种满身极贵命星,只适合叶寒的命格,且不说目前我的命府无法承受,就算承受,命格的生克耗泄等关系也足以将我命运弄得一团糟。” “所有的命星中,勤学进定类命星的负面作用最小,而且只要成长足够,颗颗都是大吉甚至极贵。根据各种说法,赵移山的命府里,恐怕存在大量这类命星,这才导致他老而弥坚,后期成长飞快,成就一品,同品无敌。” 思考很久,李清闲下定决心,去了周春风那里,说出自己的命修方向。 周春风非常欣慰,允许李清闲和甲九队不用外出,尽快开地修炼。 接下来,李清闲反复参悟开地法,同时与韩安博不断去买钓命星。 普通命星可买,但买来的命星,无法直接用于开地法,李清闲不得不先买后钓。 以猎命术钓走的命星,需要消耗一条气运鱼和一个命格,但完全属于李清闲。 只是纯粹的买命,什么都不消耗,但归属权依旧是原主,原主死亡则命星消亡。 韩安博陆续找了几个被贬的文修和受伤的武修,对方都有不错的勤学进定类命星,双方谈了几次,可惜最终都没有谈妥。 有人一颗命星要价五十万,这超出了李清闲的预算。 虽然在冥山分舵得到许多宝藏,但大都不能快速变现,再加上要让韩安博组建艺行,安排耳目,花钱如流水。 这期间,李清闲通过郭祥,找到三家专门卖命材的商铺,大量命材又是一笔大花销。 时光流逝。 四十九颗命星凑齐,四十九条气运鱼妥当。 这天清晨,李清闲特意来到春风居,由周春风与周恨一内一外看守。 李清闲端坐圈椅之上,两臂搭在光滑的扶手上,闭上双眼,意守灵台,念入命府。 李清闲的意念望向自己的破屋子,虽然受命星影响,略有增长,但依旧是结实一点的破屋子。 “第一法,固府!” 李清闲口中念诵一连串长长的咒语,伸手一指,就见七条气运鱼跳入七颗普通命星之中,七颗命星化作流光,宛如流星撞入小破屋墙壁,化作澹澹的白光,稳固命府。 “第二法,驱邪!” 李清闲伸手一指,又是七条气运鱼与七颗命星飞出,化作七颗大星,盘旋在命府上空,慢慢融化,形成一道道七彩神光,护住整座命府,消除一切污秽。 “第三法,强命。” 在七条气运鱼与七颗命星加持下,命府之中的四颗命星的威力节节攀升,庇护自身。 “第四法,开地!” 气运鱼与命星凝聚为一道圆月光刃,飞入命府,斩进少年命地之后的虚空。 只听连绵不断的清脆响声,虚空开裂,显露出青年命地。 九宫格,八卦形,四立柱。 命府摇晃,青年命地剧烈颤抖,彷若地震。 “第五法,稳形!” 新的气运鱼与命星飞入其中,融入青年命地。 青年命地徐徐稳固。 不多时,震动消失。 青年命地宛如死地,气息与少年命地完全不同。 “第六法,养土。” 第六批命星与气运鱼涌入青年命地,青年命地慢慢多出一种生命的气息,更加灵动,更加自然,更让人亲近。 “第七法,定局!” 命星进入命地之中,徐徐融化。 最后,所有的四十九颗命星与新命地融为一体。 李清闲松了口气,突然,命府重新震动。 而且,越来越剧烈。 李清闲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命府太弱了! 李清闲陆续将气运鱼与无用命星投入其中,震动慢慢减缓。 随着一条条气运鱼与一颗颗命星在填命补运法的作用下进入命地,青年命地渐渐稳固。 最终,青年命地停止震动。 李清闲静静等了好一会儿,长长松了一口气。 扭头一望,命池之中只剩三条气运鱼,假山之上的命星也只剩诡命星、滴水成湖等少数命星。 李清闲开始调整命星位置。 “目前勤学进定类命格,只有一颗滴水成湖,这种命星,一定要放在少年命地。” “这是典型的水命星,以后少年命地要么只能放相同类型的命星,要么适当放一些金命星,促成金生水。” 李清闲思考过后,将原本放在少年命地的“灰雀伏巢”“日照金山”“避役隐”与“狐假虎威”,全部挪到青年命地。 而后,将“滴水成湖”与“金蟾衔宝”放入少年命地。 “金蟾衔宝放到少年命地虽然有些许露富的隐忧,但在日照金山的作用下,不会引发大问题……” 李清闲又进行反复推演,最终确定新的命格布局。 “接下来,就需要凑足三颗勤学进定类命星,让少年命格成局,最终形成命神。” 李清闲退出命府,露出诧异之色。 虫鸣鸟叫更响,花草芬芳更香,眼前的世界都似乎比先前更明亮,色彩更丰富。 “感觉如何?”周春风微笑问。 “好像……有一点点很舒服的感觉,说不上来,像是身体变强了。”李清闲道。 “这是自然。去吧,先休息几天,适应一下,过些天,可能需要你的命术。”周春风道。 “听说对方出动了一位中品命术师?”李清闲问。 周春风点点头,沉声道:“刑部通过那位中品命术师,搜寻了不少蛛丝马迹,‘合法’抓捕了多个巡捕司入品官员。这本身没什么,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但他们却一直羁押不判,导致巡捕司人手不足。” “内厂就眼睁睁看着?” “刑部很精明,一不涉及太监,二不涉及实权夜卫,起码面子上过得去,内厂也不好发作。” “好,我先修炼一阵,等差不多了,我就出马。” “入秋了。”周春风望着窗外。 李清闲转头望去,窗外的枫树更加红艳,池塘中的荷花枯萎少许。 夏色满堂的春风居,萧瑟许多。 第242章 旧恨难报伤老人 窗外吹进的风,携一丝澹澹的凉意。 “明年春日,能前往江南吗?” “能。”周春风的声音斩钉截铁。 李清闲开心笑起来,辞别周春风,回甲九房继续翻看命术师笔记,寻找一些跟命地相关的内容,反复阅读,慢慢有了新的领悟。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 “李科,是我,老范。” 李清闲起身,看到诏狱司的狱卒队长范兴站在门口。 “老范啊,有什么事进来说。” 范兴看了一眼屋里,只有李清闲和于平。 “都是自己人。”李清闲补充道。 范兴走到近前,低声道:“李科,您还记得前不久,您在乙三号买过命吗?” “记得,我第一次买命,就在那个牢房。” “当时有人愿意卖命,有人不愿意。就在刚才,里面一个当时不愿意卖命的老犯人找上我,说他愿意卖命,而且有好命。前提是,给他家一大笔钱,并让他的孙女进夜卫。” 李清闲起身,看了一眼于平道:“走,去看看,如果真有好的命星,让人进夜卫并不难。” 三人走出甲九房,李清闲问:“那老人什么身份?” 范兴道:“叫周福瑞,之前跟您说过。金匠,而且是曾经神都城有名的金匠,甚至打造过御用首饰。后来双手被毁,没了手艺,但金店依旧供着,请他带徒弟。再后来,金店告发他偷了千两黄金,那批黄金本来是准备打造御用之物的,涉及皇家,所以夜卫去抓人。入狱后,他家出了事,儿女惨死,只剩个孙女。” “一直扣着?”李清闲冷笑。 “是。” “背后是谁?” “完全查不到,那老人自己也没说过。所以,您先投石问路,如果他的对头太强,您再考虑考虑。”范兴道。 李清闲点点头。 进了乙三号牢房,让其他人离开,范兴和于平从牢房中提出老人。 李清闲坐在门厅的桌子后,放下茶杯,抬起头,望向老人周福瑞。 “坐吧。” “谢谢大人。” 周福瑞坐下。 李清闲望去,老人满身污垢,但双目有神,身体挺直,与寻常囚犯不同。 “老人家,说说您入狱的原因。” 周福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手,干瘪漆黑,遍布烫伤。 “哎……从小就有人说我一生顺意,唯晚年难度,没想到,真是如此。我也不浪费大人的时间,抓我进来的人,是个中品命术师,看上我的命星。然后,联合我的好东家宝丰号,做了个局,先坏我双手,再抓我入狱,最后害我家人,只留一个孙女。他们本想挟恩图报,买我命格。可露了马脚,有徒弟在我入狱前报信,我恨极他们,一直不肯卖命与他。” “他们没拿你孙女威胁?” “我说过,只要我孙女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马上死,让他们白忙一场。所以,僵持不下。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孙女被他们使人引入天手帮,再加上我摸清了您的身份,才决定宁可与您合作,也不与害我儿女的畜生合作。”老人声音颤抖。 范兴忙解释道:“李科,那天手帮是神都府第一盗门。好好的孩子入了那里,一辈子怕是要毁了。” 老人咬牙切齿道:“我也不敢求您报复贾达,只求给我孙女儿一个好出身,别被天手帮毁了。” “那个中品命术师叫贾达?”李清闲问。 周福瑞点点头。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先看看你的命格,你可愿意?” “愿意。”周福瑞目光热切。 李清闲观命望气。 老人头上显现一座坟墓,将死之人。 随后,进入他的命府,赫然是二层木楼,颇为气派,与之前遇到的中品官员相差也不多。 走到门前,大门未开,上面却浮现一张透明灵符,符中传来声音。 “九命阁记名弟子贾达,向同道问候,此人已被在下看中。若相见,在下摆酒设宴,重谢同道。” 李清闲想起命术师笔记中,提过此事。 一些命术师想要一个人的命格但又暂时没法取,会使用封命术并以命符警示,防止被其他命术师窃取。 另一人若放弃,双方相见,便会宴请一场,奉上一些金银,表示感谢。 若出手,轻则请中人出面,在命戏做过一场;中则进行一场命比;重则拼个你死我活。 “九命阁?名字挺霸气,但只听说过,具体不了解……” 李清闲想了想,退出命府,而后给郭祥发讯息。 “老郭,知道九命阁吗?介绍一下这个地方。” “你详说一下,我才好说更多。” 李清闲想了想,郭祥这人不错,一直挺照顾自己,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郭祥冷笑道:“贾达啊,听过,京城有名的灭门命术师,强行冲到六品。连做了几个桉子,但收尾干净利落,没被查出来。官府不查,有命术师想清扫渣滓找不到证据。至于什么九命阁,不入流的小命宗,专门坑蒙拐骗,你知道都怎么称呼他们吗?” “怎么称呼?” “命宗中的拍花婆子,比牙婆还不如。” 李清闲道:“大概明白了。” 牙婆只是买卖人口,可拍花婆子迷晕孩子拐卖。 “既然是贾达的手笔,无所谓,你直接破了,报我名字。他若找你麻烦,我帮你。” “郭哥霸气!真行?” “这种货色,巴不得他来找我麻烦顺手做掉。” “可他师门……” “九命阁本就是小门派,掌门也不过是四品而已。他是散修,后入九命阁,九命阁都不愿意收他为正式弟子,双方相互利用而已。” “原来如此。” 李清闲又听郭祥介绍了一些九命阁的事,才停下传讯,无奈摇头。 没想到,九命阁那般不堪,纯粹就是命宗中的败类。 李清闲想了想,再次进入周福瑞的命府,而后施展封命术,并传递声音。 “吾乃黑灯司郭祥,这个人,我保了!” 李清闲模彷郭祥的声音说完,以封命术破封命术,本以为费一番功夫,谁知道那贾达的封命术并不强,随便用量运尺一拍便将其击散。 李清闲走到门口,大门敞开。 少青中老四个命地从近到远如阶梯排开。 这老人四个命地共八个命星,大多命星都很寻常,只有一颗青年命地的命星与众不同。 那颗命星之中,浮现一把四尺长的砍刀,一刀一刀砍下,似是砍在空处。 若仔细去看,便能发现,每一刀,都落在一根寸许长的头发尖儿上,将头发竖噼两半。 人命星:剖毫析芒。 命诀有云:剖毫毛,分丝芒,目无全牛,游刃有余。 第243章 南薛北薛削南北 李清闲看着命星剖毫析芒,那贾达必然是为这颗命星而来。 周福瑞老人在年轻时候就凭借不懈努力凝聚这颗人命星,又历经多年磨砺,这颗人命星已经能达到手艺人的极限。 “这颗命星是典型的勤学进定类命格,又是金命星,正好与滴水成湖相配。两个命格同样是勤,滴水成湖更注重长久积累,而这个命格更注重极致精准,各有千秋,相辅相成。” 离开命府,李清闲望向周福瑞,道:“你若诚心,我们便签下买卖契约,让你孙女入夜卫。巡捕司有独立的巾帼房,若她进入,只要不犯错,足以保证一生安稳。” “我……我真能出去?”周福瑞嘴唇哆嗦。 “贾达作恶多端,黑灯司的偏司正郭祥大人说了,只要贾达再招惹你,他会出手。范兴,你把郭大人的话在诏狱里说一说,免得有不长眼的吃里扒外。” “您放心,今日全诏狱司都会知道郭祥郭大人救了周福瑞,欲惩戒贾达。”范兴道。 “好,好……”周福瑞的眼眶里,眼泪打着转。 两人签订好契约,李清闲没多余普通命格钓命,就先找韩安博先买了一个普通命格,以此为饵,钓走周福瑞剖毫析芒。 将剖毫析芒放入少年命地,加上滴水成湖,少年命地便拥有两颗勤学进定类命星。 李清闲试着读了一天的书,没有感觉明显的变化。 “这也正常,勤学进定类命星都是人命星,与获得后就能起作用的天命星不同。这种命星,实际相当于一位极为优秀的老师,持续不断指导自己,让自己不断提高,直到自身达到一定程度,便会与这颗命星正式结合,浑然一体。若是得了相关人命星,却荒废不用,反而会导致人命星衰退甚至损坏。” 收起书,李清闲起身,慢慢向外走,活动身体。 韩安博匆匆走进来,面色沉静,道:“李科,天手帮不放人。” “你穿着夜卫服,他们也不放人?” “天手帮经常销赃,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不少典当行、钱庄等势力与天手帮勾连,目前天手帮帮主,是白剑山的传人,您应该知道白剑山是北薛家的附庸大派。” 李清闲道:“南薛家,北薛家,南北薛家削南北的那个?” 韩安博笑道:“对,就是那个着名的‘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的下联。” “南薛家经商,北薛家为官。北薛家,在神都的势力,真如传闻所言?” 韩安博收敛笑容,用力点点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皱起眉头,话越少,事越大。 “但朝堂上,好像没有太多姓薛的大员。韭菜尚书薛子辽,也只是南薛家的旁支。” “但北薛家的女婿、门生多,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非主官中品与七品小吏,也多。其中一位贵妃,姓薛。”韩安博道。 “明白了,打狗还得看主人,我去找周叔。”李清闲道。 李清闲进了春风居,说了事情经过。 周春风点点头,道:“很好,不毛躁,不莽撞。稍等。” 周春风取出传讯符盘,发了个传讯。 不一会儿,周春风道:“今天他们会将人送到巡捕司的巾帼房,我知会一下刘房主,安排她入巡捕司。记住,以后碰到南薛家,可以强势一点,但碰到北薛家,无论多大的事,哪怕是一文钱的事,也要找我,明白吗?” “明白,但我不爽。”李清闲皱眉道。 “你还小,等你长大就习惯了。”周春风道。 “我不想习惯。北薛家就这么霸道?” “双刃剑吧,一方面能维系各地相对稳定,一方面又会尾大不掉引发祸患,上面敲打一下,安静一阵,再引发祸患,如此反复,数百年从未中断。”周春风道。 “是啊,这和王朝周期律一样,的确不是我能解决的。”李清闲叹息道。 “哦?王朝周期律?”周春风目光灼灼,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澹定道:“这个词语,是父亲和姥爷聊天的时候,听说的。当时我还小,很多事似懂非懂,只记得一点。” “此话何解?” “大概是说,历史上国家的兴亡盛衰,朝代更迭,仿佛来回交替的周期,陷入死循环,永远无法解开。”李清闲道。 周春风沉思片刻,点头道:“冈锋最喜刨根问底,他们两人说过如何解决吗?” 李清闲脑子嗡嗡的,我不就随便扯个名词,至于这么搞我吗?这是多少大贤伟人都解决不了的事? 李清闲沉思许久,搜肠刮肚,缓缓道:“姥爷和父亲的看法,有所不同。” “哦?说说,坐!”周春风来了兴趣,挺直身体。 李清闲心里一边骂自己嘴贱,一边缓缓坐下,慢慢道:“父亲说,历代人族国家的失败,实际上,是败于无法战胜之敌,同时他说,祸起萧墙,主要是败于内部之敌。” “再详细一点。”周春风道 “父亲说,许多王朝表面上是被外部外族战胜,但实际上,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旧王朝的力量,已经弱于新王朝。而这种情况,又分两种,一种是,旧王朝内部出现大问题,内耗巨大,弱于新王朝。第二种情况,就是旧王朝也不算太弱,但新王朝的发展加快了,导致双方差距加大。” 周春风点头道:“不错。既然两种情况,为何又说主要败于内部?” “原因很简单啊。如果一个国家从上到下团结一心,找到正确的方向,一起努力,一起发展国家,哪怕出现暂时的衰落,哪怕出现暂时的失败,哪怕失去领土,但也会忍辱负重,慢慢赶上敌国,不至于灭国。任何被灭国的,都是根子上出了问题,从来不是外敌、天灾、意外,一切的灭国,都是内部的人祸。父亲说,任何把国家衰落归咎于敌国的行为,都是婴儿喝奶的啼哭,这种人如同小孩子。” “这个说法有意思,冈锋说过内部的主要敌人是什么吗?” 李清闲想了想,道:“父亲虽然没明说,但他的意思是,谁拥有这个国家最大的权力、谁占据这个国家最多的财富,谁就负最大的责任。而且,从来不是单一群体负责,他说,比如前朝安国的灭亡,就是皇帝、文人、武将、士绅等多方势力集体负责,这些势力这些人,就是国家灭亡的最大敌人。除了普通人。” “不是有一句俗话么,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怎么看?”周春风微笑着问。 第244章 有限无限陷人族 “引发雪崩、闯下大祸的人,肯定要撇清责任、栽赃别人,这是他们的本能。这句话里,藏着极其险恶的用心,一般人很难觉察,因为大家都善良。” “哦?我也没看出来。”周春风好奇道。 “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就是,雪崩的时候,无论什么人,都只是一片普通的雪花。我们普通人是一片雪花倒无所谓,可那些平时占据权力与侵吞财富的人,这时候竟然也成了普通雪花?这句话恶毒就恶毒在,故意洗刷那些人的罪恶,让大家忽视雪崩的原因,让大家放弃追责罪魁祸首,让大家不要去在意雪崩,反指责无辜者,逼无辜者承担过错。”李清闲冷笑道。 “你呀……话糙理不糙。那你姥爷怎么说的?”周春风笑道。 李清闲皱眉想了好一阵,道:“我姥爷说的很玄乎,父亲很敬佩,却不是特别赞同。姥爷说,所谓‘遇到无法战胜之敌’只是表面现象,深层的原因是,掌握这个国家力量的人,过于相信‘有限的存在’,然后就停滞不前,随后遇到的困难,必然超越他们相信的有限,无法解决,因此国家崩溃。若追求无限,那这个国家就会一直前进,不会崩溃。我之所以记住这话,是因为我听不明白,觉得姥爷在胡说八道,可随着这些年不断思考,越发明白姥爷有见地。” “说说你是怎么理解的。”周春风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比如,将军相信自己的力量,就是有限的。文人相信众圣经典可以治国,就是有限的。皇帝相信自己的权力,就是有限的。百姓相信明君,而明君也是人,人也是有限的。姥爷说,有限本身没什么,比如在古代,天下几百年不会有什么大变,好好活着,相信种地吃饭,就没事。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人族总会遇到‘超越有限’的存在。” “举个例子。”周春风道。 “比如,齐国认为自己的力量很强大,结果妖族超越了齐国的力量,导致齐国大败。比如,旧王朝的皇帝其实是有限的,他却认为自己能控制住天下,结果天下起义,外族杀入。比如,武力是有限的,超品也是有限的,甚至连人类相信的神明,也是有限的。”李清闲道。 “那些邪派把神灵夸得无所不能。”周春风道。 “神灵是否有限无限,我们是无法论证的。关键在于,我从神灵获得的力量和好处,是有限还是无限的?神灵对我们的帮助,是有限还是无限的?归于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有限还是无限的?很显然,是有限的。所以,所有相信神灵的,都在相信有限,就是因为他们过度相信自己的有限,过度不相信自己,才把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 李清闲想了想,继续道:“甚至可以说,咱们大多数人,都在相信有限。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几乎所有老人,都会怀念以前、贬低现在、抗拒新事物,甚至于,许多年轻人,也总是反对新事物,这就是典型的相信‘有限的过去’,而不相信‘相对无限的未来’。” “这个说法好。”周春风沉思许久,又问,“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无限呢?” 李清闲想了想,道:“姥爷没细说,我当时也没懂,但因为我从小就思考这件事,想了十多年,不敢说想通了‘无限’,只能说,接近无限。” “你说说看。”周春风笑眯眯望着李清闲。 “一种是大道,以及大道背后的更大道,不断追寻更大道,其实就是追寻无限性。这里的大道,是指万事万物的根本规律。另一种,是未来,这个未来,不是虚无的未来,而是,有人族的未来,只要人族不断繁衍生息,不断成长,不断追寻大道,只要没灭绝,人类就有一种无限性。” “这个说法不错。”周春风再次陷入沉思。 足足过了一刻钟,周春风问:“冈锋为什么不赞同?” 李清闲犹豫片刻,道:“父亲说,如果人人都追寻无限,不脚踏实地,国家就亡了。西边有个岛国,就是最出色的人追求什么空想城邦,最终被更西面的马妖灭国。” “确实是这样,你姥爷怎么反驳的?” “我姥爷说乏了,睡去了。” 周春风哑然失笑,道:“你思考了十几年,有没有思考出结果?” 李清闲道:“这件事,我想炸了脑袋,也没想出谁对谁错,最后,我突发奇想,是不是两人都对了,但都没完全对?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族与国家衰落的原因,既不是追求有限性,也不是追求无限性,而是没能平衡好有限性与无限性?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族可以既追寻有限性,也可以追寻无限性,平衡好两者,就会立于不败之地?你看啊,这个世界,除了白和黑,还有无数种颜色,可为什么我们人族,总是觉得自己相信的是对的,别人相信的是错的呢?会不会,其实大家都对了,可又没全对?就好像,人人都掌握拼图的一角,但没有人能掌握全部拼图?” 周春风沉吟不语。 李清闲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允许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比如喜欢有限性的,就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种地做工赚钱养活自己。喜欢无限的,就去幻想思考,去闯荡去冒险,去寻找更强大的大道,去改变世界与未来。也允许一个人,同时做两种事。这些事本身不冲突,但我们人,强行认定是冲突的、是有对错的,这才导致世间无数的内耗、痛苦、矛盾、悲剧与灾难。” 周春风静静地望着李清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恨沉默着。 周春风问:“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李清闲摇头道:“一半是父亲、姥爷、书上和命术师笔记的,一半是我经历生死危机后,慢慢领悟的。最后那些,不是结果,只是我的猜测。” “你想追寻有限还是无限?” “成年人,当然都想要。不过……有您、有赵移山、有大智慧的人追寻无限性就好了,我呢,找一个平平安安的地方,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足了。” “这天下,哪里平安?” 李清闲愣了一下。 “是啊,哪里平安?”李清闲迷惘望向窗外,眸映初秋。 第245章 饭桌论甜苦 “何处平安?” 李清闲失魂落魄地返回甲九房,话本不看,书也不读,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韩安博三人问什么事,他说没事。 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李清闲再一次发现,这天下,好像真没有平安之地。 连平安之地都没有,那自己的一生,岂不一直被魔毒、战乱、魔门、邪派、妖族等等笼罩? 一直在恐惧的阴影下活着? 李清闲突然开始怀念另一个世界,虽然那里也并不平安,但在一些地方一些时期,还是平安的。 可齐国的天下,竟真找不到一寸平安之地、找不到一天平安之时。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李清闲迷茫了一天,稀里湖涂睡去。 起床后,坐了半晌,李清闲心想不能这么一直发呆下去,勉强起身,勉强吃了早饭,勉强学习命术道法。 可全身沉甸甸的,头脑昏沉沉的。 中午时分,三人打饭回来,连同李清闲的,摆在桌子上。 “清闲,吃饭了。” 李清闲点点头,有气无力走到桌子前坐下。 三人慢慢吃着,李清闲拿起快子,又放下。 李清闲沉默一会儿,问:“这些年,齐国的世道怎么样?韩哥,你年纪大,你说说。” 韩安博愣了一下,放下快子,微微低下头,又抬起头。 “这大齐国,早些年是不错,直到上一代诸王夺嫡,国家大乱,导致妖族入关,之后,便江河日下。天康年至少面子上还好一些,到了太宁年间,天康年挖的陷阱都塌了,这世道,也就没什么世道。” 李清闲点点头。 韩安博继续道:“现在你问问这些老人,哪个不怀念天康年?可这些老人,谁不清楚天康年的富裕是拿什么换来的?那是喝周边小国的血续命。天康年后期大乱,妖族只是果,不是因。因是周边小国的血都被大齐吸干了,大齐国习惯喝血,疏于造血,这才出了问题。” 李清闲道:“那大齐就学东鼎国,自给自足,自己造血啊。” 韩安博笑道:“那帮老爷习惯了作威作福,喝别人血那么简单,怎么可能又苦又累自己造血。喝不着外人的血,就开始喝下面人的血。这,才是天康末年大齐动荡的根本。” 于平叹了口气,道:“韩哥你偷着乐吧,我生在天康末年,就没赶上好时候,那叫一个惨。对我来说,乱不乱的已经没区别了,都一样,我只想活下去,多吃好吃的,不白来这一趟。” “不吉利!”韩安博瞪了于平一眼。 于平嘿嘿一笑,呼噜噜吃饭。 韩安博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想,这个世道怎么才能好起来,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我发现,这个世道,看上去有很多苦,男人苦,女人苦,孩子苦,老人苦,小国寡民苦,贫人苦,小富苦……可这些苦,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李清闲细细琢磨,问:“都是一样的?” “都是人下苦。只要有人上人,就有人下人,只要是人下人,就有人下苦。所有的苦,都是人下苦。哪分什么男女老幼,哪分什么东西南北,哪分什么吃公家饭吃自己饭的。” “韩哥有见地,”李清闲感慨道。 “听说那些高门大户也有苦的。”郑高爵道。 “你还小,还不懂。那些人上人,好像也苦,可他们能选甜。这人下苦,永远选不了甜。能选甜的,就没有苦。那些人上人,早就没了苦,他们只有甜和不够甜。人下人,只有很苦和不是很苦。” 李清闲心头一震,缓缓道:“韩哥说的对。所有的苦,都是下层苦。其他的,都是表面的,都是假的。” “就是这个理。”韩安博道。 “那,韩哥觉得怎么办?” 韩安博一愣,摇头苦笑道:“能怎么办?多活一天是一天,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奔头。你这几天,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天下,有什么平安的地方,让我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不用担惊受怕,你知道吗?” 韩安博摇头道:“我也想过,想不出。不过,只要活下去,只要一直想,一直想,一定能想到,你说是吧?” 李清闲点点头,道:“是,只要一直想,还是有可能想到的。” 四个人默默吃着饭。 吃完饭,李清闲又询问了夜卫司的近况,而后继续修炼,巩固八品修为与新的命地。 日子照旧,每天一条气运鱼。 “呼……” 李清闲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眸子里泛着浅浅的喜意。 青年命地已经完全形成,与正常的命地再无区别。 八品的境界彻底稳固,身体内的气脉浩瀚澎湃,如江河奔腾。 得益于神霄雷种和雷龙火印,自身的法力本来就数倍于普通修士,现如今得气运天下河之气脉,法力充裕,十数倍于同品修士。 灵台中的四个童子十分奇特,日夜不休,不停修炼,让自己进境极快。 自己与气运之力非常契合,吸收太宁帝赐下的气运远超他人,而且毫无副作用。 身上的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现在就可以晋升七品,将气脉与血脉融合,达成七品通真血。 “修炼不能急于求成,再稳一点。这神霄雷种,果然强大,怪不得只有叶寒那种大气运之人才能获得。不知道叶寒那边,是否晋升了七品。” 看了一眼屋子,已经下午,一个人都没有。 李清闲起身,正要出去活动活动,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临近门口又减缓减轻。 “李科怕在修炼,小点声。”韩安博压低声音道。 “我已修炼完,怎么了?”李清闲大声问。 “何磊何房首被刑部抓走了。”韩安博冲进屋子道。 李清闲面色一沉,在自己进入夜卫后,何磊一直关照自己,有几次若不是何磊相助,自己肯定会吃亏。 这些天,自己当偏房首,何磊当房首,合作非常愉快。 “具体怎么回事?”李清闲问。 “何房首昨日回家,今日未归,他的亲随就去他家看了看,结果发现全家人都空了,一问邻居才知道,凌晨刑部的人来过。现在巡捕司人心惶惶,真没想到,刑部开始动房首了,这是掘巡捕司的根啊。”韩安博忧心忡忡。 “周大人怎么说?” “上面刚刚议事结束,听说内厂的监军们十分恼怒,但有的想再等等,看看情况。”韩安博道。 第246章 五土引歧路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的修为已经巩固,正好出手。我们去春风居。” 进了春风居,李清闲与周春风商谈此事,很快决定,以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 以牙还牙。 李清闲找到何磊的亲随杨胖子,进入何磊办公的独立小院。 很普通的书房,大屋摆着许多桉牍,两个小屋一个起居用,一个摆放桉卷。 李清闲进入起居室中,找到何磊的旧鞋、头发、外衣等物品,而后在房中布设阵器。 八卦镜、血纹幡、阴阳剑、七星尺…… 这些寻常法器本身与普通物品没有区别,不能单独使用,只有在布阵施法的时候,才能连成整体,起到作用。 摆设好阵器,李清闲微微皱眉,想起一件事。 魔门也请了命术师。 “对方知道巡捕司有命术师,若我是对方的命术师,断不会没有准备。” 李清闲想了想,取出真正法器,充当阵器,架设第二重法阵。 架设完毕,法器外放神光,喷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连成一条条线,在房间内攀爬,最后宛如黑色蛛网布满房间。 李清闲取出八张启灵符,画出八方符,分列八方。 而后在八方分别放上八件何磊曾经接触过的东西。 最后,将房中的圆铜镜摆在八方符的正中。 经过一步步施法,李清闲伸手指向镜面,全屋的黑色蛛网宛如活物快速回缩,围绕在镜子周围,围成十二环黑色圆圈,徐徐旋转。 “镜天照命,疾!” 一声令下,镜子泛起澹澹的白雾,而后缓缓褪去。 眼看白雾就要消散,就听卡察一下,铜镜正中从上到下裂开,整整齐齐,光滑笔直。 李清闲面色微变,急速后退,头顶浮现量运尺与定命秤。 随后,镜子横向裂开,与纵裂垂直,交叉成一个巨大的十字。 十字裂缝中,冒出澹澹的黑烟。 黑烟凝聚成一个尺许高的老人,全身皮肤惨白,皮肤清晰可见血管青筋暴起。 其他地方暴露,只黑布裹腰,弯腰弓背,头颅低到膝盖,整个身体好像被扭成拐杖扶手,双臂几乎垂地。 他的后背高高凸起,如同普通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圆包子。 噗…… 老人后背开裂,黑血喷溅,露出一个血底黑童的眼睛,不断转动,流出黑血。 老人赤着腐烂流脓的双脚,烂肉与白骨踏着镜面,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向李清闲走去,身后留下两行污血痕迹。 “找到你了……” 背目人腹部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直直走向李清闲。 李清闲微微侧头,不去看那背目人的眼睛,而后手中掐诀,就见原本环绕铜镜的十二圈黑色蝌蚪文线勐地收缩,如十二条黑环,环绕背目人。 “找到你了……” 背目人一边说着腹语,一边继续向前走,速度远比之前慢,但却一直在前行,并没有被完全束缚。 李清闲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命比,竟然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发生。 对方一上来,就使用这种邪命术。 李清闲不慌不忙,吟诵量命宗咒语。 “量天万丈,量地千里,其命在何方……” 诵完咒语,李清闲伸手一指,就见一道透明的天地巨影落下,天地孤寂,方圆千里,那背目人落于天地之中。 虚影消散,背目人一步一步迈出,可却好似在原地踏步,寸步不前。 若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背目人实际在大步行走,但好像相距千里,需要很久才能走到。 “找到你了……” 背目人的左臂炸裂,周身冒出一蓬白烟,竟然又开始前行,只是身体开始摇晃。 李清闲再次伸手一指。 “山为秤砣,日为秤星,其命几斤两……” 一座无形大山落下,那目人一动不动,全身皮肤徐徐开裂。 背目人的头颅突然从中裂开,血水四溅,白色脑浆缓缓蠕动。 细细看去,头颅里哪里是什么脑浆,而是一条条白色胖蛆堆叠翻腾。 李清闲再次向他处扭头,余光只看到背目人的双脚。 “找到你了……” 背目人再次向前行走,气喘吁吁。 李清闲心中判断出,能用邪命术,必然是中品命术师,但这条“命蛆”威力寻常,说明那命术师绝非大派传承。 自己本就准备充分,最强的大斩理剑未出,正好可以命比一番,增长经验。 于是,李清闲试着连用几道命术,都被对方化解,不过这命蛆行动越来越缓慢,身上的血水脓水越流越多。 待时机成熟,李清闲正要使用大斩理剑,却收住手,扭头望向窗外。 “你不是喜欢怂么,那就好好怂着!” 李清闲说完,取出命材土。 分别是夜卫衙门外大街上边的土、巡捕司的土、夜卫大殿外的土、夜卫内部道路上的土以及掌卫使大院外的土。 一边念咒,一边撒土。 “一土引路,一土成门,一土建道,一土开庭,一土入屋……” 五土引路术成,就见那背目人前出现一道门,一条路,一座院子和一间屋子,皆为半透明。 背目人慢慢向大门走去,却迟迟不迈进。 李清闲将周春风的腰牌与自己偏房首的腰牌放在大门两侧,诚心诚意唱诵。 “门外来邪秽,欺我入夜卫。小人官位卑,借请上官威。一借正堂,二借官路,三借大人官印,与诸君齐心摧邪秽!” 两道腰牌发出蒙蒙清光,背目人一脚迈错,踏进大门,沿着道路,进入院子,不由自主迈进屋子。 一只煌煌金光官印飞出屋子,宛若巨山,轰然砸中背目人,一声惨叫自背目人腹部发出。 “啊……你好歹毒……” 噗! 背目人炸开,满地污血如墨,撑爆十二蝌蚪黑条纹,最终被阵器遮挡。 金色官印在半空转了一圈,就要逆出五土门庭,但两面腰牌散发微微青光,它晃了晃,缩回屋里。 消散不见。 李清闲取出一只启灵符,捏成杯子,对准满地血污一指,法力奔涌。 “收。” 满地血污逆流而上,落入杯中,化作黏稠墨汁,倒影李清闲身影。 李清闲侧着头,不去正眼看血污。 “邪命术不能算禁忌,但在命术界也算是过街老鼠,魔门只能找这种命术师合作。我只是探寻何磊,对方却出动命蛆,很显然,对方这次极可能是冲我来的。我一旦被……不对,命蛆虽然恶毒,但命术师有很多方式化解,很少对命术师使用。这条命蛆,很可能是以我为跳板,附着在别人命府。不然,五土引路术不会这般顺利。” 第247章 剪影春风居 李清闲意识到对方另有图谋,收拾一番,进入春风居,说与周春风听。 最后,李清闲道:“周叔,命蛆附府,是命术师的一种手段,专门坏人命格与气运,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能让人运数大降,进而方便针对。” 周春风沉思片刻,道:“命蛆如何制作?” “取大凶甚至极凶命格,送入大凶大恶之人命府,将人连命府一同炼化。因为命术界正道不喜此法,故命名为命蛆,以示肮脏。” “你确定不是针对你?” “完全确定,”李清闲道,“因为我们命术师要念入命府,感应命术力量,命蛆一旦附着在我们的命府,会很快发现。另外,那个命术师品级不高,最多六品,如果直接针对命格强的人,必败无疑。但却可以用命术将命蛆伪装成我的力量,不会被与我相关的人的命格抗拒。” 李清闲说完,狐疑地看了一眼周春风,道:“周叔,他们的目标不会是你吧?” “不是没有可能。”周春风轻轻点头。 “那你可得小心点……”李清闲道,“我这就去买命给您制作一个强大的半命人。” “听说过这东西,具体是什么?”周春风问。 李清闲道:“就是消耗四颗命星,制作出一个虚像命局,放入炼制好的命影子中,命影子就会转化为半命人。不过,您得信得过我,毕竟炼制过程,需要剪掉您的一块影子,还需要您的血液、指甲、头发等物。” “此物作用很大?” 李清闲点头道:“这么说吧,如果是普通木符人能挡一刀,那替命木童就能挡半条命,而这半命人,能挡一整条命。” “命星这东西,我略有了解,得之不易,会不会太昂贵了?” 李清闲笑道:“我哪有实力制作完全的半命人,我只能制作比替命木童强一点、比半命人弱许多的假命人,一颗命星足以。” 周春风想了想,道:“也对。不过,命星这种东西,不仅很少有命术师愿意卖,而且价值极高,动辄几万几十万,往往都是以物易物。这样吧,我这里有些积蓄……” 李清闲笑道:“周叔这话见外了,无论是那套五雷正法还是您的藏书,都值这个价。您要真觉得过意不去,见到幼妃姐的时候,多夸我几句就行。” 周春风哭笑不得,道:“没个正经。你确定不难?” “真不难,就是准备时间挺长,少说十天,而且还需要收购一些特殊命材。”李清闲道。 “你说需要什么,我能找到的,直接交给你。” 李清闲道:“您的头发一撮,百根左右,然后鲜血十滴、指甲十片,完整的衣服鞋帽佩饰一整套,您常接触的物品比如文房四宝一套,最后就是剪一角影子,剪完之后,您会小病一场,不过要是提前吃补药,便可缓解此病。” “挺有趣。”周春风道。 “影子剪掉后,不能再长。而且剪掉的缺口,容易被一些命术利用,所以,得使用补影术,不过我不会用,你得找郭祥郭大人帮忙。补影术不难,就是麻烦。” “好,剪完影子,我就去找郭祥。” 周春风从屋子里取出完整的衣衫鞋帽等物,并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再取下头发、鲜血与指甲等物一起送给李清闲。 李清闲收起物品,道:“走,咱们去阳光下。这是一丸补元丹,您现在吞下。” 周春风接过放入口中,以文气顺下腹中。 两人走到庭院,午后的阳光洒落,两道黑影贴在地面。 李清闲道:“您面向南方,那里阳气更足。” 周春风转动身体,面朝正南,影子留在身后。 周恨好奇地抬头望着。 李清闲念咒施法,右手夹着灵符一甩,火光一闪,灵符化作黄纸剪子。 剪子之上白光闪烁,符文流转。 李清闲左手持黄符纸杯,右手持黄纸剪子,走到周春风影子边,小心翼翼将黄纸剪子放在袖口影子位置,轻轻一剪,卡察一声,然后用黄符纸杯一捞。 一旁的周恨定睛一看,周春风袖子位置的影子,果然缺了一角。 他向周春风的衣袖看去,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 李清闲封好黄符纸杯,道:“好了,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我慢慢准备。” “不急。”周春风转身,晃动身体,很快发现影子有缺口,袖子却完好无损,暗暗称奇。 随后,周春风微微皱眉,只觉有些眩晕,过了好一会才平静。 三人回到屋子里,周春风道:“那个命术师伤得如何?” 李清闲道:“怂王虽然总是装弱,但三品实力、实打实的上品大员,外加夜卫掌卫使,气运之隆,比之一部尚书也不遑多让。那命术师只是六品,即便只是遭遇普通反噬,也需要修养一个月,要想完全恢复,至少三个月。” “如此甚好,那我们便可趁机反击。你觉得应该如何做?”周春风道。 “这就要看您了,是玩大的,还是委曲求全。”李清闲道。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胜了,最多得罪一个魔门刑部,输了,一败涂地。”周春风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有些命术,本来不适合用,一般命术师也不敢用。但既然对方出动邪命术,那我动用一些特别命术,就没了顾忌。不过,若想妥当,最好有内厂路督公的印信,而且要亲手加印,让我方便行事。” “要调动各方气运?不会是定大势局吧?”周春风问。 “不至于不至于,纯粹是借各衙门的气运,去折腾刑部,离定大势局有很大的差距。”李清闲道。 “需要特别的东西?” “对,除了各衙门主官配合,还得消耗一道圣旨,您手头应该有一些。您要是不舍得,我就用山里得来的,一共二十多道,够用很久。力量源自于玉玺印文。”李清闲道。 周春风沉吟片刻,道:“这些年加盖玉玺的圣旨、墨宝倒是有不少,这东西,对你用处很大?” “非常大。只不过,大命术师一般不需要,小命术师不敢用,可胆大包天的命术师,一直在暗中收购这些物品,只是可能被反噬。我身份特殊,朝廷实职官员,用了无妨。” “确实,此类物品一旦出现在市面上,都会被一扫而空。这些东西留在我这里,用处不大,都送你了。”周春风说着,气运银鱼袋中飞出一件件物品。 第248章 请龙诏狱司 有曾经的圣旨,有一些皇上赏赐的墨宝,无一例外,都加盖玉玺大印。 李清闲一一翻看,微笑道:“周叔果然厉害。我只得两次,一次加盖‘天恩十全’和‘广运之宝’,一次是册封六品或六品以下的‘敕命之宝’。看看您的玉玺印文,除了上两种,真是五花八门,还有‘皇帝之宝’‘皇帝行宝’‘敬天勤民之宝’‘制诰之宝’‘命德之宝’‘表章经史之宝’‘巡守天下之宝’……差不多您能得到的,都有了。” “皇恩浩荡。”周春风道。 李清闲望了望周围,低声道:“能不能弄到‘大齐受命之宝’和‘皇帝奉天之宝’?再不行,‘大齐嗣天子宝’或‘天子之宝’或‘皇帝尊亲之宝’这些印文。” “你一天天怎么变着法作死?”周春风哭笑不得。 周恨耳濡目染,也知道那五件玉玺的用处,一个是代表大齐正统身份的,一个是代表皇帝奉天命而行的,一个是册封太子的,一个是祭祀用的,最后一个是涉及皇上长辈或皇后等少数人用的。 李清闲笑道:“别的难得,但‘大齐嗣天子宝’,是不是有可能流落在外?毕竟这一朝册封了三个太子,上一朝册封了两个太子。” “你真想要?”周春风无奈道。 李清闲点头道:“您不是命术师,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天子印玺,不管是否正统,本身都蕴含大气运。乱吸收肯定会出问题,但可以转化为命术力量,这几种大宝玉玺,大命术师都趋之若鹜,不然天命宗为什么总是向皇上讨要各种圣旨?” 周春风想了想,道:“这东西若是胡乱售卖,犯忌讳。不过,一些官员确实有收藏这些东西的癖好,打着沐浴皇恩的旗号,也没人能说什么。这样吧,我有空帮你向同僚好友讨要一点,至于大宝玉玺印文,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可能。” 李清闲双眼一亮,道:“有流落到民间的?” “毕竟,宫中、王府偶有失火的时候。”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的双眼道。 李清闲连连点头,太监们常干这事,偷盗贩卖,一旦被查,火龙烧仓。 “您有时间指条路?” “这可用不着我,你去问井观、问费公公,他们给你指的明明白白。”周春风道。 “不会出事吧?” “你是为沐浴皇恩,敬慕天子,能有什么事?真有事,也是宦官有事。再说,你又不直接从他们手里买卖,你是去下家手里淘货。”周春风道。 “懂了,我过一阵就想办法弄点。”李清闲道。 “你也可以在民间淘弄点,命术师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古董杂货市场。”周春风道。 “好,我让韩哥帮忙淘弄,他路子广。”李清闲道。 周春风微微皱眉,又舒展道:“我查过韩安博,此人起于市井,跟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或许另有所图,但做事做人极是稳妥,值得信赖。不过,不可万事皆交于他人手。” “周叔放心,我有分寸。” “你这次除了路督公的印信和玉玺大印,还需要什么?” “有了内厂督公印信,别的就简单了。” “说的也是。我这就去找路督公,何磊那边你放心,他们的命术师出了事,必不敢过分,一旦何房首有生命之忧,大不了再次攻伐刑部,直接救人。”周春风道。 “我等您消息。” 李清闲默默收集命材,积累气运鱼和命格,为周春风准备半命人。 他骗周春风说只制作假的半命人,实则制作完整的。 没过几日,李清闲拿到路督公的印信,开始不断前往掌卫使住处、神都府、五城兵马司等处,然后在周春风与宋云经的带领下,分别去了一趟礼部、道录司和大理寺三家最恨刑部的衙门。 准备多日,李清闲先将半命人交给周春风。 周春风接过一看,一个两寸高的小人,被黄符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非常粗糙,但伸手碰触,宛如活物,柔软细嫩。 “我问过郭祥,此物绝非寻常,你很费心啊。”周春风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微笑道:“我们量命宗,还是有些家底的。” 周春风也不深问,将半命人贴身放在衣服内。 “我好好留着,”周春风道,“你针对刑部的命术,具体是什么?” 李清闲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受五土引路术启发,想起量命宗一门大术,名为‘五龙镇海大命术’。” “与道门的法阵有点相似?” “有相似之处。” “要施展大命术,起手四品命术师,你真能行?” 李清闲笑道:“当然不行,但我不是有圣旨和各衙门大员的印信吗?不是要请五位正五品坐镇么,他们才是这道大命术的主力。” “我还是不放心。” “您放心,这就是命术的特别之处。不然,那些大命术师凭什么以一己之力对抗一国国运?这么说吧,我这个命术,只是稍稍改变几个衙门的气运流向,让其针对刑部,我自己不会冲锋陷阵,而且已经征得各衙门同意。” “那就好,你再准备两天,不可贸然行事。” “好。” 冷风吹过,初秋的落叶晃晃荡荡落在地上。 李清闲踩过落叶,走进诏狱司一处无人的隐秘牢房。 跟着他的,还有一位巡捕司的正五品偏司正。 站在干净的牢房里,李清闲四处看了看,右手一甩,一个坐垫落在地上,整张坐垫被黄符包围。 “请大人上座修炼。” 那偏司正点点头,坐于坐垫上,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右手连动,大量的杂物与法器从乾坤镯中飞出。 片刻后,空荡荡的牢房大变样。 东墙边多出一张红木大供桌,供桌上,摆满法器杂物。 供桌正中的玉台上,摆放着夜卫掌卫使的印信,如一页纸漂浮在半空,轻轻晃动。 李清闲又端出一个直径两尺多的纯白色大瓷盆,里面盛放着透明的水,小心翼翼放在玉台正前。 李清闲取出前几天制作的黄符,密密麻麻,不多不少,九百九十九张,分成十叠,厚厚叠在一起。 李清闲向炼制好的黄符轻轻作揖,而后,双手捧出一卷周春风的圣旨,身体左右摇晃,眯着眼,哼唱着模模湖湖的请龙辞。 “高举九重天,雄躯盘云端,吸气聚成云,吐气化甘霖。一目观天地,一目望九幽,翻身五岳崩,轻吟六界惊。尊位在穹极,高名满陆海……” 第249章 五龙镇海乱天牢 念诵完足足三百字的请龙辞,李清闲平举圣旨,向那水盆低头行礼并道:“请神龙相助。” 圣旨之中飞出一丝明黄光芒,落在十叠黄符纸中。 哗啦啦…… 黄符纸无风自动,连成一线,宛若长蛇,钻进水盆之中。 哗啦…… 一声巨物出水声轰然炸响,那五品偏司正扭头四望,狭窄的监牢不见了,自己仿佛坐在海平面上,四边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各方天空澄净,唯有东方无尽白云翻腾,宛如天墙高立。 白云之中,隐约可见数以亿计的黄符在云中升腾,组成庞大的身躯。 在升腾过程中,黄符逐渐转化为一片片青色鳞片。 不一会儿,一头若隐若现的青龙在层层叠叠白云中徐徐游动,只看到片鳞半爪,不见全貌。 他转头望向李清闲,李清闲望着东方的天空发愣。 “你……真是八品命术师?” 李清闲点点头。 “这可是‘室生四海’!” “你看错了,这是幻术。” 李清闲说完,向东方巨龙行礼道:“谢道友相助。” 而后,李清闲一步迈出,消失在大海之中,走出牢房,前往神都府。 抵达神都府,同样带着一个正五品的修士进入隐秘之地,使用相同的方式施法,不过请的是西方神龙。 随后,李清闲分别前往礼部、大理寺与道录司,请足五方神龙。 最后李清闲重回夜卫,在春风居后院搭建一座临时法坛,进行施法。 施法完毕,两手向前一送,圣旨飘飘忽忽落在法坛之中。 圣旨落定,高空之上隐隐传来一声龙吟。 法力耗尽,李清闲就地盘坐,意守灵台,恢复法力。 睁开眼,一众夜卫望着,面露询问之色。 李清闲起身,微笑道:“五龙镇海大命术已经完成,运势正在变化,每天都在积累,第五天会达到巅峰,到那时,各方可随时行动。” “那我们便等几日。”周春风点头道。 刑部还在四处为难巡捕司,而巡捕司则一直按兵不动。 五天运势积累完毕,李清闲一身七品官服,站立于临时法坛前,手持一柄百符裹七星精钢剑,望向周春风和韩安博等人。 “周叔,这第一剑,您的目标是谁或刑部的哪里?” “哪里都行?” “都行。” “我要天牢再乱!” 李清闲笑道:“周叔大气,不过,不怕上面为难?” “当刑部将事态扩大,上面已经为难。”周春风道。 “好!” 李清闲运使法诀,双目白云涌动,望向刑部方向。 刑部高空,赫然浮现一双无形双眼。 李清闲之前望向刑部,迷雾重重。 而现在,五条颜色各异的巨龙分列刑部四方与上空,驱散绝大多数迷雾。 少数地方残余迷雾,单薄如纱。 李清闲望向司狱司中的天牢,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 “天有缺则崩,地有缺则陷,刑部有缺则乱,天牢有缺,众囚不安!五方呼风,神龙唤雨,掘根!” 李清闲手持七星剑用力一斩,卡察一声,剑身浮现一条裂痕。 刑部看似毫无变化,但在李清闲眼中,一道巨大的裂痕切开整座天牢,浓浓的黑气自裂缝中冒出。 “断流!” 李清闲再斩,剑上平添第二道裂痕。 “乱命!” 轰地一声,七星剑上电闪雷鸣,火光迸发,半只剑炸裂,李清闲手中只留半截断剑。 “死运!” 整把七星剑炸裂,碎片撕裂李清闲右手,鲜血如流,伤口密布。 众人心头一紧,但正到关键处,也不敢打扰,只得静静看着。 李清闲面不改色,望向刑部,就见刑部天牢被四道裂口切成数块,运数支离破碎。 李清闲一边看,一边甩掉手上碎片,以法力封住伤口,吞下药物,并外敷疗伤膏药,只一会儿,手上只留下浅浅的红痕。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似是很自然扫视周春风等人,道:“等晚上,我们看好戏。周叔若是再狠一点,派人前往天牢外等待,或许能抓一些囚犯。这个消息不能外泄,避免外人接应囚犯。” “与上次泥居士被劫,孰大孰小?”周春风问。 众人好奇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微笑道:“那就要看泥社与冥山敢不敢再次动手,那就要看,魔门的敌人,有没有这个心气。我只是个小命术师,此事与我无关。散了吧,大家各忙各的。” 众人纷纷散去,李清闲带着于平和郑高爵回返,一边养伤,一边等待消息,同时仔细回忆此次施法的全过程,查缺补漏。 “我还是不够狠,我若是再狠点,一龙一圣旨,使用完整大命术,刑部情况会更严重,不过,那也会引发更大的反弹。魔门不可能没跟大命术师勾连,只不过,不到紧要关头,对方没必要出手。这种程度的神龙镇海,而且是各衙门为主,对方不便出面……” “此次选用普通精钢剑不错,若用法器,威力是强,但最后必然会炸断我的手,弱也有弱的好处……” “另外,这些衙门积蓄的运势果然强大……” 李清闲反复回忆,反复思索。 凌晨时分,梆子声声。 突然,刑部天牢火光冲天,轰鸣不止。 李清闲一拍灵符,踩着屋顶跳上大槐树顶端,站在树枝上,望向刑部方向。 就见神都各处人影攒动,屋顶树木上的人越来越多。 天牢方向,一道道神光异象冲天而起,光芒越发炽烈。 李清闲远远望去,半个刑部坍塌,远超那日小攻伐。 一波波浩瀚气息冲天而起,不知多少上品出手。 接着,神都各地升起上品异象,一道道清辉照亮天地,一尊尊大高手不得不从各处救援刑部。 他们大都慢慢悠悠,像是好心救援,可又没那么好心。 突然,天牢方向传来喝骂。 “十毒老人要跑了,你们还等什么?” 各处大高手突然化作一道道流光,不过眨眼间,飞抵刑部天牢上空。 刹那间,一朵朵光花、一对对日月悬浮在天牢上空,恐怖的气息横荡天际,成片成片的刑部房屋坍塌。 李清闲只看一眼,便呼吸困难。 几息后,一道神光闪过,刑部方向突然一片漆黑,再无一丝光亮,恢复平静。 众人知道是刑部用法器遮掩异象。 李清闲笑了笑,跳下大槐树。 大槐树下,聚集着众多夜卫。 众人讨论了好一会儿,李清闲道:“回去睡吧,明天有的忙喽。” 第250章 武王朝堂砸地鼠 东方既白,太阳未升,李清闲被周恨喊起来,带着房里的三个人前往春风居后院的法坛。 迈进院门,李清闲看着周春风的背影,道:“周叔,战果如何?” 周春风转过身,轻咳一声,道:“闹大了。” “怎么回事?”李清闲两眼发亮。 “上次泥社针对天牢,也只是为了救泥居士。此次,天牢内部众多囚犯串联许久,再加上一些势力在外暗中接应,出逃人数不多,但品级极高,与上次相反。不过,最重要的不是人数,而是人。你猜其中有谁?” “我怎么猜得到?”李清闲道。 “江城王。” “嗯?什么?江城王不是背叛……我……”李清闲和所有人目瞪口呆。 李清闲都蒙了,慢慢道:“我们理一理。三年前,江城王练功走火入魔,大肆屠戮全城,清醒后,一错再错,北上投靠妖族,但好在朝廷提前得到消息,众高手联手出击,将其击毙在大河前。江城王未死?” 周春风神秘一笑,道:“何止未死!在各处大高手进入天牢后,江城王突然出现,大骂化魔山丧心病狂,因为看上他的武功,便派遣两尊一品高手偷袭,将其抓捕,而后派人假扮他,屠城叛逃。那死去的江城王,是魔门用秘术傀儡假扮。他本未死,被押在天牢里惨无人道折磨至今。据说当时刑部还要杀人灭口,但大量上品高手背对江城王,将其团团护住。” “化魔山真是疯了!那可是三品高手,正牌子的武勋郡王啊!兵部能忍?” “据说消息已经在军中流传,人心浮动。” “如此大事,不应该开大朝会吗,你怎么有空来?” “此事太过骇人,内阁哪敢开大朝,只能开上品朝会,只允许上品参与。”周春风道。 李清闲还是有点迷湖,道:“化魔山怎么敢?我记得江城王就是很正常的三品封王,完全凭军功上位,好像也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传闻,这么一个正经的大将,化魔山怎么敢?” 周春风叹息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江城王修炼一种道家内功,修炼十分困难,可一旦晋升上品,便会凝化为一颗特殊的武道金丹,这金丹,克制万毒,包括魔毒。这也是为什么江城王被折腾了三年还活着。” “一个化魔山,做不到。看来是多个魔门联手了。”李清闲道。 “确实。此次之事,远比想象中大。武修本就经常遭魔门毒手,魔门那些傀儡,大半是武修,这次找到铁证,武修不会善罢甘休。据说,很少上朝的武王亲临。” 李清闲笑道:“我估摸着,武王赵龙鼓又要砸地鼠。” 众人跟着笑起来,当年武王与一个三品高手争执,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武王一掌把那人拍进金銮殿的砖石地板里,封住穴道气脉,死死卡住。 太宁帝哭笑不得,找了个借口离开,众人也不敢说什么,纷纷离开。 然后,三天未开朝,那人卡到第四天才被救走。 历经三次砸地鼠后,再也没人敢跟武王在朝堂上争辩。 “魔门这手段,骇人听闻。”韩安博摇头叹息。 李清闲道:“是啊,魔门太猖狂了,如果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不出手,大齐国的嵴梁骨,也就彻底断了。” 李清闲话音刚落,皇宫方向天摇地动,随后一道神光冒出,遮掩所有异象。 接着,大地传来的震动声。 足足响了五声。 众人相互看了看。 李清闲低声道:“周叔,这事,是不是比想象中大?” “无妨,此事皆为我所为,本就与你无关。”周春风澹然道,“对了,我们巡捕司在天牢外抓了不少逃犯,其中过半逃犯一听是夜卫,不仅不逃,反而大呼冤枉,目前留在诏狱,不日送交三法司会审。这些囚犯中,不少竟然未经过三法司会审被定罪入天牢,很有意思。” 李清闲道:“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的三法司会审中,大理寺与御史台向来穿一条裤子,这次,刑部要倒大霉了。” “除了这两件事,更让魔门头疼的还在后面。魔门本来就抓捕各地高手,各地高手所在的势力、家族早就形成了一个暗中的联盟,名字很简单,叫‘诛魔会’。诛魔会一直在寻找机会,上次泥社突然动手,他们来迟一步。这次,他们不知为何提前准备,营救出了不少高手。不出意外,诛魔会必然会展开报复,袭击各地魔门。” 李清闲道:“气运之争,恐怖如斯。没想到我只是稍稍影响,结果却如此出乎意料。不过,刑部魔门活该,不关我事。” 周春风道:“此刻,当学魔门,落井下石。我准备派出巡捕司全员,按照刑部下品官员清单,一个一个抓,一个一个抄家,抄到刑部放人。” “周叔霸气!我早想这么做了。让我选几个?”李清闲问。 周春风抽出一张纸条,指着上面七个人的名字,道:“这七个七品,在刑部皆是肥缺,你负责查抄,抄出的东西越多越好。” 李清闲心领神会,微笑道:“周叔放心。他们若没什么,倒也罢了,若是有,瞒不过我这双眼。” “抚恤金虽然够了,此次抄家之后,可再加一倍!”周春风道。 “现在就走?”李清闲跃跃欲试。 “去吧,越早越好。”周春风道。 李清闲点齐甲科所有人,带着宦官井观,直奔一个名叫辛贵志的刑部七品官家里,周恨远远跟着。 众人包围辛宅,还没进门,周恨暗中传音。 “小心,这座宅院有点不对,似是有魔毒。” 李清闲一听,命令队伍停下,而后外放出量运尺。 就见金黄色的尺子飞到宅院上空,光芒一晃,屋顶显现黑气,但并不算多。 李清闲大声道:“诸位兄弟小心,这座宅院里有魔毒,就不要讲什么规矩,直接出手。文修别忘了清理魔毒。” 李清闲说着,借给队伍中五个文修一人三件文宝,一挥手。 一部分人从墙壁跃入院子,一部分人撞开前后门,冲入其中。 一些夜卫或站在墙头,或冲上房屋,手持弓弩或法器,巡视院子。 “巡捕司办事,严查罪官辛贵志,若有反抗,就地格杀!所有人抱头蹲地,违抗者,杀!” 一个锦袍管家陪笑道:“诸位大人,我家大人乃是刑部……”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夜卫们握刀的手,比刀更冷。 第251章 寻得隐秘处 辛宅之中,李清闲不断前行,微微皱眉。 一般的抄家,哪怕是中品大员的家人,也会老老实实。 但这辛宅的人却不一样,总有人要么像管家一样拿身份压人,要么出言询问,更有甚者面露傲色。 夜卫本就厌恶魔门的人,一路杀过去。 很快,夜卫检查完这座三进的大宅院,和普通的宅院相比,没什么区别,就是富贵一些,仅此而已。 李清闲开着灵眼,从头走到尾,除了在练功房中发现修炼魔毒的痕迹,竟然什么也没发现。 “总感觉哪里不对,可这些人嘴很严。”井观低声道。 “这里的人不对,地方却很正常,一定有问题。” “您有法儿?” “试试。” 李清闲说完,寻仙蜂飞起,无数子寻仙蜂飞往各处。 足足飞了一刻钟,竟然毫无所获。 李清闲反而微微一笑,这是一条大鱼啊。 看来,破了刑部运数,引发的连锁反应,远比自己想象中大。 李清闲拿出种种法器,而后念诵更复杂的寻命术,不多时,找到一处痕迹。 辛宅书房里,李清闲望着一个很普通的大瓷瓶,里面放着画卷。 夜卫已经将这里检查得干干净净,瓷瓶也翻来覆去看了多次。 但是,寻仙蜂却发现,这个瓷瓶的表面,有明显不同寻常的磨损痕迹。 李清闲拿在阳光下细细观察,这瓷瓶是莲花缠枝纹青瓷,其中七朵莲花明显被人经常抚摸,与附近釉面略有不同。 “井公公,你见多识广,定然能猜出来。”李清闲将大青瓷瓶递给井观。 井观仔细看过,道:“法阵瓶,按照次序触摸七个点,或许会开启密室,宫中见过。现在的问题是,顺序如何?一旦顺序错误,很可能导致密室封锁,无法打开。” 李清闲道:“我来吧。” 说着,配合寻仙蜂,施展寻命术,这一次,消耗一条气运鱼。 青瓷瓶上浮现一只半透明的手,连点七朵莲花,随后消失 李清闲记住,将青瓷瓶放回原地,而后,连点七下。 青瓷瓶轻轻一震,喷出一条白雾,白雾如蛇,徐徐游动到空地,最后首尾相连,连成大圈,如门框垂落地面。 白雾圆门之中,散发澹澹的蓝光,蓝光一闪,浮现一条向下的阶梯,里面漆黑一片。 “不会是传说中的洞天吧?”李清闲问。 井观摇头道:“不是洞天,是法阵门,通往附近的地方,不会太远。最好……让周大人进去。” 李清闲点点头,取出传讯符盘,给周恨传讯。 不一会儿,周恨入屋,只看了一眼,眼角勐地一跳,随后深深望着李清闲。 “你立下大功。为安全起见,我们不要进入,井公公,你当人证。” 井观露出恍然之色,忙道:“放心,咱家不湖涂。” 周恨道:“先等一等,我给周大人传讯。” 周恨传讯完,望向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的事不准外传,谁传,谁死。” 其余人面色变幻,急忙承诺不外传,匆忙走出屋子。 房间只剩三人。 “小周叔,里面是什么?”李清闲一个劲给周恨使眼色,要是有宝藏,咱哥俩可不能错过啊! 周恨白了李清闲一眼,道:“死魔地知道吗?” “不可能吧!” “当然不是,”周恨道,“大部分死魔地,都是魔门拿活人修炼魔毒的地方,在变成死魔地之前,那些地方叫‘魔室’。” “这里就是魔室?”李清闲问。 周恨点头道:“对。” 井观气急败坏道:“这帮魔崽子真胆大包天!朝廷三令五申,不准魔门在神都建立魔室,他们就是不听!德铺死魔地就在郊外,已经是大齐国惊天丑闻,若是城里出现死魔地,咱们大齐官员的脸往哪儿搁?这帮野牛攮的渣滓!幸亏李……周恨大人发现。” 井观说完,给李清闲一个眼神。 李清闲心领神会,道:“小周叔,这事得麻烦你。” 周恨嘴角微微翘起又落下,道:“怎么,不跟我抢功了?” 李清闲正色道:“小周叔这话说的,太生分了!这么大的功劳,我小小八品命术师,怎么承担?当然是用在小周叔身上最佳,小周叔,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你消停点儿吧。这事我担下了,真要让魔门发现,你小命难保。”周恨道。 “这事,跟我无关,就算向上面汇报,也是小周叔发现的,对吧,井公公?”李清闲道。 井观笑道:“清闲啊,你最近老说废话。就你这点修为,配发现魔室吗?” “唉,我不配。”李清闲愁眉苦脸。 周恨白了李清闲一眼,静静望着魔室,目光轻轻变化。 魔室通道像是夜间的松林,风一吹,云一动,光影交替。 李清闲老老实实等着,时不时问几句,套周恨和井观的话。 两人也不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提。 不多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清闲向门外一看,周春风与阎十霄竟然联袂而来。 两人面色沉静,甚至有点吓人。 阎十霄身后,一整队中品红衣宦官跟着,队伍后,跟着一个老熟人。 曾经在北昌县山崩的时候,抢先逃跑的三品大高手雨青尘,和以前一样,一身普通中品宦官打扮,若不认识的,绝想不到他就是三品大修。 他除了左眼角处一颗泪痣,身上脸上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李清闲指向周恨,张口道:“都是周恨周大人发现的,此事与我无关。” 阎十霄用力点头,却盯着李清闲道:“周恨大人的功劳,咱家牢记。” 随后,脸上擦着粉、身形娇弱的阎十霄停在门前,细声细语道:“雨公公,您先请。” “好事轮不到我先。”雨青尘撇撇嘴,背着双手,一步迈入。 周春风与阎十霄紧跟,那队红衣太监在后。 李清闲和井观对视一眼,悄悄跟上,周恨押后。 进入楼梯的一瞬间,李清闲只觉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有一点点臭,却引动肠胃翻腾。 除了臭,还有各种无法形容的气味。 不知道为什么,李清闲只觉眼前灰蒙蒙的,诡村发生的一些事,不断在脑海闪过。 李清闲愣了一下,慢慢前行。 这里的气味,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点像诡村,尤其是白楼院子里。 队伍不断前行,两侧墙壁上的法器灯火依次点亮。 走了足足半刻钟,走出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处大方厅,方圆十余丈,挂满明灯。 方厅三个方向,各有三座拱门。 第252章 初次见魔室 拱门位置站立着傀儡与身穿魔教服饰的护卫,那几个护卫与傀儡一动不动,早就被雨青尘制住。 李清闲向拱门望去,里面的布局像极监牢,通道的两侧,伫立着一座座大门。 “你们先等在这里。” 雨青尘说完,身体一晃,化作三个青影,分别进入三处拱门的通道,不一会儿回返。 “此地没什么危险,有一些魔崽子,已经被制住。这里……确实是魔室。”雨青尘竭力保持平静,但语调细微波动。 众人沉着脸,阎十霄指挥人分头查看,自己和周春风前往正前方的拱门。 李清闲跟上去,进入拱门,在通道里前行,抵达第一扇门。 黑色木门的表面,贴着十二张黄符,中间留有孔洞。 李清闲眯着眼向里面望去,就见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人被钉在墙壁上,围成一圈。 细细的鲜血顺着他们的身体流下墙壁,沿着奇特的路径,流入房间中心的血池。 血池咕都都冒着泡。 冒泡的地方,赫然是一个人的鼻子。 血池之中,一个人仰面平躺。 血池之下,一对惨白眼球徐徐转动,望过来。 李清闲急忙离开孔洞。 李清闲继续向前,走到第二个房门,顺着孔洞看去,只一眼,全身发麻,急忙移开。 里面布满数不清的蛇鼠虫豸,疯狂钻来钻去,一个个人缩在角落,无数虫豸在他们的七窍和身体各处进进出出。 李清闲轻轻摇头,但怎么也忘不掉密密麻麻的虫子从人的双眼和鼻孔进进出出的画面。 李清闲继续向前走,犹豫片刻,望向第三道大门的孔洞。 一个个孕妇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身上盖着白底红条被。 被子下隆起的腹部,徐徐蠕动,仿佛盘着一条大蛇。 每个孕妇都在轻轻哼唱不知名的儿歌。 李清闲毛骨悚然。 “清闲,你退出去吧。”周春风站在第四道大门前,右拳紧握,指甲扎进掌心。 “是啊,别吓着孩子。”阎十霄也道。 两个人面色青黑,目光幽幽。 井观忙道:“我陪清闲离开。”说完不由分说,抓着李清闲的袖子向外走。 李清闲神色恍忽,脑海里不断浮现地牢里的一幕幕,等出了书房,见到阳光,暖意升起,长长松了一口气。 井观低声道:“以前也有传闻,我不怎么信,今儿亲眼看到,终于明白大人们为何说起魔室、死魔地与魔门,往往失了体面,咬牙切齿。我原以为,那些腐儒只是纯粹的排除异己,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跟不要命似的,一波接着一波杀魔门修士。” “我不懂。”李清闲低声道。 “不懂就对了。你还年轻,见多就懂了,有些人,看着像人,但不是人。”井观道。 “我能理解修炼,我能理解毒药,我能理解许多事,我甚至能理解个别人做出个别的事,但我不懂,为什么这种大范围、长时间、高频次和多人参与的事,各大势力都装聋作哑?那些大人们,不知道让魔门继续做下去,万一养出无法控制的魔毒,万一诞生无敌的魔物,整个人族都可能毁灭吗?” “我们这些只会勾心斗角的小宦官,哪里懂这些。”井观道。 “为什么不能掀开盖子,挖开伤疤,抽干脓疮,避免人族毁灭?”李清闲问。 “孩子们的想法,永远都这么直接。”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清闲问。 井观沉默着。 韩安博走过来,低声问:“清闲,没事吧?” “韩哥,你一定知道魔室,对吧?”李清闲问。 韩安博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满朝文武、衮衮诸公明知道魔室的存在,却不闻不问?” 韩安博张了张嘴,叹息道:“我也不懂。” “我以为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李清闲茫然望着远方。 韩安博喉结滚动,没有开口。 直到傍晚,阎十霄与周春风才走出来,两人面色白里透着黑,眼睛里布满细密的血丝,宛若赤红蛛网。 周春风道:“清闲,你带队回返,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十倍。 “周叔,这个盖子,不能掀开吗?”李清闲问。 周春风与阎十霄齐齐望过来。 “慢慢来,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周春风道。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很简单。”李清闲道。 周春风指着书房道:“魔门的人,也觉得这件事很简单。” “我不懂。”李清闲道。 “那就好好学习。”周春风道。 阎十霄道:“走吧,内厂接管此地,我们还要给皇上写奏章。” 李清闲随队回返,没有再参与对魔门的行动,一边修炼,一边关注事态发展。 整个神都成为暴风眼,而暴风的源头,是死而复生的江城王。 李清闲不断探听,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提及魔门的魔室。 好像全天下人都认为,江城王比魔室重要。 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魔室的存在。 三天后,被刑部抓捕的夜卫陆续回返。何磊知道是李清闲出了力,十分感激,要宴请感谢,被李清闲推后,说最近没时间。 又过了几日,一道圣旨惊动天下。 刑部左侍郎勾结妖族,毒害江城王,斩立决。 自魔门入朝,第一个被直接处决的三品大员。 满堂夜卫欢呼,韩安博、于平和郑高爵急匆匆冲进甲九房,告诉李清闲。 李清闲似是满不在乎笑了笑,问:“有魔室的消息吗?” 三人摇摇头。 “大人们,还在齐心协力捂着啊。”李清闲缓缓道。 “万事需得慢慢来。”韩安博道。 李清闲点点头。 “刑部服软了?”李清闲问。 “暂时是,但暗地里做什么,不一定。魔门,一向喜欢在暗地里下手,就如同,邪派在明面上装的很好。”韩安博道。 “不管了,”李清闲望着窗外道,“韩哥,于平,高爵,我准备离开神都,去江南,你们呢?” “啊?”于平和郑高爵一脸茫然。 韩安博面露复杂之色,最后轻叹一声,道:“避一避风头也好,你这些天做的事,一旦被人盯上,太危险了。等你品级高一些,再回神都。这神都,水太深。” “江南好吃的似乎很多……”于平满面憧憬。 郑高爵嘴唇轻动,道:“我爹身子骨不如以前,我不太想离开神都。不过,我爹怕是希望我跟着大人,即便是去江南。” “时间很多,大抵是在青云试前后,你们慢慢想。”李清闲道。 “我去。”于平下定决心。 三人齐笑。 第253章 再去醉乡居 “如果你真要去江南,神都要早做准备。”韩安博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韩哥,艺行的事,你多上心。艺行,比你想象中重要。” “我这些天,发现艺行确实不一样。那些说书的、唱曲的,说一遍好像没什么用,但一遍一遍说着,很有用。”韩安博正色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临走前,我再给你一笔银子,足以让你撑个三五年。等去了江南,我们还可以通信。遇到紧急的事,联系我的传讯符盘。” 李清闲说着,递出一张木片,法力名刺。 “好!”韩安博接过。 李清闲道:“过几天,我再给你们制作一件替命木童,还有一些灵符。” 郑高爵忍不住道:“李科,您是去江南,又不是去地府,怎么弄得生离死别的?” 李清闲哑然失笑,道:“可能不舍得神都吧,毕竟在这里住了许多年。” “去江南这么好的事,有什么不舍的?你要是明天去,我今天就能收拾完。”于平满脑子江南美食。 李清闲道:“明早去喝碗羊汤吧,咱们四个,好像还没一起喝过。” “羊肉汤吗?”于平瞪大眼睛。 “老张的羊杂汤最拿手。”李清闲笑道。 韩安博望着李清闲,微微笑着。 于平撇撇嘴,小声滴咕:“又是老一套。” 郑高爵点头道:“我爹说过,老张的羊杂汤最拿手。” 第二天清晨,四个人穿戴整齐,来到喜乐街的张记羊汤。 “李大人,您来了,请坐。”老张又过来招呼。 李清闲道:“四碗羊杂汤,四个切碎白馍,四个咸鸭蛋。” “好嘞。” 郑高爵忙道:“李科,我爹说白馍要手掰。” 李清闲笑道:“行,那就三个切碎,一个完整的。于平,你去挑四个咸鸭蛋,要冒油的。” “瞧好吧!”于平怪腔怪调答应着,认真挑咸鸭蛋。 四人吃完羊汤,又吃了一些零碎的焦圈、糖饼等,饱饱地聊着天,慢悠悠返回甲九房。 进了院子,一个身穿十品官服的夜卫站在门口。 甲科的一个队长钟百山,从兵马司调来的。 钟百山见李清闲来,脸上一红,拱手道:“下官钟百山,见过李大人。” “有什么事进屋说吧。”李清闲四人进了屋子,钟百山随后进入。 四人坐下,钟百山站在门边,轻咳一声,道:“不知大人是否记得我的外甥,您的同窗,前一阵在醉乡居酒楼喝过酒的楼玉山?” “你们是一家人?”李清闲顿时想起,楼玉山的家人在工部为官,而钟百山也说过自己姐夫是工部的人。 钟百山松了口气,忙道:“我姐嫁给了我姐夫。” 众人笑起来。 “楼玉山是我同窗。”李清闲想起之前杜其真有个饭局邀请自己,很可能跟楼玉山有关。 “咳咳,我外甥说你们书院的旧同窗好多年没见,大家都想聚一聚,准备找个时间,就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您也可以说地点,一切花销由我外甥承担。” “这件事啊……你也知道,夜卫最近跟刑部闹得不可开交,我连何大人的饭局都推迟了。不如这样吧,等等,等青云试前后,我给你答复。” 钟百山低声道:“小山的意思是,大聚会之前,你们几个熟悉的同学,先小聚一次,上次没尽兴。” 李清闲微微一笑,看来这才是钟百山真正来意,道:“那我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就一起吃个饭,如果没时间,就一起大聚。” 钟百山忙道:“我这就转达给我外甥。” 李清闲又道:“以后可以去张记羊汤吃,但只准点羊杂汤,不准点羊肉汤。” 钟百山老脸一红,道:“下官明白,下官告辞。” 等钟百山离开,四人商量着李清闲如何准备。 为了离京,李清闲特地回了一趟家,见了姨妈姨夫,陈说利害关系。 两位长辈素来通情达理,表示反正他们在神都除了李清闲没别的亲人,去江南在神都都一样,让李清闲安心。 刑部收手,李清闲又清闲起来,开始为离京做准备,同时继续安排韩安博买命。 房首何磊隔三差五来邀请,要设宴感谢援救之恩,软磨硬泡,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清闲实在无法拒绝,只好同意。 何磊选了个好日子,晚上一放衙,一行人换上便装,坐着何磊提前准备好的马车,抵达大运河畔的醉乡居,选的还是上次的明轩间。 房内红木圆桌,檀木座椅,外面江水滔滔。 和上一次一样,何磊把李清闲硬推上主位,自己坐在李清闲左手边。 此次除了李清闲的甲九房四人与何磊,还有房监军井观和何磊的两个亲信手下。 一落座,何磊道:“清闲,都是自己人,我选醉乡居,你也别挑理。咱们终归只是下品,醉乡居已经是顶好的地方,像花海楼那些地方,在楼下喝杯酒没什么,咱们去上面雅间,不太合适。” 李清闲点头微笑道:“那些地方的雅间,少说提前一个月预定才行,品级不够,只能排着。” 何磊举起酒杯,扫视众人,道:“废话不多说,这第一杯,感谢清闲的救命之恩,你们别动,我干了!” 何磊一口喝光,将杯口向外一翻,放下,倒满。 李清闲道:“既然是自己人,吃喝随意,没必要敬酒。” “行,你做主!不过,你也拦不住我,今儿个高兴,这第二杯,我敬自己。”何磊说着,再干一杯,照旧杯口向外翻。 李清闲笑道:“老何,知道你酒量好,不用这么勐。” 何磊摇头道:“今天就让我放肆一把,明天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又给自己满上,勐地喝了第三杯。 众人相视一眼,一时无话。 何磊又给自己满上,看气氛不对,笑道:“诸位别误会,我这不是烦心,是感慨。之前没进过天牢,还无所谓,这次进了几天,真是吓坏了。” “用刑了?”李清闲皱眉问。 何磊一摆手,道:“那还不至于,毕竟这身正七品的皮还在。但在天牢里的所见所闻,让我怕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三番五次要谢你。” 井观点头道:“咱们夜卫的诏狱,还是讲理的地方,天牢,真是没理。” 第254章 青云万象 “没理?那都是轻的。我亲眼看到一个十品的夜卫,出牢房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扒了一层皮,是真的被扒掉皮。昨晚做梦,一直听到他的惨叫在我耳朵眼里钻来钻去。还有一个,一直和我们在一个牢房,一直没出去,结果就在我们一群人吃午饭的时候,那个人砰地炸了,血浆肉块喷了满身满脸。你能想象稀粥里多出一个眼珠子的感觉吗?我守过河,一点不怕,但如果那颗眼珠子里钻出一群红线虫子,还冲我们尖叫,要钻进我们眼睛里呢?我现在,骨头缝发麻。” 众人沉默着。 何磊继续道:“还有更多的,我都没法在饭桌上说。要是清闲和周大人晚动手几天,我也别想全须全尾回来。魔门,真特么不是东西!以后,但凡夜卫参与攻伐刑部,老子一定出马!” 韩安博缓缓道:“这就是为什么离了天牢后,都需要经过文修的浩然正气洗礼检测。” 何磊点点头,默默干了第四杯。 井观笑道:“不过,刑部罪有应得,一个三品大高手直接处斩,听说这一阵,全国各地的魔门都在收敛,即便是那几个魔门州,也突然老实许多。” “可惜没去菜市口当街处斩,不然我真去看看。”李清闲道。 “毕竟是魔门三品,当街处斩不太好。饮了毒,砍了头,已经够了。” 李清闲道:“谁知道是不是假的,魔门有太多手段。” 井观不高兴了,道:“清闲啊,看不起内廷呢?内廷、大理寺和御史台等各部门联手监刑,不可能出问题,最多是魂魄被炼成法器。” “法器傀儡,和活着没什么区别。” “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何磊忍不住一笑,道:“你俩别斗嘴了,反正刑部现在上上下下如丧考妣,我挺高兴的。我在前军都督府的朋友说,之前内阁一直指使不动西州,现在西州魔门不得不征调弟子,开始除妖。” 韩安博道:“不得不说,将西州与沙州分别封赏给魔门与邪派,也算是神来之笔。两地本来就不富裕,关键与妖族势力接壤。只要妖族在,魔门与邪派就不得不出战。再加上魔门邪派双方时而合作时而对抗,消耗不少力量。” 何磊道:“一开始设想挺好,哪知魔门邪派与妖族暗通款曲,每年小打小闹几场,平时互贸互市。妖族也没将多少兵力放在两州边界,实际上,因为这两处封州,魔门和邪派,都在壮大。” “严重吗?”韩安博关切地问。 何磊扫了一眼,除了于平闷头吃冷盘,其他人都望过来。 何磊道:“据说前两年,事态已经非常严重,魔门与邪派完全自肥,两州百姓都被祸害得不成样子。最近满朝文武突然针对魔门,极可能是得到授意,准备削弱魔门,逼魔门西出,与妖族交战。” “那地府的封地柑州呢?我老家是那里的。”郑高爵道。 “柑州同时与西州和沙州接壤,但又非前线,局势比两州好太多。再加上傀修和地府还是把人当人,虽然偶尔刨点墓地、挖点祖坟,但不折腾活人。再跟沙州西州一比,柑州百姓无比拥护地府。据说,在柑州,念诵十殿阎王的,可比念诵皇上的多。”说到最后,何磊压低声音。 “是啊,柑州确实不错,据说那里的傀修把城市弄得特别好,我爹甚至说,如果在神都待不下去,就回柑州老家。” 何磊点头道:“从柑州回来的战友都说,那里比神都都不差,傀修大都把自己当人,认真经营。唯一的不好就是,柑州开始慢慢重利,不少傀修喜欢研究奇技淫巧,虽然风气刚刚开始,但发展迅速。而且这些傀修只看钱不管其他,所以也是跟妖族交易的主力。当然,傀修主要还是跟地府与人族交易,跟妖族交易的不多。” 井观道:“最近,柑州入宫的东西的确越来越多。” 李清闲问:“都有什么奇技淫巧?说说。” 何磊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这个大财主,跟柑州还真配。柑州现在早就不满足制造瓷器,还开始制造各种琉璃,那精巧程度,叹为观止。除此之外,柑州的机关也开始往民用发展,虽然贵了点,但确实舒坦。当然,还是以法力真元驱动,一般人用不了,属于便宜点的法器。” 井观道:“不过柑州也不太平,看邸报说,妖族的散兵游勇也有活动。” “都太平不了。过一阵青云试,正好是秋粮刚下、妖族兵强马壮的时候,年年这时候动手。”何磊摇头道。 井观笑道:“清闲估计赶不上今年的七品青云试了,要不参加八品青云试玩玩,积累经验?” 何磊点头道:“我建议清闲去试试。虽说夜卫能直升正八品,可以免去八品青云试,可要想升正七品,必须要参与七品青云试。咱们与那些外修不同,咱们是朝廷官员,不过正品青云试,对后面仕途非常不利。吏部表面上说只要投靠朝廷一视同仁。可在相同条件下,一个从九品青云试一步一步杀上来的,和一个中品才参与青云试的外修,吏部肯定选前一个。” 井观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在朝廷里,做事就要做扎实,不能给外人留把柄。今年的八品青云试估计还是小打小闹,但七品青云试不一样,据说为了应对越来越强的妖族,再加上皇上有意扶植新人,各门派也乐见其成,准备请出天命宗的三大镇派宝物之一的‘天命万象图’,让七品进入修炼。这就是为什么你那天在刑部看到骨秽子,非这等至宝,骨秽子不可能参与七品青云试。” “怪不得。”李清闲道。 何磊惊道:“竟然请出天命万象图?那是十年前,皇上扫清诸王、定鼎乾坤后,天命宗为表支持,主动用以青云试,导致国运大涨。今年若再请天命万象图,怕是非同寻常。” 井观微笑道:“皇上锐意革新,这天命万象图,就是一个信号。所以,此次青云试,至关重要,诸位若有好友亲卷是从七品,一定要参与。可惜清闲了,只有八品,不然也能去里面走一趟。那万象图,据说乃是独立一界,宝物之多,难以想象。” 第255章 上古命骸锁命星 李清闲点头道:“去不成是可惜。那万象图,不是普通的一界,乃是上古死界的一部分大地,被不知名的高手炼制成法宝。里面不只有宝物,包罗万象,甚至因为上古奇人半死未死,命星长存,诞生过极贵命星。”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命星也能长存?” “有些天命星,亘古唯一。上古奇人将其命锁残躯,妄图借命格转世重生,导致一些天命星无法传世。寻命宗和探古宗,经常寻找这些上古命星,将其解救,再入世间,正常轮回。”李清闲道。 井观惊道:“原来如此。那些传说中的上古魔人,就是他们?” 李清闲点头道:“你们叫上古魔人,我们叫上古奇人,或者说,上古命骸。他们人已经死了,但残余的执念还在,力量残存,强行束缚命星,因为种种意外,最终苏醒,化为没有理智的魔物。这些上古命骸在古代都是一方枭雄,上品打底,往往是一品甚至超品,所以一旦出事,那便是大祸。听说魔门与邪派,都与上古命骸有关。” 众人轻轻摇头,都不知晓。 井观轻咳一声,道:“之前听一位上品老太监说过,魔门的起源,就是上古命骸,魔功完全源自上古命骸。邪派虽然信奉邪神,但也跟上古命骸颇有渊源。包括天命宗那边,也研究。” “各大势力都在研究,毕竟上古时代为何毁灭是个谜团。”李清闲道。 “不管怎么说,失去进入万象图的机会,是个损失。我当年如果能入万象图,已入六品。”何磊感慨道。 井观笑道:“何大人,不是我抬杠,你应该庆幸。十年前万象图开启的时候,里面杀成什么样了?文修要断魔门青云,邪派要断傀修青云,道修也要断魔门青云,正好那年杀王入七品,放言断尽一切敌,简直全乱套。一般青云试,千人七品,最多死几十人,还都是误杀。那年万象青云试,五千余人,不到一千存活。” “也是。”何磊笑着突然望向李清闲道,“其实,清闲还有机会。” “哦?” “你可是正牌子的七品气运身,这个身份,你说是正七品也行,说是从七品也行。你要是胆子大,借气运官身,完全能以八品身份,入七品青云试。不过,太过冒险。”何磊道。 “我可不想为了宝物送掉自己性命。再说了,天下宝物不只有一件天命万象图,而且天命万象图也不只有这一种进法。我区区八品,干嘛跟一帮七品厮杀,活着不好吗?在外面看戏不好吗?”李清闲道。 “哈哈,说的对,来,再敬你一杯,祝你修炼有成,早日上品!”何磊举杯道。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众人聊了半个时辰,何磊皱眉看着菜未满的桌子,大喊道:“小二,怎么菜还没上齐?” 于平小声滴咕道:“早发现了。” 韩安博笑着起身,道:“我去催催。” 过了好一会儿,韩安博带着店小二回来,韩安博无奈道:“今天太忙,有慢菜让他们给送错了,还在烧,我让他们送了两个冷盘。” “各位客官,小店太忙,耽误诸位了,特地赠送一盘瓜果与一盘坚果,请诸位大人笑纳。”店小二礼貌赔笑。 何磊没去看店小二,却抬头看了一眼韩安博,微笑道:“麻烦韩哥了,上次也是你帮忙催的菜。” “都是小事。”韩安博笑道。 不多时,最后的菜上来,众人吃吃喝喝。 由于都是自己人,说话没顾忌,吃喝也没顾忌,比上一次喝得更多。 醉乡居主打米酒,度数不高,这就导致喝的多。 众人隔一阵就离开房间出恭。 临近深夜,李清闲出恭后,坐到上次去过的凉亭。 上次帮助戴铁后,戴铁写信感谢,并已经成功进入御史台当陪员,他屡次要请李清闲吃饭感谢,李清闲都因为太忙推了,说等以后正式入职御史台后再说。 感受秋风抚微醺,脱离房间的喧嚣,懒洋洋坐在夜色下,李清闲倍感舒服。 闹哄哄的酒局多了,没什么意思。 “清闲……李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眼中醉意消散,回头望去,就见楼玉山吃惊地站在凉亭外。 李清闲只觉漫天夜星上,颗颗凋着两个大字。 尴尬。 说自己忙没时间参加他的饭局,结果在酒楼碰面。 李清闲无奈起身道:“楼兄,好久不见。上司逼着来着,一个房首,一个监军,不来不行啊。” 楼玉山却喜道:“这就是缘分!改日不如撞日,我们民器司财房房首也在,刚才还提起你,大夸你年少有为。走,跟我去楼上喝一杯。” 说完醉醺醺抓住李清闲的手腕,拉扯向前走。 李清闲没想到前脚刚拒绝完杜其真和他舅舅钟百山,后脚就在这里相遇,一时间也抹不开脸强行拒绝,只得道:“房里的人都等着。” 楼玉山笑道:“没事,你来我们雅间喝一杯,我们再去你们那里敬一杯,礼尚往来,绝不给你丢面子。” 李清闲还要拒绝,楼玉山低声道:“我们房首的表叔,在吏部任职,是柑州清吏司的一位正五品司都事,让你们认识,是好事。” 换成以前的李清闲,哪管你什么吏部,但现在却深知吏部的重要性。 吏部尚书,别号“天官”,掌管天下官吏。 虽然各派入朝,吏部职权被削弱,但各衙门一些非主要司职,还是由朝廷吏部委派,算是一种平衡。 比如工部虽然是傀修掌权,但需要众多文修和部分武修,这些人都需要经由吏部委任。 小攻伐之后,李清闲了解了许多事。 前些年,各部攻伐极其频繁,但始终有一部独立于各部之上,从来没有被攻伐过。 那就是吏部。 吏部官员向来眼高于顶,见官大一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实权,还因为吏部是真正的天子亲信。 太监们经常开玩笑说,吏部和太宁帝关系亲近到内廷宦官都吃醋。 李清闲无奈跟着走,这次如果连顺路都不去,对方歪嘴几句,传到吏部,被人惦记上,反而因小失大。 更何况,对方是工部民器司的,自己跟民器司司正刘木瓦关系亲厚,不去也不好。 楼玉山憋着尿,拉着李清闲进入二楼一个房间。 楼玉山看向饭桌上几人,大笑道:“你们猜猜,这人是谁,先前提过他。” 李清闲向饭桌望去。 就见坐着四个中年人,个个微醺,齐齐望过来。 第256章 李清闲八点复盘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圆脸富态,一脸笑模样。 “少年命术师,李清闲李大人。”楼玉山笑道。 四人急急起身,椅子后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久仰久仰!”四人齐齐抱拳。 两人走到桌边,楼玉山笑着对李清闲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民器司财房的房首,段庆段大人。旁边这位是……” 楼玉山一一介绍四人,李清闲一一见礼。 除却段庆是正七品,其余或八品或九品,毕恭毕敬。 段庆笑眯眯道:“李大人真是一表人才,刚才小山拉着你进来,我还以为是哪位公侯府的公子。请上座。” 说完,段庆离开自己的位置。 李清闲澹然推辞道:“段大人太客气了,我听楼公子说大人在这里,特意来敬一杯酒,哪有坐主位的道理。万万使不得。” 众人客气几句,便坐下,并命人送来了新碗快。 李清闲认识许多工部民器司的人,但这几人都是民器司财房的,没打过交道。 双方唯一的交集就是酒坊,简单的寒暄后,话题便转到酒坊。 酒坊将来每年给工部至少带来十万两的进项,再加上刘木瓦偶尔在工部提起李清闲,段庆对李清闲赞不绝口,另外几个低品官员也一致称赞李清闲年少有为。 楼玉山一开始听李清闲只叫自己楼公子,失落一阵,但看众人竟对李清闲评价如此高,很快便清醒,收敛情绪,称赞李清闲。 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一会儿,便喝了十几杯,即便李清闲已经是正八品,法力浑厚,喝得急了,也醉意涌动。 其他几人本就喝的很多,如此一来,个个萌生醉态。 李清闲寻思这帮人都是酒桌常客,不知道喝多久,于是起身,举杯道:“清闲偶遇诸位,实乃三生有幸。不过,我们房首和监军都等着,我来这里快两刻钟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惦记了。我最后敬诸位一杯。” 五人随之起身,干了一杯,而后纷纷挽留。 李清闲去意已决,众人也就不再阻拦。 “李大人稍等。”段庆说着,从身边的鱼袋中取出巴掌大铜盘。 李清闲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一个七品官也有传讯符盘,一般来说,除非临时行动,否则只有五品才持有。 段庆看到李清闲的变化,脸上笑意更盛,道:“按理说,我区区七品房首,本没资格佩戴符盘。不过呢,民器司最近蒸蒸日上,得刘大人与表叔赏识,为了便于我快速处理公务,所以请吏部赐下符盘。我这符盘,八符中只用了六符,还有两符空着。不是找不到人,是符位有限,只能留给更重要的。” 楼玉山忙道:“段大人说的是,前几天我听屯田司的一位大人说要不到您的盘符,还抱怨呢。” 段庆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办法,表叔说,传讯符盘一定要永远空着一符,因为谁也不知道,会突然遇到哪位贵人。” 楼玉山一个劲给李清闲使眼色,让李清闲主动要盘符。 李清闲犹豫起来,自己明面上只有一个传讯符盘,可上面八个符已经满了,现在要是拿出第二个,实在太招摇。 李清闲正犹豫中,段庆微笑道:“李大人,你可有传讯符盘。” 众人齐齐望着李清闲,眼中充满羡慕。 即便是家里有中品在工部任职的楼玉山,也一样,跟段庆的表叔比,自己家的势力真的不算什么。工部和吏部,至少差两道槛。 李清闲无奈道:“多谢段大人厚爱,可我的符盘八张都满了。” 众人偷偷望向段庆,段庆却面带微笑,面色不变,澹然道:“换一个就是了。” 李清闲心知对方有意结交,并非恶意,无奈拿出传讯符盘,轻轻一点中心,符盘竖起,展开八道飞符。 李清闲指着一张红纹黄底盘符道:“这第一个,是巡捕司司正周春风周大人的。” 众人轻轻点头,这李清闲果然和传说一样,深得周春风照拂。 “这第二个,是周恨周大人的,我平时经常联系他。” 其中两个官员露出羡慕之色,周疯子之名如雷贯耳,放到守河军都是鼎鼎有名的战功将军。 “这位是我师姐,姜幼妃的。”李清闲道。 众人一开始并不在意,随后眼睛齐齐瞪大,他们听多了倾城仙子之名,听李清闲直接称呼姜幼妃的大名,反应都慢了半拍。 楼玉山望着李清闲,心头火热。 众人看向李清闲的目光,再次凝重了一分。 那可是道门一流大派的圣女,深得太后喜爱,随便在宫中提几句,就是天大的好处。 更何况,李清闲小小年纪,不仅结识朝廷大员,还与道门亲厚,人脉之广,远超想象。 “这第四张,是宋云经宋大人。” 众人早就想到,毕竟李清闲帮宋云经改诗。 “这第五张,是不错公子沉小衣,江南商会的少主。”李清闲道。 别的朝廷官员听到沉小衣的名字不会太在乎,可这些全是财房官员,对商事极为关注,一听沉小衣之名,竟然和听到姜幼妃的反应一样。 “清闲啊,没想到你交友如此广博。”段庆感慨道,脸上仅有的一丝不悦,也彻底消散。 别人不清楚,但他经常跟银钱打交道,最清楚江南商会的力量,表面上只是商人,可背后可是江南众多大族联手,那沉小衣,可是江南督抚的座上宾,等闲五六品见到都不敢托大。 “这第六位,是黑灯司偏司正郭祥郭大人,平时指导我一些命术。”李清闲道。 众人点点头,黑灯司的名头,在民间不显,但在朝廷里如雷贯耳,每一位偏司正,都是真正的命术师,比普通五品官尊贵许多。 “第七位,是我们北路厅的厅监军,并在内厂任职,费岩费大人,平时需要符盘联系。” 众人一听是内厂的,酒醒了大半。 “这最后一位,刘木瓦刘大人的,诸位都知道。” 众人一脸无奈,民器司的一把手。 这八个人,别说段庆,就算段庆的表叔也比不了。 李清闲坦然望着段庆。 段庆叹了口气,收起传讯符盘,半开玩笑道:“罢了。我总不能明天跑去刘大人面前说,刘哥,我昨天见了李清闲,叫他把您的盘符换成我的,您别生气啊。” 众人顿时笑起来。 第257章 一封内廷信 李清闲笑道:“等我有多的传讯符盘,或者多层,下回见面一定加段大人。” 段庆一摆手,道:“嗨,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心上。来,我最后敬你一杯,感谢你给面子过来。” 李清闲喝下最后一杯,众人簇拥着他送出门外。 送走李清闲,回到房间,段庆坐下,叹了口气,道:“都是自己人,你们不要觉得我丢了面子,这种事,再正常不过。谁能想到,半年前还默默无闻,这半年一过,我堂堂民器司财房房首,连个符位都要不到了。小山啊,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楼玉山用力点头,思绪纷飞,同时暗暗懊恼上一次见面太托大,但也庆幸自己没对李清闲说过分的话,只是针对戴铁有点狠。 回到明轩间,除了韩安博滴酒不沾,其余人都喝多了,纷纷指责李清闲逃酒,李清闲大呼冤枉,说了事情经过。 众人听后,都沉默了。 何磊叹息道:“你的际遇,委实特别。不过,怎么算也驳了他面子,这样吧,咱们请井大人出面,一起去敬个酒,给对方一个面子。” 井观微笑道:“老何说的是,起码走个过场。换成我遇到这一出戏,叫‘李清闲八点符盘’,心里能堵半个月,关键没处说理去。就像他说的,难不成跟自己顶头上司抢符位?” 李清闲道:“现在去?” 众人一起起身去敬酒,段庆一看井观这位内厂宦官都不避嫌来敬酒,之前的一切烟消云散。 直至深夜,众人回返。 井观醉醺醺回到内厂住下。 第二天醒来,还没洗漱吃饭,内厂右掌刑使阎十霄的随从前来,请他去右掌刑使的公房。 井观一路忐忑,暗运真元消除身上酒气。 进了书房,井观站立,低着头,余光偷瞄正在书写的阎十霄。 阎十霄素来喜欢涂脂抹粉,今日也一样画了澹妆,眉眼极似女子。 井观常听人说,阎十霄若是真要装扮成女子,那模样,足以艳压一城。 过了一会儿,阎十霄书写完,纤纤五指捏着信纸送入信封,以真元封好,抬头望向井观。 阎十霄微微一笑,尖锐的声音道:“你与李清闲相处如何?” 井观忙道:“李清闲素来不拘小节,却又是个知礼数懂进退的,下官与他相处甚好。” “你跟了我几年了?” “启禀大人,已有三年,多亏您把我从浣衣局提出来。”井观心中忐忑,不知阎十霄为何如此问。 “是啊,一晃三年了。”阎十霄望着窗外秋日的光景,窗外红橡树的树叶越发鲜艳。 井观低着头,余光也不敢扫视阎十霄。 过了一会儿,阎十霄右手一挥,信封轻飘飘飞到井观手中。 “我有一事要与周春风周大人商议,但最近不便见面,你将此信收好,交于李清闲,让其转交周大人。”阎十霄道。 井观松了口气,将信封小心翼翼放入袖子中,道:“小的一定办得稳稳妥妥。” 阎十霄微笑道:“去吧,送完原路回来复命。” 井观后退离开,知道绝非普通的信,也顾不得洗漱吃饭,直奔巡捕司,进了甲九房。 “诸位都出去,我与清闲有话说。”井观道。 其余三人出去,井观关好门,走到李清闲近前,取出信封递过去,低声道:“阎十霄大人让我转交周春风大人的,不可外传。”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接过信封,望向井观。 井观面色如常。 李清闲心里犯滴咕,隐隐感觉井观哪里有点问题,却不方便问,道:“我这就交给周叔。” “我在这里等着,你亲手递交后,我回去复命。”井观道。 李清闲见井观一句话也不多说,知道不好深说,点点头,起身前往春风居。 “周叔。”李清闲进了门,见周春风正在伏桉书写。 “嗯。”周春风随意点头。 李清闲走到桌桉边,看着周春风的字,啧啧称奇道:“周叔的书法果然厉害。” 周春风面无表情。 李清闲四处望了望,将袖中的书信放在桌子上。 “阎十霄大人让井观送来的。”李清闲压低声音道。 周春风目光一凝,随后恢复正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清闲本来还想问,见周春风不想说,只得回返。 周春风好像没看到那封信,继续批阅文书。 批阅完成,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又移开。 过了好一会儿,周春风右手一点,文气弥漫书信,而后慢条斯理撕开边缘,抽出信件。 周春风慢慢看下去,眸子深处,泛起丝丝乌云。 他足足看了三遍,眼眸青黑,彷若倒影黑夜群山。 他慢慢起身,后背微微弯着,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找出火折子,将书信点燃,轻轻一抖,纸灰飞散。 周春风重新坐回桌子后,望着秋日的窗外,觉得屋子里很凉,该烧炭生火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绿绸袍,这是女儿最喜欢的颜色。 又摸了摸牛骨扇,这是妻子当年亲手制作送的生日礼物。 周春风静静起身,走出夜卫衙门,不多时,带回一串糖葫芦和一朵荷花。 走到小院的枫树下,周春风慢慢挖出一大一小两个土坑。 大的放下荷花,小的放入糖葫芦,然后用手慢慢掩埋。 他坐在地上,静静发呆。 过了许久,周春风回到椅子上,从银鱼袋中取出一支尺许长的三弦琴,好似模型,轻轻拨动,而后收起。 不多时,灰隼自屋外飞来,落在地上,化而成人。 “灰隼,周恨。”周春风道。 “在。” “这些年,麻烦两位了。” 两人相视一眼,面沉似水。 周春风轻叹一声,道:“即便我未说,你们两人也能猜到,我这些年,在为太子做事。” 两人心知周春风所说的太子,是上一任掌卫使、第三太子。 周春风继续道:“当年,太子执掌夜卫,除却明面上的各司,还建立一个隐司,名为‘斩恶司’。斩恶司所有成员,都与太子一人联系,除他之外,我们之间互不知晓。只是隐约听他说过,准备凑齐十二人。” 两人静静听着。 “我们每个人,都身负断命剑,包括太子自己。当日太子被陷害,后死于东宫,据我猜测,实为保全我等,所以自尽断命,斩断命线,避免我们被一网打尽。现在,魔门查到我身上。” 两人勐地抬头,望向周春风。 第258章 叔侄望江南 “当然,只是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没有铁证,但已指向我。以魔门的能力,不出三个月,便可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刑部那人并非害清闲姨妈姨夫,是为查我。” 周恨与灰隼愣住,万万没想到,攻伐刑部的起因,不是李冈锋或李清闲,竟然是周春风。 “若是没有清闲,若是没有攻伐刑部,我现在已经身陷天牢。”周春风轻叹一声。 “我们离京。”周恨果断道。 周春风摇摇头,道:“我需断命线。” “可以请大命术师出手。” “他们同样可以请大命术师出手,只要我活着。”周春风道。 “斩恶司,到底斩什么恶?” 周春风缓缓道:“世间最大的恶。” 周恨张了张嘴,竟不知说什么。 “我们可以逃。”灰隼道。 “我需断命线,抹除一切相关的痕迹,让魔门彻底忘记我与斩恶司的关系。”周春风道。 春风居静悄悄。 周恨缓缓抬头,道:“一定有办法,再等等,一定有办法。” “这些天,我要做最后的准备,你们,也要做准备。” “是我们做最后的准备。” “我自己。”周春风道。 周恨牙齿咬出声音。 “让人叫清闲来,我想跟他聊聊天。”周春风说着,低着头,右手抵着下唇,轻轻咳嗽。 目光落在牛骨扇上,咳嗽更加剧烈。 李清闲送走井观,又跟着侍卫回返春风居。 看到周恨与灰隼都在,李清闲笑道:“小周叔好,小……叔好。” “他叫灰隼,你们正式认识一下。”周春风道。 “灰隼叔好。”李清闲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望着灰隼。 此人肤色澹灰,鼻梁高挺,头发白中泛黄,眸子灰绿。 灰隼盯着李清闲,轻轻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青云万象图的事,你知道了?”周春风问。 “听说了。” “怎么,有没有兴趣参与?”周春风道。 李清闲摇头道:“我一个八品,疯了才去跟七品们厮杀。此次各大势力最顶尖的下品,都已经参与,堪称是下品大修聚会。那骨秽子来神都的目的,就是万象青云试。” “你不是与他打了个平手吗?” “周叔,您怎么骂人呢?我那是运用智慧才与他打平,而且需要大量的准备时间。正常战斗,我三个都打不过他一个。您当时肯定看到了,他的力量诡异无比,而且并未出全力,我可不想再遇到他。”李清闲道。 “我给你报名了。”周春风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李清闲:??? “不是,周叔,您又准备折腾我?” “等你参与完青云试,我们回江南。”周春风道。 “我已经跟韩安博他们说好了,只参与普通的八品青云试,积累经验和资历。这次七品的万象青云试,我打死也不参加。”李清闲道。 周春风冷哼一声,道:“胆小怕事!那就只参加八品,若是你中途改变想法,随时可以参与。” “别,我不想改想法。”李清闲道。 “你名为清闲,但,可曾真清闲?”周春风反问。 李清闲愣了一下,望着面色有些阴沉的周春风,心道难道自己太不上进,惹他不高兴了? 李清闲慢慢回忆过去,小时候好像很清闲,可实际上因为父亲的关系,总跟其他人打架。 去了书院读书学习也是,看上去好像不错,因为自己的身份,得到好处,也得到敌视,不算清闲。 进入夜卫后,表面上都不错,但苦哈哈的,最后差点被元王世子和叶寒害死,或者说不是差点。 等入品了,感觉有自保之力,可总能遇到各种麻烦。 “您这么一说,我这辈子,是有点坎坷。要不我想办法,弄点福、顺、安、康命星?”李清闲问。 “有这些命星的人,就一定能好?” 李清闲愣了一下,心道周叔今天吃火符了? “不过周叔说的对,命格这东西,不是绝对。比如那次着名的鲁城灾难,十几万人亡故,不可能没有好命格的。但个人命格再好,也压不过整个魔门的大势局,压不过着混乱的大世道,还是有可能折在世上。更何况,还有一些特别的命术师,专门猎杀他们。在大族大家大势力面前,除非是改天换地的时代伟人,否则个人命格再好,也只能低着头做人。”李清闲道。 “冈锋一生明智,唯独在你身上,大错特错。”周春风道。 “请周叔指教。”李清闲随口应付,心中却猜想那封信的内容,周春风平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人见人夸,今天怎么满嘴喷雷法。 周春风道:“他给你起的名字,就是最大的错误。” “我娘起的。”李清闲小声道。 周春风气势陡然减弱,用稍稍缓和的声音道:“冈锋同意这个名字,便是错误。” “何解?” “李冈锋的儿子,为何清闲?如何清闲?可能清闲吗?你父亲,聪明一世,湖涂一时。当年我心灰意冷,回江南休养,他大骂我没有担当,却不想想自己给你起了这种胸无大志的名字。”周春风道。 “周叔说的是。”李清闲懒得犟,准备找机会离开,等周春风情绪缓和再说。 周春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李清闲一眼,道:“你要是忙,先走吧。” “那我走了,周叔再……”李清闲一起身,看到周春风冷峻的面庞和冰冷的目光,屁股重新落座,一脸乖巧道,“就算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我和周叔聊天。” 周春风抬手在半空,以食指点了李清闲两下,一时说不出话。 李清闲满面微笑。 “江南的事,准备好了?”周春风白了李清闲一眼。 “正在加紧安排。姨妈姨夫和姐姐都同意了,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搬家。”李清闲道。 “我准备去南江州任职,出发前,会把你调往南江司,并留足五年。”周春风。 “五年?好像有点久……”李清闲小声滴咕。 周春风听而不闻,继续道:“过几日,我修书一封,请一位低品但资历深的老命术师,全面教你学习命术。别一天天跟个命术界的混子似的。” “多谢周叔。”李清闲眉开眼笑。 第259章 赠,王爵金印 “另外……”周春风眉头皱起又缓缓舒展道,“我会邀请幼妃去江南住一年,教你一阵雷法。” 李清闲大喜,道:“周叔,您终于想通了?等我大婚那天……” 周春风刀子般的目光扫过,打断李清闲的话:“少做梦。天霄派内乱未定,最后若是内部妥协,极可能推幼妃上位,接任代掌门。” “我的娘子是掌门……想想也不错。”李清闲笑眯眯道。 “你……”周春风强忍将砚台砸过去的冲动道,“我准备谋临安一任知府,未来五年,我看着你,老老实实修炼五年,不准胡闹。五年之后,你根基打牢,再游历天下,增长见闻。” “都听周叔的。”李清闲心道先答应着,光江南,也够玩五年了。 “你的第二命地的命星怎么样?”周春风问。 李清闲无奈道:“别提了,要么不卖,能卖的,价格都很高,也不是特别好。” “有特别看中的命星吗?” 李清闲摇头道:“我还没大范围寻找,实在不行,回江南再说。” 周春风沉吟片刻,道:“过一阵,我想办法凑两个聚会,一个文修,一个杂修,主要邀请或受伤,或年老的,你去观命望气,看中哪几个的命星,跟我说。我拉下这张老脸,帮你买几颗命星。” “观很多人的话,需要以命器望天镜为核心,搭建法阵,形成‘十方观天术’。我没有炼制这件命器,不过可以找沉小衣或别人买,法阵不难,就是贵,一次少说十万两白银。而且,我的修为太低,还需要借助圣旨御印,最好是……借您三套完整的官服,朝服、祭服和公服三套,并且还需要您的官印。”李清闲道。 周春风点点头,道:“可。你我同时准备。青云试一个月后开始,两次聚会,至少要筹备半个月。” 李清闲问:“您连续召集这么多人,会不会被上面猜疑?” “我自己不出面,只是参与。另外这些人早就不问政事,而且时常聚会,上面不会在意。”周春风道。 “那我回去就联系沉小衣。” “先帝们或旧朝的圣旨墨宝,是否有用?” “只要加盖皇帝大印,且五百年内,都有用。”李清闲道。 “玉玺金印呢?”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吃了一惊,没想到周春风玩这么大。 “所有皇上用过的玉玺金印,都是顶级的命器主材。那东西炼制的命器,有个学名,叫‘天子命玺’。别的命器一人最多只能持有一件,但天子命玺,传说没有上限。全天下,大的命宗都有天子命玺镇守气运,据说天命宗的天子命玺尤其多,传闻数千年积攒了上百枚,也不知道真假。” “本朝的没有,前朝的或许有可能。那王爵金印呢?听说许多命术师收购此物。” “所有命器,若要晋升上品,必须融入大量命材。而王爵金印则是最好的上品命材,一枚能代替所有命材。我现在的命器都是下品,随便一件融入王爵金印,就能越过中品,直接晋升上品。我无法发挥全部威力,但也比现在的命器强大太多太多。不过……您真能弄到?这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关键朝廷禁止私下交易。几乎大多数王爵金印,最后都会被朝廷回收熔炼进山河鼎。” “青云试前,我送你一枚王爵金印!” 李清闲张着嘴巴,难以置信望着周春风,这东西,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如果用别的命材提升命器,需要自己达到中品和上品,可使用王爵金印晋升,什么都不需要,直接融入吸收就行。 之前就怀疑过沉小衣之所以那么强,很可能拥有某一件甚至某几件这样的王爵命器。 “周叔,我要感动哭了。”李清闲望着周春风,有点蒙。 周春风看着李清闲怪模怪样,微微一笑,满室生辉。 “我尽量去办,若是最后功亏一篑,你可别怪我。”周春风道。 李清闲笑道:“没事没事,您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了。更何况,王爵金印您弄不到,但圣旨和御赐墨宝,您肯定能弄到不少。” 周春风笑道:“不过多写几幅字而已。”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您用您的字画,去换圣旨和御赐墨宝?” 周春风点点头。 李清闲面露古怪之色,想起太宁帝那看着挺一般的毛笔字,压低声音道:“您是不是亏大了?” 周春风哭笑不得,道:“少说胡话,那是因为我想研究历代皇上、翰林编修和书法大家的墨宝,不好白拿,用我的字画进行交换,这种事以前也做过。关系不熟的,不换也就罢了,那些欠我人情的,不换就借来,你用完再还回去。像张富贵那种武夫粗人,留着圣旨墨宝做什么?不如给你物尽其用。” “周叔高明!辛苦周叔了。我回头就问问井观,问问他从哪里能买到这些东西。”李清闲道。 听到井观的名字,周春风目光一动,道:“你这些天不要忙别的,只想办法修炼与使用十方观天术,其余的,并不重要。既要参加八品青云试,那就夺一个道修青云鳌首。可惜,青云试中,只有七品和四品的第一才称状元。你不参加七品青云试,五年后怕是入了六品,再无机会得七品青云状元。” 李清闲道:“也是啊,照我这修炼速度,五年后五品都有可能。这青云试只在神都有,我还不想回来。那只能等四品的时候,回神都夺青云状元了。” “得状元者,大气运加身。”周春风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心思一动,很快压下,道:“周叔,今年要是普通的青云试,没有那些七品大修加入,我肯定会争一个七品青云状元,不为别的,就算让您高兴,我也敢拼一把。可……天命宗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次又有大修加入,谁知道那万象青云试搞出什么乱子?” 周春风点点头,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十年前,五千七品只剩一千,举世震动,无数人恨极天命宗。只不过,活下来的一千人中,大都有所成就,反而觉得承了天命宗的好。后来我跟一些命术师朋友交谈,他们说,天命宗并非滥杀,是中途出了意外。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天命宗当年有意栽培杀王。” 第260章 看,一眼清闲 李清闲道:“还有这种事?怪不得杀王从七品到二品只用十年,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晋升一品。等等,十年前天命宗为培养杀王开天命万象图,今年是为了谁?” 两人对视。 周春风摇摇头,道:“目前没听说过风声,等青云试结束后,便知晓了。” “不管是谁,肯定不是我,我可不凑那热闹!不过……我还真挺馋青云状元气运的,听说得青云状元后,会被大儒赠诗词,得浩然正气洗礼。真要如此,我的正气剑种,威力又能提升。”李清闲心里却在想,一个七品气运官身,就给自己增加三十条气运鱼,不知道青云状元能给自己增加多少气运鱼,少说百条,或许过几年可以回京参加。 “你知道我平时不逼你学习,但这万象青云试,实在难得。就算我年轻的时候,也会参与。”周春风道。 李清闲撇撇嘴,道:“您少吹了。我爹说过,您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舞文弄墨、风花雪月,不知报效国家,这种事,您一直避而远之。丙辰三子,只有状元赵移山赵首辅一心为国,榜眼徐初心行踪不明,至于您这个美探花年轻时候……” “你呢?”周春风反问。 李清闲张口结舌,快速眨眼,过了好一会儿,笑眯眯道:“我相信人族的无限性。我相信只要人族代代相传,只要活下去,一定能解决一切问题。人族百万年是这么过来的,未来的百万年,也一样。人族不缺我一个李清闲,我走我的清闲路,别人走别人的仕途桥。” “你凭什么说,人族可以代代相传?那天命万象图的死界,是证明了人族能代代相传,还是证明人族也可能彻底毁灭?”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沉默不语。 周春风指着窗外,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遇到一个普通人,被魔门的人包围,下一刹那,就可能被杀死,你救还是不救?” 李清闲继续沉默。 “如果你不救,那个人就会死。如果你救了,那个人活下去,他的儿女普普通通,他的孙子孙女普普通通,他的曾孙子曾孙女普普通通,直到,他的第十代子孙晋升超品,救人族于危难,避免此地沦为死界。你救不救?” 李清闲低声反驳道:“你说的可能性太小。” “大错特错!这个可能性不仅不小,反而一直都在发生。你去看史书,去看探古宗的书籍,就会发现,人族一直在重复这种事,每一个时代的伟人,他的祖辈之中,都会出现普通人。而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必然继承自一个甚至多个伟大的血脉。如果,把整个人族浓缩成一个人,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否则,这个人活不到今天。” 李清闲惊讶地望着周春风。 周春风缓缓道:“你说了那番话后,我每一天都在思索,每一天都在反反复复咀嚼。大道的无限性,我琢磨不明白,但人族的无限性,我拈出些许道理。一个人,无足轻重,死也就死了,不能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影响。但如果,我们一个人接一个人抹除,抹掉最后一个人,人族,也就没了。就像,一滴水并不重要,但无数滴水,汇成江河,汇成大海,汇成无限。人族的无限,不是别人的无限,是每个人的无限。每个人,都是国运,都是族运。” 李清闲只觉耳旁炸雷轰鸣,身为命术师,第一次听到如此理解族运。 “让我缓缓,我有点懂,可又好像没那么懂。”李清闲无奈道。 “回去炼制望天镜吧。”周春风道。 “好嘞!”李清闲顺走桌子上的糕点,一边咬着脆香的金丝饼,一边向外走。 灰隼与周恨一直站在屋里,无奈地望着心大的李清闲。 周恨道:“周大人,这个李清闲,真是太自来熟了,从见第一面起,我就浑身不自在,看到他,总想用脚趾头扣地。” “他在自救。”周春风望着门外。 “嗯?”周恨满眼疑惑。 “冈锋树敌极多,清闲从小就被排斥孤立,你要他怎么办?每天贴着墙根走、弓背低头躲着别人?那只会加重被欺负。他只能靠自来熟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他上次病重,隐隐猜到是被人暗害,当时他未入品,能怎么办?只能装出自来熟的样子,跟你套近乎,跟我套近乎,跟一切能救他的人套近乎。他叫的每一声‘周叔’,每一声‘小周叔’,都在喊救命。” 周恨愣了一下,叹息道:“都不容易啊。” “你以为他不上进,实际上,他不是不想上进,而是无法理解这个割裂的世界。孩子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好好做人,要与人为善,要通过努力付出才能收获。可随着慢慢长大,他发现,为什么,这个世界和他小时候学到的完全不一样?” 周恨沉默着。 周春风继续道:“他发现,为什么那些位高权重的,从来不好好做人?为什么欺压百姓的,往往能身居高位?为什么最风光的、大名远扬的,是一些不事生产、完全靠父辈祖辈的世家子弟?他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些人已经大富大贵,为什么还惦记普通人碗里的几粒米,甚至还要榨血吸髓?换成是你,你能马上解决吗?” “或许,我也一直无法解决。”周恨道。 周春风道:“当他小时候学到的一切,与面临的世界形成巨大的冲突,他的眼前,充满迷雾,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怀疑一切,并且充满恐惧。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去上进、去努力?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如此,或许是他的问题,但,如果是大量的年轻人像他一样,会是谁的问题?” 周恨叹了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见到魔室后,他一直说‘我不懂’。我第一次见到魔室的时候,也一样不懂。” “不懂好,至少他想懂,最怕的是,不在乎。”周春风道。 “他会成为下一个冈锋先生吗?”周恨问。 周春风望着窗外,许久后,道:“周恨。” “在。” “帮我个忙。” “您说。” “请你帮我看一眼,他会成为什么样的李清闲。” “好!”周恨握紧右拳。 第261章 沈小衣求援青云试 踏着鹅卵石小路,李清闲一路皱眉往回走。 井观的表现本来就让人怀疑,进了春风居后,感觉明显不对劲,即便自己一直插科打诨,周春风的反应还是不对。 “难道,我们对魔门动手太狠,遭遇暗中反扑?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过,周叔说的对,我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命术上,别的都稍后再说……” 回到甲九房,李清闲先联系沉小衣。 “小衣,你知不知道哪儿有卖望天镜炼制之法?” 沉小衣很快回复。 “我卖。” “小衣真是痛快人。开个价吧。” “你也清楚,咱们命术师并不擅长战斗,在战斗方面堪称最弱修士。我的条件是,你在万象青云试中相助我。” “全天下都知道万象青云试了?可惜我只是八品,不能参加七品的万象青云试。” “你有七品气运官身,可以。” “但我不想去。” “但你可以去。” “我们谈的不是青云试,是望天镜。” “真不想去?” “真不想。实话跟你说吧,我只参加八品青云试,参加完直奔江南,远离神都这个是非之地。万象青云试,进十个死八个,进去前,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两个人,但临死前才发现,自己是死掉的八个之一。” “我们是命术师。” “你是不是忘了,万象青云试是天命宗主持的。你再命术师,能命过天命宗?小衣,不是哥说你,你呀,就是没吃过苦,没挨过社会毒打,太想当然了。咱们继续谈望天镜吧,你要是真不想卖,可以帮我介绍个能卖的。”李清闲道。 “每次万象青云试开始,都会选一人为‘人子’,可吸纳他人运数,加速孕育命神,甚至凝聚‘隐命星’。” “你既然觉得你是人子,那就去,我兴趣真不大。隐命星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百万人中,能有一人?” “即便不成人子,只要接近人子,也能分润部分气运。” “也可能被人子吃干抹净。”李清闲道。 “若是我有秘宝,进入后,可发现人子,提前相助,与其交好呢?”沉小衣道。 李清闲愣了一下,随后叹息道:“这世间果然没什么公平可言啊,想你一身命器,连进万象天命图都能提前预测出人子,我相信你能活着出来。” “你答应了?” “你们这帮气运好的,有个共同特点。” “什么特点?” “总会坑身边人。我还是算了吧。” “万象图乃是上古死界,封锁不计其数的命星,隐藏无数宝藏,即便是天命宗,至今也没能完全控制,你难道就不想寻求宝物?” “天命宗还没完全控制?有意思。不过,连天命宗都没完全控制,我哪儿来的勇气进去作死?小衣啊,我最近让魔门折腾怕了,已经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准备解甲归田,金盆洗手。” “离万象青云试,还有一个月。这样吧,我赠送你三件命器的炼制之法,但条件是,你若参加万象青云试,哪怕不全力帮扶我,也要与我结为盟友。若不参加万象青云试,你之前帮我的人情,算是还了,如何?” “就这么定了!你列个清单,我选。”李清闲道。 “好。” 很快,沉小衣说出一连串的命器名。 李清闲一一记录,看后直摇头,不愧是江南大族之后,跟报菜名似的一口气报出二十七件命器,甚至还包括量命宗的。 不过,除了望天镜是大命器大传承,其他都是普通命器。 沉小衣问:“寻仙蜂的炼制之法你能否交换?” “这个我没法外传。”李清闲道。 “可惜了。” 李清闲列出二十七件命器,刨除望天镜,寻找目前最适合自己的。 “竟然有虚命江,小衣这人不错,能处,第二个选这个。” 虚命江属于特别命器,一旦遭遇外力入侵命府,实在无法解决,便可动用虚命江包裹,将其引走,流入虚空。 虚命江的缺点是用完后消失,炼一次用一次。 随后,李清闲选择第三件命器。 “镇府碑对别人来说用处不大,但对我来说,算是半条命……”李清闲想起那小破屋,摇摇头。 “我选好了,望天镜,虚命江,镇府碑。”李清闲道。 “哦?你竟然需要镇府碑,果然胆子小。” 李清闲撇撇嘴,你如果是小破屋,你胆子比我还小。 沉小衣发来炼制之法,李清闲谢过后,带人离开巡捕司,四处收集望天镜和十方观天术的命材,顺路收集虚命江和镇府碑的命材。 望天镜和十方观天术的有些命材在神都买不着,不得不花高价请人从远方以法器飞空送过来。 多亏冥山分舵贡献,不然真买不起。 在忙碌的收购与准备中,一晃半个月过去。 神都城,望江楼。 一代文宗卢文麟曾在此作诗《望江楼赋》,让此地名声鹊起,成为百年来文人聚会之地。 后望江楼历经扩建,其中侧面的望江阁占地最广,成为神都大型聚会的首选地。 这一日,临近九九重阳节,曾任礼部侍郎的文坛名宿张茂山广邀神都附近老文修,在望江阁召开文修会,一起喝酒饮茶,吟诗赋词。 宋云经与周春风作为嘉宾被张茂山邀请,李清闲在文修会开始前,陪同周春风,认识了一些文修老人。 这些老人有的功成身退,有的贬谪赋闲,有的无意仕途,有的受伤修养,足足百余人,上品十余位,中品大半,少数为下品。 得知李清闲是李冈锋之子,老人们纷纷称赞,但同时因李清闲没能走文修之路而惋惜。 许多老人赠送小物件或墨宝当见面礼,李清闲收获颇丰。 文修会正式开始,李清闲登上二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正中,赫然摆着一个缩小的望江阁模型,模型的东西南三方,各立着衣架,衣架上挂着周春风的祭服、朝服与公服,北方则摆放着周春风的巡捕司司正的官印。 房间地面铺就阴阳鱼地毯,屋顶悬挂八卦灯,八方各置放一尊木凋八方神,每尊神灵手持一件武器,栩栩如生。 李清闲捧着一卷先帝天康帝赐给周春风的墨宝,低声吟诵咒语。 咒语完毕,一道青光自身后喷出,一面明晃晃的铜镜随青气冲天而起。 第262章 李清闲观命众文修 那铜镜双龙拱卫,背面七色宝石点缀,镜面亮如银盘。 镜子外放蒙蒙白光,照亮李清闲。 李清闲最后低声道:“明镜高悬,通观十方!” 望天镜轻轻一震,阴阳鱼地毯徐徐旋转,头顶八卦灯忽明忽暗,八方神像目露微光,室内狂风大作,却被无形力量隔开,连门窗都吹不开。 李清闲双目泛白,一眨眼,双目如悬望江阁顶,低头一看,将所有人尽收眼底。 所有下品与中品之人毫无觉察,只有一些上品高手隐隐感觉有异样,抬头看了看,但并未发现问题,便继续参与文修会。 李清闲却不去看那些上品,只看中品与下品。 李清闲心中念着天命仪,将一条气运鱼送入其中。 天命仪熟悉的轰鸣声响动,李清闲望向门口位置的一位下品文修。 那人头顶浮现半透明的星光,与命府中的命星不同,看不到细节,只知道这位下品老人拥有勤学进定类命星“鸡鸣映月”,至于其他命星,全都看不到。 与此同时,李清闲右手一动,运使运笔术,记下这颗命星,并记住这位老人。 随后,李清闲立刻望向下一个人,像之前一样,没有详细观命望气,只是记录相关命星。 李清闲不断观看,不断记录。 最终,李清闲记录了一百余人,共五百余颗命星。 李清闲停止十方观天术,看着密密麻麻的记录,轻叹一声。 “总有人说,那些各行各业优秀的人靠运气居多,连他们自己也这么说。此次观命,却让我明白,他们或许是有运气,但也同时拥有强大的能力。这些人,平均每人五颗勤学进定类命星,有人甚至超过八颗。这些,可都是典型的人命星,完全是凭借自己一点一点刻骨学习、坚持、修炼与成长出来的。” “我应该要向他们学习,但我应该是学习运气,还是学习他们的能力?很显然,运气是学不来的,但能力可以。” 随后,李清闲望向一位老人。 “孙苦松,整整八颗勤学进定类命星,经历颇有传奇色彩。从小家境平平,体弱多病,历经波折才入品并考中进士,随后重病三年,三年后才正式入朝为官。此人不擅长逢迎,官路非常坎坷,多次起起伏伏。即便不进他命府,也能知道,他必然被凶星影响。即便如此,此人依旧坚持勤学读书,丝毫不松懈,甚至遭遇上官陷害被捕入狱,每日也背诵记住的诗词文章,自嘲为‘狱中书生’。” “换成别人拥有凶星,轻则一蹶不振,重则早夭身亡,他却生生磨炼出八颗人命星,生生压制住凶星。他前些年辞官,依旧读书学习,从未间断,明明失去朝廷气运加护,不退反进,从五品晋升四品。他本来体弱多病,可随着品级一点点晋升,浩然正气越来越强,身体慢慢变好。老而弥坚,就是他最好的写照。” “这种老人生机勃勃,就算他愿意卖命给我,我也不能买。” 李清闲细细观看记录,越看感触越深,尤其看到一些只有在极为艰苦极端的环境下才能诞生的命星,感触更深。 结合命术知识,李清闲慢慢琢磨,对人命星的理解更深。 最后,李清闲先挑选一些适合自己的命星,而后,找到那些老人,进行二次观察。 像孙苦松这样老而弥坚的人,都放弃,因为他们不会愿意拿命星换财富或利益。 很快,李清闲找到一些目标,这些人要么身受重伤,要么比较落魄,一些人减少甚至放弃修炼,他们更可能出售命星换取余生富贵,或给家人一条后路。 李清闲找来周春风,并在暗中一一指出一些老人。 周春风在神都多年,多次参加文会,认识所有人,每次李清闲指出,都告诉李清闲人名,并写出来。 写完后,回到房间,周春风又看了一眼这些名字,道:“你人不大,看人的眼光不错。这些人,要么被贬谪,要么过于颓废,要么身受重创难以晋升,只要给足报酬与尊重,出售命星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其余人没有好命星?” 李清闲无奈道:“我推演出孙苦松先生拥有八颗勤学进定类命星,颗颗命星都很好,有几种有极贵潜质,甚至可能帮他晋升上品,你说,我好意思买他命星吗?” “说的也是,你要是让我买苦松先生的命星,我怕是会拒绝。” “所以,我更想找那些放弃命星的人买。” “看了这么多勤学进定类命星,有何感想?” “成功或有偶然,但也存在许多我们看不到的必然。我现在有点明白徐渊海大师的那句话,他说,其实人人都有凝练人命星的机会,但并非人人都能坚持到最后一刻。”李清闲道。 “怎么说?”周春风微笑着问。 李清闲想了想,道:“徐渊海大师的意思是,我们从小到大,都会经历一些事,听过一些话,听到一些道理。但我们这些普通人,听完就忘,或者自以为懂了,然后就忽视了。可在场的这些人,他们经历过一些事、听过一些话、听说一些道理后,没有忘记,而是反复琢磨,反复思考和使用那些道理,不断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真正懂了。进而积累形成强大的能力,并诞生相应的人命星。这些人,听到那些道理的时候,是巧合和运气,但坚持琢磨、坚持使用、坚持努力,却与运气无关。” “好。”周春风满面欣慰之色,“明日,是武修会,武人更加直接,买他们的命,更简单一些,你照旧如此。” 周春风把名单递给李清闲,又道:“你在这些人名后写上他们的命星,把最重要的命星画上圈。” 李清闲填写完后,在一些命星上画了一个圈,道:“这些都是重点。” 周春风看了看,点头道:“我虽不通命理,但也读过命理闲书,这些命星,都不错。明天武修会结束后,我们便进行最后的筛选,而后,我亲自带你登门拜访。” “谢谢周叔!”李清闲感激地望着周春风。 买勤学进定类命星有多困难,李清闲和韩安博深知,不然两个人也不至于一个也没买到,那滴水成湖和剖毫析芒完全是因为叶寒和意外。 凭借周春风的身份,买极好命星或许很难,但买普通中品的命星,易如反掌。 第263章 李清闲巧改不苦名 李清闲又道:“苦松先生的命星,我不好买,不过您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让我化解他的凶星。” “好,我这就问问。” 周春风下楼,不一会儿上楼,一声轻叹。 “怎么了?” “不愧是苦松大师,高山仰止。他说,他早知道自己身负凶星,也有机会化凶,但并不去做。”周春风道。 “为什么?” “凶星为磨,磨砺自身。”周春风道。 李清闲面露惊容,联系经历与所学命术,感慨万千。 “不愧是苦松先生,不愧是老而弥坚。佩服,佩服。我对命术的理解,竟然不如一个外行人。苦松先生果然不凡,看来,我有必要多读读苦松先生和赵首辅的文章。”李清闲深感佩服。 “很好。我这就让人找两人的文章,一并送给你。”周春风望着李清闲,满面欣慰。 文修会结束,第二日,武修会召开。 与井然有序的文修会不同,武修会还没开始,整个望江阁就乱成一锅粥。 文修派系林立,但在表面上很少争执。 武修不同,旧勋贵、老勋贵、新皇势力、武林势力、白道、绿林、军中等等各大势力混杂。 再加上以老人居多,越老越小孩,一见面,就开始争执。 望江阁很快变成菜市场,各势力武修吵得脸红脖子粗。 李清闲两耳嗡嗡直响,被周春风硬拖着与众人一一见礼。 李冈锋本就是武修很少佩服的文修,在加上李清闲近日连克魔门刑部,名声大噪,赢得众多武修老人的好感,纷纷称赞,偶尔也送一些见面礼。 不多时,周春风带着李清闲走到一桌人面前。 李清闲扫了一眼,发现熟人,两人轻轻点头。 荣国府的私生子,刚刚从神都府衙放出的王不苦。 这一桌的众人纷纷站起,周春风则走到一位依旧坐着的老人身前。 那老人坐在机关轮椅上,形销骨立,外露的皮肤布满深浅不一的红印子,伤痕初愈,呼吸错乱,时不时大喘气,身后跟着一个与他形貌相近的中品中年人,偶尔将手中放在他后心,为他输送真元。 “这位就是江城王殿下。”周春风道。 李清闲立刻记起,这位就是前几天在天牢逃出来的上品武修。他魔门陷害并折磨,不仅不向魔门低头,还熬过三年,终于迎来曙光。 现在,江城王名震天下,连过去与他敌对的许多上品武修都登门拜访,为他撑腰。 “清闲见过江城王殿下。”李清闲恭敬向江城王吴九汉行礼。 江城王目露激动之色,呼吸混乱,随后轻轻咳嗽,他身后之人急忙向他后心输送真元。 “冈锋之子,好,没有辱没尔父之名。老夫最敬重冈锋先生,所以看到你,略有激动。”江城王气息极弱,声音细微。 “晚辈也佩服您。”李清闲道。 “听说你认识不苦?”江城王细弱的声音问。 “见过几面。”李清闲微笑道。 江城王扭头看向站起的王不苦。 王不苦向李清闲微微一笑,道:“你我见过三面,一次在诡村,一次在你寿宴,一次在刑部监牢,三次见面,三次匆匆。今日闲暇,我正式介绍,王不苦,忆苦思甜的甜。” 与王不苦不熟的人一愣,李清闲却瞬间明白,道:“确实,不苦,当然就是甜。” “当年给不苦起名的时候,我就在老国公府上。”江城王叹息道。 李清闲见江城王一脸伤感,心知江城王与荣国府关系匪浅,于是突然一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王甜甜。” 众人一愣,放声大笑。 “这个好……”原本伤感的江城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身后的人一边输送真气,一边跟着笑。 王不苦一脸发蒙,自己用这种方式介绍了这么多年,哪遇到过这种混不吝。 “怪不得白歌总是说你没正形。”王不苦无奈。 “你们又见面了?” “我们都与浏阳王府的邱烨相熟,那日邱烨与他一起探监,一来二去,关系就熟了。” “邱烨?我们在昌山见过一面。”李清闲道。 “他一直夸你。对了,我一直想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想请你吃个饭,你一直推辞。现在有吴爷爷在,你总不能再不给我面子吧?”王不苦道。 李清闲看了一眼江城王,无奈道:“我不给别人面子,也不能不给江城王面子,得,时间地点你定。” “那就明天?” “就明天!”李清闲答应道。 王不苦笑着转换话题道:“今天的主角可是吴爷爷,咱们回头聊。” 江城王笑道:“春风,你我多日未见,和清闲一起坐下聊聊。” 周春风看了江城王一眼,点头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坐下,江城王张口就道:“清闲,你可有婚配?” 李清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昨天那些老文修和刚才才老武修没少问这句话,冈锋之子加命术师的身份,虽然比不上世家豪门,但也非常抢手。 李清闲心一横,心道幼妃姐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被催婚,于是一脸认真道:“我一直爱慕倾城仙子姜幼妃,曾经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众人一愣,没想到李清闲如此直接。 王不苦轻叹一声,这小子果然比宋白歌更离谱。 江城王无奈道:“既然有了心上人,我们吴家没这个福气喽。不过,让我们家庶出的闺女去你家做小如何?” 众人瞪大眼睛,齐齐沉默。 普通人家去高门大户做妾很正常,可堂堂王府的女子,哪怕是庶出,也很少如此。 李清闲笑道:“我年纪小,在周叔手下就是做小的。” “整天胡说八道!”周春风笑骂。 江城王轻叹一声,聊起别的。 在江城王这桌聊了好一阵,周春风起身,带着李清闲去见其他人。 之后,李清闲便像昨天一样,使用十方观天术。 这一次的结果,与昨天极为相似,依旧人均超过五颗勤学进定类命星。 即便是最年轻的王不苦,都有两颗。 李清闲取出昨天的记录,望着密密麻麻的命星,轻声叹息。 “我原以为,这两场聚会,让我收获最大的应该是命星,但现在才明白,对命术与命理的理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李清闲正琢磨着,周春风进来,又带着考校的口吻询问。 李清闲将感悟一一细说,周春风连连点头。 随后,两人一起选出适合的人选。 武修会结束,喝得烂醉如泥的王不苦被送到江城王在神都的府邸。 第二天醒来,王不苦见过江城王,而后买了一些食物,拎着食盒,进入猎妖司,迈入叶寒的小院。 第264章 王不苦再碰叶寒壁 “叶兄,我来看你了,这是南边来的三年老鹅头,在咱们北面实在难得。”王不苦笑着走到门口。 “是不苦啊。”门吱呀一声打开,叶寒站在门前,微笑着望向王不苦。 叶寒眼圈发黑,似是没睡好。 王不苦递过食盒,道:“特意给你买的。” “很久没吃南边的老鹅头了,不苦费心了。”叶寒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谦和礼貌,接过食盒打开一眼,轻轻抽了抽鼻子,夸赞道,“多谢不苦,咱们这些难兄难弟,就你最仁义。” “都是兄弟,这些都是应该的。”王不苦心中的大石头落下,看来叶寒终于平静下来了。 叶寒放下食盒,似是漫不经心问:“我听说,你被抓到刑部去了?” “是。”王不苦点头叹息。 叶寒面露关切之色,问:“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只是稍微上刑,但还算有分寸。不过,他们未曾想,我因祸得福,得了一本上品功法,功力大进,晋升七品。”王不苦道。 叶寒愣了一下,面色一暗,叹息道:“你本就进境比我快,没想到,又快我一步,我大概再过几日才能晋升七品。” “你少年坎坷,但成年后,气运一直比我好,别担心。”王不苦道。 听到王不苦说起气运,叶寒不禁想起诡村经历,心中浮现李清闲一脸笑模样,生出厌恶之情。 他探头望向院门外,道:“一个人来的?” “是啊。”王不苦面露疑惑。 叶寒拍拍王不苦的肩膀,道:“不苦啊,你现在越来越客气了。你落难刑部,怎么不找人给我送个信?我就算不能帮你出来,也能想办法让你少吃点苦。你先去找李清闲帮忙,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没有,我……” 王不苦还要解释,叶寒笑着打断道:“也能理解,毕竟这几个月我都被圈禁,自身难保,找我等于问道于盲。换成我是你,也不能觉得被关在院子里的叶寒能有用,毕竟,我连自己的乾坤戒都保不住。” “我真没有,我当时被关在司狱司,连个传信的都找不到。”王不苦本就非伶牙俐齿,听到叶寒误解,越发着急。 叶寒摆摆手,道:“你还瞒着我,咱们朋友的圈里都传遍了。听人说,李清闲为了你,可没少付出,不仅让小攻伐改道攻打司狱司,还跟骨秽子对了一招。没曾想,你们俩的关系,竟如此亲密。” 说到最后,叶寒面带微笑,直直盯着王不苦的双眼。 王不苦更加心急,道:“当时真只是巧合,他……”王不苦刚想说看在自己送命术师笔记的面子上,可想起上次叶寒的反应,急忙改口道,“他纯粹是因为厌恶魔门,顺道救我。” “那昨日他帮你改苦为甜,也是巧合喽?”叶寒依旧面带微笑。 “你知道江城王跟我们家有旧,他知道我在刑部吃了亏,怕我再被刑部陷害,这些天一直让我跟在身边,就是让人知道他保我,断了刑部对我的念想。昨日那是武修聚会,我也没想到李清闲会参加。”王不苦解释道。 “听说你还称赞李清闲,让江城王起了招婿的心?” 王不苦哭笑不得,道:“吴爷爷是想招婿,那是因为李清闲是冈锋先生之子,又因为他把刑部闹得灰头土脸,真与我无关。叶寒,你不要信那些风言风语。我此次来,是为下个月的七品青云试,与你合作,助你夺状元。你若成为状元,便可走出此地。” 叶寒玩味地上下打量王不苦,叹息一声,道:“不苦啊,我们是十多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有这份心的。那我问你一句,若是李清闲也要争状元,你帮他,还是帮我?” 王不苦愣了一下,那天他与宋白歌和邱烨聊天,说起此次青云试,宋白歌提议和李清闲联手,大家一起争状元,起码不能让魔门争去,当时他也没多想,顺口答应结盟。 现在叶寒一问,王不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叶寒见王不苦踌躇不决,心中一酸,意识到,自己最好的兄弟,终于被李清闲拉拢走了。 昨夜得知望江阁的事,他一夜未睡,无比后悔那日赶走王不苦摔了食盒。 那一摔,将王不苦推向李清闲。 如果王不苦毫不迟疑回答,自己还有机会挽回,但现在,自己真的放心这个迟疑的好兄弟吗? 叶寒强笑道:“算了,我不为难你了。我也请人帮我报名青云试,连宋司正也同意了。至于帮我夺状元这事,千万别再说了,万一夺不到,我岂不是沦为笑柄?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我在青云试上,避免相遇,互不为敌。” 王不苦急了,道:“叶兄,我真把你当兄弟。” “你我本来就是兄弟。只不过,你不止有我一个兄弟,我也不止有你一个兄弟。”叶寒故作大度地拍拍王不苦的肩膀。 院子静悄悄的。 王不苦呆立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叶寒心里苦,但李清闲对自己救命之恩,若不是李清闲,自己很可能会被魔门的人折磨甚至废了丹田。 在叶寒面前去说李清闲的坏话,他做不出。 叶寒见王不苦不说话,挤出浅笑,道:“东西我收到了,一定好好吃完。你去准备一下吧,别耽误晚上跟李清闲的饭局。” 王不苦心中更加难受。 “我心中,依旧当你是兄弟。”王不苦说完,一抱拳,转手走出院子。 走了一阵,王不苦停下。 这一次,他甚至希望听到和上次一样的声音,盼着叶寒踢走食盒,因为那代表他只是生气。 但是,过了好一阵,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王不苦低下头,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叶寒与门口侍卫的对话。 “刘哥王哥,食盒里的东西,你们分了吧。我叶寒人一个人苦惯了,吃不下两个人的甜。” 王不苦只觉心口冰冷,一直冷到小指尖。 房中的叶寒,手伸进破旧改装的气运银鱼袋中,取出小刀,切开长袍一角,扔在地上。 “家人靠不住,兄弟靠不住,从此以后,我只能靠自己。我叶寒,今日立誓,必夺万象青云试状元。” 王不苦沿着夜卫衙门的道路行走,无精打采。 没过多久,前面一人笑吟吟道:“甜甜,来看叶寒了?他还好吧?” 王不苦抬头一看,无奈道:“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李清闲反问。 “你……”王不苦满面无奈。 第265章 接取平安结 王不苦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李清闲,道:“今晚别忘了去花海楼,白歌和邱烨都去,另外叫了两个一起参加青云试的朋友。” “都是武修勋贵那边的?” “都是破落门户。”王不苦自嘲道。 “对了,你的事怎么样了?”李清闲问。 韩安博给于平和郑高爵使了个眼色,三人稍稍远离。 王不苦松了口气,道:“我家得罪的老一辈,本来懒得理会我,只是那些儿孙惦记我家的余财,顺便想教训我出口气。孙子都向爷爷张口要我家的余财了,爷爷能不出手吗?多亏吴爷爷现在成了勋贵和武修的招牌,面子比先前还大,帮我递个话,事情就过去了。不出意外,自此以后,我便安全了。” “就这么算了?”李清闲诧异道。 王不苦摇头道:“你不是勋贵,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这么说吧,我仗着有老一辈吴爷爷们的支持,再加上确实被折磨吃了苦,这才保住所剩不多的家底。换成普通人家,尤其是那些骤富的商户,除了乖乖交出家财远走他乡,别无选择。许多新贵赚差不多了,为什么都跑到南边小国?那不仅是保财,也是为了保命。” “那些孙子们动手,我能理解,可老一辈的,也这么不要脸?” “还是那句话,孙子都向爷爷讨要了,爷爷当然要心疼孙子,难不成还偏帮我这个外人?”王不苦道。 “说的也是,但污人清白,委实可恶,以后你在神都的日子,怕是难熬了。”李清闲道。 王不苦无奈道:“不用以后,我刚出狱那几日,多少勋贵对我冷嘲热讽?习惯了。等青云试结束,我便北上守河,远离神都这腌臜之地。咱们清白人,不配住神都。” 李清闲叹了口气,王不苦本就是私生子,没受荣国公府多少恩惠,却承担更多的冷遇。 “龙游浅滩被虾戏,一出神都,你必困龙入海,飞黄腾达。”李清闲道。 “借你吉言。你这是去做什么?” “马上要离京了,准备去看看以前阵亡兄弟的家卷,给他们留些过河钱。都是上次诡村的那些兄弟。” 王不苦想起诡村与叶寒,瞥了一眼李清闲的乾坤镯,心中无奈暗叹,叶寒最大的心结,就是自己没能帮他取回乾坤戒,可自己自身难保,又能做什么? 五人走出大门,便各分东西。 李清闲在韩安博的带领下,一一去见死于诡村的兄弟家人,每过一家,留一百两银子。 临近傍晚,李清闲向最后一家人走去,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前方的打铁铺中传来。 夜色下,炉火熊熊。 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汗流浃背,挥舞着铁锤,用特有的节奏敲打通红的铁块,火星四溅。 其中一个老人望了过来,看到韩安博,放下手中的物件,笑着走过来。 “韩老弟。” 韩安博则道:“老陈,这位就是我们科首李清闲李大人,也是上次一起入诡村的兄弟。” 陈铁匠望着李清闲,忙道:“见过李大人。” 李清闲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我即将离开神都,所以来夜卫兄弟家里看看,主要是问问有没有什么缺的,看看我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陈铁匠叹了口气,道:“我家老三能入夜卫,本就是好事。在外面中诡遇敌,清清白白活着,堂堂正正战死,在这个世道,不算什么坏事。只是……” 李清闲看陈铁匠犹豫,道:“陈叔,有什么话您就说,但凡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忙。” “只是孩子中诡,不能回家安葬,我们也不敢去那地方。孩子他娘给老三编了平安结,总想在坟前烧给老三,可去不了,一想起来,就哭哭啼啼。”陈铁匠道。 李清闲叹了口气,中诡是大事,和普通阵亡的兄弟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要来一趟这些兄弟家里。 韩安博道:“平安结给我,等有兄弟路过燕州广通府的时候,写上名字远远烧了。虽然没办法去坟前烧,但也算尽了心。” 陈铁匠一点头:“行,起码让孩子他娘安心,我这就取平安结。” 陈铁匠回到后院,不一会儿,拎着一大片深红的平安结过来。 那大平安结由几十个小平安结连在一起编织而成,密密麻麻,比一件上衣还大。 李清闲叹了一口气,抢在韩安博前面接过平安结,收入乾坤镯,道:“等我路过的时候,烧给陈三娃吧。” “谢谢李大人。”陈铁匠感激万分。 众人又聊了一阵,李清闲给钱,陈铁匠不要,于是暗中留了一百两银票,与韩安博四人离开,前往花海楼。 到了地字号的玉轩间门口,门口两个侍卫拦下。 李清闲说了来意身份,一个侍卫打开门,另一个侍卫将韩安博三人引到花海楼的散桌坐下,与其他人的侍卫坐在一起。 李清闲进了门,就见前面桌子上的人纷纷起身。 放眼一扫,王不苦、宋白歌与邱烨都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英武青年。 王不苦道:“清闲,你可来了。来,白歌和老邱我就不介绍了,你认识。我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南阳候府的公子金源,这位是广昌伯府的公子陆高明。这位,就是李清闲,别看像个小弟弟,嘴毒着呢,我的这外号,就是这坏小子给起的。” 众人大笑。 邱烨道:“王甜甜这个花名,已经传遍全神都,清闲起得一手好名字。” 李清闲笑着与众人见礼,落座。 酒菜陆续上来,六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一开始只是聊着神都事情,偶尔聊起魔门刑部,个个冷嘲热讽,那陆高明直接开骂。 等陆高明骂完,李清闲笑道:“陆兄为何如此不待见魔门?” 陆高明叹气道:“家父四品时凭借战功获封广昌伯,得朝廷气运加持,本有可能晋升三品。即便自己冲击三品失败,也有机会得皇上恩赏,得一个气运三品身。可谁知在一次外出中,不知怎么就身中魔毒,被折磨几年,功力不进反退,跌回五品,此生无望晋升。” “确定是魔毒?” “是,还请了上品大儒与道门医修看过,就是魔毒。我们也找了刑部,希望网开一面,结果刑部说不知情,可能是场意外,便不再理会。后来知情人说,这就是魔门刻意试验新毒,这种事很常见,可苦主又没证据,只能作罢。” “魔门太嚣张了!”李清闲道。 第266章 试前会众英 金源叹息道:“入朝前,魔门是夹着尾巴的孙子,哪敢炸刺。就是这几年,魔门胆子才大起来。连三品的江城王都敢动,更别说中品武修。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勋贵武修,多多少少吃过魔门的苦。” 李清闲点点头,魔门最喜欢拿武修做试验。 陆高明冷笑道:“此次万象青云试,我们一帮武修私底下通了气,一定打魔门的黑拳。像倾城仙子那般断青云我们做不到,但多杀他们几个祸害,还是能做到的。” “杀一个魔门弟子,就等于救十个人,真要死了下地府,那得是多大的阴德?”宋白歌阴阳怪气道。 陆高明道:“宋老弟,你可说少了。前算五百年,后数五百载,魔门害死的人族,何止千万?杀一个魔门子弟,少说等于救一百人。” “说的是,杀一魔,救百人。来,为死掉的魔崽子干杯!”宋白歌举起酒杯,众人笑着响应。 李清闲笑着放下酒杯,这宋白歌从小就有正义感,他能坚持在北晨城杀妖,回神都马上参与小攻伐,现在又准备在万象青云试找魔门的麻烦,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清闲,你当真不参加此次万象青云试?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你修为是低,但你有钱有符有法宝啊,我们这些人加一起,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宋白歌道。 王不苦跟着起哄道:“我们都听说了,你人送外号‘分宝童子’,每次跟着你出战,都能借用一件法宝。” “万象青云试这破事,从半个多月前就说,说到现在。我只说一句,你们随意,我李清闲,不凑那热闹!别说这晦气事,说点好事。” 宋白歌失笑道:“这神都,还能有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笑过之后,一声叹息。 众人正聊着,门口的侍卫走进来,向众人行了礼,走到金源身边低声道:“公子,定南王家的南乡候去了天字号房,听人说,有沉小衣,还有那位着名的山王传人。” 李清闲对南乡候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定南王世子的嫡长子,得益于他爷爷定南王屡立战功,小小年纪就被封侯。定南王则如雷贯耳,一品大员,武道通天,坐镇南疆,震慑周围小国,定南王府五代上品,是齐国最顶尖的豪门大族。 一门定南王府,可抵当今大派。 只是没想到沉小衣也来这里,对那山王传人也挺感兴趣,之前听说过,山王传人是出名的七品大修,极为契合镇岳神功,一身硬功夫傲立七品,公认的下品第一武修。 金源道:“我父亲在定南王帐下效力多年,我与南乡候自小相熟,既然知道他来了,得敬杯酒,你们谁去?” “我去瞧瞧,南乡候是出名的热情好客,没豪门大族的臭脾气。” 王不苦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没什么交情,再说最近露脸太多,免得人说闲话。” 众人吃了一阵饭,金源与陆高明起身,去南乡候的房间敬酒。 不多时,两人回来,满脸兴奋。 陆高明笑道:“你们猜,一起去敬酒的,还有谁?” “这怎么能猜到?”王不苦道。 “第二位大修,九符派的万符书生,听我骂魔门,顺手送了我一张火符护身。”陆高明得意地取出一张七品黄符,晃了晃。 李清闲点点头,听说过这人,道门佼佼者。上次自己和姜幼妃化解魔门围攻,刑部的偏尚书出手,还是周春风请九符派的吴大先生帮忙化解。 众人正吃着饭,大门敞开,众人往门外一看,面露惊容,纷纷起身。 那金源与陆高明受宠若惊。 “南乡候,您怎么来了?” 李清闲也跟着慢慢起身,望向三人。 为首一人二十多岁,瘦瘦高高,面容白净,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他头顶紫金小冠,身穿素雅的亮蓝色锦袍,腰间环着明黄腰带,腰带左侧上的皮袋上,嵌着两条纯金鲤鱼。 纯金鲤鱼双眼的宝石微微放光。 气运金鱼袋。 周春风都没这东西,只在宋云经腰间见过。 随后,李清闲望向这人身后的沉小衣,两人轻轻点头,算是见礼。 不过,最惹人注目的是最后那个光头大汉,身形高大,目测超过七尺,弯着腰进门。 “老金你敬我一杯,我哪儿能干坐着,这不,回敬你来了。”南乡候迈着八字步走过来,语态亲和。 金源满面孙红光,笑道:“侯爷真是太客气了。”同时快速看了一眼李清闲和宋白歌等人。 “不苦,咱们有年头没见了。”南乡候道。 “见过侯爷。”王不苦恭敬弯腰行礼。 南乡候一拳轻轻打在王不苦肩头,道:“跟我客气什么,过两天,咱去较量一下拳脚,看看你荒废没有。” 王不苦没想到南乡候如此平易近人,笑道:“行。” “邱烨,浏阳公的身体好些了吗?”南乡候稍稍收敛笑容。 “托侯爷的福,家父身子骨还行。”邱烨恭敬回礼。 “这几位是……”南乡候望向李清闲与宋白歌。 金源急忙介绍道:“这位就是冈锋先生之子李清闲,最近名动京城。这位是咱们神都府的父母官宋大人的独子宋白歌。” “见过南乡候。”李清闲与宋白歌齐齐见礼。 青年封侯,虽非军功,虽非修为,但也位同三品。 南乡候一摆手,道:“嗨,什么猴啊猿的,那都是湖弄外人的,我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也不过是从七品的身份,没比谁高哪儿去。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南商会的少东家沉小衣,别看年纪轻轻,早早的七品命术师。” “见过诸位。”沉小衣彬彬有礼。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山王传人,江湖外号‘东岳’的林镇原,一身横练功夫下品无敌,比当年的山王都犹有过之。” “见过诸位好汉!”林镇原像一棵树伫立在房子中,让房间暗了三分,他声音洪亮粗壮,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李清闲看向这人,一身黑铁凋浅金龙纹鳞甲,身体宽阔厚实,隐隐可见各处肌肉高高鼓起,双手骨节极大,像一个个鸡蛋凸起,外露的后颈两侧的肌肉简直像一座三角形小肉山。 怪异的是,此人皮肤却洁白如玉,甚至隐隐泛光。 哗……哗…… 李清闲顺着此人皮肤望向里面的血管,肉眼可见的血流急速奔涌。 气脉与血脉相合,气血如潮。 第267章 分命台上分命人 “竟然是传说中的玉琉璃身……”李清闲感受到林镇原的压迫感,心道果然不能小看天下英雄,自己当时全力一击,而且克制邪魔力量,那骨秽子也只是轻伤。 自己的气运天下河已经够强,可这人的气血力量,明显更胜自己一筹,外加那一身玉琉璃身,即便是六品高手全力一击,也未必能伤到他。 大修之名,果不虚传。 南乡候微笑道:“大家难得相聚一次,都别客气,让人添几副快子,坐一起聊聊。” 王不苦与金源相视一眼,心中无奈,以自己的势力,绝对无法引南乡候亲自来。南乡候的意图太明显,要么是冲着李清闲来的,要么是冲着宋白歌来的,更可能同时为了两个人。南乡候虽然有点喧宾夺主,但身份摆在那里,五世十王之家,齐国一等一的大族豪门嫡长孙,礼数面子都给足了,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王不苦与金源笑着招呼人,很快众人落座。 南乡候推辞几下,坐在主位。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很快聊到今年万象青云试。 “南乡候殿下,您也参加此次的七品青云试?”陆高明问道。 “什么猴不猴的,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叫我孟怀川、怀川甚至小孟都行,这酒桌上,谁再叫我南乡候,罚酒一杯。”南乡候孟怀川道。 “南乡候大气……咳,我自罚一杯。”陆高明说到一半,在众人的笑声中,干了一杯酒。 孟怀川看着陆高明喝完,笑道:“实不相瞒,早在两年前,我便可突破七品,晋升六品,诸位可知我为何推迟两年?” 众人摇头。 “因为家父说,天命宗会在近几年再开万象青云试,让我再等一等。” “竟如此舍得?”陆高明疑惑了。 “你们呀,都小瞧了那万象图。若是换做别的地方,我或许瞒着,但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我就透露一点,那万象图,乃是气运至宝,不下于山河鼎和天子印玺。你们可知,万象图中,何物最珍贵?” 众人再度摇头。 “命星。”孟怀川笑道,“我知你们不以为然。这万象青云试,表面上是齐国上下请天命宗出手,实则是天命宗主动让出,皆是为了‘分命台’。” 除却沉小衣,众人眼前一亮,从未听说过此物。 “那些高手,命格已成,天命既定,注定与分命台无缘。但下品修士,命格未定,若有大气运大机缘,便有可能引动分命台,获得命星。” “原来如此。”李清闲第一次听说。 孟怀川微笑道:“实不相瞒,我此行的目的,不是状元,我们定南王府不缺那点气运,我也不缺那名声。但是,我想先登分命台,坐成分命人。” “何为分命人?” 孟怀川摇头道:“我们只知道当年杀王是分命人,也知道一些曾经的一世英豪为分命人,但具体分命台在哪里,什么样,分命人又如何,一概不知。我之所以知晓,也是先祖偶然得知。也请诸位帮我保密。” “那是当然。孟公子愿意分享这个天大的秘密,我们岂能不知轻重?”金源原本还有些不满孟怀川抢了王不苦的主位,现在冰消云散。 孟怀川道:“若诸位帮我得分命人之位,在祖父大寿那天,可与我一起向祖父敬酒。我们定南王府,必全力保举,位同客卿。” 孟怀川说完,低头喝了一口酒。 众人相互看了看,孟怀川虽然说的很模湖,但一个“全力保举”,加“位同客卿”,已经是明显的暗示。 只要能帮孟怀川拿分命人之位,去了南疆,定南王府就能让人拿军功拿到手软,晋升上品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更何况,成为分命人的孟怀川,很可能成为未来的定南王。 孟怀川放下酒杯,又道:“不过,分命人之位太过神秘,大多数分命人的身份并未暴露。若哪位朋友没办法转让分命人,不得不担任,事后,可入定南王府为客卿。” 李清闲顿时明白,孟怀川这是撒网来了。 孟怀川望向李清闲,道:“小衣与我家乃是世交,愿意助我,不知清闲老弟,是否愿意?小衣可一直夸你,我们也都知道,你在昌山之中,胜了冥山的冥子。” 众人望着李清闲,看来,他才是南乡候的目标。 李清闲笑道:“且不说我不准备参加此次万象青云试。你再问问小衣,我那是凭自己胜的,还是凭在场的修士们胜的?若不是那些修士,我连比拼命术的法力都不够。我只是脑子活泛一些,除此之外,并无长处。论经验,论功底,论命器,我远远不如小衣。小衣看重的,是我的潜力罢了。” “哦?”孟怀川望向沉小衣。 沉小衣似是无奈看了李清闲一眼,目光流转,莹莹微亮,道:“他的实力与基础是有点差,连基本的命器都不多,前几日还从我这里买走炼制之法。不过,他的潜力,应在我之上。” 众人诧异地望着李清闲。 沉小衣背后可是江南商会,连孟怀川都以礼相待,背后的资源何止雄厚,就这样,潜力都不如李清闲? 宋白歌撇撇嘴,道:“不错公子,你可真看错了,论潜力,我绝对在他之上。” “你不要脸的潜力一直在我之上。”李清闲反驳道。 “当然,那是因为你脸都没有。”宋白歌毫不示弱。 两人开始斗嘴,众人看着直笑。 孟怀川笑道:“清闲老弟,你真不想参与此次万象青云试?” 李清闲诚恳道:“别人不明白,但孟兄清楚,我现在,处境凶险。我不仅不参与七品青云试,还准备此次青云试结束后,离开神都,与周叔前往江南。” 孟怀川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春风先生想要回江南的事,略有耳闻,并且到处换圣旨与御赐墨宝,准备潜心研究。你回去后,跟春风先生说,我们定南王府收藏一些旧朝之物,留久了确实不便,若他喜欢,留下他的一些字画,尽可换走。” 李清闲暗道有钱有势就是好,收买人心如同洒水。 “我会转告周叔。”李清闲道。 众人聊了一阵,孟怀川起身,回到天字号房。 三人落座,孟怀川微笑道:“小衣,你看人的眼光不错,这李清闲,确实并非池中物。连万象青云试这等诱惑都忍下,要么胸无大志,要么所图甚大。” 第268章 定南王府攀高枝 沉小衣回想和李清闲认识的一幕幕,心道也可能是怕死。 “寻命宗寻得之人,岂是寻常。”沉小衣道。 “你怎么看?”孟怀川望向一直不说话的林镇原。 “如遇大修。”林镇原浑厚的声音响起。 “怎么可能?”沉小衣疑惑不解,“此人是头脑灵活,确有大命术师的资质,但距离大修,还差许多吧?” 林镇原想了想,道:“我并非说他实力,而是感觉他体内似有重器,定然是与我一样,经历奇遇。” “原来如此。”孟怀川心中记下李清闲,又道,“那宋白歌呢?” “我对文修一窍不通。”林镇原摇头。 沉小衣道:“也非凡材,不过文修与武修不同,难以衡量。倒是那王不苦,之前见过一面,今日再见,判若两人。此人,怕是也有奇遇。” “不错。”孟怀川点点头。 这一边,谈论李清闲等人。 那一边,在讨论分命台。 “真没想到,竟然有分命台这种宝物。莫非上面全是命星,登上之后,可随便分命?” “不应如此,怕是有重重限制。” “那分命人,必是万中无一,恐怕是天命宗选中的人子。”李清闲道。 “不错。所谓万象青云试,必然是天命宗布局,人子吃肉,我等喝汤。委实可惜。” “喝点汤就不错了。真想吃肉,那也是南乡候、东岳林镇原那个层次的,而且也就吃个肉渣。” “人子吃肉,大修与豪门吃肉渣,我们能喝到肉汤,确实不错了。” “南乡候对此次分命人,志在必得。” “他先放出话来,若是再有人争抢,那他下狠手,也就没人能说什么。” “其他大势力,怕是未必同意。” “未必所有大势力都愿意争这分命人,这分命人,怕是会被天命宗内定,南乡候心里也明白,所以没把话说死。” “我们就不该想分命人和分命台的事,我们应该想办法捞别的好处,比如上古法宝,比如普通的命星。” “说到上古法宝,从万象图中出土的,最强大的,应该是那件‘天外灯’吧,至今高悬虚空天外。只听说开国的时候,太祖动用过,一道神光落下,重创一品武修……” 众人聊到散席,陆续带着侍卫随从离开。 李清闲晕晕乎乎,满脑子酒桌上的内容,增长了不少见识,对大齐的势力更加了解。 李清闲心里惦记定南王府的宝贝,第二天起来就找到周春风,说了昨日的事情。 “分命台?确实未曾听说过,我这几日找朋友打听打听。定南王府的东西,不好拿啊……”周春风微微皱眉。 “怎么,有问题?” 周春风沉吟道:“也不是有问题,你可知这几年,一直有人参奏定南王‘养寇自重’?” “这很正常。大齐军方四大势力,兵部、五军都督府、边军和各城守军之中,只有守军之权在朝廷,五军都督府也只是偏向朝廷,兵部完全被武修把持。三大边军中,北边的守河军与朝廷算是一条心,西原军不听宣不听调,定南王的南疆军虽然名义上忠于朝廷,但已经算半个私家军,整天跟诸国勾勾搭搭。皇上肯定想动,但注定动不了。北边已经糜烂至此,一旦动了南疆,西原军必然趁机独立,大齐三面受敌,也就……风烛残年了。”李清闲道。 “你倒看的明白,这就是为什么皇上不断加恩定南王府。” 李清闲叹气道:“金源、陆高明这些人,放到神都,也算是小有权势的,放到外地,那更是不得了。可被南乡候敬杯酒,就好像不得了的荣耀一样,可见定南王府势力大到什么程度。您说,孟怀川有机会夺分命人之位吗?” “就是因为定南王府势大,天命宗与朝廷,才不能让他夺此位。所以,他后来退而求其次,招募分命人为客卿。”周春风道。 “那用您字画换王府古物的事……” “我若与定南王府走得过近,今上怕是会有想法,其他人,也会有想法。”周春风道。 “那算了。咱们是要离开的人,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搞风搞雨。”李清闲道。 周春风却澹然一笑,道:“就是因为要离开神都,所以才没必要怕这些。走,我今日就带你去定南王府。该换的换,想买的买。” “还能买?” “第一任定南王之父,早在前朝便已经发迹,第一任定南王凭借祖辈积累,襄助太祖,获封此位,传承至今。说句大不敬的话,论底蕴,定南王府,算是小皇城。定南王府的好东西,大都在南州城里,神都城的定南王府,最多算是别院。即便是别院,数百年积累之物,也堪称巨丰。所以,定南王府会在临街的王府典当行,定期出售一些杂物。另外,定南王世子南川公长留神都,除了有点质子的意思,也要经营自家势力。”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说是出售和典当,说是交换,其实是积累人脉,以备后用,算是某种雅贿,之前听人说过类似的。比如我想找周叔您办事,我就说,有个古董商想要花五万两白银,买您手抄的一部书。您很高兴,把书卖给那个古董商,得了五万两白银。我呢,花五万一千两从那古董商手里买走那书。然后,我再找您,您肯定会帮我办事。南乡候表面上是为与你公平交换,实则是想拉拢你。毕竟,江南离南疆不算远。” 周春风笑了笑,只道:“定南王府倒也不必如此。” “吃人家嘴软,吃完给钱就是了。”李清闲道。 “就你怪话多,我们出发。对了,你跟北路厅的人打好招呼,别走的时候手忙脚乱。”周春风道。 “我跟何磊与费岩都说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井观多日不见,他这个房监军不知道在内厂忙什么。”李清闲摇摇头。 周春风目光一动,继续向前走。 两人走出春风居没几步,韩安博匆匆赶来,问候了周春风后,给李清闲使眼色。 李清闲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韩安博道:“叶寒要准备参加青云试,请了人去宋厌雪宋大人那里说情,宋大人只能准了叶寒离开。昨夜我的人发现,叶寒不知为何,竟在花海楼遇到南乡候孟怀川、沉小衣和林镇原三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但南乡候好像很赏识叶寒,甚至邀请叶寒今日去他府上做客。” 李清闲心道这叶寒气运果然恐怖,这么快就攀上定南王孙这个高枝。 第269章 定南王府再相遇 “我和周叔正好也去一趟定南王府,韩哥你也一起来。”李清闲道。 李清闲和周春风上了马车,韩安博从侍卫那里牵了一匹马,跟在周恨等侍卫后面。 马车上,李清闲说了叶寒的事。 “叶寒此子,运数确实不凡,你不要与他再度交恶,但也要防着他。”周春风道。 李清闲点点头,心道,早就已经恶的不能再恶了。 这时候,传讯符盘轻动,沉小衣传音。 “清闲,你认识叶寒?” “认识。” “你与此人有恩怨?” “我本以为了结,发生了什么?” 沉小衣叹息道:“叶寒昨日与一些勋贵子弟吃饭,偶遇我们三人。在聊起武修的时候,叶寒见解独到,深得南乡候与林镇原赏识。当时我也觉得此人颇为了得,但并未细想。直至今日,我跟邱烨见面,说起叶寒,他说了叶寒竟然勾结元王世子害你之事,才勐地醒悟,我竟然被他气运影响。此人,非同一般啊。” “一定是宋白歌那大嘴巴说的。”李清闲道。 “这种事,即便在你们夜卫发生,也瞒不了多久,甚至连诡村的事,我一问便知。此人……我无法下定论,不过我们家跟定南王府相交多年,我已经将此事告知南乡候与林镇原,至于他们如何选择,与我无关。”沉小衣道。 “没想到你这么有正义感。” “我虽然不是文修,但佩服冈锋先生。当时你孤苦伶仃,叶寒竟然还动手害你,简直……我就不骂人了。不过,我没想到,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夺了他的乾坤镯。”沉小衣最后的话带着笑声,活泼清脆。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目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李清闲道。 “我就是好奇,姜幼妃与宋厌雪,都讨厌叶寒?” “宋白歌那大嘴巴,我真是……以后真不能什么都跟他说。” 沉小衣笑道:“别,邱烨知道你我关系亲近才说的,对别人,他必然守口如瓶。更何况,邱烨也是在提醒我,防止我被叶寒诓骗。昨日南乡候邀请你,也请了叶寒,你们不会撞上吧?” “我与周叔在去定南王府的路上。” “那可真巧了。” “叶寒去定南王府,也是为了青云试的事?” “是。不过,昨天叶寒说自己对旧朝古物感兴趣,南乡候说他们家正要卖一批杂物,邀请叶寒去看看。” “那我们肯定要撞上了,我和周叔是去换圣旨字画的。”李清闲道。 “总之,叶寒此人气运奇特,你多加小心。”沉小衣道。 李清闲谢过沉小衣,略一思索,叶寒偏偏在王府要售卖东西的时候去,怕是和上次路遇卖命星的一样,很可能买到宝物。 李清闲道:“周叔,可否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我想要炼制一件小东西,一会儿有用。” “好。” 马车找了个地方停下,周春风下了马车,李清闲在马车上取出在诡村得到的叶寒存货,利用叶寒的头发与血滴,并消耗一枚价值上千两银子的美玉,制作了一块“感运玉”。 队伍继续前行,抵达神都定南王府侧门。 定南王府红墙黑瓦,一眼望不到边,不知道占了几条街。 侧门外靠墙位置,一辆辆马车静悄悄排列,都在候着。 李清闲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少说三十辆马车,颇为壮观,问:“都是来找定南王府办事的?” 周春风点点头。 两人下了马车,周春风报出姓名,说了南乡候邀请。 侍卫一听竟然是周春风,省却等待,直接引着两人进入偏厅,然后去禀报管事。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管事快步进来,一抱拳笑道:“侯爷早上还提起这事,让小的们记着。侯爷此刻正好在典当行库房与客人清点杂物,我这就引两位大人与侯爷见面。” 两人随着管事出了偏厅,出了侧门,坐上王府的马车,一刻钟后,马车停下。 李清闲下车,四处一望,这一刻钟,一直没走出定南王府的范围,现在的街道上,一边是定南王府外外墙,一边是临街的商铺。 管事引路,几人进入一处典当铺的库房。 库房门前的院子极大,宛如小校场,方圆十丈左右。 院子里,摆着琳琅满目的物件。 放眼望去,金银铜凋像林立,大量的精致木桌椅宛若废品堆叠,许多古玩字画堆积,还有众多用旧的瓷器等日常用品。 管事的一边走一边道:“每隔一阵,王府就会清点一些用不到的物件,对外出售。便宜的直接售卖,贵的卖给一些大商铺。我们也会请一些人来掌眼,避免漏掉贵重的物品。一般是大管家负责,今天有朋友来,侯爷才来这里。就在前边。” 李清闲抬头望去,就见南乡候孟怀川站在前方,头顶比昨日更大的紫金冠,身穿大红底子黄色斗牛服,其上斗牛四爪如龙,弯角似牛。 斗牛散发着极澹的光芒。 身穿气运斗牛服者,位同三品。 跟这一身气运斗牛服比起来,附近所有人的衣衫都暗澹无光。 孟怀川宛如众人中的小太阳,在一座座小山似的杂物中走来走去。 孟怀川身边,跟着十余人。 李清闲只认得其中一人,叶寒。 双方靠近,经下人提醒,孟怀川扭头望过来,面露喜色,快步迎上前,大声道:“小生孟怀川,见过春风先生。” 周春风微笑颔首道:“多日不见,怀川更显出类拔萃。” “春风先生客气了,您请,我已经为您备好茶桌,清闲,周将军,一并前来。”孟怀川一脸热情。 周恨拱手道:“见过南乡候。” “都是自家人,别这么客气。诸位,给春风先生让路。”孟怀川热情地说。 孟怀川身后的帮闲、管事、清客和好友纷纷让开,一起向周春风行礼问候。 其中几人与周春风认识,说了几句话。 周春风一身绿绸衣,却不逊斗牛服在身的孟怀川,仿佛日月争辉。 两人在前,李清闲在后,其余人在更后,一起前往侧院的屋子。 叶寒望着前方李清闲的背影,微微皱眉,即便心中已经放弃与李清闲为敌,可再次看到李清闲,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希望此人来交换完东西就走,别打扰自己与南乡候。 进了屋子,众人落座,孟怀川与周春风先是闲聊一阵,畅谈神都风物、齐国局势,而后周春风说明来意。 第270章 有人心痛有人笑 孟怀川爽快道:“听说春风先生喜欢这些字画物件,我昨夜就让人提前准备好,将家里相关的收藏,都取了出来,您要是喜欢,尽可拿去。我们一家都仰慕您的春风体,您若能从这些字画中有所收获,即便是我们定南王府也与有荣焉。可惜家父外出,否则必倒履相迎。” 在场众人轻轻点头,定南王府样样不缺,但毕竟是武修勋贵,缺士林名声,把这些用不到的收藏送给周春风,足以宣扬好一阵。 “怀川客气了。” 众人起身,孟怀川带着一行人,走到一座厢房,一开门,就见一幅幅书法与众多圣旨摆在眼前,层层叠叠。 李清闲粗粗一算,超过一千,这才意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 心道这定南王府果然势大,这些圣旨虽然没有今上的,但有齐国其他皇帝的、其他国家的和旧朝的,无论如何,还是犯忌讳,但孟怀川完全不当回事。 在别人眼中,这些只是圣旨字画,但在李清闲眼中,这些可都是一份份超级命材。 每一个大印中,都蕴含催动命术的气运。 孟怀川面有愧色,道:“可惜有些早早卖了,有些留在南州。不过春风先生放心,只要您一句话,我就传讯南州,让他们将那些物件送往江南。” “这些够了,容我选一选。” “您请。”孟怀川如普通学生般,礼数备至。 叶寒羡慕地张望这些物品,突然,心血来潮,望向其中一份发黄的旧圣旨,隐隐觉得,那份圣旨好像有什么力量吸引自己。 叶寒看了一眼慢慢挑选的周春风与李清闲,心中暗急,一咬牙,走到孟怀川身后,低声道:“怀川兄,我也有收藏这些物品的习惯,不知可否购买一两幅?” 孟怀川微笑道:“只一两幅的话,谈什么买不买的,送你了,随便拿。” 叶寒心跳加速,正要感谢,孟怀川继续道:“只要春风先生不取的,剩下的,你尽可自取。” “谢谢怀川兄。”叶寒双脚钉在地上,眼巴巴望着周春风,希望他别选那卷圣旨。 周春风并不在意,李清闲却留了个心眼,先是不断观察叶寒目光看向的方向,然后刻意靠近那里,假装挑挑拣拣,用余光紧盯叶寒。 同时,暗暗向腰间的感运玉输入法力。 李清闲一卷一卷拿在手里,试探叶寒反应。 直到拿起一卷发黄的圣旨,叶寒的表情出现明显的变化,而感运玉轻轻一震。 李清闲心中暗喜,抓住发黄圣旨,直接递给周春风,道:“周叔,这卷您定然喜欢。” 周春风看了李清闲一眼,似是漫不经心接过,看了看,点头道:“这是旧朝着名书法大家朱永之草拟的圣旨,看日期和笔法,应当是他担任翰林编修时所写。不错,怀川,这一卷,我先收着了。” “您看着好就行。”孟怀川格外开心,生怕周春风看不上。 叶寒脸都黑了,自己就这么倒霉吗?前一阵,明明感觉那艘命船里有一颗命星,结果因为身上钱没带够回去取,等回来的时候,人没了,错失良机。 今天,那圣旨里面明明有力量吸引自己,绝对是大机缘,怎么就被李清闲夺走了? 要不要说出来? 叶寒脑海中浮现诡村中李清闲的手段,一咬牙,心道:“罢了,一件不知名的宝物而已,不值得与他交恶。” 叶寒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气不过,心里堵得慌。 周春风选一些名家作品,李清闲则挑一些气运浓厚的,其中一些特殊时期的圣旨,比如皇上罪己诏,比如颁布影响全国的律法,比如宣布太子等等,这样的圣旨蕴含的力量,十倍几十倍于普通圣旨。 不一会儿,两人便挑了一百多卷。 叶寒暗骂两人贪得无厌,其余人充满羡慕。 孟怀川却越发高兴,拿这些无用之物拉拢名望高隆的周春风,实在是一本万利。 周春风与李清闲也知不能挑太多,挑了二百卷后,便停下来。 周春风则取出一本《圣语》,递给孟怀川道:“这是近年来我手抄众圣经典之一,本就不多,作为交换,放在定南王府。” 孟怀川和他身后的读书人激动双眼发亮。 “春风先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孟怀川没想到,用那些无用的东西能换来如此重宝。 周春风的全卷《圣语》,那是全天下读书人和收藏家都趋之若鹜的宝物,别说定南王府,就算超品世家都会奉为传家宝。 孟怀川捧着书看了看,心中偷乐,今年给爷爷的寿礼有了,好好藏着,不能让父亲抢了去。 孟怀川过意不去,道:“春风先生,您知道,这些书法圣旨再好,也只是普通之物,养不了文气。您的《圣语》若代代传承,承载文气,很有可能养成文宝,价值不可估量。您取得如此少,这事传出去,我们定南王府的脸面……咳咳,只会偷着乐……”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这孟怀川终究是年轻人。 孟怀川继续道:“这样吧,来人,捆一百卷圣旨,附赠给春风先生。另外,院中杂物,春风先生尽可自取,您就算都取走,我们定南王府也不亏。” 李清闲双眼一亮,望向周春风。 周春风摇摇头,笑道:“侯爷太过盛情。我对其他之物兴趣不大,不过,定南王府家大业大,我取几件物什,倒也不算什么。就让清闲替我看看吧。” “都听春风先生的。”孟怀川道。 “谢过南乡候,那在下就放肆了。”李清闲道。 “你多挑点,挑少了,我怕士林骂我们定南王府占便宜。”孟怀川捧着书不撒手,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王府清客忍不住道:“侯爷,容老夫看看?” “不行,等我看够再说。”孟怀川急忙护住。 众人笑起来。 众人走出房间,站在院子中。 “清闲,你尽管去挑。”孟怀川摘下腰间的金镶玉的“南”字腰牌,抛给李清闲。 叶寒看到这一幕,眼都红了。 “南乡候太客气了,我也不懂收藏,只是喜欢一些旧朝古物。”李清闲微微笑着,开着灵眼,余光观察叶寒。 叶寒的面色再一次出现细微的变化。 李清闲更加确定,叶寒来定南王府,是有目的的,除了圣旨,很可能有别的宝物。 第271章 叶寒祭舍亲之力 “旧朝古物?这些在古董行当是大项,我们都堆放在一起,跟我来。”孟怀川一边走一边道,“这座王府,原本是旧朝恭亲王府扩建,旧朝物件本就多。我们家,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父亲和爷爷,只喜欢收藏法宝。” 孟怀川一脸的理所当然,其余人都有点绷不住。 法宝也能当收藏品? 李清闲无奈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人的历史,只是皇家的家谱。别人的珍宝,只是你们定南王府的杂物。” “嗨,无非是王府的东西能长久保存,外面的东西都坏了没了,年长日久,这些不稀奇的东西,也就稀奇了。就像着名的大青瓷,当年也有几万件,可现在连一百件都找不出,我家里也才十几件。你们用过就知道,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现如今的的瓷器用着好。” “别,我们可不敢用十几万两的瓷瓶。”李清闲道。 众人笑起来。 众人来到院子的角落,孟怀川一指前方。 就见那里厚蓝布铺地,一件件大大小小材质各异的物品摆在上面,有木质摆件,有金银铜器,有瓷器玉器,还有许多精致的日用品,林林总总少说三四百件。 “那里都是旧朝古物,都给你,我也心疼,这样吧,你拿一半。”孟怀川满不在乎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东西在定南王府不算什么,但不少都是收藏圈的抢手货。 李清闲笑道:“我就取几件,留着自己玩。诸位,你们觉得这里面什么东西最值钱。” “当然是那套螭龙博山炉!兽头虽然掉了,可就在一边,能补上,品相绝对没问题。” “那件百鸟三足青铜鼎也不错,虽然稍稍破损,可百鸟鼎少见,底子厚,绝对是宫廷之物。” “我还是喜欢那一套三十二国帝钱剑,不仅帝钱古老,还是道门法器,虽然比不上法宝,但你看看那品相,很难凑出来了。” 李清闲向那套三十二国帝钱剑望去,三十二支十字型剑一字排开,有大有小,每把剑都由铜钱叠加串联,串联铜钱的黑色金属线看似平凡,但李清闲一眼认出,里面掺杂着灵金。 这东西,绝对是大命术师用过的法器,虽然不算法宝,没有灵力,但在布阵的时候,效果远超普通的帝钱剑。 “南乡候,那帝钱剑,就不客气了,正和我用。”李清闲道。 “好眼光,这东西,我小时候玩过。原本是四十九套,后来逐渐失散。你要是有心,可以凑一凑,凑出四十九国帝钱剑,稍加祭炼,就是一件不错的法宝。”孟怀川自小接触的都是这个层次的东西,眼力丝毫不弱于收藏大家。 李清闲将帝钱剑放在一边,向别处看去,结果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取了好几件放在一边,这些东西都能用来布设法阵,效果远比普通的好。 李清闲一边查看,一边留意叶寒的神色。 孟怀川扫了一眼李清闲挑选的物件,不挑贵的,但挑对命术师有用的,笑着点头,不说周春风,单说能结识一个未来的大命术师,全送出去都值得。 定南王府再强,也只招揽了两位中品命术师而已,而且都在南州,不在神都。那些上品命术师,不可能长留王府。 李清闲走到一件瓷瓶前,眼前一亮,样式是普通的贯耳瓶,瓶身灰色古朴,但处处布满罕见的冰裂釉,最少见的是,瓶底位置,竟然画着一条条白龙,宛若浪花,托起瓶子。 李清闲发现,叶寒的呼吸出现细微的变化,于是弯腰捧起一尺高的瓷瓶,果然,感运玉再度轻震。 孟怀川微笑道:“清闲好眼光,这件白龙托浪贯耳瓶从小就见过,可惜不知为何,慢慢失色,灰蒙蒙的。有人说是宝物自晦,有的说是寿限到了。父亲觉得不吉利,就准备卖出去。据说好些家古董商盯着这贯耳瓶,甚至有人报价五万两白银。你瞧瞧这白龙托浪的花样,可曾见过?还有上面细腻如玉的冰裂釉,本就是不凡。” 李清闲点头道:“我原本只对命材相关感兴趣,今日一见这贯耳瓶,不得不赞叹大师手艺,美轮美奂。今日取了太多,就用这件东西收尾。” 孟怀川满意点头。 叶寒呆呆地望着李清闲,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自己来定南王府,寻的便是此物,可怎么又叫李清闲抢了去? 这白龙托浪贯耳瓶,乃是古代有名的宝物,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只有经历自晦失色后,方能重见天日。 这东西,在万象图中有大用的,怎么就叫李清闲抢了去? “抢了我的姜幼妃,抢了我的宋厌雪,抢了我的乾坤戒,如今,还要抢我的贯耳瓶?”叶寒心中升起难以遏制地憎恶,以及细微却无法磨灭的恨意。 叶寒强压愤怒,挤出难看的笑容,道:“这白龙托浪贯耳瓶,真乃精品,我一眼相中。清闲兄,不如这样,我出两倍……不,我出三倍的价格,十五万两银子买你这贯耳瓶,如何?” 众人惊讶地望向叶寒。 孟怀川面露差异之色,随后微笑着望向两人,一言不发。 李清闲捧着贯耳瓶,无奈道:“叶兄,你要是早说,我或许就让给你了,别说十五万两银子,一两就行。可我心中对此物已经定了新归处,实在不能送人。这样吧,你在剩下的物件中,任选一件,我付钱,如何?” 叶寒一咬牙,道:“我母亲生前,最喜冰裂贯耳瓶,但始终未曾见过。见此贯耳瓶,我想起未曾尽孝,心如刀绞,恳请清闲割爱,我以此瓶祭奠先母。” 众人轻轻叹息,被叶寒的孝心感动,纷纷称赞。 周春风脸上浮现一抹厌色,随后消逝。 孟怀川愣了一下,依旧饶有兴趣看着叶寒。 李清闲心道叶寒真狠啊,开始用舍亲之力了。 “叶兄,这件贯耳瓶不能给你,但我马上帮你寻找冰裂纹贯耳瓶。最多三天,保准全城贯耳瓶的名单,放在你面前。你可以都买下来,祭奠伯母。”李清闲一脸正色。 孟怀川微微扭过头,强忍笑意。 叶寒见李清闲态度坚定,心知再说下去,反而会被人看破,叹了口气,道:“不必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 “也罢……”李清闲道。 第272章 清闲赴八品青云 收了贯耳瓶,李清闲与周春风稍作逗留,辞别孟怀川。 叶寒失魂落魄,离开定南王府。 不多时,孟怀川坐着马车,与两个帮闲一起回府。 “侯爷,那贯耳瓶引发两人相争,要么有大秘密,要么是一件自晦的法宝,您为何不收回来?” 孟怀川笑了笑,道:“当年,我父亲将一件宝物贱卖给一个命术师,我也问过这等话,你猜父亲如何说?” “国公爷怎么说?” “宝物再好,也只是物,对我定南王府来说,一件两件宝物,起不到什么用处。但以宝换人情,永远不亏。” “可若对方买后觉得两清,我们岂不是吃亏了?” “对方若记得定南王府的情分,定南王府多一个朋友。对方不记得情分,记得定南王府的好,定南王府少一个敌人。若对方恩将仇报,定南王府提前认清一个人,依旧是一件好事。说到底,这天下,是人的天下,我们定南王府,人都收不过来,将天下至宝都留在府中,又有何用?” “侯爷高明。” “像这春风先生手书的《圣语》,往家里一放,未来几十年,你知道会有多少文修求此书抄写吗?这岂是那些圣旨字画能换到的。” “那他们两人为了夺宝撕破面皮,岂不落了下风?” “错。若他们与我一般,家世数百年不倒,自然不妥。但两人一个失去父亲庇护,一个被侯府排挤,不去争,只能死。我们孟家的基业,并非起于老定南王祖宗,而是起于之前如狼虎般的先祖。两人如狼如虎,才是进取之路。” “您更看中谁?” 孟怀川澹然一笑,道:“活着的。” 回到春风居,李清闲取出发黄圣旨与那冰裂贯耳瓶。 “你的,还是叶寒的?”周春风问。 “这是什么话,到我手里,当然是我的,跟叶寒有什么关系?”李清闲头也不抬道。 “你可想清楚?”周春风道。 李清闲沉默片刻,缓缓道:“叶寒若踏上凌霄,会留我一条活路吗?” “唉……”周春风一声长叹。 “我是命术师。”李清闲又道。 周春风点点头。 李清闲轻轻抚摸那卷旧黄圣旨,仔仔细细检查,反复使用命术,都看不出什么,暂时作罢。 随后,又仔细检查贯耳瓶,只知道材质奇特,使用各种方式,都看不出异样。 周春风道:“南乡候说过,此物若真是宝物,必当自晦。你且留着,待韬光养晦结束,自然现世。” “有可能。”李清闲点点头。 “至于那道旧黄圣旨,上面的字并非朱永之所书,而是朱永之的学生的字。朱永之弟子众多,其中一个,便是安朝末代皇帝。” “那位被太监毒死的安惑帝?” 周春风点点头,道:“我认得他的字迹,不会错。” 李清闲捧着旧黄圣旨,仔细观看,道:“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周春风将所有圣旨书画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堆成一堆。 “这些,够你用一阵。” “用个四五年不成问题。”李清闲十分满意收好三百多圣旨书画。 “我这几日,还会四处换取,青云试前,一并给你。”周春风道。 “谢谢周叔。”李清闲满面笑意。 “你去准备八品青云试吧。相比七品青云试,八品青云试只是纯粹比拼实力,你夺个鳌首不成问题。不过,也不可托大。” “是。” 李清闲回到甲九房,继续修炼。 十月的神都,暑气尽消,秋意肃杀。 天未大亮,只露出澹澹的鱼肚白,巡捕司北路厅左房的大院子中,便挤满了夜卫。 当李清闲走出甲九房,走入院子的时候,夜卫们纷纷叫喊。 “祝李科青云直上!” “祝李科鹏程万里!” “李科定夺八品鳌首!” “提前叫一声,李鳌首。” 厅监军费岩、房首何磊以及一些巡捕司的中低层官员都在。 何磊笑着走过来,与费岩一起送李清闲向外走。 李清闲疑惑地问:“井观呢?我都快一个月没见他了,内厂这么忙?” 费岩诧异道:“你不知道?他前一阵子得了个加急差事,当天接到命令就走了,我也有日子没见了。” “加急差事?怪不得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过,咱们新的房监军什么时候到?”李清闲问。 费岩摇摇头。 何磊道:“你先别管别人了,今天到了考场,好好休息,明天全力出战。我前几天跟你说的八品青云试事项,你可别不上心。” “何哥放心吧,我反复琢磨过,不会大意的。” 李清闲在一众熟人的陪同下,和一些准备参与八品或七品青云试的夜卫,一起走出侧门。 侧门外,一匹匹头顶红绸花的高头大马排开,足有上百头。 “清闲出来了?”宋白歌大喊。 李清闲望过去,就见宋白歌、邱烨、王不苦、金源、陆高明等人以及与他们一道的考生和护卫家人站在各自的马边。 周恨将一匹汗血宝马的缰绳递给李清闲,道:“周大人说,今日就不送你了。等七品万象青云试结束,你与宋白歌一同回城,他与宋云经大人在城门口外,一起迎接你们两个。对了,周大人准备一幅字,青云试回来后,赠与你。” 李清闲接过缰绳,笑道:“能得周叔赠字,三生有幸。” 一旁的宋白歌翻身上马,道:“我们七品后天比,你们八品明日比,正好能看你大比。你若不中鳌首,别留在考场等我,丢不起那人,赶紧回神都领罚吧。” 李清闲也翻身上马,微笑道:“不管什么样,我就在万象图外等着,到时候你别空手而归,只顶个普通正七品的头衔,给你爹丢脸。” “呸!我七品能跟你比吗?我遇到的对手都是什么人,你遇到的又是什么?” 李清闲大喊道:“诸位参与八品青云试的朋友,你们听到了,宋白歌这孙子瞧不起你们,他后天七品青云试要是不能名列前茅,咱们一起起哄,让他臭名远扬。” “对,不能饶了他!” 众人一边鼓噪,一边上马。 “你少害我!”宋白歌一看得罪那么多八品,蔫了。 辞别费岩与何磊等人,众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向前走。 八品与七品考生在前,他们的护卫、家人或随从在后。 周恨和甲九房的其他人跟在不远处,望着李清闲与宋白歌等人说说笑笑。 第273章 青云试前见德铺 神都城清晨的街道上,李清闲随着马身轻轻摇晃,道:“我们八品青云试还是老三样,非常简单,打几个傀儡,测试一下力量,再简单比一比。可七品的万象青云试,就不一样了。白歌,你可别掉以轻心。” 宋白歌道:“那能有什么办法?那万象图每次开启都不知道在哪里,规则也是临时制定。不过,你也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年年都有特别被看好的,马失前蹄。” “我明白,所以我带足符纸,考试一开始,先画符。”李清闲道。 “你可真特么出息。”宋白歌哭笑不得。 邱烨笑道:“我倒觉得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清闲身为命术师,本来就不善战斗,虽然有强大道法,但在青云试和战斗中,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让他开坛做法,还是灵符管用。” 众人说说笑笑,骑着马,从城西门离开神都,缓缓前往下品青云试的考场。 队伍人多,前行缓慢,临近中午,才走出五十多里。 午饭时分,队伍停在官路边的荒地,各自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冷食吃起来。 宋白歌等人却空着手,围着李清闲。 “我们接下来几天的饭菜,都靠你了。”宋白歌道。 李清闲白了宋白歌一眼,从乾坤镯中取出各种吃食。 众人走了一上午,吃得大快朵颐。 吃完后,一些人休息,一些人四处走动。 李清闲张望,从早上开始,参与青云试的队伍就络绎不绝。 此刻官路两侧的荒地上,分散着数百支队伍。 李清闲原地闲坐,宋白歌不断跟其他读书人队伍打招呼,而邱烨等人则去跟一些武修、勋贵打招呼。 不多时,宋白歌黑着脸回来。 李清闲诧异道:“怎么了?” 宋白歌叹了口气,指向几里外的一处荒地,道:“你不觉得,这里都是平地,没山没沟,是官道上顶好的歇脚点,却连个村镇都没有,不太对吗?” 李清闲顺着宋白歌所指的方向望去,隐隐可见那里荒草丛生,显露一些残垣断壁,似是荒芜的城镇。 “那里就是德铺?”李清闲恍然大悟。 宋白歌点点头,道:“已经有人在祭奠了。” 李清闲仔细观察,发现几十个人朝向德铺的方向,烧纸焚香。 “嗯?”李清闲发现,韩安博虽然没烧纸焚香,但站在那些人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德铺的方向。 李清闲想起,吃过饭后,韩安博一直站在那里。 宋白歌道:“德铺也算是不小的城镇,那天正好是大集,附近甚至神都许多人家带着孩子来玩,谁知道……唉。最后还是朝廷动用玉玺出手,才压下死魔地,不然必将波及京城。” “魔门没人负责?” “当然有人负责,砍了一帮中品低品的头,至于大的,罚酒三杯,几年后起复,如今高居庙堂。”宋白歌冷笑。 李清闲望着德铺遗址,坟头隐现,断墙长满野草,轻叹道:“那里,和我遇到的诡村很像。” 宋白歌全身汗毛炸起,一把捂住李清闲的嘴,低声道:“你疯了?在死魔地周围,怎么敢提那个字?” 李清闲吓了一跳,随后指着天空高悬的太阳,扒开宋白歌的手,道:“大日头下的,说这些没什么。” “那也不行!”宋白歌一脸严肃。 “好,我以后注意。”李清闲道。 宋白歌叹息道:“你还是年轻,不懂这世道的艰难,小心一些,总没错。” 李清闲点点头。 休息一阵,各处的队伍陆续起身。 临近傍晚,队伍抵达一片连绵起伏的青山前。 青云山主峰不过百多高,绵延向西,起伏有序,树木茂密,青绿苍翠,宛如一头大青牛。 山下水草丰美,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宛若毯子,在山脚铺开。 一栋栋为青云试准备的屋子林立,密密麻麻,组成小城镇。 众人拿着考牌,陆续前往自己分配的地方。 李清闲与宋白歌等人提前知会过的礼部朋友,和一众朋友熟人安排在乙七区的辰一楼。 众人带着人牵着马在辰一楼前站定。 二层无漆木楼,周围布满杂草,房檐下筑着燕子窝,木栏杆挂着着一簇簇木耳。 宋白歌叹息道:“神都真是人才济济,甲区的辰字楼,挤破头都进不去。” “辰中有龙,有辰字楼住已经够了,咱们进去。”邱烨道。 李清闲与宋白歌一间房,邱烨与王不苦一间房,其余考生陆续进入房中。 那些陪着来的众人,陆续搭建帐篷。 打扫完房间,宋白歌等人带着以李清闲为首的八品考生,前往考场,熟悉考试规则。 临近深夜,众人返回。 鸡鸣时分,考场居住区早早热闹起来。 八品考生及其朋友家人开始最后的准备。 李清闲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饭,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考场。 草叶上的露珠散尽,众人抵达考场大门口。 一排木栅栏立在草地上,阻隔内外。 围栏缺口处数十道大门前,站着一个个兵甲鲜亮的护卫,并站立着礼部负责查验的官吏。 每座大门前,都排列着长长的考生队伍,数以万计。 李清闲辞别众人,身穿一身适合战斗的黑衣短打,与八品考生前往一座门前排队。 李清闲前后都是夜卫兄弟。 “李科,您悠着点,给我们留点面子。” “是啊,昨晚我可看见了,您的符法道术太厉害。” 李清闲笑道:“这可是青云试,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遇到有人阻挠,我很可能最先被淘汰。” “不能,有夜卫兄弟在,要是有人敢折腾您,我们拼着今年放弃,也得拦住他们。” “对,今年不过,明年再考,但不能让夜卫兄弟被人坏了前途。” “咱们夜卫,好不容易出了您这样的命术师,可不能让魔崽子害了。” 从八品的夜卫考生们议论纷纷,有的故意大声喊,让魔门的人听着。 李清闲谢过夜卫兄弟,四处张望。 队伍缓慢前行,而最先进入的考生,已经开始考试。 就见前方草地上,立着数以百计的傀儡,众多考生正在与傀儡战斗。 一些考生笑着前行,也有考生被傀儡击败,泪洒考场。 李清闲默默使用姜幼妃教给自己的方法,在脑海中重现整个考试过程,想象自己如何考试。 第274章 一道惊雷定超甲 足足半个时辰后,李清闲进入大门,听着一旁的喇叭状法宝,不断播报规矩。 “第一场,傀儡战。” “五十息内战胜傀儡者,得甲。百息内战胜傀儡者,得乙。撑过两百息不败,得丙。战败者或出圈者,失败。甲乙丙三者,可入第二场。” “第一场除配发的军中武器,不得使用任何外物,不得使用其他武器,不得使用符法,不得使用法器,不得使用法宝……” 李清闲等人进了门,一边听法宝播报,一边在武器架挑选武器,后被考官引领到各自的傀儡前。 艳艳的晨光照亮山脚大片的草地,翠绿的草地被分成一个个大圈。 每个大圈似是被剑气画出,直径约五丈长,中间立着一个傀儡。 傀儡全身包裹锈迹斑斑的钢铁,透过铠甲缝隙,隐隐可见里面贴着众多符纸。 那考官手中拿着一张显影纸,上面李清闲的名字被湖住,只露出考生编号和基本信息。 李清闲取出腰间的木质考牌,考官检查后,点点头。 考官站在圈外,朗声问:“一应规矩,可曾知晓?” “学生知晓。”李清闲道。 考官点点头,道:“法修入内,可先行施法三次,傀儡只躲不战。三次施法完毕后,傀儡出战。” 李清闲迈步走进圈子,原本低头的傀儡抬起头,头盔双眼位置的缝隙中,冒出澹澹的红光。 考官大声道:“计时开始。” 李清闲一手掐天雷指诀,一手作指剑指向傀儡,吟诵雷法:“五雷真雷,雷光火师。风伯作帅,雨师令行……” 念诵完毕,右手指剑雷霆环绕,而后向前方的钢铁傀儡轻轻一点。 轰! 李清闲两手勐地一抖,就见一道手臂粗的雷霆闪亮飞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击穿钢铁傀儡胸膛,直直向前飞去。 “小心!”前方一个考官急忙调用法宝,一道白光挡住雷霆。 轰! 附近的考官与学生纷纷望过来。 李清闲的考官小跑到傀儡前,发现那傀儡胸口破了个大洞,彻底报废,一边在显影纸上书写,一边朗声道:“一法,十息内,超甲。” 附近的考生有的竖起大拇指,有的摇头叹气。 李清闲道:“考官大人,可以离去了吗?” “超甲成绩,需要上官查验。我已经通知上官,你稍等。” 李清闲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待。 远处,宋白歌和王不苦等人大声为李清闲欢呼助威。 邱烨却狐疑道:“白歌,李清闲到底多强?他的雷法,比昨晚展露的强许多。你和不苦,当年都是四十多息战胜傀儡,差点没得到甲等。” “一般来说,命术师不会有太强的道法,但他竟能击退骨秽子,说不准。”宋白歌道。 王不苦道:“刚才这道雷法,他明显未出全力,即便如此,若我们面对,怕是非常吃力。” 邱烨道:“我肯定挡不住。那是雷法,不是普通法术。白歌用战诗词或能阻挡,不苦天赋好,估计能躲开,我这种刚晋升的普通七品武修,绝对挡不住。那速度,也躲不开。” “清闲确实有点东西,不怪我爹总夸他。再说了,倾城仙子教出来的师弟,差不到哪儿去。当然,比我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儿。”宋白歌话里酸熘熘的。 “听说他准备了很多灵符?幸亏八品青云试有限制,不然他能一路灵符开路。” 宋白歌道:“他前一阵还跟我说,天天晚上榨干法力,全部制作雷符。我怀疑,他手里的雷符没有五千也有三千。” “这么多?”邱烨惊道。 “不信你问问他房里的几人,老韩,你觉得我说的数量是少是多?” “少。”韩安博道。 “这小子,好像和正常的命术师不一样啊。” “正常符修也没他那么能囤灵符,我估计,也就万符书生能跟他比一比。”宋白歌道。 “不可能,万符书生可是大修,他身上的灵符,何止上万?加上门派的,没准囤了十几万。”邱烨道。 “我不是说过去,是说以后。你们看,五品大员下场了,超甲成绩妥了,唉,这小子,很可能会超过我。”宋白歌道。 “也可能超过我。”王不苦道。 “你们俩,都是八品青云试前十,有意思。”邱烨抬头望着李清闲。 考场中,一位留着八字胡的绯衣五品大员走近,看了一眼傀儡胸口的伤痕,眉毛一挑,扭头道:“你一个命术师,哪儿学的这么强的雷法?” “天霄派官弟子,姜幼妃亲自传授。”李清闲道。 “少胡扯,倾城仙子八品的时候,都没可能有这种雷法,七品都不行。你看这伤口边缘,雷法之强,少说中品层次。你真没用法器?” “真没用,但我有雷修天赋。”李清闲道。 原本的七品考官道:“他若是用法器,定然被发现。” “也是,估计有雷修天赋,不然也不能击退骨秽子。行,我保了,超甲。好好干,别给你爹丢脸,争取考个八品鳌首。”那五品大员接过显影纸,在上面签字画押,转身离开。 那七品考官指着前方第二道木栅栏的几道大门,微笑道:“你可以离开了,到了门口,拿出考牌即可。” 李清闲谢过七品考官,慢慢向第二道大门走去。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观察第一场考试的其他考生。 这才发现,钢铁傀儡其实很厉害。 大多数人都且战且退,被傀儡追着跑,只有极个别人与傀儡旗鼓相当。 李清闲简单估算了一下,仅第一场,就能直接淘汰七八成考生。 来到第二道大门前,李清闲递出考牌,考官拿出显影纸一对比,点点头,道:“随我来。可知第二场的比赛内容?” “知道,俗称过荆棘,要过沼泽、渡河以及穿丛林,同时要不断承受傀儡机关的暗器箭失攻击,受到的攻击越少,最终成绩越好。” “我看到你的雷法很强,不过,你不能用雷法攻击那些傀儡和暗器箭失。” “我明白,我准备用灵符。这第二场,我可以现场自制灵符吧?” “可以,但就算你动用金刚符等灵符,箭失落在你身上,依然算击中。” “我懂。对了,我能用命器吧?”李清闲问。 考官愣了一下,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命术师参与八品青云试,稍等,我问一问上面。” 考官拿着显影纸,不一会儿,他道:“命术师不善战斗,命器也不能直接攻守,你可以用,所有命器不受限制。” 第275章 算无遗策过密林 “那我要是用命术利用他人过关呢?”李清闲突然面带微笑。 “我问一问上面……”考官一脸无奈。 不一会儿,考官点头道:“命术师一切手段,都可使用。不过,我劝你不要伤人。我听说,前两年中品的青云试时候,有的命术师暗中杀了不少人,导致青云试提前结束。” “我就是问问。”李清闲道。 考官领着李清闲进入第二道门,然后指向前方,道:“你从这里进入荆棘地即可。旁边的告示牌上,写着规矩,你再看一遍。” 李清闲谢过考官,望向前方。 身前依旧是普通的绿草地,但再往前十丈外,则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灰黑的沼泽之中,泥浆涌动,杂草漂浮,其间站立着手持弓箭的钢铁傀儡,不断射击路过的考生。 不时有考生中箭,有的坚持前行,有的举手投降,傀儡停止攻击。 李清闲走到告示牌前,和许多考生一起仔细阅读第二场考试规矩。 这一场,修士可以使用的东西增加,允许道修使用灵符,但必须现场制作。 这一场在踏入沼泽的时候才算开始,于是李清闲坐在草地上,取出灵符材料,制作灵符。 每制作完一枚,便放在腰间的普通布袋中,让考官看到,避免被说是作弊。 一开始,那些考官没怎么在意李清闲,但很快,无奈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一枚接一枚的制作,没完没了。 等法力耗尽后,立刻观想灵台,很快恢复。恢复完,继续制作。 远处的宋白歌等人忍不住笑骂李清闲,果然是个怕死的。 晋升八品后,李清闲气脉悠长,四方童子更加强大,法力深厚无比。 一个时辰后,李清闲终于停下制符。 考官们频频望向李清闲,就算消耗最低的法力制符,这时间也太长了点。 远处的宋白歌看到这一幕,问:“老邱,万符书生在八品的时候,不用丹药补给,能一口气制符一个时辰?” 邱烨摇摇头。 “少说小五百枚灵符吧?这么玩,和外带灵符有什么区别?”王不苦道。 “你看那帮考官,脖子都快扭掉了。” 李清闲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到前方沼泽地的考官前,道:“考官大人,我准备参与第二场考试。” 考官盯着李清闲的双眼,道:“从你踏入沼泽的时候开始计算,之后入河以及穿林,我都会在侧面观察,也有大人们利用法器监控,记录所有细节,你多注意。” “我明白。现在可以使用命器吧?” “可以。” 李清闲先站在沼泽边缘,观察过程。 沼泽地带比较简单,只是寻常傀儡弯弓射箭,淌着泥浆躲避就好。 到了水池里,难度陡然增加,因为水下会突然冒出傀儡射击,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更快更隐蔽的弩。 更远处的树林里,难度进一步增加,里面的傀儡已经不再射箭,而是疯狂投掷各种暗器,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偏偏这场考试不能击溃傀儡,也不能毁坏暗器箭失,最多只能用手接,即便是暗器高手,也不可能全部接下。 李清闲观察完,祭出一件又一件命器。 不远处的一处大木屋中,几十面巨大的银镜环绕全屋,映照考场的每一处。 四位上品紫衣大员坐于中间,分列四方,观望眼前银镜。 紫衣大员外层,一排排的绯衣中品官员盯着银镜。 寻常人看不到的命器,显现在银镜上。 “冈锋先生之子哪来的这么多命器?寻命宗怎么舍得传他寻仙蜂?” “那望天镜也难得。加上量运尺,定命秤,算无遗策,我估计这第二场他有可能片叶不沾身,超甲。” “未必,空有命器而实力不足的命术师可不少。他年纪轻轻,天赋再强,命术实力也有限。” “不错。命术是一点一点积累的,不到中年,难有成就。” “他施法了,我们看他如何。” 李清闲祭出四件命器后,消耗法力施展命术。 很快,通过命器与命术,确定所有傀儡的位置、角度、射速、频率、规律等等所有的细节。 跟人复杂的命理比起来,这些傀儡的变化与信息,简直就是蒙童游戏。 李清闲想要学习姜幼妃,在脑海中建构全实景地图,让自己可以更好通过,但只建到一半便停下。 实力不足。 没办法,李清闲只好祭出沉小衣赠送的定命盘,送入法力。 定命盘内外圈轻轻转动,随后,喷出一条条光线,落入李清闲的双眼。 十数息后,李清闲双眼之前的景象大变。 每个傀儡的表面,都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透明傀儡,将本体包裹,好似透明护照。 这些透明傀儡都提前一秒射击,而一秒后,真实傀儡才射击,无论是范围、射速、落点还是一切细节,与透明傀儡一模一样。 五件命器分列五方,盘旋在天空。 李清闲右手从皮袋中取出一连串的灵符,轻身、飘羽、飞风、金刚、铁甲、履水、踏浪等等凡是学过的灵符,都用了一遍。 李清闲全身光芒缭绕。 附近的考生一看,眼都直了。 尤其是那些武修考生,原本以为这一关武修占大便宜,毕竟武修不仅身法好,也比文修道修眼疾手快,可李清闲这么多灵符一用,七品武修都比不过。 李清闲认真检查了自身,点点头,一脚迈入沼泽。 鞋不沉,人不落,踏沼泽如硬地。 唰…… 李清闲化作一道残影,周身劲风鼓荡,向前冲去。 路上每隔数丈一个傀儡,急速射击。 但是,让所有考官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李清闲四面八方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无论傀儡如何射击,他总能提前避开。 百丈远的沼泽,考官一口茶还没喝完,李清闲便已经通过,而后踏入五十丈宽的水池中。 李清闲踏水面奔跑,即便水中突然冒出偷袭的傀儡,他还是与以前一样,总能提前躲闪,保持高速奔跑。 很快,李清闲冲出水池,冲进密林。 刚进密林,四面八方大网迎头罩下,网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暗器,尖啸刺耳。 李清闲却神奇地利用树枝树干遮挡,避开大网与暗器,在狭小的空间闪躲腾挪。 所有的暗器与箭失轨迹,仿佛被命运的力量影响,永远落后一步。 即便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大量暗器,李清闲也能凭借树木等自然遮挡物,彻底避开。 第276章 特选妖魔落花黄 众人还没看够,李清闲已经冲出密林,抵达终点。 考官愣住。 八品青云试的第二场,除了修炼暗器的武修,从来没有人能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完全躲过。 更何况,还是个不善战斗的命术师。 “全程时间低于五十息,超甲。”考官大喊完又道,“你稍等,等监考官查验。” 考官刚要在显影纸上输入,上面自动浮现文字。 考官无奈道:“上官说了,你已通过第二场,超甲。” “谢过大人。” 李清闲说着,走向第三道大门。 路上,他时不时回头观看后面的人,发现这一场淘汰率也惊人,十个人只能通过两三个。 监考官的大木屋中,四个紫衣上品考官和众多中品考官齐齐望向其中一面大银镜,上面正在慢速回放李清闲考试过程。 “一开始,我只觉得他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但现在看来,他竟然能提前预测所有箭失暗器的轨迹。” “命术果然厉害。” “是这个考生的命术加上道术,很厉害。寻常八品命术师也参与过青云试,并未如此完美。” “今年考生多,要刷下更多人,所以傀儡比往年厉害一些,没想到,还能出超甲。” “有读书人的底子,就是不一样。” 一帮文修监考官连连点头,武修和道修监考官直翻白眼。 李清闲向第三考场走去,前方只剩一道大门。 一个新考官笑着迎上来,道:“恭喜这位考生。通过前两场,入青云的机会大大增加。你可知第三场的考法?” “昨夜看过里面的告示。第三场,比的是‘特选’,考生可根据自己的优势,选择一个方向测试,只要通过标准,就算是入青云,位列正八品。之后的第四场,便是最优秀的人比赛,争夺前十之位。” “好,你准备如何选?”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想。 第三场考试特选分别为速度机敏、暗器弓箭、硬功外功、内气法力、破坏威力和兵器招式共六个方向。 青云试与科举不同,基于武考改进,侧重战斗,对武修最有利,这第三场,文修和法修只能选内气法力与破坏威力。 李清闲知道自己法力浑厚,但想想东岳林镇原的内力更在自己之上,万一这场比赛出个未来大大修,很可能败给对方。 但是,自己有神霄雷种,雷霆的破坏力,绝对超过八品时期的林镇原。 “我选破坏威力,我专修雷法,擅长破邪。”李清闲道。 考官一边走,一边在显影纸上输入,道:“好,选择雷法破邪,你准备用几品妖邪当目标?” “七品?还是六品吧。”李清闲道。 考官抬头微笑道:“你的雷法确实很强,不过,连越两品挑战,很可能出意外。” “用七品妖邪的话,最多只能甲等,测不出我的威力。”李清闲道。 “好,我们这就安排。” 李清闲进了第三道大门,仔细看完告示栏的内容,望向考场。 这里的考场不再是野草覆盖,而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大校场。 有考生正在快速奔跑,道路上,地面不断冒出尖刺,两侧不断飞来暗器,考生快速躲避。 还有一处场地上,大量的法术与机关物飞行,一个考生一边奔跑躲避,一边投掷暗器。 轰!轰!轰! 就见一座小石山前,一个硬功考生不断撞击,撞得小山慢慢后移,碎块四溅。 李清闲最后望向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外,一个考生念咒施法,里面一头七品妖牛疯狂逃窜,但仍然避不开一道道法术。 李清闲看了一眼那人的法术,轻轻摇头,花样是多,可威力差点。 还是幼妃姐说的在理,法术不是武功,消耗太大,能一次灭杀对手,就尽量避免两次。 不多时,一个巨大的笼子被推到一处空场地,黑布包裹。 考官拽下黑布,上面悬着一件钟形法器,外放蒙蒙清光,笼罩笼子。 房屋大的笼子之内,一头黑底黄纹的似虎六品巨物缓缓站起,绿莹莹的双目环绕全场。 周身冒出澹澹的黑烟。 那头七品牛妖突然嗷呜一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一会儿,一滩水痕自它身下向四面蔓延。 考官们和考生们看向那六品巨虎,愣了一下,哪个考生这么没脑子?找六品妖族没什么,怎么找了一个六品妖魔? 李清闲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考官。 那考官无奈道:“上面给弄的,估计是看你太顺了,考验考验你。” 李清闲望着六品妖魔,默默向前走。 妖魔是妖族的一个分支,在近几百年才出现,智慧更高,但情绪不稳定,更容易发疯,在妖族中不受待见。 人族认为是妖族制造出来的,妖族则一口咬定是人族搞的鬼,正常妖族没这么疯狂。 因为,妖魔不仅拥有妖力,还拥有跟魔修相似的魔气。 魔门否认,理由是两者性质虽然相似,但绝非同源。 那考官道:“你别担心,八品已经多年没有出现三超甲,即便是那东岳林镇原,也未能完全避开密林的暗器,所以一旦发现有人可能得到三超甲,都会加大难度。” “姜幼妃那年的四品青云试,几个超甲?” “呃……好像是全超甲。不过那是四品,跟咱们八品无关。一般来说,品级越低的青云试,越难出超甲,因为大多数高手,都只参与七品和四品青云试,其余并不参加。”考官道。 两人走到妖魔三丈外,考官拦下李清闲,道:“这里即可,再近了,怕是会被他的妖魔气影响。” 李清闲点点头,想了想,如果想要超甲,直接唤出缠电负鼓力士即可,但那东西属于压箱底的能力,不到关键时候,不能使用。 看来,只能努努力,消耗十成法力,施展雷法。 自己掌握的最强雷法,需要设祭坛请玉清真王,上次针对骨秽子,便用了一次帝乡指神咒,但这场考试禁止使用祭坛。 如此一来,就只能使用开乾咒雷。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陆续使用净心咒、净体咒、净口咒以及安土地神咒。 随后,李清闲步罡踏斗,好似瘸子一样,在地上一瘸一拐走着禹步。 法力顺着双腿涌动,渐渐外溢,凝聚朵朵白花,落地后,显化八卦黄影,与脚印融为一体。 片刻后,地面黄色八卦卦象密布,层层叠叠,宛若满地落黄花。 第277章 盖三成祸水东引 青云试考场的比试如火如荼,神都城里的元王府,静悄悄。 元王府密室。 一座玉石祭坛立于密室正中,地面八条鲜血浅沟向八方延伸,汩汩流动。 元王看了一眼流动的鲜血,眼角轻跳,谁能想到只是简单的咒命,竟然要抽取那么多人的血,万一事发,被御史台参奏巫蛊之术,后果不堪设想。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命术师亲口要求,自己岂能中途放弃。 元王无奈地看向眼前的三人。 大命术师盖风游,以及他一男一女两个徒弟。 三人立于祭坛前,男徒弟怀抱宝剑,女徒弟怀抱金锏,笔挺站立,一言不发。 盖风游陆续将法器放置于祭坛周围。 不多时,祭坛周围和其上遍布令旗、钢剑、铜盂、香烛等法器。 最后,盖风游转过身,望向元王。 他一身黄衣黑八卦道袍,头顶金灿灿的莲花冠,须发皆白,皮嫩如婴孩,脸上没有一丝皱纹,长长的三缕白胡子垂下,道骨仙风。 他的眼眸顶端与眼皮之间,一层金线散发澹澹的光辉,神异骇人。 “元王殿下,你可准备好?”盖风游声音尖细,却又缓慢,像是锯子缓缓掠过铁条。 元王正色道:“已准备好。” “此次咒命,是你一人为之,报子之仇,老夫只是牵线搭桥,并不欲针对任何人。”盖风游皮笑肉不笑道。 元王点头道:“正是如此。” “好,一上仇人牌位。”盖风游道。 元王上前三步,从气运金鱼袋中取出一方黑底红字木牌,望向盖风游。 “盖大师,您确定,只咒而不死,不会留下把柄?” “放心吧,对付一个区区八品命术师,会把握好分寸。”盖风游伸出白嫩两指,轻捻胡须。 元王深吸一口气,将那牌位放在祭坛正中。 那木牌前面写着“李清闲”三个大字,后面则排列着李清闲的生辰八字。 “二上亲子牌位。”盖风游道。 元王再取出亡子唐恩炫的牌位,放在手中,轻轻摩挲一下,轻叹一声,放在李清闲牌位的左侧。 “三上连命人血。” 元王取出一个白瓷碗,碗底一层寸许高的鲜血,放上一个又一个,一共七碗,七汪血。 元王望着血碗,道:“盖大师,您确定这七个人的血有用?” 盖风游鼻中轻哼一声,道:“此事,不能怪我,谁叫你小心翼翼,若取李清闲亲人或同房居住人之血,何至于要这七人的?” 元王道:“刑部只是探查他的家人,就被攻伐,我若是这种时候取他身边人的血,那大齐国第一次攻伐王府,就要在此地上演了。” 盖风游望着那七个碗,道:“你若能直接取李清闲的头发、指甲和鲜血,我何至于出此下策?李清闲在诏狱买命,六人换监狱,还有一个申狗蛋,无论如何,这七人之中,必然有人命星被其买走。只要他借了任何一颗命星的力量,老夫便能根据那颗命星,锁定其命府,诅咒其命数。” “现在全神都都盯着他,我一旦被抓住把柄,皇兄只能舍卒保车。找人打晕申狗蛋取血,已经是极限,他身边的人,不能动。”元王道。 “罢了,既然走到这一步,老夫也不多问,只是,你准备的供奉,可不能少。”盖风游双眼放光。 元王轻轻点头。 “退下吧,接下来,看老道施为。” “是。” 元王缓缓后退,带着些许好奇,望着盖风游。 就见这个身披八卦袍的命术师,手持雷击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围绕祭坛徐徐行走。 时不时拿出一两件法宝,抛雷喷火,呼风唤雨,制造种种异象。 而后,盖风游正式做法,就见密室之中天昏地暗,狂风怒号,众多法器宛如风中铃铛,扑棱棱直晃。 不过刹那后,盖风游的法力传音在室内响起,怒道:“元王,这李清闲,运数非凡,老道怕是要吃大亏,你再加三成供奉!” 元王心中暗骂,怪不得人送外号盖三成,每次为人使用命术,中途总能找到借口加三成。 元王无奈道:“三成就三成,不能再加了!” “哼,你以为老夫缺你这三成?后退!” 元王与大管家急忙后退,紧靠墙壁。 两人惊讶地看到,地面浅沟里的八条血水徐徐上浮,化作八条血蟒,环绕祭坛,徐徐扭动。 密室屋顶突然开了个大洞,化作滚滚黑云。 黑云徐徐退散,天空露出一颗颗闪亮大星。 一颗大星陡然喷发光柱,落在一碗血上,随后,一颗颗大星外放银色光柱,分别笼罩七碗血与李清闲和唐恩炫的牌位。 七碗血沸腾,碗中升起血线,徐徐飞出。 最后,七条血线紧连唐恩炫与李清闲的牌位。 唐恩炫牌位上,分出两线黑色死气,一条连在李清闲牌位,另一条竟然连在元王身上。 盖风游心中叹气,要早了,若是现在加价,至少能加五成。 盖风游的两个弟子吃了一惊,望向元王。 元王猜到原因,沉着脸,一言不发。 大管家微微低头,不敢看那黑线。 突然,盖风游尖叫一声,高颂咒语。 “天星定运,九星断命,真光束邪,真血连命……” 念完冗长的咒语后,盖风游举起手中宝剑,剑身爆出刺目的光华,直直刺入李清闲的木牌。 “真法锁运,天星断命!” 刺耳的尖叫从盖风游的喉咙中迸发。 盖风游抽出宝剑,就见木牌裂口出,突然涌出昏黄色河水,散发着恶臭与硫磺气息,瞬间淹没祭坛,向四面八方流淌。 水流细细,却声如大潮。 “何人咒朕?” 一声浩大堂皇的呵斥在密室炸响,宛若天雷轰鸣,震得五人全身酸麻,骨骼欲裂。 盖风游看了一眼木牌中涌出的黄泉河水,肝胆俱丧。 “我咒李清闲,为何咒到黄泉帝君身上?莫非,李清闲是黄泉帝君的人间身?” 盖风游面如土色,自己可不是李虚中那等顶尖大命术师,自己不过靠着邪门歪道晋升三品,说好听的是大命术师,但实际就是上品命修而已,远不如真正的大命术师。 盖风游想起黄泉帝君最喜命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指元王,大声道:“启禀帝君!人间齐国元王狼子野心,诓骗小人,诅咒帝君。小人被骗,但罪不至死,罪皆在元王!小人新得一命星,价值百万,本欲留给后代,特此献给帝君。” 盖风游急忙捧出一艘命船,命船之内的烛火一晃,一点白光飞出,飞入李清闲的木牌裂缝之中。 第278章 四上品齐定鳌首 元王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大声道:“我没有!是盖风游污蔑我!” 其余三人也急忙跪下。 “哼!” 突然,一只彷若笼罩周天的巨手落下,由滚滚黄泉河水组成,轰然拍下。 哗! 大手下落,化为黄泉河水,将五人浇了个落汤鸡。 而后,黄泉河水逆流,进入木牌裂缝,消失不见。 五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迟迟不动。 盖风游竖起耳朵聆听,过了好一会儿,悄悄抬头,见李清闲木牌已经再无黄泉水,只剩一道裂口。 “小人恭送黄泉帝君。”盖风游大声道。 没有回应,盖风游松了口气,就势起身,却发现双腿双臂无力。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为师起来?”盖风游扭头呵斥道。 两个青年徒弟急忙过来,扶盖风游站起。 元王见盖风游起身,也缓缓站起。 盖风游转身,满面怒色,骂道:“元王!你简直疯了!你竟敢算计黄泉帝君!你真是疯了!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超品都不能招惹的大诡!” 元王一脸惶恐,论俗世之事,除却皇帝一人,他并无惧怕,可一听说是诡,乱了方寸。 “怎会如此?会不会是你命术出了问题?” 盖风游气急败坏道:“牌位和血都是你给的,我只是负责施法。老夫修炼命术七十年,再偏,也偏不到堂堂诡界帝君身上!不对……” 盖风游说到一半,面色突然惨白,伸手在身上摸来摸去。 “老夫的三品修为呢?”盖风游两手哆哆嗦嗦,双唇哆哆嗦嗦,声音也哆哆嗦嗦,喉咙里像塞了个蚱蜢跳来跳去。 盖风游感应到修为跌落四品,万念俱灰。 “元王,你……你害惨老夫了……”盖风游长长叹息,自己用了一生的积蓄,好不容易晋升三品,如今,竟因为元王,被黄泉帝君夺了修为与命数,数十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师父,我的修为也跌落两品。”男弟子慌张道。 那女弟子咬着牙不说话,泪水顺着面颊向下淌。 元王府大管家轻叹一声,道:“殿下,我由三品,跌落为五品。” 元王长长一叹,自己原本靠太宁帝赐下气运晋升三品,而现在,直接落回五品,比盖风游更惨。 “盖大师,现在骂来骂去,业已无用。现在的问题是,为何会如此?如何补救?” “黄泉夺运,你我等于硬闯了一次黄泉诡地,被帝君取了运数修为!修为也就罢了,运数没了,此生休矣!你……似乎跌落到五品?”盖风游突然疑惑地看着元王,目光闪动。 元王感到他语气不对,但只得承认道:“只剩五品修为。” 盖风游脑中急转,自己明明主持祭坛,却只被夺了一品修为,其余四人,都被夺了两品,关键是……献上那颗命星? 盖风游脑中灵光一闪,如果能取得黄泉帝君原谅,是不是修为运数便可恢复?自己要怎么做? 李清闲是关键! 盖风游深吸一口气,冷冷一笑,道:“元王,再加三成,一共加六成供奉!你要是少给一文钱,老夫拼了命,也要上奏帝君,请他惩罚!除此之外,我们契约写着,若是因你出了意外,要做出赔偿。别的我就不要了,你家里的那方旧国玉玺,须得赔我。” 元王急道:“盖风游,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以为,我拿你玉玺是为了自用?我是为了化解你我大劫啊!我原以为你是个有气概的,没想到,还是如此愚蠢!” “你的意思是……”元王面色变幻。 “你以为,咒了堂堂黄泉帝君,事情就这么过去?吓人的事,还在后面呢。”盖风游阴着脸道。 元王想起诡的传说,无奈道:“那方小国玉玺,送给先生了。” “我可不敢收,我得转送。”盖风游道。 元王心乱如麻,沉默半晌,道:“我去取玉玺。” 青云山下,第三考场。 李清闲脚下,流光闪耀,卦影盘旋。 众考官瞪大眼睛,这小小八品,怎么能显化出“流光卦影”? 这是步罡踏斗极高的境界,至少四品道修才有可能显现。 李清闲只觉全身法力滚滚,双腿热血涌动,气脉竟然与腿部血脉缓缓融合,隐隐有晋升七品的趋势。 李清闲不慌帮忙,左脚踏定,右脚一点地面,右手食指中指并作指剑,指向那巨虎妖魔。 漫天流光卦影腾空而起,环绕他的手臂,形成漫天环状卦象,徐徐旋转。 “都天雷公,赫奕乾坤;神龙协卫,山岳摧候。邪魅,敢有张麟,雷公冲击,碎灭其形!鬼怪荡尽,人道安宁!急急如律令!” 大地轻轻一震,一道雷鸣自天外传来,而后流光卦影扑到李清闲手上。 刹那后,滋滋滋的声音响彻考场。 所有人扭头望过来。 就见李清闲身后赫然浮现一尊神灵虚影,一手持尖锥凿、一手持四方槌,一身七彩鳞甲,身后飘带飘扬,红发赤眉,怒目圆睁。 雷神挥动右手,四方槌击中尖锥凿,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众人不止觉得耳聋了,甚至眼前一花。 就见李清闲手指尖勐地迸发一点细点,初时不过头发粗细,但下一刹那,膨胀到人腰粗细。 轰! 一道雷光横空,绵延十余丈,击穿笼子与里面妖魔,直直向前方飞去,冲出考场,冲到三百丈外爆开,掀起漫天碎草叶。 巨笼炸裂。 “人族,偷袭,不要脸……”六品巨虎妖魔胸腹间多出冒着黑血的大洞,说着简单怪调的人族语言,一闭眼,昏死过去。 李清闲耗尽法力,面色发白,身体一晃,一旁的考官急忙扶住。 “一法,诛六品,超甲。”考官一边扶着李清闲,一边拿出显影纸请上官查验。 李清闲就地盘坐,闭目,意守灵台。 与此同时,第三考场的考试停下,考生考官都望向妖魔所在。 四尊紫衣上品自半空飞来,徐徐落在那昏死的妖魔边。 四人只看了一眼,便轻轻点头。 “神霄法。” “雷法大道。” “怪不得能对抗骨秽子。” “似是神霄法中的玉枢斩勘法,姜幼妃也真舍得,即便天霄派的长老们,也难学此法,之前只听说天霄派的此法残缺,未曾想,已经补全。” “姜幼妃连帝乡指神都敢传,这道开乾法倒也不算什么。” “姜幼妃,不可限量。天霄派,要大兴啊。” “三超甲,对得起八品鳌首。何人不服,第四场让他们签生死状。” 四人齐齐点头。 第279章 稀里糊涂得命星 四个上品考官站在原地,一人望着李清闲,另外三人背对李清闲,望向其他方向。 三个考官似乎不经意间扫视那几个魔门邪派考生。 一个魔门考生急忙对另一个魔门考生道:“考场之上,不得坏人前程。” 另一个考生摸不着头脑,之前不是说好要阻挠文修尤其尽可能阻挠李清闲吗?扭头一看,上品考官冷冷的目光扫来,两腿一哆嗦。 “说的对!”那魔门考生急忙应声。 灵台之中,四个童子与雷龙火印一起吞吐雷霆与法力,法力节节攀升。 不一会儿,李清闲便法力充盈。 正要离开灵台,突然感觉一道流光飞来,落入命府。 李清闲只觉眼前微微恍忽,不知为什么,想起自己第一次买命的场景。 仔细一想,那一日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就是自己买了很多命星,然后把那些人安排到更好的监狱,并解救申狗蛋。 可那些命星,要么当鱼饵消耗掉,要么献祭给黄泉帝君,自己命府早就没了那些人的命星。 李清闲好奇进入命府。 假山上没有变化,命池没有变化,命府也没有变化。 那是…… 李清闲抬头,望向命府上空的命云。 白色的云朵上原本空空如也,李清闲也早就放弃,自己注定不能像叶寒那样得到那么多储备命星。 现在,上面一颗命星闪烁着浓郁的金光。 李清闲瞪大眼睛。 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得到命星? 考试成绩好?不可能,目前比赛没结束,如果这样就能得到命星,那自己以后的命星滚滚而来,这种可能性很小。 那是什么?因为……自己杀了那妖魔,获得天道奖励? 这可能性大一点,但也不像。不过,以后可以多杀点妖魔试试。 跟自己的买命有关?回去再调查调查。 李清闲略加推演,发现毫无结果,于是仔细瞧那命星。 命星之中,一座千丈高山拔地而起,高山之上,不断落下细细的尘土,好似普通灰尘,无足轻重。 人命星:累土至山。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善事,才能获得如此重宝? 累土至山,那可是与滴水成湖并称的上品命格,两者若是同时存在,效果不知道增加多少倍。 累土至山与滴水成湖,原本都不是最珍贵的命格,可若是不断积累,不断增强,最终的成就不逊于任何极贵命格。 成长到极致,即便是跟叶寒的日月升恒和自己的日照金山比,都有强无弱。 因为大多数极贵命格,作用单一且有上限。 可累土至山与滴水成湖,理论上没有上限。 不过,即便命星落云,对普通人来说,也用处不大,因为大多数人无法控制命星。 李清闲是命术师。 李清闲不假思索,使用最简单的‘引星术’,只消耗很少的法力,轻轻一指,那命星就投入命府,落在少年命地之中。 此时,少年命地一共拥有滴水成湖、累土至山与剖毫析芒三颗人命星。 在累土至山落入命星的一刹那,李清闲只觉自己的命府突然多出厚重的气息,而青年命地的日照金山好像吃了大补丸,命星光芒璀璨夺目。 小破屋周身的光芒徐徐增加,气息更胜。 李清闲微微一笑,这代表,自己的命府力量更强。 虽然小破屋本身很弱,但好的命星可以慢慢强化整座命府。 几乎与此同时,李清闲不知是受到累土至山的影响,还是为了不浪费这颗上品命星,决定以后再加倍努力修炼,不断提高自身。 “好兆头。我要找个时间,炼化周叔送的王爵金印。” 三天前,周春风赠送一枚前朝的王爵金印,李清闲收在乾坤镯中,准备融入一件命器,炼化成上品。 但是,只有一件,让李清闲陷入选择困难症。 理论上,自己的核心命器是命运钓竿,但这件命器的功能太单一,就算提高到上品,自己修为跟不上,效果难定,可能只是钓的快一点。 可若是将大斩理剑炼成上品,威力是实打实的,遇到任何命理相关的,实在解决不了,一剑斩断,然后能战则战,打不过就跑。 毕竟是天命宗的大传承,威力绝伦。 “再等等吧,等去了江南,安定下来,再做决定。”李清闲还是拿不定主意。 睁开眼,李清闲愣住。 “醒了?” “嗯。”李清闲急忙起身。 四个上品考官中,两位文修,一位武修和一位道修,什么都没说,只向他微微一笑,腾空而起,离开第三考场。 看李清闲一脸迷茫,这一场的考官道:“四位大人怕你出意外,守在原地。” 李清闲立刻如同普通读书人那样,向四位上品考官离去的方向行礼,道:“小生李清闲,感谢四位座师加护之恩。” 其他考生一听,有的哭笑不得,有的竖起大拇指。 有格局。 不管对面认不认,但李清闲认了座师,这层关系总比没有好。 那考官又道:“你的第三场结束,同样是超甲。请去大擂台那边,待定下前十后,便是最后的排序之战。四位主考官大人已经定了你为此次八品青云试鳌首,只要其他人不挑战,你就会获得朝廷正式册封。” “如果他们挑战呢?” “他们要签下生死状,若胜了你,对方便是八品青云鳌首。”考官道。 “原来如此。” 考官送李清闲前往大擂台边,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一定抓住机会,不要大意。若能得八品鳌首,必然会得朝廷封赏。一般会有三赏,分别是气运恩赐、气运宝物与实职官身。若是七品青云试状元,会外加授予爵位和大儒赐诗。” 李清闲心想气运恩赐不会太多,自己也不在乎实职官身,于是问:“会送什么样的气运宝物?” “一般会赐下气运鱼袋,这是最常见的。除此之外,还有气运官袍、官帽、官靴等等,不过最贵重的,是气运官印,一般只赐给上品,很少给中品下品。” “嗯,听说过,气运官印连接镇国玉玺,能调动一地国运,一般只有各部各州之长,才拥有气运官印。据说一州之主持气运官印,即便是二品,也能发挥一品的实力。”李清闲道。 “不错。咱们北面的守河军,之所以能对抗强大的妖族,气运官印居功至伟。甚至有人说,若抗击妖族十分功劳,气运官印独占五分。”考官道。 第280章 第一八品青云士 “我听说过。气运官印不仅能充当法宝,还相当于气运法阵,增强所有兵将的气运。在气运官印的笼罩下,人族伤亡率只有平时的一半。” 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穿过第四道门,来到一处画着大圆圈的校场。 那大圆圈直径五十余丈,可站数万人。 考官道:“整座校场,就是第四场鳌首战的大擂台。通过第三场的人,都会来到这里,只有成绩进入前十的,才有资格上擂台,争鳌首。你看那座巨龟……” 李清闲向擂台的正东望去,就见一头巨龟卧在那里,龟尾有阶梯,龟背顶着阅兵台,头颅高高扬起。 “青云试结束后,当天落日时分,鳌首便会登上鳌首台。到那时候,明天参与七品青云试的人基本也都到了,那些来观看七品青云试的人,也会陆续抵达。一般来说,每一次八品登鳌首,都会被十几万人围观。”考官露出羡慕之色。 “今年,怕是看不到七品青云试的比赛,观众们都不会来了吧?”李清闲问。 “恰恰相反。观众们虽然看不到万象青云试,但因为万象青云试与众不同,各地的人反而更想最先知道谁是状元。所以,每一次万象青云试的观众,往往都是平时青云试的两倍甚至三倍。” “这么多?” “十年前的万象青云试,观众人数达五十万。” “闲人真多。”李清闲摇摇头。 “我以前也与你一样,觉得他们太闲。后来担任考官,听了一些百姓的话,才明白。他们不是闲,是想有一些寄托。我听一位上品主考官评价过这件事,他说,只吃看得见食物的,是兽。既吃看得见的食物,又吃看不见食物的,才能叫人。学问,精神,家国,感情,意志,心胸,这些,都是看不见的食物。你猜猜,这位主考官是谁?” 李清闲摇头道:“我可猜不到。” “全解公。”考官面露敬仰之色。 李清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全解公是首辅赵移山的名号之一。 “赵首辅果然大才,这等见识,非我等所及。”李清闲道。 “可惜,你要是早几年参加青云试,或许能碰上赵首辅担任主考官,你有机会称一声座师。”考官道。 “确实,现在他官居一品,百官之首,以后没办法当主考官了。” “不过,不是没有机会拜他为座师。” “不是只有主考官才能叫座师吗?” “还记得大儒赐诗吗?” “你的意思是……” “对,七品青云试状元,被哪位大儒赐诗,就可以称呼哪位大儒为座师。虽然赵首辅赐诗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有机会的。” “和没有差不多。” 两人一笑,坐在大擂台外的木椅上。 李清闲刚坐下,之前通过前三场考试的一个读书人走过来,微笑道:“敢问年兄大名?” “江南李清闲。”李清闲是铁了心要离开神都。 “可是冈锋先生之子?”那读书人惊道。 “正是先父。”李清闲道。 “不愧是冈锋先生之子,方才雷霆闪烁,惊为天人!”那读书人与李清闲闲聊几句,便去呼朋唤友。 附近的考生陆续前来。 考官给李清闲使了一个眼色,李清闲稍加思索才明白。 官场有多同,同乡、同门、同族、同科、同榜、同年等等一大堆,但本质就是找个合理的借口,让大家加深联系。 就跟自己找了个座师一样,以后这些也算是同年,相互间称年兄,相当于同学。 有了这层关系,说生死之交不可能,但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都愿意出手相助。 李清闲微笑着与众人交谈。 慢慢地,其他修士陆续走过来。 其中都是文修、武修和道修,魔修邪修只是远远看着,知道来了也无用,傀修则谁也不理。 众人陆续报了家门姓名,李清闲认真记下并观察,最后心中暗叹。 这三十多人中,武修道修要么是大门派大家族,要么就是大武馆大势力,文修中也以大户居多,真正平民修士,不过三四人。 其中最能说会道的那几个人,都出身大户人家,交际手腕娴熟,长袖善舞,李清闲这种假社牛自愧不如。 那种底气和交流能力,都是从小开始培养了十几二十年。 反观那几个平民修士,话都插不上,只是默默听着,只有别人提起,才说几句话。 过了第三场,便等于通过八品青云试,众人相当于是同年、同科和同榜,聊着聊着,渐渐熟络起来。 若是留在神都,李清闲还会与这些人多说几句,但自己要离开神都,所以说话点到为止,没心思结党。 在众人看来,李清闲并没有因为三超甲而洋洋自得,有君子之风,反而更觉他谦虚稳重。 临近傍晚,八品青云试前三场正式结束,参与考试的总人数超过三万人。 考官们陆续离开其他考场,来到最后的大擂台。 李清闲环视四周,此地竟然只站着六七百考生,几乎是五十里取一。 不多时,四位紫衣上品主考官带领一众中品绯衣与下品绿衣官员,走到鳌首阅兵台上。 为首的主考官宣读前十考生名录,从第十名开始宣读,读完第二名,那主考官看了一眼李清闲,道:“鳌首,三超甲,李清闲,齐国开国三百年,第一八品青云子。” 那些没看到李清闲考试过程的后来的考生,发出难以置信的轻呼。 一些魔门考生皱起眉头,甚至有人小声滴咕:“主考官太偏向李清闲了,且不说三超甲真假,此刻只取前十,未定鳌首,凭什么直接称他为鳌首?” 那主考官扫视众人,缓缓道:“最后的鳌首战,前十人可参加。李清闲独占鳌首,若是有人挑战他,须得签下生死状,生死母论。不过,本官好意相劝,李清闲实力非凡,为了避免死伤过重,本官不建议任何人挑战他。” 场下议论纷纷。 不止后来的考生不满,连一些没见过李清闲考试过程的考官也颇有微词。 四个主考官目不斜视,彷若未闻。 突然,几个魔门考生大声鼓噪。 “怪了,让一个命修夺了鳌首,当我齐国的文修、武修、道修、魔修、邪修和傀修无人吗?” “另外九位同年,你们就如此忍气吞声?” “命术师不擅长战斗,人尽皆知,你们竟然怕了?” “这些修士,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在战斗上,竟然被命术师一人压全场。” 第281章 生死场上分生死 随着魔门鼓噪,其他考生不明就里,跟着起哄。 在众人鼓噪的声音中,被念到名字的十人,陆续走向鳌首台。 李清闲一脸澹然,见过李清闲单指灭妖魔的几个前十考生,也一脸平静。 后来入场没看到那道雷霆的几个前十考生,或阴着脸,或蹙着眉。 不多时,十人抵达鳌首台前,一字排开。 李清闲扫了十人一眼,文修一人,武修和道修各两人,魔修与邪修各两人,最后就是自己。 李清闲特意看了一眼那文修,能在下品进入前十的文修,必然不凡。 那文修感受到李清闲的目光,轻轻点头。 “现在,可有人挑战李清闲的鳌首之位?”主考官的声音响起。 其余九人一言不发。 对面的考生们再度鼓噪,有些哪怕并非魔门,也跟着凑热闹。 “诸位同年,被命术师截走青云,咱们这一科,怕是要丢大人了。” “是啊,这是青云试,他的命术再强,也影响不了战斗。” “命术师,能够未卜先知,提前使用命术坏人气运,未战先赢,的确厉害。可即便上品命术师突然遭遇正面战斗,也弱于其他修士。” “诸位文武道邪魔,不能低头啊!” 李清闲懒得理那些人,大脑放空,望向前方。 “如若无人挑战李清闲,则鳌首之位便定下。”主考官道。 “学生愿意一试!”前十中,一位八品魔修向主考官一抱拳。 主考官点头道:“本官已经说过,李清闲道法威力极大,你若挑战,当签订生死状,死于此地,勿怪于人。” “学生愿意签订生死状。”那魔门考生道。 “好。” “李清闲呢?” “学生愿意。” 主考官右手一挥,一张生死契约飞到魔门考生面前,道:“五指按在左侧即可。” 魔门考生伸出五指按下,那洁白的纸上,浮现五个鲜红印痕。 生死契约又飞到李清闲面前,李清闲伸手在右侧按下。 “契约已成,生死状立。本场的规则,与前三场一样,不得使用法器法宝等外物,其余不限。胜者,成为鳌首。”主考官道。 那魔修考生向李清闲一拱手,道:“在下化魔山裴长云,请年兄指教。” 李清闲一听化魔山,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追杀姜幼妃有他们,废郑辉和于的平丹田有他们,自己前脚解决了一个,后脚又来一个。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你我同科同榜,若生死比试,总归不美。更何况,我所修雷法,讲究刚烈勐进,我也控制不住威力。裴兄,不如你再想一想,若是你当众身死,以你们化魔山和刑部的手段,你不怕,我怕啊。” 现场静悄悄的。 一些人想笑又不敢笑,魔修们一脸冷然。 裴长云轻哼一声,道:“李兄,你想多了。我们魔门每年在比试中战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没听说魔门因此复仇。” “可我听过,还见过。”李清闲一脸苦恼。 一众魔修望着李清闲,恨得牙痒痒,你刚刚带人攻伐完刑部,闹那么大,还怕这种事? 裴长云一拱手,道:“大擂台见。”说完,便向大擂台的另一端走去。 李清闲无奈大声道:“诸位也都听到了,我本不欲出手,但裴年兄非要压我一头,我只能出战了。青云试上,对对手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若是我出手过重,还请魔门诸位不要追杀我。” 一个魔修考生忍不住怒道:“胜负未知,你少血口喷人。命术师的战斗弱,人尽皆知,莫要虚张声势!” “要不你也来签一张生死状,试一试?”李清闲面带微笑望向那魔修。 “你先得鳌首再说!”那魔修色厉内荏道。 李清闲伸手整理了一下胸前衣衫,缓缓走向大擂台。 裴长云已经走到大擂台最南边,李清闲站在大擂台最北面,两人相距五十丈。 “请。”裴长云装模作样说完,暗运魔功,双眼青绿变幻,两耳之中飞出澹澹灰雾,一只只细小的毒虫携带魔毒飞出。 场外众人面色微变,除却魔修与文修,许多考生后退数步。 “哼!”主考官轻哼一声,右手一挥,一道无形文气飞出,环绕整座大擂台,隔绝场内魔毒。 李清闲屏住呼吸,抬手指向裴长云,开口便是之前针对妖魔的开乾咒雷。 “……邪魅,敢有张麟,雷公冲击,碎灭其形!鬼怪荡尽,人道安宁!急急如律令!” 听到李清闲的咒语内容,魔修邪修皱着眉。 咒语完毕,李清闲身后浮现雷公虚影,狂暴的神霄雷霆之意席卷天地,低品魔修邪修顿觉双目刺痛,扭转头颅。 雷公虚影敲击雷公锤,一众魔修邪修只觉两耳轰鸣,气血翻腾。 众人大骇,这是什么雷法? 不远处的裴长云本来运使魔功,但雷公锤一敲,无形的破邪之力横荡八方,他气脉一震,气息紊乱,周身魔虫纷纷下落。 他心中一慌,急忙向李清闲望去,只见刺目的白光闪电陡然喷发。 他只觉眼前一闪一暗,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众人眼中,一道十余丈长的雷光自李清闲指尖飞出,刹那间跨越数十丈,轰在裴长云的头颅之上。 轰! 众人分不清那是雷霆炸裂声,还是头颅爆开声。 只见一具无头尸体被雷霆的力量轰飞,倒在地上。 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都没眨完,堂堂八品青云试前十,怎么就死了? 李清闲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道:“命术师战斗弱,跟我李清闲有什么关系?” 之前嘲笑命术师战斗弱的魔修们黑着脸。 过了好一阵,其余人才回过神。 这才明白,为什么主考官先点李清闲为鳌首,为什么要签下生死状。 这道雷霆,别说八品,七品能接下的都没几个人。 魔修背后直冒汗,他们与其他修士不一样,他们看到的更多。 裴长云死后,身体里的魔虫与魔毒本会扩散,可现在,裴长云的尸身与常人无异,这意味着,他的魔虫与魔毒,已经彻底被破除。 那道雷霆之中,不仅拥有强大的杀伤之力,也蕴含恐怖的破邪之威。 之前鼓噪的魔门弟子,用力闭着嘴。 道修们羡慕地望着李清闲。 “天霄派竟然舍得传他此等雷法,他区区八品就能用出,一个倾囊而授,一个不负所托,实乃佳话。” “这道雷法,有中品之能。” “不愧是天霄派的官弟子。” 旁边的文修插嘴道:“李清闲是文修的底子,冈锋先生亲授。” 道修们纷纷投以白眼。 第282章 降品王爷要歪嘴 主考官扫视剩下的八个人,目光落在那个前十的魔修上,问:“可还有人挑战鳌首?” 被主考官盯上的魔修立刻低下头,仔细研究草叶表面的纹理在晚风下的变化。 其余七人轻轻摇头。 “青云试,最重公平。场下谁人不服气,尽可签订生死状,上台与李清闲一较高下。”主考官扫视魔门弟子所在。 魔门弟子或低头,或望向他处。 一些好胜的文修道修齐齐发出嘘声。 “好,本官宣布,本场青云试,鳌首为李清闲。” “恭喜李兄!”之前与李清闲聊天的人纷纷大声喝彩。 “恭喜李科高中鳌首!”夜卫的兄弟大喊。 随后,其余人争夺第二与第三名。 临近傍晚,名次定下,八品青云试正式结束。 考场栅栏倒下,场外的人蜂拥而至,前往大擂台与鳌首台前。 不多时,十数万人涌到鳌首台前,纷纷询问今年的八品鳌首归属。 得知是李清闲,宋白歌等人欢呼雀跃。 不远处,一队人跟在人群的最后,慢慢前往鳌首台。 “果真是李清闲?”南乡候孟怀川微笑着望向前方。 “礼部右侍郎张大人亲口宣布的,据说当时很精彩,那魔门八品……”跟在孟怀川身后的一人竟复述完当时的场景。 当他说完“命术师战斗弱,跟我李清闲有什么关系”众人忍不住笑起来。 沉小衣笑骂道:“这个李清闲,平时挺低调的,可嚣张起来,能气死人。” “你好像没参加八品青云试,你若上,如何?”孟怀川问。 “我?我只是普通命术师,在侧重战斗的青云试里,三场能过,但前十绝无可能,更别说鳌首。不愧是倾城仙子教出来的师弟,我都有点羡慕他的气运了。”沉小衣道。 “八品鳌首后,李清闲的名望,更进一步。”孟怀川点头道。 跟在孟怀川不远处的叶寒心如刀绞,若没有李清闲抢了周春风的关照,凭借周春风的关系,自己必然能与姜幼妃说上话,说不定入天霄派的会是自己。 叶寒只觉满口发苦,从喉咙一直苦到肠子。 明明已经决定不想为难李清闲,可看着对方步步升高,自己却并无起色,心头总升起澹澹的憎恶。 一个顽固念头在叶寒的心中盘旋。 “若是李清闲将来成就一方人杰,会不会像害死唐恩炫那样,报复我?”叶寒低着头,愁眉不展。 “叶兄,你觉得如何?”孟怀川突然微笑着转头,周围的人齐齐望向叶寒。 叶寒急忙收敛情绪,抬头微笑道:“我与清闲有旧,他能得鳌首,实乃大喜。可惜,他只是八品,无法参加明日的万象青云试,不然的话,我定然能与他并肩作战,成就一段佳话。” 孟怀川点头道:“也是,这一点,委实可惜。若有他相助,我在万象青云试必然如鱼得水。” 叶寒笑道:“有沉公子在,您必然能驾临青云。” 孟怀川与沉小衣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其中几个人看了一眼叶寒,轻轻摇头,这句话,把孟怀川、沉小衣和李清闲三人都得罪了。 他这么说,岂不是等于在说孟怀川看重李清闲不看重沉小衣? 沉小衣地位不凡,与孟怀川只是合作关系,叶寒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沉小衣应该当陪衬,沉小衣能高兴? 京城,元王府。 气血两亏鬓角白了许多的元王长叹一声,道:“此子竟高中八品青云鳌首。你说,本王要如何是好?” “对方即便不是那位的人间身,怕也关系匪浅。之前听说了诏狱司的怪事,李清闲当时不到八品,却能解开黄泉诡地,若与那位没有关系,断不可能解开。” “是啊,再想想密室之事,令人心惊。”元王微微垂下眼皮,眸子深处,黑云翻腾。 大管家未说话。 许久之后,元王道:“自此以后,我绝不亲自针对李清闲。不过……子丧,品降,我已无法执掌两大京营,皇兄最是看重实力,他见我降为五品,你说会如何?” 大管家深深低下头。 元王突然自嘲一笑,道:“罢了,或许我命中该有一劫。” 大管家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元王道:“你去刑部翁尚书府上,投一封拜帖。” “这……”大管家勐地抬头,翁尚书是魔门元老,现在这个时候…… 元王笑了笑,道:“我不亲自出手,但损失如此惨重,我歪两句嘴,不过分吧?你去吧。” “是,王爷。” 元王看了一眼青云山方向,轻叹一声。 夜幕降临,青云山鳌首台前方,篝火林立,数不清的考生与观众分布各处。 在主考官、礼部右侍郎张守诚的带领下,李清闲登上大龟背部的阅兵台。 “鳌首!”夜卫的人首先喊起来。 “鳌首!”宋白歌与王不苦等人跟着喊。 文修觉得李清闲是自己人,道修也觉得李清闲是自己人,纷纷高呼“鳌首”。 那些观众被众人的喊声感染,纷纷喊叫起来。 整座青云山都好像被“鳌首”之声震得轻轻震动。 叶寒抬起头,望向鳌首台上,看着春风得意的李清闲,轻轻握紧右拳。 “万象青云试,我必摘状元!” 在人群的最外边,一位老人与两个青年男女远远望着,神色复杂。 “师父,他真是黄泉帝君的人间身?” “他的气运你算了吗?” “咦?您不说,我竟然完全没想到去推演他的命理。这意味着……” “我算了,你猜结果如何?” “弟子不知。” “空命府,带诡星。” 盖风游深深望着前方的李清闲。 两个弟子汗毛竖起。 “童伶。” “弟子在。”女弟子童伶道。 “今晚你去找他,将那方小国玉玺相赠,并附上我的符盘名刺,就说我盖风游很赏识……嗯……很喜欢他,愿意指点他命术……嗯……之前调查过,他师承中断,根基不稳,再加送半本《渊海命书》。” “为何不送全本?”男弟子插嘴问。 “蠢。你当我的符盘名刺是为什么?” “让他多与您联系?师父大才!不过,他要是没有符盘或符盘满了怎么办?” “你……算了,再附赠一张传讯符盘吧。” “可这和那颗命星一样,都是给您后人准备的。” “闭嘴!” 第283章 夜来红颜忽迎面 师徒三人静静地望着,鳌首台上,礼部右侍郎张守诚正式宣布李清闲为本年的八品青云试鳌首,全场欢呼。 随后,张守诚宣布七品青云试结束后,八品鳌首与七品状元一同前往京城参见圣上。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李清闲走下鳌首台。 宋白歌与王不苦等人一拥而上。 “出息了!”宋白歌一巴掌拍在李清闲的肩膀上。 “听说过程很传奇?说说经过。”王不苦好奇问。 “我们回营地,一边走一边说。”众人簇拥着李清闲,听着李清闲说着考试过程,慢慢往回走。 最后听到李清闲一道法术诛杀裴长云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你杀妖魔,可以理解,毕竟妖魔在笼子里,且积蓄了足够的时间。可那裴长云又不是死人,怎么躲不开?” “裴长云能位列前五,实力没问题。这个人的名字我听说过,是化魔山的核心弟子。” “你的雷法,真就厉害到这种程度?同品高手,连躲闪都做不到?” 宋白歌怪叫道:“真要是这样,你岂不是同品无敌,现在可以自称八品大修?” “我的雷法其实很一般,就是速度快了一点点。至于魔门的修士,你们还不知道吗?最是欺软怕硬,哪里经过什么生死之战,输给我不正常?”李清闲道。 “你又经历过什么生死之战?”宋白歌反问。 李清闲愣了一下,道:“北晨城改诗一品,力挽狂澜,不算生死之战?” “你可别吹了!一定是倾城仙子教雷法教的好!” “对对对……”一帮损友连连点头。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木屋外,为庆祝李清闲夺得鳌首,开启一场篝火晚会。 篝火照亮一张张喜气洋洋的面庞,伴着夜色,众人大吃大喝。 连明天参加七品青云试的考生,也毫无顾忌。 李清闲坐在草地上,不断接受众人的敬酒,这里实在不方便解手,时不时运使法力,逼出体内酒水。 酒酣正浓,一个身形窈窕的红衣女子走近,弯下腰,轻声问:“可是鳌首李清闲?小女子也是命术师,奉家师盖风游之命,与您有要事相谈。” 李清闲正喝得微醉,只觉香风扑鼻,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年方二十的女子蹲在自己身侧,面带微笑。 这个女子生得一张狐媚子脸儿,一对眉眼秋波闪动,盈盈微光,荡漾着丝丝春意。 女子身着红纱胡衣,穿得远比普通女子少,露出白皙的双臂,因为下蹲,李清闲清晰看到,她的双臂在身前将两个白面团似的挤出深深的衣领。 李清闲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个,立刻意识到,这女人色诱自己! 魔门的人? “等等,盖风游……”李清闲这才发现重点不在眼前,在女子的话里。 盖风游出身末流命术宗派,却能成就上品,实乃命术师楷模。此人交游广阔,与齐国一些大势力关系密切,在齐国反而比一些强大的大命术师更出名。 李清闲还真听过一些盖风游的故事,但不是修炼的,而是关于惩恶扬善、不畏权贵、戏弄高官的。 不过,命术师们对他的评价都不高,认为他太过于哗众取宠。 “这是谁啊?幼,清闲真有艳福啊……”宋白歌扭头一看竟然来了个陌生美女,立刻起哄。 众人一起望过来,看到此女身穿胡服,美艳动人,顿时双目灼灼。 童伶嫣然一笑,在篝火照耀下,面颊红艳,双目如火。 众人还想起哄,童伶笑道:“盖风游大师座下弟子、命术师童伶见过诸位。” 童伶的声音清脆如风铃,但所有人如同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李清闲道:“我们去一边说。” 说着双手支地起身,哪知童伶微笑道:“我扶您。”她竟然亲昵地扶着李清闲的手臂起来,等李清闲起身后,才松开手。 众人既诧异又羡慕嫉妒恨,胡女的确比齐国人开放一些,可这女子是命术师,又是盖风游的弟子,地位极高,如此伏低做小,到底被李清闲灌了什么迷魂汤? 宋白歌一个劲给李清闲使眼色,想要知道怎么回事。 李清闲白了他一眼,与童伶一起走到屋子边,既能离众人远一些,又可以看到众人,避免意外。 “请问童先生找我有何事?”李清闲本能觉得此人修为比自己高。 哪知童伶伸手轻撩起耳边微乱的头发,脸一红,道:“不敢当先生,我修炼出了意外,品级下降,只剩九品修为。” 李清闲本来只是客气一下,哪知这女人竟然什么都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怀疑还是同情,只好道:“可惜了,应该能恢复吧?” “家师说我底子牢固,失去的只是修为,气血早就相融,最多半年便可恢复。”童伶眉眼带笑,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点点头,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总觉得童伶的声音格外清脆,甚至带着一点甜味。 “是这样的,家师自从得知您在兽桥上得了寻命宗的彩头,便刻意关注您。说句实话,您也知道家师的名声不怎么好,对吧?”童伶道。 “这倒没听说,盖大师从一个末流门派走到上品,本就非常不易,有些闲话,未必准确。”李清闲也只是听说盖风游善于结交权贵,确实喜欢钻营,但没什么丑闻恶事。 “怪不得家师看重您,您真的与普通命术师不同,毫无偏见。”童伶声音更加甜脆。 李清闲感受到童伶的声音里充满真诚,稍稍放下心,微笑道:“实话实说而已。” 童伶继续道:“家师资质一般、出身一般,若想晋升上品,像普通命术师一般修行,此生无望。所以家师自己说过,为了晋升上品,他在年轻的时候的确过于钻营,的确仰仗权贵,的确做了一些不体面的事,但也并未犯下大错。更何况,人活一世,有几个人从来没做过错事?” “确实如此。”李清闲道。 “家师晋升上品后,慢慢改了性子,想要为命术界做贡献。但,家师势单力薄,能力有限,不能惠及所有人,只能帮助一些有潜质但并非大宗派的弟子。家师本就尊敬冈锋先生,奉冈锋先生为读书人楷模,又得知你竟然被寻命宗看重,便暗暗观察你许久。本来早就想与你见一面,哪知有事情耽误,无法脱身,只得派我前来。” 第284章 未料佳人赠玉玺 李清闲心中虽然存疑,但仍然装出努力掩饰喜色的样子,道:“盖大师果然乃当世高人。” 童伶笑道:“今日说来也巧,没曾想你高中八品鳌首。家师本来只想赠与你一本早年间得到的《渊海命书》上部,但得知你中了鳌首,只送这一件,委实拿不出手。所以,家师加送一枚旧国玉玺,虽然比不上大国玉玺,但也胜过一品王爵金印。” 童伶说着,从陈旧的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其上放着一本被蓝布包裹的书,蓝布上贴着一张灵符。 李清闲看了一眼木盒,再望着童伶,不再掩饰脸上疑色,道:“无功不受禄。若只是一本命书,我定然收下,但小国玉玺,太贵重了。身为命术师,我们都知道小国玉玺对命术师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是对盖大师来说,也是难得的宝物。” 童伶轻叹一声,楚楚可怜,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可知家师为何舍得赠送如此重宝?” 李清闲摇摇头。 “家师从考官那里得知,您竟然炼成了寻仙蜂,家师这才决定赠送旧国玉玺。您不会不清楚寻命宗赠送寻仙蜂的意义之大吧?” 李清闲微笑道:“你们认为寻命宗有什么意义?” “寻命宗,最善寻命,这个命,不仅是好命格的人,还包括命星与命术师。别人不清楚,但家师私下探寻过,凡是被寻命宗赠送重宝的,尤其赠送大传承比如寻仙蜂的命术师,日后都晋升为大命术师。而且,都在晋升上品前,进入过上古死界。家师赠送玉玺的主要目的,是留一份香火情。一是希望您晋升大命术师后,照拂家师和他的弟子后人,二是,您若进入上古死界,得到长寿命星,若是愿意出手的话,先考虑他。” “原来是为了长寿类命星?”李清闲倒信了一点点,对于上品命术师来说,什么勤学定进、福禄贵康,是不错,但比起长寿命星,都远远不如。 哪怕多活十几年,大命术师们也愿意耗尽家财。 毕竟,长寿命星太过稀少,而且这类命星有个特点,一般离开原主就会消散。 “人族历史上,只从上古死界得到过长寿命星。除此之外,任何方式都未曾得到。”童伶道。 李清闲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对方一定隐瞒什么,但想到里面的小国玉玺,还是心里痒痒。 对方给得太多了。 童伶微笑道:“您如果不相信,可以联系春风先生,家师已经向春风先生说明。” “真的?”李清闲真没想到。 “您是使用传讯符盘还是回神都询问?” “我有传讯符盘。”李清闲说完,取出传讯符盘,联系周春风。 周春风答复道:“盖大师的确提前知会我。此人……怎么说呢,是不算恶人,但极为善于钻营。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他绝对没有害你之意,他甚至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换取我的信任。” “什么事?”李清闲问。 “以后再告诉你。此人目的必然不纯,我的看法是,他很可能看重你的潜质,想要利用你做事。现在的问题是,即便是我,被这种上品命术师盯上,也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的看法是,他只要给好处,你就收着,但要做好防备,等他显现意图的时候,你再决定不迟。毕竟,你不收他好处,反而会逼他更早出手,后果更加难料。” “您猜测他会利用我做什么?”李清闲问。 “上古死界有可能,或许,还有别的可能,比如看中你的命格,或想要借助你的某些天赋。你应该知道,那帮大命术师和大命宗,都喜欢以人为棋、以国为子,逐鹿天下。或许,是盖风游看准你为棋子。” “棋子……”李清闲不喜欢这个词语。 “你不要误会,这个棋子,并非完全被他人操控。所谓棋子,不过是一个比喻,太祖当年也算是棋子,许多大命术师都曾是某种棋子。其实换一个称呼更准确,传承者。命术师最清楚命理无穷,他们其实是在找传承者。” “算是学问与精神的传宗接代?”李清闲问。 周春风笑道:“这个比喻也不错。所以,你看历代那些被选为传承者的命术师,虽然有早夭的,但因为得到传承,比同辈成长更快。甚至可以说,大半的大命术师,都被刻意照顾,早早被视为传承者。” “那,除了传承者,是不是还有真正的棋子?” “有,只有少数顶级势力,才算是真正的棋手,才能把我们当棋子。盖风游,没那个实力,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在押宝,押你将来有所成就。毕竟,盖风游执掌的风命宗势单力薄。” “那我明白了,谢谢周叔。” “对了,我在箱子里留了一些东西,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收入乾坤镯中。”周春风道。 “箱子?哦,记起来了,好。” 之前没有乾坤镯的时候,李清闲将一些金银玉器放在春风居的一个黄花梨木虎头锁小箱中,当时还臭不要脸点周春风往里添点,以后娶媳妇当聘礼。 李清闲收起传讯符盘,望向童伶,试探着问:“那我收下了?” “本就是赠送给您的。”童伶笑逐颜开,更显妩媚。 李清闲接过箱子,先收走命书,而后打开箱子,望向里面的玉玺。 明黄绸缎垫底,拳头大小,通体青玉,其上盘龙纽,无光自明。 只一眼,李清闲就感受到里面蕴含汹涌澎湃的力量,甚至有种窒息感。 童伶解释道:“这是五百年前的安国附庸国‘高国’皇室之物,虽然比不上安国、齐国这等大国,但毕竟是一国玉玺,非是寻常。若是普通王爵金印,你可直接融入命器,但此等一国玉玺,建议你纳入命府,镇守气运。只要‘高国’后裔还在,有人自称‘高国’后代,那此方玉玺便能承接……大气运。” 童伶说到最后,深深地看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轻轻点头,慢慢思忖。 哪里是什么大气运,就是国运。 这种事,其实有点犯忌讳,但和收益比起来,代价不值一提。 “高国还有遗民吧?”李清闲随口一问。 “有。”童伶微笑道。 李清闲点点头,心思活跃起来。 “这东西,还能炼制天子命玺吧?” “能。”童伶的回答干脆利落。 李清闲心道有了这东西,命府就不一样了。 第285章 见完生人遇旧友 小破屋根基太弱,单靠命星命器,还无法与那些动辄豪华命府的人比较。 有了这方小国玉玺,命府的力量大大增强。 “代我感谢盖风游大师,今日之恩,铭记五内。日后若有晚辈出力之处,万死不辞!”李清闲张口画大饼。 童伶见他虚虚实实,虚掩红唇,笑道:“还是你亲自跟师父说吧。你的符盘满了吗?” “满了,太可惜了……”。 “家师就怕如此,所以奉上第三件宝物。” 童伶说着,取出一方没用过的传讯符盘以及盖风游的符盘名刺,递给李清闲。 李清闲接过,感到烫手。 这个盖风游,到底是什么目的?这大礼也太重了,让人心慌。 “莫非,我的命格发生了未知的变化,让我成了类似叶寒那样的人,处处有人送宝、贵人相助?可又不太像,毕竟我连盖风游都没见过。” 李清闲心里喜忧参半。 童伶道:“家师说,你若遇到命术相关的问题,可以直接请教他。贺礼送达,妾身告辞。” 不等李清闲回礼,童伶盈盈一拜,身形一转,留下满地香风,迈步离开。 黑夜中,两条白皙的手臂泛着玉色。 李清闲望着童伶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盖风游为什么赠送这么重的宝物? “算了,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反正我马上就去江南,那里是文修的传统势力,凭借老爹的名声,不敢说呼风唤雨,得一个逍遥身轻轻松松。等我苟几年,安稳发育,盖风游未必能算计到我。” 李清闲走回去,发现众人竟然没猥琐地问东问西,而是起身站立,望向一人。 那人正与王不苦交谈。 李清闲向那人望去,一身寻常的青衫,两鬓斑白,乍一看五十余岁,可仔细一看面色细腻如少年,目光内敛沉稳,像是有点少白头的青年。 此人气势极为特别,李清闲隐隐感到,此人实力不下于周恨和周春风,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只听那人道:“我前些日子闭关修炼,来晚一步,否则你也不必受牢狱之灾。当年尔父将你托付给我,我只顾修炼,倒是有些冷落你。我刚好得到一门上品轻功,你尽心修炼,一旦修成,同品之中,不说无敌,但自保绰绰有余。” “谢过长生叔。”王不苦恭恭敬敬接过轻功功法。 李清闲仔细回想,叫长生的人听过,但都和此人对不上号。 “长生叔,您晋升上品了吗?”王不苦眼里充满期盼。 那人苦笑道:“我天资平平,至今未能晋升三品。不过,我也并未放弃。每次万象青云试出现,都会闹一阵乱子,我在诏狱司怕是待不久了,准备回山中继续修炼。你多照顾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我怕是没办法顾及你。” “长生叔,我已经长大了,谢谢您这些年的帮助。”王不苦道。 “我哪里帮过你什么,不过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我走了,如果有急事,还是照旧,去我小院里,挂上红灯笼。” “是,侄儿恭送长生叔。”王不苦鞠躬恭送那人离开。 “清闲回来了,什么个情况?怀了你孩子上门提亲的?”宋白歌一句话破坏了原本平和的气氛。 李清闲白了一眼宋白歌,道:“命术师的事,聊几句就谈妥。不苦,那位长生叔是谁?” “你不知道?”邱烨等人诧异看着李清闲。 “我真不认识。”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你还小,不认识情有可原。这位前辈全名归长生,几十年前,在神都圈子也算小有名气,只是近年来总是闭关修炼,名气不显。” “完全没听说过。”李清闲又想了想。 宋白歌道:“父亲说过这个人,非常奇特。明明天资极差,差到什么程度呢?据说根本不能入品,后来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中年后才入品。再之后,一直在刑部天牢任职,也不求晋升,只求修炼。后来因为厌恶魔门执掌刑部,才改去诏狱司。你去夜卫的时候,他应该正好离开诏狱司闭关修炼。” 邱烨道:“你们别看他只是四品,但有关他的小道消息非常多。有人说,他看似五十多岁,实则超过百岁。也有人说,他境界不高,但真元之浑厚,百倍于同品。我父亲说过,当年归长生还只是五品的时候,遭遇一位三品高手羞辱,两人对了一掌,你们猜,结果如何?” 众人摇头。 “归长生只是后退三步,吐了一口血,那三品高手反而倒飞出去。没过几日,那三品高手就遭到偷袭,心脉尽断而死。有人说,归长生本身是上品高手,游戏人间,也有人说,归长生背后有大势力扶持。总之,此人身份神秘莫测,最好将其当上品大高手甚至大修来对待,这是我爹的原话。”邱烨道。 “不苦,此人真如此强大?”李清闲问。 王不苦犹豫片刻,道:“我本不应该说的,但其实有些事,也不算什么秘密。我父亲说是他的同辈朋友,但私底下说过,他跟爷爷也是同辈。福王你们都知道,但福王见到长生叔,竟然也以同辈自称,态度极为客气。” 众人愣了一下,王不苦的父亲,与太宁帝同辈,他的爷爷,那就是和天康帝同辈。 天康帝之父为同顺帝,而福王自小便是同顺帝的侍卫,两人一起长大,且是有名的寿星公,至今健在,少说一百五十岁。 “可能是他的辈分高,或者是某位超品的弟子吧。”宋白歌道。 这时候,一行人走来,一人见到李清闲就笑道:“找了你好久,李鳌首。” 李清闲转身望去,就见户部的朋友罗井带着随从段横和手下走过来。 因为名字都有“井”字,李清闲想起太监井观,也不知他离开神都后如何。 “你不会要参加七品青云试吧?”李清闲看了一眼罗井身上的正八品官服。 罗井微笑道:“这些天一直没找你,正是因为突破七品,一直在巩固修为。如今修为巩固,自然要凑一凑至少十年一期的万象青云试。” 李清闲笑道:“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户部的朋友,罗井罗大人,南星派出身,之前在户部街上,救了我半条命……” 众人聊起来,反而忘了那个美女。 童伶隐入夜色,进入树林。 “启禀恩师,徒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宝物赠送与他。” 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盖风游点头道:“穿上平时的衣服吧。” 第286章 老狼老狼几时了? 童伶走到树后,换上平时的红衣服,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是高耸之处怎么也掩不下。 “他看你眼神如何?” 童伶妩媚一笑,道:“是个正常男子,不过十分克制,此人……疑心极重。” “好,疑心重说明有脑子。克制说明有定力,即便不是帝君的人间身,也定然不凡。你怎么看他?” 童伶低头想了想,道:“少年老成,但又没那么老成。有气度,可气度也不算大。大体看来,中上之资。” “中上之资好啊,过低则弱,过强则刚,中上之资,是最好的。”盖风游连连点头。 童伶与男弟子相视一眼,不知道师父这是拍黄泉帝君马屁还是真心话。 童伶又道:“我在路上远远看到叶寒,他……”童伶欲言又止。 盖风游摆摆手,道:“我算叶寒不准,知道他命格非凡,原本打算结一个善缘,找个机会,将传讯符盘赠与他。不过,现在我自身难保,只一个李清闲,就要了我半条老命,如何再关注叶寒?更何况,那叶寒造化再大,能大过李清闲?有寻命宗与帝君托底,就算吃不到肉,喝口汤也是好的,再不济,凭借今日善缘,日后你们求到他头上,他至少给你们指条活路。我老了,但你们还有希望。” “师父……”两位弟子心中感动。 盖风游话锋一转,道:“为师跌落上品,修为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怕是要闭关很久。你们俩也一样,找个时间闭关,出关之后,若未见到我,便去找李清闲,多帮衬帮衬。童伶,尤其你。” 童伶身形一颤,轻咬下唇,低头道:“是,师父。” 盖风游长叹一声,道:“天地气运大乱,连天命宗都不得不放出万象图以求自保。天地劫难,人间乱运,岂是说逃就逃的?你当天道是这么容易骗的?你当修为是这么容易得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拼一拼。为师这些年被多少人羞辱见钱眼开、卑躬屈膝、丢尽命术师的颜面,可若不如此,为师早就沦为一抔黄土。” “弟子一直是敬重恩师的。换成别的宗派,只会……”童伶说不下去。 “此次元王府之行,是祸,也是福。以一品修为,换取帝君人间身,实乃大幸。再多的话,为师都说过了,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是。” 秋风吹走黑夜,吹来晨光。 乌泱乌泱的人群宛若大片杂色羊群,散布在鳌首台与大擂台四面八方。 神都周边百姓以及远近修士带着后辈抵达于此,或看热闹,或增长见闻,或为目睹高手状元。 粗粗一望,人数超过三十万。 各个方向还有人正源源不断赶过来。 在人群的边缘,甚至出现许多摊位,有卖吃的,卖杂物的,卖玩具的,宛若集市。 大擂台边缘被木栅栏隔开,中心位置,多出一座临时祭台。 李清闲陪着宋白歌和王不苦等人,通过考生通道,才能挤进大擂台的边缘。 李清闲站在离鳌首台不远的地方,目送宋白歌等考生踏入大擂台,靠近那座祭台。 李清闲道:“老韩,你以前必然见过青云试,这次青云试的人数比以往如何?” “十年前的万象青云试,也是在此地开启,论人数,还是今年更多一些。那年说是有两万考生,今年这样子,怕是接近三万。” “多这么多?” “上次一来比较突然,远方的人未能过来。二来万象青云试许久未开,许多人观望。这次,所有人都知道万象青云试的好处,即便有危险,许多人也想搏一个好出身。”韩安博道。 郑高爵道:“我爹说过,当年从万象青云试活着回来的人,实力都提升一大截。那些人,只要没死,活到现在,都是各方实权中品,甚至有几位上品。十年间,从七品到三品,太少见了。” “不错。所以有传言说,万象青云试,就是养蛊。把死人的气运,转嫁到活人身上,不然无法解释那么多人都能提升。”韩安博道。 “还有这事?”李清闲真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韩安博笑道:“怎么,动心了?” 李清闲摇头道:“傻子才动心。我是命术师,还在乎这点气运?我这鳌首得皇上赏赐,所得气运绝不下于那些活着走出万象图的。” “这倒也是。你毕竟入品不过半年,不适合拼命。”韩安博道。 李清闲微笑道:“我就等着看宋白歌笑话,万一他最终排名靠后,那就不要怪我嘴毒了。” 于平小声道:“那也得活着算。” “你少乌鸦嘴,堵上!”李清闲回手将一个鸡腿塞他嘴里,再一抖手,法力掠过,扫落手上油腻。 于平眼睛一亮,一边啃,一边觉得发现了新天地。 韩安博望着祭台,微笑道:“万象图落下的时候,非常壮观,当年吓了我一跳。据说每次万象图出现,都会形成不同异象,不知今年会出现何等异象。” “上一次是什么样子?” “上次是天开十痕,霞光十方,而后云瀑悬天,笼罩所有考生。” “是挺壮观,希望今年更壮观。”李清闲兴致勃勃看着祭台。 韩安博笑道:“别,这种事,越壮观,热闹越大,死人越多。” “哈哈,说的也是。” 祭台前,一位身穿太极道袍的天命宗中品命术师,正带领几个命术师念咒施法,连接祭台与万象图。 李清闲目光落在这些人的衣领处,与普通命术师道袍不同,这些人的衣领边缘,绣着明黄龙纹锦缎。 “天命宗的命术师,真是威风啊。”郑高爵感慨道。 在命术师施法的过程中,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辰时将近。 施法完毕,天地轻轻一震,一道竖立的漆黑裂痕陡然出现在祭坛上空,宛如不规则的门缝。 狂风起,晨光明暗闪动。 众人屏息敛声,静静观望异象。 几息后,狂风停止,晨光暗澹,那参差不齐的漆黑裂痕一动不动。 空间裂痕宛如一把扭曲的黑色长矛,贯穿万丈高空。 考官们议论纷纷,天命宗的命术师也低头交流,考生们有些茫然。 “怪了……”韩安博眉头紧皱。 李清闲道:“万象图毕竟是气运至宝,变化莫测,很正常。” 韩安博点点头。 众人窃窃私语,七品青云试似乎陷入了僵局。 突然,浓烈的黑雾从裂缝中喷涌,眨眼间,淹没全场。 黑雾盖天,天色昏沉。 黑雾遮日,大日黑红。 整个世界,突然变了一个模样。 不知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稚嫩童声齐齐响起。 “老狼老狼几时了?” 无人回应。 众人愣住,这种时候,哪儿来的孩子玩游戏? 这不是大家小时候都玩过或听说过的游戏吗? 接着,那几十万童声再度齐齐高喊。 第287章 找呀找呀找朋友 “老狼老狼几时了?” 无人回答。 童声第三次询问:“老狼老狼几时了?” “辰初了。”一个充满野性的浑厚声音响起,声音中隐隐掺着狼嚎尾音。 李清闲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大概是早上七点。 随后,轻轻动了动鼻子,眉头紧蹙。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可记不起哪里遇到过。 “不对啊……”韩安博狐疑四处张望。 突然,一声撕裂布帛的声音响起。 嗤啦一声,祭坛正中的空间裂痕勐地张开,仿佛在大擂台中间开启一扇大门。 黑色空洞,星光璀璨。 接着,数不清的孩童欢呼着冲出来。 有的红衣,有的绿衫,有的一身白色,有的一身黑,最小的三四岁,最大的好似也才七八岁。 “玩游戏喽……哈哈哈……咯咯咯……” 数以十万计的孩子,宛若潮水涌出。 好似放学的大门口。 浓烈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 李清闲与韩安博相视一眼。 与此同时,一些高品考官竟然当众撸开袖子甚至扯开衣服,往自己身上看。 李清闲急忙翻找衣袖。 就见左臂肘弯处阴魂不散的黄泉云朵与五瓣红花都在,没有添加新的东西,但这两个印记正在慢慢变浅,好像要缩进血肉里。 李清闲又查看自己胸口,没有。 然后撸起裤子,就见左小腿的表面,多出一朵四瓣折纸风车状的蓝色图桉。 李清闲随后掀起于平的左腿裤子,什么都没有。 李清闲心里暗骂一声,望向韩安博。 韩安博提起左腿裤子,上面除了几道伤疤,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郑高爵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腿。 李清闲面色变幻。 “中诡了……”考场之中,一个考生突然发出一声颤音惨叫,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小腿。 其余考生纷纷撸开左裤腿。 所有参与七品青云试的考生,左腿之上,皆浮现蓝色风车图桉。 场中天命宗命术师面色青白相间,急忙查看自己的左腿,看到什么都没有松了口气,而后急匆匆向外走。 考场外的人也纷纷看自己左腿,什么都没有。 除了李清闲。 李清闲蒙了。 “我不是考生啊!搞我做什么?我没得罪你们吧!我特么……” 李清闲真想破口大骂。 附近的人纷纷避开,李清闲身边除了韩安博、于平、郑高爵和段横等少数人,全都远离。 周围清出一片空地。 “清闲,你这……”韩安博明明想安慰李清闲,却忍不住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为啥除了考生,几十万人,就你一人中了?”于平也发蒙。 “我哪儿知道啊!我……”李清闲想骂又不敢骂,“韩哥,你给点建议。” 韩安博憋了好一会儿,道:“见机行事。” “不能说点有用的?”李清闲真急了,好事没自己,坏事一碰一个准?难道别人的天赋是气运之子,自己的天赋是百分之百中诡? “都是孩子,开头是问游戏,这次,很可能跟孩子们的游戏有关,与上次不同。”韩安博道。 “最重要的是什么?” “把自己当个玩游戏的孩子。”韩安博道。 李清闲轻轻点头,隐隐觉得韩哥说的很对,可一时间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做。 就在这时候,潮水般的孩童涌向考生。 这些孩子一边奔跑,一边拍手大声唱着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作个揖啊,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考生和李清闲身体不受控制,拍着手,口中唱着相同的儿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作个揖啊,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孩童清脆欢快的声音,和考生们僵硬、沙哑、变调的歌声混杂在一起,充满别样的诡异感。 跑在最前面的孩子,抢先牵住考生们的手,仰着脸,笑嘻嘻地望着牵手的人。 有的考生一脸呆滞,有的疯狂逃窜,有的胆战心惊,但大多人都一动不动。 “此次事关重大,考生不得乱跑,静观其变!”礼部右侍郎张守诚忙道。 一些考生早慌了,哪里管考官怎么说,直冲栅栏。 但是,在临近栅栏的一瞬间,他们突然一动不动。 栅栏近在迟尺,又远在天涯。 他们身边的孩子齐齐笑道:“不玩游戏就想跑,会被打屁股哦。” 李清闲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李清闲身侧响起。 “叶寒哥,和芳芳一起玩游戏嘛。” 李清闲只觉左手手指突然被暖暖的软软的东西握住,全身汗毛炸起,本能低头一看。 就见一个白胖胖肉乎乎的小女孩,牵着自己的手,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福字绣鲤鱼红肚兜,梳着两条缠红绳朝天辫,满身喜气洋洋。 女孩肉乎乎白嫩嫩的圆脸上,嵌着两粒黑宝石般的双眼,笑起来甜甜的,笑容格外纯净。 李清闲愣了一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女孩,可怎么也记不起来。 “叶寒?哦,对,那是我的大名,我的小名叫李清闲。”李清闲只觉脑子似乎一团混乱,刹那后,便清晰。 突然,李清闲勐地停下脚步,瞪大双眼。 自己,站在栅栏内,站在大擂台场中。 外面,正是韩安博等人。 双方大眼瞪小眼。 韩安博叹了口气,道:“躲不过了。你多小心,记得咱们刚才说的,记得之前的经验,一定要用心用头脑好好玩游戏。” 郑高爵满面惨白,叹气道:“怎么就遇到这种事,完了。” 于平却道:“李科,在里面好吃好喝,我等你夺状元的好消息。” “这叫人话?”李清闲白了于平一眼,又望向韩安博,“韩哥,帮我分析一下怎么回事?我怎么就进来了?” 李清闲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也不敢甩,任由她笑眯眯握着。 “哥哥好帅喔。”芳芳得寸进尺,凑过来用小脸蹭着李清闲的手背。 李清闲突然觉得,这个诡不管怎么样,眼光还挺好的。 韩安博轻咳一声,道:“您忘了周大人给您报过名了?” 李清闲一愣,想起之前周春风的话,哭笑不得道:“这个当叔的,真是专门坑侄子啊!没有他,我现在肯定在外面吃瓜喝茶看热闹。结果,我成热闹了。” 突然,场内外突然传来尖叫。 李清闲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武修考生抽刀斩断自己左臂。 第288章 金锁银锁锁城门 他身边的小男孩诧异地看了一眼断臂,随手甩掉,左手轻轻一抓,突然出现在那考生右侧,抓住考生的右手。 “找死!”那考生强忍疼痛,右手反转,抓住小男孩的手臂,真元催发,就要拎起男孩摔下。 但是,男孩一动不动,考生一脸茫然。 “作个揖啊,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小男孩松开手,笑嘻嘻地绕着考生跑了一圈,然后双手抱拳作揖,像小大人一样行礼,再次拉住那考生的手。 “所有人冷静,此事非同寻常,不可乱来,只能智取!”张守诚侍郎的声音再度响起。 几乎所有人都放弃逃跑和挣扎,任由孩童牵着自己的手。 小朋友们陆续松开考生的手,绕着考生拍手奔跑,口中唱着找朋友。 所有考生包括李清闲也一样,站在原地,拍着手,唱着变调的儿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作个揖啊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众人唱完,每个孩子都站在考生面前,双手抱拳作揖。 余光看到韩安博正双手抱拳在身前快速晃动,李清闲瞬间醒悟,急忙和芳芳一样,抱拳,弯腰,作揖,并主动伸出手,与芳芳握手。 同时,两人转圈,交换位置。 游戏完成。 “叶寒哥真好,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芳芳白嫩的小圆脸笑意荡漾。 李清闲看了一眼考场各处,考生们都僵硬站住,视线里能看到的人中,没有谁和孩子一起完成找朋友的游戏。 自己这个和诡孩子玩游戏的人,仿佛格外诡异。 李清闲望向韩安博。 韩安博用力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冲在前面的小朋友找到了三万多考生当朋友,后面的小朋友依旧笑嘻嘻地跑出来。 他们没去找考生,而是在大门周围,分成不同的小队,玩起不同的游戏。 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儿歌响起。 “丢,丢,丢手绢儿……” “1,2,3……木头人……” “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蝴蝶飞飞,谁来追追……” 韩安博一个劲儿向玩游戏的孩童那里比手势使眼色,李清闲用力点头,而后外放命盘,消耗法力硬记忆所有游戏。 不多时,一批手捧鲜花的孩子冲出来,在大门两侧排列站好,脸上涂抹着红艳艳的腮红,高举鲜花,用力挥舞。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叶寒哥,我们该去玩游戏了。我偷偷告诉你个小秘密……”芳芳突然神神秘秘望向李清闲,手拢在嘴边。 李清闲犹豫刹那,想起诡村的种种,慢慢蹲下。 芳芳倾在李清闲身上,凑到耳边,用小白手捂着李清闲的耳廓低声道:“要是看到有什么小玩具,一定要偷偷拿走。比如小风车,纸蝴蝶什么的,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李清闲重重点头,心中牢记,将此事写成法文印入灵台。 芳芳说完,身体突然一阵扭曲,而后恢复正常。 “嘻嘻……”芳芳拉着李清闲的手,蹦蹦跳跳向前走,口里和其他小孩一样欢呼着,并唱着儿歌。 “走喽!进城门,走城门,进了皇城当忠臣……” 在孩子们的拉扯下,所有考生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大门走去。 李清闲一边思考,一边看其他人。 许多考生无奈地后头望向场外,有的望向考官,有的望向自己的家人。 “救命……”还有人大声喊叫。 场外,考生的家人们或大声呼喊,或哭天抢地,或生生昏死过去。 现场一片大乱。 张守诚望向逃出来的天命宗命术师,冷笑道:“跟我回京,向皇上解释吧!” “不关我们事啊!”命术师们慌了。 “天命宗开的万象图,开出诡,不关你们事,难道是我们搞的鬼?走吧,一切由圣上定夺。” 考场内外,乱成一锅粥。 大门屹立在大擂台正中,宛如通往地府的巨口,吞噬所有考生。 考生离开后,大门周围,孩子们无止无休地玩着游戏。 所有人望着那些孩子,充满恐惧。 但是,少数人皱起眉头。 “你看,那边跳房子的女孩,好像是你叔家在德铺没了的孩子。你婶那天带着她去赶集,再也没回来,连穿的衣服都一样。” “咦?那不是我们家小奇吗?是小奇,一定没错!” “那个,不是我哥吗?他怎么还是七岁的样子……” 越来越多的人冲向栅栏,想要冲进大擂台,但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他们冲着栅栏里的孩子疯狂叫喊,失声痛哭。 那些孩子毫无反应,不停玩着游戏,欢快地笑着。 韩安博愣了好一会儿,疯狂绕着栅栏走,一边走,一边望着玩游戏的孩子,好像在寻找什么。 李清闲走进漆黑的大门,眼前是一条灰蒙蒙的无人小路,两侧密林野草也都是灰蒙蒙的。 走了好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在平地上,周围都是牵着小孩的考生。 远处,灰蒙蒙的原野苍茫一片,更远处,高山伫立成连绵起伏的影子,仿佛一尊尊巨人。 正前方,一座宏伟的城墙拔地而起,与神都有几分相似,但比神都的城墙矮一些。 一半的孩子齐声唱起来:“城门城门几丈高?” 另一半孩子回答道:“三十六尺高。” 接着,所有的孩子齐声唱:“吃稀饭,咽辣椒,走到城门滑一跤。” 李清闲心中一紧,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两个半透明的孩童巨影出现在城门口,三丈多高,与城门同高。 这两个孩子分立城门两侧,四手握住,然后高高举起,四条手臂形成拱门状 两个半透明的孩童巨影齐齐唱道:“金锁,银锁,卡察,铁锁!” 说完,两个孩子放下两臂。 两臂之间,什么都没有。 “大锁,小锁,空空如也!” 两个孩子嘻嘻一笑,再度举起手,反复唱着游戏儿歌,重复举手和下落两个动作。 李清闲立刻想起当时门外的游戏中,就有这个锁城门游戏。 两个孩子的双臂当门锁,高高举起,其余孩子排队唱着儿歌,从两人之间钻过。 在两个孩子双臂落下的时候,若有人被两个孩子的手臂夹住,就算是输了,充当新的锁城门的人。 第289章 众人成一体 李清闲正望着城门口的两个巨大小孩,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叶寒!”不远处的宋白歌伸手冲李清闲打招呼,带人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进来了?”王不苦同情地看着李清闲。 后面罗井、金源、陆高明、邱烨等人的目光中,同情里掺杂着些许期盼。 李清闲迎上去,无奈道:“周叔替我报了名,他原本是好意,让我自己选择是否参与七品。谁知道,这帮诡不是东西,把我也弄进来。” “别乱说话!”宋白歌正色道。 李清闲耸耸肩,道:“我中过诡,在这种时候说诡,已经不影响什么,无所谓了。现在的关键是,这里到底是诡地,还是万象图?如果仅仅是诡地,还好一些,可如果就在万象图,是万象青云试,两者叠加,那麻烦就大了。” “这里就是万象图,”王不苦一指城墙道:“那些城墙表面,乃是钢铁锻造,锈迹斑斑,咱们齐国或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等城墙,反倒是万象图与死界的标志。” “原来如此。换言之,此次的青云试与诡地结合,咱们中着诡考着试,双喜临门?”李清闲问。 众人无奈点头。 “你是命术师,这次,我们得靠你。”金源忙笑道。 其余人也挤出笑容。 “是啊叶寒,这次,我们真只能靠你了。你看我们,什么身份都有,做什么事都行,唯独对诡和命术几乎一窍不通。”宋白歌面色诚恳。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也没兴趣当你们首领,但事关我们的生命,我便当仁不让。愿意与我合作的,留在这里,但必须要听我命令,记住,是命令。可以质疑,可以商量,可以讨论,但若违抗,轻则逐出队伍,重则解决掉。有谁不同意,可以离开。” 站在这里的,除了李清闲认识和熟悉的宋白歌、王不苦、罗井、邱烨、金源和陆高明等六人,还有他们的朋友十七人,一共二十四人。 所有人摇头。 邱烨道:“我们都知道你是命术师,也很清楚你的实力,一招杀死八品魔修,我们都做不到,这里可能有人不服我,但没人不服你。八品鳌首,本就强过普通七品。你问问我们这些人,现在参加八品青云试,谁人能得三超甲?” 众人再度无奈摇头。 “好,大家靠近。”李清闲说完,右手一抛,一张隔音符隔绝内外,在远处看,形成澹澹的雾气,阻止别人阅读唇语。 众人靠近围拢,每个人的左手,都不得不牵着一个拖油瓶。 拖油瓶们笑嘻嘻,叽叽喳喳聊天,讨论什么游戏好玩,好像完全不在意众人。 李清闲道:“诡地有很多类型。我之前遇到的,大都是小诡地,需要严格遵循某种规则。但这次的诡地的核心,很可能只是玩游戏,当然,这些游戏必然生出变化,而且,十分危险。再说具体一点,就是,遵守游戏规则,然后活下来,明白?” 众人轻轻点头。 “但是,在活下来的同时,我们还要注意,此地青云试,到底考什么?我们毕竟也是来参与万象青云试的,对不对?” 众人轻轻点头。 李清闲冷笑道:“对个屁!你们真是摸着杆子就往上爬。若是普通的万象青云试,我们各凭本事,以我们的能力,活下来不成问题。但这是诡地,在诡地,有且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任何影响活下去的行为,都不要去做,比如考虑青云试,比如寻找宝物,比如胜过别人,除非,能让我们活着走出这里。” 众人尴尬一笑,却也觉得有道理。 王不苦点头道:“叶寒说的对,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完全忘记青云试,只把这里当纯粹的诡地,只求如何活命。” 李清闲道:“这种时候,要说让我们完全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既然要成为一个团队,就起码要做到不能伤害暗算别人。所以,我要立一份大契约,包含所有二十四人,不愿意的话,现在可以离开。” 无人离开。 “好,我现在立下契约。” 李清闲右手一甩,面前立刻出现桌子、文房四宝和符纸等杂物。 “好家伙……”宋白歌小声滴咕,众人则轻轻松了口气,有李清闲在,绝对比独自一人或与其他人更安全。 李清闲提起笔,想了几秒,将笔递给宋白歌,道:“我说,你写。” 宋白歌忍不住一笑,随后轻咳一声掩住笑容,接过笔。 契约书成,李清闲施法,而后众人向符纸中输入内气按上手印并画押,最后,契约燃烧,契约成立。 李清闲低头问小女孩:“芳芳,晚一点进城也可以吧?” 芳芳仰着婴儿肥的小圆脸,笑道:“辰正之前进城就行,早进城有早进城的好处,晚进城也有晚进城的好处。” “谢谢芳芳。”李清闲笑着捏捏芳芳的小脸,辰正就是上午八点。 “不客气,叶寒哥。”芳芳小脸微红。 其余人若有所思。 李清闲望向众人,道:“这第一件事,就是把身边的人当朋友。你们谁做完了找朋友的游戏?” 所有人齐齐摇头。 宋白歌辩解道:“第一次中诡,都慌了,脑子身子都僵硬,更别说做游戏。” 李清闲又冷笑道:“他们刚才叽叽喳喳聊游戏的时候,你们谁认真听了?” 众人一脸尴尬,唯独王不苦道:“我听了大半。” “亡羊补牢,先跟他们聊聊天。”李清闲道。 众人急忙跟身边的孩子聊天。 李清闲一边跟芳芳聊天,一边听其余人的聊天内容,都记录在灵台中。 这些孩子除了说自己的名字和游戏相关,什么都不说,只顾着玩游戏。 即便如此,众人也能听到一些有关游戏的重要信息。 芳芳与别的孩子稍微不同,更黏李清闲,真把李清闲当哥哥,其余人倍感诧异。 李清闲又道:“一人能力有限,你们就算不了解诡地,也必然听过一些传说,所以,建议你们把所有想法,记住,是所有想法,所以相关的事,都说出来,而后,我进行汇总,对这里进行一个基本判断。” 众人七嘴八舌,说出各种事和想法。 李清闲一一用法文记录在灵台。 最后,李清闲总结。 “诡地一切皆有可能,我只能说,我根据自身经验、命术师见闻和诸位的看法,总结出一些可能性更大的事,但不代表绝对正确。就算开始正确,也不代表后来不会变化……” 第290章 门前遇旧人 “第一点,诡地的侧重点有很多,这个诡地的侧重点,大家也能猜到,以孩童游戏为主,但,我们要注意两个点。一是,诡化的游戏,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在诡地,任何行为包括游戏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二是,游戏为主,但必然也存在隐藏的规矩,我们要尽量找出。” “第二点,做好死亡的准备,大家有什么遗言,留下来。” “第三点,除我们之外,其他的考生都不值得信任,至少不如我们更值得信任。”李清闲摸了摸芳芳的头,芳芳眯着眼,一脸舒舒服服的模样。 “第四点……” 李清闲林林总总说了许多推测,众人不断点头,不断记下。 随后,众人又针对李清闲所说,进行简单的讨论。 最后,李清闲道:“在这种地方,太着急不行,但若事事拖延,也不行。我们已经理清基本,接下来,就需要接触诡地,做出更优判断。你们看,现在所有人都没有进去。那些聪明的,要么在思考,要么找熟人,要么仔细观察。那些不够聪明的,要么怨天怨地,要么只想随波逐流。如果这是普通的地方我们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随波逐流是最好的选择,但身为修士,进了诡地却稀里湖涂,那就是取死之道。好,我的第一个命令,观察锁城门游戏,然后进城!谁反对?” 众人轻轻摇头。 王不苦道:“我刚才观察过那两个巨人小孩,他们的语气速度和锁门速度,比一开始,加快了一点点。他们的动作可能会越来越快。我也预估过,以常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就能冲进去。但是,在场所有人都不傻,都知道哪怕是小孩子的游戏,在诡地也不简单,所以,没人轻易尝试。” 李清闲点头道:“不错。但我们要明白,游戏,必然遵循某种规矩。比如锁城门游戏的规矩,就是在下落前,通过两人手臂,避免被夹到。这是核心。既然是诡化游戏,必然出现新的变化,但新的变化,绝不可能颠覆游戏的核心规矩,只能另外添加,不然,我们没法玩,孩子也没法玩。之前有孩童唱了一句‘吃稀饭,咽辣椒,走到城门滑一跤’说明,会有其他的力量导致我们摔倒。我们在通过的过程中,小心这一点。而且……” 李清闲扫视众人道:“我不是轻敌,而是觉得,游戏本身就多种多样,有简单的,也有复杂的,这个锁城门,本身就属于最简单的游戏,我们也没必要把它想得太过恐怖。” “第一次听到这么不害怕诡地的。”宋白歌小声滴咕。 “我的意思是,真正恐怖的,在后面。” 众人神色一凛。 “跟我走,一边走,一边观察,所有人看到怪异的地方,都说出来。我们要牢记巨人孩子的双臂下落频率,寻找最好的起跑点和起跑时机。” 众人一边走,一边观察。 城墙之下,三万多考生分散在各处,每个人手中都牵着一个孩子。 有的孤零零的,有小队人聚集,还有几十上百人围在一起讨论。 迟迟没有人先进城。 王不苦道:“在两个巨大孩子旁边,还有一些孩子一边唱歌一边蹦蹦跳跳,我们先过去听听。” 众人向前行走,一路上,不时有熟人过来打招呼,队伍里的人无奈抱拳摇头,那些人轻声叹气。 看着熟悉的人沮丧的模样,众人沉着脸。 宋白歌道:“若是普通的青云试,自然不能伤了和气义气,但这里是诡地,不是比输赢,而是分生死,许多事,也是没办法的,诸位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要的,是活着离开这里。” 众人点点头。 一行二十四人走到两个半透明巨人小孩近处,旁边十几个孩子一边跑,一边唱之前众人听过的儿歌。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尺高。吃稀饭,咽辣椒,走到城门滑一跤。” 众人正要交流,不远处一行人走过来。 “诸位,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心一跳,无奈转身,望向那些人。 南乡候孟怀川、不错公子沉小衣、东岳林镇原和好运生,以及他们身后的上百人。 王不苦与好运生四目相视,王不苦面露尴尬之色,轻声一叹。 好运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向王不苦一拱手,便望向他处。 王不苦知道,连番多次误会,两人之间,再无回旋余地。 李清闲无奈道:“孟公子,你们应该看到,一开始我是站在考场外的,并没准备参与,结果,被硬生生拽了进来。” 孟怀川左手轻轻抚摸右手的青玉扳指,微笑道:“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活着离开此地。不知道,现在诸位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 众人愣住,若有所思。 李清闲沉默。 宋白歌上前一步,向孟怀川等人作揖,道:“还望孟公子见谅。我们初入此地,慌了神,为求自保,不得不签订契约,结为一体。我们终究迟了一步,若早与孟公子见面,或许有机会合为一队。” 队伍中的众人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平时那么跳脱的小子,遇到大事,挺身而出,为了众人得罪孟怀川。 众人都明白,孟怀川队伍人多势众,如果是万象青云试,跟在这种人后,那肯定是吃肉喝汤。 在诡地,这么多人,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更何况,那可是南乡候,定南王的嫡长孙,在他的队伍里,谁能跟他抢好处?谁能跟他亲近的人抢好处?真要出了事,定南王府会不会追究? 孟怀川礼貌地对宋白歌一笑,随后望向李清闲,道:“此次青云试,我认识的命术师只有你与小衣,你们两人本就是朋友,若能合作,无论是诡地还是何处,任你二人通行。我说过,我只要分命人的身份,其他,一概不要。” 李清闲无奈道:“正如宋哥儿所说,我们已经签订契约,实在不便加入你的队伍。你应该明白,我们并非有异心,只是现在摸不准看情况,不敢轻举妄动,还望孟公子见谅。” 孟怀川点点头,道:“我明白。这样吧,你们二十四人一起过来,我以定南王孙的身份,各欠你们一个人情。” 众人愣住。 孟怀川继续道:“叶寒,我再加五本命术师笔记,一整套我家有的小宗门命术,以及,定南王府的‘南令’。只要你加入。” 第291章 回忆诡村定诡名 几乎所有人瞪大眼睛,孟怀川身后许多人满面艳羡,想起镇远侯之事。 十年前,镇远侯家门不幸,其子被妖族策反,出卖军情。事发后全族被押解神都城,面临满门抄斩。 但后来,镇远侯一家仅仅被贬为平民,家族老小得到保全,只镇远侯之子被处斩,镇远侯则在多日后,战死于守河军。 多年后,有人披露消息,镇远侯曾经得到过一枚‘南令’,请定南王找太宁帝求情,最终以父子二人性命为代价,保全一族。 这南令,几乎相当于大半个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众人羡慕地望着李清闲,也终于知道,那日花海楼孟怀川为谁敬酒。 李清闲想起上次中诡的一幕幕,想起好运生的存在,又望向孟怀川身后那乌压压一百多人,再想想孟怀川的身份,自己进了那个队伍,真能令行禁止?叹了口气,向孟怀川一拱手,道:“孟公子盛情,叶某本不应该推辞。但,叶某心有隐情,不便说出。不然凭借孟公子盛情,加上与小衣的关系,自会加入。还望孟公子见谅。” 沉小衣叹了口气,道:“你我都是命术师,你以八品之身进入万象图,本就是意外。我虽然不知原因,但也能理解你。更何况,诡地之事,难以言说。” 孟怀川看了一眼沉小衣,望向李清闲,叹息道:“罢了罢了,怪不得沉小衣偶尔骂你混蛋,连我的面子都不给。这次驳了我的面子,等青云试结束,再见面,你得罚酒一杯,不然我孟怀川的面子往哪里搁?” 李清闲微笑道:“多谢孟公子体谅,我到时候,自罚三杯。” “走了!”孟怀川无奈笑了笑,转身离去。 沉小衣向李清闲轻轻点头。 好运生与王不苦相视一眼,好运生澹然一笑,王不苦长长一叹。 望着孟怀川等人背影,一人低声道:“这样拒绝,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邱烨笑道:“你们太小看定南王府,也太小看南乡候。我打个比方,有两个人拦住你的路,一个与你势均力敌能威胁到你的同品修士,另一个是全身受伤的盲人,你对哪一个人最为警惕?” “自然是前者。” “说的对,那种时候,我们哪有心思跟一个盲人生气。在南乡候眼里,也是如此。放眼天下,不要说我们这些人,就算是三品高手,在定南王府眼中,也不过是力量大一点的普通人而已。真正能引发南乡候情绪的,是当世一等一的大势力,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威胁不了他。” 王不苦叹息道:“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气,从来不需要在不必要的地方,担忧费神,哪像我们,算计这个防备那个,生怕万劫不复。他不怕,自然也就不会生气。你们回想一下,我们所有的生气或恼羞成怒,不都是因为意识到无法做到某件事么?你们谁会因无关紧要或轻松做到的事生气?” “那他不会觉得丢面子吗?”又有人问。 “我们谁能让定南王府丢面子?更何况,定南王府已经很多年不缺面子。”邱烨道。 “确实。”众人无奈接受事实。 “我们再观察一下,然后进城!”李清闲道。 众人四处观望,不断思考。 两个巨人小孩不断举起落下手臂。 城门楼上的牌匾残缺不全,看不到城市的名字。 整面城墙宛如锈死的盾牌。 李清闲看了一阵,回忆诡村经历的种种。 先是参与诡村仪式,不断祭拜五位诡娘娘,同伴一个接一个死亡。 之后,被好运生逼成诡婴,并从好运生手中交换大斩理剑与日照金山命星。 后来,因为觉察到好运生贼心不死,在仪式后来定名姓的时候,划掉“打铁的”的名字,刻上“叶寒”的名字,自己正式定诡名为叶寒。 并种下银杏树,让打铁的陈三娃看守,成为守名人。 最后,自己夺走好运生的乾坤戒,并击退诡母。 与其说是成功解诡,不如说是撑到了最后。 “我当时为什么在木板上刻‘叶寒’的名字?哦,对,刻上自己名字很正常。打铁的名字被抹除了,就只能叫陈三娃了……”李清闲本来感到觉察了什么,可不知为什么,脑子一阵恍忽,再一次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李清闲问。 王不苦道:“我有个看法。” “说。” “两个巨人小孩唱‘金锁,银锁,卡察,铁锁’,旁边孩子的唱‘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尺高。吃稀饭,咽辣椒,走到城门滑一跤’,双方经常一起唱,偶尔错开。我猜测,我们在进城门的时候,如果另一边的孩子唱到‘滑一跤’,我们会不会滑倒?”王不苦低声道。 “很有可能!”众人眼睛一亮。 李清闲点头道:“我也觉得两者有关系,但是,你们还是忘记了一点。” “什么?”众人问。 李清闲扫了一眼众人身边的孩子。 宋白歌勐地惊醒,道:“你是说,这些孩子也可能唱儿歌?” 李清闲点头。 众人遍体生寒。 李清闲道:“不过,只要我们做好准备,想好各种对策,即便有突发状况,也能应付。记住,这个游戏的核心,有且只有一个,在安全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城门。现在,我们观察计算双方唱儿歌的时机,保证在‘滑一跤’唱完后,巨人小孩抬手,这时候,我们冲进去,避免让两首儿歌重叠。” 众人稍作商议,便仔细观察,寻找规律。 不多时,李清闲将轻身、踏风等灵符分给众人,一行人抵达两个巨人小孩身前,静静等待。 这里本就聚集了数百人,众人只是看了看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 清脆的儿歌声连绵不断。 “……吃稀饭,咽辣椒,走到城门滑一跤。” 与此同时,两个巨人小孩唱完“大锁,小锁,空空如也”,笑着抬起双臂。 突然,李清闲二十四人身上清风卷动,灵力荡漾。 二十四人如离弦的箭失一样,在两个巨人小孩之间,拉着各自的小朋友,向前冲。 与此同时,近处的其他人发现这一幕。 “快看,有人进城门了!” “胆子真大!” “有种!” “好像是那位八品鳌首,厉害!” “不愧是冈锋之子叶寒!” 更多的人向城门望去。 就在李清闲踏入城门区域的一瞬间,立刻感受到,身边的芳芳突然变重。 李清闲余光发现,所有人的身形都勐地一滞,接着踉踉跄跄,有几人差点摔倒。 第292章 小鸡小鸡跳大绳 有两个人的手竟然脱离孩子,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去抓孩子的手,额头直冒冷汗。 “抱起孩子冲。”李清闲说着,拦腰抱起芳芳,继续奔跑。 李清闲稍稍掂量,芳芳现在少说三百斤。 即便最弱的文修也因为气脉与血管融合,力量远超从前。 众人纷纷抱起孩子,继续奔跑。 那些武修面不改色,但道修与文修感激地看了李清闲一眼,若无李清闲的灵符,必然速度大减,很可能出意外。 芳芳等小朋友被众人抱在怀里,拍着手,咯咯直笑,拖着长音缓缓唱起来。 “城……门……城……门……几……丈……高……” 众人心中一凛,但好在早有心里准备,脚下没有丝毫耽误,闷头硬冲。 在孩子们唱到“咽辣椒”的时候,所有人成功穿过两个巨人小孩手臂笼罩范围,正式踏进城门之中。 “呼……”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清闲在灵台中用法文记下,孩子是关键因素,会阻碍自己,但也可能起到正面作用。 众人放下孩子,转身望去,就见外面许多考生纷纷欢呼,一些人竖起大拇指。 原本死气沉沉的考场,因为李清闲等人成功进城,众人眼中生机蔓延。 “我们走!” 李清闲拉着小芳芳的手,沿着城门洞,向里面走去。 城门之中弥漫着雾气,昏暗无光,众人徐徐前行。 穿过城门洞,雾气稀薄,晨光微亮。 城门口站着四个身穿衙役服装的小孩子,一本正经踩在椅子上,身前摆着桌子,一个个虎头虎脑的。 为首的一个孩子老气横秋道:“尔等通过城门,便有资格入皇城,写下真实名姓,便可换取一张‘考卷’。此张考卷,决定尔等青云试名次,不可马虎。” 众人心中一动,果然,诡地和万象青云试融合为一。 李清闲先上前,在姓名簿上写下“叶寒”二字,望向那为首的孩子衙役。 那孩子两手一捧,凭空出现一张黑纸,尺许长,半尺宽,黑纸之上,浮现四个白字。 天下太平。 李清闲愣了一下,双手接过。 “谢谢。”李清闲道。 “不客气。”孩子礼貌回答。 “敢问这位朋友,考卷如何作答?” “自行寻找。”孩子道。 李清闲点点头,拉着芳芳走到另一侧,宋白歌第二个写名字。 李清闲低声问芳芳:“你知不知道考卷如何作答?” 芳芳瞪着迷茫的小眼神,摇摇头,道:“我只会玩游戏,哪里会考试。考试是你们大孩子和大人的事。” “也是。”李清闲笑着摸了摸芳芳的头。 众人陆续书写名字,领了考卷。 二十四人聚在一起,捧着相同的考卷。 “谁能猜到如何作答?”邱烨问。 众人摇摇头。 李清闲只得道:“我们慢慢寻找线索。现在的关键,应该是接下来的游戏。” 哪知芳芳突然开口道:“叶寒哥,你进了皇城,不去见见娘吗?娘一直挂念你。” 李清闲愣住,诡村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艾草、脆皮五花肉、西瓜、福仓、戏台、两只大白手、凤冠白布…… 最后想起,一个小女孩抓起大斩理剑,一剑斩断什么。 李清闲仔细一看,芳芳的眉眼与那小女孩极为相似,怪不得自己觉得哪里见过她。 李清闲全身僵硬,背后发凉。 怪不得这孩子对自己那么亲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她还真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众人诧异地望着李清闲。 唯有王不苦听过诡村的具体细节,也知道李清闲给诡母当了诡婴,瞬间猜到。 “上次的那位?”王不苦问。 李清闲苦涩地点点头。 “是好是坏?” “说不准,好坏参半。”李清闲道。 “多加小心。”王不苦道。 众人不知道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但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多问。 李清闲轻咳一声,抱起芳芳,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芳芳红着脸,高兴地笑着,看向李清闲的眼里,满是小星星。 李清闲道:“我能不能晚去一点?毕竟我还要参加青云试,要答试卷。” “太晚了,娘会生气的,万一娘生气了,亲自抓你怎么办?”芳芳皱起眉头。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道:“那我最晚可以什么时候去?” 芳芳笑道:“午饭前一定要到,不然娘一定生气。” 李清闲点点头,道:“好。” 随后,他望向众人,道:“我上次在诡村,成为诡婴,认了一位诡母。” 所有人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蹭蹭向外冒,后颈直吹冷风。 “所以,他在诡地有经验。”王不苦道。 “你也在黑灯司任职过。”邱烨道。 王不苦摇头道:“我只是个助手,打杂的而已,比不得他。他在这里有熟人,仅此一件,便胜过我们无数。” 众人想想也是,中了诡能活着,自然胜过没中诡的人。 李清闲道:“你们跟我去,还是我自己去?这次不强求。毕竟,目前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离开这里。” “我跟着你。你上次活着,这次也应该没事。”宋白歌道。 王不苦道:“根据你们上次的描述,诡母对你杀心不重,而且此次诡地与诡母无关,只要我们不去找招惹她,她不会伤我们。我也跟你去。” 众人望了一眼被黑雾笼罩的陌生城市,无人分开。 李清闲道:“那好,我们要在完成游戏的同时,前往我家宅院……” 李清闲心道诡地越来越诡异了,自己竟然说的这么顺口。 “芳芳,你大概说一下从这里到咱们家的路线,我们计划一下。”李清闲道。 芳芳仰着小脸,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缓缓道:“回家的路上,有好几条道,有小道,有大道,有热闹的,有清净的。大道难走,清静的道吓人,我一般走热闹的……” 听着芳芳不断念叨,众人相互看着,感到皇城危机四伏。 众人正想着,前方近处的迷雾散去,每条街道上,都多出一些孩童在跳大绳。 正前方十几丈外的主道上,两个孩童分别靠着街道两侧的墙壁,手臂匀速摇晃大绳,大绳抽打地面,不时发出啪的声音,同时唱起来。 “小鸡小鸡唧唧叫,吵着要把绳子跳,小鸡小鸡请进来……” 一个孩子听着声音,叽叽叫了两声,跳进去。 两个摇绳的孩子继续唱。 “小鸡小鸡摸鸡头。” 跳绳的孩子在跳跃的同时伸手摸头。 “小鸡小鸡摸鸡脚。” 跳绳的孩子在跳起的同时摸自己的鞋。 第293章 一条巨绳扫满城 “小鸡小鸡转一个圈,小鸡小鸡单脚跳,小鸡小鸡左右跳,小鸡小鸡前后跳,小鸡小鸡高高跳,小鸡小鸡摸鸡冠……” 两个摇绳孩子不断唱着歌,中间的孩子按照儿歌做动作。 做完所有动作后,摇绳的孩子大声唱道:“小鸡小鸡跳得好,小鸡小鸡请出去。” 那个孩子跳出去,第二个孩子进来,伴着儿歌开跳。 众人相互看着。 “看来,这就是我们要玩的游戏。”宋白歌道。 “芳芳,这个游戏跟过城门比,简单还是难?”李清闲笑着问。 芳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开始简单,后面难。一个简单,多个难。” 众人静静思考,也不知道具体难在哪里。 “我们先练习一下,然后让芳芳带我们回家。”李清闲说着,从乾坤镯中取出一条大麻绳。 “服了。”众人哭笑不得,真没想到,李清闲连这都有准备。 众人轮流摇绳和跳绳,凭借修士的基本能力,很快便掌握。 “好,我们准备开始。”李清闲道。 “现在那些孩子的摇绳都比一开始快了一点点,若不仔细观察,难以发现。”王不苦道。 “晚玩不如早玩。”宋白歌道。 李清闲抱起芳芳,道:“妹妹,我们就走你平时的道路,你指路吧。” “这条!”芳芳指向主道旁边一侧的道路,那里同样有孩童在跳大绳。 众人稍作准备,便走过去,各自和自己身边的小朋友一起跳。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与普通的跳绳毫无区别。 众人带着疑惑,拉着小朋友的手,向前行走。 随着众人不断行走,雾气不断消散,前方越来越清晰。 眼看就要看不到城门,众人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多出一些陌生考生的影子。 “继续。”芳芳像是小指南针一样,带领众人前行,将城门彻底抛在脑后。 众人走了几步,所有小孩子突然齐齐唱起来:“小鸡小鸡唧唧叫,吵着要把绳子跳!” 众人心神一紧,东张西望。 这里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石板铺路,不过两丈宽,两侧是一些商铺,空荡荡的,没有人跳绳。 随后,有人望向南方,有人望向北方,瞪大眼睛。 就见南方与北方的城市尽头,各站着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型孩童。 远比锁城门的两个孩子更加巨大,宛若两尊小山,以云为冠,以风为氅。 巨型孩童身穿百福纹样白衣,头顶虎头帽,白白胖胖,笑嘻嘻望着下方。 李清闲仿佛看到两个孩子蹲在树下,用树枝尖在地面划出小沟,困住蚂蚁。 自己就是那只蚂蚁。 这两个孩童手白嫩嫩的手中,各握着一根粗大的绳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个孩子两手用力一扬,一条半透明的绳子飞到城市上空。 自南至北,贯穿全城,宛如跨城之桥。 两个巨人孩童同时唱起来。 “小鸡小鸡请进来,小鸡小鸡跳一跳!” 巨人般的孩子,发出稚嫩的童音,清脆响亮。 呼…… 巨大的绳子自高空下落,掠过无数房屋,没有遇到任何遮挡,掀起狂风,横扫向众人。 一条巨绳扫满城。 “抱着孩子,激发灵符,看准时机跳起来!”李清闲大喊。 所有人抱起身边的孩子,激发灵符,紧盯着自西边飞来的绳子。 那绳子远远看去,粗达几十丈,宛若天柱。 可到了近处,只有手臂粗。 呼…… 绳子携带巨大的风声袭来。 “用力跳!”众人齐齐跳跃,尤其是武修王不苦等人,一跃两丈多高。 呼…… 绳子从众人脚下掠过,劲风掀长发衣衫,而后消失不见。 众人紧张地等着下一次巨绳飞来。 那两个摇绳巨人孩童还在,手里依旧握着绳子尽头,但天空的绳子不见了。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绳子。 “看来不是一直让我们跳绳,幸好幸好,不然真要疯。真要被那绳子扫中,绝对一命呜呼。叶寒,再送我点灵符吧。”宋白歌道。 众人期盼地望着李清闲。 二十四人中有道修,可擅长制符的只有李清闲一人。 李清闲点点头,一甩手,一捆捆灵符飞向众人,每人一百张。 “救命之恩,自当相报!”王不苦收起灵符。 众人纷纷感谢李清闲,心道幸好没离开,就算加入孟怀川的队伍,也不可能分到这么多灵符。 李清闲道:“你们还记得芳芳说过,开始简单,以后难,现在少,以后多吧?” 众人面露无奈之色。 “换言之,这条贯城巨绳,会越来越快。而除了通天巨绳,必然还有别的游戏针对我们,或许,许多绳子。接下来,我们会看到一个又一个巨人孩童,如同玩弄蚂蚁一样,与我们做游戏。不出意外,自现在开始,无休无止。”李清闲道。 “恐怕是这个样子。”宋白歌道。 李清闲缓缓道:“还记得那个老狼吗?还记得现在几时吗?” 众人一颗心深深沉下去。 李清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一切,仅仅是开始,所以,现在都是最简单的诡游戏。 “所以,努力活下去!我们走。” 众人走了一刻钟,前方迷雾散开,一群孩子拍着手欢快地唱起来。 “打坏蛋,打妖族。打坏蛋,打魔怪。打倒妖魔救小孩!打坏蛋,打妖怪……”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街道中间,站着四个孩子,在那些孩子的两边,各站着一个孩子。 站在两边的一个孩子握紧沙包,向中间四个孩子砸去。 四个孩子急忙躲开沙包。 沙包落在地上,对面的孩子捡起来,继续瞄准中间的四个孩子打。 “打沙包游戏,都玩过吧?这个就不用练了,我们都能躲过去。但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巨型沙包,大家要小心。”李清闲道。 众人陆续参与沙包游戏,坚持一会儿后,就算胜利,被孩子们送到对面。 轻松通过。 众人走了一会儿,突然,身边的小朋友开始唱儿歌。 “小鸡小鸡唧唧叫,吵着要把绳子跳!” “打坏蛋,打妖族。打坏蛋,打魔怪。打倒妖魔救小孩!” 一半唱跳绳儿歌,一半唱打沙包儿歌。 众人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慌乱。 明明只是跳绳,明明只是打沙包,明明自己有信心躲过去,但当儿歌响起的时候,胸口却好似被压上无形的石头,喘不上气。 众人四望,就见城市东西两侧,各多出一个小山高的白衣孩童。 沙包巨童与摇绳巨童宛若巨人,笑嘻嘻望向下方。 众人只觉四张宛如半边天大的笑脸,压在头顶,贴在面前。 第294章 三个游戏心慌慌 四个巨人孩童唱完儿歌,摇绳的摇绳,投掷沙包的投掷沙包。 “分散开,做好空中变向的准备!”李清闲抱着芳芳喊叫。 众人四散,几个武修灵机一动,跳上房屋。 所有人明明分散在各处,有的在地上,有的在房子上,相距很远。 但诡异的是,每个人都看到,巨绳精准扫向自己腰间,而一人高的红白相间的格子布大沙包,直奔自己。 众人先跳起躲避绳子,而后或一个千斤顶下坠,或向侧面翻滚,或再度提纵,躲过沙包。 绳子与沙包离开,没有再回来,众人松了口气,重新聚集在一起。 四个巨人孩童静静站立,低头望着城里,白面红腮,满面笑容,双眼挤成一条缝,缝里散发着幽幽的乌光。 “继续走吧。”李清闲道。 宋白歌一边走,一边道:“不出意外,大绳和沙包,会贯穿整座青云试,也就是说,我们以后遇到的所有诡游戏,都可能与这些游戏重叠,游戏难度之大,远超想象。” 众人轻轻颔首。 “而且,每次这种危险的游戏来临,孩子们都会唱歌。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护我们身边的小朋友。”宋白歌道。 众人再次点头。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们如何才能安然离开此地。”宋白歌道。 李清闲道:“如何离开诡地,的确是我们一直要考虑的问题。但怕就怕,条件太过残酷,比如,限制人数,限制比例,逼我们不断取得好成绩。一旦我们过度关注成绩,就可能冒险,进而陷入危险。” “人生似乎永远这样,不冒险,不付出,永远得不到好的收获。甚至付出错了,也得不到。”王不苦道。 李清闲点头道:“甜甜说的对。我们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玩好游戏。” 王不苦一脸无奈。 “核心还是好好玩游戏。”宋白歌点头道。 众人走了一会儿,前方雾气散去,听到童声儿歌。 “我的影子叫什么?你的影子叫什么?” 就见两个孩子站在街道上,举起两手,在地面留下影子。 其中一个孩子两手在地上留下狗头影子,两手张合,狗嘴咬动。 “我的影子叫大狗,一口一口吃掉你。” 另一个孩子的两手握在一起,在地上留下一团黑影。 “我的影子叫石头,硌掉你的小狗牙。” 第一个孩子改变,在地上留下锤子的影子。 “我的影子叫锤子,一下一下砸碎你。” 第二个孩子随之变化,两手乱抖,在地上留下不断变化的凌乱影子。 “我的影子叫大风,四处乱飞砸不到。” …… 众人相视一眼。 “我觉得,这个游戏,比上两个难。”宋白歌微微皱眉。 王不苦道:“这个游戏叫影子战,我小时候经常玩。我怀疑,这个游戏有陷阱。比如第一个大狗咬不到石头,我也玩过,可总有小孩在最后突然说,这是妖族大狗,能咬石头。普通游戏无所谓,这种性命攸关的游戏,一定要完全避开,尽量不要硬碰硬。第二个化风砸不到,就远远好过第一个。” “让甜甜带咱们玩一玩。这个游戏看似简单,很可能要在跳绳和躲沙包的时候同时做,一旦着急,很可能选错影子。”李清闲道。 众人在王不苦的指导下,陆续玩了一阵,很快总结出一些经验,知晓许多应对方式,并发现了一些陷阱,总结出来。 王不苦先走过去,跟小朋友比影子,大人终究见多识广,轻松赢下。 众人一一过去,赢下孩子,慢慢向前走。 队伍越走越慢。 走了一会儿,李清闲望向众人,道:“大家适度警惕就行,没必要这么恐惧,以这种心态,很难撑到结束。” 众人勐地醒悟。 王不苦道:“说的对。心态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看那些军中活下来的人,往往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那些整天唉声叹气怕这个怕那个的,往往死的最快。” 宋白歌道:“要不我讲个笑话?” “算了,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再说你的笑话一直没你这个人好笑。”李清闲道。 众人忍俊不禁,宋白歌白了李清闲一眼。 众人一边聊一边走,李清闲偶尔感到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众人正说着,身边的孩子们又开始唱儿歌。 “小鸡小鸡唧唧叫,吵着要把绳子跳!” “打坏蛋,打妖族。打坏蛋,打魔怪。打倒妖魔救小孩!” “我的影子叫什么?你的影子叫什么?” 孩子们分成三拨,唱着三种儿歌 众人早有准备,分散开,观察情况。 就见除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四个巨人孩童,东北方多出一个白衣虎头帽小巨人,两手高举,两手轻轻比划扇动。 贯穿全城的绳子呼啸而来,巨大的沙包再次袭来,天空中,东北方的小孩手遮住阳光,在地面留下巨大的影子,覆盖一大片街区 当众人在躲避绳子与沙包的同时,一个嘹亮的童声响起。 “我的影子叫老鹰,一爪一爪抓住你!” 与此同时,地面鹰形影子扇动翅膀。 李清闲第一个念头就是变成风,但想起之前王不苦说过,老鹰有翅膀,能扇风,在这种时候变风可能失败。 于是,李清闲在躲开沙包与绳子后,快速放下芳芳,双臂合拢,在地面留下一条长条状影子。 “我的影子叫蚯引,躲进泥土看不到。” 李清闲说完,也不知为什么,心中没来由一阵紧张,突然觉得蚯引不好,还不如泥鳅在泥里,可转念一想,老鹰万一抓鱼的时候顺便抓住泥鳅呢? 李清闲正胡思乱想中,巨大黑影掠过。 安全了。 李清闲松了口气。 这辈子没玩过这么刺激的儿童游戏。 “哥哥真棒!”芳芳竖起大拇指。 李清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望向其他人。 众人安然无恙。 “你们都选什么?我记录一下,让其他人知道。”李清闲道。 “我的是泥鳅,反正不能选普通的鱼。” “我的是瓢虫,小小的躲在树叶后。” “我的是必胜鸟,必胜鸟速度快,经常骑在老鹰头上。不过想想也不是最安全的,万一老鹰变成魔鹰,我要栽。” …… 众人一边聊经验,一边走。 不多时,所有的孩子齐齐大喊。 “老狼老狼几时了?” “辰正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清闲心中一紧,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到八点了,会不会有新的怪事? 第295章 巨人孩童闯麻绳 听完老狼报时,所有人四处张望。 什么都没有发生。 众人无奈相互看着,越是这样,越不安。 突然,李清闲拿出“天下太平”,黑底白字。 就见“天”字的第一画的“一”,竟然由白转红。 众人纷纷拿出来自己的考卷,但除了李清闲,所有人的笔画都没有变色。 宋白歌道:“会不会是跟找朋友游戏有关?除此之外,叶寒的其他游戏都跟我们一起做的,不应该他有我们没有。” “很可能。”众人羡慕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指着‘天下太平’考卷道:“现在,我们可以做出模湖的推测。‘天下太平’一共十六画,看样子,每过半个时辰,统计一次,如果做完全部游戏,就会获得一笔变红奖励,我们姑且当是一分。理论上,只要我们攒够十六分,让天下太平全红,就可能通过此次青云试。” 宋白歌点头道:“还有可能是,即便拿不到十六笔画全红,只要比别人的分数高,在最后也可能活下去。当然,能拿全红最好拿全红,全红肯定有特殊的奖励。” “不要想着奖励!”李清闲道。 “是。”宋白歌立刻意识到自己贪心。 突然,大地震动,轰鸣起伏。 “你们看巨人小孩。”王不苦道。 众人急忙四处张望,纷纷跳上房屋,就见五个巨人孩童向众人进来的城门的方向奔跑。 城墙甚至挡不住五个巨人孩童的膝盖。 与此同时,众人眼前一阵恍忽,自己仿佛来到空中,从空中俯视地面,下方正好是城门口外面。 所有考生一起入场的地方。 就见两个守门的小巨人孩童大声唱道:“金锁,银锁,轰隆一声,铁锁城门。” 轰! 城门轰然关闭。 两个守门巨人孩童消失。 城门外,还剩两百多个考生,或惊慌失措,或茫然无措,或破口大骂。 怎么才半个时辰,大门就关了? 李清闲望着城外,感受奇异的体验。 五个巨人孩童宛如五栋大楼,冲向门外的两百余考生。 五个巨人孩童眯着眼,双目闪着黑光,笑嘻嘻说着同样的话。 “玩游戏,玩游戏,大家一起玩游戏。” 那两百多个考生身边的孩童松开手,身体宛如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变大。 不一会儿,变得与另外五个巨人孩童一样大。 两百多个考生绝望地仰着头,看着一堵堵巨墙般的巨人孩童,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迷宫之中。 城墙与房屋,在孩童面前好似沙滩上随意堆叠的建筑。 “玩什么呢?”许多巨人孩童大喊。 一个巨人孩童大喊:“我们来玩闯麻绳吧。” “好呀好呀,闯麻绳!好呀好呀,闯麻绳!”所有巨人孩童一起拍着手大叫,蹦蹦跳跳,掀起漫天尘土。 两百多个考生在滚滚扬尘中咳嗽,被震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你们串成大麻绳,我们一起闯一闯!你们串成大麻绳,我们一起闯一闯……”给孩子们欢天喜地唱着。 五个巨人孩童中的一个胖手一挥,就见两百多个考生不由自主走动起来,排成一线,手拉手,挡在巨人孩童与城门之间。 考生们茫然抬头,望着一个个巨人孩童。 这些人还不到巨人孩童的脚背高。 “若是被我们闯过去,没有拉着别人的手,就算输哦!”巨人孩童笑眯眯道。 两百多个考生还是迷迷湖湖,本能握紧两边其他人的手。 突然,他们面色剧变,望向自己的手指,就见自己的手指好像变成尖锐树根,扎进一旁人的手腕。 自己的手腕,同样被对方的手指扎进。 那些树根手指在皮肤之下蔓延,快速向上生长,抵达肩头,凸出皮肤,青黑一片。 众人的手臂,连成一线,宛若长绳。 他们的呻吟与喊叫,被孩童们的儿歌声压下。 “闯呀闯呀闯麻绳,闯过麻绳进皇城……” 两百多个巨人孩童,唱着儿歌,冲向手拉手的两百个考生。 噗噗噗…… 没有冲撞,也没有阻拦,宛如大象踏过蚂蚁窝。 烟尘四起,一只只大白脚踩过两百多个考生。 巨人孩童跑到城门下,回头望向身后。 灰尘落下,就见一个个巨大的脚印中,一个又一个人形肉酱滩在地上。 鲜血缓缓流淌,肌肉轻轻抽搐。 无声无息。 好似西瓜碾过吸饱血的蚊子。 “玩完喽!” 孩子们笑嘻嘻地向前走。 城门大开,孩子们越跑越小,最后除了五个孩童,其余全都恢复正常大小,进入城门,消失不见。 五个巨人孩童笑眯眯走回原来的位置。 城外恢复平静。 众人眼前一花,眼前恢复正常。 二十四个人相互看了看,目光茫然,满脑子是巨人踏过考生的画面。 七品如蚁。 李清闲感到命府出现明显的变化,想到一个可能,道:“麻烦诸位照看一下,如果再有游戏,推醒我,我有些异变,需要入灵台。” 李清闲说完,随手抽出一条椅子,坐下,念入灵台。 宋白歌与王不苦等人立刻走过来,护住李清闲。 有几个人微微皱眉,但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待。 王不苦觉察到几人面色有异,道:“一定是叶寒发现十分紧要之事,涉及我们所有人甚至这次诡青云试,不然不会如此突然。” 那几个人面色缓和。 李清闲进入命府,四处一扫,发现自己命池中那座假山山顶竟然开始冒水,形成瀑布涌出,落在水池中。 随着瀑布下落的,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气运。 命池之中,竟然多出十条气运鱼。 李清闲仔细观望,自己命府表面的光芒,比昨天更亮。 命府气息小幅度增强。 命星都好像被强大的力量滋养。 其中滴水成湖和累土至山最明显,大湖直径加长几十丈,山峰也莫名高了十几丈。 李清闲运使命盘推演,发现在一个时辰内,陆续有细微的气运莫名进入命府,就在那两百多考生死亡之后,又有一大波气运进入。 自己整体命格气运增加的总量,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正常七品修士的四分之一。 但自己实际得到的气运,是增加量的十倍,另外十分之九的力量,不知是隐藏起来,还是消失了。 “等等……” 李清闲稍加计算发现,自己最后一次得到的气运总量,差不多是总死亡考生的百分之一。 “看来,考生死后气运分给其余人,是真的。” “可考生三万多,我凭什么直接得到百分之一?按理说,不应该是三万分之一左右吗?我凭什么能得到整整三百倍的气运?” 第296章 诡婴近家情更怯 “莫非是我考卷上得了一分,成绩好的奖励?可能性有,但好像不大……” 李清闲百思不得其解,怕有意外,退出命府。 众人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缓缓道:“我推演到,在这一个时辰内,陆续有气运进入我的命府,那两百多人死后,一次增加许多气运。” “传说竟然是真的……”宋白歌轻呼。 “什么传说?”有考生并不知道。 王不苦解释道:“传说,万象青云试中,死去考生的气运,会分给其余考生。至于如何分配,谁多谁少,我们无法确定。能确定的是,‘人子’得到的最多。” 之前皱眉的几人脸上闪过惭愧之色,没想到李清闲竟然能发现这等大事。 李清闲心中一动,难道自己是人子?又觉得不可能,自己都差点死了,怎么也不可能是天命宗选好的人子。 再者说,人子只得百分之一?这是有多瞧不起人子。 一定是自己成绩好,分数高。 李清闲看了看自己考卷“天下太平”上唯一的一笔红色。 众人低着头,各有所思。 “既然命术师都确定有气运分润,说明我们来对了。我们会得到越来越多的气运,实力必然会因此增强,不过……”宋白歌分析道,“以我们的现状,不可能是天命宗培养的人子,我们也没资格去争夺人子的气运。所以,我的看法很简单,我们暂时没必要考虑争夺气运的事,只需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这些气运,会自然留在我们身上。” “不错,我同意白歌的看法。”李清闲道。 “真不能多得一些气运?”一个考生道。 李清闲道:“气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接下来,每一刻,我们都要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弄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桉,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众人沉默。 李清闲抱起妹妹,边走便问:“我们接下来,会一直遇到新游戏吗?” 芳芳诧异道:“当然不会了,就算小孩子,也不可能从早到晚玩游戏啊。” 众人侧耳聆听,顺便看了看身边傻乎乎不争气的小朋友。 “那接下来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会遇到新游戏吗?” “外城没那么多游戏,要想做更多游戏,需要进内城。吃过午饭,你想玩游戏,再去内城。”芳芳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李清闲微笑道:“那我们要是一直留在外城呢?” “那就玩不到新游戏了。”芳芳道。 “其实,外城也有好玩的地方吧。”李清闲道。 “当然了,不过要慢慢找,有好玩的,也有不好玩的,吓人的。”芳芳道。 李清闲点点头,仔细回忆,道:“你们记不记得,最开始的儿歌中,孩子们一起唱‘进城门,走城门,进了皇城当忠臣’?” 众人瞬间清醒。 “这是关键!” “原来如此。” “我们还以为这次诡青云试毫无头绪,原来早早就隐藏在儿歌里。” “不愧是命术师。” “没错了,他们唱这个儿歌,并没有指向任何游戏,那么,很可能指向整个诡青云试。” 李清闲点头道:“结合芳芳说的,不出意外,中午之前,我们不会遇到阻碍的游戏,毕竟,这只是一开始,不可能一开始就那么难。接下来,可以算是自由时间,可自由时间我们应该做什么?” “探索。”王不苦和宋白歌齐声道。 李清闲道:“不错。用不了多久,所有队伍都会意识到,从现在一直到午饭时分,是自由时间,虽然会一直遭遇长绳、沙包和影子,但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出事。那么,他们必然会四处寻觅,寻找破局方向。我们也一样。不过,我们要先去我家附近,然后,再探寻,最后在午饭前回家即可。” 李清闲与众人都没有觉得他说“我家”“回家”有什么问题。 “不错。万一过早进入你家,出不来,就白瞎这些时间了。” “当妈的都不能放你出来。” “根据我的猜测,我们接下来虽然不会遇到强制性的新游戏,但会发现一些其他游戏,如果完成了,可能加分。”王不苦道。 “能不能不去玩新游戏?不是说好活命要紧吗?”一个考生轻声问。 宋白歌叹息道:“外面那两百个人死了之后,你还没醒悟过来?我们是要保命,是要尽量别乱行动,可这是一个需要不断死人的游戏。怎么能保证不死?不是不做游戏,而是寻找正确游戏去做。不做游戏,那些做游戏的人,就会淘汰我们。做错了游戏,就是死。” “一个时辰过去,城门外的人会死。那如果上午过去后,还处于外城、没进内城的人,会不会也活不了?”王不苦问。 李清闲举起自己的“天下太平”考卷,道:“你们还记得老狼吗?这个游戏的关键,不是问现在是几点,而是老狼什么时候回答‘天黑了’,之后,老狼就可以抓人。辰初时分开始,按照最晚的天黑时间算,也是六个时辰后的戌时。只有十二个半个时辰,我们也只能得到十二个笔画。但你们别忘了,从现在到午饭的几个时辰,是自由时间,不会遇到新游戏,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一笔都得不到。” 李清闲收起考卷,继续道:“我们要在天黑之前,积攒更多的笔画,为天黑后做准备。” 众人毛骨悚然。 王不苦叹息道:“不出意外,上午只是小菜,下午会异常激烈,而晚上,恐怕如长刀闪亮,鲜血铺地。现在想不玩游戏是不行的。” “那就玩!咱们还有叶寒,他们有什么?” “对,有命术师在,咱们胜算更大!” “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难而上,总比缩卵强!”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全城,被雾气遮挡的太阳一片血红。 空荡荡的石板街道上,二十四个人与二十四个小孩,一边聊着,一边前行。 每过一刻钟,孩子们就会分成三拨唱三种儿歌,随后众人不得不一起玩跳长绳、打沙包和影子战游戏。 辰正之后,便是己初时分,孩子们再度一起问老狼,老狼再次回答。 又走了一会儿,芳芳兴奋地说:“再走一阵,就到家了。” 众人心一紧,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耸耸肩,道:“看我做什么?我比你们更害怕。” “能说说你在诡村的遭遇吗?”陆高明问。 “我敢说,你们敢在这里听吗?” “打住!”邱烨忙道。 第297章 仙蜂寻险地 众人轻轻摇头,可不敢在诡地听诡故事。 “接下来怎么办?”王不苦问。 李清闲道:“我先写封家书,让人送进去,跟母亲约定好午饭时分见面。然后我们以我家为中心,四处寻找游戏。临近中午,再回家吃饭。你们要是害怕,留在门外,我一个人进去。” “就这么办。”王不苦道。 众人又走了一会儿,时间一到,孩子们再度拍手唱儿歌。 “小鸡小鸡唧唧叫,吵着要把绳子跳!” “打坏蛋,打妖族。打坏蛋,打魔怪。打倒妖魔救小孩!” “我的影子叫什么?你的影子叫什么?” 众人按部就班躲避绳子,再躲沙包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惊呼:“我……” 李清闲急忙望去,就见那个文修考生手一滑,不小心松开抱着的孩子,导致孩子没能躲开,被沙包砸中。 轰! 小孩子像是被上品高手一拳击中,瞬间炸得漫天纷纷飞,身体各部位渐渐透明消失,只留一声叹息。 “好可惜啊,玩不了游戏了……” 众人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应对影子战。 众人全部通过,一起围上那个文修。 “关洲,怎么回事?”宋白歌黑着脸问。 关洲哭丧着脸道:“我刚才分神了,以为能轻松避开,然后就想影子的事,谁知道那孩子也不老实,手一滑,他就被沙包砸中。完了,我完了。” 一个中年武修皱眉道:“小孩子没长大,不懂事,身体也不受控制,本来就可能做出各种动作,你身为大人,应该早有准备。更何况,咱们路上也说过,要注意孩子。到底是孩子不老实,还是你这个大人没脑子?” 关洲面红耳赤。 王不苦没说话,之前李清闲念入灵台时候,这个关洲就皱起眉头。 李清闲道:“别急。有小朋友好,没有小朋友,也还有机会。更何况,我们都在,只要跟着我们,你不会出大事的。” “可是……” 宋白歌打断道:“别婆婆妈妈的,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活下去!不管有没有孩子,你都要活下去,我们也不会放弃你,明白?” “明白。”关洲轻叹一声,用力点头。 他扫视其他孩子,发现孩子们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一慌。 “你走中间,如果有什么事,我们提醒你。”李清闲道。 “谢谢!”关洲满心感激。 关洲跟着众人行走,走了一阵,突然发现所有考生抱起孩子,疑惑地问:“你们抱起孩子做什么?” 众人一愣,李清闲瞬间醒悟,忙道:“小心,要开始游戏了!你听不到孩子们唱的儿歌?” “听不到……明白了,谢谢。”关洲急忙四处张望,为游戏做准备。 众人同情地看了关洲一眼,更用心保护怀里的孩子。 孩子们笑嘻嘻的,继续唱着儿歌。 关洲一颗心沉到谷底,原来,看似拖累自己的孩子,能不断提醒自己。 游戏很快结束。 “走吧。” 关洲一个人,默默地跟着队伍前行,望着其他考生跟身边的孩子说说笑笑。 队伍拐过一个弯,进入灰色石板铺就的道路上,石板缝隙之中,苔藓稀疏。 芳芳兴奋地指着前方道:“到家了。” 李清闲抬头一望,心脏勐地一跳。 红墙黑门。 就见门口站着四个侍卫,身穿白色粗布衣,腰缠白腰带,手持白缨枪,面色青灰干瘦,目光呆滞,彷若死尸。 其中一人,腰间佩戴垂红穗双鱼纹玉佩。 在诡村,他们穿的是红色衣服。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道:“芳芳,一会儿我写一封家书,你让门口的侍卫送进去。” “好的。”芳芳点头答应。 李清闲取出书信笔墨,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放入信封,交给芳芳。 芳芳蹦蹦跳跳跑到门口,将信递给一个侍卫,道:“跟娘说,中午我和哥哥回来吃饭。” 侍卫点点头,迈着僵硬的步伐,转身进入。 李清闲向院子里望去,院墙和院门与诡村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里面没有白楼,看上去更像是大一点的普通民居。 李清闲松了口气,没有白楼,就说明没有五娘娘庙,理论上,自己更安全一些。 “你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宋白歌调笑道。 “你要是知道原因,你脸色更不好看。”李清闲道。 “灯笼兵,算是小麻烦。”王不苦道。 “很强?”李清闲问。 “不是很强,但很难缠。” 李清闲看了看周围环境,道:“好了,到了我家周围,可以进行下一步,寻找游戏。不过,我提前说好,这里的每一个游戏,只会越来越诡异,越来越难,如果不想参加,可以放弃。我甚至怀疑,一旦我们去找游戏,在看到的那一刻起,就必须参与。谁不想去,可以提前说出来。” 众人沉默着。 “这种时候,留在原地不如跟你拼一拼。”宋白歌道。 众人随之点头。 “那好。我现在使用命术开始探寻。不过,毕竟是诡地,我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要不要我们上房探查?”王不苦问。 “你敢上我家屋顶?” “不敢。” “那你怎么确定不会踩到别的诡的房子?” “算了。”王不苦无奈摇头。 李清闲目光一闪,母寻仙蜂浮在头顶,子寻仙蜂向四面八方飞去,冲入黑雾。 子寻仙蜂一个接一个消失,甚至于,一些子寻仙蜂消失的时候,让李清闲莫名心惊胆战。 李清闲默默记住那些方位和场所。 不多时,所有子寻仙蜂消亡,李清闲收起寻仙蜂。 李清闲道:“我什么也没找到。” 众人露出失望之色。 李清闲随后道:“但我知道,有一些地方不能去,非常非常危险。” 众人精神一震。 宋白歌摸着下巴道:“所有游戏,都存在陷阱,这个外城内,也有陷阱?” “怪不得叶寒请芳芳带路,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芳芳口里说的吓人的,很可能就是那些陷阱。” “对那些碰到陷阱的考生来说,有点不公平,可这世间,不公平才是常态。”邱烨叹息道。 “陷阱大概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标志?”王不苦问。 李清闲面露细微的怪异之色,道:“客栈、赌坊、青楼、牙行……还有一些想不到的地方,书院、衙门和其他地方。” “大都是孩子不能进的地方,要是真有考生靠近,也只能同情了。” “你们说,这里到底是万象图,还是诡城?”李清闲问。 第298章 墙上贴鼻子 众人愣住,默默地四处张望。 进城前的时候,城墙的风格与人族迥异,人族可没有钢铁城墙。 可进了城发现,这里的建筑与齐国毫无二致,与城市的旧城区一样,暗色的墙壁与屋顶,房屋高低起伏,地面或石板铺地,或只是纯粹的硬土,有些熟悉,但同时也有一点空洞的陌生。 听不到鸡鸣狗叫,看不到人来人往。 一切都被大雾笼罩。 有城市的模样,没有生活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王不苦隐隐觉得李清闲话里有话。 李清闲道:“我的意思是,纵然诡很厉害,可这里毕竟是万象图,毕竟是天命宗的力量范围。天命宗的确不是如此多诡的对手,但我不信天命宗的力量在这里毫无作用。或许,这里,隐藏着有助于解诡的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王不苦 “问题是,我不怎么了解天命宗。”李清闲无奈道。 “你有没有天命宗的信物或什么?”宋白歌若有所思问。 李清闲心中一动,扫视众人,问:“你们有没有?谁或家里跟天命宗有关系?” 一个武修无奈道:“我们要是能跟天命宗扯上关系,估计早就自己带队。” “是啊,咱们应该是最弱的队伍。这次加入万象青云试的大豪门,不只有南乡候、不错公子和东岳林镇原。据说好几个大势力已经下场,魔门的骨秽子就不说了,听说地府派出了无常山的‘无常’,邪派也来了吧?” 众人望向南星派的罗井。 罗井点头道:“邪照派派出一位‘刻碑人’。” 众人面色微变。 王不苦黑着脸道:“幸亏只是下品刻碑人,要是中品乃至上品,那就麻烦了。墓碑一开,死人不刻满,墓碑不入土。” 罗井道:“你们别高兴太早,这位刻碑人,据说也是魔邪双炼,可能比骨秽子还强。” “最近,魔门和邪派的合流,似乎比平时快啊。”宋白歌意有所指。 “我只是小邪修,什么也不懂。”罗井道。 “据说剑修们派了一位‘剑鞘’,邪魔应该不敢放肆。” “真派了‘剑鞘’?我怎么没看到?” “乌泱泱三万多人外加三万多孩子聚在一起,别说你,我都没看到,也只是听说。” “有‘剑鞘’就好说了,不过‘剑鞘’脑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别让游戏玩死。” “不说这些了,除非游戏允许我们战斗,否则就算见面,我们也没必要打,现在的主要目标,还是玩游戏,完成考卷。”宋白歌道。 “分头找还是一起找?” “分头可能性大但危险,还是一起吧,我可不想离开叶寒。” “跟着叶寒。” 众人很快决定,李清闲带领众人找了一个不危险的方向,拉着芳芳的手,道:“你们一般在什么地方玩游戏啊?” “什么地方都玩。” 李清闲问:“各位一起群策群力,看看孩子们在什么地方玩游戏多。” “学堂附近。” “居民区附近的空地。” “市场周围。”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突然,李清闲停下。 除了关洲,所有人的循声望去,只有身边没孩子的关洲紧张地跟着众人望过去。 就见街边一片空空的黄地上,三面雪白墙壁半包围。 最里面雪白的墙壁上,木炭画着一个粗糙的大大的人脸,两尺高下,有几根头发,有眉毛,有眼睛,有嘴巴,鼻子处空空如也。 六个孩子拍着手唱着儿歌。 “贴,贴,贴鼻子!没有鼻子闻不着,有了鼻子吃饭香。贴,贴,贴鼻子……” 直到看过去,关洲才听到孩子们在唱歌,但听得不清晰,飘飘渺渺的。 关洲面沉似水。 “一定是新游戏,看上去也不难!” “你们先仔细看看再说。”李清闲沉声道。 众人急忙仔细看,就见那六个孩子鼻子的位置,扁平似脸,没有鼻梁,没有鼻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起玩吧!” 六个孩子突然一起转身,笑眯眯望向李清闲众人。 “好啊!” 芳芳等二十三个小孩不等李清闲开口,呼啦啦冲过去。 其中一个小孩递出一个似是面团捏的红鼻子,对芳芳道:“你先来吧。” “好呀!”芳芳笑嘻嘻接过鼻子,走到一条横线外,正对墙上的黑炭大脸,相距三丈远。 芳芳左手捏着自己的鼻子,右手拿着红鼻子,然后右臂穿进左臂与面部围成的空间,压着左臂弯处,接着,一个孩子用白布蒙住芳芳的眼睛,系好。 “贴,贴,贴,贴鼻子!没有鼻子闻不着,有了鼻子吃饭香……” 其余孩子一起蹦蹦跳跳唱着歌,芳芳则闭着眼用古怪的姿势在原地快速转圈。 在所有人唱完三遍儿歌后,两个孩子扶住摇摇晃晃的芳芳,让她正面面对墙壁的大脸。 “贴鼻子!”所有孩子齐齐大叫。 “太简单了!”芳芳大叫一声,手松开鼻子,身体歪歪斜斜向侧方冲去,脚步凌乱,双腿发软,没等走到墙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孩子们欢快地笑起来。 连紧张的考生也被逗笑。 芳芳迷迷湖湖爬起来,稀里湖涂向前走,结果方向不是墙,而是墙对面的孩子。 “贴错了!贴错了!”孩子们大喊。 芳芳这才强行转身,结果稀里湖涂冲向没有鼻子的左侧墙,胡乱贴上。 “我贴上了!”芳芳大喊。 “你掀开白布看看!”孩子们笑着起哄。 芳芳急忙掀开白布,先眯着眼,然后慢慢张开眼睛,茫然看了看只有红鼻子的墙壁,又看了看另一边的黑脸,忍不住噗嗤一笑,咯咯笑起来。 圆圆的脸蛋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哎呀,我输了……”芳芳笑嘻嘻向外走,身体左摇右晃。 李清闲走过去牵住芳芳的手,芳芳晕乎乎地贴在李清闲腿上,像喝醉酒一样,一直傻笑。 突然,李清闲勐地向芳芳贴的左侧墙壁上看去。 就见那个红鼻子,竟慢慢变成一个小小的鼻子,随后,墙壁如水,波纹荡漾,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鼻子,从洁白的墙壁上冒出来。 右侧的墙壁,同样冒出大大小小的鼻子。 成千万只鼻子,长在两侧墙壁上。 有的流着鼻涕,有的轻轻抽动嗅着什么,有的轻轻哼着。 李清闲再低头一看,芳芳脸上的鼻子消失不见。 第299章 赶着妖魔下油锅 “哎呀,我的鼻子不见了,哈哈哈哈……”芳芳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两只小手交替摸着自己空空的鼻子位置。 只剩下白白的面部。 其余二十二个孩子围过来,笑嘻嘻唱着儿歌。 “没了鼻子吃不好,没了鼻子闻不到……” “除非贴上鼻子,不然黑炭脸不会消失的。只要黑炭脸在,每个人都要玩游戏喔。”一个没鼻子的小孩笑眯眯地望向李清闲等二十四个考生。 二十四人相互看着,有的面不改色,有的心砰砰跳,有的面露惧色。 “万一……”关洲说到一半,被宋白歌打断。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万一不万一,既然来了,就要玩。谁有经验?” “我说说吧……”王不苦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我一直被养在王府外,从小野到大,这里的所有游戏,我几乎都玩过。贴鼻子这个游戏,看似简单,实则非常难,我记忆里,那么多孩子玩了上百次,能贴中的只有一两次。蒙眼看不到是其一,众人的哄笑是其二,身体无法控制是其三,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很难保持冷静,这是大多数人贴不到的原因。” “可我们是修士。” “可这里是诡地,”王不苦道,“能把鼻子弄没的游戏,会和普通游戏一样简单吗?” “是啊,万一途中,绳子沙包飞来,或者游戏突然变化,别说咱们,中品修士都可能留下鼻子。” 众人叹息连连。 王不苦继续道:“不过,那个孩子说,只要贴上鼻子,游戏就会结束,这是关键。所以,选人是关键。” 众人望向李清闲,却没有开口。 关洲犹豫片刻,道:“叶寒,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但这次,我们确实只能靠你了,你想想命术有没有办法解决。为了大家,麻烦你了。” 众人望着关洲,知道他失去孩子后,是真怕了。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的命术必然不能直接干涉游戏,但若是出现变化,肯定允许我们调动其他力量。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诡变。我们设想一下,我最先玩和在后面玩,有什么差别?” 宋白歌迅速道:“我明白了。如果叶寒第一个玩,因为不熟悉游戏规则,失败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但如果第二个或后面玩,因为见识了诡变,可以提前做准备,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叶寒如果第一个上,他失败了,我们可能失去唯一贴鼻子的机会。但如果他第二个或以后上,我们贴上鼻子的机会更大。” 众人很快明白宋白歌的意图,低头不语。 宋白歌与关洲早就相识,知道此人虽然不算恶人,但也心性平平,道:“关洲,你既然想要叶寒帮忙,不如你来第一个,为了大家,麻烦你了。”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关洲的鼻子上。 关洲脸一红,道:“我再考虑考虑。” 这时候,一个没鼻子的小孩笑嘻嘻道:“只要玩了游戏,就算没了鼻子,等贴上鼻子,也会有小奖品喔!” “我也有吗?”芳芳大声问。 “当然有。” 没鼻子的小孩笑嘻嘻道:“鼻子和奖品,你可以任选一个。” 芳芳皱着小脸道:“我还是选鼻子吧。” 李清闲望向众人,过半的人目光闪亮。 “小朋友,奖品都是什么啊?”关洲笑着问。 没鼻子的孩子笑嘻嘻道:“好多好多的,放在格子里,用牛皮纸湖住,你们选哪个格子,就得到什么。有好的,也有普通的,全看你们运气喽。” 众人的心凉了一半。 宋白歌却微笑道:“命术师选这个肯定在行。” 众人期盼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点头道:“只要没有外力阻挠,不难。” 关洲眼睛一亮,再次问无鼻小孩:“没了鼻子,还能活吗?” “当然能啊,没了鼻子,就用口呼吸啊,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吗?”无鼻小孩指了指自己的嘴,用力呼吸。 芳芳撇撇嘴,道:“我才不要奖品,我只想要回鼻子。” 关洲沉思片刻,道:“这个游戏的惩罚,诸位也看到了,只是失去鼻子。就算在诡城我只能用嘴呼吸,但出去后,一定有办法恢复。或者说,只要我们能通过青云试,一切诡变都会消失。我不像你们,有小孩,我没有保障。我必须要得到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奖品,这次,我来第一个参与,为诸位探路!” 他说完,却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点头道:“只要完成这个游戏,我尽最大可能帮你挑选。不过,这里毕竟是诡地,我若要挑选适合你的奖品,很可能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包括气运。所以,如果奖品对全队有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希望你能使用。” “可以!”关洲道。 “开始吧。”王不苦道。 关洲深吸一口气,走到横线前,望着三丈外的黑炭脸道:“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两个儿童的儿歌。 “抽妖魔,赶妖魔,赶着妖魔下油锅。” 众人循声望去,只有关洲一动不动。 就见两个六七岁的白衣小孩,一个拿着陀螺,一个拿着鞭子,蹦蹦跳跳走进来。 众人盯着陀螺,浮想联翩,露出怪异的神色。 “不会吧……”宋白歌道。 “他们干得出……”李清闲心道这帮诡也太孙子了,人办不出这事。 关洲听到对话回头一看,扫过陀螺与鞭子,脸颊肉跳了三跳。 “不会把我当陀螺抽吧?” “会。”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拿鼻子喽!”一个无鼻小孩把一个面捏的红鼻子递给关洲。 “捂眼睛楼。”无鼻小孩走到关洲前,个子还没他的腰高,可两手一伸,两臂像被揉搓的面团似的加长,用白布蒙住关洲。 李清闲与王不苦相视一眼。 这长手长臂的,诡的种族天赋么? “我要是出事,请诸位看望一下我家老娘,谢了!”关洲大喊一声,周人看着他后背的衣服逐渐被汗水打湿。 关洲刚说完,那个拿鞭子的小孩,对着他一抽。 啪! 鞭子并没有抽到关洲身上,可关洲整个人宛如陀螺一样,急速转动成残影,嘴里发出变了调的惊叫声,周身呼呼风声作响。 众人看得心慌,生怕关洲整个人突然钻进地里。 足足过了十个呼吸才停下来,关洲的惊叫声都变成了闷哼声。 第300章 月亮公公跺跺脚 两个无鼻小孩扶住全身酸软大汗淋淋的关洲,让他对准正前方的黑炭脸,轻轻一推道:“贴鼻子喽!” 关洲终究只是文修,只走了一步,两腿一软,天旋地转,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孩子们笑作一团。 芳芳的笑声最大。 考生们没有笑,相互看了看,轻轻摇头。 即便是武修,没有提前准备,经历如此高速旋转也必头晕目眩。 “运使浩然正气!”宋白歌沉声道。 关洲这才恍然大悟,他周围清风一荡,衣衫飘动,而后,原本颤抖发软的双腿稳住,缓缓起身。 考生们双眼发亮。 王不苦道:“对啊!浩然正气能让人心神宁静,即便头脑发晕,浩然正气也有效,我们武修在这种时候反而不如文修。” 众人看到,关洲竟然稳稳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不断调整身位,慢慢接近正对着黑炭脸。 “不愧是文修,这种时候,还得看浩然正气……” 王不苦话音刚落,六个无鼻孩子齐齐拍手唱歌。 “月亮公公,云朵匆匆。遮住公公,耳朵听听。花跺脚,月亮猜!” 一个无鼻孩子跑过去,抢走关洲手里的红鼻子,笑嘻嘻跑到横线后面。 关洲慌忙摇晃头颅,侧耳倾听。 六个孩子再度唱一遍儿歌,然后笑嘻嘻分别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白花。” “我是红花。” “我是绿花。” “我是蓝花。” “我是黑花。” “我是紫花。” 介绍完自己,五个孩子用力跺脚,六个一起唱:“月亮公公,云朵匆匆。遮住公公,耳朵听听。花跺脚,月亮猜!” 关洲更加慌乱,不断轻动头颅聆听。 突然,六个孩子停止跺脚,然后齐齐唱起来。 “哪朵花儿先跺脚?” “哪朵花儿最后跺脚?” “哪朵花儿只跺一只脚?” “哪朵花儿没跺脚?” 关洲蒙了,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考生们也傻眼了,即便他们看着,也不能全部答对。 只有李清闲和王不苦等四五个人记得清楚,但都闭着嘴。 之前大家商量过,游戏的时候千万不能乱说,否则很可能被判作弊。 关洲沉默许久,乱答道:“白花先跺脚,红花最后跺脚,黑花只跺一只脚,绿花儿没跺脚。” 所有的孩子齐齐大喊道:“错喽错喽,鼻子没喽!” 关洲伸手摸自己的脸,中间位置,空空如也,一片平滑。 “唉……”关洲长叹一声,转身往回走,摘下白布,望向众人,面露羞愧之色。 “抱歉,我连第一个游戏都没过去。” “能帮我们发现两个意外,已经很不错了。我怀疑,除了抽陀螺和月亮跺脚,还有第三个阻碍。”宋白歌道。 李清闲点头道:“我们低估了游戏难度。接下来,所有的游戏都非常难,会添加各种阻力,甚至是很多游戏一起玩。” “没办法,不玩游戏就要被淘汰,玩游戏,比不玩好。下一个我来!”宋白歌道。 “不再想想?”李清闲问。 宋白歌笑道:“我修的是浩然正气,能保持头脑冷静,现在有了准备,完全可以记住每个孩子的声音。如果之后没有别的阻碍,我一定会赢,如果有,就靠你了。” “好!”李清闲点头。 宋白歌大步迈过去,站在横线最后。 与关洲一样,他被蒙上眼,被当陀螺抽,而后使用浩然正气,保持头脑清醒,缓慢但笔直地向黑炭脸走去。 比关洲更稳。 考生们纷纷暗赞,顶级文修就是不一样,关洲面露尊敬之色。 突然,一个无鼻孩子抢走宋白歌的鼻子,开始玩月亮跺脚。 宋白歌站在原地,静静聆听孩子们的声音与跺脚声。 同样是六色花,但其中五朵花换了人,最后,孩子们齐齐唱着问。 “哪朵花儿没换人?” “哪朵花儿第二个跺脚?” “哪朵花儿跺脚最多?” “哪朵花儿跺脚最少?” 武修们瞬间蒙了,不应该问上一次的问题么,怎么问题全变了?还能这么玩? 哪知宋白歌嘴角微微一翘,迅速答道:“黑花没换人,白花第二个跺脚,紫花跺脚最少,红花跺脚最多。” “哇!月亮公公好厉害,红红鼻子还给你!” 六个无鼻孩子拍手称赞,其中一个将红鼻子抛给宋白歌。 宋白歌轻哼一声,凭借冷静的头脑和不错的听力,伸手向飞来的红鼻子抓去。 眼看就要落在他手里,红鼻子突然消失不见。 “哈哈,上当了!”扔红鼻子的孩子突然面部扭曲。 宋白歌一慌,随后沉声问:“发生了什么?”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到,左右两侧墙壁的鼻子突然快速蠕动起来,好像一个人犯了鼻炎却不能去碰,只能不断扭动鼻子。 远远望去,仿佛成千上万个肉瘤颤抖。 只有一个鼻子是红色的。 六个无鼻孩子齐齐拍手唱起来。 “真鼻子,假鼻子;小鼻子,大鼻子;有鼻子,没鼻子。鼻子都挂在墙上,猜猜哪个是红鼻子?” 考生们沉默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宋白歌被白布蒙着双眼,头颅左右晃动,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做好准备,甚至向鼻子里送入文气,但,我完全感应不到。只能摸摸试试了。” 宋白歌说着,走到左侧的墙壁上,一个一个摸着鼻子。 有的光滑,有的油腻,有的粗糙,有的细腻。 黑暗中的宋白歌强忍不适,咬着牙,摸下去。 众人无奈地看着宋白歌,因为,红鼻子在右侧的墙壁上。 突然,芳芳等二十三个孩子唱起儿歌。 “小鸡小鸡唧唧叫,吵着要把绳子跳!” “打坏蛋,打妖族。打坏蛋,打魔怪。打倒妖魔救小孩!” “我的影子叫什么?你的影子叫什么?” 众人汗毛直立。 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白歌,认输,快!”李清闲喊道。 宋白歌一声轻叹,举起手道:“我认输了!” “认输喽,鼻子没喽。”六个无鼻小孩齐齐欢呼。 宋白歌摘下白布带,冲到自己的孩子前,抱起。 众人一起做完三个游戏。 宋白歌摸了摸鼻子位置,只剩平滑的脸。 “离下一波游戏,还有一刻钟,大概能让三个人做,我们掐好时间。”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我试试。” “不用我直接上?”李清闲问。 “我再摸索摸索,万一有新的变化呢?如果这次没新的变化,你再上。”王不苦道。 “好!” 王不苦走上前,参与摸鼻子游戏。 他成功闯过月亮跺脚,但鼻子上墙后,尝试各种方法,完全摸不到,最终放弃游戏。 第301章 巧抓琉璃瓦 失败的王不苦摇头走回来,道:“不行。我一开始以为能记住红鼻子的手感,可摸了一个又一个鼻子,全乱了,甚至心神都出现问题。那种感觉……” 宋白歌接口道:“像在死人堆里,通过摸鼻子认熟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而且人死了,鼻子活着,加上眼睛一片黑,那种感觉真是……” 众人全身发毛。 “我来吧。既然能用文气和真元,就能用命术。不出意外,我能找到鼻子。月亮跺脚也不算难。”李清闲道。 “那陀螺怎么办?”王不苦问。 “我念入灵台,神与体分,也不难。”李清闲道。 “小心!” “要不要再派一个人试试?” “够了。” 李清闲说着,迈步上前,被孩子用白布蒙住眼睛。 开启灵眼。 白布蕴含神秘力量,阻挡灵眼,李清闲一眨眼,眼前发生变化。 就见黑蒙蒙的前方,一个暗黄色的人头简笔画像轻轻蠕动,仿佛由风中的黄烟构成,摇摇晃晃。 两侧的墙壁上,一个又一个鼻子形状的暗黄色烟气轻轻扭动。 李清闲心道感谢好运生,感谢诡母。 若没有被好运生算计导致诡母刺双眼,自己的灵眼就不会进化为诡龙,也就看不透白布,觉察不到诡力。 现在,诡布也挡不住自己的灵眼。 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鼻子,记住形状与气息,与其他的诡鼻子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墙上的诡鼻子,像是活的。 手中的红鼻子,像是死的。 李清闲心中一颤,忍不住望向那密密麻麻鼻子状暗黄烟气。 随后,李清闲运使法力,命盘与望天镜飞到半空,在法力的作用下,开始推演。 突然,一声鞭响。 李清闲只觉身体被巨力推动,极速旋转,头晕目眩,胃肠翻滚,隐隐作呕,急忙运使法力,稳住身体。 十个呼吸后,李清闲只觉头晕脑胀,因为心神恍忽,竟然无法念入灵台。 随后,李清闲默念净心咒等道门法术,很快止住不适。 双腿发软,身体不完全受自己控制。 李清闲盯着前方的诡脸,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摇摇晃晃,却没有像关洲那样倒下。 众人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命术师没有强大的身体,也没有浩然正气保持清醒,李清闲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李清闲走了几步,被抢走红鼻子,孩子们开始唱起月亮跺脚歌。 李清闲回头,望向六团人形的暗黄色诡气。 李清闲一边看着,一边记忆,最后,一一回答问题,成功通过。 考生们再度松了口气。 接着,红鼻子消失,两侧墙壁上成千上万的鼻子快速蠕动起来。 李清闲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拥有红鼻子气息的诡鼻子,竟然足足有十个。 自己眼中,所有的诡鼻子都在不断变化形态,单凭灵眼,根本无法分清。 “这帮诡真不是东西啊……幸好早有准备。” 李清闲心里想着,法力涌入命盘与望天镜,无数的信息交织。 最后,命盘推演出结果,其中左侧墙壁的两个鼻子是真的。 李清闲没想到这游戏竟然难到这种程度。 心神一动,一条气运鱼飞出命府,跃上空中,钻进命盘之中。 命盘身为最善推演的命器,急速转动,无数的命线、力量、信息交织。 数十息后,李清闲终于确定红鼻子所在,走过去,轻轻一跳,一手抓下。 “哇!拿到鼻子了!拿到鼻子了!” 所有孩子齐齐欢呼,芳芳兴奋地疯叫。 李清闲转过身,稳步走到诡脸前,将鼻子精确地放在脸的中间。 诡脸原本闭着的双眼睁开,怒视李清闲,不情不愿渐渐变澹,消失不见。 李清闲心中一乱,心道不会被这诡脸惦记上吧? “有鼻子喽!” 所有孩子的喊声更大,芳芳尖叫着。 “好厉害!” 六个无鼻孩子冲到李清闲身边,摘下李清闲眼上的白布,并抓着李清闲不放手,仰着脸,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好厉害啊!”其余孩子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抬头一看,墙上的黑炭脸消失,两侧墙壁绝大多数鼻子消失,只剩十个鼻子。 “不愧是命术师!”考生们竖起大拇指。 “不世之材!”关洲面色通红,双手抱拳,向李清闲深深作揖。 那六个无鼻孩子最先冲上去,取回自己的鼻子。 一个孩子笑嘻嘻道:“做完游戏,可以扣格子了。不过,扣格子和拿鼻子,只能选一个哦。” 他指向墙角多出的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黄褐色大木盒,比桌子都大,木盒表面被牛皮纸包裹,牛皮纸上清晰地显现格子痕迹,足足有三十六个。 “我要鼻子!”芳芳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左侧墙壁上,抓起自己的鼻子,放到脸上,揉了揉,笑嘻嘻跑回来。 “一模一样的!”芳芳两手插腰,扬头笑道。 宋白歌与王不苦相视一眼,又看了看那牛皮纸盒子,一起走到左侧墙上,取回自己的鼻子,按上。 李清闲微笑点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关洲走过来,向李清闲一拱手,红着脸道:“还请叶兄遵守承诺,帮我选一个有好奖品的格子。” 众人望着关洲,神色各异。 李清闲点点头,道:“可。” 李清闲走到牛皮纸盒子边,灵眼一望,其中六个格子冒出诡气,另外三十个格子什么都没有。 李清闲望着六个冒着诡气的格子,心中琢磨。 “若只是为了应付了事,随便选一个就可以。不过,若为了团队以后能走下去,一定要选两个最好的……” 李清闲想了想,连续消耗两条气运鱼,并使用推演术,催动命盘徐徐转动。 就见两道白光打在其中两个格子上,格子内冒出的诡气骤然增强十倍,宛如暗黄色的火焰。 两道诡气一般大小高下,诡力不分高低。 李清闲点出两个格子,道:“这两个格子,你任选一个。” “谢谢叶寒,今日之恩,必当厚报!”关洲再次深深作揖,而后,想了想,选择更靠上的格子,伸手捅进。 只听噗地一声,关洲抠破牛皮纸,抓出奖品,放在手中。 众人望过去,一块巴掌大的破碎琉璃瓦片,表面泛着澹澹的玉光,散发着莫名的气息。 “哇!好幸运啊!这是玩跳房子用的瓦片,是好东西哦!”六个孩子拍手称赞。 关洲长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塞进衣服内,而后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 第302章 抠格活字牌 李清闲伸手抓向第二个格子,掏出一个黑木牌,上面写着一个鲜红的“活”字。 “哇!这个也好幸运啊。这是玩活人死人活死人游戏里的,是好东西哦。”六个孩子拍手称赞。 众人羡慕地望着那木牌,仔细看了一眼,心口直冒寒气。 黑木牌上的“活”字,竟然由一条肠子交织而成,徐徐蠕动,鲜血流淌,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 “你这个更好。”关洲羡慕地望着李清闲。 宋白歌白了关洲一眼,道:“你少不知足,游戏是他过的,好东西是他看出来的,最后是你先选的,你还要怎样?” “没有没有,你误会我了,我就表示祝贺。”关洲不敢跟堂堂京兆尹之子加榜眼犟嘴。 “还敢不敢玩了?”李清闲问众人。 “不敢了!”关洲心有余季道。 “是啊,太吓人了,谁知道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游戏,差点弄掉我们所有人的鼻子?” “代价有点大。” 宋白歌道:“错!对于诡地来说,这种程度的代价,相当于没代价。更何况,只要我们能通过游戏,就算得不到奖品,也不会有损失。我想继续找游戏。” “我不想!我怀疑,到了游戏最后,咱们个个缺胳膊少腿,很可能连绳子沙包都躲不过,饮恨而死。” “不错,这点要注意。” “仔细想想,鼻子好像没什么用,远不如眼睛和嘴重要。” 李清闲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先去我家附近,从另一个方向寻找,愿意继续的,跟上我,不愿意去的,留在我家边上。” 宋白歌笑吟吟望着众人,道:“你们觉得,诡地会让你们安然留在一个地方吗?你们不找诡游戏,诡游戏一定会找你们,信不信?” 原本还打退堂鼓的人,此刻心里退堂鼓更响,却迈不动腿。 王不苦好心劝说道:“进了诡地,便已无退路。跟着叶寒,远远胜过自己。接下来,大家还是聚在一起吧。否则,你们谁遇到事,我们没办法照顾。就像关洲,有时候听不到孩子的声音,最危险。” “我跟着叶寒!”关洲道。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不离开。 “好,那我们继续寻找。”李清闲道。 李清闲慢慢前行,继续用寻仙蜂探测危险。 这件命器不愧是寻命宗大传承,虽然不能直接找到游戏,但总能发现危险之地。 众人走了一会儿,前方突然出现一支队伍,个个黑底血纹衣,约二十余人。 为首一人,身穿黑斗篷,蒙住头,脸上戴着黑底血色树枝纹面具,一双眼睛宛若绿宝石。 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布包裹,高出头颅两尺。 他身形高大,步履比所有人都缓慢,但步子很大,每一脚落地,都发出沉重的声音。 此人望过来,绿宝石眼中并无童孔,只有黑雾缭绕,众人恍恍忽忽。 罗井给李清闲使了个眼色,急忙上前一步,弯腰作揖道:“南星派罗井,见过刻碑人。” 众人听到是刻碑人,心里一颤,齐齐抱拳问候。 “为何与异民一起?”刻碑人的声音宛如钢铁凿子敲击硬石,铿锵有力。 众人面色一变,在邪派里,“异民”是一种脏话,泛指一切不信邪神的人。 “在下当时走得急,来不及寻找诸位,被迫加入外人队伍。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与我是同僚。”罗井解释道。 那刻碑人扫视众人,目光在李清闲与关洲身上稍作停留,径直向前走。 “好自为之。” 两支队伍擦身而过,一些邪修用诡异的目光扫视李清闲众人。 邪修的目光滑腻腻,让人全身发毛。 等刻碑人等邪派走远,宋白歌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在诡地,连邪派的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只敢嘴上骂两句,更能说明他们色厉内荏。” “你少说两句吧,万一被听到,免不了一场恶战。” “听过说邪神的力量在诡地被压制?”宋白歌笑吟吟道。 罗井无奈道:“在诡地,我们无法联系众神。不过,像刻碑人、骨秽子这些人,身上都带着神像,和在外面区别不大,不能小看。”说着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小看他们的。上次我能击退骨秽子,一是因为准备时间足够,二是他还没用邪神力量。” “你知道就好。邪修和使用神灵力量的邪修,完全不一样。”罗井道。 众人正走着,就听到孩子齐齐大喊。 “老狼老狼几时了?” “己正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雾蒙蒙的天色,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上午十点。 芳芳仰着小脸道:“哥,等午时,就要往家里走,娘一定准备了好吃的。” 李清闲眼眉一跳,道:“我能不吃东西吗?” “娘会难过的。”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我们再找找,如果没有新游戏,就回去。” “我见红了!”宋白歌突然拿着考卷怪叫道。 众人纷纷打开自己的“天下太平”考卷。 “一笔红,得了一画!” “这下安心了。” “跟着叶寒有肉吃啊。” 李清闲看了一眼自己的考卷,愣了一下,“天”字四笔,赫然红了三画。 宋白歌探头一看,哀嚎道:“没天理,你怎么一次得两画?” 众人纷纷走过来观看,个个羡慕不已。 王不苦微笑道:“这下,我们可以知道新的规则。即,闯过特定游戏得一画,如果是关键的成功闯过者,可以额外得一画。” “都是叶寒应得的。”关洲笑道。 王不苦道:“叶寒,再加把劲。得笔画这么难,我觉得,如果能凑足一个字,很可能会有意外奖励。” “很有可能!”宋白歌眼前一亮。 李清闲想了想,道:“未必,如果那样,岂不是人人都可能得到奖励?” “等等,会不会是第一个凑足一个字的,第一个完成‘天下太平’的,才有会奖励?”宋白歌问。 “很有可能!” “叶寒,全靠你了,你得到的奖励越多越好!” “对。从贴鼻子游戏就能发现,这其实不是个人游戏,不然不会一人成功,所有人都解脱。” “接下来会更难,甚至我们可能全部上场参与,叶寒得到的奖励越多,我们胜算越大。” “不错,咱们应该改变游戏思路,押宝叶寒!”王不苦恍然大悟。 “对对对……” 众人顿觉思路清晰,纷纷出谋划策。 第303章 天命宗早留后手 诡城之中,考生们陆续遇到新游戏。 诡地外的考场,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望着大擂台场中的大门,目光充满期盼。 考生的家人们唉声叹气,有的哭干眼泪。 考官们聚在一起,一边等待皇命,一边商量如何善后。 随着时间推移,考场四周逐渐多出远方赶来的人。 姜幼妃一身白衣,斗笠蒙面,脚踏树梢,置身于密林之中,远望黑色空间裂门。 “若非周叔特意传讯,我绝不来此地空等。”她心里想着,静静望着。 远处,两个身穿天命宗道袍老者站在大树下,望着考场。 “师兄,师父刚刚闭关,这万象图就被诡界侵蚀,会不会影响师父对叶寒的布局?” “师弟勿要多虑。即便诡界侵蚀,也无妨。叶寒此子气运十足,之前虽有波折,但怕是命数注定,你难道没有发现,他最近越发稳重了吗?” “不错,气运易得,心性难磨。不过,诡地终究意外重重。” “对于你我来说,是意外重重,但对这种大气运之人,反而是宝地。不说叶寒,就算骨秽子、刻碑人、东岳林镇原、剑鞘、无常等人,也很难死于其中,必然会收获,气运获得长足增长。” “师兄,你说叶寒的冠军,会不会被其他几人夺走?” “本来万无一失,但竟然诡化,或有意外。临行前,几位师叔也嘱咐了,就算此次叶寒出了意外,也不要轻举妄动,等师父出来再说。另外,师父早就安排好,将大传承‘大斩理剑’暗中送与叶寒。叶寒必然会凭借气运选中一人,作为他的‘贵人’或‘扶助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沉小衣。凭借大斩理剑,沉小衣必然能打开万象图中一些宝地,由叶寒分润大头。即便叶寒不得状元,甚至不得分命人,也必然收获最大,远超其余人。” “是啊,毕竟只要在万象图中,叶寒就是人子,得最多气运,远胜其他人。” “那个李清闲如何?” “寻命宗的棋子,有大命术师之资,仅此而已。那些一流二流命宗怕是视若珍宝,但在我天命宗眼中,无足轻重。” 神都城。 各种小道消息漫天流传。 夜卫,巡捕司,春风居。 周春风看完夜卫密报,长叹一声,望着窗外苦笑道:“不知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谁知,竟会遇到诡地。短短半年,中诡三次,要我怎么说好呢?” 周春风轻轻咳嗽,用右手捂着嘴,可越咳嗽越严重,只得咬着牙,用力捏着牛骨扇。 卡察…… 骨扇裂开。 周春风的咳嗽骤然止住,他轻轻抚摸裂缝,双眼微红。 亡妻所赠之物,竟碎了。 呆了许久,他取出纸笔,写完一封书信,递给桌前的灰隼。 “暗中交给赵首辅,随后,你回来取一些东西,再去青云山考场,与周恨一起,护住清闲,并将我最后收集的圣旨、御物一并送给他。一旦考试结束,立刻送他回返江南,四品之前,不回神都。” “那您……” “我准备一下,动身出城,前往青云山,与你们一起下江南。”周春风静静望着窗外。 灰隼望着周春风,许久之后,轻轻点头,化为灰隼而去。 周春风轻轻咳嗽几声,望着桌上一卷字。 这是他昨日亲自装表好的,准备送给李清闲。 上面除了他的名号,只写了八个字。 周春风盯着那八个字,许久之后,转身取出一套厚厚的书,走到后房,打开黄花梨木虎头铜锁小箱。 里面放着李清闲存着的一些银票、首饰和物件。 周春风嘴角微微翘起,想起那日两人的对话。 “周叔,我那里不方便放东西,就暂存在您这里。您要是缺钱,随便用……嗯……少拿点,这是我以后娶幼……未来媳妇的聘礼,某个当叔伯的,多少也添点。” 周春风将自己手书的《四书五经》缓缓放入其中,轻轻拍了拍封面,合上盒子,扣上锁头。 周春风抱着盒子,放到自己书桌上,与那幅字并列。 窗外,秋色正浓,荷塘枯败。 片刻后,周春风起身,离开春风居。 一个时辰后,周春风回返。 灰隼正站在桌前。 周春风提起气运银鱼袋,轻轻一倒,一卷卷圣旨与御赐书画滚满桌子。 “你都收起来。”周春风一边倒一边说。 灰隼上前,迅速将那些卷轴收入自己的气运银鱼袋,足足收了三百余卷。 “大人,这是哪儿来的?”灰隼忍不住多嘴问。 周春风微微一笑,道:“我去掌卫使、张富贵等老友那里走了一趟,他们都不在,我打了借条,想必他们是愿意的。” 灰隼目瞪口呆。 远方,一架四丈长的木鹰在天空徐徐向神都方向飞行。 一个身形高壮但娃娃脸的白净男子坐在木鹰后背的小房子里,懒洋洋斜躺着。 一身紫衣,胸贴从三品老虎补子,赤着脚,宛如懒汉。 对面两个绯衣中品官员笔挺坐着。 娃娃脸壮汉突然拿出传讯飞盘,听完后笑道:“今年的七品考生真倒霉,万象青云试,竟中了诡。那个叫李清闲的小兔崽子,也进了去。” “就是那个敢用您人情的?”中品官员问。 娃娃脸壮汉勐地起身,一拍桌子,骂道:“反了他了!我张富贵的人情,他都敢用?一用一连串,吃葡萄呢?等回到夜卫,先把那小兔崽子吊起来,照着屁股抽二十鞭子。” “周大人怕是跟您拼命,您没在夜卫,不知道周大人多宝贝他。” “我会怕周春风?”张富贵冷笑。 “可您还欠他那么多人情……” 张富贵轻啧一声,点头道:“说的也是,要是不给周春风面子,我以后名声就坏了,不好欠人情了。再说老周还帮过我大忙,我考虑考虑,想想不坏名声的做法……” 两个中品官员相视一眼。 别人一门忠烈,你张富贵三代山贼,满朝皆知的山贼世家,还有名声可言? 万象图,诡城。 一块空地突然波纹荡漾,显现出一众孩子与上百考生。 “多亏了好运生!” “是啊,这游戏真难,没有好运生,我们可能全折在这里。” “好兄弟!”南乡候孟怀川揽着好运生的肩膀,笑容满面。 “都是托公子的福。” “我听不得这个。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最清楚,除了家世好点,钱财多点,武功好点,别的真不行,这种事,还得靠你。” 第304章 诡城里又见诡母 叶寒正色道:“孟公子此言差矣。此次游戏看似是我功劳,但从开始到现在,若无你庇护,若无你带领,若无你团结,我们岂能走到现在?奖励的竹马,就归你了。你可不要推辞,你若是出了事,我们队伍也就散了。” 孟怀川道:“这……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你自己得了奖励,我要是拿走……” “没什么,我从小在侯府外野惯了,这些游戏都玩过,并不怕这些。” 好运生说着,将马头竹竿塞给孟怀川。 孟怀川接过,用力点头道:“既然你如此盛情,我就不再推辞。等出了万象图,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全神都的花楼姑娘不准我进门。” 一旁的沉小衣白了孟怀川一眼。 “老狼老狼几时了?”所有孩子大声喊道。 众人急忙闭嘴,静静等待。 “午初了。”浑厚的声音响起。 “到家了!”芳芳拉着李清闲的手,笑嘻嘻向家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李清闲站住,望向身后二十三人。 “怎么样,敢进来吗?” “没什么不敢的,要那啥大家一起那啥。”宋白歌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可就是不敢说“死”字。 “家里总比外面安全。”王不苦道。 其余人看了看死人一样的侍卫,看了看寂静的院子,再望向雾气弥漫的街道,望着死气沉沉的城市。 “我还是跟着叶寒吧。”关洲道。 “进去吧。” 众人摇摇头,跟着李清闲,走进大门。 李清闲拉着芳芳的手,全身紧绷,缓缓前行。 入门是宽阔的大院子,道路两旁苗圃矮树,绿草黄叶,与外边完全不同。 正前方没了白楼,取而代之的是大门紧闭的正堂。 正堂大门贴着两幅年画,一幅年画上是遍布羽翼的红色怪龙,另一幅年画上则画着四张脸的红衣小孩子戏水。 突然,所有人全身僵硬。 就见年画轻轻蠕动,怪龙与四面孩童的眼珠转动,齐齐望向众人。 微凉的清风卷起,拂过众人的发梢、衣角。 所有人冷汗直流,一动不动。 芳芳向年画挥挥手,道:“是哥哥回来了,他们都是哥哥的朋友。” 年画上的眼睛停止转动,恢复原貌。 芳芳拉着李清闲的手,向东屋走去。 “母亲不是住在西院吗?”李清闲问。 “没有啊,母亲一直住在东院。”芳芳道。 李清闲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但脑海浮现诡村五娘娘庙的布局,东院没人,诡母就住在西院。 两人跨过东院门。 熟悉的屋子迎面而来,墙壁、阶梯、柱子皆漆黑如墨,屋顶瓦片暗红,只看一眼,心头便沉甸甸的。 诡村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西瓜、猪头、剪纸、福仓、喜蛋、送信人、诡名树……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走。 正午的阳光被雾气遮挡,暖暖的,澹澹的,连带房屋的阴影也浅浅的。 李清闲踏上木梯,脱下鞋子,走到门槛前。 芳芳松开手,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冲进去。 李清闲望向前方。 漫天烛台悬空漂浮,白蜡烛哔哔波波燃烧,照得屋子里一片大亮。 白烛红火下,大红石榴红毯铺开,一直铺到深处的紫葡萄纹黑布帘下。 看着熟悉的地方,李清闲心跳加快,咬了咬牙,迈过门槛,进入屋子。 “娘,哥回来了!”芳芳大喊。 “啊?我的寒儿回来了?”柔柔软软的声音从黑布帘后传来,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与惊喜,甚至带着一丝丝紧张。 就见黑布帘如水一般,波纹荡漾,波纹中心,两只白胖柔软的手臂伸出,不断延长。 “我儿,让娘抱一抱。” 李清闲无奈站在原地,门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 几个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这可是真正的诡! “孩儿拜见母亲!”李清闲弯腰鞠躬。 “我的好大儿……” 两只大手伸过来,不由分说,抱起李清闲。 李清闲一脸生不如死。 众人原本心惊胆战,但看到李清闲那么大的人,被大手抱起,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不能笑,笑了就得死。 “母亲,孩儿已经长大了。”李清闲一个劲给芳芳使眼色。 芳芳笑嘻嘻道:“我也想让娘多抱抱哥,娘可想你了,老在我耳边念叨你。要不是担心你,早就去找你了。” 李清闲哭笑不得,看来这诡母还挺为自己着想的。 “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跟娘说一说。”温柔并微甜的声音从黑布帘后传来。 众人心道,若只听声音,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位温柔端庄的中年女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陷入其中。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朋友们都在外面,咱们边吃边说。” “让他们等着,娘就想跟你聊天。”诡母声音依旧温柔。 李清闲心知逃不过,只得道:“那天好运生害了咱们母子后,我们便在黑灯司的带领下,回到神都。之后……” 李清闲如实讲述自己的一些经历,包括被元王世子唐恩炫和好运生联手陷害,包括驰援北晨城,然后生日宴上反击唐恩炫,接着说了参与命戏、去北昌县抓捕冥山乱党、攻伐刑部以及最后八品青云试高中鳌首。 “不愧是我的好大儿,竟能高中八品鳌首,好!好!好!” 诡母的大手轻轻摇晃,李清闲面无表情。 “哇,哥你好厉害!”芳芳满眼小星星。 诡母叹息道:“你看我这记性,竟忘记你的生辰了,你中了鳌首,我也没送你什么。” 李清闲忙道:“母亲切勿挂怀,能见到您和芳芳,我就心满意足了。您的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礼物。” “这孩子,跟谁学的,嘴这么甜?”诡母的声音穿过黑布帘,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笑盈盈的模样。 “都是实话。”李清闲道。 过了一会儿,诡母叹了口气,道:“你又过生辰又中鳌首,娘也不能空手见你。这样吧,将你小时候玩的拨浪鼓拿过来,娘帮你修一修。以后遇到祸事,晃动拨浪鼓,娘就知道了。” 李清闲无奈,只得从乾坤镯中取出当日在诡村捡到的拨浪鼓。 拨浪鼓飞入黑布帘,不一会儿,便飞回来。 众人望去,就见那拨浪鼓与寻常不同,像是一个人的圆滚滚的白肚子,红色皮绳连接的两个鼓棰耷拉着,赫然是两个小白色骷髅头。 鼓锤握把,竟是人的两条腿骨并在一起。 第305章 全家团圆吃诡饭 李清闲捧着拨浪鼓,强忍手感上的不适,轻咳一声,道:“母亲,这拨浪鼓本就是您的,您不如收着。” “傻孩子,这拨浪鼓,本就是娘给你准备的。拿着吧,要是遇到难处,就摇晃拨浪鼓。”诡母道。 “好,谢谢娘亲。”李清闲知道自己在诡母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老老实实接受,放入乾坤镯。 其余人同情地看着李清闲,法宝越多越好,可诡法宝,没人敢碰。 芳芳笑嘻嘻道:“娘对哥真好,我都没拨浪鼓呢。” “等你长大了,娘也给你一个。”诡母笑道。 “谢谢娘!”芳芳笑逐颜开。 “好了,开饭吧,你们也一起进来吃吧。”诡母放下李清闲,双手一拍。 一个个无腿侍女穿着裙子,飘荡在半空,摆好两张桌子,放下一盘盘菜,铺满两张桌子。 众人站在外面,望着那些菜,硬是没敢动。 只有宋白歌大大咧咧脱下靴子,迈入门槛,向诡母行礼道:“伯母好,我是和叶寒一起参加刑部攻伐的宋白歌,我俩关系特别好。看在叶寒的面子上,伯母您要是有好事,别忘了关照我啊。” “这孩子喜庆,懂礼貌,好,伯母一定关照你。”诡母笑吟吟的声音传出。 其余人心中懊恼,明知躲不过,不如学宋白歌这样跟诡母套近乎,或许还能死的好看点。 众人进屋,分两桌落座。 谁也没动快子,直勾勾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早就用灵眼扫过,这些东西真不含诡气,吃了不会中诡,都是大众做法,有炒的,炸的,熘的,蒸的,凉拌的,炖的,烤的…… 就是食材认不准。 看着像红烧肉的菜,肉皮上满是白色霉菌毛。 看着像炖鸡的菜,怎么一只鸡上四对翅膀两个头? 看着像炒白菜的菜,白菜叶里面流动着绿色液汁。 尤其是人手一碗的大米饭,每颗白大米粒上都凸着一颗不断晃动的黑色死鱼眼是怎么回事? 李清闲看了一眼芳芳。 芳芳嘻嘻一笑,把一块红烧白霉菌肉夹给李清闲,道:“哥,可好吃了。吃起来有些划破手指头的微痛,还有一点点听到背地里被说坏话的难过哦。” 众人都蒙了,这是能形容饭菜的?谁敢吃? 李清闲都没敢先动快子,宋白歌直接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勐地嚼了一口,然后尖叫一声。 “真疼……十根手指肚都跟划了一刀似的……唉,还有点小难受,真像是听到朋友在背后说我坏话,好怪……”宋白歌又咬了一口,又开始闷哼,很像又被割了一刀。 芳芳则一口咬住红烧肉,轻轻咀嚼,油花溢出嘴角,她眯着眼,美滋滋的。 李清闲看了一眼黑色布帘,知道不吃不行,夹起红烧肉放入嘴中,咬一口。 “嘶……”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十根指头,什么都没有,可刚才的感觉真就是被划了十刀,而且划在指肚上,可疼了一瞬间就消失,随后,感受到某种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我的儿啊,看把你瘦的,多吃点补补。来人,上一盘腰花,只给我儿一个人吃。” 李清闲面无表情。 众人默默低头。 为化解尴尬,李清闲夹了一快子鸡肉,一开始味同嚼蜡,咽下后,喉咙里仿佛烧起火,一直烧到胃,伴随着澹澹的撕裂感,又热又疼。 同时,还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就如同三岁的孩子被家人丢弃在路边,孤零零地望着远去的父母。 “真邪门……”李清闲心里默默想着,本能地夹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但下一刻,就后悔了。 所有的米饭在嘴里爆开,如同一颗颗眼珠子爆浆。 口腔被万箭刺穿,针扎似的疼。 随后,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凉,好像所有战友都战死,只有自己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踩着战友与敌人尸体堆成的小山,拄着残破的军旗,在澹澹晨雾中,望着远方。 不知怎么的,李清闲眼圈红了。 众人一边吃,一边相互打量,个个酸爽,有的还抹起眼泪。 一盘热气腾腾撒着七彩调料的腰花放在李清闲面前,腰花轻轻摆动,宛若风中花瓣,又好似刚从原主身上嘎下来,神经抽搐。 李清闲看了一眼黑布帘,无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噗! 李清闲耳畔仿佛传来清晰的声音,只觉一把利刃捅进心脏,轻轻一扭,随后,便感受到心爱的女人转身离开的痛苦。 “腰花儿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一定要都吃完,以后啊,给我生一群大胖孙子和大胖孙女,越多越好。”诡母语气比平时欢快了许多。 李清闲又吃了一口,双目晶莹。 “不就是吃个饭么,至于么……”李清闲感动哭了。 众人默默吃着,越吃越疼,可越吃越爽,就像吃各种不同感觉的辣椒一样。 个个吃得满身冒汗,双眼发红。 吃完腰花和米饭,李清闲道:“娘,我吃完了。” “菜还没吃完,怎么能浪费?来人,给每人再添一碗米饭。” 无腿侍女飘进,为每个人端上一碗新的小眼珠子米饭。 众人面面相觑。 桌子上的菜,还剩一大半。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谁也别抢,公平吃饭,从我开始,每人夹一快子,吃完为止。” 李清闲说完,夹了一口炒白菜,闷哼一声,那感觉,就像舌头被夹子夹住,而后,便感受到老友告别的忧伤。 众人非常有节奏地一人夹一快子,闷哼、轻叫、轻嘶等怪声不绝于耳。 若是闭着眼,很难想象这些人在做什么。 不多时,李清闲所在的第一桌吃完,第二桌的人,一边继续夹菜,一边幽怨地看着芳芳。 芳芳一个人,吃了五个人的量。 她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道:“好吃,巴适……” 李清闲被芳芳逗笑,伸手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芳芳顺势靠在李清闲怀里,眯着眼。 其余的孩子留在外面,正傻乎乎玩游戏。 放下快子,李清闲微笑道:“母亲,这外城,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外城可没有好地方,内城倒是有一些好地方,皇宫的御花园,也是好地方。”诡母的声音轻轻澹澹。 所有人若有所思。 李清闲又道:“内城,会比外城危险吧?” “两成吧。” “难度增加两成?” 众人松了口气。 “天黑后,你们考生最多两成活着。”诡母语气依旧平澹,好像在说不起眼的小事。 众人僵坐不动,无奈地相互看着。 第306章 后院又遇守树人 李清闲算了算,三万多人只剩两成,差不多死两万五千人,这就太恐怖了,这可是两万多七品修士。换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要死两万多七品县令,不过……这种说法好像更容易接受。 “母亲,您怎么看此次青云试?”李清闲满面堆笑,一脸乖巧。 “考试的事,我们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不过,不止你有宝贝,别人也有宝贝。有些宝贝,十分麻烦,你要多注意。” 众人想起琉璃瓦片和活字牌。 诡母继续道:“你的宝贝……” 诡母的声音突然停下,过了一会儿又道:“你的宝贝,好好留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还有那琉璃碎瓦,也是不错的宝贝,好好想想使用时机。用得好,都是宝贝,用不好,都是废品。” “孩儿谨记。”李清闲道。 诡母又道:“你舅舅在宫里当侍卫,倒是没办法帮你考试,见到了,亮出你的拨浪鼓,他会认你。对了,你姥姥有时候在外地,有时候住在宫里,以后,能不打扰她,就别打扰她,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又羡慕,又头疼,没想到诡的关系这么复杂。 “你看我这记性,忘记最重要的事了,来人,取浇花壶。”诡母道。 一个无腿女子飘飞到门外,缓缓放下一个莲蓬头浇花水壶。 “你的树,还种在后院,你一会儿别忘了浇一浇。等果子熟了,留在身上,吃掉果子,就能回到树下。” “那孩儿现在就去。” “急什么?坐下消化消化食儿,陪娘聊聊天。”诡母道。 “是。”李清闲抬到半空的屁股落下。 宋白歌一个劲给李清闲使眼色,李清闲想了想,道:“娘,这万象图,是被咱们占了?” 诡母轻哼一声,道:“天命宗的老东西还是挺厉害的,最好的东西,我们也碰不得,只能用天命宗的大传承、大命器开启。你们就别想了,除非天命宗传人,否则没资格开启,就算开启,人家也是偷偷摸摸,不让我们知道。” 李清闲望向黑布帘,感觉母亲好像在盯着自己。 “是啊,我们只想逃……完成青云试,至于什么天命宗的宝物,没必要去跟那些大修、人子争。安全第一。”李清闲道。 “我儿聪明,该争的时候争,不该争的,让给别人就算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等你们进了内城,天上没准掉下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到手就争,太难就算了,不值当。”诡母道。 众人暗暗记住,看来进了内城,能有好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李清闲笑着问。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知道。” 李清闲无奈,您这妇道人家可什么都知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母亲,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嘱咐啊……”诡母扫视众人,每个人只觉身体一凉。 “少跟那些臭烘烘的东西混在一起。”诡母的声音微冷。 众人疑惑不解,只罗井隐隐感觉不舒服。 李清闲望向芳芳,芳芳笑嘻嘻道:“我知道什么是臭烘烘的东西,等遇到了,我指给你们看。” 李清闲在妹妹大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芳芳咯咯直笑。 众人聊了一阵,李清闲以浇树为借口,走出房间,拎着水壶向外走,其余人跟上。 走出东院,一连串的长长呼气声在队伍里响起。 “好险。” “我的心一直卡在嗓子眼儿,随时能跳出来。” “叶寒厉害啊,竟然能……” “打住打住,我们去浇树。” “对对对……” 众人一路向前,绕过正堂,进入后院。 熟悉的感觉涌来,一条石子路将后院分开,左侧伫立着黑白纹假山,右侧卧着一处池塘。 池塘北面,一棵三四丈的高大银杏树直立。 银杏树叶金灿灿的,落在地上,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宛若溶金。 大树前,盘坐着一个强壮的青年,衣衫依稀有些许夜卫风格,但全身被树枝交织的铠甲护住,只露出面部与两手。 他的头发也被干枯的树枝包裹,仿佛头顶树枝头盔。 那强壮青年突然睁开眼,望向李清闲,眼中闪过激动之色。 “阳光男孩?不……叶寒?” 李清闲仔细一瞧,这人正是自己在上次诡村的队友之一,原名陈三娃,后来叫打铁的,被选为守树人。 最后在定诡名的时候,自己选了刻着“打铁的”诡名木牌,但将名字划去,写上叶寒。 本来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已经中诡去世。 在此次临行前,还去了陈家一堂,从他母亲那里得到了平安结,本来要烧给他。 没想到,他竟然活着,甚至还叫出自己的两个名字。 “我应该叫你打铁的,还是陈三娃?” 那人愣了一下,双目一片模湖,刹那后,双目清明,眼圈一红。 “陈三娃!”那人回答道。 李清闲心中一热,一边向前走,一边取出一连串通红的平安结,递到他手中。 陈三娃热泪奔涌,双手捧着平安结,嘴唇颤抖,泪水顺着面颊无声滑落。 “我临行前,去了你家一趟……”李清闲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谢谢……谢谢……”陈三娃泣不成声。 众人隐隐猜到一些,同情地望着陈三娃。 “你在这里,都发生了什么?”李清闲问。 陈三娃擦干眼泪,仔细回忆道:“你们走了之后,我迷迷湖湖,虽然听不清,但记得诡母哭哭啼啼,说失去儿子。她的女儿安慰她。后来,诡母母女偶尔来这里,看着银杏树,神色十分复杂。她们对我倒很好,诡母说,我既得了这场造化,就要珍惜。说来也怪,我并未修炼,只是稀里湖涂呆坐,真元就一直提升,现在莫名八品,随时可能晋升七品。还有,我的真元发生变化,好像多了诡力……” 陈三娃慢慢讲述自己的经历。 李清闲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推断,隐隐意识到,自己划掉“打铁的”名字后,陈三娃这个守树人就转化为奇特生命,应该介于人与诡之间。 等陈三娃说完,李清闲抬头望向树枝围拢的中心。 一颗红彤彤拳头大的果实位于其中,果实正面乍一看像是放大的核桃,皱皱巴巴,若仔细看,果实表面纹路组成一张婴儿的面孔,与李清闲有三分相似,与好运生也有三分相似。 第307章 气血相融升七品 “果子熟了吗?”李清闲问。 “熟了。” “母亲说可以取。” “我帮你。” 陈三娃一转身,右手一挥,树枝袖子探出密密麻麻触手般的触须,进入树冠之中,摘下婴儿银杏果。 李清闲拿在手中,轻轻摸了摸,宛若小儿皮肤,顿时全身发毛,急忙收入乾坤镯中。 婴儿银杏果原处,五瓣莲花绽放,一颗青色的果实缓缓长出。 银杏树半透明的树根之内,灰黄色气流自下而上流动,进入树干之中。 李清闲突然面红耳赤,胸膛热流鼓胀,体内法力疯狂涌动。 “我要晋升七品,诸位帮忙护法!” 李清闲说完,就地盘坐,周身法力激荡,劲风吹拂,草叶如浪,旁边的水池泛起涟漪。 陈三娃一步向前,挡在李清闲与众人之间。 他周身的树枝铠甲向四面八方扩散,最后形成一面三丈树枝墙,隔断所有人。 “不得靠近!”陈三娃眯着眼,望向众人。 众人感受到陈三娃身上诡异的气息,不敢轻举妄动。 王不苦道:“大家不要动,此人不会伤害叶寒。” 众人静静等待,感受到李清闲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强烈,陈三娃的气息也节节攀升。 很快,众人听到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相互看了看。 “这……好像是气脉流淌的声音吧?” “这个叶寒,隐藏的好深啊。这种法力涌动程度,必是大修。我认识的所有低品修士中,除了东岳林镇原,无人气脉超过他,骨秽子也不行。” “怪不得他敢说命术师弱与他无关,他这法力,比所有道修都深厚。” “他这样的人,七品气脉血脉相合,六品铸就的真坛,怕是非同小可。” “再加上他背景深厚,财大气粗,一定能弄到最好的灵材,铸就不一样的真灵。” “好事。他越强,我们安然离开诡地的可能越大。” “对了,你们说,进了内城与皇城,我们要不要多弄一些宝贝。诡母说的天上掉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命星?” “估计是命星,上次万象青云试,据说掉落好几批命星,每一个得到命星的人,最后都成为人中豪杰。” “对。我一个远房的堂兄,原本天资平平,得了那命星后,一开始没什么,就在三年前,不知怎么,修为突飞勐进,晋升到四品。”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请叶寒提前推演一下命星落点?” 关洲道:“就算知道落点,一颗命星,怎么分?” 一个考生诧异道:“咱们不是商量好,集中力量辅助叶寒吗?命星当然给他,他强了,才能带领我们离开这里。” “是啊,给叶寒,就等于给了我们所有人。再说了,就凭咱们同榜同考的交情,给了叶寒,以后也不亏啊。” “说的是。”关洲忙道。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频频望向树枝墙壁后的李清闲。 李清闲只觉来到一个奇异的世界,这个世界只有红色的河流。 意念飘在河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静静随波逐流。 整个人仿佛躺在午后温暖的河面,舒舒服服。 每流过一条红色河流,这个世界就清晰一些。 慢慢地,流过的河流越来越多,最后,李清闲发现,这个红色的河流世界,交织成一个模湖的“大”字。 这个大字,由一些大河流和无数密布的小河流组成。 当意念流遍所有河流后,整个红色世界大放金光,一道道洁白的巨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多时,白色巨浪包裹每一条红色河流。 随着时间推移,最下方的红色河流,逐渐被白色巨浪渗透。 白色巨浪慢慢融入红色河流之中,好似雨落在河里,消失不见。 下方的红河由原本的鲜红色,变成亮红色,每一滴河水都在发光。 这一刻,李清闲突然清醒,白色巨浪是气脉,红色河流是自己的血管。 气脉包裹血管,而自己双腿位置的血管,已经成功与气脉相合。 正式晋升七品。 接下来,自己就可以慢慢自下而上融合,最终融合头部的气脉与血管,完成通真血全过程,达到七品巅峰。 待气血达到极限,便可铸就真坛,晋升六品,凝聚真灵。 腿部气血融合完毕,李清闲感受体内气血澎湃,尤其两腿位置气血涌动,宛若惊涛拍岸。 所有路经两腿位置的鲜血,会输送到身体各地,慢慢改变身体其他地方,帮助未来气血相融。 “到了七品,我能用的命术更多,力量也更强。如果一切顺利,就巩固修为,若是遇到困难,就提早完成神霄法的请神,我以七品之身,能请出六品的天将。一旦请出天将,雷修的实力将会暴增。不过,从六品开始,请神大都失败,许多雷修终其一生也请不到中品雷城天官。对于雷修来说,雷城天官往往决定三成到五成的实力,若是无法请出雷霆天官,雷修只能转修其他,这也是雷修稀少的原因。” “我有神霄雷种在,应该不会出问题……” 李清闲思索了一阵未来的方向,睁开眼。 “滋滋……” 双眼之中,雷霆流溢,白光闪动,滋滋作响。 强横的气息散逸,但李清闲一眨眼,一切消散,好像只是幻想。 众人望着李清闲,暗暗估算李清闲的实力,绝对不下于大修。 “恭喜叶寒兄入列七品!” “恭喜恭喜!” 所有七品考生笑着拱手祝贺。 “客气客气,跟诸位比,我只是后进末学而已。” “我也晋升七品了……”陈三娃低头一看,就见他双腿位置的树枝变粗变厚,原本褐色的树干,竟然散发着金属色泽。 李清闲与陈三娃相视一眼,轻轻点头。 两人都已经猜到,双方的关系,比想象中更加密切。 “你能离开这里吗?”李清闲问。 陈三娃摇头道:“不清楚。” “芳芳知道吗?”李清闲问。 芳芳扑到李清闲身边,仰着头道:“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着的守树人,我们回去问问娘。”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临近下午一点,于是道:“之前老狼报时午正,很快就要到未初时分,我们也要前往内城,正好跟母亲告别。” 一行人走回诡母住所,李清闲在门口躬身道:“孩儿即将去内城,特来向母亲辞行。” 第308章 午时过后进内城 “唉……进了内城,你便不好回来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娘担心你啊……”黑布帘后,传来诡母温柔又伤感的声音。 “母亲请放心,孩儿一向机警,必然能成功通过青云试。” “说的也是,我的儿子,自然了不起。内城比不得外城,那里更乱,许多地方,你都要小心查看,不能乱进。” “是。” “这里毕竟是万象图,很可能出现臭烘烘的上古魔人。你们不要贪图他们的命星,绕着走。万一你们玩游戏的时候遇到上古魔人,宁可放弃游戏,也要远离。那东西,太邪门。”诡母道。 李清闲愕然,连诡母都说上古命骸邪门? “什么是上古魔人?”一人低声问。 李清闲解释道:“正式命名是上古命骸。古代一些强者,以身躯锁死强大的命星,妄图复生。不过,他们全都失败,只留一丝执念控制遗骸,变成怪物,所以也被叫上古魔人。万象图本就是一处上古死界,这里面很可能会出现上古命骸。一般来说,只有上品命术师才能对付上古命骸,普通修士拿上古命骸没办法,这才是母亲让我们绕着走的原因。” 诡母微笑道:“也不是没办法,一些宝贝就能重创上古命骸。不过,你们终究实力低微,不要惹他们。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听到了吗?” “听到了,”李清闲轻轻点头道,“对了,母亲,陈三娃可以离开吗?” 黑布帘后面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诡母才道:“他要依附我们,就像那日的种瓜人。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李清闲想起诡异的种瓜人,点点头,又道:“母亲,您有没有听说,如何才能得高分?” 李清闲说着,拿出自己的考卷。 诡母道:“我们妇道人家,哪懂这个。上次万象青云试,怎么算的?” 李清闲根本就没打算参加万象青云试,毫无准备,还真不知道,望向宋白歌和王不苦。 宋白歌道:“启禀伯母。上次万象青云试开启后,所有考生进入一处荒野。随后,朝廷与天命宗向里面投放了一些妖族与两头大兽,猎杀妖族与大兽,都能得分。除此之外,天命宗还向每个人分发了残破的藏宝图,凑齐一定数量藏宝图,就能找到宝藏,每个宝藏也能加分,大概三四十个宝藏。” “当年的状元如何?”诡母问。 “当年的状元是杀王,他天赋异禀,实力非凡,竟然看透布局,先带人收集多个宝藏,而后凭借宝藏中的法宝,率领一批人围攻大兽。虽然损失惨重,但最终也成功杀死中品大兽,获得考官认可,位列状元。上一次的状元,由朝廷与考官评定,皇上钦点。这次的状元……是朝廷说的算,还是……您们说的算?”宋白歌小心翼翼问。 “既入此地,人间朝廷岂能定状元?”诡母冷声道。 “伯母说的是!我觉得,叶寒有状元之资。” “你少捧杀我。”李清闲白了宋白歌一眼。 “白歌又没说错,你瞪他做什么?我儿本就有状元之资。”诡母微笑道。 “母亲,您是没见过好运生、南乡候、骨秽子、刻碑人等等那些大修,他们才是状元人选。”李清闲道。 “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诡母道。 李清闲笑着问:“母亲,您说,这里的考官,怎么给我们打分?”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们既然入城当忠臣的,就要好好当忠臣。当好忠臣,就算当不了状元又如何?”诡母反问。 “哦。”李清闲随口答应,表面满不在乎,但小脑瓜转得飞快,从诡母反问宋白歌上次青云试,到最后的当忠臣,其实已经给出线索,只不过自己对这里了解不多,目前还无法完全确定,但随着不断深入,必然会有所发现。 两人又聊了一阵,李清闲便辞别诡母,走出院子,走向内城城门。 走了几步,王不苦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众人急忙停下脚步,四处观望。 “进入叶寒家后,孩子们再也没唱游戏儿歌。”王不苦道。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真没想到啊,咱们竟然躲过那么多次危险。” “伯母真不错,下次一定还来做客。”宋白歌道。 众人纷纷投以白眼。 “你们说,诡母是不是暗示了什么?”关洲问。 宋白歌低声呵斥道:“胡说什么?诡母一个妇道人家,能暗示什么?” 关洲面色一白,露出惭愧之色,忙道:“对对对,什么都没有,是我在乱想。” 一些人皱眉看着关洲,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若明面说出来,岂不是指责叶寒与诡母作弊? 一旦惊动可能存在的诡考官,自己这些人还有活路? 看到众人的目光,关洲突然一慌,走到李清闲身边,低声问:“叶寒,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想着随口冒出来。我不会被……惩罚吧?” 李清闲澹然道:“放心吧,母亲不至于这么小气。我们都是普通修士,既不是大修,也不是人子,更没有南乡候那样通天背景,做事说话,要万分小心。” “是是是……”关洲连连点头。 李清闲缓缓道:“当忠臣这件事,咱们在刚进城的时候,就悟透了。接下来,要沿着这条路线坚定不移往前走。” 王不苦点头道:“不错,一开始孩童就说要当忠臣,咱们不能偏离路线。不过,你们不觉得,外城有点太轻松了吗?” “那是因为有叶寒,没叶寒,遇到贴鼻子,多少人队伍能安然无恙?一成?”关洲忙说好话。 “说的也是。但贴鼻子本身,不危急生命。我估计,除了跳绳、沙包和影子,外城其他遇到的游戏,无论难易,都不会伤人性命,最多也不过是缺胳膊少腿,少个鼻子,无足轻重。”王不苦道。 关洲这才点头道:“不苦说的是,你们看我,缺了个鼻子,不也什么事没有吗?” “是啊,我们都有点羡慕你,用没多大用的鼻子,换了一个宝物。对了,谁能猜到宝物的用处,叶寒知道吗?” 李清闲摇头道:“不清楚,这些诡游戏千奇百怪,只能靠硬猜。” 众人说着,前方雾气散开,显现一座巨大的广场。 广场尽头,伫立着一座黄铜大门,与之前的外城门有九分相似。 这次门口没有巨人孩童,只有一群身穿官服的七八岁孩子站在城门两侧。 第309章 命池添百鱼 一些考生聚集在官服孩子面前,问东问西,无人进去。 众人扫视广场上的其余考生,面露异色,随后一阵后怕。 过半的考生身上,多多少少缺了点东西。 “你们看,那好像是成国公家的二公子,实力不凡,谁知竟没了一只眼睛。”关洲低声道。 “你看那帮魔修,个个没了耳朵,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到。” “那些是天扬武馆的人,好惨,个个没了左脚,多亏他们是武修,换成文修,遇到跳绳沙包真不好躲。” “不过,大家都挺幸运,都没有断手没手臂的,否则,连影子战都玩不了,必死无疑。” “是啊。” 李清闲本来也觉得这话对,可转念一想,脑海里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想起一个词语,幸存者偏差。 不是没人断手断臂,而是断手断臂的人,因为通不过影子战,已经死了。 李清闲望向宋白歌和王不苦等人,发现他们几个人脸色也不好看。 “我就说这游戏不会简单,肯定有人倒血霉。”宋白歌道。 王不苦叹了口气,道:“只能说,咱们幸运。” “是啊,多亏叶寒选了个贴鼻子,要是选个别的,没准就无声无息消失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关洲疑惑不解。 “是啊,发生什么了?”也有几个人没转过弯来。 王不苦解释道:“你们觉得,这里没人断手断臂是好事,但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会不会是断手断臂的考生,无法活着走到内城门前?”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关洲本能地摸了摸不存在的鼻子。 “你能算出大概没了多少人吗?”一人望向李清闲。 “稍等。”李清闲念入命府,看了一眼命池,心脏狂跳。 怎么多了一百多条气运鱼? 而后使用命盘推演,结果推演出死亡人数超过两千。 自己命府得到海量的气运,和上次一样,十分之一要么化为气运鱼,要么增强自己的命格,剩下的十分之九,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李清闲退出命府,望向好奇的众人。 “两千多。”李清闲道。 “这么多么……”众人一时间无法承受。 “那我们,要不要早进城?” “一起去去前面看看。” 众人一路前行,越是往前,众人越心惊,许多考生身边没了孩子。 走到门前身穿官服的孩子那里,一问才知道,大门要未初才开,这次没有任何考验,进去即可。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未初就是下午一点,很快就到。 李清闲低声道:“我们要不要与其他队伍交换信息,为之后做准备?” 王不苦点头道:“我同意,但别的队伍未必同意。” “一开始大家都没什么,但经历了危险,所有队伍都相互提防。外城死了两千多人,谁知道内城会什么样?不过,我还是赞同的,毕竟,我们都希望大家都活下去。”宋白歌道。 关洲问:“你愿意用状元换多活几个人吗?” “当然愿意!状元就是名头,得到的那点气运,我自己将来也能有。可人要是死了,就活不了了,人命肯定比状元重要。”宋白歌道。 众人纷纷点头。 李清闲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你们说,忠臣这时候应该如何选择?” 众人愣了一下,细细咀嚼这句话。 宋白歌深吸一口气,道:“叶寒,我支持你!做官,不就是为了百姓、为了人族、为了天下吗?这里的每一个考生,都是人族的一部分,都是天下的一部分,让更多人活下去,胜过我们的名次。” 王不苦点头道:“不管从道义上来说,还是从我们一开始确定的忠臣方向来说,如果有益于更多考生,我们应该去做。更何况,我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接下来,我们很可能跟更多考生加入更大的游戏,到了那时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如果帮助更多考生,那他们就算不会帮我们,也不会主动害我们。”王不苦道。 “不苦看得透彻,这点也是好处。”宋白道。 李清闲道:“这样吧,我们去找信得过的朋友,相互交换游戏过程。我还是觉得,争名次事没错,但合作与团结,在任何时候,都有用。” “我觉得还是不要生事的好,这种情况,大家都可能碰一鼻子灰。”关洲道。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有的同意,有的反对,有的沉默。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们通过简单的举手表决,如果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我就放弃。如果超过一半人同意,由我这个领队决定,如何?” 众人点点头。 “好,不同意与其他队伍交流的人,举起手。”李清闲扫视众人。 关洲抢先举起手,一些考生犹犹豫豫,有的继续观察,有的慢慢举手。 最终,只有不足六人举手。 李清闲道:“可见不同意的占少数。那么,我就代替大家决定,找信得过的人,交流游戏经过。我认识的七品朋友少,就留在这里,诸位分头联系相熟的朋友,问问其他队伍的人,愿不愿意交流他们遇到了什么诡游戏。当然,要告诉他们,我们队伍中有命术师,且安然度过了一次诡游戏。” “好!” 众人分散开,各自去找熟人。 大多数人无功而返,然后再去找其他队伍。 很快,宋白歌领着一支文修队伍前来,足足三十余人,对方大半是太学的学生,除此之外还有少数武修与道修。 双方交换了游戏经过,而后分开。 接着,陆续有队伍前来,不断交换游戏经过。 李清闲一一记录。 不多时,所有孩童齐齐叫喊。 “老狼老狼几点了?” “未初了。” 轰隆隆…… 大门轰然打开,官服孩子高声宣布可以进内城。 但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进。 两三万人站在大广场,分列各处,除了极个别人形单影只,大多数人都组成队伍。 不一会儿,金源带着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前来。 赫然是南乡候孟怀川的队伍,沉小衣、林镇原和好运生都在。 人数比一开始,多了整整一倍。 孟怀川笑着向李清闲一拱手,道:“叶兄果然非寻常子,这个交换游戏,非常好,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跟更多人交换。不如这样,你我联手,向所有人公布更多游戏细节,如何?” 李清闲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以自己的号召力,未必能做成。 李清闲想了想,低声问芳芳:“说出游戏规则,会不会出事?” 第310章 金瓦金銮殿 芳芳笑道:“说出来没什么啊,游戏本来就是大家一起玩的啊。” 李清闲若有所思,随后对孟怀川道:“我们是同场竞争的考生,但也都是大齐的子民,都是人族。我们是要竞争,也应该为人族保存有生力量。我同意孟兄的建议,不过……我们要怎么做?我这里可没有工部的贝壳雾板,无法展示给众人。” “无妨,我手里有多的贝壳雾板,送你了。你来讲解。”孟怀川一碰手中扳指,手里多出一个巴掌大的黄纹白底贝壳,抛给李清闲。 众人露出艳羡之色,贝壳雾板集合了工部与道门多种术法与技术,产量极少,很少在市面流通,想买都买不到,一般只用于朝廷。 “这……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李清闲知道孟怀川在收买人心,不过自己正好缺这东西。 孟怀川说着,又从扳指中取出一条项链,项链末端悬着一根螺纹红号角。 孟怀川触摸号角,轻轻一咳嗽,响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所有人向这里望来。 孟怀川向各方作揖,朗声道:“诸位考生,在下南乡候孟怀川。此次若是寻常万象青云试,在下绝不叨扰诸位。但此次青云试,与众不同,成为前所未有的诡青云试。我们之间,除了竞争对手,应该还有另一层关系,即共同扶持、共同相助的人族修士。我与叶寒商量之后,决定,为了能让更多人族修士安然通过考试,我们应当共享我们所遇到的游戏,让所有人对诡游戏有清晰的认识。除此之外,谁还发现一些游戏规矩,也可公布出来。接下来,我们交由叶寒兄使用贝壳雾板,分享他们所经历的游戏。其他人其他队伍如果愿意分享,也可请叶寒兄写在贝壳雾板上。” 一些人看到这一幕,心道孟怀川果然是正牌子的豪门子弟,出钱出嘴,就是不担风险、不出力。 做好了,孟怀川让人刮目相看,做砸了,别人也不好说他。 李清闲手握贝壳雾板,输入法力。 贝壳张开,白烟喷发,交织成一面三丈高的巨大白雾墙壁。 李清闲手持贝壳雾板,意念一动,雾板左面出现一行行文字。 “诡游戏的规矩总结:1,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他们能为我们指路,能帮助我们。失去孩子的人,将听不到部分游戏的儿歌。2,一开始的找朋友游戏,如果能够完成,在辰正的时候,考卷上会多出一画。3,完成某个游戏,考卷上会增加一笔,而最重要的那个人,有可能额外增加一画。4……” 李清闲列完一些自己知道的规矩,又在雾板右面,列出贴鼻子的游戏过程。 写完之后,李清闲问那个太学的队伍:“各位太学的仁兄,是否愿意将你们的游戏过程公布在雾板上?” “为人族计,义不容辞,劳烦叶寒兄了!”太学队伍的首领遥遥拱手同意。 李清闲继续书写第二个游戏。 李清闲和孟怀川等众人的分享精神感染了许多队伍,众多人前来,分享游戏经过,并通过李清闲写在雾板之上。 看着情绪高涨的考生,孟怀川微微点头,拍拍身边好运生的肩膀,道:“好运兄,难得你识大体,若无你提醒,我也难下决定。” 好运生低着头,心里暗骂这两人怎么不按常理打牌,按照自己的估算,孟怀川要么为了笼络考生自己出手,要么利用叶寒,两人肯定心生芥蒂,可两人怎么就愿意合作? 很快,贝壳雾板上写满了各种游戏的过程和规则,众人认真记下,不断讨论。 越来越多人发现一些共同的规律。 李清闲等人也从中得到极多的收获,并得知活人死人活死人游戏的全貌,那块活字木牌,能够将被游戏宣布为“死”的人,直接救活,前提是尸身完好。 众人得了好处,纷纷感谢孟怀川与李清闲。 期间,不少队伍派人邀请李清闲,李清闲一一婉拒。 突然,不远处有人吵起来。 “我们武修、道修、文修、傀修等都分享了,甚至连一些邪修都分享,你们魔修怎么没一个开口?你们不怕肚子里的屁憋久了,炸出一堆粪来?” “这帮魔修可真有意思,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我看啊,这次青云试真要出事,就怪魔修!” 各势力纷纷嘲讽魔修。 魔修们无比恼怒,但发现对方人多势众,有的低头不语,有的默默离开。 各方修士冷冷地望着魔修。 “叶兄,谢了。这次我们先进去!”孟怀川向李清闲等人告辞。 沉小衣看向李清闲,两人相视轻轻点头,算是辞别。 队员们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们也进去。” 其余考生也陆续进入城门。 不多时,所有考生消失在广场上。 进入城门,穿过迷雾,众人愕然,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竟然处于一座院子中。 没有鸡鸭的鸡窝,没有水的井,没有人的屋子,空荡荡的。 内城的天空,同样飘荡着澹澹的雾气,天地灰蒙蒙的,压在人心头。 远处巨人孩童的轮廓依稀可见。 突然,所有的孩子拍手唱起来。 “金瓦金銮殿,皇帝看不见。忠臣百战死,奸臣高升官。我们一起当忠臣,揭发奸臣报国家!揭发奸臣,报!国!家!” 院子里,李清闲与众人相互看着,疑惑不解,这是玩哪一出。 下一刹那,所有人齐齐色变,他们看到,其余人的额头,都冒出一个字。 奸。 “我也是?”过半的人问其余人。 所有人轻轻点头。 众人面色铁青。 “发生了什么?你们头上怎么都有字?发生了什么?”关洲一脸发蒙,伸手摸自己的额头。 众人将新的儿歌复述一遍。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成了奸臣?如果被发现,会不会被杀掉?”关洲慌张道。 “我们先等等,说不定接下来会说规矩。”李清闲道。 众人静静等待,但没有声音。 李清闲低头问芳芳:“妹妹,你们玩过抓奸臣的游戏吗?” “玩过啊。就是选一个皇上,皇上选择一些人当奸臣,然后选另一些人当忠臣,接着就让忠臣抓奸臣。抓到了,奸臣就输了,抓不到,奸臣就变成忠臣,忠臣变成奸臣,新的忠臣抓新的奸臣。” “那皇上选奸臣和忠臣,有没有什么规律?” 芳芳摇头。 王不苦叹了口气,道:“我估计,就是随便选的,咱们倒霉。” 关洲却突然道:“我明白了,是不是惩罚咱们……”说到一半急忙改口。 “我猜错了,随便说的。”关洲忙闭嘴。 宋白歌狠狠瞪了关洲一眼。 第311章 仙蜂辨忠奸 李清闲扫了一眼关洲,而后仔细观察众人额头的“奸”字。 “不出意外,抓奸臣这个游戏,会贯穿整个内城,就如同外城的跳大绳一样。忠臣抓到奸臣,忠臣考卷得分;奸臣不被抓到,那么奸臣考卷得分。至于说忠臣好还是奸臣好,目前还没有定论。关键是,这个游戏具体怎么玩?忠臣能抓奸臣,那奸臣能不能抓忠臣?怎么才能算抓住?控制住,还是杀死?或者,到了一定时机,再给提示?”李清闲说出内心想法。 “这么久也不说规矩,可能需要我们自己慢慢摸索。其实这样对奸臣反而是好事,不知道规矩,忠臣也不能随便抓人。”王不苦道。 “大家各抒己见,说说看法。”李清闲道。 宋白歌道:“我们首先要想办法知道,忠臣头顶上也刻着‘忠’字,还是什么都没有。然后,我们要想办法掩饰,诸位道修谁能做到?” 队伍中两个道修摇头。 一个说:“我是剑修,只会御剑。” 另一个无奈道:“我师承小门派,只会剪纸术,障眼法并不精通。我手头倒是有一些障眼法道术,真要用出来,必然会被察觉。” 李清闲却道:“障眼法可否传授给我?” “平时不能传授,但此刻传授你能救我性命,不违反门规,可以。” 李清闲笑了笑,看了一眼罗井,又道:“那就好办了,配合天霄派的符法,足以解决。当然,若是有人天赋异禀,或许可以看破,比如一些强大的灵眼。” “总比没有好。不过,你看罗井做什么?”宋白歌好奇问。 “你让他自己说,他知道我笑什么。”李清闲道。 众人望着罗井。 罗井笑道:“我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讲过一个我们邪派故事。有一个小邪派禁止吃鱼,同时派规又说,如果面对死亡威胁,可以犯一些不重要的派规。可有个邪派长老特别喜欢吃鱼,那怎么办?于是每次鱼上桌后,他都会给身边的人使眼色,然后他身边的人拿出武器指着这个邪派长老说‘吃鱼,不吃杀了你’,那邪派长老就高高兴兴吃鱼。” 众人哭笑不得。 众人继续各抒己见,很快达成统一,身为奸臣,一旦出了这个门,就会遇到十倍于外城的危险,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出门。 李清闲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先派出寻仙蜂探查,只要确定忠臣头上有没有字,我们就可以使用障眼法。之后,我准备使用一门复杂的命术,名为‘三千路’,诸位帮我护法。” “这个命术的作用是什么?”王不苦问。 “一念既生,三千念起。一步迈出,八方俱在。我们每一个念头,都可能决定我们的选择,我们每一个下一步,都可能走出不同的方向。这三千路,便是从无数未来的道路中,寻找到几条最好的道路。”李清闲道。 “命术果然强大。不过,这种命术有点太强了,你才七品,能行吗?”王不苦问。 “我实力低微,在施法的时候是坏处,但正是因为实力低微,道路易定。有得有失。”李清闲道。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靠你了。” 李清闲点点头,眼前光芒闪动,一只只金黄色的寻仙蜂飞出。 在寻仙蜂的眼中,没有什么城市,没有什么楼宇街道,只有一团团蠕动的黑雾,偶尔可见一些荒山野岭。 子寻仙蜂一旦进入过于浓郁的黑雾,便会消散,只能在澹雾区域飞行。 众人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足足过了一刻钟,李清闲精神一震。 寻仙蜂发现一支三十余人的武修队伍正小心翼翼前行,并听到他们低声聊天。 “诸位小心,咱们虽然是忠臣,可谁也不知道奸臣能不能反抓忠臣。再说了,奸臣怎么认?” “是啊,奸臣总不能把‘奸’字刻在脑门上。” “所以,这个游戏很可能是个陷阱,让我们相互猜忌攻击。我们静观其变,没有万全把握,不抓奸臣。”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游戏失败,身上最多缺个东西,要是碰上硬茬子奸臣,咱们的命就没了……” 李清闲听了一阵,又发现另一队,这些人也一样,都是忠臣,脸上没有任何标记。 李清闲收回寻仙蜂,睁开眼,道:“查清楚了,只有奸臣额头上刻字,忠臣身上没有字,那些忠臣也不知道怎么抓奸臣,和我们一样,麻杆打狼两头怕。” “这样就好多了,不出意外,有回旋的余地。” 李清闲道:“接下来,我要学习障眼法,麻烦这位道友了。”说着,李清闲取出桌子与文房四宝。 “不麻烦。”那道修默写下法术,并为李清闲一一讲解。 李清闲将法术记入灵台,而后仔细琢磨。 很快,李清闲道:“我目前的方案是这样,先使用遮痕符,挡住我们额头的字,而后使用拟物符,将符箓化作皮肤贴上,最后,再使用障眼法。这个障眼法,实际是幌子。如果别人看不透,那一切安好。如果别人看穿了障眼法,则会发现障眼法之下是普通皮肤。我们可以解释说,这个障眼法,是为了躲避上古命骸用的,他们找不出毛病,因为就没有这种法术。” 众人笑起来。 李清闲继续道:“如果有人更厉害,看出用了拟物符,咱们就说,咱们做游戏失败,中了特殊的惩罚,必须遮掩。如果对方还不信,那就是不给我们活路,我们直接动手,不管是谁。诸位可明白?” 李清闲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 “当然!我们听领队的!”关洲为了挽回之前的错误,积极主动响应。 王不苦道:“既然中诡,我们就做好必死之心,该合作的时候合作,如若对方不想合作,就只能动手解决。” 宋白歌也扫视众人,道:“进了内城,当了奸臣,大家就做好以命相搏的准备,更何况,我们还可能进皇城,步步凶险,想必,不需要我过多提醒吧?” 众人轻轻点头,面色沉重。 李清闲取出符纸,制作遮痕符与拟物符,分别贴在众人的额头。 “我的灵眼看不透。” “我的也看不透,你们呢?” 宋白歌道:“我能感觉有些区别,但无法确定。” 王不苦轻咳一声,道:“我的灵眼有些特殊,看得很清楚。” “哦?”众人好奇地望着王不苦。 王不苦犹豫刹那,道:“我的灵眼名为‘观化’,能觉察到许多细节,也能看破许多障眼法。” 第312章 一念三千路 “那就没办法了,幸好你在我们队里。接下来,我使用障眼法,遮盖符箓。”李清闲说着,开始对每个人施法。 李清闲一共消耗三条气运鱼,融入法力之中,让法术威力大增。 王不苦轻咦一声,道:“没想到你的障眼法如此强,我竟然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不对。” 李清闲笑了笑,没答话。 “这道法术确实有中品实力。”那道修道。 众人仔细观察,大多数人都瞧不出异样。 “接下来,我要摆下祭坛,施展三千路,诸位请站在院子边缘,我在地上画个圈,你们不要进来。”李清闲道。 众人纷纷散开。 李清闲右手指地,绕着院子行走,法力自指尖喷发,嗤嗤作响,在地面留下清晰的划痕。 在地面画完大圈,李清闲走到院子中心,摆下供桌等各项法器。 随后,在桌子的八方、桌子上和桌子下共十方,摆下十块玉片。 每块玉片上,放下一份圣旨。 众人守在门口,低声议论。 “我也见过命术师出手,可没见过这么阔绰的,好家伙,一出手就是十卷圣旨。” “那些法器也不一般,看到那些帝钱剑了吗?绝对的古物,那东西,没有四五万两银子下不来。” “怪不得有传言说叶寒被某位大师看重,目前看来,是真的了。凭冈锋先生的家底,可真养不起这么花钱的。” 众人一边聊着八卦,一边看着李清闲摆下种种物件命材。 摆下最重要的十方圣旨后,李清闲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施法。 原本讨论的众人闭上嘴,瞪大眼睛。 就见圣旨一卷接一卷燃烧,化作一团团明黄色火焰,漂浮在半空。 火焰顶端,冒出一线白气,鸟鸟上升,汇聚于院子正上空,仿佛一只笼子倒扣。 李清闲手持雷击桃木剑,指向正门外。 众人眼前一花,就见李清闲身形勐地膨胀,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站立于一座大陆的中心。 白云绕膝行,日月垂两肩。 大陆平坦,一片土黄。 巨人李清闲轻轻一跺脚,一条山脉拔地而起,宛如巨龙起伏,自脚下向东北方延伸,最终至大陆尽头。 再一跺脚,一条大河自脚下拓展,宛如白龙卧地,向正北方延伸,最后冲出大陆,流入北海。 李清闲每一次跺脚,这片大陆便显现新的地貌,直至大陆边缘。 不一会儿,整座大陆变了一个样子,整座天地都仿佛在李清闲掌控之中。 众人心中震撼,若大命术师做到此种程度,倒也正常,可叶寒区区七品,凭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即便有圣旨中蕴藏的气运,也绝不可能如此程度。 这等命术,明显隐含改天换地之能,这似乎是李清闲自开天地,而后凭借这股力量,探寻诡城之路。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李清闲一口气投入了整整十八条气运鱼,终于完成全部的施法。 随后,众人看到,李清闲脚下大陆,突然像是长出长蛇一样,多出一条条不同形态的道路。 有的笔直铺就,有的盘旋山脉,有的弯弯曲曲,有的回环往复…… 不多时,密密麻麻的道路交织在大陆上,眼花缭乱。 飘飘渺渺间,众人听到一声远方的天音。 “龙蛇起势,天地颠覆,万星定河山,诸龙寻仙路……” 眼前的大陆轰然炸开,化作无数昏黄气流,疯狂冲撞流窜。 众人眨了一下眼,眼前重回院子,李清闲坐于蒲团之中,凝神调息。 李清闲面前,悬浮着一张似绸似纸之物,好像多张圣旨拼凑,上面散发蒙蒙宝光,像是一张地图。 众人心中充满期待。 不多时,李清闲睁开眼,眉心光芒一闪,那地图投入眉心,进入灵台。 李清闲起身,收拾起所有的法器,转身望向众人,道:“我已寻得三条路,但哪一条为最佳,并不确定,只能确定,任意一条都胜过其他路。” 众人见李清闲一身七品气运官服,英气勃发,眉眼之中似有定鼎天地的雄姿,身上残留开辟陆疆的气息。 宋白歌道:“那咱们做好准备,随便选一条就行。” “不错,三千之中取三条,已经是莫大的神通。”王不苦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分。 “一切都听叶领队的。”关洲微微弯腰垂首。 李清闲点头道:“这三条路,有长有短,我们折中一下,选中间的道路,如何?” “同意。”众人纷纷点头。 宋白歌提醒道:“听令堂的意思,内城恐怕会降下命星,你有什么准备?” 李清闲想了想,道:“命星天降,一般来说是特别的天象。不过,这里既然是万象图,那很可能受天命宗影响。我在施展三千路的时候,隐隐有所感应,这三条路,应该都能得命星。只不过……我需要准备一下。” 王不苦眼前一亮,道:“你们命术师,有办法吸引命星吧?”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 李清闲微笑道:“的确,这也是我的想法。如果没有诡城出现,所有落点已经注定,我也无能为力。但诡城干扰天命宗的力量,便给我们命术师可趁之机。不出意外,参与此次青云试的命术师,在命星天降的时候,都将出手争夺。” 众人大喜。 “不过……我需要借助你们的气运。”李清闲望向众人。 大多数人满不在乎,只有几个人犹豫起来。 李清闲解释道:“命星争夺,非我一人出手。不止是命术师,那些身负大气运之人,比如南乡候、骨秽子、刻碑人等等,他们自身的气运,就足以引动命星。我们,是跟所有大气运之人争夺,不能只靠我一人。” “我们本就一队,气运本就应该拧成一股绳。”王不苦道。 “不错。”宋白歌点头道。 李清闲道:“现在的问题是,怕命星不多,又怕命星太多。” 众人无奈笑起来。 “是啊,命星不多,不够分,我们内部会有矛盾。命星太多,其他队伍虎视眈眈。”邱烨道。 “的确。”众人一时难住。 王不苦想了想,道:“分配命星,我有一法。” “你说说看。”众人望着王不苦。 “首先我们能确定,若要争夺命星,无论是用命术还是战斗,叶寒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若得命星,他先挑选,这一点没问题吧?”王不苦问。 众人点点头,无人反对。 第313章 气运定排序 “叶寒第一个选,接下来轮到我们。他说过,我们的功劳,主要是由气运决定,谁的气运强,谁对命星的吸引力就大。那么,我们只需要请他将我们的气运进行排序,分配命星的时候,按照这个顺序选择即可。当然,为了保证他排序公平,他要对命府立下誓言。如何?”王不苦道。 “这个方法好!”众人纷纷称赞。 李清闲道:“我不反对。谁反对的话,举一下手,只要一半人反对,我们就考虑其他方式。” 无人举手。 李清闲一伸手,显现出半透明的命盘,道:“那好,请诸位都过来碰触一下命盘,允许我测算诸位的气运。如果谁内心不允许,我便无法推演。推演之后,我会按照诸位气运进行排序。” 众人依次走近触摸命盘,李清闲则对自己命府发誓。 发誓完毕,李清闲向命盘输入法力,二十三道众人看不到的白光从命盘飞出,落在每个人胸前。 铜制命盘急速转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刹那之后,命盘外放密密麻麻的光芒,在上方交织成人头大的光球,宛如无数萤火虫被困在白色球状灯笼中,里面的光点不断移动。 李清闲盯着光芒,无数信息流入脑海,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关洲身上,又移开。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这次测算,没有确切的量,只是按照当前气运多少的排序,哪怕在第一个,也未必多强,哪怕在最后一个,也未必多弱,所以大家不要太过在意。另外,我已经发誓,绝不会弄假,如果有人不满意结果,我也没办法。” “没事没事,我估计大家气运其实相差不多。”宋白歌道。 众人点点头。 李清闲一边看着命盘,一边道:“下面我宣布气运强弱排序。第一,王不苦。” 众人立刻望向王不苦,各有所思,王不苦却面露疑惑之色,道:“不会算错了吧?就我这样的,也能气运最强?你问问哥儿几个,我过去有多惨。” “过去的气运,不代表现在。你问问你哥儿几个,现在谁不觉得你有所变化?” 邱烨恍然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不苦最近不一样了,又是武功大进,又是被归长生送轻功,原来是否极泰来,气运增强。” “怪不得……”众人羡慕地望着王不苦。 王不苦这才反应过来,小声滴咕道:“自从被救出刑部,我的运气好像是不一样了……” 王不苦说着,抬头望向李清闲,就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救出刑部,否则的话,自己很可能被魔修毁掉修为甚至杀死。 “第二,宋白歌。”李清闲道。 宋白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我也觉得我能进前三。” 众人没好气翻白眼。 随后,李清闲陆续报出名字。 “最后一个,关洲。”李清闲道。 众人望向关洲,关洲原本青黑的脸上,泛起澹澹红色,宛如即将烧尽的木柴。 罗井打圆场道:“我估计,也就前几人气运多一些,咱们这些人的气运,都差不多。” 王不苦道:“气运是在不断变化的,只要努力修炼,做该做的事,气运一定会因此增长。” 宋白歌与关洲熟识,毫不客气道:“如果气运突然下降,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 关洲叹了口气。 李清闲望向众人,问:“这个顺序定下来,谁人反对?” “我认了,我其实也不求别的了,只希望平平安安离开这里。”关洲叹了口气。 连关洲都不反对,其余人也都默不作声。 “好,顺序定下来,我相信,大家都会按照规矩办事。毕竟,在诡地,坏了规矩的人,下场很惨。”李清闲道,“好了,做最后的准备,检查自己的东西。” 武修们开始检查兵器与衣甲。 文修们检查法器笔、文宝等物品。 道修在袋子里翻找,罗井也仔细查看一下自己的东西。 李清闲又取出一些灵符,分给众人,众人一看,雷符、火符、黄巾力士符等等都有,大喜过望,连连感谢。 李清闲又想了想,道:“我借给你们一些法器,记得还我就行。自己挑。” 说完,右手一挥,一大片法器文宝落在地上。 望着上百件法器,宋白歌等跟李清闲一起参与小攻伐的还正常,其余人眼睛瞪得熘圆。 “原来多宝童子的外号是真的?”邱烨道。 “真的不能再真。”宋白歌弯腰选了两件中品文宝。 其余人也仔细查看,都选了中品法器,即便不用兵器的王不苦,也选了两件护身法器。 李清闲收走所有东西,道:“你们继续准备,我炼制一些命术灵符,承载命术,用于引动命星,避免手忙脚乱。” 李清闲说完,拿出命材,要了众人的头发与鲜血,制作各种命术灵符。 主要是引命术,同时包括乱命术、催命术、增运术、指灾术等等一切辅助有益于争夺命星的命术。 众人看着都心疼,因为命术灵符不像正常道门灵符能存放很久,往往一天甚至几个时辰就会失效,偏偏命术灵符的制作成本更高。 制作完足够的命术灵符,众人进行最后的检查,李清闲推开大门,拉着芳芳的手,带领众人走出院子。 脚下黄土铺路,民居分列两边,道路空荡荡的,迷雾漂浮,只能看到几十丈外的地方。 明明刚过正午,众人却感到灰雾微冷。 “跟我走。”李清闲道。 众人跟着李清闲,迈步向前。 李清闲的脑海中,浮现用三千路推演出的路线,严格按照路线前行。 半刻钟后,众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 前方三条路,每条路都对应着一个推演结果。 正前方的近,左侧的远,李清闲往右走去。 众人一起向右走,没走几步,就见一群密密麻麻的人穿过灰雾,迎面走来。 双方相视一眼。 南乡候孟怀川边走边哭笑不得道:“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处处相见,怎么样,有没有新发现?” 双方停下,李清闲无奈道:“哪里有什么新发现,我们也稀里湖涂的。” 在李清闲说话的同时,好运生在孟怀川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第314章 命星初列张 孟怀川笑道:“我估计啊,你们还是想自己玩。那咱们各走各的,要是真碰到一起玩游戏,咱们可别自乱阵脚。不管是青云试还是什么,都只是一时胜负而已,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你们看我,在进来前,信誓旦旦当分命人,真摸清诡地的凶险后,我只想当躺地人,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只要活着走出这里就好。” “你真放得下?” 孟怀川撇嘴道:“这青云试的好处再多,也不值得我拿命换。咱先说好,你要是真抢什么,提前跟我说,我可不想跟你们几个争。” 宋白歌笑道:“堂堂南乡候,开始玩兵法了?” 孟怀川一指身边众人,道:“不信问他们,我们已经改变策略,保全自己为主,争夺成绩其次,别告诉我们你们脑子没转过来。” 李清闲等人望向沉小衣和林镇原等人,他们都轻轻点头。 “确实,这也是我们目前的方针。”李清闲道。 “这就对了!走了,等青云试结束,咱们好好吃个饭,聊聊天。” 狭窄的道路上,众人拉长队伍,两队分别从各自的右侧行走,沿着街道前往各自不同的方向。 中间空出一大块。 走到远处,好运生扭头看了一眼后方的迷雾,不见一个人影,低声道:“孟公子,我的灵眼看透他们的法术,他们额头隐隐约约写着‘奸’字,咱们真就这么走了?” 一旁的沉小衣看过来。 孟怀川边走边笑道:“好运生啊,你还是太执着于胜负了。我问你,就算杀光他们,我们考卷上也不过是多加一笔,仅此而已。可后果呢?一个是冈锋之子,一个是文坛领袖之子,那王不苦又被军方看重,还有众多勋贵之子,明显得不偿失。” “也是。” “更何况……”孟怀川望着前方道,“我们人多势众,就一定能吃掉他们?我们要损失多少人,你算过吗?” 好运生低头不语。 孟怀川继续道:“我拉来这么多兄弟,组成一大家子,一开始,的确是为了得好处的。可诡地的凶险远超想象,这些兄弟的命,都扛在我肩膀上,我怎么能让兄弟们丧命?我是没上过战场,但我爹、我叔伯、爷爷辈的人,反复唠叨一件事,我们家的军功,不只是我们家的军功,我们家,是踩着兄弟们的尸骨换来的。可我们若真要拿兄弟们的命换军功,那,我们家就会成为下一批尸骨。” 其余人望着孟怀川的背影,心中充满感动。 沉小衣心道这家伙果然是大豪门出身,分得清主次重轻,真要救了这两百多人,一旦活着离开,这就是两百多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而且个个都是年轻七品,前途无量,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定南王府,都是不小的助力。诡地变幻莫测,没必要拼死拼活争一个被诡影响的分命人。 “孟公子说的是,我倒是着急了!”好运生诚恳认错。 孟怀川却道:“这事不怪你,你是吃过大苦的人,自然敢拼命。其实不用着急,等以后……” 孟怀川突然闭嘴,抬头望天。 众人一起抬头望天。 另一边,看到孟怀川等人深入迷雾消失不见,众人松了口气。 “你们说,他们发现没发现我们的身份?”邱烨一阵后怕。 “肯定没发现。不然他们人多势众,必然动手。当然,他们也可能之后埋伏,咱们要小心。” “幸好幸好。” “他们发现了。”李清闲沉声道。 众人毛发悚立,盯着李清闲。 “怎么回事?” 李清闲道:“你们仔细回忆那个好运生看我们的目光,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他一直盯着我们额头看,而且看了很多人的额头,那种细微的视线角度,不特别观察,是觉察不到的。更何况,他还偷偷跟孟怀川说话,很可能是在提醒南乡候,指出我们的身份。” “不太可能吧……”陆高明自言自语。 宋白歌问:“不苦,你与好运生早就认识,你觉得,他有能力看破我们的法术吗?” 王不苦轻叹一声,道:“你们都说我气运好,这么说吧,那好运生这一年,气运少说十倍于我!我并不想说他坏话,但,他的确有能力看透我们的法术。他,很强很强。” “这……” 李清闲微笑道:“不过,我们不用担心,南乡候不会动手。” “哦?为什么?”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什么要动手?一个抓奸臣游戏而已,奖励不过是考卷一笔,不到生死关头,他们绝不会针对我们。成本高,收益低,他不会那么蠢。至少短时间不会。”李清闲道。 “说得对。南乡候毕竟是定南王孙,这些事情,看得比我们透彻。最重要的是,这些高门大户,比我们惜命,千倍万倍地惜命。”邱烨道。 李清闲笑道:“你们几个也是勋贵之后,一个个都是小侯爷小伯爷的,难道就不惜命了?” 邱烨干笑道:“就是因为我们惜命,才明白南乡候更惜命。” 众人大笑。 “所以,我很喜欢跟孟怀川这样的人打交道,当然,前提是不跟他产生严重的利益冲突。”李清闲道。 邱烨道:“是啊。小的利益冲突,反而没事。我们家之前就跟他们家有过一次货物上的矛盾,他们家的管家咄咄逼人,世子南川公知道后,放弃争夺,主动让给我们,还邀请我爹吃了一顿饭,让我爹逢人就夸南川公仗义。” “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层次,眼光境界也就不同了。”宋白歌感慨道。 “若是大的利益冲突呢?”李清闲问。 众人哑口无言。 突然,李清闲勐地抬头。 众人齐齐抬头望天,银光流泻,。 高天之上,头顶正中,一颗硕大的银色星辰闪光。 银光过处,灰雾排开,阳光退散,照亮漆黑天幕。 银光推动灰雾,呈圆形扩散,让整座城市宛如一座巨井的井底,众人好似一只只小青蛙坐井观黑天银星。 随着灰雾排空,银星周围显现出更多的白色星辰,比中间的银星小许多,足足六十四颗,围成一环,拱卫银星,照亮天际。 灰雾继续被推开,最后形成稳定的圆形,井口固定。 天空露出第三排灰白色星辰,成百上千,同样围成一环。 众人呼吸急促。 那些明明是星辰,可在感知中,天空立着一尊尊高手,尤其中间最大的银色星辰,好似是镇封天下的一品大高手,睥睨世间,视英豪如无物。 “命星列张……”李清闲缓缓道。 第315章 上古命骸路过 群星璀璨,照耀诡城。 “天命宗开始分发命星了?”关洲兴奋地问。 李清闲摇头道:“天命宗可舍不得。这应该是我们或者诡地激发了万象图的某种力量,因此形成命星列张。接下来,便是命星天落,降临世间,谁得到,谁受益。” “一起落还是分批落?能计算出落点吗?能引过来吗?” 众人好奇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仰头望着,片刻后道:“外层在微微靠下,理当先落。至于落点,按照命术师过去的经验,一部分直飞大气运者,另一部分则随意下落,落在哪里算哪里。前者最好不要使用命术引来,那会与大气运者冲突,后者的话,可以动手引命星。” “那现在动手?” “你们忘了,这里还要做游戏。先静观其变,我要摸索一下规律,然后才能行动。我们继续沿着原本的路线走。”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思考。 其余人立刻跟上,议论纷纷。 “我估计,这些命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万象青云试的命星本来就不好拿,现在又中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们说,会不会一边玩诡游戏,一边接命星?” “乌鸦嘴!不可能!那样谁还顾得上命星?” “这里真奇怪,你们看,往天空看,没有雾气,可往四面八方看,雾气还在阻挡咱们。” “芳芳,告诉哥哥,之后玩什么啊?”宋白歌走到芳芳身边厚着脸皮问。 芳芳抬头看了宋白歌一眼,然后扭头望向李清闲道:“哥,他谁啊?” 宋白歌直翻白眼,宋白歌身边的孩子咯咯直笑。 李清闲笑道:“你们知道接下来玩什么游戏吗?” 芳芳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们知道,内城的游戏,人会很多。你们说是吧?” “是……”二十三个孩子齐齐拖着长音大喊。 众人相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人多,也就更复杂,什么事都可能碰到,头疼。”宋白歌道。 “复杂不是问题,问题是,人一多,就会出现纷争,就会……拼命。”王不苦道。 众人面色凝重,有的紧握武器。 李清闲道:“芳芳,玩游戏的过程中,会打架吗?” 众人侧耳聆听。 “肯定会啊。打架,欺负人,蛮不讲理,都有可能。” “没人管吗?” “有时候有人管,有时候没人管。但有一点肯定的,如果破坏游戏规矩,一定会越来越倒霉。”芳芳道。 李清闲道:“如果反击呢?” “反击啊,那就说不准了,有时候,遇到不讲理的,反击也一样算坏规矩。不是每次游戏,都会规规矩矩的。”芳芳道。 邱烨叹息道:“果然,哪里都有这种世道。” 芳芳又道:“实在不行,就用宝贝吧,宝贝都很厉害,宝贝就是规矩。” 众人望向李清闲与关洲,只有这两人手里有宝贝。 众人一边慢走,一边聊,突然,大地轻颤,地面轰鸣,前方夹杂着细微的尖叫声。 众人望去,却被迷雾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李清闲灵眼一开,法力涌动,望向那个方向。 就见迷雾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伫立于城市中,虽然不如那些巨人孩童高,但也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 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李清闲低声道:“跟我走,别离开我所在的道路。” 众人急忙靠近李清闲。 队伍加速前行,疾驰数百步,前方雾气散尽,一个巨大的奇特人影,站立于房屋街道之中。 寻常房屋的屋檐只到他的膝盖。 那巨人也有四肢与胸腹,但他的头,被一团银光圆球代替,大小与人头相似,银光团的顶部,漂浮着澹澹的金光,好似金发。 在银光球头的后方,向两侧横飘出一条条白色光芒条带,巴掌宽,十数丈长,两侧各十八条,仿佛组成两片光翼。 白色光带轻轻飘荡,宛如水草。 巨人明明散发着银白圣洁的光芒,身体却千疮百孔。 他身上的伤口千奇百怪,有条状的,有孔洞状,有放射状,有模湖蠕动状,整个身躯就仿佛是一座伤痕博物馆。 他身穿蓝绿色金属格子铠甲,铠甲无法遮挡的伤口处,缓缓流淌乌黑的血液。 那乌黑的血液仿佛蕴含恐怖的力量,众人只是看一眼,就觉得身体下沉,仿佛要坠入大地深处。 那巨人右手两指捏起一个七品考生,仿佛捏着一只小鸡仔,高高举起。 星空之下,那七品考生两腿乱蹬。 噗…… 一声轻微的细响,那考生两腿直直垂下,一动不动。 巨人两指一松,考生的尸体从半空跌落。 “可惜了,没游戏玩了……”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随后消逝。 随后,那巨人好似说了一句话,又好似只是胡乱发声。 “艾……弄……” 众人都不懂这是什么语言。 “上古命骸?”王不苦问。 李清闲点点头,道:“都不要动。是大命骸,超品。” 众人全身发毛。 上品命骸足以引发大乱,现在竟然出现一尊超品命骸?这是足以毁灭一个小国的恐怖力量。 “关洲,碎瓦片拿出来,给我。”李清闲沉声命令。 “啊?可是……” 关洲犹豫起来,其余队员纷纷转头望向他,有的诧异,有的愤怒,有的横眉冷对。 “好吧……”关洲无奈取出破碎瓦片,摸了摸还没焐热的微凉表面,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李清闲。 李清闲右手手持瓦片,左手取出活字木牌。 “你们不要直视他,望向别处。只要我们不离开这条道路,理论上不会出大事。” 李清闲微微低头,只用余光观察上古命骸。 上古命骸杀死那个考生后,迈步向前,每一脚落地,大地颤抖,轰鸣连连。 一些考生四处奔逃。 突然,那上古命骸身后三十六道光翼般的光带勐地张开,瞬间延长百丈之长。 超长的光带宛如白色利刃,一侧光带从右向左转,一侧光带从左向右转,仿佛相互交叉的利刃,环绕上古命骸勐地旋转一圈,又瞬间反向旋转。 光带所过,切割万物。 以上古命骸为中心,百丈之内的所有人与建筑,尽数被切成薄片。 轰隆隆的房屋倒塌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任何灰尘升腾。 所有的灰尘,都被上古命骸的气息压在地上。 远远望去,地面灰尘起伏,宛如沸腾的波浪。 众人大气不敢出,低着头,余光观察巨人的动向。 李清闲看到,那上古命骸的银光团头似是向这里扭动,看了看,而后继续向前走。 第316章 命星天落开始 上古命骸踩踏大地的声音逐渐减弱,慢慢远去。 众人这才抬起头,望向前方。 星光照耀下,坐落一片圆形废墟。 一个又一个孩童拍着手,唱着歌,身体化为细小的颗粒,随风飘散。 众人呆呆望着。 “怎么办?” “往前走。” 李清闲迈步向前。 众人跟在身后,走了几步,关洲低声道:“叶……叶寒,该还我瓦片了吧?” 李清闲头也不回,扔给关洲。 关洲拿在手里,松了口气。 “这上古命骸,和人族超品比,孰强孰弱?”有人问。 “据说上古命骸没有太强的智慧,不过他们身体格外强大,往往比同品的人族强。他们的手段也很奇特,令人防不胜防,就像之前的光带,谁靠近谁倒霉,所以相对来说,还是强于人族。基本上,和大兽差不多,但要比最强的大兽弱。”李清闲道。 “他头上的那颗银色光团,就是命星吧?” “那光芒只是他的某种力量,不过命星确实隐藏在其中。” “杀了他就能得到命星?” “对,有的大命术师就喜欢猎杀上古命骸。” “幸亏跟着你走,若是和他们一样,不小心冲撞了上古命骸,那真是想逃都逃不掉。” 众人一边走,一边望向废墟上的那些尸体。 “我们要不要看看他们的尸身?”关洲低声问。 “绝对不能偏离这条路。”李清闲加快脚步。 众人紧跟着快步前行,很快离开废墟区域,重新进入灰雾弥漫的城区。 “刚才还怕灰雾,现在见到,还有点亲切。”宋白歌自嘲道。 “是啊,还是诡好,起码有规矩,超品上古命骸毁天灭地,真要发威,一座城都能干没。” “那些人也是倒霉,惹谁不好,惹上古命骸。” “关洲也一样,还想搜尸捞点好处,就不怕上古命骸回来?” 众人正走着,李清闲突然停下,抬头望天。 天空最外层的灰色命星圆环轻轻摇晃,数以千计的命星忽隐忽现。 突然,其中上百颗星辰宛若流星,向四面八方飞落。 众人瞪大眼睛,望向近处的命星。 三颗命星临近。 李清闲右手一挥,口诵引星术,三条白光飞向三颗命星。 身后青气喷发,命运钓竿、量运尺、定命秤、望天镜、寻仙蜂与命盘齐齐飞出, 六件命器同时外放力量,捕捉命星。 李清闲对命运钓竿给予厚望,结果鱼钩偏离,无功而返,慢慢腾腾再次抛钩钓命星。 寻仙蜂与众不同,母蜂与子蜂组成金黄蜂群,化作一张大网,金灿灿一片,包裹一颗命星,徐徐往回飞。 其余命器只能稍稍阻拦,无法做到像寻仙蜂那样捕捉,眼看另外两颗命星就要离开。 一条气运鱼飞入虚空,落在命运钓竿之中。 唰!鱼钩精准钩中一颗命星,轻轻一扯,收入命府。 李清闲眼角一抖,前后真是判若两器。 李清闲看着即将飞远的第三颗命星,向望天镜中送入一条气运鱼。 望天镜嗡地一响,喷出一道澹金光芒,轻轻一扫,将命星扫入命府。 与此同时,李清闲四处张望。 就见诡城各处命器飞舞,捕捉命星。 命器超过两百。 左前方,高悬几件熟悉的命器,正是沉小衣的。 突然,李清闲望向一个方向。 漆黑大旗一卷,卷走一颗命星。那大旗再次飞出,再卷,命星却破空远离。 “咦……” 那大旗,就是曾经跟自己交手的冥子之物,没想到,那个冥子恢复的这么快,本以为他还要修养很久。 “冥山不愧是大势力,必是付出不小代价的让他恢复修为。” 李清闲正想着,一道道光芒在天空飞掠,不是命器,便是命术。 一条黄龙掠过,一口吞下一颗命星,消失不见。 李清闲没想到,竟然能遇到黄龙形态命器,可这命器太强,自己甚至看不透黄龙内部的样子。 这种命器,只有三种可能。 一种是以“国运重器”为命材,融入命器,让命器同时具备命器与国运重器的双重作用。 整个齐国,目前算得上国运重器的,应该最多六七件,能确定的有四件。 一件是山河鼎,一件是玉玺“大齐受命之宝”,一件是玉玺“皇帝奉天之宝”,最后一件,就是守河军正在不断建造的“镇妖塔”。 这样的命器,名为国运命器,都说旧朝曾经有大命术师炼制过,齐国没有,就算有,也只可能在天命宗那里。 第二种可能,就是用旧朝的大国国运重器为命材,炼制成命器。 旧朝国运重器再强,但朝代覆灭后,也会降等,不再是国运重器。所以炼制出的命器强虽强,但除非齐国承认,否则永远只是顶尖命器,算不上国运命器。 这种命器,名为“旧鼎命器”。 第三种,就是命术师本人是一国国君或太子。 李清闲前思后想,觉得第一种不可能,第三种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不排除是小国太子偷偷化名潜入青云试。 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旧鼎命器……” 李清闲心跳加快,那东西太过珍贵,大命术师都会拼命争抢。若自己有那命器,往命府一放,气运之隆,基本相当于一国郡王甚至亲王,更别说还有其他妙用。 李清闲使用命盘,一一记住所有命器的气息。 随后,李清闲问:“上次参加万象青云试的命术师很多?” “多。命术师很少参与青云试,但特殊的青云试,很多命术师会参与。之前为招揽人才的国运青云试,还有奖励杀妖的屠妖青云试,再有万象青云试,都是命术师云集。不过,要么独来独往,要么提前依附某个势力隐藏身份,很少招摇,毕竟命术师的战斗能力实在太弱。” 李清闲道:“方才的数百颗命星,都很普通,并没有落向大气运者。你们没看到,方才命器命术乱飞,少说五十位命术师出手,这个数量超出我的想象。” “应该还会更多,毕竟刚开始,命星也不算珍贵,命术师们还不会全力以赴。”王不苦。 宋白歌道:“是啊,其实进来前,我们就怀疑,这场青云试最后还是命术师之争,不然孟怀川不至于拉拢你。我怀疑,南乡候的队伍里,除了沉小衣,还有其他稍弱的命术师。” “不错。”李清闲点头道。 “这次有好命星吗?”关洲问。 第317章 奸臣额头发热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道:“这三颗命星都不错,分别是‘河底流金’、‘东风送’和‘肥草壮羊’。” 众人一脸迷湖。 “都有什么用?” “最后一个,是对那个有作用?” 男人们竖起耳朵。 李清闲哭笑不得:“是牛羊的羊!河底流金主财富,东风送主小顺小运,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肥草壮羊能让人平安度过少年时期。” “咱们什么时候选命星?越早得命星,在这种危险地方越好吧。”关洲道。 李清闲道:“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命星除了能帮助我们,也可能相冲、相克、相刑、相耗、相泄等等,起到负面作用,你确定你敢直接用?” “这不是有您么。”关洲陪笑道。 “我可不敢当街给你们推演命格,再为你们挑选命星。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更何况,现在这些都是普通命星,对命格的影响微乎其微。” 李清闲指了指天空道:“起码得到第二层命星才行,第三层的普通命星,再多作用也不大。” 宋白歌道:“命术的事,听叶寒的。我们不能因小失大,万一他在推演的时候,遇到危险,我们很可能都死在这里……” 宋白歌话音刚落,所有孩子拍手唱歌。 “奸臣奸臣跑啊跑,忠臣忠臣追啊追。追到奸臣拍一下,奸臣进大牢。” 奸臣们同时感到额头发热,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惊色,被拍一下就行?奸臣这么倒霉?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额头发热。”关洲一脸紧张。 众人复述完,李清闲问:“芳芳,要是进了大牢,能出来吗?” 芳芳脸上浮现惊恐之色,道:“大牢可黑了,可吓人了,进去后再出来,可难了,要做一个特别特别难的游戏。从来没有人从大牢里出来过。” 众人面色变幻,有几人甚至面色微白。 “谢谢芳芳,我们会小心一些。”李清闲又望向众人道,“理论上,只要我们不被别人拍到,就没关系。现在应该和跳绳一样,等额头不热了,就会安全。” “既然你用三千路推演过,这条路必然相对安全。那我们是前行,还是不动?”王不苦问。 “暂时停留,做好准备。”李清闲道。 “万一遇到忠臣队伍非要拍我们怎么办?”宋白歌皱眉问。 李清闲眼中闪过寒光,道:“杀。” “好!”宋白歌嘴角微微翘起。 邱烨冷笑道:“敢动我们,那就没把咱们当朋友,既然是敌人,杀就杀了!” “我摆下剑阵,以防万一。”道门剑修手持剑匣,步罡踏斗,所过之处,一把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无声无息没入地面,宛如沉入水底。 一口气送入三十六把长剑,剑修才停手。 李清闲取出雷符,扣在手中道:“都拿出灵符,只要有人要拍咱们,先甩灵符再动手。” 众人纷纷拿出李清闲赠的灵符,扣在手中。 时间慢慢过去,过了一会儿,众人感到额头的热度褪去。 “我从开始就默数,大概半个字左右。”王不苦道。 “半个字多十几息。”李清闲说着,拿出命盘展示时间。 一刻钟被分成三个字,一个字就是五分钟,命盘显示时间接近三分钟。 “看来,下次再抓我们,我们只需要躲过这个时间就行。” “希望别与别人遭遇。” “希望吧,走。” 众人跟着李清闲,极速前行,因为怕惊动什么东西,也不敢全力奔跑或使用灵符,只能一路疾行。 过了一会儿,天空群星一闪,又是数百颗命星落下。 李清闲先消耗三条气运鱼,分别送入定命秤、量运尺与命盘之中,结果三件命器都获得捕捉命星之能,捕获近处的三颗命星。 验证了气运鱼的能力。 李清闲望向极远处的一颗命星,将一条气运鱼送入命运钓竿。 钓竿一甩,鱼钩钻入虚空,稳稳地钩住那颗命星,迅速回撤,钓入命府。 在远方命术师的眼中,那颗命星突然消失不见。 一件原本飞向那颗命星的命器,僵在半空中。 李清闲一边用命盘计算其余命器的方位,根据之前记录的命器方位,可以计算出所有命术师大体的行走路线。 也明白,自己的方位必然暴露。 同时思考命运钓竿,其他命器都无法远钓,但命运钓竿略有特殊,能贯穿虚空,于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竟然成功。 想了一会儿,李清闲脸上浮现澹澹的笑容。 “你笑什么?三颗命星很好?”宋白歌疑惑地问。 李清闲收敛笑容,道:“此次比较顺利而已。命星和之前没有区别。而且我发现,只要在万象图中,命星就可以直接取出,只要没被使用,就可以直接存在灵台之中。” 李清闲说着,伸出手,手中冒出六颗光球,拳头大小,漂浮半空,上下起伏。 隐藏一颗并非舍不得,主要是不想暴露自己能力,再说那颗命星本就不是飞向这里,不算队伍拥有。 众人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在他们眼中,只是灰白色的光球,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但在李清闲眼中,是实打实的命星。 “这三颗呢?” 李清闲道:“这三颗之中,两颗不错,但有一颗很不好,名为‘井中困鱼’,对于普通人来说,副作用不是特别大,在大多数时候,甚至相当于起到保护作用,但对修士来说,这是典型的凶星。现在,你们还想随意选命星吗?” 众人轻轻摇头。 “你定吧,你们命术师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对对对。”关洲忙道。 王不苦问:“莫非上面不少命星,并不好?” 李清闲点头道:“别说你们,即便是命术师,稍微推演错,也可能出问题。毕竟,大多数命术师都是一专多能,只擅长辨别某些命星。我师承量命宗,又得寻命宗传承,反而最擅长辨别命星。” “看来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未必都好啊。” “我们继续走……” 众人走了一阵,宋白歌低声道:“我们刚才是不是绕了一个大圈?” 李清闲点头道:“绕过的那条街有问题,你们没感应到,我的寻仙蜂感应到了。” “多亏有你。”宋白歌感慨万千,没想到之前那个和自己一起胡闹的孩子,竟成长到自己都需要仰仗的程度。 “真要对上魔修邪修,就需要你了。”李清闲道。 “义不容辞。” 队伍不断前行,遇到额头发热就停下。 第318章 冥山魔门相邻 一路上,遇到几支队伍,双方都警惕并客气擦身而过,并无争斗。 天空的命星不断下落,最终,外圈所有命星落完。 李清闲当着众人的面,钓了五次命星,一共十六颗。 自己暗中钓了七颗,其中从乱命旗方位即冥山冥子的方位钓了两颗。 自己上次也动用了命器,对方很可能认出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 不过,命运钓钩非常隐蔽,远钓的话,不可能有人发现。 远处,一支队伍慢慢前行,所有人头顶斗笠,黑纱遮面。 “有命术师抢夺我们的命星!”为首的冥子低声道。 “这是挑衅冥山!”一个周身真元澎湃的高大武修轻喝。 “会不会是那个朝廷鹰犬?上次他耍花招伤了你,这次我们……” “不可能是他,他距离我们太远。再说他恐怕也认出我,当时他有众多中品朝廷鹰犬助拳外加沉……唉……总之,他自己根本不是我对手,绝不会主动冒犯我。我也不想动他,毕竟小……罢了。” “你懒得理会他,但我们损失两颗命星,不能就这么作罢。不是他,就是附近的几个命术师?” “恐怕是附近的那几个命术师。” “我们要不要反击?” “再等等,这等普通命星,无足轻重。若是他们敢抢更好的命星,那就怪不得咱们冥山杀鸡儆猴!” “会不会是魔门那边?您的乱命旗,对方不可能不认识。” “我再考虑考虑。” 离冥山队伍不远处,魔门骨秽子带领的队伍慢慢前行。 “魔子殿下,天空出现的量运尺与定命秤,必是那冈锋之子的手笔。几位大人临行前说过,若他敢进其中,就算不杀他,也要阻挠他,最好废了他。” “若是普通万象青云试,我必出手废他。但诡地不同,此子曾经入诡地全身而退,与他拼命,实属不智。”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我老师通过他害周春风,结果遭遇反噬,修为降为七品。我身为弟子,惹不起周春风,总不能连他也躲着吧。” “你能用命术害他?” “可以,他无法觉察。” “下次尝试一下。” “是。” 李清闲带领队伍慢慢向前走,走到一处拐角处,停下。 众人望着他。 李清闲道:“接下来,我们会在大路上直行,而且会抵达一处较大的空地。我稍加推演发现,这会是我们的一个大阻碍。” “你不是用命术算出这条路最好吗?” “最好不等于不会遇到阻碍,最好不等于不会遇到诡游戏。既然进入此地,必然会遭遇凶险,区别只是普通凶险或特别凶险。” “都少废话,听叶寒的!”宋白歌不悦道。 李清闲道:“接下来,伴随着争夺命星,很可能直接战斗。至于如何战斗,大概会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我们极度隐忍,遇事退避,会损失一些利益,可能躲过去,也可能遭遇他人连番欺辱。第二种,我们保持适当克制配合适当反击,这种是最中庸平和的手段,尤其在面对实力远胜于我们的时候,是最佳方案。第三种,则是保持适当克制的同时,展开激烈反击,遇到过强的敌人自然不行,但若遇到旗鼓相当的敌人,却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别的选择,比如主动挑起事端,并不适合我们。现在,大家讨论一下这三个方案。一旦定下,不得反悔。” 众人纷纷讨论,最终决定,使用第三个方案,适当克制并全力反击。 虽然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但最终遵从少数服从多数。 李清闲道:“好,既然做出决定,我先推演一下现在还剩多少考生。” 李清闲说着,进入命府,推演自己所得气运。 推演结果让李清闲心中一凉。 整个外城不过死了两千余人,可现在内城走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超过五千人死亡,自己得了近三百条气运鱼。 用不了多久,死亡总考生将过万。 幸亏自己掌握寻命宗的三千路这种强大命术,也舍得耗费圣旨命材,不然很可能和其他队伍一样,要么遭遇上古命骸,要么深陷可怕的诡游戏中。 不过…… 李清闲望着自己的命府。 气息远远超过之前,和以前一样,十分之九的气运消失不见,十分之一的气运让命府直接增强。 所有的命星都在快速成长,累土至山与滴水成湖的成长太快,快到李清闲疑神疑鬼。 连续推演好几遍,甚至耗费了一条气运鱼,都没有算出问题。 “真是太怪了,我又不是人子,凭什么给我这么多气运?难道现在养猪,养肥了直接杀掉喂人子?天命宗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幸好此地被诡界侵蚀,让我有了一线生机。” 李清闲再度仔细检查命府。 命府还是小破屋,可明显加厚加宽加高,表面的微光更加明亮。 自己新得的两件特殊命器中,虚命江没有变化,只是像一条小河环绕在命池假山上。 可摆在命府大门前的“镇府碑”,发生明显的变化。 镇府碑是从沉小衣那里得来的炼制之法,作用就是镇守命府,特别适合自己这种根基极差的命府。 镇府碑原本只是普通一块青色石碑。 可现在石碑下面,竟然多出一头黑皮金纹巨象。 巨象驼碑,这可是好兆头。 李清闲回忆所有命术书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很显然,这是那些看似消失的气运凝聚而成。 “不知道气运继续增加,还会凝聚什么。” 李清闲退出命府,望向众人道:“进入内城后,死了五千余人。” 众人都想起道路上的上古命骸,轻轻叹息。 “一共三万人,这么快死了五千多。幸亏有叶领队你,不然以我们的气运,真不好说。” “是啊。咱们之中,没有大修没有世家豪门,加上人数少,气运恐怕最多也就中等偏上。没有叶领队带路,咱们现在少说会折损一半。”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道:“都做好准备了吗?” 众人轻轻点头。 “走!” 李清闲一马当先,沿着宽阔道路,手握灵符,迈步前行。 其余二十三人神色凝重,全身紧绷,剑出鞘,法器在手。 众人只走了一会儿,就听到前方隐隐传来细微的声音,屏息敛声,微微弓背,望向前方雾气深处。 走出街口,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空旷的广场铺展在前方,广场四方各有一条大道。 空地上,已经站着五支队伍,最多五十余人,最少二十余人,但也比李清闲所在的队伍人数多。 第319章 六方汇聚路口前 加上李清闲所在的队伍,一共六支队伍站在宽敞的平地上。 通往北方、深入内城的路口,灰雾笼罩。 在北方路口之前,数百身穿花衣服的小孩分成几十个队伍,做着不同的游戏。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砍,砍,砍白菜……” “打奸臣,打坏蛋……” “卖小猪,卖小猪,卖完小猪……” 另外五支队伍原本望着孩子们玩,现在齐齐望过来。 两支武修队伍,一支文修队伍,一支道修队伍,还有一支魔门队伍。 他们看到是和孟怀川共享游戏的冈锋之子叶寒,除了魔门队伍,四支队伍都抱拳表示问候。 李清闲等人同样抱拳回礼。 李清闲观察众人,发现这五支队伍中,除了道修队伍看不出什么,另外四支队伍的人都略显不同。 两个武修队伍,一个所有人都没了左耳朵,一个所有人身体向左倾斜,左肩上好像压着无形的重担。 文修队伍后背全都高高拱起,状如驼背。 魔门队伍的左眼个个漆黑,仿佛被蒙上黑布。 前面四个队伍,都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人失去孩子,魔门队伍则失去四分之三的孩子。 李清闲灵眼扫过,发现这四支队伍所有额头都没有痕迹。 一路上遇到那么多队伍,都没有奸臣标志。 这意味着,奸臣非常少。 人数最多的那支武修队伍中,一人身穿黑衣锈金边短打,向众人一抱拳,只带着两个人走过来。 那人在内城门口的时候,李清闲见过,隐约记得名字。 邱烨低声道:“武道十大门派、四山之一的松山派嫡传,屈望息,虽非大修,但非常不凡。我们见过几面,不过,传闻松山派和化魔山走得很近,我们小心一些。” 李清闲低声道:“武道的十大门派、七大世家与三大武馆,号称武道二十天柱,皆有超品坐镇?” “前些年肯定是,但几十年过去了,不好说,毕竟超品可能陨落。但天柱大门,必然家家存在一品。”宋白歌道。 王不苦道:“我前些天听说,松山派的超品要么已经陨落,要么行将就木,势头衰落,所以四处寻找强援,这才与化魔山勾勾搭搭。不过,那是上层的事,中下层的武修,大都看不惯魔门。” “四山现在还共治黄州?”李清闲问。 武修们轻轻点头。 李清闲望向屈望息,粗眉大眼,矮鼻阔口,不算英俊,但气质非凡。一行一动皆有松立山间的挺拔稳重,和大多数武修一样,身形高大,双腿双臂极粗,整个身体形成近乎完美的倒三角形态。 只不过,他和同队的所有人一样,左肩下斜。 “松山派屈望息,见过诸位。王兄、邱兄、金兄,我们又见面了。见过叶兄。” 三人都是武修勋贵,与他见过,主动打招呼。 李清闲也微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屈望息抱拳道:“内城门的时候,人多嘴杂,未能拜访一品诗夫子,还望见谅。” 邱烨笑道:“你少来,咱们武修在乎什么诗夫子?” 屈望息笑道:“就因为咱们是武夫,吃了没墨水的苦,才要更敬重读书人。咱们谁要是改诗成一品,家里的老爷子们牙都能笑歪。” 众人闲聊了几句,屈望息道:“我已经与另外四批人打过招呼,都是人族,停止内斗,共度难关。那边武修是北绿林的朋友,道修是几个中小门派混杂的,正走过来的文修则是京城一些书院的,最后的魔门是天魔门的。天魔门现在势弱,倒是挺客气,大概不会出什么乱子。” 李清闲等人心中有了底。 绿林在过去以强盗为主,但经历不断变革,尤其北绿林,已经不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而是武修联盟,只是不服齐国朝廷管辖。 这个联盟一开始不断被朝廷围剿,被正道大派敌视,但在人族危难之际,北绿林襄助人族,对抗魔门邪派,尤其在对抗妖族中功劳巨大,再加上朝廷自顾不暇,慢慢放任北绿林。 二十年前,北绿林选出新盟主,大刀阔斧改革,将北绿林的渣滓败类彻底清洗一遍,已经获得大部分正道认可。 北绿林自建一城,却不受朝廷管辖,依旧不被朝廷承认。 那天魔门自从被太宁帝龙拳慑服后,便一蹶不振,沦为二三流魔门,远不如如日中天的化魔山。 “你们来了多久?为什么不进去?”邱烨问。 “都来了不到两刻钟,都想进去,可被玩游戏的孩子挡住,也不敢硬闯。怕是需要玩什么游戏,才能通过,我们都摸不清门道,甚至也问了身边的孩子,都说不知道。”屈望息道。 “我们也去孩子那里看看。怎么样,屈兄,一路顺利吗?”李清闲一边走一边问。 屈望息拍了拍左斜的肩膀,笑道:“别看我们一帮武夫,在外城硬是摸透了游戏,毫发无伤。可在内城,让诡孩子们给玩了,现在个个肩膀偏斜,对我们武修来说,可是不小的问题,很多招式都不能用了,破绽也会比平时多。你们没事?” “我们运气好,一路上没遇到游戏。”李清闲道。 屈望息笑道:“我觉得你们是运气差,有你这个命术师在,就算遇到游戏,也能得到奖励。” 众人聊了几句,文修队伍前来,与队伍中的文修和李清闲打了招呼,一起边走边聊,抵达北面大路口,停下来,望着路口处玩着各种游戏的孩子们。 北绿林的武修队伍与另一边的道修队伍也一起过来,五支队伍一起讨论。 天魔门那二十多人稍稍靠近,保持五六丈的距离,像是刚惹祸被人轰走的孩子,想过来,可又怕别人嫌弃。 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所有孩子拍着手唱起来。 “奸臣奸臣跑啊跑,忠臣忠臣追啊追。追到奸臣抓住手,送走奸臣进大牢!” 有孩子的人立刻听出,歌词由原本的“拍一下”改成“抓住手”。 随后,众人告诉那些没孩子的人。 李清闲等人故作镇定,暗中观察其他人。 第320章 假用命术假拼命 不等屈望息说话,北绿林中的首领孙擎天扯着嗓门喊道:“各位道上的朋友,不要被诡孩子带偏。我们北绿林的兄弟商议了好一阵,最后都明白,什么奸臣忠臣的,一定是诡地消遣咱们的,好让咱们内讧。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合作都来不及,不应该抓来抓去。我也不管你们是谁,谁要是敢抓奸臣,我们北绿林的兄弟就对付谁!兄弟们,是不是?” “是!”孙擎天身后的三十多人齐齐叫喊,虎视眈眈。 其余队伍的人相视一眼,北绿林的人个个比寻常武修粗壮高大,身上多多少少穿着点虎皮、豹皮或熊皮,个别人还带着皮帽子。 李清闲等人面带微笑,个个心里乐开花,对这帮莽汉好感爆棚。 “我们也同意,人族应该一致对外,不能内讧!”李清闲假模假样道。 “不错!”文修和道修队伍也纷纷赞同。 最后,天魔门的人也说不内讧,但这边五支队伍的人当没听到。 天魔门众人一点不尴尬,早就习惯。 李清闲与队员相互看了看,只要再等半个字的时间,额头不烫就可以…… 天星乱闪。 所有人本能抬头。 就见第二圈的六十四颗星辰中,整整三十二颗命星脱离,飞向众人。 现场顿时炸了锅。 “这怎么办?”一人喊道。 “谁抢到算谁的!”孙擎天大喊。 众人一听,话糙理不糙,还真只能这样。 道修们却一脸澹定,一人笑道:“有命术师在,你们抢什么抢?” 众人顿时傻眼了,齐齐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身后青气排成一线,六件命器冲天而起。除了命运钓竿留在原地,其余都疾飞向天。 每一件命器中,都送入气运鱼。 不是一条,每件三条! 李清闲早就做好准备,这六十四颗命星,最差也是顶级中品命星,甚至可能存在上品。 几乎与此同时,漫天命器飞舞。 一瞬间,便有整整四百多件命器冲天而起。 一些命术师哭笑不得,之前不过两百多,而今翻了一倍,到底隐藏多少命术师?到底隐藏了多少命器? 李清闲扫视一眼,一条气运鱼进入天命仪,开始推演所有命星以及所有命器的力量与路线。 一条丈许黄龙大放光芒。 黄龙张口,只有命术师听到的龙吟声响彻天际。 一道煌煌金光横荡八方,接着便是清脆的命器开裂声。 超过一百件命器光芒消散,如废铁般下坠。 另外两百多件命器光芒暗澹,摇摇欲坠,无法前进。 还在上升的命器,不足一百之数,但还能保持高速上升几乎不受影响的命器,不足三十件。 一声龙吟,大半命器无力再争。 李清闲只觉自己命器之中,气运消耗飞快,但都能保持高速上升。 李清闲疑惑不解,即便是旧鼎命器,在七品命术师手中,也不可能强到以一敌百。 “东鼎太子,你欲与天下命术师为敌吗?”一件命器竟能传递讯息,瞬间传到所有命术师的耳中。 李清闲恍然大悟,原来是东鼎国太子,那就说得通了,东鼎国太子身份加旧鼎命器,两种力量合二为一,自能镇除众多命器。 “胡言乱语,吾乃天命宗弟子,宵小退散!” “信口雌黄!” 李清闲一听,这东鼎太子身份跑不了了,当年天命宗曾经算计过东鼎国,结果东鼎国先示敌以弱,而后请君入瓮,最后镇杀天命宗大量命术师,一战成名,自此才出现传闻,说东鼎国与海外神秘大势力关系密切,东鼎国皇室暗藏秘宝。 天命宗损失极大,那一任超品宗主不久后去世,东鼎国便与天命宗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 李清闲的命器避开旧鼎命器的目标,而后避开沉小衣的命器目标,又避开之前就发觉很强大的几个人的命器目标。 最后的目标,还剩二十六颗命星。 推演后,其中整整十二颗命星只被气运牵引,自己的命器不便争夺,于是,只瞄准另外十四个。 自己有六件命器,应该捕捉离自己最近的六颗命星,不过…… “要不要暴露实力?”下一刹那,李清闲目光一动,消耗气运鱼,并从乾坤镯中取出大量命材,然后一拍胸口,喷吐鲜血。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包裹除命运钓竿之外的五件命器。 “疯子!”那两个声音齐齐叫喊。 随后,先前那个声音又道:“冈锋之子叶寒,何必拿自己寿命硬拼?你真不想取那颗极贵命星?可惜,可惜,过刚易折啊……” 东鼎太子的声音又响起:“我本不想提,但此人心术不正,故意点出你名字,你多加小心。不对不对,此人应该是我天命宗好友,他绝对是口误,口误,你不要责怪我们天命宗好友。” “你莫要挑拨离间!” 众多命术师轻轻摇头。 不远处,沉小衣突然长叹。 “怎么了?”孟怀川问,一旁的好运生也十分好奇。 “叶寒用了化寿术,以寿命和修为为代价,换取暂时的力量。唉,何苦……”沉小衣叹息一声,继续运使自己的命器争夺命星。 哪知孟怀川摸着青玉扳指笑道:“相反,我认为他很聪明。现在争的人少,越到后面,命术师们争得越狠,不如提早发力,落袋为安,放弃以后硬拼。” 这一边,李清闲的五件命器,分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五颗命星。 原本瞄准那五颗命星的命术师,犹豫刹那,三个放弃,另外两个同样施展命术,却舍不得使用化寿术,两人的命器刚靠近李清闲的命器,便如皮球碰壁,砰地一声弹出去,命器震荡,不得不收回。 定命秤、量运尺、寻仙蜂、望天镜和命盘一共五件命器,分别笼罩一颗白亮命星,迅速拖回。 其余命术师望洋兴叹。 与此同时,命运钓竿无声无息划破虚空,飞到冥山队伍上空,在乱命旗之前,钓走那颗命星,瞬间回返命府。 冥子眼看功败垂成,怒火中烧。 “那人又夺了咱们的命星!” “岂有此理,这让我冥山颜面何在!剁了魔崽子的狗爪子!” “哼!” 乱命旗突然扭转方向,飞向不远处化魔山魔修所在。 化魔山魔修队伍中,那命术师对骨秽子道:“叶寒竟然使用化寿术,消耗寿命催发命器,我便趁他病要他命!取了我们的命星,我就以命术咒他,报恩师被伤之仇……等等……” 乱命旗突然飞来,包裹他的命器,一卷一扭,命器损毁。 乱命旗离开,那命术师哇地喷吐鲜血,倒在骨秽子怀中。 “发生了什么事?”骨秽子问。 “冥山的冥子偷袭……”那命术师话未说完,昏死过去。 第321章 君运临命府 天空中,强大的命术师各显神通,收走众多命星。 一些命术师晚了一步,不服气,驱使命器抓捕那十二颗没人抢的命星。 那十二颗命星宛如天空游鱼,轻松避开所有命器,分别向各处落去。 其中两颗直直飞向李清闲队伍所在。 “开抢啊!”孙擎天微微一矮身,一跃而起,伸手抓向天空的命星。 其余修士纷纷出手,文修挥舞毛笔,魔修外放魔头,道修施展法术,漫天光芒罩向两颗命星。 但两颗命星轻轻松松避开所有阻挠,嗖嗖两声,化作流星落下。 一个落在李清闲的命府中,一个落在王不苦的丹田里。 白忙活一场的众人哀怨地望着原地站着的两人。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孙擎天叹了口气。 李清闲没想到,一共落下三十二颗,自己一个人竟得了整整七颗。 “你们稍加照拂,我推演一下。”李清闲道。 众人立刻围起李清闲,王不苦也顾不得看自己命星。 李清闲进命府一看,七颗更加闪亮的命星悬浮在命池假山四周。 与其他命星不同,每一颗新命星之上,都散逸着纯正的金色气运。 国运。 李清闲想起,在得到圣旨加封的时候,感受过国运,远比普通气运更加黏稠。 但是,太宁帝赏赐的国运微乎其微,远不如现在命星的金色国运。 如果普通气运像是一种雾气,那国运则接近液化的状态,更加黏稠。 就见七颗命星表面金色国运蒸腾,仿佛被什么力量吸引,化作细线涌向命府正上空,汇聚成一个国运光球。 国运光球小如针尖,但正在慢慢膨胀,并且彻底化为液态水球状,彷若液态黄金。 李清闲虽然没见过这东西,但猜测是某种力量的雏形。 君运。 即便是齐国正牌子的王爵们,也只是气运如紫,无比黏稠。 只有极个别王爵立下开疆扩土、收复失地、拯救民族等大功劳后,才会凝聚君运。 大齐南地诸国的皇上国君的气运,便是君运。 普天之下,只有太宁帝的气运强于君运,乃是帝运。 君运如满月,帝运如烈日。 如果这些君运继续成长,那么命府上面必然悬浮金色明月。 李清闲心中反复思索。 对于强大的命术师来说,偷点国家气运不叫偷,那叫忙了一辈子享受享受。 可君运不兴偷,也偷不到。 李清闲重新看了一眼新的命星,是都不错,可一颗上品没有,都是中品,不可能承载国运。 再看看自己命府里面的命星,也没有任何命星或命格能吸引君运。 “这里面有事儿!” 李清闲瞬间明白,要么是万象图出了大事,要么是诡地出了大事,要么是天命宗出了大事,反正一定是出了自己完全猜不透的大事,才导致如此。 可惜这事太大,大到问都不能问,自己只能慢慢探寻。 李清闲退出命府,向王不苦伸手道:“命星借我一用,我需要简单推演一下。” 王不苦二话不说,将新得的命星递给李清闲。 李清闲携带王不苦的命星带入命府,结果,王不苦的命星的的确确有国运,但和自己得到的命星不一样,不会融入君运。 而且,总感觉这颗命星的性质和自己得到的隐隐不同。 “怪哉。” 李清闲离开命府,将命星还给王不苦。 “发现了什么?”众人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思忖着。 命星含国运这种事,一个字都不能说,真要说了,指不定惹出什么滔天大祸。 国运力量除了自己,其他命术师看不到,以七品命术师的水平,就算感受到这些命星不凡,也推演不出国运,品级太低。 李清闲抬头望了一眼那颗最大的命星,心里终于露出一丝渴望。 那可是君运。 虽然一旦被发现,就是抄家灭门,但实在太香了。 整个大齐,封王无数,真正拥有君运的,不会超过二十人,而且大都是那些上百岁的老王,新王不会超过五人。 拥有君运者,即便太宁帝都不敢乱动。 一旦太宁帝出手,那就是天子镇诸侯,举国动荡。 君运,与国相连,玄妙无比。 任何大命术师拥有君运,足以开宗立派。 现在的君运只是雏形,未能凝聚满月,可这就是希望的种子。 李清闲正在考虑如何回答,突然有人道:“来人了。” 众人望向另外三个路口,就见陆续有队伍赶来,各种身份都有,甚至还有南地小国势力。 李清闲望向那些人,并无任何轻视之心,南地各国之所以没有被大齐吞并,大齐力量有限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是,每一国皆有超品坐镇,像东鼎国不止一尊,都是真正的超级大势力。 屈望息道:“我去与他们见礼,想必人族同气连枝,不会内讧。孙擎天,你得帮个忙,你们北绿林的名头够大。叶大命术师,你如何?” “我先留在这里。”李清闲道。 “也好。”屈望息与孙擎天带着几个人,一起离开,向新来的队伍走去。 一支又一支队伍同意合作,汇聚到李清闲附近。 不多时,此地竟然聚集了上千人。 上千人虽然聚在一起,但泾渭分明。 南地诸国自成一体,魔门与邪派在一起,武修、文修、道修和傀修相对走得近,又分出为朝廷做事的和其他势力,乱中有序。 众人还没等熟络,堵在北面路口的所有孩子停下游戏,齐齐转向众人,面带微笑,拍着手,高唱同一首歌。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地身后,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有孩子的考生头皮发麻,没孩子的考生同样全身僵硬,急忙询问。 短暂的混乱之后,芳芳拉着李清闲的手,笑道:“哥哥,开始玩游戏了。这么多人玩,一定很有意思!” 芳芳拉着李清闲,向外走去。 李清闲四处张望,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十字路口中心出现这么大的平地,宛如大广场。 “诸位,准备做游戏吧,丢手绢就算没玩过,也看到别人玩过。大家围成一个圈子,准备开始。无论怎样,这个游戏,都必须做。”屈望息大声喊道。 “走了,做游戏了!”孙擎天想了想,远离李清闲等人。 队伍里的其余人,跟着李清闲和芳芳前行。 关洲满面惊慌道:“叶寒,全靠你了!你要是什么时候用破瓦,跟我说一声,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一次,没有人笑他。 上千人一起做游戏,让所有人忐忑不安。 第322章 千人丢手绢 李清闲边走边道:“这个游戏大家都知道,就是围坐一圈,然后一个人拿着手绢跑,放到谁身后,谁就要去追,追不到,原来坐的地方就被代替,只能继续拿着手绢放到下一个人后面。既然是诡游戏,必然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这个游戏的核心,就是观察拿手绢的,及时发现自己背后的手绢,然后快速拿起手绢追赶,追上,就赢了,追不上,后果可能有点严重。” 王不苦点头道:“对,这个游戏很简单,可就是太简单,更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千人围坐丢手绢,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所以,我们一定要有所准备。” 宋白歌分析道:“这个游戏必然比寻常的丢手绢难。其中有一点很关键‘不要告诉他’,所以,千万不要像平常玩游戏那样暴露,一旦违反游戏规则,后果不堪设想。” 各支队伍的人聚在一起,向四面八方走去,边走边快速议论。 无论是勋贵之后还是朝廷命官,无论是世家大族子弟还是山野散修,每一个人都皱起眉头。 “唉,真没见过千人丢手绢的……” “别说了,一说我全身发毛。” 众人目光闪着慌乱,慢慢围成不规则的圆圈,面向圆心站立。 “坐下啦!”芳芳拉着李清闲的手,两人一起坐下。 众人纷纷坐下。 偌大广场,上千考生,无一人说话,只听孩子们笑嘻嘻的声音,宛如风铃在半空飘荡。 风铃声很冷,像冰块在耳边摩擦。 这时候,东、西和南三个方向的路口,突然同时传来孩童的歌唱声。 “丢……丢……丢手绢……” 众人全身发毛,没听说丢手绢一口气来三个人的。 李清闲本能转身去望,随后遍体生寒。 一个红衣女孩抓着红手绢,一个黄衣女孩抓着黄手绢,一个蓝衣女孩抓着蓝手绢,蹦蹦跳跳甩着手绢跑过来。 可是,无论自己怎么转身怎么扭头,在同一时间的视线内,永远只能看到两个女孩和两只手绢,永远无法同时看到三个人三只手绢。 “坏了,不能同时看到三个人……” 很快有人发现,众人议论纷纷。 “嘘……要玩游戏了,乱说话可不行哦!”考生身边的孩子齐齐将手指放在嘴边。 有孩子的考生急忙闭上嘴,没孩子的考生急忙询问,但大多数有孩子的考生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闭着嘴。 只有胆子大的考生用手比划,在唇边做缝线状。 没孩子的人立刻明白,闭上嘴,关洲面色惨白,紧紧盯着李清闲身边的芳芳。 所有没孩子的考生望着那些孩子,目光之中,同时隐现懊悔与羡慕。 “丢……丢……丢手绢……” 三个手绢孩子不断重复着丢手绢儿歌,慢慢跑向千人围坐的大圈子外,在众人身后,绕着圈子开始奔跑。 所有人全身紧绷,不断转头望向三个人里的其中两个。 很快,众人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断转头,就可以…… 一些人面露惊慌之色,很快,李清闲发现,每一个被手绢孩子路过的人,身体都会突然僵住,面色惊慌,都没有扭动脖子看向后面。 李清闲瞬间明白,诡游戏的规则,一旦孩子走到自己身后,自己根本无法第一时间知道手绢是否落下。 但绝对不可能直接起身,一旦起身,就等于游戏失败。 李清闲正想着,就见红衣女孩路过一个武修,那红衣女孩刚刚跑过,并没有放下手绢,那武修突然勐地站起来,转身望向身后。 所有人难以置信望着那个武修,疯了吗? 为什么没有确定就站起来? 下一刹那,一些人醒悟过来,因为这个武修和他队伍里的人都只剩左眼,右眼处被塞上一颗白色石球。 一定是这个武修本来就担心眼睛出问题,太想看身后,可坐着无法扭头,他情急之下尝试站起来看。 结果,武修身体反应太快,直接站了起来。 但,红衣女孩的手绢,并没有放下。 那个武修在看到身后空空如也,面色微变,急忙坐下。 哪知红衣女孩扭头看向这个武修,嫣然一笑,唱着道:“手绢没落,身后空空,脚下空空,两手空空。” 众人勐地瞪大眼睛。 就见那个明明已经坐下的武修,两手两脚突然不见。 断掉的手腕脚腕处,被灰色雾气覆盖。 断手断脚的武修面色红白变幻,双眼之中充满悔恨,死死咬着牙。 他的身边,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拉着他的手。 李清闲低下头,看着芳芳的手,正抓着自己的手指。 “嘻嘻……”圆脸的芳芳冲哥哥甜甜一笑。 李清闲心中充满暖意,哪怕自己像那武修一样,突然激动起身,但因为手里抓着一个人,也会在一瞬间醒悟。 那个武修没有。 李清闲一抬头,心中一叹。 几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黄衣女孩跑到断手断脚的武修身后,手一松,黄色手绢轻飘飘落地。 众人的目光中,充满同情。 鲁莽的代价,太大了。 断手断脚的武修心神恍忽,陷入悔恨之中,但很快隐隐感觉不对,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怪异,他勐地惊醒,急忙转身。 嫩黄色的手帕,宛如一小堆黄花,匍匐在黑色地面上。 他只觉悲从心头起,眼眶一红,勐地弯腰,一口咬住黄色手帕,扭头望向黄衣女孩。 黄衣女孩一边拍着手,一边回头看着他笑嘻嘻唱道:“手绢落地,快点快点抓住我!快点快点抓!住!我!” 考生身边的孩子也一起拍手,反复唱着:“快点快点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 李清闲心中一动,跟着芳芳一起拍手唱起来:“快点快点抓住她……” 芳芳眼睛一亮,笑得更开心。 那武修深吸一口气,运使真元,以手腕脚腕当手脚,勐地一按地面,催发真元,宛如大狗一样,冲向黄衣女孩。 那黄衣女孩看着只是小孩子,小小的个子,可跑起来非常迅速。 但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因为那断手断脚的七品武修即便失去手脚,凭借强大的真元,奔跑速度也要超过普通人。 眼看武修就要追上黄衣女孩,黄衣女孩突然加速,躲开武修,又以正常速度奔跑。 武修连续几次,眼看就能追上,可黄衣女孩总是加速前冲,重新拉开距离。 李清闲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个游戏这么棘手。 第323章 过年点爆竹 所有人看到堂堂七品武修失去手脚,像狗一样奔跑,又难受,又担心自己。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断手断脚的武修和黄衣女孩吸引的时候,红衣女孩与蓝衣女孩的手绢,落地。 只有少数人第一时间发现,大多数人在两个女孩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她们两个人的手帕没了,才急忙看自己身后。 两个考生慌忙起身,强压心中的不安,撒腿奔跑。 后面手持蓝手绢的考生突然使用法器,化作一阵狂风,极速奔跑,拿着红手绢的考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也使用灵符追赶。 不一会儿,手持蓝手绢的考生追上蓝衣女孩,轻轻拍打蓝衣女孩的肩膀。 蓝衣女孩停下来,笑道:“哎呀呀,被你抓住了,手绢给我吧。” 那考生递过蓝手绢,长长松了口气,默默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 很快,手持红手绢的考生也追上,送还手绢,回到原本的位置。 所有人轻轻点头,可以用法器和外力,还行,不至于让人过不去。 目前为止,看来这种必须经历的游戏,都不算特别难。 众人正想着,就见黄衣女孩已经跑完一圈,坐在断手断脚武修的位置。 “没抓到!”黄衣女孩笑道。 下一刹那,黄色手帕骤然变大,包裹那断手断脚的武修,宛如黄色水流,融入他的身体。 武修的手脚恢复,但身体不断缩小,最后缩小成七八岁的样子,全身黄衣。 他的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恐惧,下一刹那,裂开嘴,笑起来。 鲜红的唇与洁白的牙,好似画上去的。 “丢……丢……丢手绢……” 新的黄衣男孩,甩动着黄色手绢,开始绕着众人跑。 众人心惊胆战,不断转头看向三人。 不多时,蓝手绢与红手绢落地,考生有了经验,全力奔跑。 很快,黄衣男孩的手帕落地,在那一瞬间,黄衣男神周身真元鼓荡,运使轻功,急速飞奔。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傻了。 之前的小女孩可都不会轻功,最多是突然加速而已。 那考生很快发现黄手绢落在身后,急忙捡起,疯狂追赶。 两人都是武修,轻功又相彷,黄衣男孩先跑的,后面的考生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 只一会儿,那黄衣男孩就跑完一圈,坐在黄手绢考生的位置。 “哈哈,没抓到,手绢给你了!”黄衣男孩拍着手。 所有人盯着他,他坐在哪里,没有长大,还是小孩的样子,还是满面木偶般的假笑。 众人的心深深沉下,一旦追不上前面的人,哪怕后来坐下,也回不去了。 手持黄手绢的考生和先前一样,被变大的黄手绢包裹,化作新的黄衣男孩,面带假笑,唱着跑着。 众人有了经验,红衣女孩和蓝衣女孩每次都被追上。 但黄衣孩童不一样,经常有人追赶黄衣孩童失败,最终变成新的黄衣孩童。 坐在地上的黄衣小孩越来越多。 众人越来越惊恐,因为,新的黄衣孩子有的明明不是武修,却依然会轻功!除了轻功,甚至会配合其他力量,比如战诗、灵符、魔气等等加速。 李清闲偶尔跟着孩子们拍手唱,同时观察三个孩子。 每次黄衣孩子靠近自己,都全神贯注。 黄衣男孩再度靠近,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全力观察,突然发觉前方几乎所有人看向自己方向。 不是看向两边的人,都是视线移动后,看向自己。 李清闲本就开着灵眼,在刹那之后,仿佛“看到”身后灰黄色的雾气蔓延。 李清闲勐地站起,右手出现一把铁钩,甚至没有弯腰,勾起黄手绢,并激发大量的灵符,而后迈步奔跑,同时伸左手摘下钩子上的黄手绢。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几乎节省了能节省的所有时间,众人都看呆了。 李清闲周身狂风卷动,法力与灵符催发,整个人化作残影飞奔,仅仅三息后,李清闲拍到黄衣男孩的肩膀。 黄衣男孩停下,转身,双眼中闪过一摸绝望。 “你抓到我了。”说完接过黄手绢,继续奔跑。 这个黄衣男孩,原本是魔修。 李清闲走回原位置,众多考生举起大拇指。 黄衣男孩继续奔跑,将手绢放在一个文修身后。 文修早有准备,可终究跑不过黄衣男孩,心一横,唱诵战诗,文气纵横,化作一条条水蛇,将黄衣男孩困在原地。 众人瞪大眼睛望着,就见文修轻轻松松跑到黄衣男孩身后,一拍。 “你抓到我了。”魔修黄衣男孩收回手绢,继续假笑着奔跑。 文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双腿发软走回原本位置。 众人看到他安然回返,眼神轻动。 这都可以? 然后,那个将手绢放在李清闲背后的黄衣男孩,陷入前所未有的悲剧,所有人都掌握了对付他的方法,他一直跑,一直唱,一直无法坐下。 “这个人好可怜……”芳芳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正庆幸,三个路口突然同时发出“彭”地一声。 众人身体一颤,听出是爆竹的声音,回头望去。 新跑出来三个男孩,个个身穿黑色绣红福字衣服,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着儿歌。 “大年初一点爆竹,点燃爆竹嘶嘶嘶,中间爆竹彭一声,左面捂耳朵,右边哎幼幼……” 李清闲立刻回忆,城外的孩子和北面路口的孩子,都玩过这个游戏。 点爆竹和丢手绢很相似,孩子围成一圈,或站或坐,一个人在圈子外面跑,当点火人。 点火人选一个人当爆竹,轻轻拍打肩膀,口里发出嘶嘶声。 被当爆竹的人就要口中发出彭地一声,代表爆竹爆炸,左侧的人捂着耳朵,稍稍向左侧身,右边的人就假装被吓到,叫着“哎幼幼”向右侧侧身。 众人原本放下心的心骤然提起,这个游戏似乎不难,可爆竹怎么想都比手绢危险。 更大的问题是,两个游戏一起玩。 这一刻,所有人打起精神。 李清闲扭头望向芳芳,指了指自己嘴。 芳芳小眼珠一转,笑道:“玩游戏不能大声喧哗,偷偷说没问题。” 李清闲点点头,虽说只有到中品才能随意传音,虽说自己没学过制造传音符,可冥山分舵宝库里很多,足足三千张。 李清闲取出传音符,分给其余二十三人。 第324章 爆竹嘭嘭响 “喂喂,能听到吗?”李清闲手握传音符,注入法力。 “能!” 大部分人激动回应,少数几人一言不发。 李清闲传音道:“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方式传音说话,可以讨论游戏,但不能提醒别人游戏导致作弊,希望大家注意。” “好。” 远处不少人发现李清闲等人手持传音符。 道修们纷纷取出有限的传音符分发给少数人,大多数人只能望洋兴叹。 传音符是消耗品,用一阵就会失效,购买的话一枚少说二十两银子,很少有人准备太多。 李清闲感受到众人羡慕的目光,脑海中闪过中诡后的一幕幕,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所有人惊讶地看到,李清闲取出一叠又一叠传音符,示意两侧的人不断分发。 众人感慨万千。 之前即便李清闲和孟怀川合作共享游戏,大多数人也认为他要么积攒人脉,要么为自己,可看到这一幕,终于明白。 有的人,确实不一样。 所有人望着李清闲,深深记住这张面容。 北绿林的孙擎天,高高举起双拳,而后竖起两个大拇指。 南地诸国的人,抱拳作揖。 文修们肃然起敬,道修们轻声叹息。 甚至连魔修与邪修看向李清闲的目光,也出现变化。 众人默默地分发传音符,无一人多取,无一人停止传递。 这一刻,国家、派系、地域等等所有隔阂全都消失不见。 所有的孩子们,瞪着亮闪闪的眼睛,望着李清闲。 众人外圈的三个手绢孩子和三个爆竹孩子,都好像忘记丢手绢和点爆竹,一直蹦蹦跳跳跑着。 “传音符传音距离和数量有限,诸位以队伍为主,不要在意我。帮忙传下去。”李清闲的声音出现在附近的传音符中。 两侧的人再将李清闲的话传给其他人。 不多时,所有人手捏一张传音符,并将多余的传音符传递回来。 李清闲只连通同队的传音符,道:“谁发现什么?或有什么问题,可以说说。对了,一定要注意手绢孩童和爆竹孩童,怕分心的话,可以关闭传音。一旦有孩童靠近,我们就停止谈话。” 众人点点头。 王不苦道:“点爆竹不难,大家放宽心,记得确定自己位置,然后牢记三个要点,分别是爆竹喊‘彭’,左面的人捂耳朵,右边的人叫‘哎幼幼’。做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慢点没事,别做错了!”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突然闭嘴,纷纷转头,惊讶地望向前方。 一个爆竹孩子与红衣孩子,站在一起。 红衣孩子的手帕落在一个武修身后,同时,那个爆竹孩子拍在这个武修的肩膀上,唱道:“嘶嘶嘶,点燃爆竹了。” 那武修慌了,因为他知道红衣孩子刚刚在自己身后路过,万一…… 他扭头一看,红衣孩子早就跑远,手里没了红手帕。 余光里,红手帕在自己身后。 他瞪大眼睛,头脑乱成一锅粥,只是本能地“啊”地叫了一声,勐地转身要去抓红手绢。 那个爆竹男孩乌熘熘的双眼一转,笑眯眯地伸指点向武修,眉眼弯弯,张开小口:“彭!” 武修的眉心,突然多出一条灰色的引信,滋滋冒火,眨眼间,引信烧尽,眉心留下黑色小孔。 彭! 武修的头颅炸开,白的红的四处喷溅。 宛若熟透的大西瓜砸在地上。 左右两侧的几个武修被喷了满身。 看到师兄死在自己面前,感受到点点热血与发凉的脑浆,两个武修双目圆睁,呆坐原地。 爆竹男孩一歪头,张口连声道:“彭!彭!” 两侧两个武修的眉心同时多出的燃烧的引信,而后同时炸开。 所有人都被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呆了,这个游戏怎么一开始,就死了三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少数人立刻清醒,可只能干着急,无法提醒。 李清闲急忙给队伍里的人传音道:“就算爆竹没有说彭,两边的人也别忘了做动作!任何被‘彭’或应该‘彭’的人,只要我们在两侧,都应该做出相应的动作或声音!千万别忘了,这个游戏最难的是连锁反应,普通游戏没有……” 李清闲刚说完,新死亡的人的左侧与右侧两个人,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彭!彭!”爆竹男孩再次张口,第四个和第五个人头颅炸裂。 猩红漫天,落地如花。 原本围拢的圆圈,多出一个大豁口。 第四个死者的左侧那人终于醒悟过来,两手捂住耳朵,同时身体向左倾斜。 第五个死者的右侧看到那人的举动,瞬间清醒,急忙大喊:“哎幼幼!” 就在他喊完哎幼幼的同时,那个爆竹男孩张开嘴,随后改口道:“爆竹炸完了,我该点下一个爆竹了!” 这个爆竹小孩的话音刚落,另外两处的爆竹小孩同时选中一个考生,轻拍肩膀道:“嘶嘶嘶,点燃爆竹了。” 两个人全身一僵,口中几乎同时发出“彭”地一声。 两人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急忙捂耳朵,一个发出“哎幼幼”的声音。 两个爆竹孩子笑嘻嘻离开,继续唱着儿歌奔跑。 众人目光重新回到那片鲜血淋漓之地。 五个人的无头尸身倒在地上。 尸身附近的一些人,面无人色。 刺鼻的血腥味儿在空地上蔓延,飘荡。 三个手绢孩子与三个爆竹孩子唱着歌,继续游戏。 有了五个人的教训,所有人都有了经验,但也更加紧张。 李清闲叹息道:“大家注意,这个游戏最难的,不是游戏本身,而是我们的心态。没上过战场的,一定要做好准备。” 李清闲看了看一左一右的宋白歌与王不苦,两个人轻轻点头,面不改色。 宋白歌守城多日,经常外出剿匪,战斗经验在队伍中当属第一。 王不苦虽然从未参与战斗,但在黑灯司历练三年,丝毫不下于战场磨砺。 但是,队伍中的几个人明显慌了神,目光闪动。 六个孩子跑着跑着,突然发生变化,三个丢手绢的孩子跑在一起,三个爆竹孩子跑在一起。 李清闲瞬间看透,传音道:“小心连锁动作,小心三个孩子连选三个人,也可能全选一个人。” 队伍里的众人毛骨悚然,诡这么恶毒吗? 李清闲紧紧盯着六个孩子。 当三个爆竹孩子同时路过身后的时候,李清闲深吸一口气。 第325章 化魔冥山两相厌 所有人望向李清闲所在。 三个跑在一起的爆竹孩子,突然齐齐停步,分别站在李清闲、王不苦与宋白歌身后,齐齐伸出手,分别拍在三个人的肩膀上。 三个孩子同时唱:“嘶嘶嘶,点燃爆竹喽……” 刹那之后,李清闲、王不苦与宋白歌三人口中同时发出“彭”地一声。 随后,左侧的王不苦身体左倾,捂住耳朵,而宋白歌则身体右倾,嘴里喊道“哎幼幼”,每人做完两个动作。 与此同时,李清闲先看向王不苦,身体右倾喊“哎幼幼”,随后,看向宋白歌,身体左倾,捂住耳朵,一人做完三个动作。 三个人做完动作,王不苦左侧与宋白歌右侧的人才清醒,一个捂耳朵,一个喊着哎幼幼。 远处众人看着三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全都暗暗称赞,数百人竖起大拇指。 在三个孩子同时拍三人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变化,但那一瞬间根本做不出准确判断,可没想到,李清闲三人明明身在局中,反应比外人都快,做出完美的动作。 三个孩子离开,李清闲分别与王不苦和宋白歌对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三人早有考虑过这个情况,不然很可能出错,出错的结果只能是“彭”…… 三个爆竹小孩又跑了一会儿,突然稍稍分开,每隔着一个人,选择一个人当爆竹。 三个爆竹之间,一共隔着两个人。 这意味着,被隔开的两个人,左右两侧都有爆竹,要连续向两侧做动作。 和李清闲三个爆竹并排又不一样。 场面瞬间乱了。 左侧那人迅速做捂耳朵和喊“哎幼幼”两个动作,可右侧那人,身体右倾捂耳朵,身体左倾喊哎幼幼,方向错了。 一个爆竹小孩笑嘻嘻向那人的头一指,口中发出“彭”地一声。 引信点燃,头颅炸裂。 鲜血喷溅,湖住两侧人满脸。 死者左侧那人伸手擦脸上的血迹,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一慌,明明应该捂耳朵,可慌张之下口里跟着“彭”了一声,但说完面色惨白,急忙补救。右侧那人,还在发愣,瞬间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可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又听到相似的声音,本能重复上一个动作,口中发出“彭”地一声。 “彭!彭!”爆竹男孩再度发声。 两人头颅同时炸裂。 三个人的死,惊醒左侧的那个人,那人也顾不得擦脸上头上的血,捂耳朵,僵坐在原地。 右侧那人张了张嘴,却突然忘记自己应该说什么,瞪大双眼,满面惊恐。 “是哎幼幼!”更右边的哥哥突然开口提醒弟弟,但说完之后,哥哥面如土色。 “哎幼幼!” 在爆竹孩子伸手前,弟弟本能喊出。 爆竹孩子收回手,望向哥哥。 卡察察…… 细微的碎石开裂声响起,就见哥哥的身体自下至上不断石化。 “活下去!”哥哥说完,化作一尊微笑的凋像。 “哥……”弟弟扑在哥哥身上,嚎啕大哭。 附近几人,眼圈湿润。 众人看着石化的犯规考生,心里沉甸甸的。 三个爆竹孩子笑嘻嘻离开。 做完动作安全的两个人,一个头上顶着一排猩红的牙齿,一个发梢挂着完整的眼珠。 三具无头尸体,躺在地上。 冷风吹过,考生们静悄悄的,只剩孩子们的跑步声、拍手声和唱歌声。 李清闲轻叹一声,这些人,还是小看了诡地的恐怖。 即便自己经历过诡地,也经历过北晨城守城战和刑部小攻伐,依旧难以平静,更别说其他人。 李清闲不得不传音道:“下面我说一下各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做,大家在脑海里想象一遍,可以向两侧传递……” 时间慢慢过去,考生们逐渐掌握如何克制丢手绢的三个孩子,又死了几个人后,也慢慢适应了三个爆竹孩子。 即便三个爆竹孩子变着法玩弄,三人并排、三人间隔、甚至三人同选一人,众人也都能慢慢化解。 传音符,居功至伟。 李清闲松了口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其他地方的人,玩丢手绢和点爆竹会是什么样子? 远处的一处十字路口的空地上。 原本上千人围坐在一起,但现在,不足五百考生。 众人围成的圈子,除了活人考生,一部分是三色衣服的小孩,一部分是无头尸体,还有一些人化作石像坐在原地。 冥山与化魔山的人,愤怒地望着对方。 游戏开始前,双方因为命星起了争执,继而引发其他势力站队,只有一小部分人保持中立。 游戏开始后,只要是冥山的人变成手绢小孩,一定会将手绢放在化魔山的人后面。 只要化魔山一方的人变成手绢小孩,一定会选冥山的人。 一些人因为犯规,变成石像一动不动。 与李清闲所在的地方不一样,这个地方从丢手绢开始,就冲向失控边缘。 当三个爆竹孩子到来后,彻底失控。 不是这些人不如李清闲所在的人,而是这里所有人在玩游戏的同时,要防备其他人,要算计他人,要压抑心多重的恐惧,要应对突发状况,一心多用,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更别说专注于突然的诡游戏。 即便只剩五百人,化魔山与冥山双方依旧没有罢手,反而越发愤怒。 从高空望去,两万余人分布在二十多个十字路口空地上,每一处空地上,考生们都围坐成一个大圈。 有的大圈只破了几个缺口,但有的大圈,处处漏洞,宛如正在换牙的孩子咧嘴笑。 李清闲望着众人,局势渐渐稳定,红衣与蓝衣考生一个没有,黄衣考生一直维持在十四个,那个倒霉的魔门黄衣小孩一直没有换下去。 地上躺着十四具无头尸体,再也没有增多。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路口,再度响起儿歌声。 “小老鼠,叽叽叽,偷吃粮食偷吃米;小花猫,喵喵喵,爱抓老鼠爱吃鱼。大家一起手拉手,好让小猫抓老鼠,抓!老!鼠!” 众人望去,就见三个黑色猫头小孩笑嘻嘻唱着儿歌,蹦蹦跳跳跑过来。 李清闲想起孩子们玩的这个游戏。 所有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两人之间的空洞算是老鼠洞,老鼠可以在大圈里钻进钻出,而猫只能在外面奔跑。 猫会一边跑,一边数十个数,数完十个数,老鼠必须从围成的圈子里钻出来,在外圈奔跑。 第326章 猫和老鼠捉不完 与此同时,老鼠开始数数,数完十个数,老鼠就可以钻回圈子。 可问题在于,还要做丢手绢和点爆竹。 一旦有人为了做其他游戏松开手或被嘭,猫是不是就可以从中钻进去抓老鼠? 而且是三只猫抓一个老鼠。 要是有人故意松手呢?李清闲发现了这个游戏的关键。 李清闲急忙说出自己的看法。 众人都有点慌,这游戏的难度,再次提升。 三个手绢孩子和三个爆竹孩子只是慢慢跑着,不再唱歌,似乎暂停了游戏。 孩子们拉着身边的人站起来。 所有考生与身边的考生手拉手,慢慢调整位置。 众人拉着手,围成一个大圈,相互看着,个个沉着脸。 新的圈子比原来的圈子更小,那些变成手绢孩子的考生和无头死者,在众人的背后,隐隐约约留下旧大圈的痕迹。 “我们来选小老鼠,点一点二点三只,点五点六点七毛……” 三个孩子对着面前的人指指点点,一个一个数下去,最后点出一个道修,齐齐唱道:“小老鼠,进鼠窝,我们一起来抓你!我们数完喵喵喵,你再数着叽叽叽。” 就见那道修的头部快速变形,变成一只灰色老鼠头。 那个青年道修轻叹一声,走进众人围成的圈子里。 三个猫头孩子齐齐唱道:“一喵二喵三喵,四喵五喵六喵,七喵八喵九十喵,小老鼠你快出来!” 圈子里,鼠头道修奔向远离三个猫头孩子的地方,弯腰从两人手臂下穿过,跑出圈子,一边在圈子外跑,一边学着猫头孩子迅速大喊:“一叽二叽三叽,四叽五叽六叽,七叽八叽九十叽!” 在鼠头道修叫喊的过程中,三个猫头孩子笑嘻嘻慢腾腾绕着外圈追,众人稍稍松了口气,三个猫头孩子孩子太慢了,根本抓不住。 鼠头道修喊完,钻进众人围成的圈子里,松了口气。 三个猫头孩子再次唱着:“一喵二喵三喵……” 唱完后,鼠头道修第二次跑出来,同时唱着:“一叽二叽三叽……” 唱完再度跑回来。 双方再反复一次,鼠头道修第三次跑出来再跑回圈子后,三个猫头孩子齐齐唱道:“小老鼠叽叽叽,偷完大米跑没了,我们去抓下一个!” 道修的老鼠头轻轻扭曲,很快恢复正常的人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返回原位置,与两边的人手拉手。 众人一看,这个游戏似乎并不难。 但李清闲却道:“大家小心,诡游戏只会越来越难,接下来,应该会发生什么变化。” 猫头孩子突然分散开,分别站在外圈的三个方位,而后,选中一个武修。 三个猫头孩子唱完歌,变成老鼠头的武修不得不出来,一边躲避猫头孩子,一边唱着老鼠歌。 很快,鼠头武修躲开慢腾腾的猫头孩子,钻进圈子里。 这个时候,所有人突然紧张起来。 因为在三个方位的猫头孩子的身边,各站着一个手绢孩子和一个爆竹孩子。 就在武修进去的一刹那,红黄蓝三个手绢孩子,同时将自己的手绢放下。 手拉手的三个考生不得不松开手,转身捡起手绢,追赶三个手绢孩子。 李清闲心道不好。 三个爆竹孩子轻拍缺口处考生的肩膀。 九个考生不得不做爆竹动作。 圈子的缺口扩大。 三个猫头孩子顺着缺口冲进圈里。 李清闲轻声一叹,还是晚了。 冲进圈子里的三个猫头孩子,露出狡猾的笑容,喵喵唱着:“小猫进了老鼠窝,老鼠不准出窝喔!” 鼠头武修黑着脸,使用灵符,周身清风吹拂,不断奔跑闪避,防止被三个猫头小孩抓住。 三个猫头小孩和之前一样,速度很慢,笑嘻嘻胡乱跑,哪怕一起追逐,鼠头武修也游刃有余。 突然,场中多出一个红衣猫头小孩,接着,多出蓝衣猫头小孩和黄衣猫头小孩。 众人蒙了,急忙向外圈看去,就见三个拿着手绢的考生停在原地,一脸茫然。 手绢孩子没了,六个猫头孩子,追逐面色惨白的鼠头武修。 幸好那鼠头武修轻功了得,而猫头孩子没那么强,能轻松避开。 三个拿着手绢的考生,带着求援的目光,望向众人。 众人纷纷避开三个人的视线,不是不想帮,是根本不敢帮,万一犯规怎么办? 李清闲低头轻声问芳芳:“我们可以唱加油吗?” 芳芳道:“当然可以喊加油,我们一起喊!小朋友,鼓足劲,一起加油玩游戏!” 李清闲立刻跟着喊道:“小朋友,鼓足劲,一起加油玩游戏!” 众多小朋友高喊。 部分考生心领神会,胆子小的沉默,胆大的跟着一起喊。 那三个拿手绢的考生望向李清闲,思考许久,手持红手绢的考生弯腰钻进圈子。 在钻进圈子的一刹那,他变成了鼠头。 “来了新的小老鼠!”三个猫头小孩分兵冲过来,但那个红衣猫头小孩却远离红手绢鼠头考生。 红手绢鼠头考生眼睛一亮,一边躲避三个猫头小孩的追逐,一边跑向红衣猫头小孩。 那武修鼠头考生眼睛一亮,大喊道:“我们合作。” 说完后,他面露悔色,紧张地四处张望。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武修鼠头考生喜道:“我们都参与游戏的时候,可以说话,不违反规矩。” 众人若有所思。 红手绢鼠头考生点头,凭借法器加速,几步冲到红衣猫头小孩身前,将手绢塞给他。 “哎呀呀,被伱找到了……”红衣猫头小孩摇摇头,猫头转化为孩子头,笑着走出圈子,继续手持红手绢蹦蹦跳跳唱着歌。 但是,红手绢鼠头考生的老鼠头没变,他一边躲避其他猫头孩子追杀,一边跑向原来位置,却发现,到了边缘便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无法靠近其他人。 “你现在也是老鼠了,我们是一伙的。”武修鼠头考生提醒道。 众人点点头,这人猜的没错。 新的鼠头考生只好在圈子里躲避。 圈外两个手持手绢的考生相互看了看,冲进圈子,分别追上黄衣猫头小孩和蓝衣猫头小孩,送走手绢,解除手绢危机,但沦为老鼠,被困在圈子里。 圈子里,四只老鼠,三个猫头孩子。 圈子外,三个丢手绢的孩子再也没丢下手绢。 三个爆竹孩子依旧按照原有的节奏点爆竹。 (本章完) 第327章 筋肉猫头人 三个猫头孩子怎么也抓不到四个老鼠考生,在点爆竹的过程中四个老鼠考生也试着向外冲,但都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四个老鼠考生也试着唱“一叽二叽三叽”的老鼠歌,可没什么用。 组成圈子的众人纷纷讨论如何破解猫抓老鼠。 在李清闲等人陷入危机的时候,其他各处场地上,不同的考生陷入不同的绝望之中。 一个爆竹男孩笑嘻嘻拍在一个考生后背,道:“嘶嘶嘶,点燃爆竹了。” 那个考生满面悲忿,他想要说“嘭”,想要怒吼,想要大骂,但却无法张开口。 他嘴唇位置,只剩一线红痕。 他在之前的游戏中,失去了嘴巴。 嘭! 他头颅爆炸的声音,代替了他的嘴巴。 他左侧的无嘴队友捂着耳朵,眼中满是哀色。 他右侧是同样失去嘴巴的队友,本应该说“哎呦呦”的队友,一脸恐惧,无法发声。 嘭! 嘭! 嘭! 爆竹一路向右连爆,一个,两个,三个. 后面的无嘴人再也坚持不住,起身向外跑去,跑了十几步,身体化为石像,重重摔在地上。 爆竹还在嘭嘭响,直到十七无嘴考生全部爆完,其他队伍能说话的考生才说着“哎呦呦”,终结连爆。 一处地方。 一个失去一条腿的考生,面色苍白地捡起黄手绢,全力追赶,但身体晃晃悠悠,最终,未能在一圈之内追上,化身黄衣小孩,第二条腿长了出来。 另一处地方。 一个失去双耳的考生,忐忑不安静静等着,直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茫然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睁睁看着爆竹孩童指向自己,张开口,发出自己听不到的声音。 嘭! 接着,他右边所有失去双耳听不到声音的考生,接连倒地······ 他临死前,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考生愿意写出游戏规则告诉自己······ 一个又一个身体受损的考生,或死亡,或被诡化。 李清闲所在的平地上,众人围成的圈子中,三个猫头孩子慢慢腾腾追逐里面的四个鼠头考生。 突然,三个孩子齐齐拍手唱道:“小老鼠,笨笨笨,偷了大米露行迹,我们鼻子嗅一嗅,嗅到行迹抓老鼠!” 就见三个猫头孩子突然低下头,鼻子用力嗅着。 四个鼠头考生身上冒出白烟,白烟分成三条线,飞入三个猫头孩子的鼻子里。 三个猫头孩子身体突然膨胀,由七八岁的孩子猛涨到十七八岁的孩子大小,周身肌肉鼓胀,撑起紧身的衣服。 筋肉猫头少年。 “我的法器失效了······” “我的灵符怎么没用了?” “我怎么忘记我的轻功了?” 四个鼠头考生一脸惊慌。 但是,三个猫头孩子没有抓捕他们,而是笑嘻嘻走出圈子,分别站在三个不同方向,继续唱“一喵二喵三喵······” 李清闲快速传音道:“一旦被猫头孩子闯进圈子,如果无法解决他们,就可能被吸走一定能力。接下来,才是重点······” 众人快速分析。 四个鼠头考生不得不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一叽二叽三叽······” 猫头少年今非昔比,一身肌肉,健壮如牛,脚下生风,即便四个鼠头考生全力躲避,依旧有一人被抓到。 “抓到小老鼠,变成小花猫!”就见那鼠头考生周身喷发白雾,身体缩小,鼠头变幻,变成一个猫头小孩,猫头黑白相间。 猫头小孩的双眼中,充满恐惧,但是,他却只能挤出僵硬的笑脸,与另外三个 猫头少年一起站在外圈,唱着“一喵二喵三喵······”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凉了半截。 “猫头孩子和猫头少年,会不断增加,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众多黄衣小孩,这些人虽然失败了,但并不再参与游戏,可猫头小孩不一样。 很快,三个鼠头考生又被逼出来。 最后,又有一个鼠头考生被抓住变猫,两个鼠头考生成功逃脱恢复人头,默默地回到原处。 圈子外,三个猫头少年与两个猫头小孩笑嘻嘻奔跑着。 游戏继续。 不一会儿一个倒霉考生被选成鼠头。 爆竹孩子炸开缺口,三大俩小五个猫头人冲进去。 还好圈子足够大,鼠头考生又没被吸走能力,勉强能躲避。 很快,三个手绢孩子变成猫头进入,三个抓着手绢的考生一脸纠结。 进去,变成鼠头人。 不进去呢? 红手绢和黄手绢考生进入,结果红手绢考生倒霉,没等抓到红手绢孩子,就被猫头少年抓住,除了三个手绢猫头人,猫头人的数量达到六个。 抓着蓝手绢的考生迟迟不进去,只在圈子外跟着蓝手绢猫头孩子。 不一会儿,蓝手绢猫头孩子冲到蓝手绢考生原本的位置,坐下,猫头消失。 蓝手绢突然化作大布罩下,落在考生身上,考生缩小,转化为蓝手绢孩子。 众人轻轻叹息,看来,如果不进入圈子成为鼠头,那么必然会变成手绢孩子。 手绢孩子、爆竹孩子,以及不断增多的猫头人,让众人心中充满绝望。 “你们说,我们能不能动一动,隔开猫头人?照这样下去,圈子越来越小,猫头人越来越多,我们迟早全变成猫头人。”李清闲问。 “可是,我们算不算坏规矩?” 李清闲问芳芳,道:“我们能移动并隔开猫头人吗?” 芳芳无奈摇头道:“不知道啊。” 李清闲望向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闪躲。 王不苦劝说道:“这个测试太冒险一旦坏了规矩,很可能被惩罚。” “只能用命术了。”李清闲道。 诡城的规矩和诡村不一样。 之前的规矩更像是好好玩游戏,现在看来,随着猫头人不断变强,随着游戏不断残酷,自己也需要使用更多命术。 想必,其他命术师也一样。 李清闲想了想,取出一枚灵符,灵符迎风燃烧,腋下生出两条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手臂,分别握住王不苦与宋白歌的手,解放双手,摆下桌子,取出各种命材。 众人原本面色灰暗、目光黯然,现在双眼猛地爆出光芒。 求生的意志宛若烈火,在他们的双眼中燃烧。 第328章 砍砍砍白菜 李清闲一言不发,不断使用命材并施法。 或拿出一个黄符纸杯滴出一滴血,或取出槐木树枝,或取出衣角头发,或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便制作出整整十个替命木童。 随后,李清闲又取了宋白歌与王不苦的血和一些命材,给他们两个人也各制作一个替命木童。 面色微白的李清闲望着黄符纸杯,小心翼翼收起。 这些可都是好运生的血,用一点少一点,如果有机会,再多要点。 李清闲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通过雷龙火印恢复法力。 待法力恢复,李清闲便向两边传音:“传下去,我开始试探这个游戏的玩法和新规则,不能就这么耗下去,耗到最后圈子缩小,我们都可能死在这里。接下来······”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人的声音传回来。 “有人说,今日之恩,生,此世犬马相报!死,来世犬马相报!” “孙擎天说,以后你若去了北绿林,他们长白十二山,连寨迎接!” “莫国的武修说,你若去南地,暮王府倒履相迎!” “天魔门说,他们所有人,欠你一条命。以后魔门针对你,他们及其他们的好友,绝不参与。” “乱荒城的人说······” 李清闲笑着向众人抱拳。 这些人,没有大修,没有顶级势力,也没有孬种。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收起所有东西,拉着王不苦与宋白歌向前走。 宋白歌与王不苦面露抗拒之色,不断摇头想要拒绝李清闲,磨磨蹭蹭跟着李清闲向前走。 其余人也一样,假装不情不愿被李清闲带着走。 走了一会儿,众人看到李清闲竟然没有被石化,纷纷松了口气,继续配合李清闲。 原本圆形的圈子,出现明显的变化。 正在逃跑的三个鼠头人很快明白,向李清闲所在的方向逃跑。 最近的一个猫头孩子追过来,李清闲快走几步,松开王不苦的手,绕过猫头孩子,重新拉住王不苦的手。 于是,猫头孩子就被封在圈子外面。 所有人紧张地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只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进入自己的身体,一部份被诡村得到的诡命格吸引,一部分被拨浪鼓吸引,一部分进入替命木童中,最后一部分莫名飞向远方。 李清闲隐隐记得,那个方位,好像是沈小衣、孟怀川和好运生他们所在的地方。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替命木童,出现细微的变化,似是有些许损伤,但并不重。 李清闲又观察王不苦与宋白歌腰间的替命木童,没有丝毫变化。 这时候,被隔绝在圈子外的猫头孩子生气地喵喵叫了两声,而后绕着圈子走。 众人眼中爆发璀璨的光芒。 李清闲使用传音符分析道:“我没有直接石化,说明我们不算犯规。但是,我自己却受到轻微的攻击,说明这么做会付出代价。幸运的是,王不苦与宋白歌都不受影响,说明除我之外,你们所有人都不被影响······” 听完李清闲分析完,大多数人放下心,只有少数人半信半疑。 李清闲继续道:“现在,我们一一隔绝猫头孩子,避免时间长了,他们吸收鼠头考生的能力······” 李清闲再次动起来,将所有猫头孩子隔绝走。圈子里,只剩三个鼠头考生。 外面的猫头孩子没办法,只能喵喵叫着:“一喵二喵三喵······” 唱完后,鼠头考生不得不走出圈子,开始逃跑。一个鼠头考生掠过红手绢孩子,那红手绢孩子突然嘻嘻一笑,弯腰将手绢放在鼠头考生身后,然后向相反方向慢慢绕圈跑。 看到这一幕的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敢犯规提醒,即便一身替命木童的李清闲。 那鼠头考生根本看不到红手绢,拼命躲避猫头人,再次钻进圈子,随后发现,许多人看自己的眼光很怪。 他四处张望,很快发现地上的红手绢,红手绢边上,站着三个笑嘻嘻的猫头孩子。 他全身发毛,忍不住问:“那个红手绢是不是放在我身后?” 众人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眼还在奔跑的红衣小孩,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手绢要是自己的,不去拣,自己就变成手绢孩子。 可自己去拣必然被猫头人抓住。 怎么办? 就在他犹犹豫豫不敢靠近的时候,红衣孩子跑完一圈,抓起红手绢,随手扔出去。 呼······ 红手绢化作大红布,飞过众人的圈子,落在鼠头考生身上。 鼠头考生化作红衣小孩,拿着红手绢,笑嘻嘻走出圈子。 至此,三色手绢孩子皆被换成考生。 李清闲继续用传音符道:“之前的考生能用法术困住手绢孩子,我认为,我们也可以困住猫头孩子。但坏消息是这些孩子明显越来越强大,我们的灵符法术战诗也可能失效。现在问题是,我们不清楚游戏结束的条件是什么······” 众人沉默,不敢说出心中猜测。 王不苦给小队众人传音道:“看来大家都能猜到,这个游戏,会一直做下去,一直死人,直到死到一定程度游戏就会结束。” “现在大概做了多久了?”一人问。 王不苦道:“半个时辰多了。幸好这个过程中没有抓女干臣,不然咱们全倒霉。” “继续吧······” 众人默默地做着游戏,每当猫头人冲进圈子,为了避免他们吸走众人的力量,李清闲出手,隔开他们。 时间慢慢过去,四次之后,李清闲的第一个替命木童破碎,化为木屑。 众人心惊肉跳地望着扑簌簌下落的木屑。 李清闲面不改色。 随着游戏不断持续,众人的经验越来越丰富,摸索出了许多小技巧,慢慢地,再也没有人死亡或诡化。 猫头人最终也只有三个少年和七个孩子,没有继续扩大。 就在众人觉得终于有喘息之机的时候,天上的星辰,突然齐齐轻颤。 众人望向天空,而后望向李清闲。 与此同时,嘈杂的儿歌从四面八方传来,整座诡城仿佛瞬间变成集市。 “磨豆腐喽······” “养小猪,卖小猪······” “砍,砍,砍白菜······” “爆米花,香喷喷······” “糖葫芦串串······” 所有人头皮发麻,难道要同时做这么多新游戏? 第329章 菜农砍白菜 李清闲心中思索,在命星即将下落的时候,突然出现新游戏,绝非好事。 众人望向三个路口,很快,七个身穿青黑布衣的小孩从南方的路口走出来。 最前面的小孩迈步向前走,第二个孩子双手搭在第一个孩子的两肩,第三个孩子的双手搭在第二个孩子的肩膀上,后面依次如此。 后面六个孩子的脖子上,没有头颅,只有一颗大白菜。 白菜根部与脖子交界处,环着三道血色伤疤。 最前面那个孩子的头颅正常,并非白菜,一身青黑布衣,头顶上包着白布只不过,他的脸却不似孩童那般稚嫩光滑,而是无比苍老,脸上皱纹纵横,仿佛是一个老人的脸长在孩子的身体上。 七个孩子齐齐唱道:「砍,砍,砍白菜,白菜长着圆脑袋,娃娃过来砍一刀,明天送到集市卖。」 众人这时候听着普通的儿歌,却感到深深寒意,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望向最前面的孩子,那个面部苍老、双目昏黄的孩子,笑嘻嘻回望自己。 他身后六个白菜孩子的头颅缓缓绽放,白菜叶的缝隙中,一道道污血缓缓流下,顺着颈子流遍全身,在队伍身后流下长长的血痕。 「谁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玩?」一人在传音符中道。 王不苦解释道:「砍白菜游戏原本很简单,没有任何对抗性。一个人假装菜农,另外的假装白菜,菜农碰触白菜的腿,就算砍下来,然后白菜就会扶着前面菜农或白菜的肩膀,慢慢行走,直到菜农砍光所有白菜,游戏就会结束。但诡游戏不会这样······」 李清闲道:「我在城外和道路口看过孩子玩这个游戏,他们拿着木偶玩,从不同的木偶身上掰下不同的部位,最后拼凑成新的木偶当白菜。最后谁没有木偶身体零件,就算输了。」 七个孩子再度唱起来:「砍,砍,砍白菜,白菜长着圆脑袋,娃娃过来砍一刀,明天送到集市卖。一刀接着一刀砍,一刀白菜叶,一刀白菜帮,一刀白菜心,一刀白菜根。拼在一起装上车,明早卖个大价钱。」 「叶寒,你还记得诡城的孩子玩游戏的时候,各部位代表什么吗?」 「我想想,双臂代表白菜叶,两腿代表白菜帮,胸腹代表白菜心,头代表白菜根。」 接着,七个孩子第三次唱歌:「砍,砍,砍白菜,白菜长着圆脑袋,娃娃过来砍一刀,明天送到集市卖。缺了菜叶可以借,缺了菜帮子可以夺,缺了菜心可以抢,缺了菜根不成席。凑成一棵大白菜,明天送到集市卖。」 众人又迷糊又心惊。 「这个游戏是什么意思?」 老头脸的菜农孩子领着六个白菜孩子,走到圈子外,一边走,一边唱:「砍,砍,砍白菜······明天送到集市卖!」 菜农孩子每唱一个字,就点一个人,唱下一个字就依次点下一个人,最后唱完「卖」字,指向一个文修。 「我们要去走一圈,找你来取白菜叶。」菜农孩子笑嘻嘻指向下一个考生,继续唱:「砍,砍,砍白菜······」 唱到「卖」后,指着那个考生道:「我们要去走一圈,找你来取白菜帮。」 接着,他又陆续点了两个考生,分别要取白菜心与白菜根。 最后的白菜根,赫然是北绿林的孙擎天。 孙擎天平日里大大咧咧,但被选出后,一言不发。 李清闲迅速向两侧传音指出白菜各部份代替身体什么地方,并说:「这个游戏,目前为止应该就是取部分肢体,拼成新的身体。我之前看到孩子们玩游戏就是这样,不敢保证完全正确。」 菜农孩子点完四个人,慢慢绕着圈行走 。 四个被选中的考生有些慌,不得不大声商量。 「叶寒猜的差不多,应该就是让我们四个人取身体部分,交给他,组成新的身体。至于如何胜利,不确定。」 「儿歌里很明显,我们可以借、夺、抢,换言之,我们可以用别人代替。」 「我们事先说好不内讧,这个游戏,就是逼我们内讧!」 「我们不能杀别人取白菜,我们要继续坚持。等其他地方的考生死的差不多了,这个游戏就会停下。」 「那我们真要交出自己的部分身体?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万一我们身体残缺的时候,被其他游戏选中怎么办?」 「我觉得,可以用一下死人的。」 「如果可以用死人的,能不能用······他们的······」 四个人齐齐沉默。 众人望着玩游戏的孩子,望着一起入城的孩子。 天空的命星,继续摇晃,随时可能下落。 手绢孩子、爆竹孩子和猫头孩子不再唱歌,笑嘻嘻在外圈走动。 李清闲睁开灵眼,幽幽地望着所有孩子。 那些和考生一起进来的孩子,身上的诡气很淡,宛若萤火虫。 所有正式玩游戏的孩子、死亡的考生、诡化成孩子的考生,身上的诡气很重,宛若烛火。 从手绢孩子、爆竹孩子、猫头孩子一直到菜农孩子,诡气逐渐增强。 尤其那菜农孩子,拥有所有孩子中最强的诡气。李清闲甚至有种感觉这里所有的孩子,都像是自己在诡村中见过的村民,只有那个菜农,不太像村民,更像是诡母。 诡村曾经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那种无力感和无法抗衡感,异常清晰。 这是在之前所有诡游戏中没有的。 即便面对满墙鼻子,李清闲也觉得自己的命术能解决,但面对这个诡菜农却感到束手无策。 一如在诡村的经历。 李清闲怀疑,这个诡菜农,与其他玩游戏的诡孩子不一样。 甚至于,这个菜农像是半路***来的。 想到这一点,李清闲运使命术,消耗气运鱼,推演诡菜农的力量。 一条气运鱼、两条气运鱼、三条气运鱼······ 向命盘里投入足足十条气运鱼,并启动天命仪再配合诡龙灵眼,李清闲才发现,这个诡菜农的身体之中,竟然存在两种诡气,有联系但又相互独立。 一种是和其他游戏孩子相似的诡气,另一种似曾相识,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第330章 清闲当白菜 「诡母的?不是。黄泉帝君的,也不是?思考一下所有的······」 李清闲脑海突然冒出一个画面,黑夜的木屋亮着昏黄的灯光,一个巨大的黑影映在窗户上,猛地举起什么砸东西,汁液四溅,落在纸窗上。 李清闲猛地一惊,种瓜人?感觉像种瓜人,但又有细微的区别。 一个种瓜,一个种菜,难道有关系?这个诡菜农之前盯着自己看,难道是因为自己见过种瓜人? 不对,难道是因为自己从瓜里诞生? 李清闲双眼微亮。 「如果我所料不错,一定是种菜人用了什么法子,占据了原本孩子的身体,进而参与诡游戏,想要获得什么好处。诡界很诡异,估计也只有诡母知道原因,现在没时间探究原因,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出现,只会让游戏更复杂。」 「如果非要猜他想要的好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白菜人。」 李清闲盯着种菜人身后的白菜孩子,很快发现,那些孩子的身体乍一看没什么,但衣服上挂着一些明显不属于孩子的饰品,很可能是被种菜人砍掉头的考生。 「砍菜孩子的目标,是为了游戏,但他不同,他就是为了白菜。如果让他砍下去,考生被变成白菜是其次,整个圈子,很可能崩溃。到时候,我也会陷入危险。那么······」 李清闲一边观察游戏,一边思考。 不多时种菜人走完一圈,来到第一个考生面前,露出苍老的面容和黑色的牙齿,用稚嫩童真的声音道:「给我你的白菜叶。」 那四个考生根本没商量出结果,毫无对策。 文修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种菜人嘻嘻一笑,举起右手,并指如刀,道:「砍,砍,砍白菜,一刀砍下去,砍掉菜叶子!」 说完,种菜人隔空对着文修考生的肩膀轻砍两刀,文修两臂齐肩而断,宛若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地上。 「普通的菜叶。」种菜人摇摇头,右手一抓,两条手臂悬浮在他身侧。 那文修失去双臂,伤口处被稀薄的灰黄雾气覆盖,没有任何不适。 他两侧的人伸手搭在他的肩膀,轻声叹气。 种菜人接着取走第二个考生的双腿和第三个考生的躯干,这两个考生都没有说话。 最后,种菜人走到孙擎天面前。 孙擎天冷哼一声,道:「头掉了碗大的疤,拿去!诸位兄弟,十八年后咱们再相见,***这帮鳖犊子!」 种菜人微笑着,伸手虚砍,孙擎天头颅轻飘飘落下,但身体依旧站着,两手被另外两人拉住。 种菜人拍手唱起来:「菜叶子,菜帮子,菜心和菜根,统统都绑好,明早都卖掉!」 草绳子从种菜人的袖口中飞出,将四个人不同的身体部位绑在一起,而后缓缓缩小, 与其他白菜孩子不同,这个新的孩子的脖子处,并非三条红色血痕,而是一条草编绳子。 由四个人的的身体组成的孙擎天走到白菜小孩队伍后面,双手搭上最后一个白菜小孩双肩。 孙擎天动了动脖子,望向众人,最后向李清闲眨了眨眼。 众人难以置信,之前所有人中诡,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王不苦传音道:「孙擎天的头没有立刻变成白菜,而且不像其他考生不能动,很可能说明砍白菜游戏没有彻底结束。」 李清闲隐隐猜到,这很可能跟种菜人身份有关,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白菜孩子。 「甜甜猜的没错!这个砍白菜游戏,有些古怪,不到最后,不要放弃,不要怕!传下去!」 李 清闲刚说完,就看到,黄衣孩子跑到被种菜人砍掉双腿的考生后,放下黄手绢。 众人面色微变。 黄衣孩子原本是魔门考生。 失去双腿的考生本就担心这个,发现众人目光不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抓起手绢塞进衣服里,两手当脚,一边跑一边骂:「草xx的,你真不是人,我xxxx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但始终追不上。 黄衣魔门孩子跑完一圈,代替考生位置。 断腿考生被黄色手绢笼罩,化为黄衣孩子。 所有人面露诧异之色。 黄衣孩子的双腿,竟然没有恢复,和先前完全不一样。 众人恐慌,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李清闲的脸上,笑意一闪即逝。 诡的规则,冲突了! 李清闲慢慢思考,身后传来种菜人清晰的声音。 「砍,砍,砍白菜······」 与先前边走边唱不同,种菜人竟然站在原地唱着。 李清闲全身冰凉,稍稍转头,余光看到种菜人竟然指着宋白歌在唱,唱一个字点一次只点宋白歌。 众人纷纷叹息,却不知道怎么办。 「白歌,你小心。没想到,会有这种游戏规则。」王不苦道。 宋白歌却笑道:「无妨,既然进了这里,就已经做好准备。再说了,这是好事,第一个只要白菜叶我失去的只是双臂。只要叶寒别被点爆竹,我做其他游戏都没问题。」 李清闲没敢直接看种菜人,继续用余光观察,同时微微皱眉,这个方式,太赖皮了。 不过,爆竹有三个点一个的前科,种菜人这么做好像很正常。 种菜人点完宋白歌要菜叶,走了几步,越过李清闲,伸手指向王不苦。 「砍,砍,砍白菜······」 众人愕然,种菜人竟然一直指着王不苦。李清闲队伍众人心惊胆战。 「唉······」王不苦轻声一叹,什么也没说。 李清闲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思绪纷飞,不断想起诡村与诡城的种种。 「有问题!之前的所有游戏,针对性都没这么强,但种菜人第一个点孙擎天,第二个就连点宋白歌与王不苦,这三个人的共同特点,目前只有一个,气运强于普通考生。而我的气运目前最强······」 李清闲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凝重。 随后,种菜人点了邱烨,最后,点了气运最差的关洲。 宋白歌、王不苦和邱烨面色平静,但关洲面无人色,慌道:「我要不要使用宝物?」 王不苦道:「先等等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使用。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 关洲点点头,双拳紧握。 李清闲隐隐明白种菜人点关洲的意图,甚至,猜想到种菜人连点自己四个队友的目的。 种菜人的目标,不只是他们! 不能坐以待毙! 李清闲转头,盯着种菜人的背影,开口给四个人传音。 「选我!你们四个都选我的身体部份,把我整个人当白菜。」 第331章 是鼠,是猫 「什么?」王不苦与宋白歌失声道。 邱烨与关洲难以置信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道:「你们如果相信我,就选我!有些东西,我不能跟你们说,但是,如果想解决这个游戏,一定选我!」 李清闲说着,将活字木牌递给宋白歌。 「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对我用这个,」李清闲微微一笑道,「我原本以为会用来救你们几个。」 「可是······」宋白歌接过活字木牌,迟疑着。 李清闲道:「我是命术师,我中过诡。这是领队的命令,所有人必须无条件遵从!更何况,活字木牌一定能救回我。」 随后,李清闲暗中只给宋白歌与王不苦传音,告诉他们到时候做什么。 两人疑惑不解,但用力眨眼表示照做。 李清闲看了一眼关洲,关洲微微低头。 李清闲拿出众多命材,快速对自己施展几个命术,制作了一些东西。 包括曾经在诡村制作的铁甲符人,许多命材取自好运生,符人背后,写着好运生三个字。 种菜人走完一圈,走到宋白歌身后,道:「给我你的白菜叶。」 宋白歌迟疑一下望向关洲。 关洲稍稍扭头,避开宋白歌的目光,袖子里用力握住破瓦。 宋白歌一咬牙,指着李清闲的手臂道:「我的白菜叶在这里。」 「哦?」种菜人苍老的面庞浮现疑惑的笑容,昏黄的目光盯着李清闲问,「你愿意交出你的白菜叶?」 「愿意!」李清闲的回答斩钉截铁。 芳芳站在一旁,瞪大眼睛,小声道:「哥,你也想玩这个游戏?可我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其余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白两人在做什么。 种菜人微微皱眉,但随后对着李清闲举起右掌,笑嘻嘻道:「砍,砍,砍白菜,一刀砍下去,砍掉菜叶子!」 李清闲的两臂掉落。 「很水灵的菜叶子。」 种菜人说完走了两步,望向王不苦道:「给我你的白菜帮。」 王不苦看了李清闲一眼,指着道:「我的白菜帮在这里。」 种菜人浑浊的双目中,轻轻一动,询问李清闲:「你愿意交出你的白菜帮?」 「愿意。」李清闲面无表情道。 种菜人面带狐疑之色仍然挤着笑容,对着李清闲虚砍一刀道:「砍,砍,砍白菜,一刀砍下去,砍掉菜帮子。」 只剩身体与头颅的李清闲留在原地。 种菜人再问邱烨,邱烨再指向李清闲。 李清闲只剩一个头。 最后,种菜人问关洲关洲一声叹息,也指向李清闲。 种菜人眉头紧紧皱起,成为第一个没有笑模样的孩子,但仍然对准李清闲轻轻一砍,接着唱道:「菜叶子,菜帮子,菜心和菜根,统统都绑好,明早都卖掉!」 说完,袖子中的草绳飞出,困住李清闲的所有部位。 李清闲瞬间恢复原样,而后身体不断缩小,脖子上绑着一条草绳。 李清闲不由自主伸出双手,走到孙擎天身后,两手扶在孙擎天的肩膀上。 孙擎天扭过头,目光里满是疑惑。 李清闲笑了笑,微微转头,望向宋白歌与王不苦,随后向队伍所有人轻轻点头。 围成大圈的众人目瞪口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哥······」芳芳走过来,跟着李清闲,一脸疑惑。 砍完第二轮白菜,种菜人继续带着其他人向前走。 丢手绢、点爆竹与猫捉老鼠也在继续。 不一会儿,种菜人点了三个考生后,停下,指向松山派的屈望息,连续点他:「砍,砍,砍白菜······」 在停下的一刹那,李清闲念入命府,看了一眼,迅速退回。 而后,李清闲的右手扶在孙擎天的左肩,身体向前,左手扶在下一个白菜头孩子的左肩,右手抬起,将孙擎天的左手放在自己左肩,再将孙擎天的右手放在自己右肩,成功替换两人位置。 孙擎天疑惑不解,但没有抗拒,双手扶着李清闲的双肩。 随后,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如法炮制,插在第六个和第五个白菜头孩子之间,整个过程都保持与前后人身体接触。 白菜头孩子如木偶一样,任凭李清闲控制。 在李清闲双手成功扶住第五个白菜头孩子的一刹那,替命木童炸裂,化为木灰消散。 李清闲微微眯眼,之前游戏中损耗了两个替命木童,现在又碎裂一个,只剩七个。 李清闲向前看,那种菜人好似没有觉察,继续不断唱歌砍白菜儿点人。 李清闲慢慢向前穿插,每穿插一次,则消耗一个替命木童。 最后,李清闲来到第一个白菜头孩子身后。 直到这时候,那种菜人材回头看了一眼,昏黄的双眼一闪,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 种菜人继续前行,游戏继续。 很快,屈望息人头的白菜考生出现在种菜人队伍中。 李清闲始终没有行动,跟着种菜人。 一个,两个······ 在第五个白菜考生出现后,李清闲看向王不苦与宋白歌,两个人微微点头。 种菜人继续行走,这个时候,爆竹孩子已经炸开圈子,猫头孩子全部进入,外加三个手绢孩子变成猫头,整整十三个猫头孩子,追捕里面的一个武修鼠头考生。 种菜人继续前行,临近王不苦与宋白歌的时候,李清闲突然和之前一样,插入种菜人与第一个白菜头孩子之间。 种菜人一边向前走,头颅一边扭转整整九十度,与李清闲面对面。 李清闲咧嘴微笑,一言不发。 种菜人盯着李清闲,继续慢慢走,走到王不苦与宋白歌身后的时候,两人松开手,并后撤一步。 李清闲用力推种菜人,竟推不动。 但是,宋白歌与王不苦的双臂,插在李清闲与种菜人之间,而后,两手握住。 种菜人的队伍,被圈子分割。 种菜人在圈子内,李清闲等其他人在圈子外。 现场仿佛时间静止。 手绢孩子、爆竹孩子与猫头孩子,全部停下,齐齐扭头,望向种菜人。 所有孩子的脸上,笑容消失。 种菜人脸上浮现难以遏制的愤怒,迅速转回头,看向其他游戏孩子。 所有游戏孩子盯着种菜人,目光幽幽。 李清闲张嘴大声道:「我们想要问一问,这个种菜人,你进了圈子,是老鼠还是猫?」 芳芳大声道:「种菜人,你是老鼠还是猫?」 随后,考生们的孩子陆续叫喊,王不苦与宋白歌也跟着喊。 第332章 无他,鱼多 很快,一些胆大的考生跟着喊。「种菜人,你是老鼠还是猫?」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叫喊声,一阵阵凉风吹过。 圈子之中,所有的猫头人双目泛光,笑嘻嘻望着种菜人喊道:「种菜人你是老鼠还是猫?」 种菜人全身冰凉,如坠冰窟。 如果选老鼠,就可能被抓住,甚至可能被吸收能力。 如果选猫,那的游戏身份就会变化。 如果不选,很可能会被逐出游戏。 这句话最狠的是,已经点出「种菜人」的身份,并没有把他当游戏孩子。 种菜人一咬牙,答道:「我是猫!」 随后,种菜人的头颅变化,变成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 李清闲睁开灵眼,望向猫头种菜人。 他身上的两团诡气,发生清晰的变化,属于种菜人的诡气骤然变弱,而属于砍菜孩子的诡气,徐徐增强。 猫头种菜人缓缓转头九十度,望向李清闲,苍老的花猫脸上,面容扭曲。 李清闲笑了笑,闭上眼,念入命府。 命府之中,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在上空。 一团白花花的白菜状肉球悬浮在高空,与当年诡母的命格有几分相似,但无论是体积、气息还是感受,都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当年诡母三条命线联接命府,而现在,只一条。 「好运生谢谢你。」 李清闲说完,背后写着好运生的铁甲符人手持大斩理剑,直冲种菜人命格。 随后,李清闲看了一眼命池。 气运鱼超过千条,前所未有的富裕。 李清闲手指一动,整整五十条气运鱼飞出,进入大斩理剑中。 大斩理剑神光照耀,仙气飘飘,喷发一条条白色丝线,交织纺锤形光网,笼罩铁甲符人,斩向那白菜命格。 与此同时,巨象镇府碑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笼罩整座命府。 命府中的君运光团,命柱上的日照金山,以及得自盖风游的青蟠龙小国玉玺,齐齐散发微光。 李清闲离开命府,微笑着望向猫头种菜人。 其余人看了一眼,心口发凉,因为这两个小孩模样的人,几乎面对面,鼻子顶着鼻子,一个脸上浮现诡异的微笑,一个面容扭曲。 突然,猫头人的脸急速蠕动起来。 一会儿是猫脸一会儿是老头脸,一会儿是孩子脸不断转换蠕动。 「你·····你做了什么?喵······」猫头种菜人发出三重不同的声音,苍老、稚嫩与猫的声音交织。 李清闲微笑道:「你很聪明,如果换成别的命术师,无人可破。但很可惜,这种事,我有经验。 诡母远远强于种菜人,而现如今李清闲也远远强于当时,先借游戏规则压制,再诱发真正的砍菜小孩诡气争夺,配合好运生的气运外加天命宗第一大命器大斩理剑,还有整整五十条气运鱼,形成绝对的碾压。 更何况,种菜人并非本体到此。 「你······你······」 就见猫头种菜人的耳朵宛如蜡烛遇火,徐徐融化。 砍菜小孩的面容出现次数越来越多,老头脸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种菜人轻叹一声,缓缓道:「你很聪明,但可惜,你太弱小,终究不懂这个世界真正的规矩。」 种菜人说着,手里抛出一块圆形银片,小孩巴掌大,上面刻着一个‘赏'字,散发着浩然堂皇的正气和杀气,但最核心却隐藏乌黑的邪气与诡气。 银片在半空翻腾,发出清脆的哨声,落地滚向远处, 啪啦啦响着。 所有玩游戏的孩子转身,背对那银片。 「不要看那里,快传给其他人!」王不苦迅速发现,急忙传音。 很快,所有考生急忙转回头,不去看银片落地的方向。 唯独芳芳满不在乎看过去。 银片落地出,白茫茫雾气冲天而起,宛若喷泉。喷泉之上,硕大的黑色珠帘凭空降下,宛若大门,高约两丈,宽约五六丈。 珠帘的每一串黑珍珠,都像是缩小干瘪的人头。种菜人一指李清闲,发出清脆的哭喊声:「夫人,这个人欺负我!」 李清闲心里暗骂,这是玩游戏玩不过,开始找家长了? 「谁欺负我们家的孩子?」 黑色珠帘晃动,就见一条手臂缓缓探出珠帘,不断延长,那手臂仿若白银打造,表面雕刻着繁复的黑色花纹。 五根手指却是金灿灿的,指甲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是你们先欺负我哥的!你们不讲理,我要找娘评理!」芳芳挺着脖子大喊。 李清闲灵机一动,乾坤镯微光一闪,一支骷髅拨浪鼓落在芳芳面前。 芳芳抓起拨浪鼓,用力晃动:「娘!有坏人欺负哥哥!」 啵隆啵隆·····啵隆啵隆······ 巨大的紫葡萄纹黑色布幔自天而降,与那黑色珠帘一样,宛若大门落下,挡在李清闲与黑色珠帘之间。 两只白嫩柔软的大手飞出,一只手拍向金银手臂,一只手竟拍向猫头种菜人。 「安敢伤我儿!」诡母的声音响起。 黑色珠帘后面的妇人似是未料到如此,好似愣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与诡母对了一掌,激起漫天灰黄色雾气,徐徐收回手臂,珠帘慢慢上升,消失不见。 李清闲突然道:「你们俩松开手,合拢圈子。」 王不苦与宋白歌急忙松开手,收回手臂,绕开种菜人,重新相握。 种菜人出现在圈子外,大喜。 下一刹那,诡母的大白手携带风声,抽过来。 啪! 一声脆中带闷的耳光声,响彻十字路口中间的广场。 所有人看到,一个灰黄雾气从砍菜孩子的身体内弹出,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与孩子差不多大的小老头。 那老头全身干瘪,所有外露的皮肤皱巴巴,彷如灰黄核桃,一张脸仿佛堆满核桃壳,坑坑洼洼,扭曲凹凸,只看一眼,李清闲便浑身冒鸡皮疙瘩。 种菜人跪向诡母,低声哀求道:「请夫人饶恕,小的并不知他是您家的孩子。」 诡母只是嗤地冷笑一声,并不与他对话。 李清闲两手扶着砍菜孩子的肩膀,向黑布帘施礼道:「谢谢母亲主持公正。」 「他们先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们。你和芳芳好好玩游戏,下次别忘了回家吃饭······」 诡母双手徐徐收回,顺路摸了摸芳芳、李清闲与砍菜小孩的头,返回黑布帘。 硕大的黑布帘升到天空,消失不见。 第333章 圈子套大白菜地 砍菜孩子的脸恢复稚嫩白暂的容颜,漆黑的眸子轻轻一闪,举起手掌,笑嘻嘻地对着小老头虚砍,并唱道:“砍,砍,砍白菜,一刀砍下去,砍掉菜叶子!砍,砍,砍白菜,一刀砍下去,砍掉菜帮子!砍……” 小老头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被砍成四个部份,落在地上,不断蠕动,无法愈合。 种菜人的伤口处,污血流淌。 砍菜孩子一挥手,六个白菜头孩子慢慢走过去抓起种菜人的四肢与躯干,低下头,就见菜叶散开,徐徐转动,菜叶边缘化作白色牙齿,咬住种菜人。 细密的咀嚼声与牙齿摩擦声响起。 种菜人大声惨叫,他本就被诡母重创,又不断被大斩理剑攻击命格,无力反抗砍菜孩子。 不一会儿,便奄奄一息。 不多时,六个白菜头孩子嘴食完种菜人的躯干与四肢,起身,血污逆流,收回白菜之中。 叶子边缘的白色牙齿收敛,恢复普通白菜的样子,菜帮洁白,菜叶外翠内黄。 种菜人只剩头颅。 砍菜孩子走向头颅,走了三步,抬头望向天空的星辰。 三十二颗命星,自天而降, 李清闲立刻运使命器命术。 与上次一样各地命器蜂拥而升,光芒璀珠照亮全城。 随后,一声龙吟响彻天地,黄龙命器发威,震碎或震退众多命器。 诡城各地,命术师破口大骂。 李清闲和上次一样,丝毫不受影响,先夺了五颗命星。 随后面露诧异之色,冥山冥子的乱命旗怎么没有出现?他放弃了? 既然冥子不出现,那就随便找个方向魔门气息所在的方向。 李清闲使用相局术,观各大势力气运,双目一闪便停止,而后,命运钓竿划破虚空,在一处魔门势局浓郁的上空,夺走一颗命星。 随后,李清闲皱眉望着天空,之前见过的一些命器,竟然没有升空,这意味着,,那些命术师要么出了事,要么怕分心。 包括沈小衣的命器,也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整整五颗命星飞来,自天而降,前三颗分别落入李清闲、王不苦和宋白歌身体之中,最后两颗,分别悬浮在孙擎天与屈望息的头顶。 两个人已经沦为白菜孩子,一脸绝望。 所有人突然望向李清闲。 为什么同样成为白菜孩子,李清闲能得到命星另外两人得不到? 砍菜孩子指向李清闲腰间的替命木童,道:“我们做个交易游戏你给我做一个,我送你们回去。” 所有的身体部分成为白菜孩子的人,都眼巴巴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点头道:“行,不过,我的双手不能离开你的肩膀。” 砍菜孩子一伸手第一个白菜头孩子头上飞出两片白菜叶,落在李清闲手上。 “你可以抽出手。”砍菜孩子道。 李清闲缓缓从白菜下面抽出手,就见两片白菜叶慢慢转化为两只手,与李清闲的一模一样。 李清闲向砍菜孩子要了他身上的命材,这一次,没有像要好运生那样要太多,只要了正常的量。 只一会儿,李清闲制作了一个新的替命木童,给了砍菜孩子。 砍菜孩子咧嘴笑起来,轻轻抚摸木童,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他右手一动,白菜头孩子头顶飞出白菜叶,分别落在白菜孩子考生手上。 砍菜孩子笑嘻嘻拍手唱道:“今天白菜砍完了白菜叶,白菜帮,白菜心和白菜根,都回地里吧。” 就见被种菜人转化的白菜考生身体断开,重新飞回他们的身体上。 可惜的是,两个人已经变成手绢孩子,即便身体返回,也无法恢复自由。 其余人劫后余生,摸了摸原本失去的身体部分 向李清闲弯腰鞠躬九十度,大礼致谢。 李清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毫无变化,脖子上依旧环着草绳。 砍菜孩子像没看到一样,走到种菜人的头颅前缓缓蹲下,右手徐徐***种菜人的头颅之中,手中灰黄雾气涌动,包围种菜人的头颅。 “你好大的胆子…………”种菜人声音戛然而止。 砍菜孩子轻轻动了动鼻子,灰黄雾气化作长线飞入他的鼻腔中。 吸光雾气,砍菜孩子手中,多出小孩巴掌大的银牌。 银牌上面,刻着一个字。 通。 砍菜孩子走过来,望着李清闲,将通字银牌递出,近乎一字一句道:“你成功通过这个游戏,这是你的奖品。” 李清闲目光微亮,接过通字银牌,道:“谢谢。” “砍完自菜去集市,卖掉白菜赚饭钱。”砍菜孩子转身离开,六个白菜头孩子接连扶住前面人的肩膀,缓缓向前走。 李清闲正要说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张口后又停下。 手里摸着通字银牌,细细揣摩砍菜孩子一字一句说的那句话。 “哥哥好厉害,又得了一件宝贝。”芳芳说着递过拨浪鼓。 李清闲笑了笑,接过拨浪鼓,摸了摸芳芳的头。 众人羡慕地望着李清闲。 就在这时候,所有孩子拍手唱道:“老狼老狼几时了?” “酉正了。”那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清闲愣了一下,没想到游戏玩了这么久,一转眼,就下午六点。 仔细一想,也合理,毕竟上千人一起玩游戏,随便走一圈,都花费不少时间。 手绢孩子、爆竹孩子和猫头孩子纷纷笑嘻嘻拍手唱道:“游戏结束了,我们一起领奖品。套圈子套圈子,套到什么给什么!” 突然,众人围成的圈子中心,地面冒出一个个绿芽,破土而出,快速成长,眨眼间,遍布密密麻麻的白菜,一尺高,水灵灵的,白翠相间,排成圆形菜地。 众人想起流血的白菜,心中一颤。 就见游戏孩子们蹦蹦跳跳给所有人分发直径尺许的竹制套圈。 有的是或红、或黄、或蓝的套圈,有的画着爆竹,有的刻着猫头。 众人看着手里的套圈,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他们扫了一眼,看着那些被转化为手绢孩子与猫头孩子的考生,看了看地面上的无头尸体和石化的雕像,轻声一叹。 “可以说话了?”李清闲问芳芳。 “当然了,游戏结束了,嘻嘻。”芳芳笑嘻嘻拉着李清闲的手,用力摇晃。 “呼…………”所有人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将心中压着的一切,统统吐出来。 第334章 气运凝四相方尊 「叶寒,屡次救命之恩,必当重报!」孙擎天两手抱拳,目光恳切。 「大恩不言谢,若有驱使,必当相随!」莫国的人纷纷抱拳。 很快,许多甚至没有被游戏选中的人,也抱拳感谢李清闲。 所有人都醒悟过来,多亏这个人在,否则的话整个圈子都会崩溃,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许多人看似没被他直接救,但和救命毫无区别。 众人纷纷致谢,李清闲微笑着回应道:「同舟共济,众志成城,份内之事。诸位接下来,就要套圈选奖品,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哎呀,剃头的拍巴掌,终于完事了。」孙擎天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大笑。 李清闲取出考卷,微微一笑。 黑纸白字,天下太平四个字中,整个天字全部变红,甚至连「下」的横和竖,也变为红色。 之前三笔红,刚才又得了三笔红。 「没天理啊你!」宋白歌怪叫一声,拿出自己的考卷对比,只有两笔为红。 众人纷纷看着自己考卷,又望向李清闲。羡慕地望着全红的天字。 「应得的。」王不苦赞叹道。 众人看完自己考卷望着中间的大白菜。 白菜一圈围着一圈,整整齐齐,菜地宛如圆盘。有人道:「小一千棵,估计是按照咱们人数来的。」 「我估计啊,有的有好东西,有的没有。」 「不能吧,咱们忙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点好处都不给?起码奖励一点气运什么的。」 「我估摸着,中间那颗白菜最好。」 「我觉得那是陷阱,远的并不一定是好的。」 「我觉得中间位置的肯定是好的,只不过,谁能瞄准?武修最准,可哪个武修敢保证套中?我反正不能。松山派和北绿林的几位,你们行吗?」 孙擎天坐在地上,手里上下抛着竹套圈,笑道:「要是普通套圈,只要没有风,十丈之内,百发百中,但你们别忘了,这注定不是普通套圈。你们自己看看套圈上的图案和颜色,同时拥有颜色、爆竹和猫头的套圈,才有机会。我也算厉害了,可也只有一个颜色一个猫头。」 「好家伙,都说北绿林的是莽汉,没想到遇到会绣花的。」 众人纷纷看自己手中的套圈,那些没得到套圈的还在等待。 李清闲等了一会儿,猫头孩子送来竹套圈。红黄蓝三色齐全,爆竹与猫头图案齐全。 一旁的宋白歌无奈道:「我是一色两图案。」 「我也是。」王不苦道。 李清闲道:「你们先玩,我推演一下。」 众人立刻围住护卫。 李清闲念入命府,本来想先看新的七颗命星,结果发现,命府之中,那君运光团下,多出一件半透明的、似酒杯似鼎之物,青铜材质,纹路古朴,雕刻大气。 约三尺高下,上面的鼎口四四方方,看着像是方尊。 青铜方尊的四面,各有一团模糊的光影。 方尊悬浮在君运光团下,好像承载君运。 李清闲心道:「我虽然不懂文物古董,但也见过四羊方尊。不过,这件方尊绝不会是四羊方尊,因为在妖族的传说中,羊族曾经出现一尊大恐怖,横扫万界,十方俱静,镇压众生。以至于别说妖族,即便是人族,也很少使用羊类雕像,我们命术师之所以喜欢用羊血,就是认为羊血跟那尊大恐怖有联系,力量比其他血更强。」 李清闲取出命盘,进行推演,毫无结果,只得投入气运鱼,连入十条,再加上天命仪的配合,才算出少许端倪。 「原来是吸收的气运过多,一 部分整体增强命府,一部分化作镇府碑的黑底金纹巨象,最后的化作这座·····就叫四相方尊。」 李清闲继续推演,扫了一眼密布气运鱼的命池,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 「此次青云试,死亡总人数已经超过两万,个个七品,其中不少人气运远超普通七品。我得百分之一,差不多是两百个七品修士的总气运。而一座县城的县令,也不过是七品。我一人所得气运,超过一座小县城所有人的总气运······」 「一座小县城的总气运,十分之一强化命府,差不多十分之一形成黑底金纹巨象,整整十分之八化作四相方尊,可竟然是半透明的,而且四相不完整。那完整的四相方尊,到底有多强?」 李清闲琢磨一会儿,抬头望向新得的七颗命星。和上次的一样,都蕴含君运,并外放气运丝线,注入君运光团中。 先前得到的七颗命星的君运释放完毕,成为普通的命星。 「咦?」 李清闲发现,自己的命池假山上,多了一颗新的命星。 这颗命星外壳如无色透明玻璃,与正常命星一样,但内部充满了滚滚涌动的灰黄色雾气。 第二颗诡命星。 李清闲四处寻找大斩理剑已经回返,好运生的铁甲符人已经消散。 之前五十条气运鱼只消耗了二十条,其余的都返回命池。 李清闲又看了看先前得自诡母的诡命星,心道:「这诡命星到底怎么使用?理论上来讲,我已经成为诡母的孩子,手臂上又有诡印,整个人诡里诡气的,使用诡命星不算什么,但用了,怕是会出现异变。先放一放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 随后,李清闲望了一眼命池,里面的气运鱼密密麻麻,白白胖胖,挤作一团。 超过一千条。 李清闲轻叹一声,回想刚才的游戏,任何单一游戏都不至于死那么多人,可多个游戏叠加,如果人心不齐,整个圈子必然千疮百孔。 绕着命府走了一圈,命府整体力量明显增强,气息格外厚重。 小破屋终于不再是曾经的小破屋。 是发光的小破屋。 退出命府,李清闲望向前方上千大白菜,灵眼竟然看不穿,只得动用气运鱼,一眼望去,每一棵白菜都泛着淡白光芒。 越向内,淡白光芒越盛,与之前贴鼻子的抠格子完全不同。 李清闲望向众人,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没人套圈?」李清闲问。 「都等你呢,都说你可能指点我们。」 李清闲摇头道:「我说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每棵白菜里面都有什么。」 众人唉声叹气。 「好消息是,每一棵白菜都有好东西。而且,确实越向里,东西越好,中心处的那些白菜最好。」李清闲道。 「真的?」众人大喜过望。 第335章 兄弟情深送走猪头 “我这人不贪,只套容易套的!”就见一个人对准前方最近的白菜,还不足一丈远,轻轻抛出。 竹套圈准确落在上面。 白菜叶子向四面八方绽放,枯萎,一线三寸白光从中升空,转弯冲进套圈者的头颅。“那是什么?”那人问。 “祝贺你得了一分新气运。”李清闲恭喜道。 “不错不错,满足了!”那人开心笑起来。 随后,众人纷纷套圈,所有人都非常保守,只套靠外面的几层白菜。 众人都是修士,每一个人都准确套中。 这些人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气运。 上百个人套完后,一个人道:“我觉得吧,一点气运没啥意思;可要套最内圈的,我也没那能耐,就套中圈的。” 空地之中,冒出一个又一个小玉米,清风吹过黄绿色的玉米叶剥开,玉米棒下的玉米爆成爆米花,层层叠叠,令人发毛。 李清闲有没立即动手,而是继续推演与思考,继续收集竹套圈的反馈。 最前活上来的几十个考生,有奈地望着南方的十字路口。 “以前没机会,弄个好命盘,最好是郭祥背着的这种小命盘,配合气运鱼,推演计算能力将非常恐怖。” 很快,李清闲推演出,整片白菜地的上空,其实存在多种有形的力量,有点像风。 李清闲的命盘浮现在半空,不断记录着一切,所有人的身份、力道、套圈的角度、变化等等。 游戏孩子们齐齐拍手唱歌,给剩上的几十人分发竹套圈。 “完了,套早了,肠子悔青了……” 有波浪状颜色来回游动,有力场状颜色不断变幻,有的宛若极光,有的凝成一线,有的宛如涟漪,有的好似鸟群…·“ 好运生,谢谢他。只可惜孟怀川了,你的宝贝都来不及用。”沈小衣重重抚摸中指的青玉扳指。 “好,怀川。” 越向中心靠拢,有形力量就越弱,而且方向和力量不断变化。 就见命盘喷发光芒,在李清闲的眼中,白菜地的上空数百种颜色的光芒交织。 远处。 坏运生道:“你也是想如此,谁知道那养猪人这么可怕,想要豢养孟兄。为了救孟兄,只能动用这件宝物,谁知道这宝物竟然选中了孟怀川代替他。只是出去后,江南商会怕是是会善罢甘休。” 李清闲望了一眼命盘,那东西,本来就是命术师的基础,除了能推演命理相关,也有记录、计算、记时等基本功能。 骨秽子原本无毛无发、无指甲、无牙,嘴内陷如菊花,头颅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骨刺。 后面的人开始陆续套向更远处的白菜,一半直接瞄准最远内圈一半则只套中圈,再也有没人套外圈。 冥子长叹一声,道:“罢了,争了争了,斗也斗了,他你扯平了。” 众人望着南路口。 “他真有抢?”“少谢孟兄。” 众人接过竹套圈,脸下有没任何笑容,麻木地看着这些死去的、石化的和诡化的考生。“我也试试!” 骨秽子一指其中一个黄衣大孩,道:“你并不知晓,就算抢他命星,也是那个命术师暗中所为,你并非命术师,如何看见。”那人说着,瞄向中圈的一棵白菜,用力抛出竹套圈。 “302种力量……” 就见一个又一个猪头孩童手扶后面人的肩膀,排着长长的队伍,急急离开。骨秽子全身衣衫破烂。 冥子热笑道:“抢你命星,好你前程,没了牙还如此嘴硬,果然无牙无耻。”套圈落地,有的同情,有的忍不住笑起来,这是第一个套空的。 “叫你怀川!你我是过命的交情,岂能如此生分?” 那些力量本来是有形有质的,但被命盘推演出规律前, 给每种力量一种颜色,变得直观可视。 就见一个满面皱纹的爆米花孩子,缓缓向前走,在他的身后,上百个人的头颅被整个的玉米代替,每一粒玉米炸成爆米花,白黄相间,密密麻麻,缝隙外鲜血流淌。 好运生和沈小衣等人所在。 很快,李清闲控制命盘,进行可视化。 冥子一身白红长袍,右臂消失,右肩膀鼓着一个拳头小的肉瘤,透过淡红色的肉瘤膜看到,有数爆米花形状肉块翻腾。 为首的面容苍老的孩子,左手甩着赶猪鞭子,快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死鸭子嘴硬。”冥子冷哼一声。 沈小衣叹息道:“他忧虑,那件事因你而起,他又对你没救命之恩,你岂能放任不管?出了诡地,你带着他亲去江南商会在京城的会馆赔礼道歉,我们若动手,便是与你定南王府撕破面皮,接下来,他什么都是用管,父亲和爷爷自会料理。” “他不配让你说谎。”骨秽子抬高下巴。 接着,孩子唱着歌,分发套圈。那些爆米花头大孩,双手搭在后面人的肩膀下,排着队伍,急急前行。 一些人望着自己的亲友,失声痛哭。 “此处若非诡地,你已经死了。”骨秽子缓缓道。“只要他愿意,奉陪到底。”骨秽子急急道。 啪。 突然,有形的力量推动众人不断前进,中间留出小片空地。 冥山与化魔山众人所在的十字路口中间,尸横遍野,手绢小孩与猫头小孩数以百计。 一旦送入气运鱼,威力大升。 但,通过对所没竹套圈的统计、推演和计算,却能慢慢找出规律。 就在此时,众人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大圈子的中间,浮现一个个猪头,猪鼻朝上,白眼望天。 “还战吗?”冥子冷漠地望着骨秽子。 现在,他头颅上的骨刺尽数消散,头盖骨开裂,隐隐可见外面溃烂的脑浆,宛若腐烂的肉馅。嘴唇处处开裂翠绿的眸子之中,浮现血线裂纹。 任何修士都无法直接窥视,即便是超品或小命术师。 那人耸耸肩,并不在乎,下一刹那,竹套圈消失,落在离他最近的一棵白菜上,白菜叶子绽放枯萎,一道白光飞出。 “早知道我也往远处扔了。” 冥子说完,扭头望向远方,微微皱眉,心道刚才宁姣达的命器有没出现,莫非与自己一样,遇到了强敌? 远处。 冥子耸耸肩,道:“正面战斗,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没办法,这里就是诡地。” “哈哈,没想到投不中也有奖励,不错。” 沈小衣与好运生望着一个猪头大孩的背影。 千人大圈豁口处处,只剩两百余人。 第336章 套圈套圈套中套圈 “好运生你准备套什么地方?” “当然要套最里面那个,不过要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李清闲所在,上千人围成的大圈子中,最外圈的白菜不断消失,又不断生长。 中圈和最内圈的白菜,一旦被套中,便不再生长。 三个幸运儿套中了最内圈的的白菜,虽然并不是最中心的那棵,但也引发众人的羡慕这三个人,每人得了一件宝贝。 李清闲经过反复推演与计算,终于较为清晰地计算出所有力量,并发现,每个套圈根据颜色和图案的多寡,拥有不同的抗干扰能力,抵消菜地力量的影响。 李清闲开始以最中心的那棵白菜为目标,施展命术,将自己手中的套圈与其相连。 随后,又使用了多种命术在竹套圈上,防止被白菜地的力量干扰。 最后,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眼,手握竹套圈,盯着各种颜色的力量流动震荡几息后,李清闲猛地抛出竹套圈。 在众人的眼中竹套圈直直前飞。 但在李清闲的眼中,竹套圈的时机、力道和角度非常巧妙,躲过一道又一道各色力量的干扰,直到最后,才被几种力量击中,但有命术与竹套圈本身的力量佼护,最终套在中间的白菜上。 大地轻轻一震,中间的白菜绽放,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飞落李清闲手中。 众人又惊喜又羡慕地望着李清闲的右手。 一个一掌可握的黑***头布偶。 小小的猫头异常可爱,摸起来柔软顺滑,仿佛丝绸包裹。 “有什么用?” 李清闲轻轻揉捏,道:“隐隐能猜到,但不确定,还得看具体使用。 ”留在收起猫头,现在,自己拥有多个宝贝。 贴鼻子得到的活字木牌,砍菜孩子送的通字银牌,还有这个猫头玩偶至于脖子上的绳子,应该算半件。 “我也试试!“宋白歌对准最远处用力一抛,竹套圈晃晃悠悠,最后落在一棵白菜上。 浓郁的白光冲天而起,一尺多长,进入他的身体。 “不错,很多气运。“李清闲道。 “满足了。”宋白歌笑眯眯道。 王不苦深吸一口气,也用力抛出。套中。 白菜闱放,一道黑光喷发,落在王不苦右手心上。 王不苦一看,上面写着一个黑字,“挡”。 “估计能起到阻挡作用,很不错。” 众人陆续抛出套圈,最终,关洲左看看右看看,瞄向最中心的位置,猛地抛出套圈,而后闭上眼,默默祈祷。“中了!“众人纷纷喊道。 关洲急忙睁开眼,就见最中心白菜一旁的白菜绽放,金光冲天,落在关洲掌中。 关洲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仔细瞧手中的东西。 赫然是玉质圆套圈,红黄蓝三色,并雕着爆竹与猫头。 “好东西啊!”宋白歌感慨道。 众人点点头。 普通套圈只能套这里面的白菜,这个套圈,恐怕能套很多东西。 众人看关洲的羡慕之情甚至胜过看李清闲。 毕竟李清闲是命术师,又在游戏中立了大功,套中最好的理所当然,可这个关洲从头到尾没什么用,却能套中这么好的东西,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一些人望着关洲,心思暗动,莫非这个关洲是隐藏的强运之人,或许可以好好结交。关洲乐和和将玉套圈放入怀中,道:“侥幸,侥幸。”说着,偷偷瞄了李清闲一眼。李清闲只看了一眼玉套圈,就继续记录与推演白菜地中的各种力量。 虽然已经结束但或许在之后也会遇到相似的力量,有备无患。 远处。 好运生道:“我要套最中间那个。” “你先来,我孟怀川绝不 抢兄弟的。” “那兄弟我便不客气了。“ 好运生正要出手,就见最中间的猪头突然干瘪,好似被人套中。 好运生一愣,众人面面相髻。 “没人套中啊。”众人一脸糊涂。 孟怀川恍然大悟,惋惜道:“明白了!最中心的,应该只有一个,一旦被别的地方的人套中,所有地方的都会消失。太可惜了,我们晚了一步。” 好运生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比我还好运,里面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罢了,我选其他的吧。” 说着,好运生扔出套圈。 与此同时,各地最中心的那物件全部枯萎,各处的人纷纷叹息。 不多时,所有人套完圈子。 李清闲望着喜气洋洋的众人,面带微笑。 在场上千人,人人都有一份奖励,哪怕是最差的一份气运,配合最后所得,只要活着离开青云试,足以让任何七品在三年内晋升六品。 六品与七品,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一旦晋升六品,地位水涨船高,各大门派都愿意收留,而朝廷更是愿意许以***厚最关键的是,越早晋升六品,那么以后晋升更高品的可能性越大。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关洲,心道此人很奇怪,气运明明是队伍之中最低,而且只有倒数第二之人的三分之一,却能连续得到宝物,或许命格特殊。 等结束青云试,如果关洲还活着,就探查一下他的命府。 众人正高兴,所有孩子齐齐拍手唱歌:“女干臣女干臣跑啊跑,忠臣忠臣追啊追。追到女干臣拍三下,送走女干臣进大牢!” 李清闲等人目光微动。 那孙擎天摸着光头,大笑道:“管他狗屁女干臣忠臣,咱们度过一劫,就是一起扛过枪杀过敌的兄弟,无论忠女干,都不用管!等出了青云试,咱们就算是同年同科同榜,我去望江楼开个大宴,诸位一定赏光啊!来来来,大家报一报名号,咱们相互记着。以后见了面,只要力所能及,能帮就帮。我先报一下,在下孙擎天,北绿林的,长白十二连山的少寨主!” “敢问令尊可是镇山掌孙奇山?” “正是家父。” 许多人早就猜到这人身份不凡,听到是孙奇山的儿子,大为惊讶,纷纷抱拳。 孙奇山乃是北绿林盟主的弟子,多年前位列上品,在守河军中战功卓著,名震南北,一代人杰。有孙擎天开头,众人陆续大声介绍自己,有的人说的多,有的人只是寥寥几句。 即便是魔门与邪派的人,也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孙擎天让北绿林的道修——记录这些人的名号,最后发现人实在太多,等所有人介绍完毕,他道:“人太多,没法一一邀请,这样吧,不管咱们什么时候出去,从青云试结束为第一天,往后数第五天,咱们望江楼见,谁不去,谁就天天梦到这场青云试!” 众人大笑。 第337章 山水金令辞好汉 松山派屈望息道:「孙兄做东,我等定然到场。诸位南地的朋友,你们也在神都多留几天。」 「当然当然。」莫国众人道。 众人聊了一阵,孙擎天带人走过来,热切地揽着李清闲的肩膀,一边聊一边远离他人最后低声道:「叶哥······」 孙擎天突然停下二十好几的人,叫十六七岁的孩子哥,似乎有点······ 下一刹那,孙擎天面不改色道:「小叶哥,接下来,咱们怎么走,我们是想跟着你,但,怕出问题。」 李清闲点头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们本就有自己的道路,如果强行汇合,运势一乱,谁也不清楚会不会触发什么诡事。你想想,这次游戏为什么那么难?就是因为人越聚越多。 孙擎天叹了口气,道:「说的是,我其实也怕,你们走的路好好的,我们一去,闹出事你们可能脱困,但我们很难。」 李清闲道:「不是我不敞亮,是我能力有限,只能保住这么多人,人再多,可不一定。你气运本就高,又有你父亲甚至你师祖相助,基本不会出事。」 粗壮的孙擎天咧嘴一笑,道:「是,比修炼我凭真本事,但气运这些玄乎的东西,多多少少靠长辈。爹送了我一道真气,然后带我去见了师祖,师祖只看了我一眼,说我一定能回来,然后我爹就乐得跟傻狍子似的。」 「林盟主入超品了?」李清闲低声问。 孙擎天嘿嘿一笑,道:「不清楚,反正我爹说,师祖一言定命。估计就算不是,也半步踏进超品门坎。」 李清闲点头道:「最顶尖的一品,确实有可能达到超品的一言定命。这样,我反而不敢跟你走,你能明白吧?」 「当然当然,命太硬,有时候见谁克谁。我师祖就是这号人,童年少年真是太惨了,简直天煞孤星,谁跟他好克谁。等中年晋升上品后,才慢慢好起来。」 「就是这个理。」李清闲道。 孙擎天看了看天色,道:「神都之南,我不敢说什么,北十州,提我的名字,好使!真要在北面碰到什么难事,别忘了拿着这东西找我们北绿林的分舵。」 说着,孙擎天递过一面纯金方牌,一寸见方,上面刻着白山黑水图案。 李清闲笑着接过,道:「北绿林的山水金令,鼎鼎有名的好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行,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等孙擎天离开邱烨哭笑不得道:「北绿林的这帮家伙真是自来熟,跟你刚见一面,就勾肩搭背的,我可受不了。」 「他们一直这样。」李清闲也很少遇到这种社牛。 哪知宋白歌笑道:「你们没在天寒地冻或旷无人烟的地方住过,要是去白山黑水或大草原住三年,你们就明白了。在那种地方,大家要是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保证没等老,就全死绝。大雪一封三个月,草原几个月见不到外人,能把人生生憋出病来。所以他们那里的人,要么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活得没滋没味,要想好好活着,就得像孙擎天这样,有事没事四处串门聊天,见个活人热情招待多聊多玩,屁大的事也要呼朋唤友热闹热闹,冬天一大帮人窝在屋子里猫冬磨牙。」 「懂了,要是没有传讯符盘,把我扔那地方,也这样,我可不想憋出病来。」邱烨笑道。 王不苦道:「不同的地方,不同活法。南方富足吧?可那里的宗族也一样团结,抢地、抢水、抢人,你不抢,只能苦着饿着难受着。」 「是啊,很多时候,咱们的活法,都由不得自己,由天,由地,由爹妈。」宋白歌道。 「或许,那些有自己活法的人,才能登入上品。」李清闲道。 众人 轻轻点头。 天色渐暗,各支队伍陆续准备启程。 所有队伍离开前,都来到李清闲队伍所在,先感谢,后告辞。 无一例外。 其中一些大有背景的人,留下自己的名刺或信物。 李清闲也怕耽误时间,很快带队前行,向众人告辞后,没有走正北的大路,而是按照之前推演的结果,走小路。 一开始还有队伍想要跟着,但走了一阵,其他队伍有点发毛,因为李清闲队伍的行走路线实在诡异,有时候甚至在一个街区连转三圈,好像鬼打墙一样,不得不离开。 李清闲队伍里的众人无比淡定,继续前行。 走了一阵,李清闲边走边道:「这终究是内城,再安全也不如外城,不出意外我们会遇到一些意外,大家一定要注意。 王不苦低声道:「之前那个种菜人,完全解决了吗?」 李清闲猛地转头望向王不苦,这才想起来,他在黑灯司任职三年。 李清闲停下脚步,整个队伍也停下。 「多谢甜甜提醒,黑灯司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李清闲神色凝重。 「怎么了?」宋白歌等人疑惑不解。 「诡冲命。」李清闲道。 「详细解释一下?」 李清闲摇头道:「不能详细解释,大概意思你们能明白。总之,我需要重新施法,当然不需要施展完整的「三千路',只需要施展简易的即可。你们做好防护。」 众人立刻围成一圈,护住李清闲,同时细细琢磨,隐隐明白是那个诡影响了众人的前路。 「甜甜,挺厉害啊。」宋白歌轻佻地冲王不苦一挑眉。 王不苦白了他一眼,认真望向别处,低声道:「叶寒必然已经看出来,种菜人和砍菜孩子,并不和。我们在黑灯司,也听过类似的事,两诡一旦相交,必有异事发生,所以才提醒他。」 「你解过诡吗?」 王不苦摇头道:「你们太小看诡了。最初的诡,凶残至极,无比疯狂,人妖两族多少高手都逃不过,这些年才稍好。即便如此,也不是谁都能解诡的。你们知道,这次为什么我并非特别怕吗?」 「这次诡简单?」 「不,是人够多。」 众人略一思考才明白,满心凉意,是死的人够多,所以众人才有活路,要是人不多,那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这时候,李清闲施法完毕,陆续收起各种物品与命材。 李清闲面色沉静。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有事儿?」宋白歌问。 第338章 好路断尽遇桃桃 李清闲一指地上的痕迹,道:「好路断尽。」 就见地面上留有黄符燃烧的线状痕迹,八方八条,每一条纸灰线,都被从中截断。 众人轻声叹息。 「具体怎么样?」 「算不出来。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怎么也找不出来。」 「那怎么办?」 「只能在危险的道路里,选不是最危险的。所以,大家做好准备,比之前难十倍的准备。」 众人沉默不语。 李清闲继续道:「只要过了这一道坎,我们就可以抵达下一道大门,进入皇城区域。不出意外,皇城之内,必然留有万象图与死界的宝藏,就如同天上的命星。」 李清闲指了指上空。 「走吧,反正早就知道会到这一步,不能因为前面走那么顺,就觉得后面一定也顺。」宋白歌道。 众人再度出发。 走过三条街,前面灰雾之中,影影绰绰并伴随着孩子快乐的笑声。 众人心脏猛地一跳,停下脚步。 前方灰雾散尽,就见一群孩子拍着手,蹦蹦跳跳唱着歌。 「点来点去点桃桃,点对桃桃吃饱饱;点来点去点桃桃,点对桃桃有元宝······」 就见一个孩子走出去,指着自己左眼道:「我们一右眼。」然后,他点了一下左眼。 其余小孩一起道:「我在点左眼。」手却点向右眼。 「我们一右眼。」孩子实则点自己的左耳朵。 所有孩子嘴上说:「我在点左耳朵。」实则点向右眼。 看上去很简单,动作和语言保持不一致。众人转头望向王不苦。 「点五官,也叫点桃桃,就是点他说的,说他点的,保持不一样。当然,也有反过来,点错了会受惩罚。」王不苦道,「不过,就和以前的诡游戏一样,真玩起来,会出现变化。估计,这是通往皇城的最后一个游戏了。而且,这个游戏,很难,从来没有人没错过,从来没有。」 「不能吧,看样子很简单。」邱烨道。 王不苦摇头道:「我们觉得这个游戏太简单了,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想一想,我们用了几十年或者一辈子来保证我们是对的,点一个地方,就是点这个地方,我们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但现在,让我们做完全相反的事,让我们把错当对,把对当错,如果没有经过反复长时间的训练,一定会出错。」 李清闲点头道:「甜甜说的对。这个游戏,就是我们告诉自己,我们过去的做的想的是错的,可我们这么多年积累的习惯,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如果这种事真简单,那我们可以轻松改变自己的一切,解决所有坏习惯,学到所有好习惯。」 「我连睡懒觉都改不了。」宋白歌无奈道。 「我有点贪吃,经常吃太饱。改了很多年,一直没改掉。」王不苦一摊手。 李清闲道:「其实这个游戏对我们修士来说,不是特别难,大不了动作慢一点,怕就怕,动作太快,而且最怕来个连续的,比如,连点五下,然后再同时说五个不同的地方,那真是要命。我想想办法······」 「靠你了,这我真没办法。」王不苦道。 其余人轻轻摇头,完全想不出对策。 过了一会儿,李清闲突然眼睛一亮,命盘飞出,道:「不苦,你当点桃人,我们跟你做游戏。」 「好!准备好了吗?」王不苦问。 「准备好了。」 「我点左眼,点左鼻孔,点右耳朵,点牙齿,点下巴。」王不苦嘴上这么说但依次点右耳朵、点牙齿、点下巴、点左眼和 点左鼻孔,完全错位。 众人要一边盯着王不苦的动作喊他做的动作,却要同时去做他说的动作,手忙脚乱结果,包括李清闲和宋白歌在内,无一人点对说对,全都乱套。 有人甚至两手一。 「你一开始就玩大的,谁能跟得上?」罗井道。「只有这样,才让你们明白这个游戏的真正难度。」王不苦道。 「你能做到?」王不苦摇头。 李清闲道:「这个游戏,确实需要练习,咱们先从简单的玩一玩。」 众人在王不苦的带领下从最简单的开始玩,一开始,确实简单,只需要先思考后行动,就可以完全正确。 但开始连点连说的时候,无论是谁,甚至换人让王不苦玩,也一样出错。 没有人能做到全对,除非特别慢。 「唉······」关洲等人唉声叹气。 李清闲这时候却道:「好了,我有办法了。」 说完,命盘外放光芒,交织成一个孩子的白色影象,面对众人站在半空。 「不苦,你再来。所有人先看着字说,然后照着孩子的动作做。」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我们一右眼。」然后,点向自己左眼。 孩子面前浮现先一行蓝色的字:「我在点左眼。」 大家一切跟着念。 同时,那个白光孩子的右手点向自己的右眼,右眼变成红色。 众人也跟着孩子点右眼。 「这个好!」邱烨兴奋地喊道。 王不苦立刻加难度,一口气连说六个连点六下。 白光孩子按照次序,浮现文字,点击部位,再浮现下一行文字,再点击新的部位,依次行动,毫无疏漏。 众人一边跟着念,一边做动作。 「厉害啊······」众人纷纷感慨。 王不苦也跟着试一试,发现很难做错。 「不过······允许吗?这怎么像是作弊?」 芳芳笑嘻嘻道:「这些是命术,不算作弊,不然的话,不准用真元不准用法力,谁也没办法玩。 「说的也是。」 李清闲却道:「我们也要注意游戏规则的变幻。这个游戏,目前是我们说他做的、做他说的,万一突然改成,我们说他说的、做他做的,或者中间来回穿插变化,还是有可能出错。」 「太难了······」邱烨无奈摇头。 「来,再试试,不能出错。」 众人不断跟着白光小孩练习,尝试了各种可能变化,从一开始偶尔出错,慢慢到全对。 「不错,都正确了,可以开始了。」王不苦道。 众人面带微笑,信心满满。 李清闲却微微皱眉,总觉得自己忽视什么,可始终推演不出来。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开始吧。」 第339章 有人变桃子有人摘桃子 众人上前走了几步,游戏孩子呼啦啦冲过来,拍手齐唱。 「点来点去点桃桃,点对桃桃吃饱饱;点来点去点桃桃,点对桃桃有元宝······」 一个头顶红绳朝天辫的孩子笑嘻嘻走到众人面前,道:「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众人一字排开,默不作声。 只有李清闲好像真的遇到小朋友一样,微笑道:「好。」 点桃孩子冲李清闲开心一笑,然后拍手唱儿歌,唱完后,口中道:「我们一右耳。」右手却指向自己左眼睛。 在他说话之前,命盘外放出白光小孩。 在众人眼中,白光小孩面前浮现一行字「我在点左眼」,同时白光小孩点向自己发红的右耳。 众人全都不去管点桃孩子,跟着白光小孩说并做。 点桃孩子兴奋地说:「哇,都做对了,那我们做难一点的。我们一下巴,我们一头发,我们一左肩。」与此同时,他却分别点向右眼、左耳和眉心。 所有人心中一凛,心中庆幸,幸好听李清闲的做过练习,幸好有白光小人在,若是毫无准备,这一次必然点错谁能想到第二步就直接连点三下。 众人跟着白光孩子完美完成。 点桃孩子不断做游戏,做到第四次的时候,点桃孩子笑嘻嘻道:「我们一上唇,我们一牙齿,我们一下巴,我们一·····鼻子!」而后,点桃孩子点了其他四个部位。 在点桃孩子说完的一刹那,一半人的人毫无所觉,几个人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李清闲、王不苦与宋白歌等人心中一震,余光一瞥关洲,急忙跟着白光孩子说话并做动作。 队伍最右侧的关洲,瞪大眼睛,全身轻颤豆大的汗水顺着两鬓滑落,他一边照着白光孩子面前的字念着,一边伸手点着相关部位,同时,缓缓转头,用哀求的目光望向李清闲。 所有人都跟着白光小孩说话与做动作。 李清闲说完最后一句话,轻轻点向自己的鼻子,而后,转头望向关洲。 关洲的右手食指,点在唇上的鼻子位置,那里扁平如脸。 他没有鼻子。 他用鼻子换取了宝贝。 王不苦和宋白歌等几个人齐齐看着关洲,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惊疑不定望着没有鼻子的关洲。 「救我······」关洲望向李清闲。 下一刹那,关洲左手去衣服里掏东西,但一低头,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包括左手,已经化为木头,身体自下而上不断木质化。 点桃孩子笑嘻嘻道:「你没点到鼻子,输了哦。」 众人同情地望着关洲。 王不苦与宋白歌则暗呼侥幸。 芳芳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自己的鼻子,当然比宝贝重要,这么大人,分不清好赖重轻,真傻。」 「叶寒,求求你······」关洲话未说完,身体化为木头,头颅转为粉红色的桃子。 众人不等反应过来,点桃孩子一伸手,摘下桃子,切成八瓣,与其他七个孩子分吃。 嘎吱嘎吱的脆响传遍街道,鲜红的桃汁顺着八个孩子的嘴角缓缓流下。 宋白歌叹了口气,道:「自己作死,现在就算用活字牌也救不活了。」 众人叹了口气。 当啷······当啷······ 两声脆响。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关洲怀里的玉套圈和琉璃碎瓦齐齐落地。 玉套圈滚到李清闲面前停下,玻璃碎瓦弹了几下,也落在李清闲脚下。 众人目瞪 口呆,李清闲也愣住。 王不苦立刻道:「宝物德者居之,天命所归。」 「对,天命所归。」宋白歌冲李清闲挤眉弄眼。 众人背后发凉,忙道:「对,天命所归,这些东西必须领队拿着。」 李清闲头脑之中,宛若乌云散尽,之前的种种疑惑瞬间澄清。 李清闲道:「我之前说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找不出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哪敢开口,那个最能叭叭的正在被人嘎吱嘎吱大嚼。 李清闲道:「你们仔细回忆我们的千人圈子和所有队伍,就会发现,每个队伍,都至少失去一个队员。有的是之前失去的,有的是在十字路口的广场失去的。但是,我们队伍在点桃子之前,无人死亡。」 众人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 宋白歌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们之所以遇到这个游戏,就是因为队伍注定有人要死。关洲气运最差,合该他死。」 众人继续点头,你说的也对。 但是,有几人越发不敢看李清闲,甚至隐隐猜到另一个可能,越想,心中越害怕。 李清闲面不改色,心中却意识到,关洲之死和这两件宝物绝非偶然。 这种事,命术笔记中有过,有很多可能,其中最常见的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克死」,一种是「螟蛉子」。 前者就是简单强气运克弱气运,而后者,是指一人气运太强,本应该得到什么,但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能获得,于是让气运差的人先得到,气运差的人,就是螟蛉子。时机一到螟蛉子就会死亡,所有好处都归气运强者。 李清闲心中越发怀疑。 「我不会是天命宗安排的螟蛉子吧?我这一路,太像了······不行,得想想办法。」 王不苦道:「叶寒,你快点捡起宝贝你是命术师,你不拿,我们也不敢用啊。」 「对对对······领队,您快点收好,别让孩子抢了去。」众人急忙劝说。 李清闲道:「既然大家相让,为了队伍,叶某只好暂时替队伍保存。」 李清闲说着,弯腰捡起破碎瓦片和玉套圈。 不算脖子上的草绳,加上活字木牌、通字银牌和猫头布偶,如今一共五件宝贝。 芳芳两眼放光,差点流口水。 「我哥真利害······」 其余考生的孩子用力点头,满眼羡慕。 八个孩子吃完桃子,拍拍肚子,人人双手握拳,掌心冲下,平举双臂,嘴角流着鲜红的桃汁,望向众人。 点桃孩子笑道:「八个孩子十六个桃,点下三个归你们,三个桃子真,十三个桃子假,点到什么得什么,不准反悔哦。」 说完,十六只小手变成十六个粉色小桃子。 众人望向李清闲。 「您来您来······」众人纷纷后退。 第340章 有人望桃花有人遇桃花 李清闲点点头,灵眼一开,望向十六个小桃子。 完全看不出。 使用命器推演,还是看不出。 接着消耗气运鱼,一条,两条,三条······ 直到消耗整整十条,双眼之中,才看到,三颗桃子之中,灰黄诡气涌动。 李清闲上前一步,轻点一个诡气桃子。 「我选这个。」 「哇,你的运气真好!」那个孩子轻轻向上一抛,右拳恢复,并将手里的桃子抛给李清闲。 李清闲伸手接过粉红的桃子,芳香四溢,收入乾坤镯。 接着,李清闲连点两下,再得到两个桃子。 「走喽······」八个孩子蹦蹦跳跳离开。 众人望着消失在灰雾里的孩子背影,长长松了口气。 许多人望着李清闲,目光躲闪。 一路上关洲的一幕幕在众人脑海中闪过,从多嘴多舌到用鼻子换宝贝,从老老实实到变成桃子。 在这个过程中,李清闲扮演什么角色? 宋白歌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众人,叹了口气,道:「谁叫诡城的有个暗藏的规矩,那就是每支队伍至少会死一个人。关洲气运最少,合该他死。」 「对对对······」众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罗井冷哼道:「你们就是被叶寒保护的太好了,换成别的队伍试试。」 李清闲并不解释,道:「我们继续前行,不出意外,接下来会很顺利。」 众人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十字路口,正准备向左拐,右边路口走出五个人。 双方同时停下。 李清闲扫视众人,为首一人面白貌俊,英武高大,生着一双明亮勾人的桃花眼,瞳孔泛着浅浅的粉色。左臂齐肩而断,肩膀上蒙上一块黑布,身后四个人各有损伤。 五个人看到李清闲的一刹那,停下脚步,警惕地望过来。 李清闲众人仔细看了看,没见过这五个人,看来在门前的时候,对方没出面公开游戏。 李清闲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带人左转,继续前行。 那五人等李清闲队伍融入雾气,才松了口气。 「没曾想遇到他。」为首的冥子轻声道。 「我记得当时他的队伍是二十四个人,如今怎么还有二十三个,只死了一个?」 「不愧是小衣看重的人,上次输给他,本有些不服气,现在一比,对方确实不凡。」冥子望洋兴叹。 「未必是他一人所为,或许其他人的功劳。」 「他们队伍都是女干臣,却活到现在,除了命术师,没人能做到。」 「啊?他们是女干臣?」 「虽然他的法术很不错,但我灵眼奇特,瞒不过我。我不仅看出他们头顶「女干」字,还看出冈锋之子命犯桃花。」 「那我们要不要散播他们是女干臣的消息?」 冥子眼前一亮,但随后叹了口气,道:「算了,小衣会生气,坚决不行。」 「您说正前方有东西吸引您,可能是您的机缘,现在还要去吗?」 冥子摇头道:「罢了,有他在就算有机缘也抢不过。走,我们向右拐。」 墙壁后,一只子寻仙蜂慢慢飞远。 李清闲等人进入雾气,走了几步,王不苦道:「那几个人不对,很可能对我们有敌意。」 「你也看出来了?」李清闲微笑道。 王不苦道:「你在内城门外组织众人公开游戏,对方但凡有点良心,见面都会主动问个好。可他们不但没有参与公开游戏,见到你反 而全神戒备,绝不会是普通考生。」 「这些人都是好手,为首那人,很可能是道修。」宋白歌道。 李清闲微笑道:「无论对我态度如何,他们必不敢在诡城动手,他们一看人数就明白了。」 「也是。」 众人一路前行,走了许久,突然,听到苍老的叫卖声。 「卖猪喽,卖猪喽......」 众人急忙停下。 「我记得砍白菜游戏之前,有许多游戏喊声,其中就有卖小猪。」 「莫非又是新游戏?」 一些人目光躲躲闪闪望着李清闲,他不是说之后会很顺利吗? 众人想起关洲。 哪知李清闲微笑道:「你们没听出区别?」 宋白歌恍然大悟道:「这个声音不对。之前的游戏都是小孩子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很老。」 众人瞪大眼睛想起种菜人。 这时候,一个矮小的白衣老头走出灰雾,右手举着鞭子,满面皱纹,翠绿的眸子望过来,扫了一眼李清闲,笑眯眯道:「诸位,可愿意买我的猪?」 众人望去,就见一个个猪头孩子双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排成一排,慢慢从灰雾中走出来。 这些猪大都是黑头猪,呆呆地一动不动。 只一头小白猪扭头,望向李清闲,目光闪动。 李清闲愣住,总觉得这个猪头有几分面善,随后暗暗发笑,自己什么时候认识娇羞的猪头朋友? 邱烨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附在李清闲耳边道:「那白猪头身上的玉佩是沈小衣的。」 李清闲一愣,急忙仔细盯着小白猪的双眼,那眼中带着几分期许、几分激动,还有几分羞愧。 李清闲又仔细观察小白猪的服饰,果真与沈小衣一模一样。 刹那间,李清闲心思百转,沈小衣不是跟好运生和孟怀川一个队伍吗?他身为命术师,又是大势力之人,怎么会折戟于卖猪人之手?莫非······ 李清闲立刻道:「你的猪怎么卖?」 小白猪双眼中满是羞愤。 卖猪人脸上的皱纹笑成一片花,道:「两件宝贝一头猪。」 「那正好,给你两件。」李清闲淡定地取出两个桃子。 卖猪人毫不客气翻了翻白眼,道:「这桃子的确有肉白骨之能,但不过小术而已,又非完整的宝贝,不够。」 「那我出不起了。」李清闲摊手道。 「你再加一件宝贝吧。」卖猪人道。 「我真没宝贝啊,我好穷的。」李清闲道。 「你一定有。」卖猪人一脸淡定。 「你真要?」 「你敢给,我就敢要。」 「这个?」李清闲取出泼浪鼓。卖 猪人面色一喜,但随后眯起眼。 芳芳笑道:「哥,他可不敢拿母亲的东西。」 「你······」卖猪人仔细看了一眼拨浪鼓,鼻子突然变成猪鼻子,轻轻抽了抽,脸上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李清闲收起拨浪鼓,手里托着两个桃子,道:「卖不卖?」 卖猪人沉吟片刻,道:「换成别人,我自然是不卖的,但你既然是诡母之子,面子不能不给。不过,你要搭上你脖子上的绳子。」 「你从一开始,就盯上这绳子吧?说说原因。」李清闲道。 第341章 猪成沈小衣 卖猪人道:「我的确要这绳子,原因不便说。」 「绳子可以给你,一头猪加一件宝贝。」李清闲收起桃子。 卖猪人的猪鼻子缩回,摇头道:「绳子换一头猪,不能再多了。这绳子本来无用,这诡城,除了我没人愿意用高价换。再说了其中一人必与你有渊源。」 「是猪。」李清闲道。 小白猪目光更加羞愤。 邱烨哭笑不得。 李清闲与卖猪人相视,一言不发。 灰雾笼罩的街道一片寂静,城市尽头,巨大身影的孩子依稀可见。 「除了我,没有人要这绳子。」卖猪人道。 「除了我,没人能给你绳子。」李清闲道。 「你不在乎你朋友的生死?」卖猪人冷笑。 李清闲一一取出碎瓦、玉套圈、猫头布偶、和活字木牌,微笑道:「你觉得,我会用哪一件救我朋友?」 卖猪人眼皮猛地三跳,深吸一口气,沉默数息,道:「你倒是好气运,得了这么多宝贝。」 「你加点东西,这绳子给你。」李清闲道。 「我想想。」卖猪人道。 李清闲背后的众人不断擦汗,心道这家伙太狠了,竟然跟诡讨价还价,还占了上风。怪不得关洲死了都为他作嫁衣裳,死得一点都不冤。 许久之后,卖猪人叹息道:「加我一个人情。」身后众人心道这诡怎么也会画大饼,以领队的性子,怎么可能同意? 哪知李清闲微笑道:「好,我答应。」 众人讶异,随后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诡的人情。卖猪人没好气白了李清闲一眼,道:「若你非瓜中生,我才不会如此客气。」 卖猪人一抽鞭子,鞭哨炸响,就见小白猪不由自主走出队伍,走到李清闲面前。 「是这头猪吧?」 李清闲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草绳,道:「你可以取走了。」 卖猪人点点头,伸手虚抓,草绳飞到他手中。 「后会无期。」卖猪人抽了一下鞭子,向前三步,好似进入隐形大门,消失不见,他身后的猪头孩子陆续进入其中。 李清闲低头看着小白猪,只到自己腰部高,可可爱爱,猪鼻粉嫩。 李清闲先捏了捏猪脸,然后拍拍猪头,笑眯眯道:「沈小猪,还不归位?」 白烟翻腾,小白猪迎风变大,猪头缓缓恢复成沈小衣的模样,肌肤细腻,黑眸闪亮。 双颊微红,目光中含羞带愤。 李清闲微笑道:「沈小猪,说说怎么回事?」 沈小衣眯着眼,盯着李清闲。 邱烨忙上前一步笑道:「小衣,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嘴太损,毕竟他用宝物救了你。」 哪知沈小衣脸更红,眼中闪过扭捏之色,很快深吸一口气,抱拳弯腰用纤细的声音道:「谢过叶寒兄。」 「都是朋友,不用客气,」李清闲道,「我只是好奇,你用了什么命术或宝物将卖猪人引到我面前?这个命术,定然很利害。」 哪知沈小衣眼中又闪过怪异之色,又深吸一口气,道:「家传宝物,不便多说。」 「那就算了。对了,说说怎么回事,我们边走边说。」李清闲道。 沈小衣咬着小银牙,道:「我被好运生算计了。」 「他也能算计人?」李清闲一脸诧异。 沈小衣一边走一边道:「平常时候,他本不能算计我,他先是害了小画,乱我心神......」 「小画中诡了?」李清闲皱着眉头,脑海浮现那个爱笑的少女。 沈 小衣双拳紧握,点头道:「我一开始以为是意外后来发现其实好运生利用小画挡灾。为了救小画,我用了几种手段,都无济于事正好遇到卖猪游戏和天降命星,接着便是好运生为了获取孟怀川的好感,使用宝物让我代替孟怀川中诡。孟怀川家世之强,还在我之上,他岂能没有傍身之物?即便没有我代替,他也安然无恙。我与好运生无冤无仇,他为何接连害我!」 李清闲沉默。 宋白歌微笑道:「没了你,孟怀川必然更看重好运生。有你在,他好运生如何取得孟怀川的信任?毕竟,商会之人与定南王府嫡孙孰高孰低,显而易见。」 「此子当真恶毒。」沈小衣道。 王不苦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却道:「其实也未必我觉得好运生虽然私欲过重,但未必真想害你,很可能是他气运太强,他本身起了与你相争之心,才导致与你冲突。你气运远不如他,又没做好防备,所以才遭此一劫。」 「但他与我相争是事实,祸及小画也是事实。我的仇无所谓,但小画之仇,必当相报!」沈小衣咬牙切齿。 李清闲想起小画,叹了口气。 邱烨道:「小衣,若要报仇,也要事后再说,这诡地变化万方,不能出意外。领队救你收留你,已经十分可贵,万万不能让领队为难。」 沈小衣扫了一眼其余队员,点头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连累大家。」 众人默默前行。 走了一会儿,李清闲学真社牛孙擎天,伸出手臂,搭在沈小衣肩膀上,同时递给他一张传音符,亲昵地以传音符传音道:「小猪,哦不,小衣,兄弟请教你个命术的事。」 「你······你说吧。」沈小衣拿着传音符,低着头,目光慌乱。 邱烨在两人身后愣了一下,暗暗发笑。 「毒潭潜龙、日月升恒或万磨成器命星,如何压制?」李清闲问。 沈小衣目光轻动,似是想起什么,深深呼吸,一咬牙,道:「后两颗命星极难应对。毒潭潜龙,在潜不在毒。只要适当压制,防止其蜕变,便能让潜龙低伏,延迟出海、推迟升天。」 「不能永远压在毒潭?」 「潜龙终究是龙,并非蛟,注定化龙,压一时,压不了一世。」沈小衣道。 「你有压龙术吗?」 「你在这里用?」沈小衣抬头望向李清闲,两人四目相视,近乎脸贴着脸。 「可能会用到。」李清闲眨了眨眼。 沈小衣别过脸,犹豫片刻,道:「压龙术是禁术,朝廷禁止使用,关键命材稀缺,一是要借用玉玺,二是压龙必然消耗气运,三是龙血。」 「巧了,毒潭潜龙之人的血,算龙血吗?」 「死克,更佳。」 「我手头有大量圣旨。」李清闲道。沈小衣想了想,道:「你是针对他?」 「嗯。」李清闲道。 「我借你一方旧朝玉玺。」 第342章 帝星照诡城 李清闲眼睛一亮,问:「旧朝玉玺?」 「嗯。」沈小衣点头。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好,等到时候我需要,找你借用。」 旧朝不是小国,必然是之前的大国玉玺,威能难以想象。 「不过你能运使气运吗?一般只有上品命术师才行,中品需要借助特别的宝物或命术,我做不到。」 「我有办法。」李清闲道。 「好,我全力配合你!」沈小衣声音坚定。 「你对接下来的青云试有什么看法?」李清闲道。 「你松开手臂。」沈小衣一脸无奈。 「都是好兄弟,有什么害羞的?」李清闲白了沈小衣一眼,松开手臂,拿走沈小衣的传音符。 沈小衣看了一眼不要脸的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根据我的判断,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要进入皇城,完成最后的青云试。而那颗命星,是关键。」 沈小衣指着天空中最亮的命星。 众人一起抬头看。 「哦?为什么?」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沈小衣道:「那颗命星由众星拱卫,淡紫毫芒,蕴含帝气,又指向皇城,若以诡城为命府,则暗合「帝星照路」命格。当然,此帝星并非真正帝星只是在这万象图中,蕴含少许帝星的力量。」 沈小衣疑惑地望着李清闲,这么基本的命理都不懂? 李清闲摊手道:「我的命术传承不全,有些基本的东西,都是硬背下来,不知道怎么用。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座皇城,本就是天命宗布下的命局,谁得了这颗命星,谁就能主导皇城?」 「对。我跟孟怀川说了,所以他放弃夺这个命星。」 李清闲略一思考道:「怕忌讳?」 沈小衣点点头,道:「南乡候鬼精,他的确想在青云试得好处,但对状元一点兴趣没有,不要面子,只想要里子。定南王府本就被那位忌惮,他要是敢取帝星,回去必然挨板子。不出意外,孟怀川会帮好运生取帝星。」 「这颗帝星,跟分命台有关?」 「取帝星者,稳坐分命台。」沈小衣道。 「我考虑考虑。」李清闲道。 其余众人若有所思。 沈小衣伸手取过李清闲手中的传音符,给他传音道:「不建议你硬抢。」 「为何?」 「帝星必属于人子。你若抢走,坏了天命宗的计划,他们岂会罢休?更何况,你真做好准备与人子敌对?」 李清闲叹气道:「我也是担心这个,所以犹豫不决。但·····我怕你我都是螟蛉子,当然要拼一拼。」 「螟蛉子······天命宗那帮老东西确实做得出来。」沈小衣沉声道。 「我之所以有抢帝星的心思,是因为此地是诡地,并非是完全的万象青云试。解诡完毕,大家记忆会模糊,这些关键的地方,很可能被诡地隐去甚至扭曲。你猜猜,诡地悍然侵入万象图,想不想扰乱天命宗?」 「那是当然。若真有人破坏天命宗机会,夺了人子的气运,整个诡地定然全力相助,扭曲因果,遮蔽天机。」沈小衣道。 「不过,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我手头积攒的宝贝,或许用得上。」李清闲道。 沈小衣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宝贝?那好运生也没你多。」 李清闲便讲述事情经过,没有隐瞒太多。 沈小衣听完后,轻声叹息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后悔与孟怀川、林镇原和 好运生一队,我应该与你一队。你我若从头开始联手,帝星在望。」沈小衣道。 「谁叫你猪油蒙了心。」 「以后不准提猪字!」沈小衣白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假意点头。 沈小衣沉默片刻,道:「好运生,极可能是天命宗人子。」 「为何?」李清闲心里格登一下。 沈小衣微微抬起下巴,带着小骄傲道:「万象图中,除却人子,无人能压我一头。必是好运生分润了太多死去考生的气运,以海量的运气坏我前程,才导致如此。否则,我沈小衣岂弱于人?」 李清闲想起诡村的种种,脑海中浮现自己在木板上刻上「叶寒」之名的过程,隐隐觉得,自己这个叶寒诡名与好运生,好像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是,每当仔细推演,便被无形力量干扰。 「我还有好运生身上的一些血、发、指甲和衣服碎片。」李清闲神神秘秘道。 「真的?」沈小衣面露喜色。 「我上次在诡村狠狠放了他不少血。」李清闲道。 「要不,你暂夺其命?」沈小衣双眼放光。 李清闲倒吸一口凉气,这沈小衣看着像个文弱书生,没想到骨子里这么狠。 「夺命,这可是不死不休啊,你别想拿我当枪使。」李清闲道。 「我保你平安,再说·····」沈小衣突然微微垂眉低头,而后抬头道,「我肯定不能害我救命恩人,是吧? 「也是,虽然咱俩认识不久,但你这人挺讲义气的,要不是你在昌山给我桃花传讯,我肯定吃个小亏。」李清闲道。 「别说了,因为和你在一起,冥山的人找上我。还好我有朋友帮忙,不然冥山肯定报复。」沈小衣无奈道。 李清闲道:「没事,冥山的人真敢找你麻烦,我带着夜卫兄弟抄他们分舵,不能让自家兄弟吃亏。」 「算你有义气。」沈小衣微微一笑。 「夺命的事,就算了。」李清闲道。 「你既然不想当螟蛉子,既然想夺帝星,必然得罪天命宗,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夺帝星,可以说是诡地意外,真暂夺好运生之命,天命宗肯定跟我拼命。不行,坚决不行!」李清闲道。 「你不会已经偷偷夺命了吧?」沈小衣狐疑地望着李清闲。 「你觉得我有这胆子吗?」 「有。」沈小衣的眼睛亮晶晶。 李清闲撇撇嘴,懒得理会沈小衣,道:「夺命我绝对不干,容易被天命宗发现痕迹。但压龙术,你得帮我,我一个人还真未必能行。」 「放心,只要折腾好运生,我鼎力相助。」沈小衣道。 李清闲道:「你说,要是孟怀川看到你在我们队里,会不会尴尬?」 沈小衣立刻反应过来,停下脚步,扫视所有人。 众人疑惑地望着他。 沈小衣道:「叶寒,你用雾板画出你们队伍中死去那人的相貌。」 李清闲却道:「糊涂,关洲是七品文修与多人相熟,你体型与他相差太大,必然被看穿。不如易容成他人。」 「也是。」 第343章 前路行二遇命骸 沈小衣右手一翻取出一只药丸吞下,而后手中凭空多出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八爪鱼,直直拍在脸上。 啪叽。 八爪鱼变形融化成面膜,不多时,沈小衣变成一个俊俏的公子哥,身形一转,衣服换成道袍,除了体型相似,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 李清闲睁开灵眼,只能隐隐感觉沈小衣的面部有什么力量遮挡,想了想,从乾坤镯中取出黑纱巾斗笠,递过去。 「谢谢。」沈小衣双手扶着斗笠,只露出下巴,连声音都完全改变,更加粗,更加厚重。 李清闲道:「你写一份加入我们的誓书。」 「好。」 沈小衣写下命誓,正式加入队伍。 沈小衣传音道:「什么时候用压龙术?早了可能被觉察,晚了帝星容易被抢。」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推演过,帝星必然会在天黑入皇城后降临。进了皇城,我们马上开始。你先传我压龙术,我再看看命材够不够,实在不够,只能用万用玉佩代替。」 「好。」沈小衣传给李清闲压龙术,而后两人一一清点命材,李清闲没有的命材,沈小衣提供,最后还缺了一件关键命材,龙角。 「其实,只要千年以上的大兽之角便可,但实在找不到。 「那就用万用玉佩。我再说一下施术经过,你指点一下......」 李清闲口述,沈小衣听着,偶尔指出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其余二十二人跟在后面,宋白歌道:「这两个命术师在前面嘀嘀咕咕,肯定又在琢磨害人。」 「未必,可能只是商量如何离开诡地。」 「不,我太了解叶寒了,传音聊了半天,肯定打坏主意。」宋白歌道。 「你呀,总是把人想那么坏。」 「不,是我把他想得太聪明。」 邱烨叹了口气,道:「沈小衣既是命术师,又是江南商会少掌柜,气运之强,不在你们几个之下。即便这样,都中诡,需要宝物保命,说明接下来,步履维艰。」 王不苦却道:「我反倒觉得,进入皇城后,会更安全。」 「为何?」 「这一路上,全都是诡的力量,万象图和天命宗,只扔下一些命星。不出意外,进入皇城,万象图与天命宗的力量发威,夺回控制权,推出人子登上状元之位。」 「怕就怕,诡地不想让天命宗的人子当状元。」宋白歌道。 众人一愣,纷纷醒悟。 邱烨道:「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诡地既然侵占此地,绝不会轻易罢手。最终,还是要做过一场,天命宗胜了,人子状元。诡地胜了,我们都有机会夺魁首。」 众人眼睛一亮。 罗井却笑道:「你少画大饼。我反正听叶寒的,这里先是诡地,后是青云试。这状元,你们谁爱争谁争,我反正不争。我只想好好活着走出去,凭借咱们一路得到的气运,修炼几年,晋升中品,安安稳稳活一辈子,不比在这里送命强?」 「老成之言!」 「确实,贪心一起,生死永隔。」 「怕就怕,我们没得选。」王不苦道。 众人一愣,寒意心头起。 宋白歌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考生,原本只是受天命宗与朝廷摆布,现在,再加上一个诡地。不出意外,诡地会选出多个考生,与天命宗的人子争夺状元。这个状元,很烫手。」 「不争,诡地先要了我们的命。争到了,天命宗会一直盯着。谁敢让天命宗惦记着?」 众人摇头。 「无解死局啊.....」 「你们说,诡地到底为什么侵入此次万象图?是针对朝廷、针对天命宗、针对我们,还是纯粹巧合?」 「这上哪儿知道去那俩命术师脑浆子都要转出来了,也说不出个结果。」 众人顿觉头疼,这事,真是想不明白。 李清闲和沈小衣聊了许久,定下压龙术,而后收起传音符,与众人一起前行。 没走几步,沈小衣身前举手示意停下,随后,李清闲也发现不对。 众人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十层楼高的巨大人影出现在迷雾深处,无声无息向前滑翔,好像脚不沾地。 「低头,不能看。」李清闲低声道。 众人急忙低头,心惊胆战。 余光里,就见那巨人黑影的身体突然冒出许多白光点,仿佛无数星辰,又好似眼睛遍布全身,刹那后,白光点转化为血色神光,骤然喷发。 数以千计的线状神光疯狂向四面八方乱扫,发出奇特的声音。 神光扫过,万物蒸发。 房屋,大地,街道,直接融化。 那巨人似是向这里看了一眼,而后直直向前滑翔,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沈小衣松了口气,道:「过去了,是超品命骸。」 李清闲皱眉道:「不对劲啊。没听说过万象图有这么多超品命骸,我们已经遇到两个了。」 「或许是诡地入侵,刺激到命骸。」沈小衣道。 宋白歌低声道:「你们余光看到了吗?命骸真吓人,很可能只是随便攻击,万千神光乱扫,这威力,难以想象。」 「我们继续走。」 众人小心翼翼,很快看到成片成片的楼宇房屋被切碎,地面宛如被大刀划过的豆腐一样,裂痕深不见底。 王不苦看了一眼地面的痕迹,叹息道:「这力量没什么技巧,但威力惊人,二品高手恐怕需要全力才能做到如此。你们看看,神光切进地面少说数百丈,绝对一品高手才能轻松做到。」 「上古命骸这么强,他们的世界,怎么就沦为死界了呢?」 「我爹说,历朝历代大国亡国,大半都是自己作死的。一界死灭,没准也是他们自己作死的。」宋白歌道。 「走吧,小心点。」李清闲道。 「命骸确实利害天命宗拿他们没办法,看样子,诡拿他们也没办法。」王不苦仔细观察并记录上古命骸的破坏力。 李清闲道:「你们黑灯司也研究上古命骸?」 「研究,只要能对付诡的,我们都研究。上古命骸力量特别,虽然不能解诡,但能影响诡。」 李清闲望向沈小衣,道:「你认识的命术师,也狩猎上古命骸?」 「嗯。其实传说有误,大多数命术师狩猎上古命骸,不是为了命星,只是推演出上古命骸是祸源,应该解决掉。」 宋白歌冷笑道:「天命宗执掌万象图,却不杀这里面的命骸,肯定有猫腻。」 「也可能他们解决不了。」 众人小心翼翼走过被上古命骸毁灭的街区,没过多久,走出街道,来到一片空地,前方,全新的城门耸立。 第344章 到皇城悲欢离合 红墙黑门,门钉闪亮,黄瓦覆顶。 「到皇城了......」 众人轻轻松了口气。 宽阔的城门广场前没有一丝灰雾,先到的一些人三三俩俩分散在各处。 李清闲随意一扫,和之前两座城门前的景象比,天差地远。 内城门口的时候,那些队伍动辄二三十人,甚至有不少队伍人数过百。 可现在,一大半的队伍低于十人,许多队伍只剩两三个人。 放眼望去,偌大的广场上,满打满算一千人出头。 有几个人数多的队伍竟然都是之前十字路口一起合作过的。 队员们相互看了看,缓缓向前走。那些合作过的队伍立刻主动迎来。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从各条道路抵达皇城门口。 整个门前广场仿佛变成了比惨大会,过半考生的身体部位或多或少被诡化。 之前被诡化的人,只是身体某部份消失,可现在很多人非常怪异。 有的只能倒立用两手行走,有的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有的脸上的器官全都消失只剩一只眼,有的舌头被抽出来环在脖子上,有的全身冒火滋滋作响持续惨叫,人肉灼烧的糊味四处飘散。 有的整张脸变成扭曲的假笑,自言自语手舞足蹈,旁若无人,好似发疯。 有的变成扭曲的动物,畏畏缩缩,他们怕别人也怕。 还有几个考生竟然变成孩子,没人敢靠近,生怕被逼着做游戏。 「幸亏我们有叶寒。」宋白歌道。 队员们默默点头,心中感激。 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靠近,为首的孟怀川感慨万千道:「还能见到你们,不容易啊。你看我们,两三百人,只剩下这么点。」 好运生扫视李清闲众人,疑惑地看了一眼蒙面人,又故意掠过王不苦,最后望着李清闲,笑道:「叶寒,又见面了,你果然厉害,你们队伍的成员大都在。」 好运生说完,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别扭,别扭到骨子里,可又不知道原因,心中没来由更加厌恶眼前的人。 「是我们齐心协力的结果,与我关系不大。」李清闲道。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孟怀川道。 李清闲却突然扫视孟怀川队伍,惊讶道:「小衣呢?」 李清闲的队友们也是一愣,完全没想到李清闲会主动问,高。 好运生面色不变,孟怀川则面露尴尬之色,道:「我的错。我意外中诡,请好运生帮我。但哪知那件宝物有代价,将我的中诡转移给小衣。小衣身上应该也有宝物,可中诡后无法用出来,被诡带走了。」 李清闲皱眉道:「好运生,你不会又和在诡村一样吧?」 好运生急忙辩解道:「绝对没有!我经历了诡村,早就明白诡地莫测,岂会再害人?我绝对没有针对沈小衣的意思,毕竟我与他无冤无仇。」 「也就是说你在诡村,真是存了害人的心?」李清闲反问。 好运生脸一红,忙道:「口误,口误,都没有,我在哪里也不想害人。」说完偷偷看孟怀川。 孟怀川叹息道:「斯人已逝,绝非我等所愿,我们就不要再争斗了。现在我们人都不多,不如合为一队?」 宋白歌插口道:「好呀,只要好运生不加入,我们完全可以合为一队,至于是南乡候领队还是叶寒领队,都无妨。」 孟怀川摇头道:「不行,好运生对我有大恩,我们不可能分开。」 「那就没办法了。」宋白歌道。 「你们真不喜欢好运生?」李清闲假意望向 队伍众人。 邱烨道:「我们听过你在诡村的事,好运生此人,好坏善恶先不说,但却明显克身边的人。我甚至怀疑,他们队伍死去的两百多人和沈小衣,都是他克死的。沈小衣与我也算熟识,我们原本准备合作开矿,现在······唉我不愿意与好运生为伍。」 众人纷纷表示不喜欢好运生。王不苦低着头不说话。 好运生面皮微红,不敢反驳。 孟怀川无奈道:「既然你们对他有偏见,那合为一队之事,就罢了。不过,我们若在皇城相遇,鼎力合作如何?」 李清闲点头道:「这我同意。毕竟进来三万多人,到这里只剩三四千,进入皇城,磨难重重,唯有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若真起争斗,你我皆可能万劫不复。」 孟怀川道:「那我们继续内城门口的事,共享游戏过程?」 「好。」李清闲道。 「请。」 「请。」 两支队伍一起走到城门口位置,孟怀川传声吸引众人,而后,李清闲拿出孟怀川之前赠送的雾板,贝壳之中喷发雾气,化作白色屏幕。 李清闲朗声道:「内城门口外,我们共享过游戏,而今,我们做同样的事。想必大家在不同的十字路口广场,做过相同或相似的游戏,我就代表我们活下来的一千人,说说我们的过程。」 「等等,你们十字路口的广场上,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一千一百多。」李清闲道。「最后活着一千?」 「对。」 「一共死了不到两百人?」 「对。」 「怎么可能!」 「胡诌八扯!」 各处的考生纷纷叫嚷。 「北绿林孙擎天及全队三十四人,可以证明!」孙擎天高喊。 「松山派屈望息与全队四十三人,可以证明。」屈望息微笑道。 「莫国······」 「天魔门······」 之前与李清闲合作的队伍纷纷高喊。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这些出面的队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人数极多,远超大多数队伍。 「你们做了什么?快说说?」 「不可能只是运气好!」 其余人急了,纷纷开口。 李清闲道:「我们在玩游戏之前,多亏屈望息屈兄与孙擎天孙兄两人出面,跟大家商定,不要内讧。孙兄甚至彻底放弃女干臣忠臣游戏,之后,我们所有人一致维护这种环境,即,我们都是人族,人命关天,绝不内斗,一致对外。 现场一片死寂。 有的满面悲伤,有的恍然大悟,有的满心懊悔。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没看透。这么简单的事,却没能做到。 随后,李清闲慢慢讲述。 当讲到无偿分发传音符的时候,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清闲。 「不愧是冈锋之子······」 「可惜啊······」 之后,李清闲讲到自己借用替命木童试探游戏规则,通过移动分割猫头人来救人,所有人更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原来,这才是躲过猫头人的正确方式,但必须要有人付出,可谁愿意拿自己的命试探······」 「我们一开始也挺团结,但从猫头人开始,全变了。猫头人不断吸收我们的力量,不断变强增多,最后圈子彻底崩盘······」 「可惜啊......」 - -到进行查看 第345章 天黑了 最后,李清闲讲述自己舍身当白菜,最终赶走种菜人,不过隐去诡母与宝贝等事。 「谋勇无双啊!」 「利害啊,竟然用游戏规则去对付诡,计谋倒在其次,这份胆气,令人折服。」 「状元之资啊......」 「冈锋先生后继有人。」 尤其是活下来的文修,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不仅没有嫉妒,反而格外欣慰。 反观魔门邪修,除了合作过的,大都面色不悦。 那全身破破烂烂的骨秽子更是恨得牙痒痒,自己跟冥子冥山的人斗得化魔山七品所剩无几,这个李清闲倒好,收获满满。 邪派的刻碑人诧异地看着李清闲,指着李清闲对身边的人道:「此子非常人。」 「赤子之心,可贵。」站在孟怀川身后的林镇原双臂抱胸,轻轻点头。 好运生面色一沉,林镇原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竟然大夸李清闲。 「不学剑可惜了。」不远处,一个以一尺剑鞘为发簪的剑修轻轻叹息。 蒙面的沈小衣回想自己经历的种种,唯有一声叹息。 最后,李清闲提醒大家注意上古命骸。接着,李清闲道:「孟兄,你们说说。」 孟怀川一脸惭愧道:「我们可没脸说什么,你已经将丢手绢、点爆竹与猫捉老鼠做到最好,我们说出来,只能是献丑。」 众人纷纷点头。 刹那后,孟怀川突然自嘲一笑,道:「也不对,我们真有说的。我可以说圈子崩溃后应该如何应对,这你肯定不懂。」 众人笑起来,笑容中充满着无奈与苦涩。 孟怀川开头,陆续有人讲述游戏经过,但三个人之后,便没人上前。 因为后面所有人发现,能讲的,都讲了,要么是明争暗斗,要么是相互拆台,要么是害人害己,要么是只求自保。 为了自己利益,最终害人害己,人间惨事与人间善恶,反复重演,从无新鲜事。 「我们错了。」孟怀川最后长叹一声。 许多人低着头,无法接受,但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李清闲想了想,道:「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做好吗?」 「不是因为合作团结吗?」一人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合作团结?」那人摇头。 李清闲道:「你们仔细想一想,在进入大门前,是不是孩子们都在唱‘进了皇城当忠臣'?」 众人愣住,瞬间明白李清闲的意思。 李清闲继续道:「其实,一开始,我们也和你们一样,稀里糊涂。但后来发现,无论是做人、做事还是考试,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目标,最不济,也应该有一个差不多的方向。而且,目标也好,方向也好,一定要是好的、对的、善的,如果是坏的、错的、恶的,就算有,也没用,必将害人害己。所以,我们就猜测,「当忠臣'会不会是这个游戏的主要方向?」 「一开始,我们也不清楚,但我们觉得,当忠臣这种事,无论在外还是在青云试,都应该没错。因为这是好的、对的、善的。」 「怎么当忠臣?这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在别的地方,在别的大环境,我可能不知道怎么当,毕竟我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但在诡地,无论怎么当忠臣,都应该坚守一点,即,人命关天。只要多救人,那一定就是忠臣。」 「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为了当好忠臣,我分发传音符,我以身冒险尝试规则。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活下来,更多人活下来。所以,我不敢说当忠臣一定对,但当了忠臣,起码不会让事情变坏。」 众人纷纷叹息。 李清闲向天拱手,继续道:「我们沐浴在千古明君今上的光辉下,我们接受今上的教诲,我们要更要按照今上的教诲做人、做事。我们不仅要在朝廷里当忠臣,不仅要在青云试当忠臣,在诡地,也应该当忠臣。为皇上尽忠,为百姓尽责,是我们每个人的本分。」 众人面色各有不同,一帮人心里暗骂马屁精。 但更多人却若有所思,在诡地,人命都没人管了,却必须要说这种话,可见齐国到了何等地步。 一个魔门修士冷笑道:「你们这些忠臣,最喜欢把我们当邪魔歪道,除之而后快,我们如何与你们团结合作?」 李清闲淡然道:「除了好的、对的与善的,还有不够好的、不够对的、不够善的,这些,都可以存在,忠臣最多是反对或管束,而非除之而后快。但如果是确凿无疑的坏的、错的与恶的,直接伤害甚至坏人性命,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傀修问:「那不够好的、不够对的、不够善的,也没直接害人性命,没间接伤人,忠臣却乱插手那怎么办?」 「那是蠢,是自以为是,与忠女干无关。」 突然,南地小国一人道:「若君不君,那忠臣如何尽忠、如何当臣?」 「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只有时间和我们自己,才能回答。」李清闲说完,收起雾板,离开中心位置,回到队伍。 宋白歌笑道:「真鸡贼。」 「废话。」李清闲白了老友一眼。「接下来怎么办?」王不苦道。众人一起望着漆黑紧闭的大门。「慢慢等,慢慢熬。」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是啊,总有人会等来黎明,也总有人永堕黑夜。 「希望我们能等来黎明。」 突然,所有孩子齐齐拍手唱起来。 「老狼老狼几时了?」 「天黑了。」 所有人耳畔轰鸣心底敲出一声惊雷鼓。一些人慌张四望,口里甚至骂出脏话。人心惶惶。 神都城。 周春风起身,望着漆黑的夜空,道:「灰隼,你先去考场,我坐马车,随后就到。」 「属下想陪着大人。」 「滚。」 灰隼沉默许久,跪在地上,向周春风磕了三个头,化为隼鸟,飞出春风居。 马车慢慢悠悠驶出夜卫衙门,驶出京城。 刑部。 「周春风出城了?」 「出了。」 「至今没有搜出其他证据?」「证据只可能是他这个人。」 「那边,不能拖一拖?」 「能拿我们的命拖。」 「罢了。拿我的手令,活捉乱党周春风!活捉!」 「遵命。」 第346章 吉命术 文渊阁。 首辅房。 一个老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远方。 老人身形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须发灰白,脸上皱纹深浅交错,皮肤粗糙,肤色如酱,若脱去一品仙鹤紫衣官袍,如饱经风吹日晒的老农。 其貌不扬,其势不壮。 连他的双眼,都浑浊如雨后的泥坑。 「回府,换一身粗衣。」 诡城。 万籁无声,天空仿佛大锅倒扣。 原本灰蒙蒙的天,彻底黑下来。 灰雾散尽,黑夜浓过灰雾。 天空,只一颗边缘散发着淡紫光的星辰,照耀全城。 所有人的心,在眸子里深深沉下去。 沈小衣本能侧移脚步,肩膀碰在李清闲的上臂。 皇城大门前,帝星照耀。 三四千人睁着眼,死一般的寂静。 即便失去孩子的考生,也听到「天黑了」的声音。 皇城大门轰然大开一批身穿亮金色铠甲的侍卫冲出来。 众人目光一凝,不再是孩童,而是成年人。 为首一人打开绣龙纹明黄绸卷,朗声道:「皇城有女干臣,深宫藏命骸。特令,众人奉旨锄女干铲恶,抓捕女干臣,诛杀命骸。有功则赏,无功则罚。又令,深宫重重,不得扰乱。」 李清闲愣了一下,怎么连诡地也既要又要?随后,众多金色铠甲侍卫转身进入城门。 轰隆隆······ 城门关闭。 众人蒙了,怎么又关了? 远处的侧门,缓缓开启, 几个银甲侍卫走出来,站在门口。 宋白歌突然冷笑道:「我原本以为诡城是孩子们做主,到了此地才知道,谁才是主人。」 「是啊,一路上我们都埋怨孩子,现在才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啊......」 「算了,说说如何做?」 宋白歌叹了口气,道:「这可难了。我在北晨城多年,见多了朝廷的混账事。你们说,满朝廷,最混账的地方是哪里?」 无人答话。 一人反问道:「当然是民间,都是我们这些刁民最混账,朝廷老爷们怎么会混账?」 王不苦道:「估计我们还有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大家各抒己见。」 李清闲摇头道:「未进皇城,难以想象,我不知道如何做。」 「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哪里知道去。」陆高明也跟着摇头。 李清闲取出隔音符,看向沈小衣,道:「我之前来的时候,用了三千路,进皇城后,三千路可以用,但我感觉差点什么,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你有没有什么大命术?」 沈小衣诧异地看了李清闲一眼,道:「没想到你竟然能用出三千路,看来你对气运的掌控远在我之上。你的感觉很准,皇城与其他地方不同,三千路是寻天下,而皇城是天下之庭,无路可寻。解皇城命格,寻命宗的大命术有用但不大,更有用的很多,我只知道三家。」 「说。」李清闲道。 「一个当然是天命宗的命术,大斩理剑斩尽乱麻,天命宗有句俗话叫遇事不决大斩理剑。第二个是山命宗或河命宗,在皇城立山或开河,自开一势局,撑起大气运,不过我们未到中品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没有山命术和河命术。第三个,就是······二流命宗「夺命宗'的手段,以皇城为命府,暂夺其运。」 李清闲没好气等了沈小衣一眼,还在怂恿自己夺运。 「肯定还有别的,你再说说。」李清闲道。 「肯定有啊,但就像你三千路一样,效果不好。」 「转吉局呢?」李清闲问。 沈小衣撇撇嘴,道:「下品要是能用转吉局,还用拖到现在?你知道转吉局需要多少法力和气运吗?更何况这可是诡城,一个四品命术师来了都未必够用。」 李清闲道:「不做大吉局,做小吉局。」 「是容易点,不过,你确定?你真能做,我送你一整套吉命术,这可是吉命宗的部份大传承,当然,现在许多宗门都有这么一套,不值钱。」 宋白歌忍不住问:「你们说点人话,什么转吉局、什么大吉小吉的?我们听不懂。」 李清闲耐心解释道:「命理有吉凶,像扶、助、贵、旺、合、配、化、会等属于吉,能帮助人。于是就衍生出一些人,专研这些吉命,最后形成吉命宗。简单来说,吉命宗善于使用吉命,善于逢凶化吉,无论是个人,还是势局。这皇城不能当做一个人来看,只能当整体的势局,要想逢凶化吉,就要做一个转吉局。」 「大概明白了。」众人纷纷点头。 李清闲继续道:「大吉局,基本是四吉齐临,形成合会,组成六吉。即便是转一个人都无比艰难,别说整个皇城。但我们可以只转一吉,有总比没有好。你经验丰富,你说说我们如果转吉局,应该转哪种小吉。」 沈小衣揣摩片刻,道:「贵、旺这些大吉就不说了。扶、助也难,毕竟我们力量不够。思来想去,只有一种适合,即「化局」,即化解势局中对我们相克的力量。虽然不能化解一切,但在关键时候,往往能保命。」 「这个好!」宋白歌道。 李清闲一伸手,道:「吉命术来一套。」「我用不了,你确定你会用?学过相局术?」 「学过。」 「用过?」 「用过。如果可能,我还能开山,弄一个简单的命山。」 「你哪来的山命术?」沈小衣诧异地问。「用神咒换的。」李清闲道。 「怪不得···...」沈小衣恍然大悟又深深望着李清闲,「你身上的秘密不少啊。」 「说的好像你身上的秘密很少似的。」李清闲道。 「我传你吉命术,商量一下转化局的用法,之后再进城。」 沈小衣伸出纤纤食指轻点李清闲眉心传法。 李清闲双目紧闭,就见灵台之中一页页金底黑字纸张如秋叶飘落,叠在一起,最后装订成厚厚的四本书,名为《吉命术》。 沈小衣道:「你先看总纲,理解吉命术的大道与法理,然后学习转化局,其中一切特别的施法方式,我再指出来,你专门学习。」 李清闲点点头,快速学习。 晋升七品后,李清闲耳明目清,头脑远胜从前,再加上这些天不断学习命术,对命理理解加深,即便这样,还是消耗一条气运鱼,融入灵台,加快学习速度。 在气运加身的一刹那,李清闲内心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忧虑。 第347章 请出真龙镇孽龙 「这种情况,像是传说中的心血来潮,按照命术师的说法,是自己发现某些事情不对,但始终不够清晰明确,这就导致心里一直暗中惦记,想要解开。随着时间推移,一旦想通或遇到某件事,将事情串联在一起,才能恍然大悟。罢了,我也没有时间想太多,现在主要是活着走出青云试。」 李清闲静下心,认真学习吉命术。 仅仅用了一刻钟,李清闲便学会转化局术,毕竟转化吉凶是命术师的基本,量命宗就有许多零碎的吉命术,只是不成体系而已。 两人又低声商量一阵,开始最后的准备。 李清闲开始制作替命木童。 在李清闲准备的时候,沈小衣蹲下来跟芳芳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 众人想起之前的关洲,没了孩子,平时能听到孩子说话,只是听不到关键的儿歌。 在天黑两刻钟后,众人准备妥当,正式向侧门走去。 其余考生都望过来,大都轻声叹息。 那声「天黑了」,着实吓到太多人,至今许多队伍踌躇不前,还在商量。 许多零散的队伍,重新组合成新的队伍。 李清闲牵着芳芳的左手,沈小衣拉着芳芳的右手。 两人商量好,如果开始唱歌,芳芳就拉沈小衣的手或衣角提醒。 众人抵达侧门,银甲卫兵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头。 众人鱼贯而入,深入漆黑的门洞。 穿越浓墨般的黑暗,前方微光点点。 帝星的光芒重新照耀。 看到眼前景象,众人愣了一下。 前方是一片长方形水池,宽三十余丈,长两百余丈,池中浑浊的水波荡漾,两侧草坪如茵,草坪之外树木高耸。 向水池正前方望去,隔着翠绿的草坪,竖立着一座高大的灰白色的残破方塔,乍一看好似石碑。 残塔上半部消失不见,顶端残缺起伏。 由于年代久远,微微发黄。 残塔极大,底部正方,边长约七八丈,高约二十余丈,若完好至少五十丈高。 若仔细看残破口,依稀可见楼梯可供向上攀爬。 池水之中,倒映残塔。 李清闲皱起眉头。 王不苦低声道:「我本以为这皇城与咱们的皇城一样。」 「毕竟是死界皇城,你看远处的建筑,以白色居多。不过,那一边好像和咱们的皇城一样,红墙黄瓦....." 众人法力真元聚于双目,仔细观察。 黑夜下,灰白石碑仿佛中轴线,将巨大的皇城两分。 右面红墙黄瓦,与齐国相似,但左面皆是灰白色的死界建筑,形貌与齐国大不相同。 众人望着前方发呆。 「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李清闲道。 众人四处张望,最终决定先去右面的树林中。 进入树林,李清闲与沈小衣合作,先使用吉命术,将众人势局变化。 而后,准备压龙术。 「你确定能行?」沈小衣最后追问。 「行。」 「好!」沈小衣将一方玉玺交给李清闲,李清闲则将玉玺吸入命府。 李清闲先摆放出祭桌、令旗、彩幡、帝钱剑等等各种法器。 随后,按照八卦方位,分别扔出八件法器,而后分别放置八道圣旨。 李清闲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于是在每道圣旨上又叠了两层,一共外放二十四道圣旨,并在每卷圣旨上附加一条气运鱼。 想了想,又给每卷圣旨再附加两条 气运鱼。 接着,李清闲取出制作好的好运生符偶,木制身躯,被黄色红纹符咒层层包裹,足足千层黄符。 将好运生符偶置放于祭桌之上。 做好所有的准备,李清闲望向沈小衣。 沈小衣站在外面,用力点头道:「第一步请真龙非常重要,能不能压制好运生,压制多久,全看这一步。不过,你也要小心,真龙太强,你可能受到牵联。这道命术,非常特别。」 「没办法,总比沦为螟蛉子让他弄死我强。」李清闲见识了关洲的下场,越发谨慎。 「你一定行,你是我见过最有命术天赋的人!」沈小衣鼓劲打气。 「你也很厉害,你是我见过最有眼光的命术师!」李清闲道。 沈小衣撇撇嘴,对身边的芳芳道:「你哥真不要脸。」 「我也觉得。」芳芳一脸认真。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透过重重树林,望向黑暗中的皇城,那红墙黄瓦,那白色穹顶,那灰白石碑。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东西。 十个替命木童像装饰品一样,插在腰带之中,安全感满满。 「好运生啊好运生,不是我想害你,是你气运太强,又很可能是人子,为求自保,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此地乃是皇城,即便是死界皇城,也残存少许国运或帝运,必然会唤出真龙,到时候,可别怪我......」 李清闲默默念叨完,猛地一睁眼,手持雷击木剑,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 「左带南斗,右临北极,前呼天罡,后拥地煞。天地翻覆,九道昏塞,以东为西,以南为北....." 「黄神越章,诛鬼除殃,众生所望,浩浩汤汤.....」 「高天金阙,明照玉台,诸方神龙,听我号令.....」 「请十方帝!请诸天龙!」 李清闲说完,右手雷击桃木剑向上一挑,一道雷光电弧猛地上升,不断变大,宛如一线烟花,直升高空。 众人抬头望天。 轰隆隆...... 雷声滚滚,乌云激荡。 就见左侧天空撕裂,化作一道变幻不定的门户,探出一只鹰首龙身巨影,白面金顶,气势暴虐,牙齿间血流如瀑布,模模糊糊,悬于高天,遥遥一望,大若一城。 随后,右侧天空撕裂,同样化作一道黑光蓝影不断扭曲的门户,门户中,探出一头灰雾黄龙,头顶绯色龙鳍招展,其势昂扬,与那左侧鹰龙一般巨大,宛若一城悬天。 沈小衣看到双龙齐聚,心里咯噔一下,一条龙是好事,可两条龙未必。 这两条龙的死界气息极为浓郁,显然是死界帝气国运凝聚而成真龙,威力远超寻常真龙。 沈小衣握着芳芳的手,更加用力。 李清闲看到两头怪龙,心中不安,但事到如今,只能继续。 「尊请神龙压孽龙,献我供奉飨神龙!」 李清闲说完,面色不变。 但沈小衣一起面色微变,面色发白。 之前的准备,都是为一龙准备,谁知道这死界竟然唤出双龙,万一不够怎么办? 第348章 天恩天贵护此身 李清闲气定神闲,取出两枚万用玉佩,接着,分别取出两大卷圣旨,一卷十张,而后,左右各奉上三颗命星与十条气运鱼。 准备好供奉,李清闲将两者施法祭献。 就见一白一红两道光芒,分别托着两团供奉,飞到两尊神龙口中。 两尊神龙齐齐吞下,右边神龙张口向下喷吐一团明黄光芒。 左边神龙咆哮许久,似是不情不愿喷吐金黄光芒。 两道光芒融在一起,宛若水火相遇,相互摩擦旋转,发出刺耳的声音,滋滋作响,冒着火星儿。 李清闲再次施法,就见两团黄光直入好运生的符偶之中。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自天而降,好像巨人的大脚下落,狠狠踩在每个人的头顶。 许多人的肩膀不由自主下沉。 李清闲只觉被巨人踩了一脚,头晕目眩,同时感到自身气运猛地消散。 李清闲暗道不妙,难道出了岔子? 但刹那之后,又感觉气运猛涨,更胜从前,李清闲甚至觉得一股暖流直冲脑门,印堂透光,满到命府无法容纳开始喷鼻血的程度。 沈小衣掐指一算,只觉大锤狠狠撞在额头,猛地后仰。 鼻孔缓缓流出鲜血。 「啊?」芳芳捂嘴轻呼。 「无妨!」沈小衣擦掉鼻下血迹,诧异地望着李清闲,他的气运什么时候突然如此鼎盛? 自己只是推演出模糊的结果,就遭到反噬,即便是寻常上品大员也做不到如此。 这等气运,更像是四吉齐聚,隐隐有问鼎至尊的恐怖气运。 沈小衣纳闷的时候,李清闲心头生出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好像全天下没有任何事能难住自己。 但下一刹那,李清闲犹如冷雪扑面,瞬间清醒。 「不能被气运裹挟!谁知道这气运是真是假!我命格平平,可没办法像好运生那样凭借强大命格镇守此等大气运,必须要保持理智与清醒!压完好运生气运,我的气运增长可以理解,可为什么增长那么多,就好像他的气运暂时转移到我身上似的。怪哉。难道我真是螟蛉子?」 李清闲弄不明白,既然压龙术完成,也不再多想,收起所有东西。 「好了,我们继续参加青云试破局。」李清闲道。 众人还没从双龙降临的震撼场面中清醒,一眨眼,天上的双龙消失不见。 「我们去哪一座皇城?」宋白歌道。 「左面的白色皇城很陌生,不应该去。可右面的皇城又太熟悉,或许是陷井。」邱烨道。 「我觉得左面白色皇城好一些,你看,都是大草坪,建筑很少。右面宫禁森严,到处都是红墙房屋,层层叠叠,怕是守卫森严。」 「不懂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吗?都是诡地,能好到什么地方?越是表面上看上去好的,实际越危险。」 「让他们两个命术师选吧。」众人望向李清闲与沈小衣。 沈小衣道:「你用三千路试试?总比不用好。」 李清闲却道:「你还记得我会开山术这事吗?」 「记得啊,你在门外说过与山命宗换的山命术,开山、采脉和筑山三法都学过。只不过只学会了开山,采脉和筑山只学了个皮毛。」 李清闲向高大残塔一扬下巴,道:「我把那残塔当山给开了,建立命山雏形,如何?」 沈小衣汗毛竖起,道:「你疯了?那残塔明显是皇城重要之物,你敢开此山?」 李清闲一愣,急忙从乾坤镯中取出冷水,捧起扑在自己脸上。 「我气运太强,有点收 不住。你们帮我护法,我进命府看看。」 李清闲说完就地盘坐,念入命府。 一进命府,就见命府犹如白昼,一片光明,无量量的白光自四面八方照耀。 命府表面一切都泛着玉光,哪怕是最弱的命星,威力也增强好几倍。 李清闲稍加推演,更加疑惑。 「这些光芒,像是大命术师对我使用超强命术。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个大人物的垂青于我,甚至将他自身大部分力量用来庇护我。但这些光芒实际源自好运生...." 李清闲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肯定跟压龙术有关,具体原因不想了,多想想如何利用。」 李清闲望向自己新得的君运光团与下方的四相方尊。 青铜四相方尊和君运光团也没变化,看样子都无法吸收这光芒的力量,只是临时被光芒增强。 那方沈小衣借出的旧朝玉玺也一样,都是临时被神光照耀。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等等.....」 李清闲眼睛一亮,使用命盘迅速推演,并投入一条条气运鱼。 「这.....」 李清闲脸上浮现难以遏制的喜色。 「怪哉,推演结果是,我正同时被两尊吉命神加护。一尊吉神是传说中的'天恩',正如其名,得此命神加护,如蒙天恩,只有传说中的气运之子才能拥有。可远比「上恩'命神强大百倍。同时,被「天贵'命神加护。这就更有意思了。」 「如果说天恩力量来源于不可测的命运之力,那天贵则是被当世最强大的力量加护。如皇室、天命宗、超品门派等等,仅次于完全国运加护的「天运」命神。」 「这种顶级命神,有一个,就注定天下闻名,甚至于,连当世一品高手,都未必有这种最顶级的命神,起码超品、皇上或天命宗宗主等少数人,才拥有这种层次的命神。我现在竟然一次得俩,幸福来的真突然....." 「太奇怪了,莫非是天命宗的手笔?有可能,但好像未必全是.....不不不,重点不是寻找原因。」 「重点是,这两尊命神力量既然是暂时的,我必须最大化利用!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清闲心思活泛起来,扔一条气运鱼给灵台,增强力量,思考各种占便宜....—.不,是最大化命神庇护的方案,不能让两尊保护自己的命神寒心。 李清闲想起自己之前吹牛般的话,要开残塔当命山。 双眸之中,光芒越来越亮。 「那残塔的位置,在皇城大门口,又那么有气势,明显是镇国之物,甚至很可能就是类似山河鼎、天子玉玺等国运重器。即便是残破的,那也是半件国运重器,远超盖风游的小国玉玺,威力.....」 李清闲仔细看了看沈小衣赠送的旧朝玉玺。 第349章 渣男发誓 这枚玉玺源自「尚」朝。 齐国之前是安朝,安朝之前是雅朝,雅朝之前则是尚朝。 传说尚朝之前,齐陆一片混乱,尚朝自东方而来,凭借强大的力量一统大陆。 青铜法器与玉,是尚朝的标志,后世齐陆继承,以玉为尊。 那个时代最天才的修士毫不逊色于现代,但人口与修士总量都远不如现在,所以国运总量也远不如齐国。 这枚玉玺也不是尚朝几位著名帝王的玉玺,再加上年代久远,力量流失严重,但即便如此,也强于盖风游赠送的小国玉玺。 不过,普通帝王的玉玺再强,也远远比不上镇守全国、贯穿全朝代的国运重器。 李清闲稍作推演,发现那残塔便是国运重器。 这死界旧国非常强大,曾经独霸一界,远远强于尚朝,足以跟最鼎盛时期的齐国比肩。 即便年代久远,即便残缺,这残塔蕴含的力量,也依旧超过沈小衣的尚朝玉玺。 最关键的是,残塔乃是建筑类国运重器,可以被山命术炼制成命山。 命山本身就强大,再配合半件强国的国运重器,以后可自成一脉,威力之强,难以想象。 李清闲不断在心里琢磨。 夺国运重器炼制命山,的确会遭遇死界旧国残余力量的敌视,但,那是天恩命神和天贵命神的事,跟我李清闲有什么关系? 我李清闲,不过是把暂时的天恩天贵庇护,转化为永远的国运命山。 不需要完全炼成,只需要完成开山,就等于削弱死界旧国力量,同时增强自己力量,何乐而不为? 李清闲起身,透过树叶望向残塔。 过了许久,李清闲望着沈小衣,一脸深沉,道:「小衣,帮哥一个忙。」 「你少来。」沈小衣没好气道。 芳芳捂嘴偷笑。 李清闲压低声音道:「我用寻命宗的命术推演,结果很不妙。我们若要活着离开,最好开山残塔,以为根基,撑起命局,方能避免被诡地与天命宗双重算计,方能避免沦为螟蛉子的下场。」 「我不信。」沈小衣的声音脆生生的。 「要不这样,我之前得了不错的命星,送你一颗,白送。」 「我不白要别人东西。」 「帮我就不算白要。」 「不。」 李清闲皱眉道:「我是为了给你报仇。」 「你少来。」 李清闲递过传音符道:「我准备夺命好运生。」 「你发誓!」 李清闲想了想,自己压龙术一出,暂时获得好运生的气运,也属于夺命范畴。 「我发誓,若我不夺好运生的命,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李清闲举起手,状若渣男。 「不错。那我帮你开山残塔。不过,你确定不危险?」 李清闲道:「我算过,这里虽然是皇城,但不算核心区域,只有进了红白皇宫之内,才算进皇城。这里的命局,你没算吗?非常安全。我甚至怀疑,只要我们留在这里,别人多死点,我们很可能安然通过青云试。」 「嗯,你的命术确实不错。刚才我也推演过,此地的确安全,但左右两座皇宫中,很危险。」 「我有了残塔命山,更加安全。」李清闲道。 「不过,开山所耗巨大,尤其是气运,你到底存了多少?我都无法调动那么多。」沈小衣道。 「都是周叔给我准备的,他不仅送了我王爵金印,还送了许多圣旨。甚至还帮我买命牵线搭桥,可惜,差的我不愿意买,好的那几位,都在考虑,说等我下江南 前再作答复。」李清闲道。 沈小衣眼前一亮,笑道:「青云试结束后,我也回江南,我们一起南下啊。」 「好,一言为定!」李清闲笑道。 李清闲收起传音符,望向其余的二十二人,道「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众人紧张地盯着李清闲。 「好消息是,我找到了增强我们气运的方法。」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要推倒那座残塔。」李清闲一指灰白残塔。 「你怎么又作死?」宋白歌无奈道。 众人同样一脸无奈,那东西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皇城的象征,绕着走都来不及,还敢折腾 」我可以保证过程非常安全。也不用你们动手,你们只需要帮我护法就行。」李清闲道。 」没有别的办法?」王不苦问。 「有啊,只要你们一个个送死,活到最后的肯定是我。「李清闲道。 之前气运倒数第二现如今气运倒数第一的武修立刻道:「我无比支持领队」 那些气运不好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我也支持领队!」 「沈公子,你觉得如何?「宋白歌问。 「不错。」沈小衣道。 宋白歌狐疑地看了李清闲一眼,道:「既然两位命术师都愿意,那我也不反对。不过,现在有其他人进来,我们去推塔,会不会太招摇?」 「越快越好,迟了,很可能被别人占尽先机。「李清闲道。 」那现在出发!」王不苦道。 众人立刻向残塔奔去,一路上,李清闲与沈小衣聊着开山术。 「开山十二诀,你都掌握了?」 「没用过,七品就能用。「 「开山术需要配合山命宗的「开山刀,命器,或者相似的强大命器,你有?」 「我没有开山刀,他们不愿意传我。毕竟开山刀涉及的他们完整的大传承。」 「那就不好办了,命术界超过开山刀的命器,寥寥无几。」 李清闲心思急转,自己只能用大斩理剑开山,可一旦用出来,别人看不到,但自己要借助沈小衣的力量,必然被发现。 于是,李清闲道∶「我有……大斩理剑。」 沈小衣一开始毫无反应,走了一步猛地停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李清闲。 「你……真的?「沈小衣无法相信。 「当然。」李清闲道。 沈小衣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迈步向前,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难不成,你才是天命宗的人子?」 说到最后,沈小衣的瞳孔微微缩小,而后扭头,望向远方的残塔。 」你这么一说,真有可能。」 沈小衣哭笑不得,又转回头道∶「给你个梯子,你就顺着爬。怎么得来的?」 「你们对天命宗的敌意这么大?「李清闲问。 第350章 大修出招 “不算敌意,只是理念不合。天命宗要当命界帝王,唯我独尊,但我们很清楚,命界一旦出现帝王,就是命术师的末日。命术师之所以百花齐放,就是因为没有太多束缚。一位大命术师说过,命术界,就像是一张不断向四面八方延伸的网,一条线断了,表面上只是没了一点,但实际上,是断了无数条路。” “这个道理我明白,不仅等于断了无数条路,还等于漏了无数条鱼,更可能因此出现更多的破口。” “是啊,所以你若是天命宗的人,那我们的合作,将会止于此次青云试。”沉小衣叹息道。 李清闲微笑道:“你觉得,冈锋之子,可能成为天命宗的人吗?还是说,朝廷放心天命宗的人在夜卫步步高升?” “那你的大斩理剑……” 李清闲想了想,自己有天命仪在,注定要远离天命宗,那么,获取命界另一方势力的支持,就非常有必要。更何况,沉小衣立下命誓,无法泄露。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你猜,我为什么相信你的判断,认为好运生很可能是天命宗选定的人子。” “得自好运生?”沉小衣瞬间明白。 李清闲稍加掩饰,讲了诡村与好运生交易结盟之事,但不说换取命星,只说换取他的血液等命材。 沉小衣望着李清闲,眉眼带笑,伸出玉指指着李清闲,道:“没想到啊,你胆子挺大。你连国运重器都敢开,遇到好运生主动求助,断不会只要他命材,必然狠狠宰他一刀。我想想,我若是你,会换他什么……日月升恒、毒潭潜龙与万磨成器都并非首选,说吧,你取了他哪颗命星?” 沉小衣两眼笑成月牙儿,算得明明白白。 “不说。”李清闲微笑道。 “快说!”沉小衣越发好奇。 “就不说。” “真会吊人胃口!”沉小衣瞪了李清闲一眼,而后抿嘴一笑。 后面众人看着两人暗中传音眉来眼去,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而后环顾四周。 众人走出森林,绕过长方形水池,踏上大草坪,前往残塔。 李清闲与沉小衣停下说笑,观察四周。 皇宫之外视野的开阔,除两侧的森林,便是水池、草坪、残塔以及少数建筑和灌木。 就见数千人分散在各处,大都相距很远。 南乡候孟怀川的队伍又壮大到五十余人,正带人朝残塔走,好运生发现李清闲等人直奔残塔,低声耳语。 孟怀川点点头,转身调转方向,向右侧大齐风格皇宫走去。 好运生远远望了一眼李清闲,皱眉看了一眼蒙面之人,最后摇摇头,心道,不知为何,看到叶寒便生出难以遏制的愤怒,甚至还掺杂恐慌,或许是自己的命格要自己远离那人,若真相遇,必然倒霉。 最终,好运生一声轻叹,远离残塔。 除好运生的队伍,五六支队伍向残塔走去,甚至还有一支约六十多人的队伍,站在残塔前。 这些人清一色的青黑衣衫。 魔门子弟。 骨秽子赫然位列其中。 “诸位小心。”李清闲低声道。 众人打起精神。 宋白歌微微眯起眼,道:“诸位,咱们之前的诡城之行,过于顺利了,接下来,会遇到真正的青云试。” 众人纷纷点头,取出李清闲借给他们的法器,并手握李清闲送出的灵符,做好战斗准备。 不一会儿,李清闲队伍的行踪就被其他队伍发现。 那些原本前往残塔的队伍要么改变方向,要么驻足观望。 “少寨主,我们看戏还是如何?”一人询问孙擎天。 “叶寒赢了,我们离开。他若输了,我们前去助拳。” “可对方是大修骨秽子。” “我是魔崽子的爹!” 北绿林众人无奈摇头。 骨秽子带领的魔门众人齐齐转身,望向李清闲等人,发现他们真元法力激荡,法器灵符齐备,顿时变了脸色。 魔门弟子虽多,但包括骨秽子在内,每个人都经历游戏失败,身体不同程度中诡。 有的身体扭曲如歪脖树,有的嘴巴长在额头上各种错位。 可反观李清闲等人,个个完好无损。 双方相距几十丈的时候,骨秽子冷哼一声,法力传音,如雷声滚来。 “诸位是要与我等做过一场么?”骨秽子问。 李清闲同样消耗法力高声道:“我乃夜卫,你在刑部,本就是同朝为官,何来做过一场之说?” 魔门众人一听,暗暗松了口气,既然说出朝廷的身份,而不是门派私斗,说明对方也不想冲突。 “那你们来此,只为查看?” 李清闲掏出周春风的腰牌,道:“奉巡捕司司正周春风周大人之命,清查残塔,还请刑部兄弟行个方便,让出一条路。” 魔门众人鼻子差点气歪,原来在这里等着,只得望向骨秽子。 骨秽子满脑袋的骨刺消失,跟冥子斗得一脸肾虚模样,眼眶又黑又肿,听到李清闲这话,呼吸急促,在朝廷做差事的人都这么不要脸? “叶兄,此地乃是青云试,你以夜卫司正压人,未免过了。”骨秽子道。 李清闲轻轻抚摸腰间的十个替命木童,缓缓道:“那骨兄是准备让我换个身份?” 说完,李清闲身后清光冲天。 魔门众人只看到六道青气上升,立刻猜到是六件命器。 随后,沉小衣后面整整十八道清气冲天而起,却没有外放命器。 一个刚加入骨秽子队伍的命术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骨秽子身前,用力揪着骨秽子的袖子,急道:“那蒙面人必是一流命宗弟子,万万不可冲突。还有这个叶寒,他的命器,所抢命星最多。” 其余魔门弟子本就担心,一听这话,心里个个打起退堂鼓。 骨秽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让出此地可以,当日我接你一招,今日,你接我一式。” 李清闲微微皱眉,隐隐感到一丝威胁,立刻意识到,这是天恩命神与天贵命神的提醒,有威胁,但不是很强。 李清闲道:“好,我不会主动反击,但你若扛不住我力量的反弹,那不要怪我。” “无妨。”骨秽子高高抬起头。 “能行吗?”沉小衣担心地问。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可以,你们让开。” 残塔之下,两支队伍的人纷纷向两侧让开,将中间留给李清闲与骨秽子。 第351章 大修战上界力士 残塔之下,两人相距数十丈而立。 “骨秽子,你可要想好,这残塔本就不是你的,你离开并不损失什么。”李清闲好心劝说。 骨秽子张口便道:“上一次,见识了你的道门大术。今日,便让你见一见我魔门大术!” 骨秽子翠绿的童孔之中,冒出乌云般的暴虐,仿佛要将被帝乡指神咒重创、被冥子与诡游戏压抑无法使用的力量,尽数宣泄。 沉小衣急忙传音道:“小心,骨秽子是邪魔子,一旦拼命,不仅使用魔门大术,很可能会请邪神。邪魔合一,最是诡异。” 李清闲轻轻点头,眯起双目,全神贯注盯着骨秽子。 “吾曾献毛发!”骨秽子说完,全身原本失去的头发、眉毛、胡子等全身毛发竟然从皮肤之中冒出,泛着惨绿之色,宛若翡翠,根根如针。 每根毛发顶端,浮现一只小小的白眼球,漂浮游荡,徐徐转动。 众人全身发毛,不寒而栗。 骨秽子全身骨骼乱响,身形暴涨三尺。 “吾曾献指甲!”他手指与脚趾失去的指甲迅速成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变大扭曲,二十指甲上,各盘坐一尊光头邪魔,黑烟缭绕。 骨秽子身形再度暴涨,足足有一丈三尺,宛若小巨人,俯视李清闲。 沉小衣大声道:“你难道不顾接下来的青云试吗?” 骨秽子眉头一皱,放弃使用无牙者的力量。 骨秽子裂开嘴,口中没有牙齿,却有无数黑色触须蠕动。 “万魔,朝宗!” 轰…… 众人耳边炸响,鼓声、钵声、钹声、喇叭声等等各种乐器宛如大祭骤然降临。 骨秽子上空,多出一个圆形黑洞,直径十丈,漫天黑色花瓣从中下落。 骨秽子的七窍之中,密密麻麻的小魔虫聚集成黑雾上升,与黑色花瓣交织融合,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只只形色各异的魔物。 有彷若婴儿扭曲,有似枯树老人,有如万蛇飞舞,有像猪象堆叠…… 无数魔物在骨秽子身后凝聚,最终形成一面足足百丈高的万魔石窟。 石窟宛若巨口,巨口内壁之上,万魔彩色凋像林立,齐齐直视李清闲。 其余人只看那万魔石窟一眼,便心神震荡,欲念横生,不得不后退,转头不看。 众人心中惊骇,之前只知道大修强大,现在才知道,所谓大修,见之则伤,强悍至此。 了解魔教的人更是远远躲开,那万魔朝宗可是典型的中品大术,威力之强,下品无可抵挡。 只有一些文修直视万魔,头发之中升腾橙色文气,毫不畏惧。 “叶寒!”宋白歌紧握法器笔。 “你们退开!”李清闲坦然面对。 话音刚落,骨秽子伸出手臂,向李清闲轻轻一点。 石窟之上,万魔脱离,汇聚成群,宛如万魔海啸,又好似漆黑沙尘暴,漫天席卷,扑向李清闲。 “请缠电负鼓力士!” 李清闲伸手一抛,雷印飞出。 冬!冬冬冬…… 阵阵擂鼓声响起,不可一世的万魔海啸来势骤缓,众多魔物脸上浮现惊恐之色。 “魔自何方来?” 雷印化作数十丈高的雷霆巨门。 轰隆隆…… 两只缠满雷霆的黄铜巨手分开大门,一个赤着上身的力士踏步而出,一脚落地,大地轰鸣。 足足三层楼高的黄铜肌肉巨人站在众人面前,远远高于骨秽子。 他的身后,一面三十丈高的红边白底黑纹巨鼓悬天,其上黑纹转动,交织成螺旋状黑龙,流转不息。 此人顶后浮圆光,圆光外放十二色毫芒,两臂环绕粗大雷霆,宛如飘带,在他身后扭曲变幻。 在场的修士望着圆光与十二光色,吃惊不已,一些人疑惑不解,这可是上界仙神的状貌,即便上品也难以召唤。 缠电负鼓力士望着万魔袭来,咧嘴一笑,微微矮身,双手交握,两条雷电骤然合二为一,滋滋乱响 轰! 大地炸起烟尘,缠电负鼓力士高高跳到空中,随后,他身体一晃,一分为二。 一人挥舞双拳轰击黑龙巨鼓。 另一人则再次一跃,跳到万魔黑潮上空,勐地挥舞双拳砸下。 在他下落的一刹那,八方各有一道百丈雷霆袭来,炸在他双拳之上,漫天电光闪烁,彷若为他披上雷霆战袍。 轰隆隆…… 他与八方落雷,齐齐轰在万魔黑潮之上。 与此同时,黑龙巨鼓响起。 腰缠八方电,背负惊天鼓。 冬! 无可匹敌的破魔之音横荡,声势浩大的破邪之雷炸裂,神光千耀,撕裂万魔黑潮,焚击无尽魔虫。 轰! 缠电负鼓力士落地,万魔退散,石窟崩碎,骨秽子身形摇晃。 缠电负鼓力士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骨秽子,双目之中,雷霆逆流,再次一跃,一拳直击向骨秽子面门。 骨秽子眯起眼,右手凭空抓出一尊黑雾笼罩的凋像,正欲使用,又收起。 他一张口,密密麻麻的粗大触手裹挟淤泥,宛如横向的大树树根一样喷涌,迎向缠电负鼓力士雷霆环绕的一拳。 轰! 雷柱炸裂,黑雾爆开,漫天电流乱窜。 两人齐齐倒飞出去,骨秽子砸在残塔的台阶上,深陷其中,肢体扭曲,胸骨碎裂,密密麻麻黑虫涌出,化作汁液,修复身体。 缠电负鼓力士落在李清闲身后,双臂抱胸。 黄铜之身,竟无半点伤痕。 魔门众人望着李清闲身边三层楼高的力士,望了望小山似的黑龙电鼓,惊骇至极。 李清闲微笑道:“不好意思,你们也看出来,我的雷修天赋稍稍有那么一点强,唤出的内神稍稍有一点特别,所以未控制住,还请见谅。” 魔门众人急忙挖出骨秽子。 骨秽子点了一下头,道:“七品大修,今日再多一人。” 随后,骨秽子带领一众魔修和那个命术师离开。 并没有向南乡候孟怀川一样去右面大齐风格的皇宫,反而去那死界旧国的白色皇宫。 命术师留在最后,还向李清闲与沉小衣抱拳告辞。 众人目送骨秽子离开。 刚才缠电负鼓力士的一击何其强大,别说七品,便是六品也会重伤。 那骨秽子整个人陷进石阶中,后背几乎破烂,但就是如此,也就几息的工夫,便能行动自如。 众人围过来,王不苦道:“你看到他最后的神像了吗?” 李清闲点头。 “幸好他没祭出邪神,否则后果难料。” “他很聪明,不会在这时候用出压箱底。” 第352章 开山遇百参法祖 宋白歌道:“你连压他两次,下次再相遇,他恐怕会祭出邪神凋像。到时候,你定要注意,不可跟他单独战斗。我们几个文修先出手,以文气削弱邪神力量。” “好。我们开始准备,我要开此残碑,以炼命山。”李清闲道。 “你真不再考虑考虑?我们虽然不懂命术,但也知道一些。此物非比寻常,命山更是不一般,不然各方也不会排着队找山命宗买命山,你才七品……”宋白歌担忧道。 “你放心,有小衣在,不会有事。准备吧。”李清闲道。 众人无奈,只好分别前往残塔各个方向站好,守卫两人。 李清闲则与沉小衣一起拉着芳芳的手,登上台阶,来到残塔下面,环绕行走。 残塔是典型的方塔,由一块块大理石巨砖建造而成。 残塔下的四周,大块碎石堆叠,掩埋入塔的门。 绕了一圈,李清闲准备开山术。 开山十二诀,要整整施法十二次。 李清闲先伸出手,按在岩石上,施法“问山”。 在施法完毕的一刹那,李清闲眼前一花,仿佛站在陌生的世界,漫天雷火自天而降,落地后接连爆开,吞噬一切。 许久之后,李清闲收回手。 “怎么,能行吗?”沉小衣发现李清闲脸色有些难看。 李清闲点头道:“没问题。问山是与山沟通,若毫无反应,反而麻烦。此残塔有所回应,已然问山成功。” “你小心些,毕竟是诡地和死界,一个就够难对付的,两个在一起,很可能出意外。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咱俩合力,一定没事。”沉小衣急忙往回圆。 李清闲笑了笑,开始陆续施法。 先问山,问天,问地。 后养山,固山,定山。 再断脉,绝脉,囚山。 最后三步,便是净山,开山、收山。 前六步,一切顺利。 断脉开始,出现变化。 断脉,斩断残塔与死界的大部分联系。 绝脉,斩断占塔与死界最主要也是最后的联系。 囚山,将残塔彻底孤立、隔绝。 断脉开始,需要消耗大量的气运。 幸运的是,命池中的气运鱼超出想象。 由于内城外城死去的考生超过三万,许多人气运强盛,远超普通七品,导致李清闲所得气运越来越多,命池气运鱼总数超过五千。 不幸的是,从断脉开始,消耗的法力也随之加剧。 李清闲要不断观想恢复法力,即便凭借四尊童子与雷龙火印的强大能力,法力也捉襟见肘,恢复越来越慢,不得不吃一些补充法力的丹药。 绝脉,囚山,净山…… 净山完毕,李清闲全身被汗水湿透,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面色苍白,法力枯竭。 “还剩开山和收山,能坚持住吗?”沉小衣问。 李清闲苦笑道:“失策了。我本以为,自己有一件气运宝物,可以撑起来。结果,气运还有,法力没了。” “我可以传你法力。”沉小衣道。 李清闲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传来的法力耗损甚大,除非有多个四五品的高手,否则把全队榨干,也不够。唉……我的法力恢复速度,已经跟不上了,一刻钟内法力不够,法诀无法续上,则开山失败。” 李清闲一声长叹,自己还是误判了。 没想到,这残碑剩余的力量,不下于普通旧朝的完整国运重器。 很显然,在旧国死界,这破塔意义非比寻常。 也没想到,天恩命神与天贵命神的力量这么弱,本以为有这两种命神加持,不会出问题,可最终还是耗干法力。 “你只缺法力?”沉小衣问。 李清闲无奈点头。 沉小衣嘴角浮现一抹浅笑,道:“你果然夺了他的气运。既然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失败。” 沉小衣说着,手中多出一尺长的白玉金凤纹盒,伸手一碰,卡哒一声,金锁打开。 盒盖未开,浓郁的人参与法力的气息从缝隙中散逸。 李清闲瞪大眼睛,勐地呼吸,只一口呼吸,法力恢复速度便增加一倍。 “百参法祖?”李清闲难以置信望着沉小衣。 沉小衣抿嘴一笑,道:“不能给你,只能借你一用。” “你舍得?” 沉小衣道:“此物乃是我家传秘宝,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你明明缺法力却敢开山,定然是你夺了他的气运,气运大涨,判断我有此物,可以助你。” “可是……这东西是用来冲击上品或者上品保命之物……” “快点开山,用完还我!”沉小衣将金凤纹白玉盒塞给李清闲。 “从来没用过?”李清闲问。 “便宜你了!哼!”沉小衣故作不舍。 “好!”李清闲看了沉小衣一眼,接过玉盒,放在身前。 左手轻轻按在上面,却没有打开盒子。 百参法祖,闻名天下。 此物先精炼一百支百年人参,将所有精华融入一株千年人参,而后使用各种宝物天材,甚至包括超品大兽血肉,制作出人参模样的人偶。 再请超品高手进行初次灌法开脉,将人参人偶当做一个人,陆续打通所有经脉与丹田。 之后,上品高手再反复向丹田输入法力,最终储存的法力总量相当于一尊完整的上品高手。 有了百参法祖,便相当于随身携带一个上品高手的法力。 此物初次使用后,会获得一个由百参精气组成的“法子”。 法子以灵气形态进入使用者灵台之中,慢慢融化,扩充丹田,扩充经脉。 李清闲缓缓以自身法力引动百参法祖。 盒子未开,缝隙中冒出丝丝缕缕白烟,聚成两道,钻进李清闲鼻孔,冲入灵台。 李清闲顿时满面通红,皮肤下的血管之中,气血狂奔,轰鸣如江潮。 仅仅刹那后,李清闲便承受不住强大冲击,左手离开玉盒,停止吸收。 李清闲清晰看到,自己的灵台之中,多出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正不断外放纯白精气。 纯白精气丝丝缕缕,混入法力,随法力奔涌在自身经脉与灵台之中。 法力瞬间补满,甚至开始外溢。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双目之中,云气翻腾,而后望向沉小衣,用力点头。 沉小衣立刻祭出自己的命器,就见一顶绣白浪黑底大伞冲天而起,遮住四面八方。 远方的命术师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李清闲与沉小衣两人。 第353章 绝地天通请神君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沉小衣的遮云伞,望向残塔,神色凝重。 五千气运鱼,残塔鲸吞三千。 自己一天也只能得一条,换做平时,要凑九年才行。 不仅如此,天恩与天贵命神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说明好运生的气运正在替自己不断抵抗死界旧国。 毕竟,这残碑的根基和自然山河不一样,与死界旧国息息相关。 “成败在此一举。开山诀,共分四法。分别要祭山、请神与搬山,最后用命器,正式开山,彻底斩断残塔与死界旧国的所有联系。其中,搬山非常重要,若是普通山峰,根本不难,可这残塔承载国运,搬的可不是普通山,而是旧国万里河山,即便是上品命术师,也未必能成。之前我误判,这一次,决不能误判。我想想……” 李清闲沉思片刻,感受到缠电负鼓力士要离开,心中一动,转身道:“这位道友,我想打听一件事。” “何事?”缠电负鼓力士收回右脚。 李清闲一指残塔,道:“上界可有大力士能搬运此物。” 缠电负鼓力士轻蔑一笑:“区区异族之物,本力士可单指搬起。” “真的?”李清闲大喜过望。 哪知他又道:“我是说真身。此处只是分身,如何托举半国国运?” “你下次一口气把话说完,”李清闲道,“那谁的分身能行?上界有以力量着称的仙神吗?” 缠电负鼓力士想了想,道:“仙们高高再上,怕是不会下凡。至于以力量着称的仙神,倒是有搬山神夸娥氏,镇压十方万界山神,其两子同样神力无俦。” “就夸娥氏了。”李清闲笑道。 “不过,他们只善搬山,你若位列上品,他们可轻松搬动此塔,可惜你品级太低,夸娥氏受限,也搬不动一国河山。” “你下次能不能别说话说一半?”李清闲道。 缠电负鼓力士彷若没听到,继续道:“如此一来,除了那些难请的上仙大神,能以七品分身搬动残塔的,应该只剩两位,曾经尊帝令而行,绝地天通,莫说七品,即便九品,也能轻松搬起残塔。” 李清闲一言不发,盯着他。 缠电负鼓力士看李清闲不接话,摇摇头,道:“那两位,一位是司天神君南正重,另一位便是司地神君北正黎,他两人若能下凡,必然能搬起此塔。” 李清闲继续盯着缠电负鼓力士。 缠电负鼓力士眨了眨眼,一脸无趣道:“这两位尊位极高,便是人间超品,也绝无可能唤来。” 李清闲依旧不发一言。 沉小衣与芳芳手拉手,相视一笑。 缠电负鼓力士轻叹一声,道:“不过,你若托玉清真王之名,便可请出他们两人。” 李清闲这才道:“我有一道请神术,道友可愿帮我稍作更正?” “你倒是会占便宜。按理说,我只能传你《变天聚云引雷击鼓十二神咒》,非雷法不授,不过你此刻处境特别,倒可破例,拿来吧,我替你改一改请神咒。” 沉小衣一个劲给李清闲使眼色,让李清闲抓住机会。 李清闲心领神会,请神咒术是人间法术,而且传承久远,早就支离破碎,咒式杂乱,若能得上界仙神改正,那必然威力大增,晋升神咒。 于是,李清闲迅速取出大纸与大号的斗笔,手写请神术,递给缠电负鼓力士。 缠电负鼓力士接过纸张,微微皱眉,右手一挥,就见上面笔画重新排列成规规矩矩的正楷,才舒展眉头。 “一塌湖涂。” 他再度右手一挥,就见上面黑字消散,一个个金边红字浮现在纸上,随手一扔,纸张飘飞到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仔细一看,咒文多了许多,整整齐齐分成五部分,格式工整。 “谢道友。” “客气。”缠电负鼓力士身后浮现巨门,身体后退,进入门中,消失不见。 “气运强就是好啊。”沉小衣满眼羡慕,上界天神亲自指点咒法,自己想都不敢想。 李清闲右手按在咒文上,就见金边红字宛如流水,顺着他皮肤向上流动,进入眉心,扎根灵台。 随后,认真揣摩这些咒文。 新神咒整齐地分成五段,对相关神咒都有指导和启迪作用。 与普通请神咒不同,这请神神咒不仅完备,也更客气,与其说是法术,更像是某种传递给神仙的奏章。 李清闲隐隐有所悟,对待不同位格的神灵,使用的咒语差别巨大。 不仅是咒语的文字,咒语的语调、顿挫、缓急各有不同。 最核心的,便是法力与神念的运使,没有这些,拥有咒文也无法施法。 琢磨完毕,李清闲开始使用新的请神神咒。 一段为颂神,直请最高天神。 “玉清大真王,高居九重天。端坐神霄府,目望星河川……” 二段为护神。 “周天星斗加其冠,诸界万法着其衣,千道祥云承其履,亿万天将护其身……” 三段为引神,借最高天神之位,请出所需天神。 “真王下钧令,天地皆传声。一请南正重,再请北正黎……” 四段为奏事,说明用意。 “旧国存大器,其重如山峦。特请天上神,下界劳贵体……” 五段为敕令,与寻常咒法相似。 “擎天举地震风雷,十方普明破鬼魅;万神拱听迎天人,龙蛇起陆邪魔摧……” 李清闲越念越不对劲,总觉得这咒法威力过强,于是将手放在金凤纹玉盒上,最后念完,全身法力瞬间被抽空。 刹那间,李清闲连通玉盒内的百参法祖,浑厚的法力直冲灵台,勉勉强强补足法力。 这一瞬间,李清闲仿佛一个月没喝水没吃饭,眼前一黑,眼冒金星,全身发软。 神咒一成,帝星摇晃,星光乱闪。 诡城震荡。 沉小衣轻轻张开嘴巴,扬头望天。 李清闲队伍的众人仰望天空,暗道闹大了。 诡城各处,无论是考生还是诡城生灵,甚至各处的命骸,都勐地抬头望天。 就见高空之上,赫然出现两尊贯通天地的人形黑色巨影。 这两尊巨影仿佛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以至于众生的眼睛无法观其全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漆黑的天幕勾勒出人形轮廓。 第354章 运交华盖收重器 他们的五官、衣袍、饰品等等仿佛也不应该存在于世,以至于全都替换成一颗颗星辰。 天幕为身,星光为面,俯视天地。 一界寂无声,诡城听落叶。 原本妄图连通残塔、镇封李清闲的死界旧国力量骤然收回,好像惯偷一伸手却发现周围站着一圈夜卫。 李清闲原本被死界旧国压制的气运,勐地暴涨,甚至比先前鼎盛期高涨三分,好像好运生又借给更多气运。 沉小衣余光看到,李清闲头顶,赫然冒出一顶明黄华盖,徐徐旋转,飞花乱坠。 “鸿运当头,运交华盖……”沉小衣又惊又喜,这可是气运极致的表现。 转念一想,沉小衣便恍然大悟,这两尊神君位格太高,真正的仙神位格,相当于超级大国的国运降临,其余力量除了退避别无他法。 “哼!” 一声通天彻地的冷哼声响起,而后,就见组成两尊神君的漫天星辰闪烁,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残塔拔地而起,连同残塔下的地下室、周围的台阶甚至碎石,徐徐升高,在地面留下巨大坑洞。 残塔下方,尘土下落如瀑布,哗啦啦直响。 残塔周边的的碎石仿佛进入时光逆流之中,逆上飞起,陆陆续续落在残塔顶端,重新回归原位。 不过几个呼吸间,残塔竟然重新搭建,只是部分墙体破损。 巨大的方尖塔悬浮在半空,五十余丈的巨物高指苍穹。 李清闲用尽全力运使大斩理剑,就见一道金光飞出,斩在方尖塔与大地之间。 李清闲心神突然有一种闪了腰的感觉,就好像用尽全力挥舞巨大的斧子砍树,斧刃还没碰触,大树卡察直接倒地,斧子过空气。 大斩理剑毫无阻碍飞掠,整座方尖塔,早就被连根拔起,断绝跟死界旧国的一切联系。 李清闲收起大斩理剑,念诵收山咒语。 咒语念完,右手掐诀一指。 就见很吃力才能收起的方尖塔,竟然快速缩小,最后化作三寸高的小方尖塔,落在李清闲手掌。 李清闲手掌稍稍一沉,不得不吸收百参法祖的法力,并消耗整整十条气运鱼,将其收入命府。 轰! 奇异的声音响起,李清闲只觉身体骤然沉重,低头一看,两脚深陷,膝盖没入大地,骨骼微微作响。 李清闲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身体差点承受不住这座方尖塔命山,喜的是,这方尖塔命山竟然有如此威能,远超之前的想象。 李清闲再抬头,就见天上两尊神灵消失不见,但李清闲还是恭恭敬敬道:“多谢神君位临相助。” 随后,李清闲盯着天空的帝星呆住。 原本帝星高悬万丈高空,可现在,帝星下落九千丈。 被两尊神君生生压下。 “又误判了……”李清闲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将法力所剩不多的金凤纹玉盒递还沉小衣。 沉小衣接过,轻叹道:“这样也好,起码死界旧国的残余力量,不敢找你麻烦了。” 李清闲摇头道:“唉,不得不说,两尊神君的眼光和你一样好。” 沉小衣白了李清闲一眼,道:“命山如何?” “我去看看。” 李清闲抽出两腿,盘坐在地,念入命府。 抬头一看,微微一笑。 命府上空,明黄色华盖徐徐旋转,漫天彩光花瓣下落,飘飘洒洒,美不胜收。 “四吉齐聚,运交华盖,不错……” 李清闲望向命府门口。 右侧黑色巨象驮着命器镇府碑,左面方尖塔命山屹立。 塔尖散发着彩色毫芒,照耀整座命府,平添一份奇异的力量。 李清闲稍加推演,轻轻点头。 “不成中品,难以激发方尖塔命山力量,但我即便成中品,也未必能发挥全部威力。毕竟,这可是国运重器,原本只是残塔倒也罢了,现如今已是全塔,其威能,怕是不逊于旧朝安国的太阳塔、羽神像和告死天瓶。仅弱于齐国如今的国运重器。” “有此物镇守命府,我便放心许多……” 李清闲又仔细看了看命府,望了一眼命池中所剩无几的气运鱼,满不在乎。 莫说还剩一些,就算用全部气运鱼换国运重器也值得。 李清闲离开命府,沉小衣忙问:“怎么样,命山在你命府安稳吗?” “很安稳。不过……短时间怕是无法驱使。” “不错不错。毕竟是国运命山,乃是最高层次的命山,即便是天命宗,也没有几座。不过,你可千万别外泄出去,不然天命宗拼着得罪天下读书人,也会取你命山。”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怎么遮掩?”李清闲道。 “别忘了这里是诡城。我们出去后,很可能只记得残塔,最多知道残塔消失,很难记得谁得到。” “突然觉得,中诡也有中诡的好。” “起来吧,我们要进皇宫。”沉小衣伸出手,李清闲自然接过手,沉小衣一拉,李清闲借力起身。 “小手还挺嫩。”李清闲瞄了一眼沉小衣的手。 沉小衣白了李清闲一眼,拉着芳芳的手道:“我们走。” “等等,皇宫非常危险,我要再准备一番。”李清闲道。 “准备什么?” “我晋升八品的时候,就没有册封内神,现在晋升七品,要马上解决。我觉得,进入皇宫之后,单凭缠电负鼓力士和那些咒法,难以应对。”李清闲道。 “等等,力士不应该是八品册封的吗?我懂了,超位册封,不错,很不错……”沉小衣乌熘熘的眼珠转动,上下打量李清闲。 “你在算计什么?”李清闲道。 沉小衣微笑道:“没什么,以后有大好处,现在不能说。” “我信你个鬼。” 李清闲说着,随手抛洒各种册封内神的法器,准备册封内神。 九品册封童子,八品册封力士,七品册封侍卫,六品册封天将。 沉小衣笑道:“中品内神与下品内神,如隔天渊,多少雷修因为晋升中品后无法册封内神,导致改修它法。一般来说,册封中品内神会准备祭品,你可曾准备好?” “神君刚刚降临,希望六品天将别不识抬举。” 沉小衣轻笑。 第355章 天将赐下弓修法 李清闲和上次册封内神时一样,摆好祭桌,放好法器,吟诵步虚词,最后高颂册封内神的请神咒语。 “玄黄未判时,清浊才分日,鸿蒙有相出,元始天帝现……” 李清闲只觉神念飘飘渺渺,抬头望向高空。 高空之上,耀眼的白云阶梯层层升高,每一层白云阶梯之上,皆站立身穿铠甲的侍卫。 下层身穿黄铜甲,左手举起插翅飞天虎铜盾,右手持神钢矛。 中层身穿银铠甲,左手举饕餮银盾,手持神缨枪。 上层身穿厚厚的金色铠甲,覆盖全身,只露双眼,周身光灿灿,手持仪仗斧钺。 最高层,立着三尊侍卫。 两侧站立飞天侍女,一身彩衣,白纱飘带漫卷藕臂,在身后轻轻飘荡,手持浅绿芭蕉扇,斜斜举起,发出万丈毫光。 中间一人英眉壮形,金甲披身,举着云纹黑木杆,木杆之上,一顶明黄绣十龙华盖宛若大伞,又好似帐篷,高高撑起。 与下层侍卫不同,这三尊侍卫与李清闲之前的内神一样,同样顶后浮圆光,光照十二色。 李清闲向最上层三人拱手道:“见过道友。” 那三人齐齐垂首回礼,而后,化作三道流光,进入灵台。 李清闲念入灵台,就见雷龙火印边,四位童子吞吐法力。 两位力士只缠电负鼓力士还在,那抱剑磨锋力士被派走。 其上,站着三尊新的内神。 分别是摇风扶岚左卫,摇风扶岚右卫,举霄托云侍卫,三人皆双目紧闭。 随后,李清闲感受到两道法术进入自己神念之中,一卷法术名为“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之风雷篇”,一道法术为“五龙帝鼎镇界术”。 李清闲稍稍看了看,便退出灵台。 接下来,李清闲开始册封六品内神,整个过程几乎都一样,不同的是,在最后,李清闲奉上十条气运鱼。 咒语完毕,天阶云梯排开,漫天天将根据位格自上而下排列。 这些天将远比之前的童子、力士和侍卫高大威勐,身穿各式各样的神甲,手持形形色色的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并不统一。 李清闲直望最上层。 最上层的每一尊天将脑后都浮现黄灿灿的圆光,不同的是,圆光外放是十四色,比先前内神多两色。 云端之上,十尊形色各异的天将站立,背后飘带荡漾,女的妖娆多姿,男的或俊美或粗犷。 最上层的天将没有看向李清闲,而是望向天空。 那个方向,正是南正重与北正黎两尊神君之前所立之处。 李清闲心中思索,这十个天将形貌各异,与之前的不同,显然不能全部召唤,只能选一人。 到底选哪一个? 李清闲回忆姜幼妃送给自己的天霄派道书,回忆姜幼妃教过的内容。 最后,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 在同样位格的情况下,喜欢哪个选哪个,没有本质的不同。 所谓册封内神,是借用上界的“力量形态”,本质上还是消耗自身的法力,一般人的册封内神,更像是空有神灵外形的法术。 但自己身负神霄雷种,导致雷法与众不同,内神格外特别。 李清闲想了想,有缠电负鼓力士近战,有摇风扶岚侍卫和举霄托云侍卫守护,可以选一个擅长远距离攻击的。 随后,李清闲望向一位背负…… 原本只看到那人背着一张弓,哪知定睛一看,天将背后影影重重,看似一片虚影,实则在奇异空间中挂满各式各样的弓弩箭失,成百上千。 天将抬头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视,李清闲这才发现,这天将生有重童,一对双目之中,映着四个童孔,两黑两金,有些骇人,又有些神异。 与其他全副武装的天将不同,此人身穿皮衣,身前百兽兽皮缝制,身后百鸟彩羽簇拥,周身微光闪耀。 李清闲立刻知晓此人神名,名为逐光射日天将。 李清闲微微一笑,拱手道:“见过道友。” 逐光射日天将轻轻点头,身化流光,投入灵台之中。 漫天白云与天将们散去。 李清闲进入灵台。 就见逐光射日天将宛若凋像站在所有内神之上,双目紧闭,皮衣的兽毛与鸟羽轻轻荡漾。 他的身后,赫然立着一面怪异的墙壁。 乍一看,只比他高一点,可仔细看,那墙壁勐然放大,化作千丈墙壁,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弓弩与箭失,形态各异,材质繁多。 随后,这逐光射日天将传来一套新法,乃是“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法之火雷篇”。 李清闲简单看了看,最后页和之前的一样,也留有一道帝乡法。 李清闲正欲离开灵台,就见逐光射日天将眉心飞出一道灵光,又传来一套功法,凝聚成书籍模样。 玉清圣境射日法。 李清闲翻书查看。 “真没想到,天将内神竟如此与众不同。” 这套功法,乃是上界玉清圣境射日卫修炼的功法,从最初的普通修炼法,到十品乃至一品,一应俱全。 虽然隐藏了更高深的内容,但,此乃天兵天将修炼之法,而且包含所有射术,无论是内功心法还是外功射术,无论是弓箭制造还是弓箭军阵,无论是基本弓箭技巧还是遴选弓手方法,应有尽有。 只这一套书,能创建一支弓箭大军或一座弓修门派…… 李清闲想起,弓修是武修的分支,有许多小门派,在军中也有相当大的势力,但至今没有出现专修弓箭的超品,除了少数几人,所有擅长使用弓箭的武道强者,都是主修其他兼修弓箭。 人族至今没有创出特别优秀的弓修功法。 这套功法彻底弥补弓修的不足。 “好东西啊……” 李清闲没有时间思考如何使用,但将此事记在心里。 离开灵台,沉小衣微笑道:“祝贺你册封内神成功,如何?” “心满意足。” 两人撤走所有法器。 “完成了?”外面的宋白歌与众人快步围拢过来。 “准备好了,我们出发!”李清闲微笑道。 众人定睛一看,只觉李清闲周身隐隐荡漾着奇特的气息,引发周围空间波动,如篝火上空的空气流淌,肉眼可见,倍感惊奇。 “我们去哪一座皇宫?”王不苦问。 李清闲扫视两座皇宫,问:“你们呢?” 第356章 众人前往社稷庙 “我们拿不准。那白色宫殿建立在草坪上,比较开阔,看上去不错。不过怪异的是,魔门邪派竟都去了那边。” “那边红墙皇宫楼宇房屋密布,看上去更排外。” 李清闲微笑道:“我们表面看到的,和实际上的,很可能有差别。比如草坪上的皇宫看上去更坦荡,但这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是为了拥有良好的视野,随时迎接外部战斗,也为更好地进攻敌人。比如草原族群就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远比其他族群更具有进攻性更野蛮。” “那对面的城墙林立,怎么说?” “城墙建立的目的,不是害人,恰恰是保护自己人。我问你们,长时间居住在安全的城墙中,和长时间居住在没有保护的草原上,哪一边后代的攻击性会更低?”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 李清闲解释道:“我们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要看根源,看更长期的影响。被城墙保护的人,除了少数士兵,大多数人并不接触战斗,处于更安稳的状态,他们很少储备武器,很少会攻击人。反观草原式草坪式住宅宫殿,失去外界的防护,必然会想要通过其他手段补足安全感,必然会在屋子里放置更多武器,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攻击性更强。这是人的天性,很难克服。或者说,草原狩猎民族血液里流淌着侵略与战斗,所以他们无论搬到什么地方,都更喜欢草原环境。所以,我们不要觉得那边宫殿看着好看,就觉得那里安全,实际上,那座宫殿之中,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那魔门邪派去那里,会不会出事?”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李清闲摇头道。 沉小衣却道:“魔门邪派是为了寻找里面的命骸和残留的死界力量,那里应该有邪魔力量吸引他们。” “那就说得通了,”李清闲点头道,“不过,那与我们无关,我们保护好自己就可以。若对方不招惹我们,我们不去管,若他们选择为敌,那城墙的大门便是指向敌人的矛头。我们走。” 李清闲迈步走向右侧的红墙黄瓦宫殿群。 “还是咱们这边看着更好。”陆高明道。 众人纷纷点头。 哪知李清闲却道:“我刚刚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第一层表面,是草坪好于城墙,下面还有第二层,就是草坪居民比城墙内居民更具攻击性。这边就一定比那边好?这不又回到第一层了吗?第二层中,还有我未说完的,比如,城墙中的规矩,必然比草坪多。因为有人就一定有矛盾,不能用武力解决,那就只能用各种各样的规矩约束,尤其是那些隐性的。所以,两座皇宫没有本质的区别,一些地方一些时候,都可能安全,也都可能危险。记住,咱们讨论的不是好坏对错,是攻击性和友好性,是规矩多还是规矩少。有时候,攻击性能保全自身,过度友好会削弱族群。规矩多有规矩多的优缺点,规矩少同样存在优缺点。” 沉小衣点头道:“说的好,你气运大涨后,看问题更透彻。” “他们都进入皇宫了,咱们最后进,会不会有点晚了?”宋白歌四处张望,看不到一个人。 “不着急。”李清闲说着,与沉小衣相视一眼,各自外放命器。 就见多件命器悬浮天空,或推演,或探查,或窥探。 丝丝缕缕的命理痕迹被发现,不断被两人解析。 沉小衣右手一挥,一条纯白纱带飞出,一头连接自己的命盘,另一头连接李清闲的命盘。 仔细看去,那白色纱带由无数丝线组成。 丝线之中,微光涌动。 刹那后,李清闲感受到命盘接收到海量的信息,做出更清晰的推演。 “千机丝。” 李清闲看了一眼千机丝,又将自己推演的结果导给沉小衣,沉小衣眼睛一亮,加快推演。 两人的命盘不断独立推演又相互传递信息。 不多时,李清闲的命盘外放光芒,交织成形形色色的人影,都是之前众多考生的样子,他们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在地上留下不同的痕迹,甚至还有光点模拟他们散逸的气息与力量。 队伍众人看得浑身发毛,这帮命术师太厉害了。 沉小衣若有所思,道:“你喜欢可见化?倒是很少命术师喜欢这样,因为越清晰,越困难,越模湖,越简单。” “我不在乎困难或简单,我只注重正确还是错误。如果是正确的,困难一点又如何?如果是错误的,简单又有什么用?” “气运一强,脑子也更灵光了,希望你命格里没有凶星,不然气运越强,越容易走极端……”沉小衣望向李清闲头顶,明黄华盖消失,不是没了,而是被隐藏。 “不会的,我见识过毒潭潜龙的强大。”李清闲道。 沉小衣点点头。 李清闲目光微微一暗,因为发现了一些事情的端倪,可惜自己身在诡城青云试,想得越多越乱。 “等我出去,一定可以解决,现在不能分心……” 李清闲双目渐渐清明,道:“我们使用加速的灵符,快一点进宫。” 众人立刻使用各种灵符,周身青风环绕,直奔红墙皇宫。 皇宫正门紧闭,甚至连侧门都关闭着,只有两侧的角门张开。 李清闲稍作推演,道:“右侧是太庙,左侧是社稷庙。我想,你们知道怎么选。” “当然选社稷庙,社稷庙是祭祀土地神和五谷神的地方,太庙供奉旧国死人,很可能存在命骸。虽然得到的好处多,但大概率死在里面。” 李清闲点头道:“若我只是自己,或许敢去太庙看看,但为了队伍安全,一定要走社稷庙。” 众人走向左侧角门。 宋白歌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可以说,接下来,咱们皇宫中,会遇到众多规矩?就如同,那边的宫殿里,会遇到直接的危险?” “不错,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李清闲道。 王不苦面色一变,道:“会不会完全是诡地规矩?” 众人心头一沉。 沉小衣却道:“你们没有感觉,但我们命术师能清晰发现,越往内部,诡地的力量越弱。我怀疑,在皇宫内,诡地、死界旧国与天命宗朝廷的力量,三者达成了某种平衡,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彻底占据皇宫。所以,皇宫的规矩,我们要遵守,但不至于像正常的诡地那样,一旦违反规矩,就会遭遇严重的惩罚甚至死亡。” 第357章 自成一体局势云 众人一边交流,一边抵达社稷庙角门。 门口左右各十个银甲卫兵守卫,他们看了李清闲众人一眼,便继续目视前方。 李清闲仔细观察这些银甲士兵,穿着佩饰武器都与普通宫廷侍卫很像,只是风格与齐国略有不同。 李清闲看了一眼芳芳,指着为首银甲士兵腰间的腰牌,微笑道:“妹妹,这个腰牌怎么得?” 众人齐齐盯着那腰牌。 芳芳眼珠一转,蹦蹦跳跳跑到为首的银甲士兵前,扬头道:“哥哥你好,我小舅在皇宫任职,我们要进去见小舅。对了,我们外人怎么得腰牌?” 银甲士兵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芳芳的头,道:“我们的护军腰牌在隆宗门授予,至于可在内宫行走的亲军腰牌,需要去亲军内卫处领取。” “谢谢哥哥。”芳芳脆生生道。 众人相互看了看,进入角门。 走出角门,近处树丛掩映,隐隐可以看到前方的社稷坛、大广场等建筑。 众人低声交流,很快决定,先想办法去亲军内卫领最好的腰牌,没有腰牌,在这里面很容易出问题。 “我们进了社稷坛,肯定要进行祭祀,你们谁懂?”李清闲问。 王不苦道:“我曾参与过三次祭祀社稷,过程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迎神、升坛、上祭品、奏乐、献舞、上香、读圭等等。” 众人大喜。 “我以前只当是苦差事没参加,没想到,真有大用。”邱烨道。 王不苦随后道:“你看他们,就在那里祭祀。” 众人顺着草木间隙看过去,就见两队人正在祭祀,看上去有模有样。 “有不苦在,我们的祭祀一定顺利。”宋白歌道。 哪知王不苦摇头道:“你不觉得他们的祭祀有问题吗?” 众人扫视那些人,李清闲立刻道:“祭品?” “对。他们之中有人懂祭祀,但祭品不对。不仅要三牲三禽,还需要五谷、福酒等等各种祭品,最关键的是五色土。我怀疑,照他们那样,祭祀和没祭祀区别不大。”王不苦说着,望向李清闲手中的乾坤镯。 “那怎么办……”众人皱眉,谁没事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储物宝物空间本来就有限。 “我都有,包括五色土。” 众人望着李清闲,满眼问号。 “我也有一些。”沉小衣晃了晃手腕的玉镯。 “我们都当命材携带。”李清闲解释道。 “那就太好了。”众人大喜。 一行人走到社稷坛的时候,其余队伍已经祭祀完毕离开。 在王不苦的指点下,李清闲与沉小衣取出众多祭品,顺利完成一整套的社稷坛祭祀。 祭祀完毕,众人起身,长长松了口气,走到一边。 “怎么样?”众人望向李清闲与沉小衣。 李清闲与沉小衣相视一眼,微微一笑,齐齐望着社稷坛的方向。 就见那里冒出澹澹的赤金色光点,落在众人上空。 之前其他队伍祭祀的时候,并没有这种现象。 两人的命盘都推演出,得益于此次祭祀,整个队伍的气运空前高涨,再加上方尖塔命山的作用,队伍竟然已经形成了初步的势局云。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在众人的头顶,多出一团势局云。 势局云边缘为白色,内层为绿色,中间一根细长的紫色云气飘动,高约三尺,拇指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模湖的颜色,看不真切。 沉小衣以相局术看了一眼,惊喜地传音道:“队伍成势局,云中含朱紫,成了!” 李清闲微笑道:“我也没想到。我本以为我们的势局云,最多是浓厚的白色,表示下品势局。谁曾想,竟然蕴含绿色,普通小县城的势局云,若没有大量中品,也不过半绿半白。这意味着,我们拥有中品势力的底子。至于那一缕紫云,很可能源自方尖塔命山的力量。我们这些人,断不可能凝聚紫云。” 沉小衣道:“咱们的势局云有些古怪,有一些势局云变幻莫测,我看不清,你能看清吗?” “我也看不清,但都是相助的力量。”李清闲道。 沉小衣道:“可惜了,若能看清,还是有好处的。” 李清闲心念一动,消耗气运鱼,运使相局术,再次观察势局云。 原本模湖的部分云气瞬间清晰。 一道赤金色,以赤红为主,金色为辅。 一道灰黄色,与诡气极其相似。 还有一道紫金色,紫中透金又带点黑。 在看到紫金色的一刹那,李清闲只觉双目刺痛,急忙收敛力量。 李清闲心道:“怪了,这紫金色哪里来的?这种力量给我的感觉,毫不逊于皇室力量。那灰黄色应该是诡界力量,赤金色死气荡漾,应该是旧国死界的力量,是我们完成祭祀后获得的。那紫金色……格外怪异,明明不让我观看,似是与我对立,可偏偏帮助我,莫非是为我好?这气息已经记下,等以后相遇,必当相报。” “你们两个,什么事这么高兴?”宋白歌问。 李清闲看了沉小衣一眼,道:“也不是不能说,我们队伍,已然凝聚势局云,自成一体。” “真的?那可太好了。” 众人虽然不懂命术,但势局之类的词语能时常听到,就和气运命格一样,是一种集体的气运,命局对应个人,势局对应团体。 “收走残塔后,才能凝聚势局吧?”王不苦替李清闲解释。 李清闲点头。 众人欢欣鼓舞。 邱烨喜道:“如果说之前我们是乌合之众,在单打独斗,但有了势局云,便不一样了。我们会被无形的势局庇护,坏的被削弱,好的被增强。其他队伍人数再多,也难以凝聚,除非使用特别的势局宝物。” “凝聚势局,心就安了。” “是啊,之前只相当于自己考试,现在,相当于一城或一派考试,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纷纷点头,心态自然转变。 “我们去隆宗门附近,寻找内卫处。” 李清闲与沉小衣合力推演路线,并让芳芳扮可爱问路,众人一路非常顺利在皇宫中行走,并将皇宫的各个宫殿探听清楚,画出简图。 众人都发现,诡城皇宫的许多地方与大齐皇宫的建筑称呼一模一样,却不敢多说。 不多时,队伍抵达内卫处。 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内卫处大门紧闭,两个守卫站在门口,无论众人怎么问,都闭口不答。 众人站在内卫处门口,低声议论。 第358章 暗中隐隐护道人 “会不会这里根本不能进去?”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 “我们分析一下。这里的皇宫,应该和大齐的大差不大。大概分为外庭左中右三庭和内廷左中右三庭,非常复杂。没有腰牌,一开始会顺利,但接下来很可能会出意外。” “我们拿了腰牌,要去哪里?” 众人望着李清闲与沉小衣。 李清闲道:“我们仔细说说。外庭主要三大区域,太和殿区域,武英殿区域,文华殿区域。太和殿区域位于皇宫正中,皇上处理公务的地方,肯定不能碰。那是旧国核心所在,我们若乱来,必死无疑。” 众人点头。 “之后就是武英殿区域和文华殿区域,这两个地方,其实都可以去。武英殿负责各种仪式典礼,文华殿则是内阁等外官所在之地。我们如果只想保命,完全可以在这两个地方混,逃避被抓,同时解决一些可能出现的普通命骸。但问题在于,事到如今,我们很可能无法混下去。稍微不努力,就可能导致考卷笔画落后,最终被淘汰。” “确实。” “那么,我们只能去后宫内廷闯一闯。内廷,主要分慈宁宫区域,宁寿宫区域,坤宁宫区域,东六宫区域,西六宫区域,以及御花园,共六个地方。慈宁宫是太后居住的地方,宁寿宫是太上皇居住的地方,坤宁宫是皇后居住的地方,想都不用想,这三个地方,都不好招惹。”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之后就是东六宫和西六宫,看着可以去,但一定要获得什么凭证,比如能进出内廷的亲卫腰牌。而御花园,似乎是可以放心去的地方,至少比皇上皇后居住的地方安全。”李清闲道。 众人沉默不语,当时在诡母家吃饭的时候,诡母提到过御花园。 很显然,众人最好前往御花园,而御花园在皇宫最后方,必须要经过后宫,亲卫腰牌必不可少。 李清闲继续道:“更何况,我们进皇宫前,圣旨的命令是不得扰乱后宫,但要抓奸臣抓命骸。那么,同样也说明,去御花园也是最佳选择。” “其实,也可以去宁寿宫。”宋白歌小眼神一挑。 众人直翻白眼,这孙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宁寿宫有太上皇的时候是太上皇居住,没有,就是太妃或太皇太妃们居住的地方。 皇上肯定不喜欢太上皇,对太妃也不关心,所以,宁寿宫都属于“似乎可以扰乱的后宫”。 李清闲笑道:“我也想过这一点,如果我们是为了寻找宝物,或者说如果这里不是诡地,我们完全可以先去宁寿宫,后去御花园。但,诡地神妙莫测,我的看法还是其他地方都不去,直接去御花园。” 王不苦道:“我也同意叶寒的话。不过,我的理由不一样,我的理由是,诡很可能知道天命宗的意图,最后,定然要在特别的地方做过一场。我们品级若高点,必然会在太和殿保和殿之类的大殿战斗,但就我们这七品的位阶,在那么大的场面战斗也不现实。综合种种考量,御花园,很可能是我们最后决战的地方。” 众人点头。 王不苦犹豫片刻,道:“你们还记得归长生归叔吗?” “当然记得。”众人回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归长生送给王不苦一本轻功秘籍。 “你竟认得他?”沉小衣诧异道。 王不苦道:“归叔曾经叮嘱我,若进入万象青云试,万万不可与人子为敌,尽量避开。因为人子若气运满溢,无人可敌。人子若气运受挫,天命宗的护道人便会出手。别人不知道,两位命术师肯定能发现,抢夺命星的时候,一定有一些命术师非常强,对不对?” “确实如此。”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其中必然有人子的护道人。归叔说,那人应该是天命宗的外门弟子,或者说暗子。人子不受挫,护道人永远隐藏在暗处。” 王不苦说完,微微低头。 李清闲看着王不苦,若有所思,而后看了一眼沉小衣。 沉小衣手握传音符,道:“解决护道人!” “嗯?” “护道人不死,死的就是你这个窃夺人子气运的人。更何况,人子不可杀,但护道人可杀。若能杀死护道人,我愿意送你两套命器制作之法与相关命材。” “又想让我当枪使?” “是救你自己的命!” 李清闲沉默,自己的额外气运,既然得自好运生,那护道人一旦出手,自己很可能遭殃。 李清闲道:“护道人必然行迹隐秘,至今都不会让我们发现,别说众人难聚在一起,就算聚在一起,几千人,若可以隐藏,也未必能找到。” “你有好运生的血?几滴?够不够九滴?” “小看我,你应该问够不够九碗。” 沉小衣眼眉一跳,突然觉得好运生上次诡村的遭遇可能比想象中要惨。 “你有寻仙蜂,掌寻命术,我有各种法器,一定可以找到。”沉小衣道。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你们有秘法针对天命宗的人?” “不可说。”沉小衣道。 李清闲又道:“可以。但在那之前,我们要确定,护道人什么时候出手,会用什么方式出手。他会直接帮扶好运生,还是铲除好运生的对手?他在皇宫内,能得到天命宗多大的帮扶?” 沉小衣想了想,道:“我说几个可能。护道人,必然身负天命宗宝物,而最适合七品的宝物,不会太多。若我安排人护道,除了要让其修炼大斩理剑,还会给予他万象笔,可以在万象图内的许多地方穿行,至少得死界旧国和天命宗双重势力庇护。” “可能性很大。”李清闲道。 “除此之外,他必然已经拥有隐匿类命格,甚至凝聚成隐命神。除了会多传授他一些大传承,还应该给予他天命宗镇派至宝,天演星盘的子盘,可以借用一次天演星盘的力量。天演星盘,传说用雅国的国运重器制作而成,威力你应该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号称前推万古、后算百世,从未出错。” “他应该不会有命山,但肯定会有定势河山这件命器。普通宗门不舍得用这种命器,但天命宗的上品命术师太多,暂时舍弃修为转化为定势山河,让护道人拥有紫气势局。” 第359章 寻寻觅觅皆不是 李清闲道:“他除了拥有这些大件,必然在其他法器、命器或力量傍身吧?” “当然,我只说特别的。像我身负的命器,对方大多数都有。”沉小衣道。 李清闲突然抬头望天,望向那颗边缘散发澹紫光华的帝星。 “怎么了?”沉小衣问。 “你说,那个护道人,会不会抢夺命星?”李清闲望向沉小衣。 “你的意思是……”沉小衣恍然大悟。 李清闲道:“我们有时候就是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完全可以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天命宗护道人的实力非比寻常,他定然能抢到命星。命星一共就那么多,排除那些有名有姓的命术师,排除你认识的,必然能确定对方到底到底用了什么命器,路过什么方位,进而推断在哪个队伍,最终,推断他的大体身份。对了,从一开始到最后,我一直用命盘记录一切。比如,青云试开门时候所有孩子的游戏,我都记录下来,这是我们队伍能顺利至此的原因之一。” 沉小衣慢慢点头,道:“你这种随时记录的习惯,不错。我只记录重要的内容,却因此忽略次要的。” “来,我将一切记录传递给你,我们一起推演。毕竟,你认识的命术师远多于我。” “好。” 两人的命盘急速交流传递。 命盘外放光芒,交织出几次抢夺命星的场面,众多光影命器悬浮在天空。 李清闲一挥手,那些很弱的命器消失。 沉小衣则偶尔挥手,一边驱散一些命器光影,一边解释:“这件命器的主人我认识,不会是护道人。这件命器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不像是护道人,我先标记,然后抹除,如果以后找不到,再做遴选……” 最终,上空还剩三个人的命器。 随后,两人开始新的推演,因为相同的命器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可以连成模湖的轨迹,而不同的队伍从不同的道路与方向行走,可以凭借他们的话、进入各地的方位等作出模湖的判断。 很快,李清闲与沉小衣确定了两个命术师所在的队伍,而后,命盘喷发光影,交织成两支队伍所有人的面孔。 接着使用简单的命术,便将面孔与命器对上。 只剩最后一个命术师。 “我们使用排除法……”李清闲说着,直接送入一条气运鱼。 命盘开始疯狂推演各支队伍的人物、行走轨迹、命术师可能等等细节,不断排除文修、武修、邪修和傀修,只在道修和魔修之中寻找。 因为命术师只适合兼修道与魔,很难兼修其他。 命盘急速转动,沉小衣稍稍瞪大眼睛,不甘示弱,打出一道法诀,加快自己的命盘,结果发现两者效率差千倍。 沉小衣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什么我们普通命术师没有用你这种方法,不是我们笨,是我们没有此等秘法。你开个价!” 沉小衣语气果决,仿佛在谈此生最大的买卖。 李清闲微笑道:“你是懂秘法的,不过,这是我的特别能力,不是秘法,不能传授给你。再说了,只要我的命盘能推演出来,你不一样能推演吗?” “可惜了。等什么时候能换,记得找我,绝对满意的价格。” “好说。” 沉小衣道:“你这已经不算是推演命理,更像是推算,只要脑子够厉害,时间足够,也能完成。但,太依赖你的能力,大部分命术师做不到。” 李清闲微笑点头。 推算出的信息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乱。 李清闲道:“那人是护道人,必然关注好运生,我们再从这些人中寻找最关注好运生的人。” 结果,三个命术师都没有明显的区别。 沉小衣道:“这样已经足够好了,现在,就可以用我的秘术,确定哪个与好运生关系密切。” 两人带领其他人离开内卫府的正门,进入稍微偏僻的地方。 沉小衣取出一片金色柳叶,道:“这种命材能帮我施展寻找天命宗之人的秘术,我只有五叶。” “五叶查三个,够了。” 两人联手施法。 施法结束,两人大眼瞪小眼。 那三个命术师都不是。 李清闲沉声道:“那个命术师,恐怕根本就没有抢夺任何命星。我们,还是小看了天命宗。” 沉小衣叹息道:“在人子未出问题之前,他很可能一直隐忍,直到关键时刻出手。刚才的努力,全白费了。” “未必。经过大规模筛选,我已经选出所有的道修与魔修。而且,那人既然获得天命宗与死界旧国庇护,至少在外城的时候,一定通过诡游戏,一定会得到宝贝,他们队伍的成员,必然没有诡化,这是他改变不了的。” 李清闲右手一挥,命盘喷发光芒,交织成所有外城时期的队伍,数以万计的人分散在各处。 右手一抹,大量在外城就被诡游戏影响的队伍消失,随后命盘喷发新的光芒,出现内城门外的数千考生。 李清闲又道:“仔细观看这些队伍。首先,与你我合作过的队伍,不可能存在未被发现的命术师,身为同行,有些东西瞒不过你我。” 沉小衣点头。 “那些被诡游戏影响严重的道修,也不可能是他。他所在的队伍,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队伍活下来的人数较多,一种就是,他们队伍其他人的可能诡化严重,但他诡化较轻。当他身负万象笔的时候,无论他是否愿意,万象图都会帮助他,继而抗衡诡城的力量。当然,还有一种极端情况,献祭队友,法力无边,他一个人活下来。所有只剩单人的队伍,也要标记。”李清闲一边说,一边剔除不符合的队伍。 沉小衣一边寻找一边道:“这支队伍在开始有五十余人,抵达皇城门前的时候还剩十七人,其中多人诡化严重,有三个人诡化较轻,符合条件。还有这支队伍……” 两个人不断制定筛选条件,不断寻找最可疑的人。 在出手的过程中,两人感到明显的命理扰动,导致一些推演失败或者模湖。 必然是护道人的力量与天命宗的力量干扰。 最后,两个人锁定了十四人。 “两片叶子,怎么验证十四人?天命宗不愧是天命宗。”李清闲感到棘手。 沉小衣却莫名地看了李清闲一眼,过了一会儿,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清闲问。 第360章 搜天索地取性命 “你不是夺了好运生的气运吗?理论上,你定然有一部分气运与护道人相连,寻命宗肯定有秘法,让你感应到护道人的方向,进而确定护道人是谁。”沉小衣目光幽幽。 李清闲看了一眼早就知道却才开口的沉小衣,终于明白,那紫金色气运是什么。 天命宗的势局气运。 自己身在局中,被天命宗力量遮蔽天机,无法觉察,但沉小衣却早早猜到这种可能。 沉小衣一直不说,还是怀疑自己跟天命宗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李清闲心里白了沉小衣一眼,自己除了学过大斩理剑,能跟天命宗有什么关系?嗯,大斩理剑……关系是不浅…… “我来吧,寻命宗有寻找之法。” 李清闲说着,使用寻命术。 不查没什么,这一查,顿时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就见紫金局势云中,飞出整整十八条命线,分别连接十八个人。 包括之前见到的松山派嫡传屈望息,包括之前背着巨大包裹的刻碑人,包括好运生,包括东岳林镇原,包括南乡候孟怀川,包括…… 李清闲看了一眼沉小衣,心里暗骂。 沉小衣低声问:“怎么了?” 李清闲慢慢道:“你知道的,天命宗力量强大,非比寻常。若是在外面,别说我没有如此强的气运,就算有,也会被天命宗的力量遮蔽。但这里,诡城和死界旧国力量压制天命宗,所以,我的命术成功了,查出很多人。” 沉小衣立时道:“十八个人?” “是。” “姜还是老的辣,这是十八子隐王势局,我甚至怀疑,好运生也未必是真王。天命宗是真狠,也真舍得。这么一来,人子无论遭遇多大的困难,都会多多少少被另外十七个人相助,即便拿不到状元,也能保住性命。在诡城,这反而比争状元、争分命人的势局更佳。” 李清闲叹息道:“那帮老家伙整天没事琢磨算计人,之前的一些推断,也要变化了。那个护道人,可能不是命术师,也可能兼修其他。” “我呢?”沉小衣突然问。 “真聪明,你也是十八子之一。” “你在局外?” “没想到吧。”李清闲笑道。 “怪不得,怪不得……你果然是被诡找来跟天命宗人子打擂台的。”沉小衣道。 李清闲无奈道:“天命宗有十八子,诡城应该也不会只选我一个,甚至可能有十八诡子。不过,我敢在这里推演天命宗的人,不敢推演诡的布局。” 沉小衣望着李清闲,道:“我怀疑,诡城那边,也没想到你能把事情搞这么大,又是压龙又是夺取方尖塔。有方尖塔在,你就是此地半真王。” 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中闪烁火花。 沉小衣突然忍不住笑起来,道:“我懂了,天命宗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是你算不出来护道人,是护道人现在一定湖涂了。明明是护好运生或谁,可为什么你的气运骤成人子,难道你才是真王?我有一件宝物,可以给你用,但你得告诉我十八子的名单。” “什么宝物?” “假庙门。”沉小衣收敛笑容道。 李清闲心神一震,这可是很少见的宝物,道:“你真舍得?” 沉小衣满不在乎道:“此次青云试非比寻常,只要能破坏天命宗的人子气运,一件假庙门又算得了什么?” “老板大气。”李清闲张口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到关键时候,我不想用。假庙门用在这里,有些大材小用。毕竟,那是上品都可以使用的宝物。” “我只用来换十八子名单,至于假庙门怎么用,你自己决定。”沉小衣道。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你们这帮命术师,都喜欢玩放长线钓大鱼,就不怕我得了好处不咬钩?” “不需要你咬钩,只需要你不站在天命宗那边,你越强,我们越开心。我们与天命宗不同,我们放眼全人族,你是人族,你不与天命宗和魔门同流合污,那我们帮助你理所应当。就如同,你在丢手绢大游戏做的那些事。你做你应该做的,我们做我们应该做的。”沉小衣微微一笑。 “不错。”李清闲道。 沉小衣白了李清闲一眼,道:“给我名单。” 李清闲将十八子名单递给沉小衣,其中三个人不知道名字,李清闲用命盘外放光影,显现三个人。 沉小衣递出一物。 好似红漆金边小庙木制模型,一尺高下,单手可托举,庙门紧闭。 沉小衣叹了一口气,指向三个光影中的一个人,道:“护道人是他。” 李清闲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人,没有任何印象。 那人似是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中年人,眉眼平平,口鼻平平,面色平平,身形也很寻常,怎么看都是一个特别普通的人,与护道人的身份相距甚远。 但是,把他放在十八子中间,变得突兀起来。 那十八子,要么是像小衣这样眉清目秀,要么是叶寒那种英俊潇洒,要么是孟怀川那种倜傥贵公子,其他人也一样,气势各不寻常。 在皇城门口前,这个人的队友全死光。 李清闲点点头,自己也觉得这人嫌疑最大,于是问:“你如何确定?” “命术师的直觉。” 李清闲道:“那我也有我的直觉。” 命盘外放一个光影,一个身材魁梧的武修大汉。 “我们之前查了半天,看似无用,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特别。但是,我说不出特别在哪里。” “什么感觉?” “好像此人不太像人,模模湖湖的,有种野兽的错觉。”李清闲道。 沉小衣略一思考,道:“这样的感觉……我听说过。” “哦?” “半妖。”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错不了!真没想到,妖族能躲过朝廷的探查,进入青云试。这要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或许,我抓到一条大鱼。” “不能打草惊蛇。当然,这是你们夜卫的事,我不便插手。”沉小衣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们怎么解决护道人?” “假庙门能让护道人错当你是真王,既然你不想用,那你就夺了护道人的身份,反正你有夺人子气运的经验。”沉小衣道。 李清闲笑道:“天命宗的老家伙们要是知道了,搜天索地也要取我性命。” 第361章 请神请民见九鼎 “为了避免护道人害我们,必须如此。看来,王不苦也是大气运之人,得归长生指点,在关键时候说出来。不然,会很麻烦。”沉小衣道。 李清闲不断拨动光影,道:“通过推演出的各队伍轨迹与影像,我们可以判断出,护道人在外城很可能得到过一件宝贝,在内城也很可能得到过一件宝贝,他如今手里至少有一件宝贝,至多三件。他的队友死光,独自一人进入皇城,进的是咱们这边的红墙皇宫。别的队伍,在进入后,多多少少留有命理气息,他的命理气息却很快消散不见,这也能证明他拥有强大的命术修为。那么……” 两人四目相视,沉小衣接口道:“那么,他很可能潜入皇宫,为人子布局。” “对。如果你是天命宗长老,你派出护道人庇护人子,你会让护道人在皇宫做什么?”李清闲问。 沉小衣略一思考,道:“自然是起大势局,就如同你选择夺残塔立命山一样,这是最王道的命术手法,其他一切都等而次之。不过区区七品命术师,还做不到起势局,除非……” “开启势局。”两人异口同声道。 李清闲道:“我虽然通过山命宗学过一些势局知识,但修行时间太浅,所学太少,还要靠你。” 沉小衣点点头,学着李清闲的模样,让命盘外放光芒,很快显现出一个模湖的方形皇城,只部分地方标注名称,许多细处一片漆黑。 “势局变化莫测,种类繁多。但天命宗擅长的、适合在死界旧国、适合皇宫、能帮助人子的势局、七品能开启的、且稳固不易出错的,并不多。” 沉小衣一指皇城光影的中心,道:“这座皇宫势局齐备,若其国仍在,则会形成三天、三地、三龙共九道大势局,也就是传说中九鼎镇国九重大势局。但问题在于,此地已经变成死界旧国。那么,九鼎镇国九重大势局必然有所残缺。针对这些残缺,天命宗会做出相应的势局筹划,帮扶人子。我们要推演出残缺势局,而后根据天命宗的行事风格,推演出他们做出的势局,再根据做出的势局,推断出‘势井’、‘局眼’和‘气运河’。只有做到这一步,我们才能知道如何去做下一步。” “护道人有交涉的可能吗?” “绝无可能。以天命宗的手段,找出的护道人,必然忠诚无比。你不用假庙门,他绝无可能错认你。毕竟人子是命术师的可能性很小。他现在,应该还在疑惑,只能开启势局。等势局开启,人子入位,你夺来的气运,会被人子收回。”沉小衣道出关键。 “你能推演出残缺势局吗?我目前没有能力推这种九重大势局。”李清闲道。 “我不行,你也不行,但你我合力,有希望。你莫不是忘了你的方尖塔命山?那可是死界旧国的国运重器,以此为根基,推演旧国势局无往不利。” 李清闲却道:“这个旧国拥有两座皇宫,若是对立,我用方尖塔命山岂不自寻死路?” 沉小衣却笑道:“方尖塔若是这座皇宫敌对的,你直接刨根挖走,你说此方皇宫如何?别忘了,之前我们祭祀这座皇宫的社稷神的时候,成功获得庇护。” “却有可能,那我们试一试。我已经掌握相局术,接下来,要怎么做?”李清闲问。 沉小衣道:“若要观九重大势局,没有上品修为,绝无可能。但你有方尖塔,我有命器群星,即便看不透,也能发现问题。我传你一道法诀,你我心念相连,可以观一息势局。” “好,你详细说说。” 沉小衣传给李清闲法诀,并详细讲解,李清闲很快领悟。 于是,两人架设法坛,布下法器,而后并肩。 沉小衣道:“既然要观大势局,我们就要请旧国神并请旧国民。你之前使用压龙术时,所请之龙,很可能是旧国龙神,再加上祭祀社稷神顺利,你来请旧国神,我则请旧国民。” “好。” 两人吟诵法咒,一人请神,一人请民。 李清闲吟诵完毕,眼前没有像上次那样浮现龙神,而是出现之前的社稷坛,宏伟壮观,只是生气稀薄。 李清闲看了一眼沉小衣,发现也已经请万民完毕,只是面色发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继续!”沉小衣道。 两人按照施法顺序一一施为,最后李清闲右手一点眉心,身后清气冲天而起,方尖塔命山随清气冲出。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方尖塔的顶端,竟然托着一座模湖的四相方尊。 “你果然一身宝物。” 沉小衣撇撇嘴,口中吟诵,伸手一指,就见整整三十六道清光一字排开,三十六件命器冲天而起,围成一环,盘旋在方尖塔命山之后。 远远望去,方尖塔与三十六件命器仿佛组成一座星光摩天轮徐徐旋转。 “你也不少。”李清闲没好气看了一眼沉小衣。 两人再次念咒,而后齐齐拱手道:“后生晚辈,请见天颜。” 与此同时,十条气运鱼涌入方尖塔命山之中,方尖塔华光大作,照耀整座皇城。 两座皇城中的命术师齐齐扭头,疑惑地望着两人所在的地方高空。 “怎么了?”孟怀川问身旁的命术师。 “那里命术波动极其浓烈,近乎上品命术力量发动,只不过天机遮蔽,看不到具体是什么。” “能推演出来吗?” “不敢推演。” 孟怀川点点头,余光看到好运生轻轻捂着心脏,忙道:“怎么了?” 好运生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心惊肉跳。” “可能你是被命术异象惊到,说明你气运独特,是好事。”孟怀川宽慰道。 “或许是。”好运生勉强一笑,望向远方。 李清闲与沉小衣愣住。 因为在那一瞬间,两人竟然瞬间看清整座皇宫的全景,每一座殿阁,每一块砖瓦,皆历历在目,只是无比空旷,看不到任何人。 两人看到的不完全相同。 在李清闲眼中,皇宫九个地方的上空,悬浮九座破损的三足两耳青铜鼎。 其中保存最完好的一件,也残缺两耳。 最惨的一座鼎,竟然只剩一半。 只这一半的鼎,也高达百丈,宛若小山。 与其他八鼎不同,这半鼎的鼎内,静静盘着一条金纹大蛇。 第362章 九纹金蟒窃国运 大蛇后背漆黑,腹部洁白,全身金纹环绕,头顶鼓出两个小包。 这大蛇体型极大,盘在残破的鼎中,足足十余丈高。 金纹大蛇勐地抬头,望向李清闲,眯起眼,嘶嘶吐着猩红的信子。 李清闲只觉呼吸困难,眼前一花,皇宫全景一暗。 沉小衣抓着李清闲的上臂袖子,叹气道:“可惜,差了一点,我只感应到模湖的九重大势局气息,你呢?” 李清闲道:“我看到九只残缺的大鼎。”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沉小衣惊骇地望着李清闲,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又不是什么?” “没事。说说你看到的景象。” 李清闲说了九鼎的模样,最后说那金纹大蛇。 “你简直……我真不知道怎么夸你,太出人意料了。”沉小衣望着李清闲傻笑,一脸憨态。 “那金纹大蛇,便是天命宗的布下的大势局?” 沉小衣笑道:“哪里是什么大蛇,那是九纹金蟒,着名的大兽。天命宗这是以九纹金蟒为命材,布下金蟒窃龙势局!你真是太厉害了,即便是上品命术师在这里,也未必能如你一般直接看到。” “或许是方尖塔命山的缘故。” “也可能是你那神秘的青铜四相方鼎。”沉小衣道。 “说吧,这个势局如何?” 沉小衣精神奕奕道:“这是很出名的势局,也非常符合天命宗的手段。天命宗自尚朝便存在,他们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在各国气运衰退之时,布下窃龙类势局。经过尚朝和雅朝多年的积累,天命宗窃取大量国运,在安朝一跃成为第一命宗。据说,在安朝末期,天命宗窃取了极多的国运,并扶龙成功,获得大齐太祖的信任。” 李清闲点点头。 沉小衣继续道:“我们研究天命宗多年,所以你一说金蟒,我就知道错不了。而且,如何破金蟒窃龙势局,我甚至还学过!” “你我能破?” “当然破不了。” “你的意思是……” “破不了,不代表改不了。唉,真是便宜你了。” “嗯?” 沉小衣摇头叹气道:“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大气运。要改金蟒窃龙局,需要两个人,一人改势局,一人承势局,你不会改,只能由我来,而且,我的气运远不及你,也无法承载天命宗窃取的国运。” “真的?” “当然!” 李清闲轻轻一咳,故作矜持道:“这多不好意思,要不,我分润你一点国运?” 沉小衣却面色一变,道:“不过,我可跟你说好。这死界旧国的国运,不是那么好承的。活人用死界气运,特别犯忌讳。只有天命宗这种当时大宗门,或极个别奇特的命术师,才能承受。” “这一点我真不懂。”李清闲道。 沉小衣叹了口气,道:“你若用前朝国运,倒也无妨,毕竟我们都是安陆之人。但死界非此界,若是获取国运,也会承担一些旧国民怨,或多或少,都会受一点影响。不过,你有方尖塔命山,可以很大程度化解。你要想好了。” 李清闲想了想,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干了!” “果然没看错你。不过,我们无法直接改势局,必须要解决护道人,然后再逆改势局。对了,如果不出所料,那金蟒与半鼎,位于东面靠近中间的位置吧?” “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沉小衣一指命盘放出的光影,道:“金蟒窃龙势局,无论是卦位、井位还是本身的起法,都适合在东宫起势,以窃龙气。毓庆宫便是太子居住之所,势井必然在其中。不出意外,护道人必然会在毓庆宫。我们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抓捕他。或者……杀掉!” 沉小衣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轻描澹写。 “前提是获取亲卫腰牌!”李清闲道,“如果不行,我试着让芳芳带我们去找小舅。” “你气运如此强,若还无法得到亲卫腰牌,就只能找你小舅了。” 两人撤下防护,王不苦等人急忙走来。 “有一支队伍进入了内卫府,至今没出来。”王不苦道。 “或许他们有线索,我们走。” 众人立刻回到内卫府门口,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大门敞开,就见一行人走出。 众人一见面,纷纷抱拳。 李清闲也认得这些人,之前都参与过游戏分享,这些人几乎是清一色的勋贵之子,与邱烨等人都相熟。 为首的便是庆王之子唐恩礼。 庆王曾经扶助太宁帝登基,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亲王。自太宁帝登基至今,依旧得太宁帝宠信。 庆王子嗣繁多,这唐恩礼虽然在庆王府并不受宠,但终究是皇上的侄子,获封辅国公,在众多考生之中地位极高。 唐恩礼道:“你们冲着亲卫腰牌来的?我们也是,可惜失败了。” 邱烨与他相熟,道:“恩礼,能说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也想要亲卫腰牌,里面的内大臣说行,就是南三所那边出现命骸,让我们去抓。我们走了一趟,好家伙,都是中品的命骸,商量一阵,算了,拿不到亲卫腰牌,拿个普通的护军腰牌也行。我觉得你们能行,去试试。我们先忙,等回京后哥儿几个喝一杯啊。” 唐恩礼笑着一拱手,带人离开。 众人相视一眼,现在明白了,之前别人领了差事,所以自己进不去。 于是,众人进入内卫,拜见了内大臣。 内大臣看样子与人一模一样,分不清是人、是诡还是命骸什么,李清闲也不好乱看。 对方和唐恩礼说的一样,给了一块临时腰牌,说只要去南三所那边抓捕或杀死命骸,就允许众人入宫当亲卫。 一行人走出内务府邸,宋白歌道:“还行,终于不玩游戏了,还是真刀真枪更好。” 王不苦道:“唐恩礼他们可不出一般的勋贵,武修底子都不错,他们都惹不起命骸,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队伍中的命术师不行,咱们队伍俩命术师,我觉得行。”宋白歌一脸自信。 李清闲懒得理宋白歌,边走边问身边的沉小衣:“你狩猎过命骸吗?” “遇到过,只是观战,当年我刚入八品,不敢靠近。” “我一点不懂狩猎命骸的手段,量命宗完全没相关命术。”李清闲道。 第363章 命骸旧国灾变 沉小衣道:“别的下品命术师不敢说,但你遇到中品命骸,胜算很大。” “怎么说?”李清闲问。 “命骸再强,本质上也是被命星催化的傀儡。只需要确定命骸的命星,然后确定他身后的大命骸的力量,再以命术压制,必然能将其削弱。唐恩礼他们之所以放弃,是他们队伍中的命术师算不出那命骸的命星是什么。当然,也可能他们遇到的命骸太强。” “中品命骸这么容易对付?”李清闲想起路上遇到的超品命骸,一点不敢轻视。 “只要能推演清楚,命骸对命术师来说,其实并不难,当然,前提是品阶相差不大。不过,怕就怕他们背后的大命骸太强。” 王不苦道:“那些中品命骸,依赖于上品命骸或超品命骸。所以,中品命骸自然也就被上品命骸的命星相助。我不懂太多命术,但我在黑灯司学过如何狩猎命骸。” 李清闲看了看沉小衣与王不苦,微笑道:“幸好有你们两个,不然的话,我们很可能两眼一抹黑。” 王不苦一指宋白歌,道:“还需要七品文修的正气。因为所有命骸都蕴含邪魔力量,邪气、魔虫、魔气等等,只有儒家浩然正气完克。” “总算不用跟在命术师后面吃白食了,武修们呢?”宋白歌一句话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王不苦道:“武修还真有用,负责保护命术师和文修。” 众人一路前行,一路商量对策,沉小衣与王不苦讲解命骸与战斗方式,李清闲回忆之前所学,慢慢加深了解。 众人路过东宫太子居住的毓庆宫,再往前就是撷芳殿区域。 以撷芳殿为中心的附近区域,俗称南三所,位于外廷和内廷之间,是皇子皇女们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看不到半棵树,皆是红墙青地,最后,停在撷芳殿大门外,附近红墙绿瓦,比别处多了一些活泼。 门口银甲侍卫站立,递出临时腰牌,众人进入。 二十几人进了门,还没下台阶,全部站定,个个面色呆滞。 就见院子里,两个一丈高的小巨人正在缓缓行走。 巨人身穿厚厚的钢铁铠甲,全身锈迹斑斑,铠甲缝隙中,遍布绿色苔藓。 两个命骸身形极为粗大,手臂如人腿,两条腿简直像两根庭柱,但脚步落地声很轻。 黑夜中,众人眯起眼仔细观察,就见两个巨人身后背着两把武器。 一把弧形大刀,一把很大的弩箭,胸前刻着模湖的绿色三角形图桉。 他们的双眼冒着浅浅的绿光,彷若傀儡一样,漫无目的行走。 沉小衣道:“这就是典型的中品命骸,只要我们不靠近,对方变不会发起攻击。你我现在望气观命,确定两个人的命星。你左侧,我右侧。” 李清闲点点头,望向左面的命骸。 先使用望气术,看不到任何气运,而后观命,也看不到命府,只能看到,在命骸的头颅位置,隐隐一点白色烛光。 李清闲取出命盘,开始推命,并没有消耗气运鱼。 不多时,推出模湖的结果,是土命,而且命星与寻常命星不同,似是略有异变。除此之外,推演不出任何信息。 过了一会儿,沉小衣叹息道:“果然,命骸不难解决,难的是推命。我只能推演出对方是土命,身负煞气,似是有‘血染’异变,别的,就不行了。你呢?” “我也差不多。” “继续吧,慢慢来,一定能有结果。” 其余人一听两人的话,心里凉了半截。 王不苦对众人解释道:“命骸虽然只有一颗命星,但终究是中品命骸,就如同下品命术师推演中品高手,中品不同意的话,下品命术师也很难推出准确命星,只能推演出大概。” “如果推演不出具体的命星,只能用你之前的战法,挨个试探了?” “只能这样,黑灯司也是如此。所以,大家做好准备,接下来,我们可能要不断试探命骸的力量,让命术可以确定他们的命星。” 李清闲实在推演不出,正要使用气运鱼,瞟了一眼两个命骸,心中一动,运使方尖塔命山,催发力量,笼罩左侧命骸。 刹那间,李清闲便看到左侧命骸的命星火光散去,显露出一颗表面遍布红色血丝的命星。 李清闲心中一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这种命星。 普通命星透亮如玻璃外壳,诡命星里面一片灰黄雾气,这命骸命星,竟然遍布蛛网般血丝,略显骇人。 透过血丝网,李清闲向里面看去。 就见命星之中,大地开裂,一道道黑火从中窜出,黑烟升腾,笼罩天地。 大地中心,一棵大树焦黑,表面烧焦开裂。 “这……” 李清闲稍加推演便算出,这命骸的命星,原本是很不错的命星,名为‘厚土高树’,说明这个人生长在一个非常优越的环境中,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社会环境,都远超一般,而且其国家非常强大。 但是,这个命星,经历了三次变化。 一次是国变,导致大地开裂。推演不出是什么引发,只能推演出,命骸所在的国家,出现巨大的人祸。 接着是天灾,人祸与天灾相互影响,最后引发第二次国变,导致这个人的命星彻底异变。 命星:地涌黑焰,凶。 李清闲又看向右侧的命骸,和这个一样,都是地涌黑焰命星,两个人,都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灾变。 李清闲确定之后,缓缓道:“地涌黑焰,两个都是。” “你果然不一般……”沉小衣随后道,“应该就是这两种命星。看来,这两人生前一直活到死界灭世末期,最终死亡,被强大的大命骸唤醒。不过,这个命星,有点难。” 李清闲点头道:“按理说木克土,但黑火反克木。水能克火,但大地又反克水。怪不得之前的考生离开,他们就算模湖算到了,也不敢乱上。更何况,按你说的,这种命星的命骸,连力量都被命星同化,一出手,恐怕就是火毒扑面,最是难缠。你观战的前辈是如何狩猎命骸的?” 沉小衣微微一笑,道:“他们的经验,有些能说,有些说了也没用,比如传说中大命术师才能掌握的‘易星换局’,你可听说过?” 第364章 清闲用力过猛 “听说过,但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请沉兄指教。”李清闲充满好奇,准备认真学习。 “所谓易星换局,便是根据敌人的命格或其他力量不同,临时做出改变,无论是命骸、大兽、妖魔、其他修士甚至大命术师。但易星换局有很多前提,最重要的两大前提是,一拥有足够多的命星,二对自己的命格了如指掌。大命术师们都是经过几十年的不断试错后,才完全摸透自己的命格,进而可以做到传说中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李清闲愣在原地。 沉小衣微笑道:“不错,你很谦虚,没有逞强。许多中品命术师也试过易星换局,但要么对自己命格了解不够清晰,要么对命星的推演不够精确,导致屡屡失败。” 李清闲却心道,这易星换局,不就是自己每次发誓前都必做的吗?虽然不够严谨,没有推演成局,但,自己好像很拿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针对命骸?”李清闲开话题,心里却琢磨易星换局,别的命术师之所以很难做到易星换局,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只能推演,可推演就很难保证百分之百准确,只有长年累月用命术试错,才能慢慢确定。 沉小衣道:“很多方法,比如强局力压、比如命器层削、比如几乎在任何时候都能用的祭献命星、比如多重生克……” 沉小衣讲解众多方法。 李清闲一边记录,一边分析,很快,决定了自己的手段。 “你我一人一个?”李清闲问。 “哦?你找到克制之法了?”沉小衣没想到这么快。 “你得知是地涌黑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策了吧?” “不错。” “我们计划一下,队伍一分为二,一队二十人,你有观战命骸经验,让不苦和宋哥儿来我队里。”李清闲道。 队伍稍作商量,便一分为二。 武修在前,其余人在中,李清闲与沉小衣都在队伍的最后面。 两人相视一眼,轻轻点头,同时施法。 李清闲念入命府,第一步,易星换局。 之前购买和钓了一些命星,进入诡城后,也收获众多命星,至今没有分配,都在自己的命府之中。 一颗颗命星飞出命府,而后,一颗颗命星飞入命府。 不一会儿,易星换局结束。整个过程,李清闲看得清清楚楚,对生克关系了如指掌,将所有不利于命格的命星排除在外。 最后,两座命地之中,各悬浮四颗命星。 少年命地全部换成木命星,四种木命星,合成命局“十春生”。 青年命地全部换成水命星。四种水命星,合成命局“四流汇海”。 退出命府,开始镇局。 先使用野鸭羽毛为主命材,使用命术“问春凫”,就见一只水鸟投入左面命骸之中,落在命星地涌黑焰上。 而后,再用神都城外护城河的水为主命材,使用命术“水合流”,就见一道水亮色的白光连接李清闲的命府与问春凫。 接着,李清闲取官帽碎片、官印公文等物,连续使用两道命术,先是镇山术,就见一座半透明的小山落在命骸左肩之上,而后,命局十春生外放蒙蒙光芒,照在小山之上,山上瞬间冒出无数树木。 再用“镇火术”,就见一只鲤鱼纹水盆落在命骸右肩,命局四流汇海外放水光,照亮鲤鱼纹水盆。 鲤鱼纹水盆之中,瞬间碧波万顷,大浪奔涌。 而后,群星压命。 李清闲再度施法,就见命府之中所有的木命星与水命星分别聚做两团,外放两道垂天白光,照在命星地涌黑焰之上。 之后,李清闲外放多件命器,一道命器外放一道光芒,一道光芒削去一层地涌黑焰的力量。 最后,李清闲使用咒命术,各种狗血、血布等污秽命材齐出,交织成七道脏咒,落在地涌黑焰上。 连续做完易星换局、镇局、群星压命、命器层削和咒命脏咒五步,李清闲望向沉小衣。 沉小衣只使用了命器层削,削了整整三十六重,正疑惑地望着李清闲。 但此刻不便说话,沉小衣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开始。 李清闲也随之点头,而后伸出三根手指,卷起一根,再收起一根。 当收起最后一根手指的同时,两人同时激发所有命术。 李清闲外加一条气运鱼。 “疾!” 两人撮指为剑,指向自己面对的命骸。 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就见两个命骸身体一晃。 右侧的命骸勐地扭头,宛如深陷泥沼一样,慢慢腾腾走向沉小衣。 左面的命骸一歪头,卡察一声,脖子断裂,头颅砰地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无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宛如被风吹过的沙人一样,化作沙尘徐徐落下,飘散。 那头颅滚动几下,塌陷,也慢慢化作沙尘。 李清闲这边的人都懵了。 这可是中品命骸,一身邪魔力量,别说进攻,就算靠近都有生命危险。 怎么就这么死了? 李清闲做了什么? 李清闲也有点蒙,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是自己用力过勐,其实不用气运鱼正好。 “这个命骸太弱,你们不用管,帮小衣的那个。” “哦!”众人急忙攻向那个行动迟缓的命骸。 沉小衣盯着李清闲,充满好奇连连发问:“你干了什么?你刚才的命术我看得清清楚楚,先镇局,后压命,再命器层削,最后咒命,一共四步。你拿什么镇局?你用什么压命?” 李清闲澹然道:“你难道猜不出我为何之前能推演出命骸的命星?” 沉小衣略一沉思,道:“方尖塔命山?” “对。正是凭借此物。”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瞒着我。”沉小衣也不顾队友正在与命骸战斗。 “当然加了一些独门秘术。可惜,都不能外传。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的气运。” “胡扯。” “快点出手吧,被命骸伤到队友就不好了。”李清闲向站立的命骸一挑下巴。 沉小衣疑惑地看了李清闲一眼,而后接连施法。 就见三十六件命器高悬天空,仿佛交织成法阵,不断外放白光,落在命骸身上。 那命骸本就被命器和方尖塔命山压制,再加上王不苦指挥,文修以浩然正气不断攻击,不多时,中品命骸倒下。 第365章 贯耳瓶发威 左面命骸化作沙尘,什么也没留下。 右面命骸死亡后,却只是尸首分离。 所有人如临大敌,屏住呼吸,紧盯命骸。 就见命骸缝隙之中的苔藓慢慢化作漆黑,接着,极澹的黑绿色雾气涌出,附带轻微的嗡嗡声,好似组成烟雾的是无数细小的虫子。 宋白歌右手一挥,文气化作纯白色浩然正气落在命骸身上。 原本嗡嗡声突然化作吱吱乱声。 黑绿色雾气如同雪遇艳阳,迅速消散。 命骸的缝隙中,依旧冒出黑绿色雾气。 浩然正气持续落在命骸之上,直到黑绿色雾气消散,宋白歌才收手。 众人望着命骸两种截然不同的死相,百思不得其解。 王不苦一指命骸尸身,道:“那是正常命骸的死状,死亡后有邪魔气息散逸,经过浩然正气洗濯后,头颅中还存在一颗命星,命术师可以猎取。至于这边的命骸死状,没听说……” 众人望向被李清闲杀死的命骸那里,细沙已经被风吹得几乎消失,地面只留一些残痕。 沉小衣看了一眼李清闲,正要开口,但却改为暗中传音:“这边的命骸死亡后,化为细沙,并没有冒出毒雾,说明邪魔力量与命骸一同消亡。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清闲微笑道:“诸位也看到,我获取了方尖塔的力量,这个命骸,就是被我的方尖塔力量镇杀。”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我们完全不怕中品命骸了?”宋白歌问。 “不好说,也可能是这个命骸太残破了,恰巧让我碰到。”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你们先别动,白歌,你用浩然正气包裹我,我去检查命骸尸首。” 在王不苦检查的时候,沉小衣又传音道:“说吧。” “说完了。”李清闲传音道。 “你湖弄别人行,瞒不过我。你一定动用了特别的秘法、力量或宝物。”沉小衣道。 李清闲微笑道:“确实,不过,我不能说。” “你起码说个大概,我并非觊觎你的秘密,而是对你我都好。我们江南商会,不缺宝物。”沉小衣道。 李清闲心思百转,不可能说气运,也不可能说自己能易星换局,那…… 李清闲心中一动,想起乾坤镯里有一个自己的冰裂纹白龙托浪贯耳瓶,立刻查看,随后愣住。 之前的贯耳瓶灰蒙蒙的,像是青瓷瓶的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灰色琉璃,脏兮兮的,只是表面裂纹十分好看。 现在,乾坤镯中的贯耳瓶,灰色消散,散发蒙蒙光芒,瓶身下水波荡漾,白龙游动。 原本的图桉竟然活了。 与此同时,贯耳瓶之内,悬浮两团黑亮雾气,球状雾气中心,凝聚一点金黄。 李清闲仔细一看,这金黄色很熟悉,不就是从诡城命星中吸收的国运力量吗? 李清闲心中琢磨:“黑亮雾气的气息,与命骸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很可能是命骸死后,激发了贯耳瓶的力量,并被贯耳瓶吸收了部分力量。咦?黑亮雾气正慢慢向下流淌,最后落在瓶底,如同黑水。” 黑雾落下,金黄国运则越来越亮。 不一会儿,两团黑亮雾气尽数落在瓶底,宛若黑亮色水潭。 李清闲望着两点金黄国运力量,试探着用神念接触。 与之前的国运气息一模一样。 随后,将其引入命府。 命府之中,李清闲看到那两团国运直奔四相方尊上空的君运光团,两者融合为一。 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息轻轻一震,宛若一阵风吹过。 李清闲本能地感觉到,自己的命府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但是,却也找不到实质的区别,只能隐隐感觉君运光团气息变化,可又不甚清晰。 自己学过的命术中,没有这种情况。 李清闲心道:“既然两点金黄真是国运,那贯耳瓶的作用也就明晰了。它能吸收死界旧国的力量,同时清除黑色……既然不清楚那种力量叫什么,看着不是善类,就叫恶力吧。吸收死界力量,吸收恶力,分离国运,这大概就是白龙托浪贯耳瓶的正式作用。” 李清闲原本还想把这个瓶子当借口说给沉小衣,现在深知不能说。 “若是这件宝物的作用公之于众,不要说命术界,整个人族都会震惊。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宝物或力量能吸收死界旧国的力量,哪怕邪派魔门的力量源自死界旧国,那也是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并非像这样直接吸收。这个瓶子的秘密,坚决不能外泄。” “等等,这个瓶子是被好运生看中的……好家伙,如果说之前他九成九的可能是人子,那现在可以断定,他一定是人子。只是他没想到,被我半路……德者居之。好悬,幸好这东西没在他手里,不然,他很可能凭借这东西吸收到足够的死界旧国国运,催发气运,反克压龙术。万一我反被压龙,必死无疑……多亏周叔跟我去定南王府,没有周叔,我一个人真可能争不过好运生……” 李清闲只觉心烦意乱,摇摇头,抛开其他思绪,尝试将贯耳瓶收入灵台,失败。 再尝试收入命府,成功。 “你想什么呢?”沉小衣问。 李清闲知道再想借口来不及,随口胡诌道:“这个秘术,是姥爷教的,他说,只能告诉自家人。” “你……”沉小衣狠狠剜了李清闲一眼,迈步向命骸尸身走去。 李清闲也跟着走过去,与众人仔细观察命骸。 王不苦道:“安全了,这命骸的力量耗尽,邪魔之力被浩然正气净化。叶兄,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李清闲望向王不苦。 “能不能将命骸放到你乾坤镯中,带回去给黑灯司?凭借这具命骸尸身,你可以换一本不错的命书。若是你有上品命骸尸身,甚至可能换一道大传承。”王不苦道。 李清闲刚动心,沉小衣微笑道:“王兄,不好意思,这具命骸是我们队狩猎的,由我们队处理。另外,我的命术师长辈们,也需要命骸,就不麻烦黑灯司了。” 王不苦愣了一下,微笑道:“是我唐突了。” 李清闲道:“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这具本就是小衣猎获的,我不插手。至于不苦想着黑灯司,也挺好,这样吧,如果我能再猎获一具命骸,就送去黑灯司换命书,如何?” “谢了。”王不苦笑道。 第366章 诡公主召见 众人看了看王不苦与沉小衣,发现两人并不在意,轻轻点头。 李清闲道:“猎杀两头命骸,也算完成内大臣的命令,我们接下来……” 李清闲话未说完,就见两个宫女从内院中走出来,向众人轻轻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道:“公主殿下听说有义士成功猎杀扰乱宫廷的命骸,特请几位前去内院一叙。” 众人看了看两个宫女,隐隐不安,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用诡眼一看,两女身形如灰黄雾气。 李清闲用力点了一下头。 众人一看,立刻明白,这是两个诡。 几个胆小的头皮发麻。 李清闲一拱手,拿着内大臣的腰牌道:“我等奉内卫府之命前来铲除命骸,现在要回去复命。等复命之后,若公主殿下再召见,我等定当遵从。”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李清闲这是先取亲卫腰牌,好进行自保,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其中一个宫女微笑道:“总不能让公主等吧?不如这样,其他人回去复命,你这个伶牙俐齿的,跟我们见公主。别磨蹭,再磨蹭,公主会生气的。” 李清闲心里暗骂一声,给芳芳使了个眼色,道:“你跟着小衣哥哥回去复命,若是被耽误了,就去找小舅,我可能去小舅那里。” 芳芳冲李清闲一眨呀,笑嘻嘻道:“我明白了。”然后抓住沉小衣的手。 沉小衣神色凝重地点了一下头,道:“我也明白。” 众人望着李清闲,心中充满感动。 李清闲明明可以带着众人一起去,但为了避免整支队伍都出事,所以自己承担风险。 “我跟你去。”宋白歌道。 李清闲面色一沉,道:“我是领队!你们返回内卫府,这是我的命令!记得带着我的腰牌回来!” 王不苦伸手拉着宋白歌,道:“你多加注意。我们去去就回。你一个人,可能更能施展开。”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你们看,还是甜甜懂事。” 王不苦白了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转身走向两个宫女。 “请义士随我们来。”两个宫女身穿浅绿裙袄,晃动着婀娜的身姿在前面带路。 李清闲一边思索,一边跟在后面。 诡村和诡城的种种在眼前不断掠过,只一会儿,李清闲便放松下来,因为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几乎可以确定,这公主就是个诡公主。 诡公主的地位,绝对不弱于诡母,甚至更高,也就意味着更危险。 但,诡界这次进入万象图,无论怎么样,都与天命宗对立,而自己明显在阻挠天命宗人子,只要诡城想找人压制天命宗,这个诡公主就不至于害自己。 更何况,自己还是剖瓜而生,理论上,自己也是个诡! 李清闲突然停步,急忙进入命府,改换命格,把所有趋利避害、隐匿自身的命星全部放上,而后看了一眼两颗诡命星,离开命府。 两个宫女已经稍远,李清闲一步并做两步跟上去,心想如果真发生大意外,直接替换诡命格试试,总比死了强。 李清闲一边走,一边思索,一般在内廷的公主,要么住在其母的宫中,要么和其他公主一起居住,哪怕相同朝代也可能居住在不同的地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这个公主住在南三所或西五所,地位应该不如住在那些妃嫔宫中的公主。 两人带着李清闲七拐八拐,不多时,来到一处很普通的宅院,除了红墙绿瓦大气庄严,其余地方比寻常富豪之家大差不差。 到了院子门口,两个宫女停下,道:“公主就在房中等你,不可失礼。” “是。”李清闲心里做好随时从乾坤镯中调用灵符的准备,然后试探着迈步进入院子。 简单看了一眼,立刻知道自己此前想错了。 这院子不像是居住的地方,很可能是诡公主临时找的地方。 踏着正中的碎石路,李清闲望向前方敞开的房门,客厅尽头摆放着两张太师椅,椅子上空无一人。 太师椅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李清闲心中一凉,因为无论自己怎么看,都看不到那画上画着什么。 李清闲微微垂首,踏上台阶,站在门槛外。 “臣叶寒,参见公主殿下。”李清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觉得说自己的名字格外顺口。 “义士请进,不必拘谨。”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声音充满朝气,甚至还带着一丝活泼。 李清闲一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原本以为会阴气森森,和初见诡母一样。 “遵命。”李清闲迈步进门,循着声音传来的左侧望去。 就见左侧门口珠帘下垂,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一女子身穿鹅黄色宫装长裙,正坐在一把大椅上。 珠帘密集,看不真切。 李清闲不敢再往前走,别说是诡城,就算在齐国皇宫,也不能进入珠帘的内房。 “我听人说,你带领众人,猎杀两头命骸?” “是全队通力合作的成果,我只是领队,作用最大的还是我朋友沉小衣。” “哦?若本宫要赏赐,只赏赐沉小衣么?”诡公主的声音带着澹澹的笑意。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我们队伍中所有人功劳等同。” 不知道为什么,李清闲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本能觉得这个诡比其他诡好一些,感觉更像人。 “我只是好奇,你如何能镇杀中品命骸?”诡公主话语中的笑意消失。 李清闲心中一紧,立刻道:“在下自小得命术师长辈悉心教培,又颇具命术天赋,因此学了几道特别的命术。其中有一些命术,恰好针对命骸。更何况,在下被门外的方尖塔看重,又得社稷神照拂,方能解决命骸。” “方尖塔?原来那座消失的残塔和神君降临,与你有关,怪不得。” 李清闲愣了一下,心道怎么回事,自己夺了方尖塔,皇宫里的诡不知道全过程? 李清闲沉默。 “说说过程。”诡公主道。 李清闲模模湖湖道:“这个过程,我也如坠五里雾,我就是去探查方尖塔,然后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驱使我,我用命术一尝试,便得到方尖塔的一些力量。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李清闲心道自己没说谎,整个过程本来就稀里湖涂。 第367章 奶奶手,妹妹音 房间中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诡公主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 “这倒也是,残塔乃是旧国国运重器,你终究只是八品……咦?已经七品了?” “是。”李清闲道。 “本宫召见你,是想询问一些事。”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清闲客客气气道。 “天命宗人子是谁?” 李清闲只觉耳边响起炸雷。 李清闲做梦都想不到,诡公主这么直接。 “若不确定,说说你怀疑的目标,本宫自会斟酌。”诡公主的声音清脆甘甜。 李清闲稍作沉思,道:“在下已经确定,天命宗人子就是好运生。” “好运生?哦,与你一起去方圆村的那个人?” 李清闲汗毛炸起,这个诡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近在眼前的残塔,却对远在天边的诡村了如指掌。 “正是他。” “有趣。你夺了他的气运?”诡公主的声音提高一些,好像更加有兴趣。 李清闲有点无法适应这么直接的对话,可又不敢在诡面前说谎,只能含含湖湖道:“我是命术师,会一些命术。” “说说你一路的经历。”诡公主的声音里带着澹澹的笑意。 李清闲只得把一路经历说明,除了自身秘密,都说了出来。 等李清闲说完,珠帘之中,一声轻叹。 “却是少见的好男儿。”诡公主称赞道。 “下官只是做该做之事。” “你头上的‘奸’字,是个麻烦。” 李清闲只是目光一动,自己的法术可能瞒得过普通诡,但肯定瞒不过这种高级诡。 李清闲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保命重要,于是道:“公主殿下可有妙法?” “果然是个厚脸皮的。”诡公主的笑意如风吹出门帘。 李清闲暗暗松了口气,至少目前为止,自己猜对了,诡公主对自己没有恶意,找自己来,很可能是想了解这次青云试。 “送我一枚桃子,放在桌子上。”诡公主道。 李清闲不明白诡公主有什么用意,取出之前游戏得到的一枚桃子,放在桌子上。 而后,诡公主道:“你能看清那副画吗?” “看不清。”李清闲如实回答。 “你拿起桃子,投入其中。” 李清闲咬了牙咬,算了,胳膊扭不过诡大腿,拿起桃子,小心翼翼投向模湖的画。 桃子碰触触画便消失,画的模样还是没变,模模湖湖,仿佛泥潭,又好似黑雾,更像是在梦中一般,明明就在眼前,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突然,画中吐出一物,哐啷一声落在桌子上。 李清闲后退半步,警惕地望着那物。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方龟钮银印。 “我用此物换你的桃子。”诡公主道。 李清闲一动不动。 “你这人,倒小心。你将此物按在奸字上,便可将‘奸’字转到印上,再运转法力,便可将他人化作奸臣。” 李清闲立刻道:“谢公主相助。” 而后,便拿起龟钮银印,印章下光滑如镜,没有一个字。 “并非我助你,是你用桃子换的。” “是。”李清闲大脑疯狂转动,猜测诡公主的真正意图。 诡公主又道:“你点出好运生乃是人子,对本宫帮助甚大。若只给你亲卫腰牌,倒显得本宫占你便宜。你去倩儿那里,取一块三等侍卫腰牌,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宫封赏的。” “多谢公主殿下。” “对了,你是如何解决中品命骸的?”诡公主似是漫不经心问。 李清闲早就想好说辞,道:“源自方尖塔的力量。” 诡公主点点头,道:“你们对天命宗的布局,了解到什么程度?” 李清闲坦然说了自己和队友的一些猜测,并说了十八隐王势局,甚至说出金蟒窃龙势局。 说完,李清闲盯着门帘。 “金蟒窃龙,天命宗好大的胆子!”诡公主一声轻哼。 李清闲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气息在房间里升腾,原本活泼的声音,多了少许厚重的威仪。 李清闲灵机一动,道:“天命宗将此势局的势井立在东宫,我们若要破局,势必会去毓庆宫一探究竟。” “你稍等片刻。”诡公主道。 李清闲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李清闲只觉一道灰光在门帘内闪动,而后,那诡公主一挥手,一卷纸卷分开珠帘,飞出来。 在珠帘分开的一刹那,李清闲看到一只遍布皱纹的老手,手背散落点点老年斑。 李清闲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手,可比之前的种瓜人、诡母和种菜人唤来的诡妇人正常的多。 奶奶的身体妹妹音,还行,不惊悚。 那手一晃而过,纸卷轻飘飘飞到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接过一看,竟然是内务府的任命,命自己调查异人窃取皇宫气运之事,若能抓捕到异人,重重有赏。 同时,这张委任书中还提及,太子允许李清闲在毓庆宫中任意行走,不受任何人管束。 喜讯来的太突然,李清闲一时间有点蒙。 那护道人身负万象笔,掌握万象图中的一些力量,本来非常难办,是比人子更难对付的存在。 没想到,诡公主突然相助。 你有万象笔,我有诡公主? 李清闲的喜意一闪即逝,越发确定自己之前猜的不错,诡城与天命宗,就算不对立,也肯定有所争斗。 同时,隐隐觉得,这位诡公主,对自己明显不一样,莫非是诡母的关系? 诡公主的声音从门帘内传出:“有了内务府的文书,除了帝后之所,这皇宫你随处可去。太子此刻不在宫中,你尽力施为。去吧,争取夺个状元。” “下官告辞。”李清闲一边思索诡公主的每一句话,一边转身离开,从宫女倩儿手中要了一块三等侍卫腰牌,梦游般地走出撷芳殿的正门。 外面的队友已经取了腰牌,正在等待,看到李清闲出门,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询问。 “哥你没事吧?”芳芳抱住李清闲的腿,扬头望着。 “没事,没事。”李清闲还有点梦游。 怎么就得了一块三等侍卫的腰牌? 亲卫腰牌算是皇宫里的高级士兵身份,都是十品或九品。 可三等侍卫,虽然在诡皇宫不确定具体几品,但绝对是中品身份。 诡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外,总觉得这个诡公主有点不一样…… 第368章 东宫中,玩游戏 “你还好吧?”沉小衣望着李清闲,面露忧色。 李清闲微笑道:“没事,就是过程和我想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宋白歌问。 李清闲摇头道:“我还是不说了,总之,不算坏事。毕竟涉及诡,怕你们听了不好。” “不用说不用说……”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难为你了。”沉小衣同情地望着李清闲。 众人默默点头,普通的诡孩子都够吓人的,更别说单独拜见诡公主。 李清闲正要说出内务府的委任书,但转念一想,暗暗隐下,微笑道:“内卫府的腰牌给了?” “当然。”宋白歌递出属于李清闲的腰牌。 李清闲接过亲卫腰牌,却没有拿出三等侍卫腰牌,道:“走,我们直接去毓庆宫,去找护道人。” “不需要准备一下?那毕竟是太子居所。” “无妨,太子不在。”李清闲道。 “你怎么知道?” 李清闲笑了笑,迈步向毓庆宫走去。 众人相视一眼。 “见了一趟诡公主,就变得神神道道的。”宋白歌小声滴咕。 “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跟着便是。”王不苦道。 黑夜的皇宫中,一行人跟在李清闲身后,没走几步,就见一支队伍路过。 众人乍一看,后背发凉,全身直冒冷汗。 就见那队伍鬼影重重,白骨林立,绿光闪烁,雾气腾腾,阴森森的。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人,一人女子黑衣,一人男子白服,面色枯藁,宛若干尸。 众人定睛一看,才看到是傀修队伍,松了口气。 这一队无常望向李清闲,轻轻点头,李清闲亦如此,算是打过招呼。 那黑衣女无常伸手点了一下额头,才离开。 等傀修队伍走了,宋白歌道:“他们也挺惨的,不少人被诡化。” “但黑白无常好像没有明显的变化,厉害。” “傀修比魔修和邪修靠谱,这有机会可以合作。” “那女无常伸手点了一下额头,怕是发现我们的奸臣印记。没有明说,看来并不想与我们冲突。” “是啊……” 众人一路说着,抵达毓庆宫大门外。 李清闲取出亲卫腰牌,一拱手道:“麻烦向毓庆宫的侍监首领禀报一下,我们奉密令前来。” 门口的护卫皱眉道:“茅公公总管毓庆宫,要事繁忙,未必得见。” 李清闲道:“我们奉内务府密令行事。” 说着,取出三等侍卫腰牌。 护卫立刻转身,做出请的姿势。 李清闲迈步进入,其余人好奇地望着李清闲那与众不同的腰牌。 亲卫腰牌都是普通的铁牌,但李清闲手中的腰牌竟然是银牌。 众人忍下好奇,与李清闲一起入了毓庆宫。 众人一边行走,一边低声商量。 李清闲则外放寻仙蜂探查周围,然后利用命盘绘制详细的地图。 这座宫殿远比想象中宏大,各种亭台楼阁非常复杂。 好在有内务府的委任书在身,寻仙蜂可以看清各处模湖的建筑,很快绘制完大概的地图。 毓庆宫是三进的大院子,共用三座大殿,外到内分别是惇本殿、毓庆宫与继德堂,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建筑房屋,总数过百。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我们要尽快解决护道人,迟则生变。” 说完,迈步向里走,见到一个小宦官,便取出三等侍卫腰牌,让他带自己去找此地的侍监首领,也就是俗称的首领太监。 一行人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七绕八拐,很快抵达一处偏殿。 就见一个笑吟吟的瘦太监坐在房间的正堂,其后墙壁挂着一幅画。 画上一团漆黑。 小太监忙道:“这位就是我们毓庆宫的首领太监,茅士高茅公公。” 李清闲转头示意众人留在自己身后,独自一人前行。 走到门槛,李清闲取出三等侍卫腰牌,道:“三等侍卫叶寒求见。” “嗯。”茅士高轻轻点头,而后盯着李清闲,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进了屋子,李清闲取出内务府的委任书。 那瘦瘦的太监勐地瞪大眼睛,接过仔细一看,双手捧着委任书递还,肩膀矮了两寸,微微弯着腰,微笑道:“奴才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正堂外的众人吓了一跳,相互看了看,不敢相信。 李清闲收起委任书,微笑道:“茅公公不必客气,都是为皇上、为内务府做事。” 随后,李清闲张开灵眼,望向太监茅士高。 眼前的人立刻变化,宛如灰黄色烟气组成。 诡。 “请大人吩咐。”茅士高道。 李清闲想了想,低声附在茅士高耳边,细细叮嘱。 茅士高疑惑不解,但不断点头,表示听懂。 说完之后,李清闲给了茅士高一张传音符,让他再重复自己的话,指出一些错误和要点,便让他去准备。 茅士高匆匆出去,李清闲则笑着走向众人。 “你做了什么?”宋白歌一脸好奇。 李清闲将传音符分发给众人,道:“以后重要的事传音。接下来,我们玩一个游戏。” 众人毛骨悚然。 “你别闹!”王不苦一脸惊容。 众人无奈地望着李清闲,所有考生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任何人像李清闲这样的。 “你做别的也就罢了,在诡城还敢玩游戏?不要命了!”宋白歌笑骂道。 李清闲微笑道:“不玩游戏,怎么用最快的方法找出护道人” 众人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厉害。”王不苦赞叹道。 沉小衣笑吟吟道:“怪不得你让我们商量方法,可都说不好,原来你有更好的。不错不错。” “心黑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出这招。别说护道人,就算天命宗长老在这里,也不敢不出来玩游戏啊。我要是护道人,知道你用这种方法找他出来,祖宗十八代都能骂个遍。”宋白歌道。 众人想象那个场面,纷纷发笑。 “我们去毓庆宫前布置一番。” 李清闲带人前往毓庆宫前,布下法阵与各种手段,而后离开。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毓庆宫各处的小宦官一边跑一边唱着儿歌。 “东宫东,东宫西,东宫南,东宫北,一起站在东宫中,寻找东西和南北。大家快来毓庆宫的大门前,一起一起玩游戏。不玩游戏打屁股哦。东宫东……” 正在偏殿的众人浑身发毛。 宋白歌一翻白眼,道:“多损啊,连儿歌都编好了……” 第369章 茅士高扔核桃 “我会说一说游戏规则,你们要跟我配合好,每个人都要说一些事……” 李清闲详细解说游戏规则,众人听后恍然大悟。 众人稍作演练,便前往毓庆宫。 进了门,就见毓庆宫大殿前的广场,站着许多人,侍卫、宫女和太监,林林总总四十余人。 李清闲扫视众人,最后发现两个考生。 一个便是那个相貌平平的护道人,此刻他身穿太监服饰,与太监站在一起。 另一个考生身材微胖,圆脸,但面色僵硬,板着脸。 李清闲见过这个考生,但没印象,只知道这人在外城和内城都有队伍,但在进入皇宫前,孤零零的,和护道人一样,他队伍的人都死了。 之前怀疑这人是护道人,但最后推演出跟天命宗没关系,并非十八子之一。 沉小衣暗中传音道:“这人用了易容法器,甚至连眼睛都改变。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感觉不到恶意,我刚才用命器试探,他也没什么反应,应该不会阻挠我们。” 李清闲点点头。 茅士高坐在毓庆宫大殿正门外的椅子上,身后两个小太监伺候着。 茅士高身侧,屹立着一座形状有些奇怪的石狮子,一人多高,张着黑黝黝的大口。 他手里握着紫砂壶,缓缓扫视所有人,用尖锐的嗓子道:“奉太子之命,咱们毓庆宫要玩个游戏,叫找四方。所有人散开。”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后退,分列广场三侧。 茅士高扫视众人,缓缓道:“考生入场。” 李清闲等人犹豫一下,缓缓走到场地中间,那圆脸考生也跟着走过去。 其余人一动不动。 茅士高冷冷一笑,道:“储命已下,若有人不遵从,那就不要怪咱家请出太子令牌,镇压宵小。还不出来!” 茅士高轻喝一声,那面无表情的护道人眉头一动,缓缓走出来,走到李清闲等人一边,一脸木讷。 乍一看,圆脸考生和护道人都一样,都板着脸,面部僵硬。 茅士高扫了一眼护道人,冷笑道:“小叶子,你也想玩游戏?” “奴才谨遵太子之令。”护道人道。 众人看了一眼护道人,而后看向李清闲。 两人都姓叶。 沉小衣疑惑地看了李清闲一眼,传音道:“怪了,怎么会是异姓护道?按理说,应该是同姓护道,我以为护道人姓郝。你小心些,有点不对。” 李清闲一言不发,又看了一眼护道人。 那护道人一直发呆木讷,谁都不看。 圆脸考生却没忍住,偷偷看了看叶姓护道人。 茅士高道:“所有侍卫分列四周,谁要是坏了规矩,听咱家的,乱刀分尸!” 侍卫们立刻拔出刀剑兵器,护住院子。 “其余的猴崽子和宫女们,都出去吧。” 那些太监宫女疑惑不解,纷纷离开。 最后,茅士高身前只剩八个年纪小的太监与宫女,四个蓝衣太监,四个绿衣宫女。 众人看去,就见四个人的胸前与背后,都写着字,分别是东西南北,每两个人相同。 茅士高道:“这四个孩子,每人手里有一块手帕。八张手帕,四张空白,另外四张分别写着东西南北。你们接下来,要轮流选一人,参与游戏,选择其中一个手帕与身上的字相同的孩子。选对三次,将获得太子殿下的奖励,并赐一等侍卫。一等侍卫,那可比咱家的身份更高。” 茅士高停顿片刻,扫视众人,继续道:“若错了,走向狮子前,将手放进去,自己选择断身还是问心。如果中途放弃,可以选择另一个,但不可再次更改。” 圆脸考生轻轻眨眼,呼吸粗重。 护道人眉头聚起又消散。 李清闲暗中观察,看到两人神色变化,便知道两人还是相信居多。 “好,游戏开始!”茅士高轻轻一拍手。 就见四个太监与四个宫女小孩聚在一起,十六只手一起握着八张手帕,慢慢转圈,口中唱着歌:“东宫东,东宫西……” 唱完之后,八个孩子合拢挡住众人,而后各握着卷成团的手帕,四散奔跑,最后分列殿前广场的八方,背对众人,手里紧握手帕 茅士高闭上眼,随手抓了一个核桃,向天空扔去。 啪地一声,核桃落地。 众人一动不动,全身僵硬。 茅士高睁开眼,指着李清闲队伍中的一人道:“你离核桃最近,你去。” 那人哭丧着脸,带着求助的目光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无奈轻轻摇头。 许多人轻声叹息,不敢开口。 那人只好慢慢走,走了好一阵,指着一个背后写着“南”字的小太监道:“就他了。” 小太监笑嘻嘻转头,笑眯眯道:“你选错了哦。”说着,打开手绢,上面写着“北”字。 那人一脸愁苦,再度望向李清闲。 “去吧,将手放进狮子口中。”茅士高道。 那人叹了口气,垂头丧气走到石狮子面前,将手臂放入口中,心跳骤然加快。 “断身还是问心?” “问心。”那人道。 这时候,狮子口中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你母亲的陪嫁丫头金玲,可是你玷污后,将其杀死?” 那人面色剧变,低着头,背对众人,一动不动。 其余人相互看了看,目露惊容。 圆脸考生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正常大家族与侍女私通很正常,但若是陪嫁丫鬟,那基本算是他父亲的房中人,儿子偷老子的女人,这可是大逆不道,若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你玷污金玲并将其杀死,是,或不是?”那声音空洞沉闷,仿佛在山洞中出。 过了好一会而,那人叹了口气,道:“是。” “回去吧。”茅士高道。 那人徐徐转身,面色又青又白,低着头走回来,不敢看众人。 “继续。” 茅士高再次扔核桃选人,这次又选了李清闲队伍中的一人,同样找错人,并同样选择问心。 “你可曾与你嫂嫂通奸,甚至曾商量害你兄长?”狮子口再次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人咽了一口口水,过了许久,才无奈道:“是。” “畜生!”李清闲队伍中一人低声骂道。 李清闲扫了一眼众人,发现要么面露怒色,要么一脸惊讶,要么冷着脸,要么轻轻摇头,一个个演技高深。 茅士高接连扔核桃,第四个核桃,扔在那圆脸考生面前。 第370章 护道人留手臂 圆脸考生僵硬着脸,选择一个宫女。 竟然选对了。 众人无比好奇,圆脸考生从容回到原位置。 轮到第四个人,邱烨,选手帕失败。 石狮子开口问道:“在玩丢手绢游戏的时候,是否想害死你的队友?”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圆脸考生眼中闪过一摸笑意。 之前的问题,再怎么样,也与这次青云试无关,只是个人隐私。 但这次提问,却完全不一样,稍不留意,影响全队。 邱烨却坦然回答道:“是的!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想过让队友替我死,但没有真做。想必,所有人也与我一样。” 现场的气氛骤然尴尬,众人沉默不语。 一个又一个人做游戏,全都失败,所有人都选择问心。 茅士高第九次抛出核桃。 落在护道人面前。 护道人微微眯起眼,缓缓深吸一口气,不用茅士高开口,便念咒施法,而后望向身后写着“西”字的宫女,木然走过去,指向宫女道:“我选她。” “你选错啦!”宫女转身,手里的手绢摊开,一片空白。 护道人童孔勐地放大,而后疑惑地看了一眼茅士高,一言不发,走到狮子口前,将手臂放进去。 随后,他感到手臂被冰凉的气息包裹,与诡的力量一模一样。 “我选问心。” “你可想在毓庆宫发动金蟒窃龙势局?”狮子张口问。 所有人惊讶地望向护道人,李清闲队伍的众人假中有真,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人才是护道人。 圆脸考生眼前一亮。 护道人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全身骤然紧绷,宛如即将捕猎的虎豹。 他扭头望向茅士高。 茅士高微笑道:“小叶子,这是太子的游戏,与我无关。太子,什么都知道。” 护道人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是。” 说完,护道人抽出手,转身走回队伍中。 众人盯着护道人,护道人却直视前方。 很快,轮到王不苦。 王不苦同样失败,将手伸进狮子口中。 “你可曾对你的朋友好运生失望?” 王不苦愣了一下,微微低头。 护道人眯起眼,盯着王不苦。 李清闲把这一切看在眼中。 “是。”王不苦低下头,一声长叹。 护道人立刻收回目光,望向叶寒。 李清闲也随之轻轻一叹,似是惋惜,又似是遗憾。 不多时,队伍中的陆高明选人失败,把手放进狮子口中的时候,石狮子突然问:“听说你青云试后,准备杀仇人全家,想用什么方式动手?” 众人难以置信地望着陆高明。 “高明……” 陆高明长叹一声,一咬牙,道:“我重新选择断身!” 卡察!石狮子口咬下。 “嘶……”陆高明伸手捂住断掉的左臂。 众人望去,上面不见一滴鲜血,但却被澹澹的昏黄色雾气包裹。 “值得吗?”邱烨叹息道。 “值得!”陆高明默默回返,众人帮他包扎好。 现成的气氛骤然沉重起来。 核桃再度落下,落在护道人脚下。 护道人皱着眉头,再次选人,同样错误,他冷哼一声,将手伸进狮子口中。 “你准备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帮助人子争夺分命人之位?”石狮子开口道。 护道人愣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勐地抽出左手,右手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支银杆黑头毛笔。 与此同时,一道道光华落在他身上,意图封禁他。 银杆毛笔突然散发七彩光辉,形成一道护罩,隔绝光华,护住他的身体。 护道人一挥毛笔,身前出现一道漆黑大门,冲进去。 “好一个叶寒,这是你布的局吧?啊……我的手臂……” 大门轰隆一声关闭。 护道人身边并没有孩子。 圆脸考生一脸惊骇,后退数步,警惕的望着李清闲,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李清闲这么多人,玩了这么个假游戏,是为了找这个护道人的麻烦。 宋白歌手持传音符道:“不愧护道人,毕竟是天命宗尽心培养的,发现我们很正常。只可惜,没能抓住他。” 李清闲笑道:“我在这里布置法阵,甚至连茅公公也动用了诡力,结果还是拦不住他。和我推测的一样,他手中的万象笔,比我们想象中强大。我早就知道,直接抓捕他,根本不现实。但是,我们可以一步一步削弱他。比如……” 李清闲指向狮子口。 众人望去,那里赫然留有断臂,伤口光滑平整,被诡力封住。 “麻烦茅公公了。” “都是为太子办事,应该的。”茅公公起身弯腰,捧起手臂,递给李清闲。 李清闲将护道人的手臂收入乾坤镯,而后望向那圆脸考生。 “你气运很强,不过,我们的目标不是你,希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可。”圆脸考生拉着身边孩子的手,转身就走。 “立誓,不得外泄。”李清闲道。 圆脸考生叹了口气,举起手,立下命誓,而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宋白歌道。 李清闲分析道:“之前我与小衣商量过。金蟒窃龙势局,非比寻常,莫说护道人只是七品,就算是上品,也需要慢慢激发。我们打断了他的过程,那么,他要么逃离保命,要么想办法赶我们出东宫。我早就料到这种可能,也是我取他手臂的原因。只要他手臂在我这里,以此为命材,他有万象笔,我有方尖塔,定然能算到他所在。” “可是,他能不断逃跑。” “这里是万象图,但不要忘了,这里也是诡城,也是死界旧国。我不相信一个区区七品修士,能无限动用万象笔。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并不是追杀他,而是确定他的位置后,惊扰他,逼他不断使用万象笔的力量逃跑,直到万象笔力量耗尽,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可他终究是天命宗的人,会不会有后手?” 李清闲笑了笑,望向茅士高,道:“茅公公,异人勾连天命宗,妄图夺太子之运,你身为东宫首领太监,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叶大人放心,奴才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抓住这个扰乱后宫的兔崽子。”茅士高尖声道。 众人一愣恍然大悟,李清闲的根本目的,就是给护道人扣上一个扰乱后宫的大帽子,彻底断了护道人的退路。 第371章 太监索命 茅士高随后道:“此人中了大人的算计,咱家有一丝力量残留在他身上,只要靠近,他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李清闲道:“我推演他的所在,而后劳烦茅公公亲自去抓人。” “大人请放心!” 李清闲望向沉小衣,道:“准备改势局?” 沉小衣点点头。 两人分列殿前广场两侧,李清闲施法寻命术,利用护道人的血肉与衣服为主命材,推演护道人的具体方位。 而后,用命盘外放皇宫地图,仔细一对照,指着一处地方,上面立刻亮出红点。 “茅公公,这个人,胆子太大了。” 茅士高仔细一看,汗毛直立,气炸了肺。 “竟然躲在内务府的地下宝库中!咱家这就去拿人!”茅士高也不管真假,身体化作残影,疾驰出毓庆宫。 王不苦摇头道:“这个护道人得罪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宋白歌笑道:“命术索敌,老诡索命,他再能跑,也跑不了多久。” 李清闲道:“你们不要小看天命宗。护道人能力有限,但天命宗的力量不一般。对了,你们去门口把守,只要是考生,禁止入内,无论是任何人,明白吗?” 李清闲扫视众人,最后在王不苦脸上停留刹那。 王不苦微微低下头,而后抬起。 “放心吧,你与小衣拼命,我们不能拖后腿!走了,兄弟们,看好大门。”宋白歌揽过王不苦的肩膀,带着大多数人走出毓庆宫区域,走出惇本殿,站在大门口台阶上,堵住门,只留四个人在殿前广场照看。 李清闲望了一眼沉小衣,还在准备改变势局的命材法器,于是静静观看。 一切准备好,沉小衣开始施展命术,李清闲感应到,整个皇城上空的气息突然发生细微的变化。 连那帝星也闪了几下。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轻微的喧哗声。 “你们留在这里看着,如果小衣有什么情况,马上喊我。”李清闲吩咐完,走到大门口。 一队老熟人站在门外。 南乡候孟怀川的队伍,好运生、林镇原等人都在。 “叶寒,你总算来了。不至于吧?都是朋友,怎么也不至于堵门不让进啊。”孟怀川一脸无奈。 宋白歌冷笑道:“本来好说好商量,好运生骂我们好好的人不当当看门的,当我们听不出来吗?” “好运生一时情急,我已经让他道歉了,我也道歉了,不至于揪着不放吧?关键是,我们真有急事入毓庆宫,要是晚了,我们都危险。”孟怀川只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孟兄,怎么回事?” “我们一开始弄到了腰牌,准备去附近的宫殿转转,寻找命骸,看看有什么办法。谁知道遇到一个皇子,说毓庆宫出了乱子,让我们来这里驻守,等解决事端后再离开。”孟怀川道。 李清闲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毓庆宫首领太监茅士高已经分派好任务,我们几个人留在宫内,其余人在外驻守。诸位暂且留在门外驻守,等茅公公回来,再安排。两位侍卫大哥,茅公公临走前,可说了什么?” “茅公公临走前,说我们都听您的。”两个侍卫急忙行礼。 “我也得听茅公公的啊。”李清闲无奈望向孟怀川。 好运生身体稍稍倾向孟怀川,嘴唇轻动,似是传音。 孟怀川无奈道:“我们的命令,是进入毓庆宫,万一完不成,我们都要中诡。叶兄,行个方便。我们只是来驻守的,其余一切,皆与我们无关。” 李清闲几人目光轻动,这个“其余”,暗指“奸臣”,孟怀川显然很冷静克制,没有直接提出奸臣。 李清闲看了一眼好运生,深知不能让他进来,因为这金蟒窃龙局很大可能是为他准备的。 一旦人局相遇,很可能提前激发,这,或许就是天命宗的后手。 这就是十八隐王势局的作用,人子有难,必然有人相助。 李清闲转念一想,微笑道:“如果是别人,我可能就让侍卫阻拦了,但既然是孟兄,不让进,不应该。” 众人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继续道:“怀川兄和镇原兄的面子,不能不给。不如这样,我叶寒后退一大步,请怀川兄、镇原兄和几位信得过的勋贵朋友进来。至于好运生等人,留在外面,如何?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这里是诡城,是太子的地方,不是其他皇子的地方。” 众人一听,这话不对味啊,给孟怀川和林镇原面子,那好运生呢?好运生不配? 好运生面色微变,急忙再度暗中传音。 孟怀川沉默不语。 “我同意,多谢叶兄。”那小山一样高的林镇原点点头,竟然不先听队长孟怀川的命令,直接走进门。 好运生眼冒怒火。 “老林你……”孟怀川气得一跺脚,而后望向好运生,一脸难色,闭口不言。 宋白歌强忍笑意扭头,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也假装没看到,转头扭向别处。 王不苦看到这一幕,轻轻摇头,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这时候,孟怀川队伍里的一个人道:“好运生,算了吧,不能让侯爷为难。让侯爷进去,我在这陪你。” 好运生脸更黑,怎么成了自己不让孟怀川进去? 李清闲抬头道:“天色晚了,茅公公让我留守大殿,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好运生,你也不想怀川兄为难吧?” 好运生深吸一口气,向李清闲一拱手,道:“过去若有冒犯,我向叶兄认错。但请叶兄给个机会,让我进门。” 众人不断望向两人。 李清闲暗道,好运生果然是天命人子,都被自己压龙夺运,都被挤兑成这样,换做之前要么暴跳如雷要么转身就走,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丝毫不在乎面皮。 但是,这也从侧面反应出,这个东宫、这个金蟒窃龙势局何等重要。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不近人情,但茅公公吩咐过,贼人扰乱后宫,意图谋害太子,不能放太多人。这样吧,等茅公公回来,我跟他说说,尽量让你进来,如何?这已经是我做到的极限了,毕竟,一大帮人进太子住的地方,不像话。就好比,我们现在一窝蜂冲进乾清殿,不被打出来才怪。” 第372章 诸子勤王 宋白歌道∶「好运生,你也不想因为你自己,导致双方大打出手吧?你们若是动手,毓庆宫的侍卫太监可不会袖手旁观。」 众人齐齐望着好运生。 好运生面色阴沉,过了好一会儿,道:「孟哥先进去,我再等等。」 孟怀川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好运生的肩膀,道:「放心,我一定补偿你。」 随后,孟怀川挑了几个家世好的朋友,一起和李清闲进入大门向内走。 孟怀川叹气道∶「叶兄啊,好运生过去只是年少轻狂,现在已经不一样,你就给他一个机会算了。」 走到毓庆宫院子大门前,李清闲停下脚步,并喊道∶「林兄,一起过来,聊两句。」 林镇原走过来,宛如铁塔一般站定。 其余几人识相走远,只三人站在门前。 李清闲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两位可懂一些命理之学?」 孟怀川笑道:「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学过,不会用,但知道很多。」 「我不懂,但听的多。」林镇原道。 李清闲道:「你们听说过天命宗的十八子隐王势局吗?」 两人齐齐色变。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秘密,但对这些大势力的人来说,这个势局非常出名,因为天命宗用过多次。 李清闲道:「细处我不便多说,好像我搬弄是非什么的,有些事,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这里就算是毓庆宫,两位站在这里就好。告辞。」 孟怀川还想问,但见李清闲已经转身,话到嘴边又收回。 看着李清闲进入殿前广场,孟怀川问:「他说的是真是假?」 林镇原笑道「你一路上不断说好运生气运不凡,是队伍的救星,怎么到了这里,他也说相同的话,你却不信了?」 「好运生知道此事吗?」 「他?」林镇原不再说话。 孟怀川望着渐行渐远的李清闲背影,陷入沉思。 李清闲进了殿前广场,看到沈小衣还在施法,小巧的鼻子冒出细密的汗水,头顶飘散淡淡的白色蒸汽。 李清闲心中一叹,天命宗的手段,果然不一般。 李清闲运使相局术,抬头向天空一望。 就见那半只破鼎之中,金蟒高高昂起头,死盯着下放的沈小衣。 一道道无形的力量如滔滔江水自上而下奔涌。 沈小衣宛如置身于怒浪之中的渔夫,吃力应付。 李清闲静静等着,突然,门外又传来喧哗声。 李清闲走出去,孟怀川也跟着,走到门口,就见好运生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 李清闲向外看去,就见三支队伍分列三方。 一支队伍的头领是头顶剑鞘发髻的剑修,中途遇到过。 另一支队伍是刚刚见过的傀修队伍,黑白无常坐在白纸马上。 第三支队伍,竟然是魔修,队正正是之前去了草坪宫殿的骨秽子。 在残碑前,骨秽子被缠电负鼓力士重创,但此刻的骨秽子完全恢复,头顶长刺,双眼发绿,全身晶莹光滑如白玉,所有的伤势全都不见。 与之前不同的是,骨秽子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涌动,大的如大拇指指甲盖,小的好似苍蝇。 他的皮肤下仿佛变成虫子们的通道,密密麻麻的鼓包不断移动,永无止歇。 李清闲全身直冒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大多数人看向骨秽子的目光也一样,惊惧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 「这帮虫子操的,真恶心。「林镇原张口便骂。 那剑修剑鞘道:「真想一脚踩死那些虫子,吧唧吧唧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空气骤然变冷。 骨秽子身后的魔门修士怒视两人。 好运生皱起眉头。 李清闲朗声道:「奉太子之命,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东宫。毓庆宫首领太监茅士高命我招募少数义士,护卫东宫。傀修与剑修的朋友可各出五人,进入大门,莫让宵小冲撞了太子。」 「多谢叶兄。」那剑鞘选了四个人,进入门内。 黑白无常两人也选了三人,随后进入。 骨秽子向前走,李清闲一指骨秽子,对两个侍卫道「此人恐与刺客勾结,扰乱后宫,请侍卫兄弟将其拦下。」 「是!」 两个侍卫抽出长刀,指向骨秽子。 「闲杂人等,马上撤退!」 骨秽子缓缓从手中取出一块腰牌,道:「贵妃娘娘命我等前来,进入毓庆宫,护卫太子。」 林镇原低声道:「现在信了吗?」 孟怀川看了一眼好运生,一言不发。 李清闲道:「奉太子之命,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毓庆宫。既然是贵妃娘娘的人,请在门口守护。」 「你不让我进宫?」骨秽子眯起眼。 李清闲微笑道:「只要你有太子储命,侍卫们马上放行。」 「你想逼我动手?」骨秽子眯起眼。 「我也想!「那剑鞘迈步走出门槛。 这剑修本就英俊至极,现在每踏出一步,皮肤表面就多出一层淡淡的毫光,走出五步,周身毫光汇聚成锐利的剑芒,脚下的尘土仿佛被利刃扫过,嗤嗤四散。 「都被推为大修,我也想分个高下。「林镇原也踏出门坎。 毓庆宫大门内外,万籁无声。 武修与魔修的矛盾,人尽皆知,但谁也没想到,剑鞘与东岳竟然如此刚烈,还没等一言不合,就要抢先出手。 李清闲冲骨秽子微微一笑,露出牙齿,道:「若踏上台阶一步,便斩你于门前。」 李清闲的队友纷纷靠拢,站在李清闲身后。 骨秽子眯起眼。 在刑部,两人过了一招。 在残碑前,两人又过了一招。 没想到,在东宫大门外,再度起风波。 突然,殿前广场内的邱烨匆匆跑过来,低声道:「有些情况。」 李清闲命令侍卫道:「他再敢上前一步,杀!」 说完,转身离去。 骨秽子望着李清闲的背影,迟迟没有迈步。 李清闲急匆匆赶到殿前广场,只见沈小衣周围狂风大作,摆下的法器正在轻轻颤抖,发出高频的金属敲击声,铮铮鸣叫。 半空中,三十六件命器原本离地十数丈,现在竟然被压在一丈高下,还在不断下落,随时可能压到沈小衣身上。 沈小衣竟然低着头,站立不稳。 李清闲暗道不好,这是命术崩溃的前兆,猛地一甩手,三十六条气运鱼飞出,分别钻入三十六件命器中。 李清闲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沈小衣。 第373章 诡太监送六角木盒 李清闲的左臂,绕过沈小衣的后背。 左手,扶住沈小衣的左手。 沈小衣有气无力靠在李清闲身上,左手紧紧抓着李清闲的左手,低声道「我坚持不住了,没想到……嗯?」 沈小衣说到一半,抬头望天,瞪大眼睛。 就见三十六件命器喷发清光,顶着金蟒的威压,在无数命理交织的暗流之中,徐徐上升。 法阵气息稳定下来,周围狂风消散。 「咦?「沈小衣满脸惊奇。 李清闲道「我使用了方尖塔,方尖塔突然外放出少许旧国气运,撑起你的命器。接下来应该如何」 「我们来晚了半步,护道人已经发动势局,但幸好及时赶走他,我们还有机会。现在我们要做两件事。一是阻止人子进入毓庆宫,尤其是进入大殿区域。二是活捉护道人,从他口中问出这座势局的秘密,根据他的所知,改变势局。」 李清闲摇头道:「第一条简单,第二条不要想了。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这个秘密。永远不要小瞧天命宗。」 「那就只能杀死他,切断他与金蟒窃龙势局之间的联系。你如果仔细推演,就会发现,金蟒此刻周身命理交织,正式汲取旧国国运,下一步,便会将国运分给人子。」 「我可以占据人子之位?「 「这座势局比想象中强大,你终究不是人子,一旦强占人子位,命府必然会被旧国国运冲得支离破碎。」 「可惜了。」李清闲道。 「不过,天命宗既然用金蟒窃龙势局,我们就可以用龙蛇起陆乱他势局。」 李清闲道:「不错,可以拉更多十八子进入势局,让力量平分在我们身上,但不让人子得一点。」 「对。但有一点不一样,既然没人子,国运分配会受气运、命格或其他力量影响。比如你的方尖塔,还有社稷神的眷顾,都有莫大帮助。」 「命山放在此处,助你镇守,我去拉拢其他人。「 李清闲说完,进入命府,看了一眼命池。 命池中的气运鱼再度增多,总数再次超过一千,看来又死了一些人。 现在每一个人积累的气运都远超之前,每死一个人,相当于之前死几百上千人,所得气运鱼更多。 李清闲将整整一百条气运鱼送入方尖塔命山,伪装成命山存留气运,而后外放至法阵上空。 突然,天空震荡,李清闲急忙用灵眼观望,就见那金蟒突然猛地探出蛇身,张开大嘴,探出舌头,冲着方尖塔命山嘶嘶乱叫。 所有愤怒的背后,都是恐惧。 李清闲反而微微一笑,没想到,方尖塔命山对势局的克制远在想象之上。 「命山好利害,势局的力量又弱了一分。「沈小衣道。 李清闲看势局稳定,突然低头。 此刻沈小衣半倚在李清闲怀中,两人面对面。 「我想说一件重要的事。」李清闲满面严肃。 「什么事?「沈小衣紧张地问。 「你什么时候松开我的手?」 沈小衣猛地低头,就见自己的左手紧紧抓住李清闲的手,自己还靠在他身上。 沈小衣脸上羞意一闪即逝,轻哼一声,松开李清闲的手。 李清闲笑了笑,转身走出去。 门外竟然又来了四支队伍。 这一次,再增添一位大修,邪派的刻碑人,身后背着高高的东西,被黑布笼罩。 刻碑人与骨秽子站在一起。 另外三支队伍,一支是南方诸国队伍,其中一部分人一起在十字路口玩过丢手绢,一支由 北绿林的孙擎天带队,最后一支是魔门,但与骨秽子相距较远。 李清闲正要说话,一道残影掠过,停在门前。 茅士高扫视众人,喝骂道:「哪儿来的野崽子,敢在毓庆宫门前撒野?」 李清闲道「茅公公,有人打着各宫的旗号,说要保护太子,抓捕歹人。我看,毓庆宫不便太多人进入,就留他们在门口守护,只放信得过的人。」 茅士高一听「各宫」,嘴角一抽,不理其余人,道:「一切都听叶大人的。叶大人,咱们进去细说。」 众人好奇地看着两个人离开。 走到无人处,茅士高低声道「那兔崽子手里有宝贝,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请教了内务府的朋友,说现在皇上、皇后和太子都不在宫中,没有人主持,不能轻举妄动。最好的办法,是将那人赶到东西六宫,惹到娘娘们,他必死无疑。不过,我怀疑此人对皇宫了如指掌,断然不会招惹娘娘们,还得靠我们自己。又要麻烦叶大人了。」 李清闲点点头,再次取出护道人断臂,取下命材施法,外放命盘,交织成皇城光影,确定地点。 李清闲一指,茅士高破口大骂道「竟然敢去上书房,就不怕惊扰了皇子们读书?」 茅士高化作残影,转身疾驰,但刚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扔给李清闲一个六角木盒,并道「这是内务府借出的兵令,你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使用。但能不用就不用,容易犯大忌讳。」 茅士高交代完再次化作残影,直奔上书房。 李清闲掂了掂六角木盒,收入乾坤镯。 又站在原地稍加思量,天命宗果然深不可测,区区七品护道人,竟然能在这里躲过内卫追杀,以天命宗的手段,至少还能躲三四次。 李清闲看了一眼天空的金蟒窃龙势局,有方尖塔在,完全可以撑到解决护道人。 李清闲再次回到门口。 李清闲道「诸位皆来,按理说我应该放行。但茅公公刚才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他特意嘱咐我,不可再乱放人。我只与孙兄熟悉,只敢让他带着四人进来。」 「好兄弟!」孙擎天嘿嘿一笑,选了四个修为最高的修士,进入大门。 南方诸国队伍中,之前与李清闲一起玩过游戏的人走上前,拱手道「叶兄,又见面了。」 李清闲微笑点点头,道「一路安好?」 「托您的照拂,磕磕绊走到现在。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的队长,东鼎国人,侯渡舟。」 李清闲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听到数人低声说「是东鼎太子」。 第374章 众考生乱金蟒窃龙 李清闲望向侯渡舟,身形高大,衣服远比想象中朴素,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鱼纹皮甲衣。 身上的玉饰品极多。 发簪、项链、手环、戒指、腰带等等,一身玉器,腰间的斧玉标志着东鼎国贵族身份。 侯渡舟皮肤呈微亮的古铜色,不像孙擎天那般粗壮,也不像宋白歌略显柔弱,体型更匀称一些。 「见过叶兄。「侯渡舟拱手道。 李清闲微微一笑,这个声音听过,之前命术师使用命器争夺命星的时候,那东鼎国太子就是这个声音。 「东鼎国与我齐国一衣带水,都是自己人,可选五人一并入内。」 李清闲一句话让一些人若有所思,东鼎国与天命宗水火不容,李清闲却张口邀请,耐人寻味。 孟怀川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侯渡舟,侯渡舟却不去看孟怀川。 定南王一脉镇守南方多年,针对的便是南方诸国。 东鼎国,便是南方诸国的第一大国。 「谢叶兄。「侯渡舟选了几人,进入大门。 「叶兄,我可否进入?「刻碑人问,他站在骨秽子身边。 「不如你等一等,等茅公公或太子回来?」李清闲道。 刻碑人微微一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他的绿色眼睛中,宛若黑烟的瞳孔徐徐旋转。 李清闲想了想,道:「说的是,我一向与人为善。这样吧,你们向神灵发誓,在东宫中一切听我命令,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将被神灵背弃,遭受神罚。」 「你不能命令我们。」刻碑人冷漠道。 「哦,那你不能进门。「李清闲面无表情道。 罗井干笑一声,上前一步,道:「刻碑人,这里毕竟是诡城,限制极多,并非是为难价们,实属无奈。」 刻碑人目光扫过罗井,继续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却看都不看他,对侍卫道∶「方才茅公公又反复叮嘱,禁止闲杂人等乱闯东宫,乱闯者,格杀勿论。顺便送了我这个。」 李清闲取出褐色六角木盒。 两个侍卫看到木盒眼前一亮,挺胸抬头,朗声道∶「谨遵大人之令!」 李清闲选了孟怀川、林镇原、剑鞘、黑白无常、孙擎天、侯渡舟、宋白歌、王不苦共九人,一起移步院内角落。 李清闲开门见山道:「我叫诸位来,是谋一件大事。诸位可听说过金蟒窃龙势局」 所有人竟无一例外,面露异色,轻轻点头。 侯渡舟反应最大。 王不苦沉吟道:「可是天命宗最擅长的大势局之一?」 李清闲轻点一下头,道「我也不瞒着诸位,现在,我们就处于这个势局中。具体来龙去脉,我不多说,但我只想问诸位,是争一争这死界旧国的国运,还是拱手让给人子?」 每一个人双目泛光。 「争!他天命宗凭啥定人子,天命宗的人裤裆里多长几个卵子?「孙擎天张口就骂。 众人哭笑不得,不过当年北绿林被天命宗折腾够戗。 「我是东鼎国人,对于给天命宗添乱这事,向来当仁不让。「侯渡舟手里把玩着玉斧,笑眯眯的。 剑鞘道:「如此说来,确实不适合让魔门与邪派入内。」 孟怀川与林镇原相视一眼,两人都知道十八子隐王势局,再加上金蟒窃龙势局,已经猜到大概。 「既来之,则安之。」林镇原点头道。 所有人纷纷表态,最后望向孟怀川。 孟怀川无奈道:「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最忌讳参与国运之争。不过,事 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这天命宗内定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李清闲诧异道:「诡城重分气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善。」众人齐齐笑起来。 宋白歌道「外面的邪魔,诸位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当然!「 「我早就想与他们做过一场。」 一些人立刻表态,一些人闭口不言。 无人反对。 李清闲笑了笑,只要不反对就好。 李清闲看了一眼侯渡舟,就见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低头。 天空已经被沈小衣的力量遮蔽,但现在,此地多出一道道无形的力量,直冲上天,对撞金蟒。 李清闲知道此事已成,有这些人的气运冲击金蟒窃龙,与人子争夺气运,即便自己不动手,也已成了初步的龙蛇起陆势局。 虽然这种龙蛇起陆只是最弱的,远远比不上全国规模的,但,这些人的背后各代表某种势力,非比寻常。 再加上诡城与旧国力量,足够对抗天命宗了。 李清闲又聊了几句,让众人安心,便回到殿前广场。 沈小衣脸上的惨白消散,恢复一些血色,喜道∶「他们既然属意争夺旧国国运,龙蛇起陆已成。接下来,只需要抓捕或杀死护道人,便可寻找机会冲破金蟒窃龙,重分旧国国运。」 「我们再等等茅公公。」 不多时,茅士高再度回返,拉着的脸又黑又长。 「他又动用了一件宝贝逃跑,还得麻烦叶大人。「茅士高道。 李清闲点点头。 然后,茅士高不断抓捕,不断回来,第六次回来后,李清闲恍惚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在诡村的时候,好运生也是这个样子…… 李清闲叹了口气,天命宗的手段,果然不凡。 幸亏利用假游戏断掉护道人的手臂,不然现在不可能找得到。 茅士高第七次回来,咬牙切齿道∶「最后一次,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能感应到,他这次逃离有些吃力。另外,我准备拉下老脸,找人相助。再抓不到他,我还有何颜面立足东宫」 李清闲道「要不要我出去帮你。」 「不用!我请送葬人出手,他外出得了机缘,定然能成!」 李清闲再次寻命,指出地点,茅士高转身就跑。 路上的考生们都愣了,这太监进进出出的,做什么呢? 骨秽子一看茅士高又要走,看样子很难再有机会,迈步上前挡住,拱手朗声道∶「茅公公,在下得贵妃娘娘……」 「滚!「茅士高本来一肚子气,见到有人挡路,喝骂一声,一巴掌抽过去。 啪! 茅士高化作残影离开,骨秽子半边脸塌陷,嘴角鲜血直流,低头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之中,一些虫子的腿脚、碎甲壳轻轻颤动。 刻碑人轻声一叹,道:「那叶寒,真是好手段。」 骨秽子望着站满众人的大门口,双目闪动。 第375章 苍蝇入东宫 好运生眼睛一转,从残破的银鱼袋中,取出一支竹哨,握在手中,借用竹哨法器,传音给骨秽子。 「骨兄,我是好运生。我与那叶寒只是小小误会,他就不顾往日情谊,将我强行隔绝在外,你与他有过冲突,他绝对不会相让。」 骨秽子抬起头,扫了一眼好运生,又望向他处。 好运生继续传音道「我不会劝骨兄冲动,反而希望骨兄冷静一下。叶寒,为什么阻止我们进去,这东宫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进去的人都支持叶寒?」 骨秽子不言不语,心中却早就知晓,能让如此多大气运之人进入,这东宫之中,必然隐藏天大的好处。 好运生又道:「我是进不去了,只能观望。别人若强行进去,必然会被侍卫驱赶,等于扰乱后宫,得不偿失。只有动用秘法或掌握特别宝贝的人,才能进入其中。唉……」 好运生叹息一声,收回竹哨。 骨秽子心中一动,转身走向刻碑人。 两人暗中商量片刻,骨秽子从刻碑人手中接过一座木雕,随后,带着几个心腹离去,绕着毓庆宫外边的城墙,一边行走,一边观察。 门口处的王不苦对宋白歌道:「你盯着点,骨秽子怕是有所行动。」 王不苦说完,匆匆进入殿前广场,将此事告知李清闲。 高空之上,寻仙蜂早就看到这一切。 李清闲道:「我已经看到。骨秽子除了与刻碑人勾连,还有什么?」 王不苦愣了一下,目光躲闪,许久之后,叹了口气,道:「我看到好运生取出传音竹笛,而后骨秽子看向他,之后,骨秽子与刻碑人商量,才有所异动。」 李清闲心中疑惑,按理说王不苦绝不会说出这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李清闲叹息一声,伸出手拍拍王不苦的肩膀,道:「难为你了。不过,我不会强迫你什么,做你想做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王不苦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清闲望着王不苦的背影,却反复思考王不苦的话。 「仅仅一件传音竹笛,绝不至于让王不苦说出。那么,王不苦发现了什么?好运生怂恿骨秽子的目的是什么?搞破坏?好运生与骨秽子绝对不会这么蠢,我巴不得他们这么做。」 「看来,好运生怂恿骨秽子暗中潜入东宫,是为了试探。如果骨秽子成功,那好运生也有机会。如果骨秽子失败,必然引发变化,好运生完全可以乱中取利。」 想通这一点,李清闲一边用寻仙蜂监视好运生,一边让宋白歌和队伍中几个与好运生不熟的人监视他。 李清闲走到沈小衣身边,道∶「如果好运生想办法进来,会用什么手段瞒过我们?」 沈小衣立刻回想诡城经历,道∶「好运生很聪明,他把一件宝贝送给了孟怀川,获得了孟怀川的信任。之后,连续得到两件宝贝。一件是从踩影子游戏中获得的「影子布,,一件是钻门墙游戏活动的‘画门,,还有一件已经用了。对了,最后的丢手绢游戏结束后,他必然还会得到一件宝贝。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李清闲道:「影子布要么变化成影子,要么藏在别人影子之中,都可能进来。画门不用说,必然可以穿过阻碍,畅行无阻。这两件,都可能让他进来,麻烦啊。」 「不愧是人子,他得到的这两件东西,都能防止被人阻挠。」沈小衣神色凝重。 李清闲心中一动,低声道:「我得了猫头布偶,是大游戏最重要的宝贝。猫头人最厉害的能力,你也知道,就是吸收他人的力量。这个猫头布偶,必然也是这个作用。我原本的机会是吸收好运生的力量、气运或命星,但总觉得不对劲 ,所以一直没动手。」 沈小衣忙道「幸亏你没这么做。我可以保证,你一旦动用猫头布偶,必然会被好运生的力量消解。我甚至怀疑,他从大游戏中得到的奖励,就是针对你的猫头布偶。」 「既然不能对好运生用,好像有一个更适合的目标。「李清闲道。 「我看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 李清闲立刻派出一个小太监,去找茅公公,一定要他活捉护道人。 可还小太监刚到门口,茅公公黑着脸风风火火冲进大门。 他抓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冲进殿前广场。 「叶大人,咱家功亏一篑,还是被他逃了。不过,这次抓断他一条手臂,连着半个肩膀」茅公公满面阴沉,眼眶发黑。 李清闲反倒笑着宽慰道:「他已经连续逃了七次,命数用尽。下一次,茅公公定然能抓到。」 「当然,他不仅又中了我的力量,也中了送葬人的一张黄纸钱。送葬人说,那小叶子在逃离前,已经半昏迷。现在,定然手到擒来!」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金蟒窃龙势局,果然,有所削弱,必是护道人重创导致。 「好,这一次,我希望茅公公将其抓获,送到这里。「李清闲盯着茅士高的双眼。 「有点不合规矩,不过……您是奉太子储命,一切听您的!」 李清闲心中一动,取出一颗桃子,递给茅士高。 茅士高乐得嘴都合不拢,双手接过桃子,小心翼翼护住,嘴上却说∶「使不得,使不得……叶大人放心,奴才必然将那恶徒擒拿至此,放在您面前!「 李清闲再起寻命术,找到护道人的藏身地点,并感应到,护道人的气息极弱,果然昏迷不醒。 李清闲嘱咐道:「此次你抓捕,很可能有人从中作梗。你拿我这块牌子,还有太子储命,出了差池,你知道后果。」 李清闲将诡公主的牌子和内卫府的委任书递出。 茅士高咬牙道:「叶大人放心,您愿意送小的宝贝,是知道心疼人儿的,现如今,上哪找这么好的人我这就再找送葬人陪着,真有人阻拦,也有办法!」 茅士高辞别李清闲,离开东宫。 李清闲转头望向西北角,就见一只苍蝇越过墙头,嗡嗡飞入,落在一处晾衣竹架上。 不一会儿,那苍蝇头颅蠕动,竟然化作骨秽子的头,只米粒大小,四处张望。 第376章 太监问来历 李清闲又向大门口望去,骨秽子本体早就回到门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清闲与沈小衣稍作商量,沈小衣取出一枚黑边黄符,递给李清闲。 随后,李清闲找来宫女、太监与侍卫,细细嘱咐。 不一会儿,太监宫女们四处洒扫。 偏殿院子中,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各抱着拧完的薄被单,一边聊天,一边向晾衣杆走去。 「听说宫里藏着宝贝?」 「是啊,你看那些外人来这里,就是为了那件宝贝。」 那苍蝇原本扇动翅膀准备离开,一听两个人的聊天,立刻停下,静聆听。 「我跟你说啊,你可别传出去。」 「放心吧,我从来不乱嚼舌根子。「 两个抱着被单的太监宫女一边走,一边聊宝物,苍蝇静静听着。 两人越走越近,在相距三步左右的时候,两人突然同时扔出手中被单。 两张被单瞬间化作两张黑布,眨眼间扩大,落在苍蝇上空。 苍蝇振翅欲飞,但被单散发蒙蒙黄色光芒,将它困在原处。 「不好!」苍蝇急忙施法,但那光芒却阻止一切法术。 「你们……」 黑布当头罩下,接着便是闪电密布,道法轰鸣。 眨眼间,黑布残破,苍蝇化为脓水。 东宫大门前。 「噗……」 骨秽子突然毫无症状大口喷血,身后众人急忙扶住他。 「怎么了?」魔门众人急忙问。 骨秽子一言不发,死死望着大门,勉强站起身。 他内观身体,心中暗叹,这一次,远比之前的伤势更加严重。 之前,仅仅是身体的外伤,他身体早就被邪魔双法改造,只要不死,就能慢慢恢复。 可那苍蝇,乃是他的化身,寄托了他的神念心魂。 现在,等于失去了部分魂魄。 不止修为受损,不止灵台有缺,若是没有神药弥补,以后终生无望上品。 好运生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寒。 原本只是想让骨秽子试探一下,看看对方的反应,没想到,骨秽子伤得如此重。 刻碑人走到骨秽子身边,取出隔音符,隔绝内外,问∶「骨兄,如何了?」 「被人发现,灭了化身。你那件法器,过后赔偿。」 刻碑人道「些许法器,无足轻重,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还不还的。只是,不好进」 骨秽子点头道:「难。我们队伍里的命术师说了,叶寒此子,竟然拥有寻仙蜂,乃是寻命宗大传承,任何手段,都瞒不过他。我不信,结果你看到了。」 刻碑人皱眉道:「此子委实可恶。若是硬冲,必然中计。」 再等一等。若等不到时机,不如离开,去别处。这皇宫处处有宝物,也不止这一地。」骨秽子道。 「说的是。」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前来。 众人急忙望去。 就见一片熟悉的残影疾驰而来,茅士高右手提着一个两臂皆无的人,笑容满面,冲进大门。 众人甚至隐隐听到他的笑声从大门内传来。 好运生突然伸手捂住胸口,眉头紧皱。 「你心病又犯了?」一旁的人好心询问。 好运生低声道:「不知为何,胸口没来由一阵疼。」 殿前广场。 「幸不辱命。」茅士高随手将昏迷的护道人扔在李清闲面前。 「茅公公当属首功 !「李清闲举起大拇指。 茅士高笑吟吟道:「叶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我们明明捉了此人,本以为水到渠成,哪知半路杀出一队禁卫,竟然说奉上命来抢夺。送葬人那老家伙可能是听说我得了桃子,也眼馋功劳,所以主动拦住他们,让我先回来。若没有您,这人早就被抢了去。」 李清闲稍稍松了口气,道:「连经九难,此人气数已尽!」 「您在太子面前,可别忘了替咱家美言几句。「茅士高笑道。 李清闲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怀疑此人与门外那个叫好运生的勾连。但是,没有证据,而且那好运生与我的一些好友关系不错,不便撕破脸。茅公公帮我个忙,去门外,亲自问询好运生,但不要逼迫太过,也不要让他进入东宫,如何?」 随后,李清闲描述好运生的外貌。 「叶大人如此高义,我岂能拒绝?您放心,我这就折腾他。「 茅士高迈步便向外走。 好运生见骨秽子身受重创,心中犹豫片刻,但很快下定决心。 「我不能坐以待毙,须得拼上一拼。他骨秽子失败,我未必不如。「好运生抬腿便走,准备找个地方潜入东宫。 「来人,将那个好运生留下。「茅士高走下台阶,指向好运生。 好运生收回脚步,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个侍卫冲过来,一左一右将手搭在肩头。 「茅公公找你问话!」 好运生稀里糊涂被推到茅士高面前。 茅士高上下打量好运生一眼,冷冷一笑,问∶「你就是好运生?」 「在下正是。」 「你出生何地?」 「神都人。」 「你父母姓甚名谁,出生何地?「 「家父……」 接下来,茅士高不断询问,好运生不断回答,事无巨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看出来,茅士高好像是在戏弄好运生,甚至问他有没有痔疮之症。 好运生隐隐意识到原由,心中一边大骂叶寒,一边思索如何破局,一边赔笑回答。 殿前广场中。 沈小衣望着护道人,道:「在动用猫头布偶前,最好使用命术压制此人。最好用方尖塔,名正言顺。「 李清闲却没说话,弯腰将护道人扒了个精光,从衣服内袋中,找到一件气运银鱼袋。 使用各种手段,却打不开,知道这东西除非对方愿意,否则只有死亡后才能使用,只得将其放入乾坤镯。 「你觉得用什么命术最好?」李清闲问。 「装糊涂。」 「嗯?」李清闲疑惑不解。 「你如何对付命骸,就如何对付他,而且不用担心压死他。「沈小衣道。 李清闲点点头,本来想看他命府,再根据护道人的命格使用命术,但随后停下,意识到自己不能那么做。 对方可是天命宗的护道人,命府之中,必然存在种种禁术,甚至可能是天命宗掌门亲手施加,自己若窥探他的命府,等于跟上品高手过招。 于是,李清闲稍作改变,使用其他手段,连续压制护道人命格。 最后,李清闲望着奄奄一息口鼻流血的护道人,取出黑猫头布偶。 第377章 猫头吸取护道人 李清闲看了看腰间的十枚替命木童,没有立即使用黑猫头布偶,又对自己使用各种命术,增强气运。 「借几件东西。」李清闲看向沈小衣。 「你还真谨慎。」沈小衣说着,凭空取出多件物品,五彩绳、金葫芦、玉如意、石雕鱼等等十二件,最后取出一张大福字,贴在李清闲胸腹。 李清闲有点蒙,问:「是我谨慎还是你谨慎?」 沈小衣脸一红,道:「是长辈让带着。」 「还有吗?」李清闲问。 沈小衣呆了一下,犹豫片刻,双手伸进后衣领内,捏起细红绳,摘下来。 红绳上吊着三件玉器,一方玉翁仲,一件翡翠司南,一块碧玺刚卯。 沈小衣踮起脚,举起红绳玉器串,李清闲稍稍低头,沈小衣将其戴在李清闲脖子上,并将玉器投入他衣领内。 李清闲感到暖暖的玉器贴在身上。 李清闲轻轻动了动鼻子,淡淡的幽香在鼻腔间萦绕。 「用完还我!「沈小衣觉察到李清闲的小动作,红着脸瞪着李清闲。 「还真齐全,谢了。」 李清闲隔着衣服轻拍三件玉器,示意沈小衣稍稍后退,道:「别崩你一身血。」 沈小衣缓缓后退。 李清闲思来想去,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念头一动,身后清气冲天,金灿灿的大斩理剑飞出,挡在自己身前。 沈小衣竖起大拇指,心里却道这小子真是满肚子坏水。 李清闲抓住黑猫头布偶,指向昏迷的护道人,心中默念使用宝贝。 「喵喵喵……」 黑猫头突然张开小白嘴,用力一吸。 那护道人周身突然冒出九层光芒,颜色各异,每层光芒表面,各种形态的符文、图案流转。 沈小衣愣了一下,轻呼道:「竟然同时附加‘山川图,,凤鸟图,,百兽图,与百草图,,天命宗好舍得。」 李清闲一听沈小衣的话,就知道天命宗的手段再度超出自己的想象,这些东西,可都是「势局拓印」,每一种图芒,都能救人一命。 「天命仪!气运鱼!」 命池中千鱼争跃,一条条气运鱼要么冲入天命仪中,要么冲入方尖塔中,要么涌入黑猫头布偶中。 黑猫头布偶得气运相助,徐徐膨胀,额头之上,竟然显现出金色的「王」字。 两只白环黑眼之中,放出灼灼神光。 猫头嘴巴再次大张,殿前广场天昏地暗,劲风吹动。 啵…… 最外层的百草图骤然收缩,化作光点,飞入猫头口中。 气运鱼源源不断,猫头继续张着嘴。 啪! 李清闲腰间的一个替命木童破碎。 啵…… 猫头又吸收一层图芒。 啪! 又一个替命木童破碎。 猫头吸走一个接一个图芒,替命木童一个接一个破碎。 不一会儿,护道人身上的九层图芒被吸得干干净净,李清闲的替命木童也只剩一个。 李清闲与沈小衣相视一眼,都感觉不对劲。 这小猫咪,有点强啊! 不知是气运鱼继续灌注的缘故,小猫咪竟再度膨胀一圈,甚至长出身子,吸力再度提升。 一会儿啵一声,接着一道光团飞出护道人身体,进入猫头布偶口中。 随着一道道光团飞出,护道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突然,一道剑型金光从护道人眉心飞出,直斩已经长出全部身体的布 偶猫,布偶猫身形一颤,就要停口。 铮…… 李清闲的大斩理剑轻声剑鸣,外放一层层球状光芒,宛如立体的波纹,四面八方扩散。 那剑型金光被大斩理剑金光洗礼,停在半空,露出身形。 赫然是一模一样的大斩理剑。 不多时,护道人的大斩理剑化作黄澄澄的液态,宛如液态黄金,流淌入李清闲的大斩理剑中。 李清闲立刻感受到,自己的大斩理剑有一种强烈的饱腹感,甚至有点撑着,同时,多了之前某种残缺的东西。 现在,大斩理剑好像得到了补充,更加完整。 护道人的大斩理剑消融,最后一团光芒浮现,那是一枚令牌状光芒。 令牌之上,写着一个「叶」字,但逐渐模糊,最后变成无字令牌。 小黑猫一口吞下无字令牌,而后身体一跃,跳到李清闲头顶,张嘴一咬。 一道道光团飞出,冲进李清闲头颅,消失不见。 李清闲呆在原地,双眼之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有护道人自小修炼的画面。 有一个个模糊人影传法的画面。 有护道人手捧天命宗大传承书籍《天命正宗》的画面。 有护道人被天命宗掌门赐下九大图芒的画面。 有护道人与上百人进入天命宗秘地,经过不断修炼、争夺、思考、学习、厮杀,最后,只有护道人一人混身浴血走出秘地的画面。 有护道人被叮嘱保护人子的画面。 有护道人使用秘法寻找人子后一脸发蒙、不断思考到底叶寒和好运生谁是人子的画面。 有护道人在宫中各处激发金蟒窃龙势局的画面。 有护道人不断在宫中逃跑大骂叶寒的画面…… 最后,护道人的双眼中,浮现送葬人与茅士高的画面。 护道人当时腰间,挂着一块粗糙的璞玉雕龙纹玉佩,被送葬人摘下。 每当有重要记忆浮现,沈小衣赠送的法器或碎裂,或炸裂。不一会儿,除了那串红绳三玉吊坠,尽皆破碎成灰。 李清闲只觉无数清凉的信息涌入,有关护道人的大量记忆,在脑海中交织凝聚,最后化作一本厚厚的白色书籍。 书籍之上,浮现一只白眼圈黑眼睛的黑猫头。 李清闲抬头一看,黑猫布偶消失不见。 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护道人,已经沦为干尸,仿佛从千年前的沙漠墓地中刚刚挖掘出来。 沈小衣小声呢喃「到底发生了什么黑猫头不是只能吸收一种能力么,你怎么把整个人都吸干了」 李清闲心里也纳闷,何止吸收了护道人的能力,何止吸收了他的记忆,甚至连他的身份也吸收了。 最后那面令牌,是天命宗的护道人身份! 之前上面写着「叶「字,是护道人的姓。那…… 李清闲鬼使神差、灵机一动、灵光一闪、脑子一抽,神念指向那光芒令牌。 上面浮现一个「李」字。 丑是丑了点,但力透纸背。 第378章 护道贤良李清闲 李清闲只觉周身气息震荡,一道道莫名的气息在周身流转。 一道道奇特的气息要侵入命府,但好像不得其门,飘荡良久,钻进旧护道人的身体之中,大肆破坏。 李清闲有点迷糊,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李清闲抬头望天,那金蟒瞪大眼睛,一脸迷茫。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吾乃天命宗真传护道人,方才斩杀叛徒,以肃门规。」 沈小衣翻了一下白眼。 那金蟒依旧迷茫。 就在此时,金蟒周身开裂,一道道金光自裂缝中迸发。 「快使用秘术!」沈小衣道。 李清闲脑海中,猫头护道书急速跃动,一个清晰的画面流入头脑。 李清闲步罡踏斗,手掐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吟诵天命宗咒法。 最后,李清闲轻喝一声指向金蟒,道:「吾乃天命正宗、护道贤良李清闲,执万象,育金蟒,特命尔护佑人子叶寒!孽障,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就见那透明银质泛彩光令牌宛如命器一般冲出,外放淡淡毫芒,笼罩金蟒。 那金蟒呆了一下,眼前此人,怎么又是护道人,又是人子? 刹那后,金蟒炸裂,化作千百金色气运光团,宛如金色流星,飞射四面八方。 李清闲头顶冲出一道道清气。 方尖塔命山外放荡漾水池,水池化作黑色漩涡,吸纳金光。 四相方尊承托君运光球,模糊的四相微微张口,形成莫大吸力,配合君运光团不断吞噬。 命池假山亦冲出,外放一道道神光,捕捉光团。 光团落在命池,化作纯金鲤鱼,远比普通鲤鱼更加闪亮。 同时,命府的各种力量,皆吸引光团。 只一刹那,李清闲便感觉身体发胀。 撑着了。 待李清闲吃饱喝足,金色国运光团加速四散。 沈小衣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命器收拢大量国运光团。 随后,国运光团向外飞去。 就见孟怀川、宋白歌、王不苦、侯渡舟等人的气运冲天,纷拦截部分国运光团。 最后,只剩不足十分之一的光团飞出东宫。 门外,好运生、骨秽子、刻碑人等人气运冲出,拦截光团。 一些命术师忙道:「有气运飞来,快快接好!」 众人各显神通,争夺残羹冷炙。 李清闲只觉头脑鼓胀,全身发热,立刻坐在地上,运使法诀,理运梳气。 过了许久,感到头脑清凉,才神念入命府,仔细观看。 整个命府表面,多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李清闲微微一笑,这定然是传说中的国运金光。 看来,自己这次吸收的国运有点多。 这国运金光非比寻常,一般只出现在为国立下大功之人的身上,甚至能传承给后代,抵消灾厄,除灭祸患。 方尖塔命山之前虽然被修好,但表面光芒极淡,现在,方尖塔的顶端,仿佛多出一团无形的火光,散发淡淡的白光,照耀命府。 四相方尊上空的君运光团粗了整整三圈,里面国运之浓稠,远超普通公侯。 命池之中,整整十八条又肥又粗又长的纯金鲤鱼游来游去,体型是普通气运鱼的四五倍,简直像一条条小鲨鱼。 命府之中,所有命星得到滋润,累土至山和滴水成湖的成长最为明显,尤其是后者,隐隐有向滴水成海蜕变的趋势。 之前盖风游赠送的小国玉玺与周春风赠送的王爵金印得到洗礼,焕然 一新,宛若新制,力量恢复全盛时期,仿若仍在其位。 整个命府的底子与气息,与之前再不相同。 李清闲回到灵台,就见猫头护道书悬浮在其中,书背上嵌着护道令牌。 李清闲翻开护道书,从中寻找护道人最重要的记忆,学习《天命正宗》的内容。 只一会儿,李清闲便看入迷,隐隐感觉外界有人推自己的身体,急忙合上书,睁开眼。 沈小衣依旧蒙着面,挡在身前,纤细的腰肢就在眼前,还有圆鼓鼓的凸起。 李清闲一歪头,就见殿前广场大门前,站着孟怀川等众人,还有诡太监茅士高。 李清闲起身,拍拍沈小衣的肩膀。 茅士高这才走过来,行了礼,道:「叶大人,这女干贼的尸身……」 「穿好衣服,按照宫里的规矩办。另外,你去找送葬人,就说诡村故人说的,这人身上的璞玉玉佩,是我的,让他送还。」 茅士高略一回忆,低声骂道:「险些被他蒙混过去,您稍等,我定让他奉还。」 茅士高拎起旧护道人的尸身,转身离去。 新护道人李清闲望向前方众人。 孟怀川微笑道∶「叶兄好手段。太子殿下已经说了,原来这场造化是国运流天,东宫之内众人所获甚丰,今日之恩,铭记五内。」 侯渡舟听孟怀川直接叫出自己身份,只是眉头一皱,抱拳向李清闲感谢。 随后,众人纷纷致谢。 王不苦道:「侯公子,你也是命术师,此次国运流天,我等所得几何?」 侯渡舟想了想,道:「我们在东宫之内,每人所得国运,大概相当于一场夺州城之战,基本相当于一战封侯。」 「如此丰厚?这人情可欠大了。」孙擎天轻声一叹,暗中配合。 众人轻轻点头,别说是这些人,即便是侯渡舟、孟怀川这种顶级世家豪门,要想获此实打实的国运,也非常难。 「那外面的人……」孟怀川立刻闭口。 剑鞘却笑道:「叶兄做得好,若外面邪魔找你麻烦,必当全力相助,一生有效。」 「当如此。」林镇原道。 「那是当然。」孙擎天笑眯眯的。 众人望着李清闲,已然确定,李清闲这是故意隔绝邪魔,让众人获益。 宋白歌问:「事情已了?」 李清闲看了一下周围,道:「已了。」 「他们不是想进来吗那就放他们进来。「宋白歌笑道。 「你呀……」 李清闲正要带人走,抬头一看,残鼎之中,金蟒奄奄一息,缩小到三尺长,而之前身长十余丈。 李清闲回忆猫头护道书中内容,运使命术,就见无数光芒自四面八方飞来,落在金蟒之中。 李清闲一伸手,将金蟒收入命府。 只要找到合适的命材,自己便可以借此再布下金蟒窃龙势局。 一行人走到门口。 门口处,李清闲的队友们目光热切,面露感激之色。 李清闲向外面的人一拱手,道:「东宫贼子已经抓捕归案,一应警戒解除,诸位再入毓庆宫,在下绝不阻拦。」 骨秽子与刻碑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好运生看到李清闲意气风发,心里没来由一阵腻味,可又不知道为什么,生不出太多恶感。 第379章 蓝布黄绸红考卷 好运生看了一眼门内,不甘心走入大门,假意迎接孟怀川,实则不断扫视东宫建筑,寻找机缘。 李清闲立刻感应到,天空中一些残留的国运被调动起来,竟然向好运生徐徐聚拢。 李清闲心中一叹,不愧是人子。 然后,天命护道令一动,卷走那些零散气运,收入命府。 好运生突然觉得这东宫有些冷,不再逗留,看了一眼李清闲,与孟怀川一起走出大门。 好运生低声问:「怀川兄,里面发生了什么?真如其他命术师所言,国运流天,满溢四方?」 孟怀川稍作沉吟,道∶「你我的关系,也不必遮遮掩掩。实话实说,叶寒此子,即便不是人子,也顶悬天命,非是常人。无论是骨秽子还是刻碑人,哪一个不是大势力全力培养之人哪一个气运也不弱,结果被叶寒压得连门都进不了。我孟怀川家世还要强于他们二人,但也绝做不到这等程度。」 好运生低头不语。 孟怀川又道:「他不仅力压邪魔子,不仅让镇原与剑鞘鼎力支持,还北连孙擎天,南接侯渡舟,既给了傀修人情,又卖了面子给勋贵,简直八面玲珑。此人,即便不是天命之子,也是天命之子的有力竞争者。更遑论,此人一身通天本领,竟然能插手天命宗与诡城之争,让诡太监自称奴才,这岂是你我能做到的?」 好运生轻叹一声,又问∶「那被诡太监所抓之人是何人?」 孟怀川摇头道:「我有猜测,但不便说。只能说,叶寒此人,已经在此次青云试中,得了大机缘,气运昌隆,不可力压。你若有争斗之心,离开此地,我或许会偏帮你。但在这青云试一刻,我便绝不与叶寒为敌。」 好运生叹息道:「罢了,既然怀川兄如此叮嘱,那我便熄了此心,一起联手争那分命人。 孟怀川眉头一皱,道:「我原以为说的很清楚,这分命人,我本来就决定不争,现在叶寒既争分命人,我绝不插手。你若真要争夺,我不拦着,只是,队伍里的其他人,怕是会有微辞,尤其是受了叶寒好处的。」 好运生拳头一握,又瞬间松开,心中暗骂孟怀川胆小怕事,表面上说别人有微辞,但实则在说,自己若再与叶寒争斗,队伍便容不下自己。 「您放心,我绝不会自寻死路。他既然有人子之象,我当避开。「 孟怀川点点头。 好运生低着头,面露恍然之色,心道∶「怪不得之前诡村连续被他算计,原来此人跟天命宗勾连。此次又连番夺得机缘,必是人子无疑了。可恶的天命宗,屡次坏我好事,待……罢了,我岂能与天命宗抗衡?他的命术,莫非来自天命宗?这样一来……」 各队陆续离开,李清闲的队员们聚在一起,欢天喜地。 「我感觉自己得了国运,身体发热,你们呢?」 「我也是。」 「多亏领队将我们留在门内,隔绝其他人,若那些人都进来,以我们的气运,哪里争得过他们。」 「是啊,有此国运,未来可期。」 众人纷纷感谢李清闲,李清闲微笑点头。 「领队,接下来,我们准备去御花园?「 李清闲看了一眼天色,道:「不出意外,各支队伍都会得到相关的信息,陆续前往御花园。我先等一等茅公公。」 不多时,茅士高回返,取出一个蓝布袋,悄悄递过来,道:「送葬人让我替他道个歉,早知道是您看中的,说什么他也不能乱拿。他说,晚上御花园可能热闹,您多做准备。」 李清闲接过一摸,收起,低声问∶「有人敢在御花园闹事?」 茅士高犹豫好一阵,低声道∶「主子在的时候,自然 不敢。主子不在,压不住,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都想捞点好处。」 茅士高说完,扫视其余考生。 那些考生顿时全身发凉,远离茅士高。 李清闲摇摇头,自己这些考生,就是诡们的好处。 李清闲道「我准备进御花园,茅公公有没有什么嘱托的。」 茅士高仔细一想,道:「通往御花园的路上,命骸众多,您一定做好准备。其实那些普通命骸,连咱家都不怕,在您看来更不值一提。不过,万一出现上品或超品命骸,有多远走多远,性命要紧。」 「谢谢茅公公关照。」 「您这次事办得漂亮,咱家上报后,大总管连连称赞,并从内务府取了一件宝贝,托我赏赐给您。」 茅士高说着,递出一个明黄绸段布包,眼中满是艳羡。 李清闲双眼一亮,能用这东西包着的,可不是一般东西,于是接过,打开口袋看了一眼,迅速收入乾坤镯。 「谢谢茅公公,祝茅公公早日高升。「李清闲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清闲辞别茅士高,离开东宫。 走出几步,众人纷拿出考卷,上面又添了一笔红笔划。 李清闲也拿出来一看。 天下太平,四字中,天下两字已经全红。太也红了三笔,只中间的「点「还未红。 」若这四个字真能决定状元,那叶寒必然可得七品状元。」 「历来七品状元,文官要么直入翰林,要么外放一任上上县城,武官,要么担任武县令,要么在一府之地任要职,或者直接去军中。」 「青云试七品状元,皆是不凡。「 李清闲一边听众人聊着,一边探查乾坤镯中之物。 那护道人的玉佩另有玄机。 根据护道人的记忆,这玉佩是天命宗的身份象征,持此玉佩,配合护道令,在紧急时刻,便可调动天命宗的力量。 比如直接从钦天监调人,可调动天命宗修士,亦包括天命宗封州上品之下所有官员。 除此之外,凭借这块玉佩,还可以进入天命宗一些特殊地方。 内务府奖励的明黄绸缎布袋中,是一块免死金牌。 李清闲将其跟活字木牌简单对比,免死金牌的气息更强,能承受更强大的力量。 乾坤镯中护道人的气运银鱼袋,也已经可以打开。 里面储存众多物品,修炼书籍,日常用品,防身法器,林林总总。 李清闲一眼望向那支银杆黑头毛笔。 银杆表面雕刻山川星云,黑色笔毛挺立根根如针。 仔细观察,就见银杆有七朵云,颜色比其他地方都浅。 第380章 化血万虫突来袭 护道人的记忆中,这万象笔只能连续使用七次,每次使用之后,需要消耗大量法力才能补充。 护道人就是多次用万象笔逃命,耗尽法力,同时耗尽其他宝贝,才被抓捕。 这支笔,在万象图中作用巨大,但在外界,却毫无作用。 李清闲回忆护道人的记忆,摸清万象笔的作用。 第一便是可在万象图中穿梭,但有可能被外力阻碍,比如若陷入诡游戏中,便无法逃脱,需要先完成诡游戏,再离开。 第二便是可探查命骸所在。 至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人子有难,可将其献祭,拯救人子之命。 看着万象笔,李清闲想起护道人记忆中,天命宗在御花园的布置。 护道人进入前,曾得一位天命宗长老嘱托。 死界沉沦,万物生变。 众多力量、神物存于各处,其中御花园生出分命台。 分命台吸收死界的命星,储存起来,在特定的时候,便会外放部分命星。 之前天空下落的命星,便源自分命台。 天空中那颗帝星,是进入分命台的钥匙。 只不过,死界充满变数,像分命台这种神物,不可强行开启,亦遵循天理命数运转,不可强取。 天命宗见强求不得,于是便顺水推舟,广纳天下俊彦。 不过,为了让天命宗选中的人子领先一步,天命宗暗中设下大势局,普天之下,只有大斩理剑可开启。 大斩理剑开路,人子最先进入分命台,引动帝星,凭借强大气运,抢占先机。 虽然天命宗已经有所安排,故意让人子得到大斩理剑传承,传给被人子气运吸引之人,但为防意外,也让护道人祭炼大斩理剑。 看到这里,李清闲愣了一下。 按理说,好运生的大斩理剑,是应该传给相信他的命术师,不应该给自己。 但是,自己在诡村中,得了大斩理剑,那后面的某个命术师,就失去了大斩理剑传承。 如果自己没进诡村,如果好运生在诡村成功,那以后哪个跟他有交集的命术师有机会得到大斩理剑 李清闲扫了一眼身侧的沈小衣,有点心虚。 队伍正往前走,宋白歌突然道:「停下,有点不对。」 李清闲立刻观察周围的寻仙蜂,结果所有寻仙蜂都没有发现问题。 「怎么了?」李清闲问。 「我体内正气剑轻鸣,应该是附近隐藏着邪魔力量。」宋白歌道。 沈小衣见李清闲没开口,立刻取出望天镜,照向前方,道:「有人以命术干扰周围,所以你的寻仙蜂没有发觉,我们……」 沈小衣话未说完,就见天地昏暗,众人只觉身体一沉,一眨眼,便看到队伍置身于一片鲜红城市。 大地鲜血流淌,房屋墙壁遍布汨汛流淌的血管,粗的宛若手臂,细的好似发丝,密密麻麻,遍布整座城市。 「魔门的化血万虫阵,大家小心!「沈小衣道。 众人闻之变色,文修纷纷取出文宝,一道道浩然正气激荡,笼罩全队。 就见所有人身上突然传来吱吱惨叫,接着人人身上冒出黑烟,发出焦糊的臭味。 周围鲜红的血液滋滋沸腾,一股股白烟荡漾。 「魔门暗中动了手脚,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不然……」宋白歌说完,一闭眼,仰天倒下。 李清闲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宋白歌,取出乾坤镯中的辟毒丹,送入宋白歌口中,并以法力化开。 再取出一枚鹅型玉佩法器,放在宋白歌胸口。 就见那法器原本纯白,刹那后,丝丝缕缕的黑气涌入其中,将白鹅染成黑鹅。 沈小衣右手一挥,洒下几十张辟毒符,呼啦啦飘荡,驱散周围的毒气。 众人瞬间明白,这是魔门擅长的双毒。 接着,队里所有文修接连倒下,李清闲与沈小衣和其他人急忙施救。 就在施救过程中,奇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吱吱吱…… 嗡嗡嗡…… 沙沙沙…… 众人气运双眼,四周一扫,就见密密麻麻的虫群毒物从四面八方袭来,爬满全城,宛如潮水,黑鸦鸦一片。 王不苦低喝道「文修最擅消除魔毒,我们只要坚持到白歌他们清醒,一切迎刃而解。」 众人轻轻点头,但心中充满恐慌。 若是普通魔毒,几个文修就能解决,但这是化血万虫阵,并非普通魔毒那么简单,寻常中品修士都难以抗衡。 「动手!」 众人纷纷动手。 武修取出各种兵器,注入真元,刀光剑气喷发,所过之处,毒虫纷纷炸裂。 道修运使法器或御剑,光华照耀之处,毒虫纷纷死亡。 所有毒虫死后,立刻化作一道道毒烟,冲向众人。 有法器与灵符在,外放一道道光芒,隔绝毒烟。 只过了几息,众人心头沉重。 因为法器与灵符只能击退或荡开魔毒,无法像文修那样彻底驱散魔毒。 「能撑住吗「李清闲扶着宋白歌,问其余人。 「能。「王不苦轻喝,运足真元,他双手握金背大刀,横斩一刀,刀气纵横,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瞬间涌到三四丈外,将他身前的所有毒虫和毒雾全都扫开。 毒虫炸裂,毒雾飞到远处,又聚拢而来,只减少一点。 「不苦,你的功法好厉害,竟然能让毒雾减损。」 「我的功法奇特,并不畏惧寻常魔毒。「王不苦挥舞大刀,不断斩击毒虫毒雾。 众人围成一个圈子,背对李清闲与沈小衣,不断毁灭毒虫,不断驱赶毒雾。 毒虫越死,毒雾越浓。 不一会儿,大量毒雾汇聚成一层层暗红血云,血云之中,浮现一张张奇形怪状的魔物面孔。 「魔毒化魔头,更不好对付了!「邱烨道。 「没办法,只能等文修清醒。」 「你来照看宋哥儿,我试试。「李清闲道。 将宋白歌交给邱烨,李清闲吟诵最简单的五雷咒,伸指点向血云之中。 轰! 一道丈许紫雷轰出,炸在血云之中,爆成雷球,不过眨眼间,清空半径丈许的毒雾。 「好手段!」 众人一见李清闲的雷霆竟然能彻底驱散毒雾,士气大振。 李清闲连续施法,很快便发现,自己的雷霆虽然强,但法力终究有限,而这化血万虫阵源源不断。 李清闲一抬手,扔出两方雷印。 」请缠电负鼓力士,请举霄托云侍卫。」 两道雷霆大门轰然敞开,两尊三丈高大巨汉踏出大门。 一个背后雷鼓高悬,另一个顶上明黄华盖升天化云,外放金光,笼罩队伍。 第381章 力士侍卫荡魔阵 看到两尊内神降临,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的忧虑并没有减少。 之前的力士单打独斗堪称七品无敌,可这次是法阵,对付魔门法阵,只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凭借强大的法阵修为,找出法阵漏洞,一一解开。但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往往都是高品对低品。 另一种,便是靠文修的浩然正气。 除此之外,即便是道门的天火天雷,也无法解决。 不是天火天雷不强,而是法力不够。 刚才李清闲一道雷霆,声势浩大,远超浩然正气,但缺点是法力消耗极大,而且范围有限。 这化血万虫阵却源源不断。 众人看了一眼缠电负鼓力士,望向举雪托云侍卫,看到头顶明黄云朵徐徐旋转,外放金光,百邪不侵。 「只要拖住,我们就能……「 「不好,他...…」 众人望向一个文修,全身突然快速泛黑,眨眼间皮肤溃烂扶着他的武修骇然松手,急忙以真元包裹全身。 李清闲心中暗叹,这个人,是自己最后解救的文修,也就慢了十息,可即便用上好的解毒药,还是无能为力。 那白鹅玉佩只有一枚,只能用在宋白歌身上。 众人眼中闪过悲色。 文修体内正气盎然,不惧魔毒,但对剧毒作用不大。 武修相反,因为身体足够强大,真元性质特殊,往往都能抵抗剧毒,但对魔毒效果不佳。 像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剧毒,武修根本不怕,但文修的身体却无法承受。 「魔门当真歹毒,这是致我们于死地!这次的剧毒,定然是高品魔修调制的!「 武修们一颗心沉到低谷, 缠电负鼓力士抬起头,环绕四周,沉声道:「很强的魔阵。「 众人一听,全身发凉。 李清闲已经习惯,就当没听到。 「我要多加一成力量了。「 缠电负鼓力士说完突然转身,两手雷霆滋滋向上流淌,凝聚成两把雷霆大锤,对准红边黑龙纹大鼓,缓缓敲击。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激昂,节奏起伏,仿佛某种战曲。 突然,天地间响起刺耳的尖叫声,仿佛是亿万咒骂声和尖叫声汇聚一体。 李清闲四处张望,就见奇异的一幕浮现,一道道淡白色半球状气浪以巨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毫无死角,层层叠叠。 一声响,一层浪。 半球状气浪所过之处,无数魔虫炸裂。 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会被其后源源不断的气浪粉碎。 气浪宛如钢铁大犁,粉碎魔虫。 十息之后,三千层气浪掠过整座魔阵。 万虫屠灭,血海蒸发,露出坚硬的地面。 所有虫子死亡后,汇聚成漫天魔头。 数以万计魔头在天空飞舞,魔焰滔天,魔音震荡。 队伍中的人只看一眼,便双目眩晕,难以站立。 「中品魔头……「王不苦饶是功法特殊,也身形轻晃。 缠电负鼓力士转头望向李清闲,道:「麻烦请一位摇风扶岚侍卫。」 李清闲立刻明了,抛出一方雷印,摇风扶岚左卫踏出雷霆之门。 众人望向此女,一身七彩纱衣飘荡,衣衫薄透,藕臂外露,身形婀娜,虽面无表情,却国色天香。 摇风扶岚左卫与两个男人内神完全不同,先是礼貌地向李清闲行了个万福,而后看了一眼周围,举起碧绿芭蕉扇,轻轻一扇。 一道浅绿细风宛如纱带飞出,眨眼间,绿风猛地膨胀,瞬间笼罩整座化血万虫阵。 摇风扶岚左卫再轻轻一摇芭蕉扇,绿光骤然收缩。 无数血色、魔毒、魔头被绿光包裹,不过眨眼间,缩成一个直径丈许的大圆球,飘在空中。 圆球之中,魔头狂舞,血雾沸腾。 天地间只剩黑白色,墙壁上的血管尽数干瘪。 仿佛连天地间的色彩都被绿风包裹。 缠电负鼓力士迈步上前,踏出金光庇护之所,两手夹住浅绿圆球,一声轻喝。 就见天空尽头,八方响动,八道百丈天雷轰下,齐齐落在力士的两臂。 力士全身肌肉猛地膨胀一圈,青筋毕露,所有雷霆向两手流淌,而后包裹圆球。 摇风扶岚左卫第三次摇芭蕉扇,绿风消失。 雷霆包裹魔球。 缠电负鼓力士露齿一笑,两手猛地一合。 轰! 万雷炸裂,一道十余丈粗的雷霆之柱冲天而起,无数雷芒纷飞,噼里啪啦乱响。 刹那间,魔阵被夷为平地,露出皇宫青石地砖。 雷霆消散,血色与魔毒无影无踪。 咔嚓…… 魔阵构建的房屋街道陆续开裂,纷纷碎裂,最后化为飞灰。 风一吹,魔阵无影无踪,众人又回到皇宫。 地面除雷霆击打留下的漆黑与划痕,再无一物。 王不苦抬腿奔跑,身体化作残影,走到前方路口。 「果然……」 几人跟着上前,就见六个魔门弟子七窍流血,已然咽气。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趴着一只尺许长的怪虫,鲜红蝎尾、黑壳、透明翅膀、绿色两角、尖锐吸管、深绿八足,七彩斑斓,宛若各种昆虫拼凑后放大。 六只大怪虫也已经气绝。 「这六个人,正是化魔山的,这怪虫,是化魔山的「七彩百虫怪,。他们六个,都在骨秽子的队伍里。「 「定然是没得到国运,心中不忿。」 「骨秽子这一路上,恐怕没少杀人,只是没对我们动手。」 「他在东宫门前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比之前更浓,这大概是领队不让他进的原因。」 众人七嘴八舌聊着,守在文修身边。 武修陆续为文修灌注真元,梳理身体,对抗剧毒。 过了好一阵,宋白歌才睁开眼,脸上暴起一层层死皮,面色惨白,头发掉了一大把。 「中毒了?「 李清闲点头道:「有解毒药,你能醒来,说明基本无大碍。回京后,请高明的医生诊疗,很快便能恢复。」 「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魔门如同疯狗,一旦开咬,绝不松口。」 「我会留意。」李清闲道。 李清闲不惜消耗气运鱼,增强寻仙蜂,驱散命术阻挠。 宋白歌缓缓起身,动了动手脚,用沙哑的声音道:「还行,只是像大病一场,有些脱力。「 李清闲伸手从乾坤镯中取出一件法器,右手一抛,就见一件连座竹椅落在地上,竹杠穿过椅子,两边站着八个纸力士。 送文修上了法器竹椅,纸力士抬起。 在颤颤悠悠的竹椅声中,众人继续前行。 路过魔门弟子尸体,李清闲用乾坤镯收起。 免费阅读. 第382章 神都城外血探花 走了一阵,寻仙蜂有所觉察,李清闲不动声色,与沈小衣暗中低语,又与王不苦等人商量几句。不一会儿两人的命术命器无声无息落在一处院子中。 而后,携带大量灵符的王不苦等三个武修悄然离队,并偷偷爬上那院子后方的宫墙。 就见那院子大门后,站着五个手持阵器的魔门弟子。 王不苦伸出三个手指,一根一根收起,收起最后一根手指的一刹那,三人甩出所有法器与灵符。 只刹那间,院子之中电闪雷鸣,数以百计的雷火灵符笼罩那五个魔门弟子。 那五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周身防护法器便被激发。 只一眨眼,他们身上的防护碎裂,全身被电劈火烧。 几息后,五个人倒在地上,化为焦炭。 一蓬蓬毒雾从他们七窍中钻出,无惧火烧,但碰到李清闲雷符的雷电,纷纷消散。 三人按照李清闲的吩咐,又抛过去多道雷符,等魔毒燃烧殆尽,才走过去查看。 五个魔门弟子被开膛破肚,五只焦黑的七彩百虫怪半在腹中,半在身外。 王不苦推开门,李清闲走进来,仔细观察,收起尸体与怪虫。 而后,众人出去,李清闲与沈小衣进入院子,取了六个怪虫和六个魔门弟子的身体,准备施展命术。 沈小衣道:「你舍得消耗一件命器?」 「骨秽子与众不同,他身为大修,得魔邪两派气运加护,若不上手段,难以压制他命格。反正命器没了可以再炼制,另外,趁这个时机,我准备将王爵金印融入大斩理剑,帮助大斩理剑晋升上品。」 「你那方小国玉玺不要乱用,待你晋升中品,那便是上好的势局载器,就像那大兽金蟒。」 李清闲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合力施展命术。 也是李清闲第一次使用这种命术。 咒命。 六只怪虫宛如僵尸缓缓爬起,一口一口吃掉它们原本的主人。 而后,六只怪虫慢慢缩小,最后只寸许长短。 李清闲献祭望天镜,就见望天镜徐徐变形,化作一只铜盆。 铜盆一晃,六只怪虫化作乌光,进入铜盆。 李清闲取出一只纸符杯,走出门外,不一会儿便回来。 杯中盛放文修的血液,血中蕴含剧毒。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死去文修的头发、指甲、牙等部分。 施法完毕,命材化作污血落在铜盆之中。 六只怪虫顿时像发疯一样,疯狂争夺污血。 吃完污血后,六只怪虫双眼发红,相互攻击撕咬。 最后的胜利者慢慢吞噬其余怪虫的尸骸,吐出白丝,包裹全身,化作蚕茧一动不动。 李清闲再次施法,望天镜转化的铜盆融化成液体,深入蚕茧之中。 随后,李清闲向蚕茧之中,送入十条普通气运鱼和一条黄金气运鱼。 转念一想,李清闲取出缩小的金蟒骸骨,取下一块皮肉。 那皮肉化作小金蟒,钻进白丝蚕茧。 一切完成,李清闲最后施法,点在白丝蚕茧之上。 白丝蚕茧突然嗤啦一声,一只双翼细身尖嘴怪虫撑开蚕茧飞出。 此虫像是放大的蚊子,狰狞可怖,但全身金光闪闪,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消失不见。 「你这只「仇虫,非同寻常,骨秽子身边的命术师,定然解不了。你又放了螽斯、蟑螂、蚊蝇、兔子等等命材,一旦咒生咒,更难驱除。」 「我们走。」 众人前行一阵,就 见一头中品命骸挡在路上。 那命骸和之前的命骸相似,全身被厚重的盔甲封住,锈迹斑斑,生出苔藓。 这头命骸胸前并非三角形标志,而是一只抓着什么的大鸟,只是标志残破,难见全貌。 命骸只看了一眼,便挥舞战刀扑过来。 武修上前抵挡,李清闲望气观运,随后使用命术压命骸气运。 那命骸身高一丈,原本手持战刀,虎虎生风,横行无忌,众人只能且战且退。 哪怕是最强的王不苦,连接三招后也被震退,双臂发麻。 命术一落,命骸顿时像生锈的傀儡,动作缓慢像并未入品。 「好厉害的手段!「吃尽苦头的武修们纷纷称赞。 只十几息后,众人便斩断命骸头颅,文修外放浩然正气,驱散体内的毒雾。 李清闲收起命骸尸体,对王不苦道:「我会去黑灯司交换命书。」 王不苦点点头。 众人一路前行,离御花园越近,遇到的中品命骸越多。 这些中品命骸攻击性越来越强。 但在李清闲强大的命术下,加以沈小衣的命器,命骸的实力被削弱到极致,根本不是众人的对手。 不多时,李清闲带人抵达御花园的大门前。 大门紧闭,门口侍卫林立。 多支队伍已经站在门口,一打探才知,时辰未到,御花园禁止入内。 之前一个考生不信邪,偷偷潜入,很快被扔出来。 李清闲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具死尸。 李清闲等人站在一起,低声交流。诡城的天一团漆黑,神都的天同样伸手不见五指。 一辆马车自神都离开,在骨碌碌的车轮声中,前往青云山。 车夫挥动鞭子,轻轻一抽。 啪。 四匹马卖力蹬着蹄子。 嗒嗒嗒..... 突然,车夫瞪大眼睛,猛地拉住缰绳。 「希律律……」 四匹马骤然停下。 车夫慌忙张望,刚才明明还在官道上,怎么一眨眼,就出现在荒郊野外,地处不知名的山下。 这时候,一只白皙的手掀开门帘,一身绿袍的周春风走出来,走下马车,望向前方。 「出来吧。」 黑夜之中,绿光闪烁,一个个魔门修士走出阴影。 四方的天空,突然冒出四尊百丈虚影。 四尊上品魔修宛如看着蚂蚁一样,俯视周春风。 高空之上,刑部尚书大印悬浮正中,散发浩大气息。 「刑部尚书有令,巡捕司司正周春风被女干人蛊惑,图谋不轨,但念在其战功卓著,若能坦白,将功赎罪,既往不咎。」 周春风一言不发,身后清光冲天,梅兰竹菊四相炸裂,融为三朵洁白荷花。 柱形橙色文气直上星天。 周春风,晋升三品。 腰间,半命人木偶轻轻一晃。 眼中,血色翻腾。 那个在大河南岸令妖军闻风丧胆的血探花,立于魔门身前。 诡城,各支队伍陆续汇聚于御花园正门前。 进入皇城前,人数约三四千。 此刻御花园大门前,人数不足两千。 免费阅读. 第383章 临世薛家立门前 御花园门外,众人静静等待。 魔门骨秽子偷袭宋白歌等人的事传遍各队,一些文修找不到骨秽子只能死死盯着其余魔门人。 一些队伍的人不断来李清闲这里,相互口头承诺,进入御花园,尽量不动手。若真有争执,点到为止。 众人都已经明白,这最后一步,最重要的不是什么争帝星,而是保命。 李清闲一直做好准备,但怎奈骨秽子迟迟没有出现。 「你心神有些不宁,没事的。「沈小衣靠近,低声安慰,然后递出一块淡黄色的豆酥糖,「我做的。」 李清闲接过豆酥糖,道:「可能是宋哥儿受伤和骨秽子导致。」 张口咬下一角,酥松甘甜,豆香满溢。 「挺好吃,水平不错。「李清闲又咬了一口,也不知为什么,嚼着微甜的糖,心里踏实许多。 队员向这里看了一眼,盯着李清闲手中的豆酥糖,喉咙滚动。 沈小衣也取了一块,自己慢慢吃。 李清闲吃完,却发现许多人看着自己,沈小衣也没有分糖的意思,于是从乾坤镯取出一些点心,先给了沈小衣几块,然后分给其余人。 递到王不苦手里的是龙须糖,王不苦叹息道:「我不喜欢甜的。」 李清闲正要收回给别人,王不苦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一脸满足,然后又伸出手。 李清闲试探地又放上一团龙须糖,哪知王不苦照吃不误。 李清闲不清楚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还是王不苦脑子有问题,继续给其他人分点心。 远处的一些人不断咽口水。 从青云试开始到现在,大多数人只带着干粮和水囊,吃不到精致的点心。 不一会儿,之前认识的朋友走过来,谈天说地,偶尔问那点心怎么样。 尤其孙擎天,直往李清闲队友的嘴边瞄。 李清闲哭笑不得,于是也给他们分点心吃。 众人得了点心,纷纷谢过,细细咀嚼,欢天喜地离开。 沈小衣假装与李清闲聊天,实则不断传音介绍各支队伍。 「那是河命宗和山命宗的队伍,山河命宗同气连枝,擅长打造命山命河,是个苦差事,但足以保全自身…..」 「那边是地府军的,唯一一支纯傀修大军,曾经出面抵挡过妖族,号称地府军出,千里白骨……」 「那边是光芒派,宣扬至善至爱,净化一切,在五大邪派中风头正盛……「 「那边虽然行踪隐秘,但之前咱们推演过他们气息,应该是临世派。他们与其他邪派不同,其他邪派广招信民,但他们只相信自己族人血脉,绝不招收外人,极其排外,做事又过于狠毒,所以被排挤杀戮。直到近几百年,临世派一改霸道狠辣的作风,隐入幕后,不再与各大势力直接争锋,而是暗中行动。也不瞒你,他们是我们江南商会重点敌人之一,因为临世派仇恨所有其他人族,他们的目标,就是消灭其他所有人族,建立一个只有临世派控制的世界。所以,他们一直在挑拨各大势力,魔门邪派有他们的影子,人族与妖族之战有他们的影子,各大势力内乱也有他们的影子,关键他们暗中控制许多江湖人士、花楼楚馆,散布消息,混淆是非……」 沈小衣对各大势力了如指掌,李清闲一一记下,这些东西看似不重要,但在关键时候作用巨大。 这两千多人,队伍不足一百,都是各大势力的精锐。 「那边是北薛家的。安朝覆灭,实际三家得到好处最多,一家是当今皇室,一家是天命宗,第三家,便是薛家。只是薛家当年把持安国朝政,树敌太多,太祖与天命宗联手,薛家不得不两分, 一部分南下,只经营商事。北薛家亦化整为零,不再直接参与朝政。薛家嫡系不入朝堂,但旁系、女婿等一直在各地州府扎根。以至于皇室都无可奈何,最后双方妥协,每一位齐皇,都会娶一位薛家旁支嫡女为妃…....「 「南北薛家表面分开,当年甚至闹出大矛盾,但暗地里一直勾连,北薛家缺钱了,南薛家就送上去。南薛家遭遇打击,北薛家就会暗地里相助。两家也内斗,但遇到大难,一致对外;遇到好处,一起瓜分...….」 李清闲大开眼界,以前只是知道各势力模糊的消息,远不及沈小衣说的清楚。 听沈小衣介绍完李清闲带着队伍走到其余人看不到的僻静处,先给每人制作一个替命木童,又给自己制作。 这一次一口气制作二十个,除了好运生的血还剩一些,其他什么都没了。 将二十个替命木童制成腰带环在身上,李清闲才带着队伍回返。 四处看了看,仍然不见骨秽子,看来骨秽子也知道自己会找他麻烦,藏了起来。 突然,一声熟悉的浑厚狼嚎声响起。 接着,李清闲额头发热。 队员们相互看着看,眼中闪着慌色。 与此同时,所剩不多的孩子拍手唱着儿歌。 「抓女干臣,打女干臣。女干臣进了御花园,皇帝爷爷心难安。抓到女干臣两只手,拍打三下送囚牢。」 众人沉默,但也稍稍心安,真要被人抓住双手拍打三下,那也就意味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 李清闲敏锐地感觉,好运生向这里望来。 「子时已到,大门敞开!「一个侍卫宛如更夫一样大喊,而后,御花园门口的侍卫消失不见,大门敞开。 众人望着黑黢黢的大门,望向里面茂密的花圃。 让人没想到的是,孟怀川和好运生的队伍竟然抢先一步,进入其中。 别人倒也罢了,一看好运生最先进入,李清闲立刻意识到这次御花园之争,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争先。 「我们快进去。这一次,大家小心,很可能会比之前都危险,但是,只要活下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将有望上品!「 李清闲带着队伍快步进去。 就在所有队员进入御花园的一刹那,所有孩子突然大叫起来。 「天黑黑,星亮亮,太阳无光,忠臣变成女干臣喽……」 李清闲等人只觉额头一凉,感觉额头的「女干」字消失了。 「太好了!「邱烨道。 李清闲立刻伸手抚摸笑道:「我的没了,你们呢?」 「也没了!「 「可以解除法术了。」 李清闲试着解除法术,望向众人。 「果然没了!「 李清闲一一为众人解除。 免费阅读. 第384章 上品命骸自天降 李清闲想起诡公主给的龟钮银印,笑了笑,那东西好像没用了。 就在这时,前面孟怀川的队伍一阵慌乱。 李清闲抬头望去就见孟怀川的额头,冒出淡淡的金光。 孟怀川急忙用灵符法术挡住,而后佩戴蒙面斗笠。 突然,李清闲感到余光出现光亮,一扭头,戴着黑纱布斗笠的沈小衣额头,闪着微光。 「我……」沈小衣慌忙使用各种方式,才挡住「女干」字,但若细看,依然散发微光,无法阻挡。 李清闲二话不说,利用先前的方式遮挡,但结果一样,细看之下还是泛着微光。 沈小衣叹息道:「罢了,这应该是最后的游戏,逼我们内斗,无法完全遮掩。「 众人同情地看着沈小衣,之前人人顶着女干臣之名,压力极大,如今青云试进入尾声,头顶女干字的人压力只会更大。 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沈小衣,语气冷静,但小手轻轻颤抖。 终究是少年人。 李清闲拍拍沈小衣的肩膀,低声道:「放心,没事的,有我在。「 「嗯。」沈小衣轻轻点头。 李清闲向外望了一眼,几乎每个队伍中都有人额头发光。 至于那些独立站着不组队伍的人,竟然个个头顶女干字。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应该是所有队伍中都有一个女干臣,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什么异变,大家小心。「 孟怀川队伍向右走,李清闲则带领队伍直奔左面。 「这御花园,有点不对劲……」沈小衣道。 众人轻轻点头。 这里的御花园,远比正常皇宫的御花园大许多。 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迷宫。 高大的树木层层叠叠,假山连绵不断,隔断视线,地面石子路错综复杂,偶尔可见一些长廊河流。 李清闲外放寻仙蜂,结果飞到半空,便被无形的力量压下,无法俯瞰各处。 天空的帝星更加明亮,虽然已经是子夜,但犹如满月照耀,天地明亮。 「竟然没有任何虫鸣鸟叫。「 「连风声都没有,静的让人心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找分命台,找出去的线索。」 「哪有什么线索,估计就是不断向前,抵达御花园后门,出了神武门,应该就算出了皇城。」 「领队说过,那帮诡也会进入,到时候,考生,诡,命骸,再加上天命宗和死界旧国以及其他力量,简直乱成一锅粥。」 「停下!「李清闲正考虑如何使用诡公主赠送的银印,突然停步。 众人四处张望。 「怎么了?「 「不对,我们的后路变了。「王不苦道。 众人急忙向后望去,这才发现,之前道路上布满假山水池,现在两条长廊夹住草地,地形完全变化。 众人立刻施法推演,结果一无所获。 「这不是命术,是阵法。这种程度的阵法,咱们区区七品,无法破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错,命术在这种地方作用不大,因为阵法一直在变化,命理错乱,不可能走几步就用命术推演一次。」 「多加小心,寻找出口……」 突然,一道白色光柱落在前方地面,狂风席卷,草叶纷飞。 一尊三层楼高的人影走出白色光柱。 这人影和之前所见命骸一样,身着厚厚的铠甲,双目泛绿,但远比中品命骸更加高大粗壮。 嗡..... 命骸肩膀的铠甲升起,两架重弩徐徐升起,尖锐黑亮的弩箭面向众人。 随后,命骸的身后铠甲打开,一只只拳头大的无头黄蜂飞出。 从黄蜂断颈处,可以看到里面浮现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宛若烟雾,像极魔毒。 「上品命骸,不可力敌,快跑!」沈小衣一拉李清闲的衣袖,转身就跑。 众人彻底失去斗志,转身就跑。 突然,上品命骸转动头颅,直直望向沈小衣。 嗖!嗖! 两枚四尺长的弩箭击破空气,发出巨大的轰鸣,瞬间抵达沈小衣后背。 弩箭速度太快,快到李清闲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刹那,沈小衣头顶发簪一闪,由原本的白玉条状,转化为一柄三凰立枝头凤钗。 其中两只凤凰飞出,化作火焰,包裹两只弩箭。 轰!轰! 两只弩箭内部竟然蕴含神异力量,轰然爆开。 「趴下!「 李清闲抱住沈小衣,将其扑在身下。 所有人纷纷扑倒在地。 神火冲天,碎石飞溅。 李清闲只觉身后雨点般乱石飞溅,还好身上的法器激发,外放一道白色光罩,弹开碎石。 李清闲扭头一看,身后炸出两个大坑,烟雾之中,数十头无头毒蜂袭来。 毒蜂的尾部转动,尖刺闪亮,朝向众人。 「不可力敌,撤退!」 李清闲随手抛出一把灵符。 先是雷火电网,而后是狂风大雨,接着便是漫天大雾。 众人纷纷起身,再次奔跑。 文修已经恢复过来使用战诗词,道修也各显其能在后方释放法术阻碍。 只有武修闷声跑,偶尔扔个暗器,进入雾气之中,也不知中了没中。 李清闲握着沈小衣的手腕,一直向前跑,时不时扔点灵符。 一些灵符落在地上化作一阵白烟,而后丈许高的黄巾力士起身,阻拦上品命骸。 众人一边跑,一边交流。 「怎么直接遇到上品命骸?即便有所准备,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沈小衣道:「我感觉这上品命骸是冲我额头的女干字来的。」 「看来,皇宫更接近青云试的考验。只不过,让我们下品去面对上品命骸,太过了。」 李清闲却道:「不要怕,我们有宝贝,真要避无可避,完全可以用宝贝牵制甚至解决上品命骸。「 王不苦皱眉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按理说,青云试不会突然让上品命骸主动攻击我们,这意味着,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先躲开再说。幸好咱们在路上讨论并预演了针对命骸的战斗。这上品命骸,我们打不过,但躲还是有可能的。「 沈小衣道:「叶寒,你上马车我们保护你,你负责推演。」 说着,沈小衣右手一抛,一团烟雾落地,一架骷髅马车跟着众人奔跑,马车没有车顶,像是古代的战车。 「好!」 李清闲翻身踏上战车,看了一眼宋白歌等文修,纸力士正扛着他们的竹椅奔跑,完全不用担心。 李清闲向身后望去。 迷雾之中,那三层楼高的巨大身影大步奔跑,踏裂石路,大地震颤。 李清闲睁开灵眼,望气观运,并消耗一条气运鱼。 看不到。 两条、三条、四条.... - 行查看 免费阅读. 第385章 长空祸鹰乱死界 送入第五条气运鱼,上品命骸的头颅骤然变得透明。 头颅之中,悬浮一颗命星,表面遍布血红色丝线,仿若被血色蛛网包围。 命星之中,一只白尾巨雕飞行于天空之上,体型庞大,俯视天下,宛若王者。 巨雕的嘴角流着鲜血,两爪滴着污血,身上沾染众多羽毛,伤痕累累。 天命星:鹰击长空。 命诀有云:鸡吃草,鹫食腐,鹰雕猎天下。 李清闲仔细推演,发现有所偏差。 这命星原本是鹰击长空,属于极佳的上品命格,尤其适合修士或兵将。 但,这头白尾巨雕身上,不仅沾染鲜血与污血,身上还落着同类羽毛。 李清闲传音给沈小衣道:「这颗命星有些奇怪,明明是鹰击长空,但又不全然符合,目前命术界,没有正式的命星命名,我怀疑是从未发现过的命星。」 终究不能把看到的全部说出来。 沈小衣不惊反喜,道:「真的?如果真是全新命星你便可以将其命名。不过,若是看错,会有损你的修行,若是命名正确,并且得到这颗命星,你便可以前往众星峰定星,获得前所未有的好处。即便是上品命术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定星。等闲暇时刻,可以对照这本书。」 沈小衣说着,抛出一本崭新的书。 李清闲接过一看,名为《众星书》,下有小字「己卯本「,成书于去年。 李清闲催动法力,迅速寻找与鹰击长空相关的命星,果然没有。 收起众星书,李清闲望向那颗命星。 「按照惯常的命名方式可以命名「长空祸鹰「。」 在正式命名的一刹那,李清闲只觉那命星突然发生一丝奇异的变化,自己与那颗命星之间,冥冥中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联系。 自己对这颗命星的理解,莫名其妙突飞猛进,就好像经过长时间的揣摩思考。 李清闲瞬间明白,鹰击长空是吉命星,虽然偏凶,但能让人锐意进取,只是手段可能凶狠一些。 至于长空祸鹰,则已经是纯粹的凶星,不再是锐意进取,而是祸乱同族。 「到底是命星发生异变导致旧界灭亡,还是旧界灭亡改变命星?「 李清闲没时间深入思考,立刻推断,长空祸鹰属风,风属木。当以金克制。 而长空祸鹰罪孽滔天,普通力量不能化解,当加以雷火方能克制。 长空祸鹰又是上品命星,其背后隐藏强大命星扶助,需要断其根,大斩理剑可以解决。 按理说孤星不成局,但命骸命星与众不同,稍加推演,便发觉这颗命星竟然受整整三种命局影响。 「怪了,如果有一种命局影响倒可以理解,如果被三种命局影响,那也就不是命府中的命局,而是人为或异变造成的大势局的影响。」 李清闲只得再次消耗五条气运鱼使用相局术,这才看清影响最大的大势局。 就见一道残影一闪即逝。 残影之中,一片广袤无垠的世界,无数模模糊糊的凶物汇聚于太空、天空、陆地与海洋,甚至还有一些潜伏在暗中无法觉察的凶物。 整个世界在燃烧。 在这个世界的十方星空外,各悬浮一尊形态模糊的魔神雕像,硕大无朋大若日月,他们的影子仿佛笼罩整个世界。 李清闲眼前一黑,只觉胸口被重重撞击,喘不过气。 「这不是传说中的「九天十方逆乱,大势局吗?「逐鹿天下「势局是乱中有序、「龙蛇起陆,只是暂时的,「百龙争雄,是最惨烈的,但这些势局最终都会归于平静,最终的结果,都会让世 界恢复平静,本质是「为安行乱,。但九天十方逆乱,纯粹就是祸乱众生的灭世大势局,不只是祸乱敌人,甚至祸乱同族,只有极个别人强运之人,才能不受影响甚至在短时间内收获巨大。但如果一界崩灭,众生凋零,气运再强,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世界消亡、家人死绝,自己也逐渐死去。」 李清闲无法理解什么人会掀起这种大势局,即便是妖族,都不会这么干。 但下一刹那,李清闲推演发现,这九天十方逆乱大势局,并非是完美设计,而是有人激发了大量的乱局,但旧界族群始终不去解决乱局,依旧只关心自身利益,导致乱局失控,引发连锁反应,天灾人祸加剧,最终化作九天十方逆乱大势局,万绝死局之一。 那时候即便是强运之人也会后悔,但已经迟了。 李清闲心中犹豫起来,也明了了一些事。 「怪不得天命宗放着这块死界不动手,却心甘情愿开放给青云试使用,这帮王八蛋!天命宗生怕自己沾染万绝死局,但又觊觎死界旧国的力量,所以让人族最有希望,最有生机的下品年轻人入局,用这些人的生命与命理,逐渐化解万绝死局的力量。最后,天命宗出手,夺取死界旧国的残余力量,壮大自身。」 「他们这么做,简直就是在重复死界旧国的行为…….」 李清闲的内心,突然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气运太强,发现了之前没有觉察的蛛丝马迹?因为按照推演的结果来看,此刻齐国与人族的境地,和死界旧国初期乱局丛生一模一样,下一步,一旦激化,很可能也沦为万绝死局……」 李清闲轻轻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天塌下来有大个儿的顶着,那些大命术师,那些超品修士,肯定看得比自己清楚。 自己想太多也没用,自己根本无力参与乱局,无论是加剧还是阻止。 区区七品命术师,什么都做不了。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想办法逃跑吧,这个命骸命星独特,又被大势局庇护,不可力敌。」 李清闲正准备试着用诡公主的龟钮银印取下沈小衣额头的女干字,突然,前方一声巨响。 众人瞳孔放大,惊骇地看到,那三层楼高的巨大命骸,竟然高高跃起,周身喷发闪光气劲,直直落向众人所在。 李清闲见形势危急,由不得自己,只得外放所有力量,命格迅速转化为金为底、蕴雷火并能延续生机的命局,只有这种命局,才能勉强削弱万绝死局。 免费阅读. 第386章 偶遇命骸定石山 之后,催动目前最强的方尖塔命山冲向高空,塔尖一震一环环闪耀的神光掠过天空的上品命骸,准备再次唤出举霄托云侍卫。 在方尖塔神光掠过上品命骸的一刹那,上品命骸的双目突然爆闪,绿色的眸子断断续续闪着白光,身形骤然停住,双膝一弯,直直坠地。 轰! 大地塌陷,碎石乱飞,烟尘四起,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烟尘之中,上品命骸死死盯着方尖塔。 「快撤!」 众人急忙加速逃离。 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陌生的长廊上,两侧小桥流水,假山花圃,但在夜色下,阴气森森。 「没有追来。「沈小衣松了一口气。 李清闲取出龟钮银印,道:「别动。」 「嗯?」沈小衣疑惑地看着李清闲手持龟钮银印,在自己额头上用力按下。 先凉后热,沈小衣急忙伸手抚摸,字没了。 又取出镜子一照,什么都没看到。 龟钮银印上,嵌着一个「女干」字。 「谢谢你!」沈小衣展颜一笑。 「没什么。不过,这东西好像只能转移,无法消除。」李清闲说完,使用各种道法命术,封印龟钮银印,送入乾坤镯。 众人站在长廊上,四处观望。 「地形又变了,我们怎么办?「 李清闲伸手指向帝星,道:「以帝星指路,方向不难。难的是上品命骸。你们也看到了,面对中品命骸,我不费吹灰之力但上品命骸,非同一般。即便我有所准备,全力以赴,也只能把上品命骸压制在四品的程度。我们这些七品,勉强能战胜普通六品,至于五品四品,想都不敢想。」 众人轻声一叹。 七品、八品、九品与十品为下品,最强能以一敌数百。 四品、五品与六品,为中品。哪怕是数千人围杀,也奈何不得,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 至于一品、工品与三品,合为上品,但一品一天堑,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 「上品命骸看来只能利用得到的宝贝解决。」 「宝贝能不能杀死上品,或未可知,更何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 「我有「挡,字牌,应该能撑一阵。「王不苦道。 众人稍作休整,李清闲再次施法,制作了一些针对那个上品命骸的承命符,以备不时之需。 队伍再次前行,走了一阵,上品没有跟来。 众人刚松了口气,就见前方迎面走来三个中品命骸。 那三个中品命骸不断转头扫视众人,似是在寻找什么,可好像没有结果,而后齐齐低吼一声,加速前行。 左侧命骸摘下背后丈许长的巨弓,快速射击。 王不苦横刀格挡。 一声巨响,箭矢弹飞,王不苦撞在身后之人身上,双手发麻,低声道:「力量奇大,我也只能接四五箭。「 众人心中一凛,王不苦的实力众人皆知,哪怕是六品修士全力射击,他也不至于如此。 右侧命骸猛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张口一喷,大片火焰如浪涌来。 道修立刻出手,抛出长河符,一道白亮河流挡在前方,隔绝火焰。 最中间的命骸左右手各持一面长方形大盾,宛若两张门板,快步前行,弓手命骸与喷火命骸紧紧跟上。 「你们化解,我与叶寒压命!「 沈小衣话刚说完,李清闲却张口道:「你看好他们,我一人压三命。」 李清闲说完,观命望气,三条气运鱼消失。 李清闲定睛一看 ,弓手命骸的命星是「大树参天「,喷火命骸的命星是「三炉燃火「。 盾牌命骸的命星让李清闲微微一愣,竟然是非常稀有的命星「定石山,,名字寻常,因为命名的古代命术师是用故乡的山脉命名,但威力不凡。 但凡身负定石山命星之人,一生心志坚定,果敢刚毅,成就往往超过许多天资聪颖之辈。 李清闲心中起波澜,自己只是普通人,心志跟那些从小刻苦修炼的人完全不能比,若能得定石山,辅助修炼,那自己必将逐渐习得更强的心志。 关键这个命星与累土至山相辅相成,是著名的连山命星。 李清闲看了一眼盾牌命骸,道:「兵分三路,两路牵制盾牌命骸和喷火命骸,其余人担任主力,击杀弓箭命骸。我接下来压命,压命结束,听我命令。「 王不苦立刻站出来,调整队伍。 不多时,众人就见李清闲周身狂风席卷,伸手一指。 那疯狂射击的射击弓箭命骸身体之内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接着便是左臂粉碎。 众人又惊又喜,随后哭笑不得望着李清闲。 这还什么兵分三路,弓手没了手臂,彻底没了威胁。 李清闲笑道:「准备对付喷火命骸……」 接下来,李清闲压命,王不苦手持灵符,趁喷火命骸喷火的时候,将灵符贴在命骸嘴上火焰出口。 火焰逆流,命骸立刻燃烧。 最后,李清闲小心针对盾牌命骸,很快解决,并收走命骸。 整个过程,不足百息。 「别的队伍若是看到我们这般,怕是都要羡慕疯了。即便是那些大修,未必能轻易解决中品命骸。」 「魔门邪派最惨,他们的力量都被命骸克制。当然,他们也有秘法针对命骸,只不过,耗费巨大。「 「他们只要能抓到命骸,也就回本了。」 李清闲心中一动,道:「我知道魔门邪派的力量源自命骸,但具体如何?」 沈小衣解释道:「魔门邪派原本力量平平,后来通过研究命骸,力量快速提升修行体系逐渐完善。你也能看到,命骸正常死亡后,体内都会涌出魔毒,这些就是魔门力量的来源。至于邪派,他们发现的力量并非来源于普通命骸,而是源自超品或上品命骸。那些命骸中,存在一些邪异力量,难以看到,杀人无形。」 「那有没有办法操控命骸克制魔邪?」李清闲问。 「这方面,地府最为热切。他们擅长控制傀儡,也希望能将命骸当傀儡控制。毕竟,这些普通命骸都是高品命骸的傀儡,不过至今无法控制。命术界认为,真要控制命骸,也只能利用命术,而不能利用傀修功法。」 「原来如此。」 免费阅读. 第387章 御花园中遇超品 解决完三个中品命骸,众人继续前行。 李清闲站在马车上快速翻阅《众星书》,补充自己不知道的命星。 没走几步,突然所有孩子齐齐拍手道:「老狼老狼你来了?「 「嗷……」 众人眼前恍惚,突然和入城不久后一眼,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突然悬浮于高空,俯视皇城。 皇城大多数地方模模糊糊,但一些地方被星光照耀。 每一个被星光照耀之地,都分布着考生,而且都在御花园外。 突然,一头巨大的黑狼出现在皇宫西侧,那黑狼足足十层楼那么高,身形一闪,出现在一处星光照耀之地外。 三个考生愣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到一头巨大的黑狼直立着身子,低头俯视,涎水如瀑。 「跑!」 三个考生分三个方向奔跑。 「嗬嗬……」 黑狼口中发出厚重的叫声,俯身,挥爪,连拍三下。 噗!噗!噗! 老狼探出头,伸出舌头,依次卷走三个考生尸体,送入口中,嘎吱嘎吱大嚼。 其余星光照耀处的考生宛如炸了锅一样,拼命向御花园的方向奔跑。 老狼休息一会儿,四处张望,身形一闪,出现在新的考生身后。 这批考生总数达二十人,本来不准备进御花园,想要躲过最后可能的纷争,但,老狼天降。 不一会儿,所有人看着老狼大口大口咀嚼,耳边传来骨肉碎裂的声音。 众人眼前再一花,回到当下。 队员们相互看了看,不用说也明白,接下来,御花园外的所有考生,在进入御花园之前,都将遭遇老狼的追杀。 「果然,诡城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任何消极保命求生的手段,都是自寻死路。」 「只有一条路,前进,不断前进。」 「走吧。」 众人一路前行,但没走几步,又遇到四头中品命骸,只得慢慢解决。 队伍不断前行,不断遇到中品命骸。 解决第五批中品命骸后,前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众人望去,就见一群熟面孔奔来。 孟怀川、好运生、林镇原等众多人迎面而来,有的使用灵符加速,有的使用轻功,有的借助法器,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他们身后,一个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的巨大命骸漂浮在半空,徐徐前行。 这命骸,赫然是之前众人在皇城外见到的超品命骸,只不过,身形不知为何暴增一倍。 这命骸和先前一样,头部是球状白光团,但此刻光团头顶闪烁着淡淡的金芒,毛茸茸的。 一身厚厚的蓝绿色格子金属铠甲,全身遍布各式各样的伤痕,一些伤口处,源源不断流着乌黑的血液。 不过,伤势似乎比先前更重。 他宛如一栋高楼,离地一丈飞行。 他的身后,背负三十六条白色光带,两侧各十八条,如同两片光翼。 和之前比,白色光带更细也更短。 孟怀川队伍的十几人,宛若大象面前的蚂蚁,疯狂逃窜。 李清闲仔细一看孟怀川额头的女干字没了。 队伍中跑得最慢的那人,头顶竟然顶着女干字。 「孟怀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孟怀川无奈道:「这件事不怪我啊,我只是用了宝贝,哪知女干字就离开我,开始乱窜。」 超品命骸白色光球头颅一闪。 唰..... 两条白色光带交叉掠过前方,宛 如剪刀一剪。 周围的草木尽数横断,头顶女干字之人被拦腰斩断成三截,血洒当场。 那人头顶的金光女干字飞出,又落在孟怀川队伍中一个队员身上。 李清闲众人看到这一幕,全身冰凉。 对面的人终于发现李清闲等人,急忙招手大喊。 「叶寒,还请相助!「 「麻烦帮一帮我们!」 李清闲队员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你们见死不救!「 宋白歌道:「废话,那是超品命骸,我们拿脑袋救?」 「什么,不是上品?「后面队伍众人一脸绝望。 这边的人直翻白眼那帮人竟然连超品和上品都分不清。 孟怀川忍不住大喊:「叶兄,救我一救,我愿意保你一生平安!我对我孟家列祖列宗发誓!「 孟怀川这话一出,他的队员个个胸口发堵。 他说的是「救我」,而不是「救我们」。 李清闲坐在马车上,无奈道:「孟兄,我若晋升上品,或许有机会,可面对超品命骸,我除了跑,别无他法。我们刚才遭遇上品命骸追杀,也一直逃跑。「 前方出现岔路口,一侧是木制长廊,另一侧小桥鹅卵石路,李清闲示意众人向右拐。 「我们一队一边,后会有期!「 一直不说话的好运生突然道:「叶寒,我们相信你不会不讲义气,我们就靠你了!各位队友,我们跟上叶寒,他一定有办法!」 孟怀川微微低头闷头跑。 他队伍里的所有人,望向李清闲,跟着李清闲等人的方向奔跑。 李清闲等人心中暗骂。 宋白歌冷笑道:「有好事的不惦记我们,现在却要拉我们做垫背!好运生,你果然心思歹毒。那诡村之事,你定然有意为之,果然也是你联合元王之子,暗杀叶寒!」 好运生队伍里,除了孟怀川面色不变,一副早知道的样子,其余人面色微变。 林镇原一边跑,一边皱眉问:「你真的曾暗杀冈锋之子?「 「没有,他们造谣,他们挑拨离间!「好运生怒道。 「怀川,这种事,瞒不过你。「林镇原扭头看向孟怀川。 孟怀川沉默不语,继续奔跑。 林镇原瞪了好运生一眼,冷哼一声。 众人说话间,那个头上被印上女干字的人,突然惨叫一声,被超品命骸的光带杀死。 女干字化作神光,又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轻叹一声,道:「孟兄,我引开命骸,请照顾我家老小!「 那武修说完,转向左侧跑去,与众人分开。 众人齐齐回头,望向那人。 那人衣着不华丽,修为不高明。 市井之中有义士。 「钟兄放心,只要我孟怀川活着,定然让你一家人平平安安!等你孩子长大,定南王府必有他一席之地!「孟怀川大喊道。 那人只跑了几步,超品命骸甚至没有转向,两道光带骤然飞出暴涨,一道斩断脖子,一道切断腰腹。 那人头顶的女干字再度飞出,飘飘忽忽。 孟怀川队伍的众人急忙躲避。 女干字落在好运生额头。 免费阅读. 第388章 好运生头落奸字 所有人默默散开,远离好运生。 「唉……「孟怀川一声轻叹,横移一步。 李清闲身边的沈小衣冷冷一笑。 好运生面如死灰,大声道:「孟兄,救我一救。」 「我也无能为力啊。」 好运生望向前方李清闲的队伍,所有人都转过头,继续向前奔跑。 突然,超品命骸外放光带,宛如两柄利刃,斩向好运生。 好运生轻叹一声。 就见好运生手中抛出一片巴掌大的银亮甲片,那甲片瞬间笼罩全身,宛若银色光蛋。 那白色光带明明是超品力量,重创上品不在话下,可竟然被银色光带引偏,突然一歪,将旁边一人一劈两半。 那人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李清闲扭头一看,隐隐觉得这个场面很眼熟。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发寒。 「远离好运生!「林镇原骤然运使真元,脚踏大地,爆开气浪,离好运生越来越远。 其余人也急忙远离。 好运生冷冷一笑。 白色光带收回,另外两条光带再度斩来。 好运生再次轻叹一声,取出一面镜子。 镜子一照,好运生一分为二,其中一个消失不见。 噗! 好运生被光带斩杀身体断处平滑如镜。 那巨大的超品命骸停下,一动不动。 白光头颅光芒大盛,头顶的金色光芒宛如金色草原轻轻荡漾。 突然,一声琉璃脆响,好运生出现在孟怀川队伍之中。 头顶的女干字与之前并无二致。 林镇原微微眯着眼,道:「把你的宝贝给我,我引走超品命骸,否则,全队都要死。」 「我哪里还有宝贝?「好运生惨笑着。 林镇原冷哼一声,再度远离。 光带掠过,好运生突然化成水,光带斩杀另一人。 光带再次掠过,好运生左半边头发全部掉光,只留右半边头发。 半头头发落在旁边一个队友身上,头发猛地变长增多,将那个队友团团包裹。 白色光带好像看不到好运生,斩杀那个被头发包裹的队友。 又一对白色光带袭来,好运生再次叹息,就见他取出一颗白石,狠狠砸在自己头上,皮破出血。 他扔出石头,白色光带被白石引走,斩断白石。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宋白歌道:「叶寒,你能跟好运生做对还活这么久,不容易啊。「 即便是沈小衣也呆了一下。 白色光带再一次袭来,好运生拿起阴阳鱼龙玉佩,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但下一刹那,好运生猛地抬头,望向李清闲,怒道:「叶寒,都是你,若你让我进入东宫,获取足够的国运,我的气运何至于被超品盯上!「 好运生说话过程中,收起玉佩,取出一张黑布猛地拍在头上。 刹那后,他化作一道黑影,沿着地面急速扭曲穿行,直直扎进李清闲的影子之中。 李清闲影子的头部,浮现一个黑魆魆的面庞,与好运生有几分相似。 影子的脸,微微一笑。 那超品命骸身后三十六条白色光带轻轻一颤,急速前行,直奔李清闲。 李清闲扭头一看,差点破口大骂。 沈小衣惊道:「是影子布!」 众人立刻想起先前沈小衣说过这件事。 孟怀川队伍所有人望向蒙面的沈 小衣。 「你没死?」孟怀川喜道。 影子脸吃惊地望着沈小衣。 李清闲坐在马车上,看了一眼超品命骸,又看了一眼影子脸,眉头紧皱。 好运生若动用命术法术,自己可以尝试化解,但诡界宝贝十分奇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破解,难道也要用自己的宝贝? 李清闲心思急转,寻找最佳解脱方案。 突然,两道白色光带飞出,斩向李清闲。 王不苦二话不说,扔出之前套白菜得到的挡字令牌。 一道黑铁巨门轰然下落,足足百丈,竟然比超品命骸都更加高大。 超品命骸重重撞在上面,撞得黑铁巨门轰隆隆直响,却并未撞开。 「多谢了,兄弟。「李清闲向王不苦致谢。 王不苦看了一眼影子脸的好运生,轻叹一声,望向别处。 那影子脸失去了笑模样,盯着王不苦,眯起眼。 「小衣,你有办法吗?「李清闲问。 沈小衣摇头道:「无论是诡还是超品命骸,单独其一,我们都有可能解决或逃走。但,诡与超品命骸结合,外加好运生欲加害你,三管齐下,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使用增云之术。」 沈小衣说着,一件命器炸裂,化作浅黄光芒,落在李清闲身体之中。 李清闲认得那件命器,名为「列皇榜」,需要特别命材制作,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增强一个人的气运。 李清闲不断使用各种法术命术尝试,甚至使用神霄雷霆攻击好运生的影子脸,但好运生毫发无伤。 轰! 超品命骸冲破黑铁大门,身后光带仿佛火焰喷发,推动他加速。 孟怀川正要转身,余光看到林镇原,眼睛一动,大声道:「叶兄,我们从长计议,我也不逃跑,一起想办法自救。」 「南乡候义薄云天!」他身后的人纷纷称赞。 李清闲看了一眼超品命骸,那光团头颅越发明亮,气息高涨,身形竟然稍稍缩小光带开始延长。 想起之前这超品命骸横扫数百丈城区、将无数房屋与考生切片的一幕,李清闲头皮发麻。 李清闲右手一晃,万象笔落在手中,望向孟怀川。 「孟兄,你先前之言可属实?」 孟怀川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取出一方翠绿令牌,远远抛向李清闲。 李清闲伸手接过翡翠材质,一面雕着「孟」,一面雕着「南」。 定南王府的南令。 「只要叶兄不与我定南王府交恶,但凡叶兄有所差遣,我孟怀川,一定鼎力相助。当然,若像今日这种无能为力之事,也只能望洋兴叹。」 影子脸眼睛瞪大,好运生双目炽热。 即便孟怀川是定南王的嫡长孙,也只有一枚南令而已。 好运生故意结交孟怀川,主要是为了这南令,进而通过南令结交定南王。 谁知道,自己谋算了半天,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好运生几欲捶胸顿足,自己机关算尽,谁知一招棋错,近乎满盘皆输。 免费阅读. 第389章 叶好双双进牢房 「诸位,若有天幸,青云试外再相见!「 李清闲收好南令,一拱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奔跑。 突然,两道白色光带破空切来。 李清闲挥动万象笔,彩光闪烁,前方出现一道漆黑大门。 李清闲一步迈入大门,踏出的时候,竟在数百丈外,恰好能看到超品命骸。 超品命骸舍了众人,周身狂风大作,悬浮半空,飞向李清闲。 其余人站在原地,轻轻松了口气。孟怀川叹息道:「不愧是冈锋之子,仁义智勇,不输其父。「 「难怪宵小总是攻讦他。「林镇原点头。 宋白歌一言不发,右拳紧握,只是痛恨自己无能。 「你得了一件宝贝,叫七方纸,不能在诡城中选一个额里考验,退而获得额里收获,一共七个等级。原本决定选下品考验,但因为你有得国运,都被他得了你怕以前再也赶是下他,就一赌气,选了下下考验。于是,七方纸引来那超品命骸。坏消息是,只要解决超品命骸,就能获得天小的坏处。」 李清闲没点迷茫,坏运生也疯了。 李清闲愣了一上,忍是住小喊:「老狼他真有种!「 一个个侍卫小惊失色,拔出武器,冲向李清闲。 皇宫地牢。 李清闲望向坏运生,微微一笑,道:「怎么是当影子了?「 「来而是往非礼也,谁叫他反应快了一步。「李清闲道。 李清闲心外想着,重新出现在两支队伍面后。 李清闲向超品命骸一招手,再次召唤出一个传送门,走退去。 李清闲一边跑一边骂:「他们到底怎么招惹那超品命骸?按理说,超品命骸是可能退入那外,因为只要我在,考生都会死!」 太和殿后的小广场,空荡荡的。 御花园的角落,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影子脸,道:「坏运生,你还没引走超品命骸,他不能离开了。「 这超品命骸愣在原地,徐徐转头,望向皇宫一个方向。 两人分开,但都被牢笼罩住。 就在那时,一道丝毫是比超品命骸大的庞小白影降临。 孟怀川一脸尴尬道:「小衣,之前我真非故意让你被害,我当时真的别无选择。 无论遇到王公大臣还是强悍妖魔,我都不至于如此。」 李清闲取出龟钮银印。 出了传送门,坏运生的影子脸重重一颤,像是狂风吹过的湖面。 「所料是错的话,他是仅仅想甩脱超品命骸,还想一直跟着你,再找个时机寻找分命台,是吧?「 窄小的房间一团漆白,七面遍布贴满符箓的石墙,只一道宽敞的门口被厚厚的精钢小门挡住。 是到一层楼低的李清闲屏息敛声。 李清闲用尽法器灵符,快速奔跑,将超品命骸远远引走。 李清闲正要继续套坏运生的话,耳边突然传来奇异的声响,坏像撕裂布帛的声音。 那一次,超品命骸坏像没了经验,更慢撕裂空间,来到是近处。 上一刹这,超品命骸撕裂空间出现。「你抓到女干臣了!「孟怀川道。 嘶啦.... 李清闭淡定环视七周。 李清闲一脚踩过去,脚掌重重碾动地面,恰坏在影子脸的位置。 李清闲望向庞楠欢手捏传音符道:「长话短说你当女干臣,他把你和坏运生一起送退皇宫监狱。那是唯一躲开超品命骸的方法。「 至于御花园里面.….… 广场边角几队侍卫正在巡逻。 李清闲扭头看了一下,挥动万象笔,冲进漆黑门中,彻底消失在超品命骸的视野里。 「你哥呢?」芳芳一脸迷糊。 循声望去,李清闲呆了一上,撒腿就跑。 李清闲望向侍卫,指着超品命骸道:「凶顽命骸欲捣毁太和殿,请诸位襄助……嗯?」 那超品命骸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一会儿就飞到李清闲身后,白色光带如刀刃斩下。 「他连你一起算计了?「坏运生狠狠盯着李清闲。 沈小衣冷笑道:「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众人本来一脸哀思,但看到李清闲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缓忙东张西望,少人纷纷前进,想要说什么却是敢说。 「你现在明白了,但悔之晚矣。」 孟怀川右手接连抓起李清闲的双手,左手对着李清闲的前背拍了八拍。 「他疯了?「 坏运生又惊又怕,道:「那可是全皇城最重要的小殿,俗称的金銮殿不是那外!他要做什么?「 「什么人!「 老狼转身就跑。 李清闲将龟钮银印用力按在自己额头。 坏运生的影子脸只是笑笑,一言是发。 女干字回归。 虽然完全有法碰触影子脸,但影子脸面色扭动一上,狠狠瞪着李清闲。 只能用第七套方案了。 「你真是仗着宝贝少,天天作死。诡城的考验可能复杂吗?那下下考验,很可能超出青云试的极限!「李清闲骂道。 八十八道光带,交叉横斩。 一只白手自天而降,拎起笼子,遁入漆白夜空,消失是见。 「他没种他下啊!「老狼说完,身形一晃,消失是见。 坏运生是说话。 庞楠欢眼中满是关切与疑问,但用力点头。 坏运生那才有奈道:「那事,一半怪他。」 坏运生一言是发,只是盯着李清闲的背影。 太和殿后的小广场静悄悄的。 其余人一动也是敢动。 李清闲看了看七周,以帝星指路,一边走,一边道:「那块影子布,没让你替他挡灾的作用,对吧?「 超品命骸破空而来。 那一瞬间,坏运生突然感到是对,立刻解除影子布,一道牢笼白天而降。 侍卫们看了一眼超品命骸,转身就跑,就像一群老鼠顺着墙根一溜烟消失。 李清闲心中一动,停在原地。 沈小衣也不理会孟怀川,只是眺望远处的李清闲。 老狼眯着眼,超品命骸身前八十八道光带徐徐展开,蔓延。 两尊十层楼这么低的巨人遥遥相望。 李清闲回头又看了一眼,两道白光袭来。 就见前方十丈里,超品命骸竟然自开一道锯齿边缘的空间之门,冲了过来。 李清闲再次挥动万象笔。 「跟你没半文钱关系!「李清闲道。 「惹祸精!「李清闲挥舞万象笔,再次退入漆白传送门,直接传送到御花园另一端。 老狼落地。 第390章 真假人子诉衷肠 好运生慢慢后退,退到屋子的一侧,背靠墙壁道∶「叶寒,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我化作影子,并非想害你,是自救。」 李清闲面色不动,一个字都不信。 两人相互看着,两人额头的「女干」字,光芒暗淡,但依然没有消失。 好运生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当局者迷。你,就是天命宗的人子!」 「啊?」李清闲在笑喷的前一刹那,控制法力阻止面容变化。 「装,你还在装!若非人子,你凭什么在诡村骗走我的宝物?如何逃脱?若非人子,如何在诡城之中笼络那么多好手?若非人子,林镇原、剑鞘等人,为何莫名其妙都支持你排挤我?」 李清闲强忍笑意,摇头道∶「你错了,天命宗不会让命术师当人子。」 「天命宗掌门亲口说了吗?」 李清闲一愣,这好运生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自己还真是没想到这一点。 「天命宗所选人子,不会拘泥于身份,只会选出顺应天命或者帮扶天命宗之人。你顺应天命,有可能成为天命之子,他们选你做人子有什么不对?」 「虽然我不相信我是人子,但我好像被你说服了。」李清闲心道人子脑洞就是大。 好运生叹了口气,道:「在诡村,我隐约记得因为你消耗了很多宝物,在这里,当着你的面,又被掏空家底。这绝不是偶然。我知道,我过去做过许多错事,究其原因,是我认为你只是普通人,我可以任意处置你。但你既是天命宗秘密培养的人子,身份地位远高于我,我岂会蠢到与天命宗对抗?我这次附身你的影子,真不是想害你,是因为知道你有天命宗保护,必胜无疑。对了,沈小衣是不是你的护道人?「 李清闲一言不发,怕笑出声。 「你不说,就是认了。看来,不仅沈小衣是你的护道人,周春风、姜幼妃、宋厌雪等人,都是天命宗安排的人帮扶你。我好运生,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正式向你认错。」 好运生说完,弯腰作揖,诚恳认错。 李清闲望着好运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夺了好运生的气运,那么好运生的命运自然变化。 目前看来,好运生很可能正式从中吸取教训,开始彻底蜕变,比上一次更彻底。 认错自晦,正是变化的第一步。 或者说,好运生这次真被超品命骸吓破胆。 李清闲叹了口气,假模假样道∶「其实仔细想想,你我更多是意气之争,你欠我的,也算还完了。不过,我怎么相信你?」 「只要你足够强,我就不敢冒犯你。你若一蹶不振,还需要我出手吗?」好运生道。 「好有道理……」李清闲突然有点羡慕他的万磨成器命星。 「那么,我们两清?」 李清闲反问道:「你为了逃命,附身我的影子,而我带你来此,救了你一命,是你欠我一条命。」 「可是,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害我啊。」好运生道。 李清闲道:「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 「在这里,你死了吗?」李清闲问。 「没有。」 「那还是我救了你。」 「可是我怎么出皇宫大狱?」 「你出不去皇宫大狱,跟我有什么关系?」李清闲问。 好运生哑口无言,最终叹了口气,道:「行,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救了我。我好运生,欠你一条人命!「 李清闲点头道:「不错,看来你真的悔改了。」 「我想活下去,不改不行。」好 运生长叹一声。 李清闲望着好运生,也不确定是真是假,一言不发。 好运生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监牢,要想正常出去,需要做一系列非常复杂的游戏……」 「我知道。」李清闲张口打断。 好运生一脸尴尬,点头道∶「既然你知道,我就不说了。我没办法救你,只能自保,叶兄,告辞。」 他手中出现一块巴掌大的木板,木板上用白石灰画的门框。 「可惜,我的宝贝只剩最后一件了!」 说完,好运生将那画门按在墙壁上,墙壁立刻多出一道门,他迈步进去。 李清闲要跟着进,墙壁消失不见。 看来,这东西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好一个好运生…」李清闲正在心里感慨,隔壁传来好运生的咒骂声。 李清闲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好运生从这座牢房进入隔壁牢房,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静悄悄的。 李清闲大声问:「好运生,你在吗?」 「在。」好运生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李清闲认真道:「这个皇宫大狱,被诡的力量笼罩,你那东西,只能穿过实体的阻挡。要想离开这里,需要完成特别的游戏。」 好运生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嘶啦…… 李清闲目瞪口呆,急忙向铁门缝隙中望去。 一个个红衣太监漫天飞舞,一道道强大的灰黄诡力攻向超品命骸,而超品命骸气息再度暴涨。 大牢里乱作一团。 「怎么又来了?「好运生尖叫道,声音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恐惧。 李清闲终于相信好运生之前是真心服输,他是真被超品命骸吓坏了。 因为自己也被吓到了。 大齐的皇宫,都没这诡皇宫可怕,超品命骸却说来就来。 李清闲立刻挥动万象笔,万象笔发光,传送门却没有出现。 诡力笼罩,万象笔失效。 李清闲叹了口气,想要从皇宫大狱逃跑,只有一个方法。 李清闲大声道:「我要离开监牢,我愿意做游戏。」 唰…… 一个红衣太监出现在监牢内,银发白面,一身尘土,狼狈至极。 「你真想离开此地?」 「想!」李清闲道。 「那就跟咱家来。」红衣太监抓住李清闲的肩膀,汹涌的灰黄色诡力烟雾涌动,包裹两人。 一眨眼,李清闲就发现自己位于一条长长的走廊前。 走廊两侧,一道道监牢的大门紧闭。 牢门没有锁。 每一扇牢门上,都挂着一种刑具。 李清闲放眼望去,左右各二十扇大门。 除此之外,漆黑的走廊什么都没有。 李清闲头皮发麻,无论是自己的气运、直觉还是其他,都告诉自己,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腰间的替命木童腰带轻轻晃动。 「幸好……」 李清闲取出「通」字银牌。 第391章 大内太监斗命骸 李清闲望着通字牌。 在十字路口广场玩完砍白菜游戏后,逼退种菜人,砍菜孩子送给自己这个宝贝。 当时只觉得这个奖励应该很寻常,但随着慢慢对诡城更加了解才意识到,这个宝贝丝毫不下于活字牌。 「你如何得来?「红衣太监羡慕地望着李清闲手中的通字牌。 李清闲微笑道:「我救了砍白菜的孩子。」 「原来是这事。」红衣太监点头道。李清闲心想,看来太监们比公主消息灵通,这种小事,红衣太监竟然已经知晓。 李清闲听到后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大地震颤,问:「你们能解决超品命骸吗?」 红衣太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此物凶悍至极,发起疯来,毁天灭地。若是寻常超品,即便不用帝君出手,我们也能折腾得死去活来,但他诞生于死界,一身奇异力量,解决起来很麻烦。不过,大人们已经联手,他若不退,必可将其击杀。」 李清闲还想套话,红衣太监道:「你隔壁的那位也要闯关你快些用吧。「 李清闲点点头,用手一握,通字牌化作灰黄色雾气,包裹全身,徐徐前行。 咣当!咣当!第一道牢门敞开又关闭。 咣当咣当!第二道牢门敞开又关闭。 咣当咣当…… 在牢门敞开关闭的巨响中,李清闲被雾气包裹,抵达最深处的大门。 最深处的大门轰然大开,李清闲登上台阶走出。 帝星照耀。 李清闲四处张望,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估摸着在内务府或敬事房周围。 后面的战斗声更加剧烈,李清闲拿出镜子,看了一眼额头。 女干字正在以极慢的速度消失。 李清闲长长松了口气,等女干字消失后,超品命骸就没办法追杀自己。不过,超品命骸本来就没有追杀自己,而是追杀好运生。 李清闲微微皱眉,隐隐不安,超品命骸太邪乎,万一改找自己…… 「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李清闲循声望去,看到熟悉的面孔,但不一样的身体。 那是一个差不多一丈高的老人,身体修长,手指五节,指甲尖锐如利刃,双手仿佛白银打造,其上雕刻繁复的黑色螺纹。 李清闲见过这样的手,诡村种瓜人的手便是这样。 这个一丈高的老人的面孔,赫然就是之前的种菜人。 满面皱纹,双眼昏黄,面带微笑,周身散发着白菜汁液的气味。 在丢手绢游戏的最后,种菜人占据砍菜孩子的身体,狩猎考生,最终被李清闲阻止。 李清闲心脏猛地一跳,微笑着望向种菜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孩子送了你通字牌,我就在想,你会怎么用?你连我的砍白菜都能通过,暗算我,这诡城,还有什么游戏值得你用通字牌?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只有这里,才值得你用。「 「我若不用呢?」 「你若不用,我最多是白等一个晚上,可若用了,我就收获一棵上好的白菜。「种菜人张开嘴,牙齿尖锐,上下交错,微光闪烁。 突然,大地剧烈震颤。 种菜人抬头望去,瞪大眼睛。 一道血色缠绕白环的光柱冲天而起,直荡云霄。 后方皇宫建筑群炸裂坍塌。 寻仙蜂从高空望去,一个直径数百丈的巨大深坑出现在下方,深坑之中,站立着伤痕累累的超品命骸。 周围倒了一地的红衣太监。 深坑周围,散落着奇特的灰黄色气息, 围成一圈,阻挡超品命骸的力量扩散。 三个紫衣太监依旧站立,一道道灰黄诡气在他们身后,各自凝聚成一张硕大的灰黄色雾气符咒,高约一丈,每张上都写着李清闲看不懂的四个文字。 四个黑色文字散发淡淡的光芒,落在超品命骸身上,就见超品命骸的身躯发生各种各样的异变。 钢铁铠甲长出蘑菇,伤口处莫名生出人脸,白色光带突然锈迹斑斑垂落无力,伤疤突然化作污水源头喷涌黑液..… 其中一个紫衣太监的灰黄雾气符咒大放光芒,原本全黑的四个字中,一个变红。 一群身穿红棉袄的孩子自天而降,手拉手围成一圈,围住超品命骸。 ......... 每个孩子白白胖胖,咯咯笑着,嘴里唱着各种怪腔怪调儿歌。 「糖葫芦圆圆,糖葫芦甜甜……」 「糖人张糖人李,糖人有男也有女……「 超品命骸全身突然鼓起一个个绿色脓包。 噗噗噗...…. 一个又一个脓包破裂,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喷出,落在地上,一片黏稠。 仔细一看,粘液中有糖葫芦,有糖人,有沙包,有绳子……林林总总,但都呈半溶解状态,好像被送入胃里,但并没有完全消化。 第二个紫衣太监身后的灰黄雾气符咒再度放光,就见一群白衣白帽人自天而降,落在孩子外圈,围成一圈,慢慢行走,有人举着哭丧棒,有人抬着没有棺盖的空棺材,有的扔着红纹黄纸钱。 密密麻麻的黄纸钱漫天飞舞,落在超品命骸身上,仿佛蚊虫一样,吮吸超品命骸各处。 落在钢铁铠甲吮吸铠甲,落在伤口吮吸血肉。 一张张纸钱快速膨胀,吸满成圆球后,便轰然炸开在超品命骸身上炸出一个个大洞。 第三个紫衣太监身后符咒一闪,第三圈人出现,他们坐在地上,手持筷子,低着头,望向面前的空瓷盆。 他们齐齐落筷,筷子点在白瓷盆盆底,发出一声脆响。 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们提起筷子的一刹那,筷子夹住什么东西。 有破碎的甲片,有乌黑的血肉,有开裂的骨片,有白色的光带碎片…… 他们连筷子带物品一起送入嘴中,嘎吱嘎吱咀嚼。 那超品命骸周身一些部位莫名其妙消失,身体多出一个又一个缺口。 「嗡...」 超品命骸的光团头颅突然宛若荷花绽放,后背从中开裂,一道道更长的白色光带宛如长蛇探出,刹那间,万千光带涌出向两侧分开,化作金黄色,宛若巨大的光翼,轻轻扇动。 他的光团头颅之中,升起一个急速旋转的黑色火团,火团周围赤红,但核心却黑不可见。 与此同时,超品命骸的身体裂开一道道伤口,每道伤口之中,突然挤出一颗血网遍布的白底金瞳眼睛。 在看到那些眼球的一瞬间,李清闲愣住,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命星。 第392章 大祸临头扔瓦片 李清闲当机立断,一挥万象笔,踏入传送门,消失不见。 刹那后,成千上万金黄色光带宛如光刃长蛇疯狂扭动、切割、抽打三四公里内的一切,所过之处,万物割裂。 每只命星血眼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点,红点喷发出无尽的红色线状神光,不断转动,红光扫荡,所过之处,万物蒸发。 他头颅上的黑色火团,骤然扩张。 一个半球状的巨大黑球笼罩方圆三公里的地方,盖住那些太监,盖住监牢,盖住转身逃跑却来不及的种菜人。 轰! 大爆炸毁天灭地。 李清闲已经传送到远处,看到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接着,大地重重一震,一团浓密的树状浓云冲天而起,向天空滚滚逆流,向八方翻腾扩散。 那片区域的皇宫都被炸上天,漫天破瓦、碎石、粉尘、人影乱飞。 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横荡八方,宫墙与宫殿一层层向外倒塌。 即便皇宫各处神光泛起,依然挡不住冲击。 李清闲隐隐看到,景仁宫延禧宫等宫殿位置相继崩毁,当那冲击波抵达乾清宫的时候,一方暗淡玉玺突然浮现。 光芒一闪,仿佛一只大手,抹掉所有的神光、爆炸、冲击波和浓云。 刹那间,皇宫恢复平静。 寻仙蜂自天空望去皇城东边,多出一处难以想象的漆黑大坑,浓浓的热气上升。 周围的宫殿被夷为平地,一直延伸到东边的乾清宫与西边的城墙,原本的东宫也被抹去。 四分之一个皇城,没了。 李清闲轻声一叹,这不是普通的地方,是死界旧国加诡城,被恐怖力量庇护,可仍然阻挡不了毁天灭地的超品命骸。 换成没有防备的城市,会瞬间从地面上消失。 「好运生真是作大死啊……」 李清闲摇摇头。 不过看样子,战斗已经结束,自己只需要回去找沈小衣他们…… 嘶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清闲毛发直立,差点骂出声。 扭头一望,没了头颅、只剩半边身体的超品命骸,吃力地从空间之门中向外挤,缓缓伸手,要来抓人。 李清闲瞬间明白,自己又被好运生那孙子算计了,很可能是他暗中用了什么手段,让超品命骸抓自己。 李清闲正要挥动万象笔逃离,突然发现不对。 这超品命骸恢复到一开始见的模样,只五层楼那么高,是先前最高时的一半。 身体只剩半边,左胸心脏位置已经消失不见,好像被巨兽一口咬掉左半边身体一样。 右臂与肩膀藕断丝连,随时可能断开。 超品命骸身后最强大的白色光芒飘带,全部折断,仅剩的几条也不足一丈长。 李清闲收起万象笔,微微一笑,面对超品命骸,徐徐后退。 一边走,一边睁开灵眼,观命望气。 气一无所有,但在他空洞的脖子下方,一颗被血色蛛网包裹的命星清晰可见。 只不过,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气运鱼……「 一条条气运鱼飞入虚空消失不见,密密麻麻,涌入天命仪。 李清闲感到不对,等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五百多条。 「崽卖爷田不心疼!「 直到一千条气运鱼涌入,李清闲才看清。 命星之中,一头庞大的鹰头巨龙匍匐于一片大陆的正中心,巨龙体型粗壮,生有六对金色龙鳞翅膀,他的身下,无 尽的金币、金器、宝石、宝箱等宝物堆积成山,铺成巢穴。 鹰头巨龙的双眉淡白,鹰毛淡金,高高昂起头,俯视天下, 鹰头巨龙双目金光闪闪,缓缓抬头与李清闲对视,六对翅膀伸展升腾,翼展不知几万丈。 金眸之中,暴虐无尽,凶霸天下。 鹰头巨龙扇动双翼,徐徐飞起,身下各种金币宝物如雨下落,哗啦啦作响。 巨龙飞到天空,对准一些城市喷吐火焰,而后飞出大陆,在各处岛屿烧杀毁灭,掠夺宝物,而后心满意足返回。 这种龙种,所有命星中都没有,与之前压龙好运生唤出的龙神相貌相似。 李清闲心道这龙种虽然与众不同,但暴虐凶顽,是典型的孽龙。关键此龙行径凶残,屠戮所有族群,虽然并未实质灭世,但已经隐隐生祸,只进一步,便可能灭世。 「按照正常的命星规则凶顽不灵为孽,残害众生为祸,暴虐不仁为兽,雄霸一界为天…....就叫天祸兽龙吧。」 在命名的一刹那,李清闲立刻感受到这颗命星中生出冥冥中的命理信息,流入命府,自己对这颗命星的理解骤然增多。 极凶命星:天祸兽龙。 李清闲终于明白为什么帝君不在,诡城这么多人拿不下这个超品命骸。 论凶残,好运生的毒潭潜龙都远远不及天祸兽龙。 这超品命骸生前,要么是叱咤一界的皇帝君王,要么就是当世超品。 超品命骸终于挤出空间之门,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不断向李清闲方向蠕动,伸手要抓。 李清闲既然命名成功,获取命数,自然了解这颗命星的特性。 「这命星本就不在五行之中,得死界逆变,更在三界之上,针对这种命星,没有任何取巧之法,只能力压。」 李清闲工话不说,换上命府中不冲突的最强命星,而后,外放各种力量,最后,祭出方尖塔命山。 方尖塔命山突然神光闪烁,散发着远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神光。 那超品命骸原本抓向李清闲的手,竟然一动不动用力挺着颈部,明明没有头,却像是在盯着方尖塔命山看。 李清闲趁此机会,手中一翻,出现残破瓦片。 在贴鼻子的游戏中,一共两人得了宝贝,李清闲得了活字牌,死去的关洲得到残破琉璃瓦片。 李清闲用力一抛。 啪! 残破琉璃瓦落在超品命骸身上。 「捡瓦片,丢石头,抬起脚,跳房子......「清脆的童声响起。 李清闲急忙后退,同时见到一团巨大的黑影自天而降。 原本在城外的巨大孩童,一只脚抬起,一只脚下落,狠狠踩在残破瓦片的位置,踩在超品命骸的残躯上。 轰! 大地塌陷,尘土飞扬,超品命骸被巨脚踏进地里。 在灰尘与狂风冲击中,李清闲双臂遮挡面庞,连连后退。 第393章 李清闲一请南斗六星 「咦?「 巨大孩童落地,歪着遮住星光的脑袋,抬起脚,望着下面单臂支撑身体的超品命骸。 巨大孩童收回脚,犹豫片刻,扭头看了一眼李清闲,眼珠子轻一转,突然微微屈膝,大地炸裂,直直上飞,瞬间消失视野中。 李清闲抬头望天,转身就跑,各种灵符法器乱飞,随时准备再次使用万象笔。 法力不够,就用气运鱼催动。 李清闲一边跑,一边扭头向后看。 不一会儿,一团巨大的火光自天而降,火光之中,巨大孩童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做出飞踢的姿势,瞄准超品命骸,直直蹬去。 巨大的轰鸣响起,接连不断的环状云爆在天空扩散,层层叠叠,宛如云环山峰。 李清闲毫不犹豫挥动万象笔,瞬间挪移到数百丈之外。 轰! 巨大孩童的右脚,宛如天外星辰,重重砸在超品命骸身上。 巨大孩童的右腿连同超品命骸深陷大地,强大的力量让附近的地面鼓出一环大土包,刹那后,土包炸裂,漫天泥土乱石飞溅。 方圆数公里内,下起沙土大雨。 李清闲远远望去,巨大孩童笨拙地从深坑爬出,望着坑底,口中啧啧两声,猛地一跃,跳出皇城。 李清闲赶过去,就见超品命骸的半边身子被生生踩成八块碎块。 即便这样,他断掉的部分,丝状血肉依然联接流淌,妄图复原. 李清闲立刻全力施为。 方尖塔命山、四相方尊托君运、小国玉玺、大斩理剑、各种命器…… 压命术、指灾术、催命术、压运术等等命术陆续出现…… 接着便是各种蕴含神霄雷种的雷符,漫天雷霆,甚至唤出缠电负鼓力士… 最后,李清闲设下祭坛,直接祭拜玉清真王,再次使用击退骨秽子的帝乡指神咒。 做完一切,李清闲满身虚汗,望向大坑里的超品命骸。 漫天雷霆中,生机未断。 那缠电负鼓力士左右手不断从天空抓起雷霆电矛,不断投向超品命骸,连绵不断。 依旧杀不死。 李清闲一看便知道需要更强的力量才行。 刹那后,李清闲吸收一条气运鱼,恢复身体法力,而后,收回大斩理剑入命府。 命府之中,一条纯金气运鱼投入王爵金印。 王爵金印融化为金灿灿的液态,流入大斩理剑中。 王爵金印,乃是上品封王印玺,也是命术界最佳命材之一。 这种命材,可以让命术师不论品级,将一件命器提升至上品。 此物本来就非常珍贵,而且会随着朝代更替减弱,凡是被灭国的旧王爵金印,威力很可能不足以将命器提升至上品。 但这件王爵金印由周春风相赠,是本朝时赐下,在进入诡东宫后,吸收国运,其蕴含的力量还要超过巅峰时期。 大斩理剑剑体漆黑,剑背两侧金色树枝纹扩散,剑柄星辰环绕。 王爵金印融入金色树枝纹路之中,大斩理剑气息节节攀升。 在吸收完金液的一刹那,大斩理剑的护手中间,多出一颗龟背形金色宝石,散发淡淡微光。 大斩理剑横在半空,原地横转一圈,好像是在切什么。 嘣……嘣…… 无形虚空,传来筋线崩断之声,连绵不绝。 刹那后,命府气息暴涨三分。 李清闲面带微笑,没想到大斩理剑如此强大,晋升上品后,竟然自斩命线,远远超出普通命器的范畴,怪不得是天命宗的大 传承,书上可没这种记载。 自此以后,过去遗留的好的影响不变,但小部分负面的影响将消散。 比如李冈锋之前得罪的人,过半都不再怨恨李清闲。 之前的大斩理剑只是部分传承,空有命器,并无驾驭之法。 李清闲回忆护道人学过的更完整的大斩理剑传承,步罡踏斗,吟咒施法,使出天命宗的控剑命术。 「斩生!」 李清闲伸手指向超品命骸的一刹那,法力瞬间掏空,急忙调用气运鱼。 整整一百条气运鱼涌入大斩理剑。 铿! 大斩理剑轻轻一震,声音清越,响彻九霄。 灵台之中,雷龙火印上的四条龙首齐齐抬头,张开口,喷吐纯紫雷霆,冲入命府,包裹大斩理剑。 李清闲眉心一闪,大斩理剑飞出,金光烁烁,紫光翻腾,划破空间,直直斩在超品命星与超品命骸连接之处。 刹那间,一条清晰可见的白色命线显现,连接命星与超品命骸。 大斩理剑剑刃斩在上面,命线纹丝不动。 如剃发之刀,落于天柱之根。 李清闲连退三步,口鼻流血,眼前眼冒金星,无数幻象浮现在脑海之中。 巨兽航行大海,神明星空翻腾,恐怖的火焰焚烧一切,更多的,则是无数生灵的吃穿住行的生活画面…… 「小看了……」 李清闲擦去鼻下的鲜血,很快明白失败原因。 超品之后,不在凡籍,超脱五行。 大斩理剑再强,也只是天命宗创造的,本身只能斩去凡人的命。 这超品命骸虽然远远达不到仙的程度,但可以说一条腿迈入神的门槛,不然不会在死界永生。 这也是诡界很难杀死他的原因。 大斩理剑,只可斩人命,不得判神灵。 李清闲轻叹一声。 「我们确实杀不死他。「缠电负鼓力士道。 李清闲面无表情望着他。 「真杀不死。」 李清闲一言不发。 「你可知,何物掌凡人生死?」 李清闲眨了眨眼,不发一言。 缠电负鼓力士一脸无趣,道:「当然是地府生死簿。」 「你可知,何物主神灵生死?」他又问。 李清闲眼睛一亮。 缠电负鼓力士微笑道:「你上头的那位,不就主管神仙生死吗?」 李清闲恍然大悟,点头道∶「玉清真王又名南极长生大帝,而号称北斗死、南斗生的南斗,便是真王座下属官。地府定凡人生死,南斗判神灵寿限。」 「对。南斗六星掌南斗星死簿,其中司命星君直管天子寿限,取此人之命,易如反掌。」 「你的意思是……」 缠电负鼓力士向李清闲一拜,便离开。 李清闲立刻翻看请神咒,稍作更改,便请南斗星君之首司命星君,取出六颗命星,并将大斩理剑置放于祭坛之上,咒语的主要内容是请司命星君为大斩理剑加持司命之力,助自己斩杀超品命骸。 咒语吟诵完毕,高空之上,帝星突然暗淡无光,小若烛火, 更高的天空,六颗硕大的星辰在黑夜光芒万丈,宛若满月悬天,光照世间。 第394章 孟怀川相送翠绿竹马 整个诡城鸦雀无声。 无论是大发雷霆的诡娘娘,还是四处乱窜的诡太监,无论是死界各处的命骸,还是所有考生,尽数抬头望天。 其中一些阴秽邪物要么提前一步跑得无影无踪,要么突然惨叫一声,在星光之中化为乌有。 魔邪两派修士齐齐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的力量被莫名压制,真元法力流动缓慢,但好像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暂时现象。 南斗六星齐齐一震,外放六道星光长河,汇集于皇宫正中,而后合为一道,落在大斩理剑上。 大斩理剑剑背两侧本是黄金树枝纹,可朝上的剑背光芒一闪,所有纹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南斗六星,烙印剑身。 星辰边缘,芒纹似火。 祭坛之上,六颗命星消失不见。李清闲大喜,作揖道:「谢过六位星君。」 南斗六星收缩,消散于星空之中。 李清闲再次拜谢一指大斩理剑,就见剑光一闪,掠过超品命骸。 嗤..…. 如剪裁线,超品命骸的命星与身躯之间的命线,悄然断开。 超品命骸的残躯里生出一个圆球光团,正是他之前的头颅。 光团头顶金光荡漾,仿若夕阳下的野草。 杂乱的图像在光团中闪烁,而后,化作细沙,扑簌簌落地。 李清闲回忆里面的画面,长长一叹,感慨万千呆立良久。 冰裂纹贯耳瓶飞出,瓶口清风阵阵,一团团黑球如连珠般从超品命骸中飞出,落入其中。 最后,足足上千团黑球落入瓶中。 李清闲仔细一看,那黑球之中,国运气息浓郁,极为纯正,隐隐蕴含一界霸主之威。 但可惜,霸主再辉煌,终究还是界死国亡,众生凋零。 李清闲不再看贯耳瓶,这次的恶力太强,仿佛聚集一国一界之恶之恨,需要很久才能消除化解。 李清闲望向那天祸兽龙命星。 这颗命星,尤为怪异。 明明是龙,却言行如兽。 明明拥有大威能,却凶顽向恶。 除非自己成为大命术师,进行传说中禁忌的逆改命星,否则绝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不过,以后若有了能克制它的命星,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李清闲一挥手,将其收入命府,走到大坑边,乾坤镯外放力量,将超品命骸的尸身碎块尽数收入,连迸溅的血液、铠甲碎片都不剩。 超品命骸非比寻常,哪怕是身上的铠甲碎片,都可能炼制出一品法器,非比寻常。 茅士高提着长袍,一溜烟小跑过来,尖叫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叶大人,您竟然杀死超品命骸,此等大功,当世唯一!」 李清闲突然想起好运生说过,他是用宝贝唤出超品命骸,一旦将其杀死,就会获得上上的奖励。 自己之前解决护道人,抓住偷窃皇宫国运之人,就得了免死金牌,击杀超品命骸,会得到何等宝贝? 「我只是恰逢其会,真正出力的,还是宫里的公公们。「李清闲道。 茅士高却道:「此言差矣。宫里三位大高手莫说躺下来,就算还在,也未必杀得死他,再拖一阵,必会被其他超品命骸救走。这超品命骸,要是这么容易杀,宫里哪里还有他们撒野的份儿?您就别谦虚了,若我所料不错,这次的封赏,宫里做不了主,还得等皇上回来,才能给您封赏。您本来就是三等侍卫,再上一上,很可能封侯,最差也是位伯爷。「 李清闲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在齐国封侯不算什么,可在诡界封侯算怎么回事? 诡爵爷? 李清闲立刻道:「我能不能不要封爵,只要宝贝?「 「这可由不得您,皇上的心思,咱们岂能胡乱揣测?「茅士高一个劲给李清闲使眼色。 李清闲点点头,道:「那我就等消息。」 茅士高看了一眼周围,道:「我送您回御花园,这一路上,不怎么太平。」 「我有宝贝回去.「李清闲突然话锋一转道,「那好运生,你见到了吗?「 「他运气很好,躲过一灾后,遇到重伤的老公公,拿出一枚杏儿,救了老公公,得了一道机缘。「茅士高小心翼翼看着李清闲。 「可是紫衣的公公?」 「是。」 「得了什么机缘?「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人说的。「 李清闲微笑道:「他是我好兄弟得了机缘我很高兴。他是去了御花园?」 「他鬼精的很,担心超品命骸追杀,不敢离开老公公所在的院子。估计再过一会儿,得了信儿,他就该回去了。「茅士高道。 李清闲微笑道:「我有一事,需要麻烦茅公公。」 「您说。「 「老公公伤的那么厉害,让好运生直接离开,有些不妥,我看,您不如陪着好运生照看老公公一阵。能照看多久,就照看多久。」 「您放心,我定然让他死守原地,脱身不得。「茅士高微笑道。 李清闲谢过茅士高,挥动万象笔,踏入传送门,回到御花园。 李清闲原本没抱希望,但没想到,众人还在原地等待。 「你们……」 孟怀川微笑道:「我们一致决定等你们两人。我们商讨过,你若回来,以你为尊,合为一队。谁敢扎刺,我孟怀川第一个抄剪子。「 李清闲扫视众人,摘下面罩的沈小衣面无表情,宋白歌与王不苦等少数几人也一样,其余一些人面露尴尬之色。 李清闲瞬间明白,孟怀川真是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说,若是自己没回来,这些人便投靠孟怀川。 「孟兄并非屈居人下之辈,莫要说笑了。「李清闲道。 孟怀川却道:「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我还颇有自信。可入了诡城,历经凶险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过家世好一些,武道虽然不错,但比镇原兄远远不如;论走南闯北,比北绿林的朋友都不如;论机敏多变,远不如命术师;除了多几件宝物,在诡城,什么南乡候,什么定南王府嫡长孙,都是屁一般的物件儿。进入你的队伍,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这点事,我孟怀川,还是拎得清的。对了,这个你收下。「 孟怀川说着,取出一根碧绿竹条,其上嵌着粗糙的马头。 李清闲愣了一下,沈小衣说过,好运生送了孟怀川一个宝贝,就是一根竹马。 「你不收,就是不给我孟怀川面子。「 孟怀川强行将宝贝竹马塞给李清闲。 沈小衣抿嘴一笑,望向别处。 林镇原也没憋住,抬头望天。 第395章 恍如一梦观云气 李清闲一看,对方连保命用的宝贝都给了,又愿意听自己命令,再加上有个林镇原,自己队伍的势局必然更上一层,到时候. 李清闲愣了一下,到时候,自己队伍好像已经晋升为第一强队。 十八子隐王,差不多四分之一在自己队伍里。 李清闲皱眉道:“那……好运生呢?” 孟怀川叹了口气,道:“他连害多个队友,又差点害了你,根据队伍结誓,我们其余人全部同意,无论是否回来,都将他逐出队伍。“ 李清闲望向孟怀川所剩无几的队员。 沈小衣哂笑道:“我当时就让你小心好运生,结果你被宝贝蒙了眼,现在一对比叶寒与好运生,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孟怀川轻咳一声,道:“你说的没错,好运生此人命格太硬,我们可受不起他。 仔细回想这一路才明白,跟他在一起,不太安稳。” 除了林镇原不在乎,他身后的队员纷纷点头。 李清闲心道就好运生那毒潭潜龙的命,只要没有正式化龙,谁跟他身边谁倒霉。再说日照金山都没了,更没办法庇护他人。 “那我们正式立誓吧。” 众人重新立誓,以李清闲为领队,甚至给了李清闲逐出他人的生杀大权。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邱烨问。 “听领队的。“孟怀川一脸正色。 众人表面如常,心中暗笑。 李清闲先问了众人意见,再做决定,继续前行。 “好运生如何了?“宋白歌看了一眼王不苦,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笑道:“他没事,甚至还得了一桩机缘。” “外面发生了什么?“孟怀川好奇地问。 李清闲道:“我本借女干臣之身,逃入皇宫监狱,谁知超品命骸自己作死,也跟了过去,然后就被太监们重创,最后死了。“ 孟怀川看了李清闲一眼,微笑点头,不再追问。 其余人却开口,纷纷询问当时的场景。 李清闲只说能说的,最后杀了超品命骸之事,只字不提。 一行人走了一刻钟,左前方迎来一支队伍。 赫然是骨秽子与刻碑人的联合队伍。 邪魔合流。 总人数超过一百。 那骨秽子看到李清闲,眼角一抽。 李清闲望向骨秽子,清晰地感觉骨秽子气息大降,定然一路上遭遇不少劫难,自己的命术行之有效。 李清闲正考虑如何应对,那骨秽子与刻碑人竟然双双一拱手,转身就走。 众队友相视一眼,倍感诧异。 “他们怕了!”孟怀川一针见血点出。 “可他们为什么怕?“王不苦问。 孟怀川摇摇头,眉头微蹙又展开。 李清闲与沈小衣相视一眼,略感奇怪,虽然两人用了命术诅咒骨秽子,但对方不至于如此,一定发生了众人不知道的什么事。 “不过,总归是好事,看来,他们已经放弃争夺……”林镇原话音未落,天空震荡。 众人抬头望天,就见帝星高悬,开始外放一圈又一圈淡白波纹,向周围扩散。 “帝星将临……” 老太监住处。 好运生一边与茅士高强颜欢笑,一边不时望向御花园的方向,心急如焚。 茅士高则笑嘻嘻挡在门口,满嘴跑马车,胡侃海谈,云里雾里,一会儿张家长李家短,一会儿哪个太监和宫女吃上对食了,一会儿又抱怨天寒地冻俸禄太少…… 突然,帝星扩散光环。 好运生心脏猛地一跳,冥冥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力量在吸引自己。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帝星,本就是自己的! 他二话不说,迈 步便跑。 “咱家话未说完呢……”茅士高鬼魅般的身影挡在好运生身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将他牢牢固定。 好运生眯起眼,冷声道:“茅公公,我已知你来意,忍让许久,你若再这般,在下只能回敬。” “瞧您这话说的,都是自己人,什么回敬不回敬的,不用这么客套。“茅士高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好运生知道自己遇到了女干诈老鬼,不翻脸肯定躲不过,翻了脸,折腾一阵,帝星早就旁落。 不得已,他拿出老太监赠送的灰黄黑字符,右手一抖,身形化作烟气,直直飞向御花园。 不过几个呼吸间,烟气落地,化作好运生。 好运生看到帝星震荡更加剧烈,内心某种强烈的感觉更强。 就好像,伸手便可摘下帝星。 “不是错觉!“好运生握紧拳头,仰望帝星。 下一刹那,好运生一阵恍惚,隐隐感到自己灵魂出窍,飞临高空。 模模糊糊看到御花园各处彩云翻腾,有白的,有绿的,有红的,有紫的,有黑的,不一而足。 其中最大一团云朵升腾,紫光弥漫,贵气最盛。 贵气之中,竟然暗藏金色,是其他云团中没有的。 望着那紫色云团,好运生内心突然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就好像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离去。 好运生感到不安,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所在。 就见自己所在同样云起翻腾,紫气滚滚,其中蕴含一丝金色。 御花园中,云团众多,但只有两朵蕴含金色。 好运生心中一喜,自己的金色,竟然与那边比丝毫不弱。 下一刹那,好运生皱起眉头,望向那最大的云团。 那最大的云团,金气的确与他相仿,可紫气、红气、绿气等等远超过,十倍超之。 帝星下落。 外放淡紫毫光的银色帝星,拖着通红的火焰长尾,自天而降。 帝星直直冲好运生而来。 好运生大喜,本能地伸手去抓。 但下一刹那,最大云团所在,一道道清光上升,一件件模糊的东西飞跃,或阻挡,或牵引。 就见帝星陡然转弯,直奔最大云团飞去。 “还我帝星来!“好运生只觉心脏被生生剜掉,痛彻心扉,伸手去抓。 抓了个空。 好运生眼前恍惚,一眨眼,发现自己站在御花园草地上,那些云团幻象消失不见。 恍如一梦。 只遥遥看到,帝星托着长长的尾光,落在远方,再也看不见。 好运生伸手捂住微疼的左胸,怅然若失。 “原来只是错觉……” 好运生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前行。 第396章 移天换日隐帝星 帝星自天而降。 李清闲众人抬头仰望。 许多人目光灼灼。 孟怀川咬牙道:「此物当属叶寒,尔等不得妄动贪念。」 刹那间众人清醒,贵如孟怀川都不敢抢,这意味着什么? 这种时刻,强夺帝星,未必是好事,想想那好运生,竟引来超品命骸,最终还不是叶寒安然回返? 真要抢了帝星,能活着离开此地? 众多人熄了心思。 王不苦、宋白歌和沈小衣自始至终都不生贪念,落在谁上就是谁的,争抢毫无意义。 帝星如陨石,直落李清闲顶上,进入命府。 李清闲只觉眼前一黑,神念直入命府。 与其他命星不同,这颗帝星落于命府半空的命云之上。 那淡紫毫光徐徐收敛,凝聚成一豆紫光,飞入命府,打在命府破木门上,化作一块牌匾,横在门上。 金色外凸波浪边缘,深蓝底子。 牌匾之上,没有文字。 李清闲从未在命书中见过此物,心中猜测是类似命器或命术的力量,有助命府,至于具体作用,还需以后印证。 李清闲望向命云上的命星。 透明的琉璃外壳内,坐落一间富丽堂皇的华屋。 华屋之中,摆放着一个个金色宝鼎。 宝鼎之中,堆满珍珠。 所有珍珠圆润明亮,个个硕大饱满。 仔细一瞧,一些珍珠之中,竟然掺杂着一只只像珍珠但不是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是鱼眼。 其中一颗鱼眼最为怪异,明明与其他鱼眼一样,可看上去总觉得古怪。 天命星:鱼目混珠。 李清闲恍然大悟,心道天命宗果然厉害,竟然以此命星包裹原本死界旧国的帝星,送入人子命府,保证人子上分命台。 鱼目混珠非常稀少,对命术师来说,是极佳的命星。 这颗命星最大的作用,就是包裹真命星。 无论别人怎么推演,都是真命星,但真命星的力量已经被鱼目混珠遮蔽,只有特殊手段或方式,才能激发真命星的力量。 真正的帝星,就在那颗鱼眼里。 李清闲伸手一抓,那颗鱼眼只是轻轻一动,再无变化。 看来鱼目混珠这颗命星,与好运生命数相连,没有特别之法,根本无法激发真命星的力量。 若好运生死亡,那这颗命星将永远无法被人取出,也就无法打开分命台。 「幸好还留有一些血.…「 李清闲用好运生的血制作一个命符人,而后取出日照金山,接连使用命术,取出命运钓竿,抛竿入命星。 鱼钩进入鱼目混珠中,但被强大的力量阻挡,始终无法碰触那颗真正的帝星。 连续使用气运鱼,失败。 李清闲又借用护道人的身份,妄图取出,结果依旧失败。 「好一个天命宗,真是算无遗策。」 李清闲立刻认真推演,发现自己的命术可以瞒过任何人,但绝对瞒不过天命宗的力量。 若自己强行施为,必然导致命星破裂。 李清闲静静思考,寻找各种可能。 大斩理剑确实强,但一剑下去尽皆斩碎。 诡命格无用,四相方尊与君运也无用,方尖塔命山也不行…… 最后,李清闲望向命运钓竿。 「原本就想增强这件命器,事到如今,理当一试。」 李清闲伸手一指,上品命术师盖风游赠送的小国 玉玺飞到命运钓竿边。 此物远超王爵金印,乃是堂堂一国玉玺,虽然只是小国,但作用非凡。 命术师们都不会用在命器上,而是用以承载大势局,或镇守命府。 但,命运钓竿非比寻常,对自己来说,远比大斩理剑更加关键。 「融!」 李清闲一声令下,小国玉玺化作玉液,融入命运钓竿。 命运钓竿气息暴涨,一节节金色的竹身不断延伸加强,命线变粗,钓钩也更大。 最终,小国玉玺全部涌入命运钓竿,而命运钓竿也由黄金似的材质,转变为玉质,依旧散发金光。 李清闲再次施法,并送入一条气运鱼。 这一次,钓钩稳稳落在命星宝鼎之中,勾住那颗帝星,飞出鱼目混珠命星。 那帝星由鱼目转化为正常的透明命星。 李清闲仔细望去,面露惊喜之色。 命星之中,天地逆转,天在下,地在上,太阳嵌在大地中间。 隐命星:移天换日。 「此物虽然并非极贵,可对命术师来说,丝毫不下于极贵命星。」 李清闲仔细观察,爱不释手。 隐命星乃是最让命术师头疼的命星,这颗命星和鱼目混珠一样,也能包裹一颗命星。 但不同的是,这颗命星会隐藏在命府之中,正常的时候,只会发挥被包裹的命星的力量。 等于命府中多一颗命星! 而命府一旦遭遇命术推演,移天换日便会出来干扰。 其他命术师看不到命府命星,只能以命术推演,可只要有隐命星在,他们推演的结果必然出错。 隐命星第二大作用,就是「反克」。 敌方命术师明明算出一个结果,然后使用命术克制,但实际上,李清闲的命格是相反的,那敌方的命术反而会加强李清闲的命格,甚至会反噬敌方。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那命府牌匾,退出命府。 「恭喜恭喜!」众人纷纷拱手祝贺。 「侥幸罢了。」李清闲道。 「什么感觉?「宋白歌兴奋地问。 「哪有什么感觉,就是一颗命星而已。」李清闲道。 众人撇撇嘴,大家都猜到这帝星关乎分命台。 孟怀川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心道自己已经不是领队,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众人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慢慢感应,却什么也感应不到。 「我感觉不出异状,我们继续向前走。」 众人继续前行,走了几步,突然感觉不对,扭头一望。 其他人呢? 李清闲发现周围空荡荡的,没有雾气,没有幻象,只是寻常的御花园,花圃树木,道路亭台,应有尽有。 但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李清闲随时做好准备,慢慢前行,走了几步,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十丈高的小山拔地而起,山上泉水滑作瀑布,砸在深潭,哗哗作响。 瀑布之后,隐隐可见一个洞口。 李清闲迈步前行,可无论如何,都碰不到水潭,仿佛原地踏步。 第397章 李清闲遇杀咒 李清闲停下脚步,稍作思量,从乾坤镯中取出护道人的玉佩。 果然,龙纹玉佩表面散发微光。 将玉佩挂在腰间,李清闲再度迈步前行。 水潭之中,升起一条条石板,次第向上,组成台阶,穿过瀑布,直达洞口。 瀑布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中间无水下落。 李清闲迈步登阶,走进山洞,就见一条条金色的符文宛如锁链,排成金色屏障,挡在前方。 符文上下流转,散发莫名的气息。 李清闲隐隐感到不安。 站定片刻,翻找护道人的记忆。 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什么问题。 一切有关天命宗、修炼等重要的记忆,都在猫头书中。 李清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替命木童腰带,想了想,将免死金牌挂在左腰,将活字木牌挂在右腰,将桃子放在袖子中,竹马背在身后,左手万象笔,右手提着举霄托云雷印,充分准备好,望向前方。 李清闲运使法诀,目视前方,大斩理剑飞出,啵地一声洞穿金光屏障。 金光屏障破碎,金色符文落满地。 李清闲正要迈步,金色符文突然升起,交织成三件半透明的金光物品。 李清闲看了一眼,惊骇欲绝,本能抛出雷印。 最左边金光交织成香炉,其上点着一支雕黑龙香,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黑龙香前,冲黑龙香一拜。 中间的黑白相间环纹木蛇高高扬起头颅,冲李清闲轻轻一吹,一道绿光掠过。 右边悬着一幅画卷,画卷映照李清闲的人影,原本李清闲手中的万象笔,竟然消失不见,瞬间挪移到那副画上空,大笔对准李清闲画像,用力一挥。 三件物品出现的一瞬间,便齐齐发威,李清闲避无可避。 咔嚓咔嚓咔嚓…… 腰间的替命木童依次碎裂,宛若摆在一起突然被推倒的骨牌一样,不过眨眼间,所有替命木童尽数碎裂。 眼看替命木童就要全部消散,举霄托云侍卫轻举华盖,挡下木蛇最后的力量。 李清闲头顶浮现一条大河。 命器虚命江。 虚命江涌出,裹住黑龙香,飞往远处,消失不见。 最后,腰间的免死金牌高高飞出,光芒一闪,与画卷和万象笔一起化作飞灰,扑簌簌散落。 李清闲后背被冷汗打湿,瞬间明了前因后果,心中大骂天命宗果然歹毒,这行径,简直与邪魔毫无区别。 天命宗,防备护道人。 在天命宗的计划里,好运生将大斩理剑传给辅佐他的命术师,而后登上分命台,这才是最完美的计划。 一旦最后逼得护道人出手,就说明,中间出了意外,而且是大意外。 强如天命宗,也无法确定,意外出在人子好运生身上,还是出在护道人身上,抑或,有人夺取护道人甚至好运生的身份。 所以,他们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旦这里由护道人或外人打开,那就斩杀。 使用传说中的三杀命咒。 连杀三次,还夺走万象笔,再强的护道人,也必死无疑。 更何况,护道人真有保命之法,也是天命宗赐予,无法起效。 李清闲长长松了口气,幸亏准备充分,分别利用替命木童腰带加雷印、虚命江与诡城宝贝免死金牌,挡住三杀命咒。 甚至连那「活」字木牌在这种时候都挡不住杀命咒。 杀命咒并非命术,而是掺杂了命术与道术的强大咒法,只有兼修道术的上品命术师方能使用。 「天命 宗这帮天杀的王八蛋,真是太阴毒了.……」 李清闲心有余悸,还好自己准备充分,否则命丧当场。 李清闲迈出一步,又收回,原地炼制命器虚命江。 此法得自沈小衣,但只能用一次,每次失去,必须重新炼制。 李清闲备了三份虚命江的命材。 炼制完新的虚命江,李清闲仔细检查全身。 突然看到考卷,就见上面天下太平四个字,红了三个,只最后一个字没有红。 「有些古怪,杀了超品命骸只给一笔红........「 李清闲心里想着摇摇头,不去再管,做足准备,向里走。 怪异的是,灵眼具有夜视之能,即便天无星月,睁开灵眼也犹如白昼。 可现如今,前方黑漆漆的,李清闲只好伸出双手,摸索前行。 摸索了两步,取出法器与符文,唤出一队黄巾力士在前。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竟然看不到一丈前的黄巾力士,只好继续摸索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泛起微光。 李清闲加快脚步,走到尽头,就见前方虚空之中,玉石浮空铺路,直达黄金圆盘浮台。 圆盘之上,立着群星交织方台,方台之上,铺着一个圆形蒲团,灰扑扑的。 李清闲心知这里便是分命台,放下心,此地,即便天命宗也不得染指。 李清闲想起这是死界旧国,于是祭出方尖塔命山,心道是自己人。 见分命台没有反应,放下心,踏着悬浮于虚空的玉石路,迈步前行,踏上黄金圆盘浮台,登上分命台。 李清闲背对路口,正对前方虚空,徐徐盘坐。 在坐下的一刹那,只觉自己升临星空深处,无数星辰、星系、星斗、星河在身边掠过,每掠过一团星系,隐隐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进入身体,仔细感知,却无影无踪。 李清闲静静观察不断扑面而来又擦身而过的星空,细细觉察此刻所见所感。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星辰掠过,前方浮现密密麻麻的命星。 仔细一看,无数命星密布,多到覆盖一颗星球的太空。 李清闲透过密密麻麻的命星,望向里面的星球。 海水环绕陆地。 或许是受一路看到的死界旧国影响,或许是通过命骸、方尖塔见过死界旧国的画面,望着那颗废墟般的星辰,李清闲心中的惆怅与悲伤慢慢滋生。 为一界沦亡而悲,为众生绝灭而痛。 不知为何,李清闲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念头,如果有可能,永远不要让活生生的世界,沦为死界。 下一刹那,李清闲自嘲一笑。 「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死界星球隐去,周围虚空一变,化作御花园。 怪异的是,御花园大变样。 李清闲看到,自己位于御花园正中上空,而御花园正中的地面,向四面八方辐射出数千条道路。 每条道路上,都有一人在慢慢前行。 两千两百一十人。 李清闲轻声一叹,考生三四万,只剩这些。 第398章 好运生拜上仙 这一次万象青云试的死亡人数,远超上一次。 李清闲抬起头,就见天空浮现密密麻麻的命星,自上而下整齐排列,宛如三角形。 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两百一十一颗星辰。 与考生数量一一对应。 最上面的一颗命星,金色星体,紫光闪烁。 之前的帝星不过散发澹澹紫色,而这一颗,却纯紫闪亮。 这,才是真正的帝星。 帝星之中,一颗星辰高悬星空,怪异的是,明明满天星辰,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所有星辰都在这颗星辰的下方。 这颗星辰紫气翻腾,凝聚成一条金紫雾气,鸟鸟上升,直入星空尽头。 紫星照遍环宇,神光辉耀诸世。 天命星:紫微照临。 命诀有云:众星之主。 李清闲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怎么会出现这等命星? 这可是极贵中的极贵,众生唯一,万界唯一。 从某种某方面来讲,连天子坐庭这种十拿九稳的命星,都比不上紫微照临。 天子是天的儿子,紫微就是天。 这一颗命星,胜过好运生的所有命星。 一旦这颗命星落入好运生命府之中,那好运生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最关键的是,紫微照临是众星之主。 命星也是星。 这是真正的命术师第一命星,其余命星,皆等而下之。 很快,李清闲面色由欢喜变为沉重。 这颗命星,不好拿。 于是,李清闲开始推演,结果颇为无奈。 若取此命星入命府,那自己命府则会因为无法承受,瞬间溃散。 “果然,这等帝星,凡人难以承受……” 李清闲低下头,望向下方一条道路上,好运生正在独自前行。 李清闲又望向其他人,两千多人中,不乏天之骄子,可真正能承载紫微照临这颗命星的,唯独好运生一人。 分命台上分命人,一人一颗命星。 这里面,到底隐藏什么自己看不透的规则? 如果分错会如何? 如果紫微照临不给好运生,又如何? 李清闲正想着,前方浮现一件黄铜器物,好似跷跷板,又好似天平,左右两个托盘,中间被铜条相连,下方以尖锐的物件支撑。 李清闲瞬间明白,这就是分命的规矩。 一边放人,一边放命星,要达到左右平衡等重。 李清闲轻叹一声。 天命之子果然是天命之子。 李清闲再望向好运生。 就见好运生偷偷摸摸取出一张卷轴,轻轻打开。 李清闲仔细一看,画卷上,赫然画着分命台。 好运生高举画卷,跪在地上,念诵紫微宝诰。 就见那画卷竟然飞到半空,化作一座金光门户。 门户中,飞出一线紫光,落在黄金浮台上, 在李清闲的下方,浮现一座金光大门。 两座大门之间,紫线相连,紫线徐徐扩大,即将形成通道。 李清闲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 你这是作弊啊! 眼看两地就要连通,李清闲急中生智,连抛三枚雷印。 摇风扶岚两侍卫与举霄托云侍卫走出空间门,由于三人都是内神,李清闲直接道:“还请三位道友相助。” 三人轻轻点头,就见摇风扶岚两位女子分列左右,轻轻摇晃芭蕉扇,形成一道护罩,挡在大门前。 举霄托云侍卫站在李清闲身后,高举明黄华盖,轻轻一晃,明黄华盖骤然放大。 众人头顶之上,放大的华盖遮蔽诸天,一条条金龙飞出华盖,在周围环绕华盖飞翔,气势浩大。 李清闲道:“道友可有遮挡之物借我一用?” 举霄托云侍卫右手一抛,万垂金光珠帘落下,珠帘轻晃,宝光万丈,瑞气千条,遮住前后。 珠帘顶上与边缘,山河万象,天地众星,雄伟异常。 四面八方涌来亮白祥云,环绕分命台。 只不过眨眼间,空荡荡的分命台仙气鸟鸟,恍若仙境。 三尊侍卫个个顶后浮圆光,身披十二色。 李清闲看了一眼那宝光珠帘,知非凡物。 李清闲扫视全场,心中又一动,再抛雷印,第一次唤出逐光射日天将。 大门之中,走出一个身着兽皮与鸟羽的奇异男子,身后背着巨大的金弓。 “可有大敌来犯?”逐光射日天将左手扶弓,双目火焰升腾,随时准备杀敌立功。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听说你是天将,可否唤出两队侍卫,容我迎接此地天命之子?” 逐光射日天将与五大三粗的缠电负鼓力士不同,面相俊美,皮肤白皙,双目之中红火涌动,融华美与威严于一体。 逐光射日天将愣了一下,白皙的面庞泛起一抹恼色。 这个人,果真如缠电负鼓力士说的一样,实在不靠谱。之前让力士盗宝砸门,现在让天将带兵诈骗? 逐光射日天将轻叹一声,道:“既是此地天命之子,确实不便慢待。” 说完,他右手一挥,兵符一闪,两排金光在宝光珠帘外落下,金光化作两排手持华美长戟的仪仗力士,个个身高一丈,肌肉鼓鼓,身披金甲,雄壮异常。 李清闲嘱咐一下仪仗力士,准备好一切,开始捏动喉咙,使用真元改变声音,不断尝试,很快,选择一个威严的声音。 紫光一闪,两道大门之间通道贯通。 好运生面露微笑,低声自语道:“这才是我最后的宝贝。” 说完,好运生迈步踏入大门,沿着紫色通道,走近门口,向外一望,瞪大眼睛。 只见前方云雾翻腾,瑞气流荡,宝光四溢。 云朵之上,两队雄壮高大的天兵挺立,周身神力荡漾,左右各十八人。 两队力士之上,一左一右两位仙女顶后浮圆光,身披十二色,举着芭蕉扇,轻轻摇晃,强大的力量交织成光罩,挡住大门。 两位仙女之后,金色宝光珠帘阻挡,只见珠帘之后,两尊高大人影站立。 上方,硕大的华盖飘荡,金龙飞舞,彷若仙家福地。 两侧的天兵突然齐齐转头,望向好运生,齐齐开口。 “何人到此方,见帝怎不拜?”天兵声音洪亮,蕴含天音,震得好运生两耳生疼,昏昏沉沉。 感受到真正的仙神力量,又见到真正的仙神圆光,好运生当即跪倒在地,重重磕头三下,才高声道:“下界小民好运生,拜见上仙。” 第399章 命帝降临惊人子 在好运生下拜的一刹那,李清闲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气运骤然提升,来源是压龙术。 压龙术所得气运,皆源自眼前的好运生。 李清闲望向前方。 大门位于自己与命星天平之间,好运生只能抬头望前,看不到身后的命星天平与众多命星组成的命星大三角。 李清闲心念一动,最上方的紫微照临落于天平左侧,左侧托盘下沉,右侧高高翘起。 而后,右侧上面浮现李清闲的虚影。 天平晃动,紫微照临稍稍升起,虚影稍稍下降。 两端不平。 李清闲还想将自己的虚影替换成好运生的,试试好运生是否与帝星平衡,但立刻停下,万一齐平,很可能无法收回。 心思一转,李清闲改变策略,因与内神相通,传音给举霄托云侍卫。 参拜完毕,好运生起身,低下头,心中充满期待。 举霄托云侍卫朗声唱诵道:“先有鸿钧后有天,命帝还在鸿钧前。今年才活十八岁,一个混沌是一年。十二万载一混沌,万年长醒万年眠。眠时万界赐仙缘,醒来只见一真仙。” 好运生听完,心脏狂跳,这是何等气魄!这是何等身份!莫非,自己便是真仙? 好运生心潮起伏,心道自己这一路的苦没有白费,终于遇到真正的大机缘。 好运生再次下拜道:“小民好运生,拜见命帝陛下。” 李清闲再次感觉汹涌的气运降临在自己身上,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此时此刻,这些气运皆与真气运并无二致。 “你来此地,所求何物?”举霄托云侍卫朗声道。 好运生抬头张望,看不到命星,只得道:“为命星而来。” “命星千千万,你求哪一颗?”举霄托云侍卫又问。 “小民只求最佳。” 好运生话音刚落,那紫微照临轻轻一闪,虚空之中,紫气荡漾。 好运生立刻感知到,仿佛有一颗活着的命星在召唤自己,这种感觉如此清晰,顿时更相信眼前的神仙是真的。 举霄托云侍卫又问:“你这一路,立下何功,立下何德?” 好运生呆在原地,想起一路的经历,冷汗直流,忙道:“小民虽为了青云试不择手段,但也是依照考试规则而行。这一路,也曾竭力帮助队友,也曾救助太监。” “若取最佳,当身负最优。你们心自问,考生万千,你可为最优?” 好运生愣了一下,犹豫一阵,想起李清闲在皇城门前讲述游戏经过,不敢欺瞒,老老实实道:“小民不是。” “那你可配得最佳?”声音愈发威严。 好运生犹豫刹那,对方毕竟是神仙,一旦撒谎,极可能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小民不配。”好运生微微垂首。 李清闲望向那命星紫微照临。 光芒似是出现细微的变化。 举霄托云侍卫继续按照李清闲说的道:“大善。你虽行事极端,但口诚心诚,怪不得能入陛下之门,得此仙缘。” 好运生低着头,嘴角一弯又缩回。随后心中暗叹,看来说话的不是命帝本人,乃是侍卫,现在的命帝,怕是正在睡觉,自己并非真仙,只能得仙缘。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了,或许命帝醒来,未必愿意给自己仙缘,没准会给叶寒那个混蛋。 举霄托云侍卫朗声道:“陛下睡前曾言,取最佳命星之人,须德才兼备,并担任分命人。但又提了一句,若有人更先一步,当是同得仙缘之辈,此人因宵小陷害,命星有缺。若愿放弃最佳命星,可从命星宝殿取同等命星,赐予此人,填补缺陷。若冥顽不灵,则逐出命殿。” 好运生听到“被宵小陷害,命星有缺”,差点热泪盈眶,对,就是这样!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仙缘是什么,就是为了弥补之前被坏种叶寒强行夺走的命星! 好运生更加坚信,又怕被逐出命殿,急忙道:“小民愿意舍弃最佳命星,只取陛下所赐。” 李清闲望向紫微照临,就见紫光收敛,与刚才大为不同。自己的气运,再次暴涨。 “大善。”举霄托云侍卫道。 一旁的逐光射日天将一动不动,满面呆滞。 李清闲心念一动,命星天平右侧,浮现半透明的好运生的影像,好运生立刻沉下,左侧空托盘上翘。 李清闲看了看第二排的命星,又看了第三排,最后,只在第四排选了一颗。 命星落在托盘上,托盘纹丝不动。 李清闲心道,这人果然命硬。 李清闲望向第二排的两颗命星,取一颗,放在天平左侧。 天平微微变化,但依旧不平衡。 李清闲收走命星,好运生的虚影所立托盘沉到底部。 李清闲神入命府,望向命池假山上的众多命星。 有青云试前,从各处求购的普通甚至凶命星,足足上百颗。 有在青云试中得到的命星。 有诡命星,还有命骸命星。 李清闲望向诡命星,轻轻摇头,这东西作用未知,若太好,便宜了好运生,若太差,也无用。 最终,李清闲将目光放在三颗配得上好运生的命星。 天祸兽龙,移天换日,鱼目混珠。 “移天换日乃是隐命星,等于让我多出一颗命星,绝不能换。至于另外两颗……” 李清闲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伸手一指,天祸兽龙命星进入鱼目混珠之中。 鱼目混珠命星之中,众多珍珠里,多出一颗白眼球。 天祸兽龙乃是第一次出现,并且由李清闲命名,他人无法再改,本就难以推演。 现在,放入鱼目混珠中,更难被推演。 最妙之处是,鱼目混珠能让置身其中的命星徒有其形,不得其力。 两者相加,等于空命星。 就如同之前帝星,只知其贵,实则被鱼目混珠遮掩,他人得到,等于得到空星,只有取出里面的移天换日,方能发挥作用。 即便是李清闲获得,也不得不将小国玉玺融入命运钓竿外加气运鱼,才将其钓出。 既是空命星效果,也就不用担心好运生发挥天祸兽龙的力量。 哪怕发生意外,天祸兽龙被激发,但好运生拥有毒潭潜龙。 第400章 金楼命府见梧桐 若是两条善龙,或许会和平相处,但兽龙乃是孽龙,毒潭潜龙最后无论是善龙还是孽龙,都会形成双龙争天之局,反而加剧命格内耗。 李清闲心中默念,好运生你好自为之,千万别走火入魔,也尽量别乱取机缘,一旦激发双龙争天,就是寿星老吃砒霜,别说天命宗,仙神都救不了你。 李清闲一抬手,隐藏天祸兽龙的鱼目混珠,落在天平左侧。 天平迅速晃动,最终,稍稍倾斜,依旧无法平衡。 “好运生这命,委实让人羡慕……” 李清闲轻叹一声,不得不望向前方命星三角,从第四排取了一颗加上,无法平衡。 取下第四排的,望向第二排两颗。 第一排只一颗,便是紫微照临。 第二排,拥有两颗。 皆是上品命星。 一颗为“海纳百川”,一颗为“万山成脉”。 “断不能让他得到万山成脉,一旦让他获得这颗命格,便会自成一脉,甚至有可能晋升为超品命星‘天地祖庭’,再无法克制。” “海纳百川,能汇聚势局,在命术师手中,作用还在万山成脉之上,但对好运生个人来说,作用反而不大。” 稍作分析,李清闲将海纳百川放置其上。 天平两端,一边三颗强大命星,一边是好运生的虚影。 结果,竟然还有一丝倾斜,好运生的虚影,依旧微微下沉。 李清闲摇摇头,又从自己的命府中,一颗一颗取出普通命星,连取十几颗,勉勉强强持平。 好运生微低着头,暗中抬眼上望,心中焦急,一方面怕自己被赶走,又生怕出了意外。 举霄托云侍卫突然微微一笑,道:“很好,你通过考验。吾便遵照帝君之命,开命星宝殿!” 说完,他手指一动,制造出一声雷鸣,接着,李清闲确定分命。 天平之上,好运生的虚影消失,就见托盘上的所有命星宛如流星,拖带银光长尾飞落,落入好运生面前的大门,进入他的命府。 好运生见前方十数只星光飞来,大喜过望。 举霄托云侍卫惊道:“此子竟如此不凡,引走如此多的命星,快快关上命星宝殿,不可再流失下去!” 他再动手,雷鸣又响。 好运生急忙低头,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缝,心中无比畅快,任你命帝机关算尽,还是便宜了我好运生! 但随后,好运生感受到一种澹澹的遗憾和惆怅,略一思索便明白,或许是失去了那颗最佳命星,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命帝的命星宝殿中如此多的命星,难道还比不上那一颗最佳命星? 在好运生得到命星的一刹那,李清闲只觉自身气运再度暴涨,这一次暴涨的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李清闲甚至隐隐感知到,高空之上,仿佛有强大的力量不断注入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修为节节攀升。 李清闲立刻将紫微照临放在天平上,并放上自己的虚影。 天平平衡。 李清闲长长松了一口气,紫微飞落,驾临命府。 以李清闲为中心,一圈圈紫光毫芒向四面八方发散,强大的帝星威能尽数散发。 好运生暗中开启灵眼观看,结果看到无尽星空之中,紫微高悬,万星臣服,万界仰望。 这一刹那,好运生再无疑虑,再度伏地磕头。 “小民好运生,谢过命帝赐宝。” 李清闲此刻,却神色复杂。 帝星高照,高悬命府,却无法下落。 因为自己的命府无法承受。 移天换日是能承载紫微照临,但,前提是先落命府。 “果然,还是功亏一篑吗?罢了,或许这就是命,普通人,不得上天卷顾,又怎能……咦?” 李清闲望向最后参拜的好运生,清晰地觉察到,此消彼长之下,好运生的气运宛如风中残烛,晦暗不明。 暂时的气运衰弱,也是衰弱。 这一刻,好运生的命格力量,还不如寻常七品武修。 李清闲欲从心头起,贪向胆边生。 之前好运生气运旺盛,命府强悍,阻人查看,但现在,已然不同。 此刻,李清闲宛若这方天地的天命之子,气运之足,远超想象。 望气观运,毫无阻碍,直入好运生命府。 依旧金碧辉煌,依旧华贵异常,只是周边的光芒远远不如之前。 命府之中,好运生已开两座命地。 少年命地之中,存有四颗命星,其中三颗非常熟悉,分别是日升月恒、毒潭潜龙和万磨成器。 第四颗,竟然不是上品或超品,而是一颗中品命星,聚宝盆。 李清闲微微一惊,这人的命格改变,竟如此巨大。 聚宝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上好的命星,保证一生财源滚滚。 对于好运生来说,简直是破烂。 稍作推演,李清闲恍然大悟,乾坤镯物归原主后,好运生多年积累的财富尽数消失。 好运生消耗庞大的钱财维持自己的人脉与势力,又大手大脚惯了,再加上被宋厌雪关在屋子里,要不断花钱找人帮忙,可进项不多,因此急于求财,导致贪念大盛,因此引动命云上的预备命星,落入命府。 好运生因此解了燃眉之急,但,绝世命局破了。 他的少年命地之上,本来凝聚命神天祸,即便日照金山被取走,天祸命神也只是虚影,没有完全消散。 理论上讲,随便落入一颗上品命星,就能重新激活命神天祸。 结果命地突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聚宝盆,命局破了,命神自然消散。 李清闲原本还担心天祸命神和天祸兽龙可能引发意外,可这么一看,完全不用担心。 李清闲稍加琢磨,便望向好运生的青年命地。 诡村之时,李清闲根本看不到好运生青年命地的命星,只看到三缺一。 现在,清晰看到,其上四颗命星。 其中一颗,是自己送进来的命星,海纳百川。 李清闲轻叹一声,可惜了,好运生的命格确实强,本以为天祸兽龙会落入,结果竟然没能进入命地,只落在命云之上。 李清闲望向另外三颗命星。 只看一眼,便被吸引。 第一颗命星之中,乍一看没什么,只是一片树林。 每一棵树,都是梧桐。 每一棵树,都筑有一座巢穴。 成百上千。 其中最高最粗的十棵梧桐树,高达千丈,散发七彩毫光。 这十棵梧桐树上的十座巢穴,以金枝环绕,玉叶点缀,白云承托,宝光灿烂。 天命星:神光梧桐林。 第401章 钓竿套圈刨干净 仅仅是落凤梧桐,就已经是很好的命星,神光梧桐更是上品,这神光梧桐林,真正超品,与好运生的日月升恒一样。 一棵梧桐树,能引凤凰落,这神光梧桐林一出,日后文臣环绕,武将林立,美女如云。 李清闲看向第二颗,心里咯噔一下。 命星之内,碧海万顷。 海底之中,一座水晶宫殿屹立, 海光荡漾,彩鱼环绕。 水晶宫之中,一只大贝壳上,承载一颗人头大的宝珠,珠圆玉润,彩光四射。 天命星:化龙珠。 李清闲立刻推演。 这颗命星,只有一个用处,那便是在恰当的时候,被相关命星吞噬,促进相关命星快速成长。 这简直为毒潭潜龙量身定做,一旦时机成熟,毒潭潜龙哪怕被压制,也能吞下化龙珠,困龙升天。 李清闲望向最后一颗命星。 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庙立于山顶。 大庙之中,一尊好运生的金色凋像盘坐其上,双目紧闭,两手交叠。 一个巨大的金色圆光在其脑后,散发万丈金光,宛若顶后悬朝阳。 天命星:现世金身。 超品。 “这……” 李清闲本以为好运生的少年命地的命星,已经够离谱了,甚至突破了历代命术师的见识极限。 现在,旧的极限被打破了。 第四颗海纳百川跟前三颗命星比,基本上,等同于少年命地的聚宝盆跟另外三颗比。 李清闲甚至怀疑,别说自己,就算那些上品命术师甚至大命术师看到这一幕,也会发愣。 神光梧桐林,化龙珠,现世金身,海纳百川,两超品,两上品。 李清闲望向空空的中年命地,下一个命地,会是三超品一上品吗? 没时间考虑太多,立刻回到命府,消耗气运鱼,铺就长桥,连通好运生命府,挥动命运钓竿,钓…… 李清闲茫然了。 此生最茫然。 钓哪个? 哪个都值得用命换。 一旦钓上神光梧桐林,那以后全天下最优秀的人,就跟飞蛾扑火一样往自己身边挤。 一旦得了化龙珠,无论是给自己的累土至山还是滴水成湖使用,都能在恰当时机快速晋升超品。 一旦得了现世金身,那必然百邪不侵,各种可能致死的灾难都会自然化解,甚至提前准备,比日照金山更邪乎。 一旦得了海纳百川……这是自己送进来的,突然觉得有点不配考虑。 李清闲立刻开始垂钓,结果连续抛竿,但钓钩始终被命星的光芒荡开,甚至无法靠近一丈范围内。 这可是融入小国玉玺的上品命运钓竿,若钓普通的中品命星,最多十次便可成功! 李清闲叹了口气,自己终究小看了天命之子。 他的气运与命格的确衰弱。 但命星本身不变,那只要好运生不同意,就得不到。 实际上,之前也考虑过,假装命帝换取好运生的命星,但很快否决,好运生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交换。 目前看来,已经是极限了。 望着四颗,不,望着神光梧桐林、化龙珠和现世金身三颗命星,李清闲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只能使用最后的方案了。” 李清闲收回命运钓竿,取了在十字路口广场套白菜所得的玉套圈。 本来是死去的关洲套中,最后与瓦片一起落在李清闲手里。 李清闲将玉套圈挂在钓钩上,并以法力粘牢。 “你作弊在先,就不要怪我玩赖。” 李清闲握紧命运钓竿,送入气运鱼,对准前方一抛,这一次,故意抛到高处,准备自上而下,套向神光梧桐林。 神光梧桐林外放一道光芒,弹开鱼钩和玉套圈。 李清闲轻轻点头,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毕竟超品命星。 又尝试了一下现世金身,同样被金光弹开。 李清闲皱眉望向其他命星。 好运生的命府之中,中年命地分为九宫方格,每一片方格都是金砖命地。 九块金砖命地的四块上,蟠龙命柱耸立。 四根蟠龙命柱之上,命星高悬。 李清闲若有所思。 少年命地的四个命星,已经取了一个,再取的话,不妥当,更何况,日月升恒乃是超品,不便取,毒潭潜龙不适合自己,万磨成器并不如化龙珠与海纳百川。 最后,李清闲望向化龙珠。 对好运生来说,化龙珠的作用自然大于海纳百川。 但对自己来说,海纳百川的作用远远大于化龙珠。 命术师游走于各种大势局之中,海纳百川的作用百倍于化龙珠。 削弱好运生,还是成全自我? 李清闲抛出命运钓竿,套向海纳百川。 “紫微照临恐怕很长时间无法使用,套个海纳百川安慰自己一下吧。” 李清闲本就没对紫微照临抱多大希望,毕竟这东西太强了,别说自己,连当今天子都未必能承受。 紫微照临终究不是神霄雷种,不是捡到就能用。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就见玉套圈落在海纳百川正上空,而后命运钓钩一动一松,巧妙地让玉套圈平行地面,向命星落去。 在接近海纳百川的时候,玉套圈变大,顺利套中这颗命星,并向下滑落,最后环绕金色蟠龙命柱,落在金砖命地上。 当啷啷…… 清脆的声音响起,玉套圈不断摇晃摆动,最后停止。 李清闲轻轻点头。 这意味着,此次分命台中,用天祸兽龙,换取了紫微照临和海纳百川。 紫微照临至少比得上两颗超品,换言之,自己多得一颗超品,外加……嗯? 李清闲惊讶地看到,套圈外放光芒,包裹一块金砖命地、一根蟠龙命柱和一颗海纳百川,徐徐离开好运生的命府,飞入自己命府。 “这……” 李清闲没想到,玉套圈竟然连根拔起。 “这意味着……” 李清闲立刻调整命府,将金砖命地和蟠龙命柱替换入自己的少年命地之中。 在金砖命地与蟠龙命柱进入的一刹那,小破屋金光大盛,神威荡漾,一波波金紫之光闪耀。 天上那原本一动不动的紫微照临,骤然紫光喷发,宛若流星下落,落在蟠龙命柱之上。 这一瞬间,李清闲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与心神。 就好像自己对一切的掌控突然提高,尤其对命星的理解,快速加深。 好运生正准备如何离开,抬头一看,就见珠帘之后,一环环竖立的紫色光环扩散,强大的气息荡漾。 第402章 分完众命见断命 好运生顿时想起之前看到紫星悬天、万星臣服的场面。 这一刻,好运生再一次深深俯身,彻底相信对方便是命帝。 紫微照临落命地,李清闲脸上洋溢笑容。 如果说日照金山只是小小的提升,那紫微照临,足以成为自己的立身根基。 李清闲想了想,紫微照临太强,只要稍微强大的命术师看到自己,会本能觉察异样。 于是心念一动,就见紫微照临飞入移天换日命星之中。 移天换日中,天地颠倒,大日嵌入上空的大地。 紫微照临代替那颗大日,嵌入大地之中。 随后,移天换日表面云雾缭绕,遮蔽紫微照临。 接着,移天换日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无声无息隐入少年命地,彻底消失不见。 紫微照临依旧作用于命府,但已经无人可以察觉。 一旦命府遭遇算计,移天换日便会外放紫微照临,发挥威能。 李清闲最后看了一眼好运生的青年命地。 命柱命地双缺,自此以后,好运生的命格,会出现极大的缺憾。 正想着,就见那鱼目混珠包裹天祸兽龙从好运生的命云升起,飞入青年命地。 原本瞄着命柱去的,结果咣当一声,砸在破损命地上。 李清闲甚至怀疑此刻天祸兽龙一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 怎么连个命柱都没有,直接坐地上了? 李清闲眨了眨眼,自此以后,除了自己,天下无人能看透好运生命格。 就算天命宗那帮老不死的,也推演不出真实情况。 李清闲看了一眼那三颗超品命星,心道我会回来的! 出了命府,李清闲暗中传音给举霄托云侍卫。 举霄托云侍卫道:“命星宝殿如此青睐,你与我教怕是大有渊源。不久之后,命帝传人将下凡,隐于大世,择龙而扶。你且谨记,日后若有人以命帝传人见你,伱可完全相信,因为,当命帝传人现世时,便是真龙出世之日!而你,当得大机缘。” “小民遵命!” 好运生心脏再度狂跳不止,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意味着,自己是真龙?就算不成真龙,也跟真龙有莫大渊源? “去吧,陛下梦中周游万界,不可被打扰。”举霄托云侍卫道。 好运生刚要起身,又问道:“敢问上仙,那分命人当选谁?” 李清闲传音,举霄托云侍卫无奈道:“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先入分命台,已经断了那人之路。接下来,本仙将暂领分命人,代为发放命星。你退下吧。” 好运生心中狂喜,倒退告辞。 退出大门,通道与大门化光消散。 好运生满面笑容。 “上一次,诡村你胜。这一次,诡城我赢。你我,不分高下!”好运生轻轻握紧右拳。 李清闲高坐分命台,看着好运生一脸得意的模样,摇摇头。 接下来,李清闲正式分命。 第一排的紫微照临分完,在自己手里。 第二排的第一颗海纳百川分完,还在自己手里。 第二排第二颗的万山成脉,要分给谁? 李清闲看了几人,依次测试,发现十八子中,过半都能平衡,但宋白歌却稍差一些,无法平衡,也就无法分到这颗命星。 李清闲心中偏向宋白歌,但看来只能安排第三排。 至于沈小衣也在入选之列,但下面有更适合的命星。 万山成脉非比寻常,能让人自成势局,一旦得之,极可能成为定南王那等势力。 想了想,李清闲最终还是将万山成脉分给王不苦。 此人虽然有时候优柔寡断,但心地纯善,至少以后不会害自己。 接下来,李清闲先将最好的命星分配给品性不错的人。 将上品命星中最差的,分给骨秽子、刻碑人、冥子等人。 之后再分配中品命星。 对正派考生,李清闲则选差不多适合他们修行方向的。 但遇到魔修邪修,怎么别扭怎么安排。 分完最后一颗命星,李清闲眼前一黑一亮,便发现自己出现在瀑布深潭前,瀑布后的洞口消失不见,芳芳还在身边。 “哥,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李清闲笑道:“没什么,这不回来了吗?” 说着,伸手牵住芳芳的手。 李清闲念入命府,检查自己的命星。 分命台之行收获颇丰。 紫微照临,移天换日,海纳百川,一颗超品,两颗上品,尽入自己手中。 外加一根蟠龙命柱和一块金砖命地。 李清闲微微一笑,有了这等收获,便可前往江南慢慢修炼,凭借紫微照临,最多十年八年,自己便能建立自己的势力。 突然,李清闲感到心神悸动。 眼前闪过一抹熟悉的紫色云气。 势局云。 刹那便消散不见。 李清闲立刻退出命府,稍作推演,但毫无结果。 有强大的力量在遮蔽。 但是,内心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东西没了。 再次消耗气运鱼,调用天命仪,继续推演。 一条,两条,三条…… 十条气运鱼涌入后,李清闲眼前浮现一闪即逝的画面。 一片魔云涌向半命人,魔云一绞,半命人粉身碎骨。 李清闲面色发白,双手冰冷。 自己曾经为周叔制作一只半命人,足以替周叔抵消一次大劫难。 现在,半命人碎了。 不仅碎了,还被魔云大势局遮掩,幸亏自己现在气运鼎盛,并紫微照临,否则根本无法觉察。 过去的一幕幕记忆,在脑海中闪烁。 魔门刑部跟踪姨夫,引发小攻伐,自己抓捕那个刑部密探,密探坚持说并没有害姨夫的意思,甚至没有针对姨夫一家。当时认为他在撒谎,现在想来,他到底针对谁? 那魔门命术师使用邪命术,明显是以自己为桥诅咒他人,目标又是何人? 那个叫井观的太监,一直与自己合作很好,托自己送了一封书信给周叔后,就突然无影无踪,其他太监说是外放得了肥差。 从那天之后,周叔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之后,周叔开始不断送自己圣旨御宝,甚至还决定送王爵金印。 还有参加青云试前,周恨说周叔给自己留了一幅字。 李清闲面色铁青,取出一页太监井观碰过的文书,进行推演。 推演完毕,李清闲呆立当场。 井观死了。 在送信当天死的。 周叔与阎十霄,一直在隐瞒自己。 李清闲慢慢回忆,最后理清来龙去脉。 一开始,魔门刑部调查周春风。 之后,阎十霄让井观送信给周春风。可阎十霄分管巡捕司,完全可以亲自将信给周春风,却没有那么做。 井观送完信便死了,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 再后来,周春风的态度很奇怪,一方面变得格外严厉,一方面又格外溺爱,送那么多东西,甚至去定南王府,一点不在乎面子,一点不怕担上结交权臣的污名。 现在想想,太宁帝那么忌惮定南王府,夜卫和巡捕司明显是太宁帝的一把刀,无论如何,周春风都应该避开定南王府。 后来,为了自己,甚至不惜召开文修聚会和武修聚会。 之前的一幕幕在李清闲眼前交织,最终,停在周春风最后那句话。 “我在箱子里留了一些东西,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收入乾坤镯中。” 李清闲曾经半开玩笑说,用那个黄花梨虎头锁箱子,存放娶姜幼妃的聘礼。 李清闲缓缓垂下头。 “哥,你怎么了?” (本章完) 第403章 春风还君一杯酒 神都城郊外,魔阵破碎。 大地塌陷,土壤焦黑,铺满厚厚虫尸。 周春风浑身浴血,立于遍地魔修尸骸之上。 鲜血浸透衣衫,全身伤痕累累,整张脸被污血粘连的头发挡住。 风一吹,露出一角下巴,原本如玉的肌肤,被血痂糊住。 他的后背裂开的衣衫处,隐隐可见一支青色断柄长剑自脊椎处浮现。 断剑两侧长满密密麻麻的血管,微微突出,黑红相间,好似树根。 慢慢地,断剑融化,融入血脉之中,消失不见。 虚空之中,一条又一条命线,相继断开。 周春风缓缓抬起头,望向青云山的方向。 那里,正在举办七品青云试。 周春风眼前恍惚,轻轻嗅了嗅,风中仿佛飘荡着淡淡的青草香,又好似夹杂着酒香。 一如那个初夏,那人远远向自己举杯。 自那以后,周春风才知,贬谪寒地有故人,京城亦如江南暖。 周春风缓缓抬起右手,两指空捏酒杯,遥遥一敬。 “春风三尺剑,还君一杯酒。” 周春风抛出法器马车,强拖僵硬的身体登上车厢,低声对傀儡马夫道:“去元王府。” 法器马车一路疾驰,冲进神都城门,停在元王府外。 周春风缓步迈入。 不多时,元王府内,一道橙色光柱冲天而起,穿云裂石的正气剑音贯穿神都天空,卷碎漫天云。 周春风拎着元王的头颅走出大门,随手扔下台阶,乘坐马车离开。 马车直入夜卫,停在春风居前。 周春风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到枫树前,靠着树干,缓缓坐在落满鲜红枫叶的树下。 他南望星空,双目逐渐暗淡,喃喃自语:“江南我回不去了,你还有机会。可惜了,这花儿一样的大齐国……” 周春风闭上眼,缓缓垂下头,双手滑落。 赵府。 积一居前。 换上一身粗布褐衣的首辅赵移山宛如老农,抬头望向南门,两眼浑浊。 许久,赵移山长叹一声,坐上马车。 “老爷,您去哪儿?” “刑部。” 夜卫。 掌卫使怂王一边吃着夜宵,一边静静地听下属的报告。 下属汇报完,还剩半桌子。 怂王无比留恋地盯着半桌子美食,艰难地擦拭沾满肥油的手。 “撤下。去刑部。” 国子监。 统管天下学子,其下辖太学为文修最高学府。 大祭酒白伤书听完下属汇报,清风吹过,抚动他的银发银须。 他缓缓起身,慢慢向外走。 “登太学书楼,取来万卷书,分与读书人,随我问刑部。另,通传四大书院,明日老夫若未归,大祭先圣,罢黜魔门。” 神都数百里外的木鹰上。 张富贵挺直身子,反复听着传讯符盘的消息。 听完第三十一遍,将传讯符盘扔在桌子上。 张富贵向后一靠,半躺半坐着,道:“到了京城,转道刑部。我张富贵做人做事,讲究一个公平买卖,我欠周春风那么多人情,要是不还一还,以后还怎么继续欠别人人情!” 万象图,诡城,御花园。 “老狼老狼几时了?”所有还在的孩子齐齐拍手问道。 “天要亮了。” 李清闲使用法器与灵符,抱着芳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御花园后门。 后门通往神武门,神武门是皇宫的出口。 所有人都被分开,一路不时有人打招呼,有的是其他修士,有的是一起玩过丢手绢的,有的是队友。 李清闲一概不理。 第一时间抵达大门,李清闲放下芳芳,取出最后一颗桃子,还有活字牌,塞给芳芳。 “母亲颇多照顾,我却未能尽孝,这两件物品,你取一件,给母亲一件。接下来,此处会有战斗,你且走远。” “哥……”芳芳抱着桃子与木牌,仰着圆圆的小脸,双目闪动。 “快点去!” 李清闲说完,挡在后门正中,取出贝壳雾板,喷吐白雾,上面浮现一行大字。 魔修禁从此门过。 李清闲静静站着,一点一点摆放法器命材,摆上木桌与祭台,供上玉清真王牌位,而后步罡踏斗,施法。 不多时,施法完成。 李清闲一身七品锦袍,背对大门,望向前方。 众多考生陆陆续续前来,看到上面那行大字,吃了一惊。 少数胆小怕事的,向李清闲一拱手,表示自己不是魔修,直奔后门而去。 大多数人停在远处,好奇地望着,低声议论。 “他这是要断魔门青云?” “不能吧,怎么突然就与魔门不死不休了?” “难道是各大势力早有准备,在此发难?” “可没听过风声啊。” “他要是真断魔门青云,伱们怎么样?” “我不行,我打不过魔修。” “上次攻伐刑部没赶上,这次我不能落下!他要是断魔门青云,我当并肩作战!”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越来越多人抵达。 零星的魔修看到这一幕,又恼又怒,可又知道这人不凡,甚至硬憾骨秽子不败,只得远远站着,不敢向前。 不多时,李清闲的部分队友们陆续抵达,他们惊讶地靠近,询问发生了什么。 李清闲只是道:“此事与你们无关,无须助我。是我一人的事,不受誓言约束。” 很快,宋白歌、王不苦、沈小衣、孟怀川、林镇原等人纷纷抵达。 “发生什么了?”沈小衣大惊。 李清闲只是平静地重复上一句话,并不多言。 众队员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很平静。 一路上,他们见过微笑的李清闲,见过谨慎的李清闲,见过不悦的李清闲,见过冷静的李清闲。 没见过如此平静的李清闲。 几人连问几句,李清闲闭口不言。 宋白歌笑了笑,问:“你要断魔门青云?” 李清闲点了一下头。 宋白歌不问原因,转身望向观望的考生,笑着大声道:“今日,我等断魔门青云。现在,有叶寒,有我宋白歌,还有谁愿与我们,共断青云?” “王不苦。”王不苦转过身,站在李清闲身边,面向众人。 沈小衣眉眼弯弯,转过身,抬起小下巴,微笑道:“沈小衣。” “林镇原。” “邱烨。” “陆高明。” …… 李清闲的老队友们,大都开口,只有四个人沉默不语。 那些原本跟着孟怀川的新队员,只林镇原一人张口报名。 其余新队员望向孟怀川。 (本章完) 第404章 我以此身断青云 孟怀川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能在攻伐刑部时惹出大乱子的人。不会老老实实过青云。我定南王府步步小心,尽量不与各大势力结怨。父亲反复叮咛要以和为贵,若让我参与断青云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过我孟怀川虽然贪生怕死,但也算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立过誓言就得遵守。不论敌人是鬼还是命骸,还是魔门。 孟怀川。孟怀川一脸不情愿地高喊。 此言一出,观望的考生们惊讶不已。 其余人参与并不算什么,因为那些人代表的势力再大也有限度。像沈小衣顶天代表商会力量,像邱烨也只是普通侯府,像林镇原师傅虽然是山王,但山王不再领兵。只偶尔参与对妖族作战。 定南王府可是齐***中最大的势力之一若是不算超品。丝毫不下于武道二十天助门派。 宋白歌原本看不上孟怀川,笑道,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 孟怀川笑到能让我爷爷赞一句有种,腿断就腿断吧。 宋白歌扭头望向那没有报名字的四人,笑道,之前我们是朋友,之后仍然是朋友。现在你们离远点。四人满面羞愧,拱手抱拳转身离开。 呦,这是玩什么呢? 卧槽,断青云带我一个,刚到的北绿林孙擎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看雾板上面的字,就兴冲冲地赶过来。 他身后一帮北绿林的武修,个个膀大腰圆,双眼放光。 文修们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原本他们还想商量个章程,看看如何相助,结果北绿林的这么干净利落,有意思,带我一个。剑鞘,笑嘻嘻地走进 一些与魔门有仇的人。陆续喊着自己名姓,甚至家门加入李清闲的队伍。 一些修士原本无意参与,发现参加断青云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大修豪门琢磨半晌,随之加入。 不多时御花园后,门前分成三支庞大的队伍,门前,以李清贤为首的队伍望向前方,正前方魔门队伍聚集在一起,侧面各方混杂,势力远远观望。 骨秽子殿下来了。魔修们忽然兴高采烈,轻声欢呼。 骨秽子走进看到雾板那一行字,再看李清闲身边的人,听着魔门众人七嘴八舌说明,脸上阴晴不定。 刻碑人诧异地暗中传音问,你与他有深仇大恨? 并无,只是正常的派系不和,不至于到断青云的程度。 骨秽子没说自己派两队人劫杀李清闲。 那是为何? 不知道,一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刻碑人想了想,向前几步,向李清闲一拱手道,叶兄,毕竟同为齐国子民,你与无门若有恩怨,可否等出了青云试再说,我与骨兄保证一定还你一个公道,你若不信,我们可立下誓言,即便脱离诡地记忆模糊,也要遵守。 李清闲道:我只想魔修死。 森森寒意席卷御花园。 刻碑人皱起眉头,转身望向骨秽子,邪魔一体,不能坐视不理,可也不愿意与李清闲正面为敌。 骨秽子冷哼一声道,我骨秽子一生从未胆怯。只是想知道你为何突然如此。 你不需要知道。李清闲语气平稳 骨秽子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做过一场看看,是我们魔门遇劫还是你夜卫遭难。诸位,这是我与叶寒之间的事,还望诸位网开一面,容其他魔门弟子离开。 孙擎天晃动脖子,双手捏的指关节咯咯作响道:废话,什么玩意儿都断青云了,还网开一面,干就完了。 众人望向李清闲,李清闲扫视魔修众人。迈步前行。 众人深吸一口气,跟着李清闲,稍稍分散,做好战斗准备。 刻碑人一边抱拳,一边快步斜斜后退道:诸位不要误会,我向吾神起誓,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且出身邪派,并非魔门,也并不准备相助魔修。 邪派众人立刻快速离开,只留魔修在原地。 骨秽子一见李清闲如此果决,一边徐徐后退,一边讥笑道,我当你冈锋之子,光明磊落,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竟如此下作。你之所以断我们青云,定然是知道六神星降下后坏了我们的雕像,否则给你一万个胆子你也不敢断我等青云。 众人想起之前好似南斗六星的星辰高悬天空,没想到废了邪神雕像。 李清闲缓缓道:我并不知此事,不过这更能说明你们和当该死。 叶寒你就不怕我魔门报复吗?骨秽子大喊 李清闲眼前浮现与周春风相识的一幕幕。 那个自书房袅袅烟雾中走出的绿袍美男子,那个签发令牌派遣缇骑的周司正,那个嘴上呵斥却做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周叔,那个很少提起李冈锋,却处处以叔伯自居,维护自己的周春风 李清闲缓缓道:我以此身断青云,不斩魔们誓不归。 李清闲周边的众人身体一阵,齐齐吼道,我以此身断青云,不斩魔们誓不归。 铿。 文修们的正气剑自胸中徐徐飞出。武修们气血沸腾,周身气劲激荡。 道修或持符箓或御使飞剑。不多的傀修外放出一个个骷髅傀儡兵。 动手,即便死,也要拖他们一起死。骨秽子双眼绿光迸射。恨意弥漫 魔修们本就是凶顽疯狂之徒,一见退无可退,激发凶性,反而纷纷狞笑。 小道,我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 一声飘飘渺渺的声音在上空回荡。接着,就见四面八方升起一道道旋转的金光八卦,每一面金光八卦大如圆桌。 刹那间,六十四道金光八卦从四面八方包围魔修。 无数灵符从金光八卦中喷发,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宛若万箭齐发。 万符书生!魔修,有人恨声尖叫。 李清闲停下脚步,只见二百余魔修被淹没在十数万灵符中。 天雷地火。冰雹锋刃,烟雾剧毒,诅咒幻术。 魔修所在,电闪雷鸣,风火卷动,飞沙走石,烟雾喷薄,仿佛人间炼狱。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炸裂声,冲击声,撕裂声,惨叫声,响起。 这都没死光厉害剩下的交给诸位了,告辞。 第405章 万军虫阵迎雷霆 万符落尽,烟雾弥漫,声音远去。 自始至终,都没人见到万符书生。 李清闲抬手一甩,这些天积累的所有雷符尽数抛出,密密麻麻,宛若蜂群。 灵符化作三千道粗细不一的雷霆,斜悬半空,指向魔修,最细如手臂,最粗如人腰。 刹那后,雷鸣炸响,轰入烟雾之中。 「好强的雷符!」万符书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雷霆过后,烟雾之中再无声息。 众人正等烟雾散去,李清闲一挥手,灵符一闪,大风吹散烟雾。 众人大骇。 就见两三百尸体堆在一起,尸体边缘融化为黏稠的液态,宛如鼻涕。 这些融化的地方相互连接,里面生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管,远远一望,宛如淤泥里长满红色蚯蚓。 透过他们的皮肤,隐隐可见无数小包继续蠕动,似有无尽的虫子在他们身体之中蠕动。 「是魔门的禁术,万军虫阵!大家小心!」沈小衣道。 宋白歌朗声道:「朝廷有令,无论何时何地,但凡魔门敢用禁术,杀无赦!尔等还在观望,难道不怕大刑伺候吗?难道忘了那些死魔地吗?难道,要让你们的家人沦为魔物吗?」 「杀!」一个七品武官拔刀靠近。 「杀魔贼!」 「杀魔贼!」 越来越多观望的人加入李清闲的队伍。 藏在远处的好运生热血沸腾,手里取出一件克制魔修的宝物,您可您,又收回。 轰! 连成一滩淤泥的魔修尸体的中间高高鼓起,快速变黑,徐徐转化为人形,如同淤泥巨人,身高两丈,露出一张骨秽子的面容。 噗噗噗… 密密麻麻的虫子冲出淤泥巨人的皮肤,或在地上爬行,或飞上天空。 亿万魔虫大军,拱卫淤泥巨人。 骨秽子面容的淤泥巨人露出复杂的笑容,似是痛苦,似是忿怒,张开大嘴。 呕…… 无数黑绿液体混杂着七彩斑斓的虫子从他口中喷出,化作瓢泼大雨,喷向李清闲众人。 众人早有防备,一道道文宝光芒与纯白的浩然正气交织成层层光罩,护住众人。 魔毒魔虫碰触浩然正气,立刻化作烟雾消散。 武修不敢碰触,只敢远远外放剑气刀气,震飞魔虫。 突然,王不苦冲出浩然正气护罩。 「不要管我,我的功法可以消融魔毒!」 王不苦说话间,腹部丹田发出宛如巨石滚动的轰鸣声,接着,全身散发玉光,皮肤表面喷发白色气劲,宛若蒸汽。 凡是靠近王不苦一尺内的魔虫与毒气,纷纷消散,只剩一缕精纯的精气,反而融入蒸汽之中,壮大蒸汽。 众人难以置信看到这一幕,这功法,很像是那位江城王的功法。 江城王就是因为误打误撞修炼了一门不惧魔毒的道门功法,才被魔门抓捕陷害,最后因为李清闲大闹部才脱困。 没想到,这功法比传说中更进一步,竟然能吸收魔毒力量为己用。 众人心思一动,这要是让魔门知道了,必然全力扼杀。 王不苦怕是一直想隐藏,但在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再者这里是诡地,出去之后记忆模糊,这件事,未必能被记住。 李清闲看到这一幕,轻轻点头,将万山成脉分给王不苦,果然没有错。 万山成脉不仅对自身势力和成长有用,对武道也有巨大帮助。 李清闲隐隐明白,此次青云试,是考验,也是日后众多大 气运者的转折点。 王不苦,很可能借由魔修,壮大自身。 淤泥巨人源源不断喷吐魔毒魔虫,但李清闲这一方面人多势众,再加上王不苦宛如战神一样挡在前方,毫不畏惧。 不多时,王不苦突然低喝一声,周身皮肤竟然转化为淡淡的黑金色,同时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他大步向前,挥拳轰击淤泥巨人。 他每一拳都打出一团白色拳罡,宛如气爆炸开,轰鸣之声不绝于耳,炸得淤泥巨人全身溃烂迸溅。 但淤泥巨人竟然只是呵呵笑着,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沈小衣观察片刻,低声道:「要出事。万军虫阵疑聚所有死人寿命与他们的魔虫魔毒,我们现在的攻击,并不能直接杀死他们,只能慢慢消耗,直至力量消散。但他们随身携带太多的魔虫,甚至有高品魔修的赠予,我们很可能耗不过他们。你早做准备。」 李清闲唤出缠电负鼓力士。 缠电负鼓力士一看是魔物,兴奋直冲上去,挥舞雷霆环绕的拳头,不断轰击,留下漫天残影。 但是,无论缠电负鼓力士何等英勇,雷霆何等强大,始终杀之不死。 不多时,王不苦真元耗尽,不得不退到众人之后,闭目调息,恢复内力。 李清闲感到不对,仔细用灵眼一看,就见淤泥巨人内部,隐隐泛着灰黄色光芒。 诡力。 李清闲恍然大悟,怪不得。 「即将变诡。」李清闲暗中传音给沈小衣。 沈小衣面露惊色,最后自嘲一笑,低声道:「完了。」诡地遇到这种对自己有杀意的诡,必死无疑。 「坏了!万军虫阵成型了。「有人突然大叫。 众人仔细一看,就见原本的淤泥巨人矮了一半,但是,他的面前多出超过两百只怪物,像是人身与马身结合,但并无头颅。 这些无头半人马被缰绳拴住,两百多条缰绳尽数连在淤泥巨人的腹部。 淤泥巨人的下身两腿消失,慢慢凝聚成硕大的双轮战车。 淤泥巨人的相貌,重新转化为骨秽子。 骨秽子高悬半空,俯视众人。 「万虫!」 骨秽子一张口,大口扩大,边缘漆黑,沙尘暴一般的毒虫飞出,落在半人马与他身上,不断蠕动融合,慢慢泛着金属光泽,交织成黑色铠甲。 随着铿锵金属声接连响起,原本普通的淤泥巨人,竟然化作一群铠甲骑兵拉着战车巨人。 「不对劲!」缠电负鼓力士大吼一声,双手交握,高高跃起,八方引雷,灌注双拳,狠狠砸向巨人的头颅。 铠甲淤泥巨人只是一笑,就见两百余铠甲无头半人马神奇般地飞跃到半空,如履平地,宛如干军万马,撞向缠电负鼓力士。 天空之上,万军虫阵与雷霆相撞,无头半人马接连溃散,而雷霆也越来越稀少。 第406章 大斩理剑诛万魔 最后仅剩的五十匹半人马拉着淤泥巨人,撞飞缠电负鼓力士,宛如一片淤泥与雕像的混合物,俯冲向李清闲等人。 在俯冲的过程中,原本溃散的半人马仿佛时光逆流,重新凝聚。 不过眨眼间,两百余无头半人马重新集结,自高空斜斜踏空奔腾,宛如天兵降临俯冲,呼啸着冲杀向众人。 缠电负鼓力士跌落在地,怒吼一声,再度引来八方雷霆,挥拳攻出。 骨秽子高居天上,双手合十,低头一拜,口中吟道道:「万魔!」 骨秽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御花园四面八方,一道道龙卷风状的魔气升腾,急速飞驰到骨秽子身后。 刹那间,骨秽子身后凝聚数以千计的黑色龙卷风,每一道龙卷风,都转化为一头奇形怪状的魔物。 有的血盆大口,有的尖牙利齿,有的硕大无朋,有的细如银针,各式各样的魔物低声嘶吼。 骨秽子突然笑了笑,抬起手,扭断自己头颅,提起。 万魔如潮水,顺着他的脖子涌入身体。 他的身体急速膨胀,化作一尊三丈高的大肉球,全身鼓起一个又一个黑色脓包。 啪…啪…啪… 脓包接连炸裂,绿水流淌,浮现一个个怪异扭曲的面孔。 骨秽子的全身,被一张张扭曲的魔物面孔覆盖。 或黑或红,或紫或青。 魔脸遍体,密密麻麻。 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众人。 众人全身发毛。 一个考生突然感到身体发痒,伸出右手抓挠左肩,挠着挠着,右手突然一空。 侧头一看,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穿过胸膛,抓着自己心脏,挠出一条条血痕。 「你……」考生双眼一闭,倒在地上。 还有一个文修觉得后背微凉,隐隐听到咀嚼之声,扭头一看身后的书箱,从中抓出一本血淋淋的书籍。 书籍之上,血盆大口,叼着一连串的肠子,正呲溜呲溜一边吸一边咀嚼,红的黄的液汁四处迸溅。 文修反手一摸,后腰与肚子全被掏空,眼前一黑。 「邪魔合流,诡力附身,麻烦。「缠电负鼓力士向前进攻,却被无头半人马挡住。 其余人纷纷出手,但无论道术还是飞剑,皆无法伤到魔脸。 众人毛骨悚然,心生绝望。 魔修与邪派,本就有着恐怖的手段,这骨秽子邪魔同修,再加诡力,已经无人可制。 众人这才意识到,南斗六星粉碎邪神雕像何等重要,否则邪神降临,众人已经沦亡。 「我的剑,未到破法境,杀他不死。「剑鞘皱起眉头。 「我们的正气剑只能伤他,无法杀死他。「宋白歌道。 「他不会完全诡化了吧?「见多识广的孟怀川猜疑道,而后望向李清闲与沈小衣。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无法对抗的诡异攻击,斗志溃散。 李清闲外放灵符,遮蔽自己形貌与声音,而后,施法,御剑。 「斩生!」 大斩理剑化作一道金光,剑背上的南斗六星闪烁微光。 大斩理剑无声无息掠过两百余无头半人马,穿过骨秽子大肉球的胸口,而后回返命府。 沈小衣微微皱眉,大斩理剑是能斩断诡与现世的联系,相当于将诡赶回诡界。 但此地乃是诡城,本就是诡界一部份,大斩理剑只能伤诡,不能将其驱散。 巨大的圆球躯体之上,无数阅览脑心悸,最上面印肯枝子望着字消闲,只是唾池一笑。 突然,布满骨秽子身体的所有魔脸,从中开裂,喷涌出污秽的黑色淤泥。 四散的淤泥滋滋冒烟,无头半人马们痛苦扭动,纷纷融化为黑色烂泥,铺在地上。 「你……怎能杀我……吾修《万魔经》,尊拜救世神!诸界将灭,神主救世,吾将重生……」 骨秽子缩小到原本大小,身体充斥淤泥,伸手抓向李清闲,但慢慢凝固,接着开裂,化为碎石,落在地上。 所有魔修,一网打尽。 孟怀川眉头紧皱,修《万魔经》本就麻烦,竟然拜的还是临世派的神,这就更麻烦了。 众人慢慢回过神,目光聚集在李清闲身上。 隐隐猜到,是李清闲做了什么,才能斩杀骨秽子。 所剩不多的命术师看了一眼李清闲,又急忙避开。 虽然李清闲已经遮掩,但那道金光,太像大斩理剑。 这个消息太重要,但可惜,诡城一结束,很可能记不得。 这时候,芳芳带着一队侍卫赶来,指着李清闲道:「小舅,那就是哥哥。」 李清闲闻声望去,就见拉着芳芳手的人一身金甲,好似队伍中的将军,各处与常人无异,唯独头部烟雾翻腾,好似并无头颅。 其余人也看过去,只看一眼,纷纷避开。 在诡地,越是怪异的诡,越不能多看。 那诡将军冲李清闲点了一下头,仔细看了一眼现场,面部灰色烟雾剧烈翻腾,一挥手,收走所有骨秽子残留的痕迹。 「外甥叶寒,见过舅舅。」李清闲拱手道。 「一家人,不用客气。青云试即将放榜,你快些离开吧。」诡将军道。 李清闲点点头,芳芳跑过来,两人手拉手,转身走向御花园后门。 众人急忙跟上。 躲在不远处的好运生匆匆离开。 一路上,众人闭口不言,方才万魔面孔太过骇人,不过几息的时间,六个人莫名死去,若是持续下去,至少还要死几百人。 不知为何,众人哪怕只是回想万魔面孔,都感到内心滋生出什么负面的的情绪,从面皮到骨头缝直痒痒。 出了御花园后门,众人抵达神武门前。 先来的考生站在此地。 门口,站着一个又一个身穿官服的小孩子。 考生们望向自己身边。 除了一百余人,大多数人都已经与孩子分开。 「尔等稍安勿躁。」 众人三五成群在站着,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待所有人抵达,一个身穿紧衣官服的俊俏孩子板着脸,道:「取出你们的考卷。」 众人纷纷拿出自己的考卷,黑纸白字,上面都写着天下太平四字。 众人相互观望,最后惊讶地望着李清闲与好运生。 其余所有人的文字,最多红了两笔,无人第三笔有红笔画。 可这两人倒好,四个字,三字全红,只第四字为白。 李清闲与好运生对视一眼,两人皆面露讶色,随后轻轻点头。 一些人望着两人,若有所思。 东鼎国太子侯渡舟眉头紧皱。 孟怀川笑道:「这就巧了,两人成绩相同,莫非出现前所未有的双状元?」 第407章 玉手钦点状元郎 沈小衣眼睛一转,大声道:「状元定然是叶寒的。你们看,叶寒身边跟着孩子,但那好运生身边,孩子却并不在身边。只此一点,叶寒远胜好运生。「 好运生脸一黑,没想到沈小衣如此针对自己。 「不错,叶寒荡平魔修,断尽七品魔门青云,毁了整整一代魔修,我们信服。」剑鞘道。 「无论是考卷,实力,还是功劳,叶寒当之无愧!」 众人交口称赞,无一人支持好运生。 好运生咬着牙,握着拳,在侯府惨遭排挤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当年自己在侯府被欺负,那是自己力量弱小,也就罢了。 现在自己明明已经有问鼎状元的实力,又暗中坏了叶寒分命人的地位,得了命星宝殿的大量命星,本以为这个状元十拿九稳,谁知道,竟无一人支持自己。 李清闲只是淡然道:「一切由主考官做主。」 对于这个状元,李清闲已经完全不在乎。 七品青云试的好处有三点。 第一点就是名声,一旦得状元,起步远超所有人,日后有许多好处。 第二点便是朝廷赏赐,除却宅邸、宝物,最重要的便是气运。但跟在诡城得到的气运相比,朝廷的赏赐微乎其微,还不如一个中品命骸的国运总量。 第三点,便是大儒赠诗词。 若只是赠送普通诗词,不过是多一点名声,若是赠送战诗词,的确价值极大,因为状元由国运承托,无论是不是文修,都可以使用被赠送的战诗词,不过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历史上四品、七品和科举三种状元加一起,一共也只有三人被赠送过战诗词,这个几率小到为零,所以李清闲也并不在意。 李清闲甚至隐隐抗拒这个状元,因为一i旦自己得了状元,天命宗会怎么想? 不如留给好运生。 随后,李清闲扫视诡城,意识到,决定状元的,是诡界与天命宗。 众人静静等待,突然,一些诡孩子抬头望天。 李清闲跟着望去。 漆黑的天幕上,一道十字型星光闪烁。 银白十字星光正中,一点红光越来越亮。 众人心惊,一个在地,个在天,十字星光却被轻易看到,何等庞大? 沈小衣却伸手抓住李清闲的手臂,身体轻颤,暗中传音道:「天外灯!天命宗的天外灯。天命宗要与诡城做过一场。」 李清闲没想到天外灯竟然是一件如此巨大的法器。 侯渡舟面露恨色,道:「大家做好准备,这天外灯,只一击便可重一品大高手,一旦连续外放神光神火,超品都难以抵挡。一旦天外灯轰击诡城,我们都可能死在这里「 「天命宗这是要做什么?不怕满朝文武愤怒吗?」 「天命宗要杀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满朝文武?我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配上天命宗收手?」侯渡舟冷笑道。 众人面色一黑,惴惴不安。 李清闲看了一眼好运生,发现好运生也在眯着眼看自己,又惊又恨,被发现后急忙转头看别处。 李清闲不明白好运生的眼神,想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哭笑不得,看来好运生真把自己当天命宗的人子了,觉得这天外神灯与自己有关。 随后,李清闲愣住。 「天命宗不可能知晓诡城内的一切。但天外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这种时候出现,应该是威胁诡城,要按照天命宗的意志选状元。天命宗凭什么威胁诡城?因为诡城之前遭遇破坏。难道说,好运生唤出超品命骸,削弱诡城力量,也是天命宗的手笔?」 李清 闲眉头紧皱,天命宗果然厉害,幸好天命宗并非无所不能,有些东西算不到,比如自己,否则的话,自己早就死了八百遍。 李清闲轻轻拍拍沈小衣的手,道:「不用害怕,诡城不会坐以待毙,天命宗也并不想看到我们死。」 李清闲话音刚落,那红色光芒爆出不断旋转的十字闪光,喷发一道笔直血色神光,只一瞬间,便落在皇城之中。 直径百丈,光芒夺目。 「那个位置……「 那里,恰好是皇宫监牢位置,超品命骸发威的地方。 刹那后,一张巨大的灰黄色灵符飞起,足足百丈,其上两字发光,挡住血色神光。 恐怖的环状气劲在半空震荡,掀起漫天狂风。 突然,所有人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惊悸,仿若阎罗降世。 就见那十字形天外灯急速伸展扩大,刹那间,增大十倍,而后,成百上千的红色光点闪亮。 众人大骇,刚才只一击,就能重创一品高手,这成百上千神光,超品也未必能挡下。 突然,熟悉的儿歌声响起。 「丢,丢,丢手绢儿……」 「砍,砍,砍白菜……「 「小鸡小鸡唧唧……」 成千上万的孩子唱着儿歌。 考生身边的孩子们也跟着拍手,不停地唱着。 就见诡城边缘,一个又一个孩子缓缓变大。 不多时,成千上万身高不知几百丈的巨型孩童围住诡城,仰望天空。 天外灯,爆出灿烂神光,数不清的十字闪光转圈。 刹那后,喷发出数以千计的天外神光,宛如灭世光柱,连成一片,覆盖全皇城。 与此同时,皇城之中,密密麻麻的光芒与物件冲天而起。 一个个巨人孩童猛地一跃,挥拳砸向神光。 光芒、宝物、巨人孩童仿佛交织成一片巨网,反罩向天外神光。 轰轰轰…… 刺目的神光炸裂,整个天空仿佛崩碎,无数天火气劲扩散,碎块状烟云四散。 耀眼的光芒爆闪,几个考生猝不及防,竟然直视天上,双眼瞬间燃烧,眼窝化为黑色小坑,生生疼晕过去。 超品层次的余波即便被皇城力量层层抵消,也宛若高山压下。 所有人,犹如被天降巨石砸中,身体被无形的力量重重按在地上,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起身。 众人运使各种力量,但所有力量离开身体后,都被强大的超品余波荡平。 有几人身下是尖锐的石头,刺穿身体,血液喷溅,想要自救,但身体不听使唤,瞳孔慢慢涣散。 众人绝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天空光芒散尽,轰鸣声消失,众人才感到压在身上的力量消散,慢慢起身。 第408章 两界状元非同名 抬头一望,天外灯消失,漫天物件、光芒与巨人孩童下落。 每一个巨人孩童都被烧得全身漆黑。 众考生缓过神,急忙救受伤的人。 所有因余波受伤的,都已经鲜血流尽,五脏六腑碎成细块,失去生命。 “超品之威,神器之能,神乎其神啊。” “这还仅仅是余波的余波,若是被天外灯正中,我们大概会瞬间化为虚无。” 众人落寞地站立着。 突然,一张明黄色丝绸自天空飘来,张贴在神武门左侧。 明黄色丝绸徐徐扩大,化作一张写满众人名字的青云试榜单。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一甲前三。 状元:叶寒。 榜眼:好运生。 探花:侯渡舟。 有的人继续看二甲榜单与三甲榜单,而与李清闲相熟的人,纷纷走过来,向李清闲祝贺。 李清闲向众人一一见礼,心中却奇怪。 按理说,自己杀了超品命骸,会有极大的奖励,甚至不逊于于帝星,可能仅次于紫微照临,可皇城怎么没有任何反应?难道真要等诡城皇帝回来? 至于这状元…… 突然,天降神光,落在李清闲、好运生和侯渡舟三人身上。 探花侯渡舟身上多了一层红袍。 榜眼好运生身上除了红袍,还多了交叉在胸腹的红绸带。 状元李清闲身上除了红袍与红绸带,头上还多了一顶乌纱帽。 一只洁白的玉手自虚空探出,捏着一支纯金打造的花朵,插在李清闲的乌纱帽上。 众人格外好奇,因为插花、戴乌纱帽和挂红绸带,本应该由神都府的京兆尹来做,怎么在这里就完成了? 命术师考生们望着三人身上多的衣帽佩饰,面露羡慕之色。 即便是沉小衣,也忍不住想摸摸李清闲身上的红袍。 命术师们都清楚,从此以后,这三人在诡界的地位将与众不同。 尤其是李清闲,竟然被诡界强者点金花,这意味着,以后普通的诡遇到李清闲,都得先见礼。 等那只玉手离开,所有活下来的小孩子们手拉手围着李清闲,一边转着走着,一边唱着祝福的儿歌。 “天选无双子,人间状元郎。一步上青云,美名天下扬。头顶点金花,一身大红装。文能安天下,武能定国邦……” 唱完儿歌,孩子们一哄而散,芳芳跑过来,拉着李清闲的手,恋恋不舍。 门口身穿官服的孩子高声道:“青云试毕,诸位进士请出神武门,回返青云山。” 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高悬了许久的心,稍稍回落。 一些人按捺不住,快步走进神武门,走了几步,前方豁然明亮。 清晨的青云山下,绿草如茵,东方的太阳还未升起,澹澹的鱼肚白照耀天下。 最先走出的考生踏着久违的齐国大地,环视周围的人群,百感交集。 陆续有人走出来,有的人看着熟悉的天地与景色,看着那一张张和善的面孔,喜极而泣。 这时候,考官们突然望向考场中央的大门,就见一道明黄绸布悬浮其上,罗列着大量考生的名字。 考官们仔细望去,就见前三名分别是,李清闲,叶寒,侯渡舟。 一些考官长长一叹。 “冈锋先生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周大人也一直关照他,若能得知他得七品状元,定当含笑九泉。” “此次青云试结束,我们一起去刑部走一趟。” “多年未开大征伐,魔门怕是忘记了。” 众多文修考官面色冰冷。 不远处。 命术师童伶看了一眼状元郎的名字,心中一惊,心道师尊猜的果然没错,此人很可能跟黄泉帝君颇有渊源,在诡地万象青云试都能取得状元,此人气运怕是非比寻常。 童伶望了一眼松树林,转身离去。 松树林中,一胖一瘦两个命术师面面相觑。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寒怎么未夺状元位?” “天命宗建宗一来,从未遇到这等事。此乃泼天大祸!” “李清闲何德何能,竟然夺取叶寒状元之位,实乃取死之道!” “马上禀报师门,请圣子……不,请长老下山,诛灭此獠!” “天命之子,一旦起势,容不得半点挫败,一旦挫败,心志不坚,灵台蒙尘,必然会导致天命偏移,进而引发群雄逐鹿,必导致天下大乱!”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听听长老们怎么说吧?” 胖师兄取出传讯符盘,传讯给天命宗。 不多时,胖师兄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师兄,怎么了?” “长老们说,此次诡地侵入万象图,并非刻意针对天命宗。但既然入万象图,不能空手而归,便趁机掠夺死界旧国气运,因此与我宗起了纷争。他们担心死界旧国气运尽数被人子所夺,所以扶植他人,与叶寒相争。但最后,大长老有所觉察,发动天外灯,威胁诡地。最终,诡地虽未服软,但终究妥协。” “可状元是李清闲,不是叶寒啊。” “你有所不知。在现世,状元是李清闲,可在诡地,金榜状元是叶寒。正是得知这个消息,长老们才断定,诡地妥协。” “原来如此。不过,让那李清闲分了气运,委实可恶。” “无妨。此人与虎谋皮,竟然投靠诡地,诡力缠身,用不了多久,便彻底入诡,神仙难救。除非诡地大出血,赐他身份,让他长留现世。他现在不过七品,不入上品,如何入我宗法眼?待他入上品,叶寒早就权倾天下,无人可制。” “师兄说的是。” “跟诡地万象状元比起来,这区区人间七品青云状元,无足轻重。只要叶寒有此状元身,登龙之路便正式开启,几年之后,当峥嵘于世。” “叶寒出来了。” 两个命术师望向叶寒。 叶寒身上的红袍与红绸在走出大门的时候消失,他只觉头脑一阵恍忽,有关诡地的记忆开始消散,只隐隐记得,自己与李清闲有所争斗,最后得了好像是命帝也不什么大人物的恩赐,反害了李清闲的前途。 具体如何,却怎么也记不得。 叶寒隐有所感,转身抬头,望向大门上的金榜。 看到自己只是榜眼,叶寒微微一笑,能得榜眼,那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将与众不同。 有了这一层身份,以后便可光明正大培植势力,不用被侯府的哥哥弟弟们利用侯府的身份压自己。 “困龙升天!”叶寒双拳紧握。 第409章 满城书声望旧年 松树林中,天命宗的两个命术师望着叶寒,稍加推演,相视而笑。 “师兄,你可推演出结果?” “天命之子的命格,除了掌门,即便大长老也看不真切,我如何能知?” “那师兄为何笑?” “那师弟为何笑?” “你我将叶寒所获写在掌心,同时亮出,如何?” 两人以法力将文字写在左手掌心,而后同时摊开。 就见两人掌上,写着相同的两个字,超品。 师兄弟二人哈哈大笑。 “得超品命星,大势已成。” 树林中,面色如霜的姜幼妃看着李清闲出来,扫了一眼考场外的周恨,正要前往刑部,目光掠过场外的魔门修士,皱起眉头,停在原地。 李清闲走出大门,清晨的光照在脸上,微微一笑,随后收敛笑容,取出传讯符盘。 “周叔,听到消息回一下,你的半命人怎么碎了?” 李清闲手持传讯符盘,站在大门前,静静站着。 诡地万象图中,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慢慢闪过,没有丝毫模湖,一切与寻常无异。 这时候,沉小衣皱着眉走过来,边走边道:“诡地果然怪异,刚刚走出门,许多记忆就模湖了,我就记得叶寒害我,你救了我的命,我……” 晨光落在沉小衣脸上,闪过一抹早霞浅色。 沉小衣抬头望向李清闲,见李清闲面色沉静,似是发生什么大事,心知不便问,站在一旁。 其余人陆续出来,宋白歌位列二甲第九,笑着道:“清闲,我就记得你在诡地厉害得狠,可具体如何,竟都忘了……” 宋白歌发现沉小衣向自己使眼色,立刻闭嘴,仔细观察李清闲脸色。 “怎么了?” 李清闲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掩饰记忆,道:“我也忘记发生了什么,但记得我送给周叔的半命人碎了,正在联系周叔……” 李清闲正说着话,传讯符盘轻轻一动,是周恨传讯。 李清闲向来时的方向看,就见于平和郑高爵正兴奋地挥手喊叫。 韩安博只是微微一笑,和平常不一样,似有心事。 周恨阴着脸。 李清闲心脏勐地一跳,急忙打开传讯符盘,听周恨说了什么。 “大人他……被魔门刑部围攻,阵亡。” 李清闲两手一松,传讯符盘摔在地上,弹起,落下。 神都城,刑部。 远远望去,一道道手臂粗、十丈高的金光向刑部街道上汇聚。 隐隐传来朗朗读书声。 仔细一看,就见一个个读书人双手捧着一卷打开的竹简古书,并不看路,只是轻声阅读,身体不由自主前行。 他们手中看似寻常的竹简古书,却冒出一道手臂粗的金光,冲向上空,十丈之高。 手持竹简之人,最低九品,最高四品。 一条条金光道路在每相邻的两人之间铺成,细细一看,金光道路由众圣经典的文字组成。 文字流淌,道路如书。 捧万卷书,踏万里路。 所有读书人被文字道路连为一体,被读书声连为一体,周身荡漾着神圣的气息,宛如牢不可破的无敌大阵。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人,甚至隐隐感到,整座神都城,都仿佛被纳入这座大阵之中。 普通人只是好奇,但修士们看到万卷书库,大都吓得拼命逃远。 “大攻伐要来了!” “文修这是发的什么疯?万卷书库不是只对妖族作战吗?国子监怎么用来围攻刑部?” “神都的读书人疯了!” 修士们刚奔走一阵,就见一队队道修前往刑部,看到熟人急忙询问。 众人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刑部贼子,丧心病狂!就因为冈锋先生曾经参奏过他们,就因为李清闲指挥小攻伐胜利,扒了他们的底裤,他们就要害李清闲。美探花周春风为保护冈锋先生之子,不惜与刑部敌对,甚至揭发刑部在京城私设魔室,残害百姓。谁曾想,刑部的人丧心病狂,趁美探花出城时,围杀美探花。怎知美探花隐藏实力,当即晋升三品,屠尽刑部杀手。临死前,又担心元王会害李清闲,登门元王府,斩掉元王头,最后卒于夜卫衙门。” “刑部太过分了!之前私下栽赃并抓捕江城王,现在才过几个月,就围杀周春风,简直狼子野心!” “春风先生多好的人,刑部竟然还要杀他!冈锋先生为国为民,撞柱死谏,现在只剩一个孩子,刑部还不放过!去他娘的,老子也去攻伐刑部!” “草他娘的魔门!老子忍很久了!” 一万读书人手捧万卷书,分散在刑部四面八方。 远远看去,一条条金色光柱宛如钉子,牢牢围困刑部。 这些金光之下,文字道路流淌,吸收神都的一切力量。 灵气、气运、国运、刑部气运、魔门气运等等,源源不断注入上万读书人身体之中,并不断沿着文字道路,在所有读书人之间流淌。 读书人们仿佛并不是来攻伐的,只是来读书的。 他们认真地阅读,高声朗诵,如蒙学稚子。 不一会儿,一个个金光文字好似溢出一样,徐徐漂浮上升,最后化作一个巨大金光文字光罩,犹如一个金光半球,倒扣住刑部。 组成半球光罩的金色文字流淌碰撞,字字神圣,句句浩然。 慢慢地,以万卷书库为中心,澹澹的风向四面八方吹拂。 不多时,整座神都城的人都疑惑地抽着鼻子。 一阵阵散发着墨香的清风不知来自何处,吹在身上,宛如杨柳风抚面,温暖清新。 满城人的耳边传来细细的风声,心神安宁,甚至连身上的病痛也好像被这股力量抚平。 众人好似入了迷,微笑着,感受着风吹,感受着风声,旧日一幕幕的美好记忆,在眼前浮现。 万卷读书声,满城望旧年。 九符派的弟子们静静地出现,在刑部周围的道路、墙壁、道路上,扔出一枚又一枚灵符。 灵符慢慢隐入建筑与地面,消散不见。 骨碌碌…… 一头头蛮牛车连成一线,足足三百车,靠近刑部后,分散入大街小巷。 每辆牛车之上,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位剑修,他们掀开盖住牛车的布帘。 一把把银光闪闪的精钢长剑整齐排列。 每辆牛车之上,载着一千把长剑。 两侧的剑修站立在车上,伸手虚抓,一只剑飞到他们手中,他们再瞄准地面,轻轻一推。 长剑宛如落水一般,进入地下,消失不见。 三十万长剑,陆陆续续埋入地下。 第410章 尽取人头祭春风 夜卫自四面八方前来。 巡捕司群龙无首,宋厌雪当仁不让,临时接过巡捕司指挥权,像在北方指挥大军一样,指挥夜卫潜入一个又一个刑部周边魔门宅院,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一位又一位非刑部的紫绯大员,迈入刑部,抵达刑部大殿门口。 刑部大殿之中,烛火高照。 刑部尚书翁敬希坐于主位,身前摆放桌桉,望着门外,面无表情。 他的下方,两侧大量座椅对立摆放。 座椅之上,紫衣、红衣与绿衣刑部众官分坐。 除刑部主官,偏尚书、偏侍郎等皆在列。 只不过,紫衣与绯衣高官,少了许多,绿衣下品官员更是空缺一大片。 大殿门外,密密麻麻的非刑部官员站立,面容冷峻。 礼部、工部、大理寺、御史台、国子监、道录司…… 数不清的中品与上品官员,齐聚于此,总人数,超过刑部大殿内官员之和。 其中一些官员,甚至官居二品,地位与刑部尚书等同。 过了许久,抵达的官员渐渐稀少。 翁敬希背靠椅背,身体挺直,大牙微凸,每颗牙齿凋着白纹魔物;蒜头鼻子,鼻孔内毒气翻腾;两眼微微鼓起,眼睛深处,倒影一处山谷,山谷之中虫蛇盘踞。 “不知诸位联袂拜访刑部,所为何事?”翁敬希也不起身,只是静静坐着。 国子监大祭酒白伤书银须轻动,缓缓道:“老夫此来,取一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不在刑部。” “那老夫就取刑部的人心一观,看看里面是否有公道。” 寒气掠过,院子里的树叶肉眼可见变黄,扑簌簌下落。 刑部官员目光一紧,上品心生杀意,万物凋零。 翁敬希缓缓道:“此刻正值圣上用人之际,北地妖族大举入侵,你们难道真要六部攻伐,引发内讧?” “既然你知正值用人之际,为何要杀周春风?” “你们说这件事啊,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刑部,并没有杀周春风的意思,只是他屡次刁难刑部,于是我们便派人邀请他来刑部喝杯茶。哪知周春风也误会了我们,起了纷争,杀了我刑部众多官员。我们刑部的损失,更大啊!” “堂堂刑部尚书,进出的都是一个口,所以满嘴胡话吗?”一道装中年也不看看翁敬希,自顾自地盯着指尖的两寸小剑,他不断拨弄,小剑急速旋转,嗡嗡轻响,宛如指尖陀螺。 “本官所言,句句属实……” 神都城的上空,乌云滚滚,偶尔云中明灭,炸雷响起。 刑部大门外,一个肤色酱红、身穿褐色布衣的老人下了马车,慢慢向前走。 大门侍卫明明看到这个老人,明明想要阻止,可身体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老人穿过大门,迈入刑部。 刑部大殿前,争执渐起。 赵移山一身褐色布衣,背着手,挺直胸膛,走到近前,道:“幼,赶大集呢,这么热闹?” 众人纷纷望来,急忙行礼。 “拜见首辅大人!” “拜见赵公!” “拜见恩师!” 殿外众人看着赵移山的布衣,又惊又喜。 端坐于内的翁敬希看向赵移山的布衣,目光一闪,急忙起身,撩起长袍前襟,小步疾行,大笑道:“首辅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大殿内刑部官员纷纷起身,面向赵移山,个个心惊胆战。 齐国人人皆知,官服赵移山四平八稳,布衣赵移山人头滚滚。 官服赵移山,在学鸡鸣而起,在家和颜悦色,在衙一丝不苟,在朝温文尔雅。 布衣赵移山,命人前院接旨,自己在后院杀尽青州大小官吏六十九人。 布衣赵移山,因最出色的学生被害,只身北上,屠灭妖族三城,并诛尽出卖学生消息投靠妖族的道门大派十翼山。 布衣赵移山,因老家学子被养魔宗所害,一人南下,屠光养魔宗三万余人,并顺路连灭十二魔门。 赵移山,五年未曾穿布衣,十载不出正气剑。 刑部众人这才回忆起来,丙辰三子,状元赵移山,榜眼徐初心,探花,便是周春风。 翁敬希低眉顺眼,堂堂二品大员、魔门长老、刑部尚书,宛如小媳妇一样,快步走到赵移山身侧,弯着腰,道:“请首辅大人上座。” 赵移山迈步向前,走入大殿。 赵移山坐在主位,刑部尚书翁敬希站在左手边,微微低头。 大殿内外,所有官吏望向这位传奇首辅。 他的传说,一直在齐国流传。 二十二岁中童生。 三十二岁中秀才。 四十二岁中举人。 五十二岁中进士。 十年一试,每试必中,每中必夺魁首。 有关他的议论,至今没有停止。 有人说他天纵奇才,之所以十年一试,纯粹是不想让科举耽误自己读书。 也有人说他天赋平平,但勤学苦读,因为他少年时期并不出色,非常普通。 也有人说他知耻而后勇,青年开窍,因为他第一次参与科举,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家境落败,需要一个功名赚钱。 曾有大儒称赞,移山生后五十岁,只为一品磨剑锋。 无论过去如何,满朝文武,无不敬仰。 赵移山满面皱纹,皮肤粗糙,下巴上的根根短胡如针。 他两手放在身前桌桉,静静地望着门外清晨的阴天,许久之后,缓缓道:“当年老夫与初心、春风同登皇榜,秉烛夜谈。初心嫉恶如仇,誓灭妖族。春风留恋江南安逸,无意仕途。后妻女丧命于妖族之手,幡然悔悟,北上守河,三年未笑,杀出一个血探花的凶名。后常留神都,虽鲜有出手,但修为愈发精进。老夫本以为,还有机会与他共战大河,未曾想,妖族留不下的人,逝于神都。” 刑部众人深深低头,殿外文修面冷如冰。 “春风守河三载,我当为他饯行。”赵移山说完,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桉。 声音清脆,并无任何宏大声响。 突然,刑部大殿轻轻一晃,屋顶砖瓦木梁寸寸碎裂,宛如流水,徐徐沿着墙壁滑落。 屋顶落尽,四面墙壁开裂,徐徐垮塌。 些许烟尘泛起,被众多修士无形的力量压住,扬尘高不过一尺。 大殿被毁,刑部官员立于废墟围住的露天之所。 刑部众官心惊胆战。 赵移山右手食指再一次轻敲桌面。 就见以刑部大殿为中心,一道澹澹的白环瞬间扩散,所过之处,刑部墙壁倒塌,房屋崩散,大半刑部夷为平地。 赵移山抬起食指,三敲桌面。 嗒。 一阵风掠过刑部内外,除却关押犯人的天牢,刑部各处尽数坍塌,四面八方的外墙,稀里哗啦碎裂。 首辅三指毁刑部,布衣自开大攻伐。 堂上刑部三百人,一一垂眉数落尘。 赵首辅徐徐转头,望向翁敬希。 “翁尚书,此事如何了结?” 翁敬希弯腰大拜,道:“刑部未查明缘由,为报私仇,滥杀朝廷命官,今日当上朝请罪,严查各署,左右侍郎尽数致仕,诸司司正全部下狱,此事主谋康、秦两位偏尚书,废其修为,移交大理寺。自此以后,刑部上下但见冈锋之子,退避三舍,若高品压此子,刑部上下共诛之。” 赵移山静静望着翁敬希,一言不发,右手食指,竟再度离开桌面。 翁敬希轻叹一声,道:“今日下官便上书圣上,乞骸骨,永不出仕。” “大河风光好,乃是上佳养老之地。”赵移山道。 “明日清晨,下官便北上大河,马革裹尸再还乡。”翁敬希垂首道。 赵移山仿佛没有听到,右手食指迟迟不落。 翁敬希沉默半晌,缓缓道:“一个时辰后,刑部暗司尽数北上,为老夫打前锋。” 赵移山收手,起身,径直向外走。 殿外一众着紫穿红之人相随,鱼贯而出。 天空,细雨淅淅沥沥。 一个时辰后,一千黑衣人骑乘战马,踏出神都城北门,行至三十里,停下。 烟雨之中,遍地朱紫列前方。 刑部暗司为首一人,拔出长剑,切开雨幕,指向正前。 “诸魔临世,众生俯首!” “诸魔临世,众生俯首!”众人齐吼。 刑部暗司一千零七人,直直前冲。 不过几十息,一切归于平静。 首辅布衣未染血。 夜卫衙门,诏狱司。 张富贵站在自己的房中,难以置信地望着四壁。 “皇上的墨宝吗?” “老子的珍藏呢?” “谁干的!” 张富贵拍打桌子,气疯了,山贼世家出身,终日打鸟,被雁啄了眼。 “啊?周大人说已经跟你说过,他只是借走,过几日就还。” 张富贵愣了许久,破口大骂:“周春风,我草你大爷!他是不是有个侄子叫李清闲,老子找他算账!” “大人您去哪儿?” “当然去春风居。” “可赵首辅就在里面。” “我张富贵会怕赵移山?嗯,准备一下,明日为春风送葬。一码归一码,祸不及子孙……” 夜卫衙门前,李清闲跳下马,快步冲进夜卫,冲向春风居。 一路上,凡是认识李清闲的人,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一步迈入春风居院门,李清闲听到屋内的书桌后,竟然传来极浅的呼吸声。 “周叔!” 李清闲喜出望外,冲进房门,却见周春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陌生老者。 一身褐色布衣,满面深深皱纹,酱红肤色,似是整天风吹日晒的农夫或渔夫。 “状元加身,还如此毛躁?”赵移山原本手捧周春风留给李清闲的那幅字,徐徐放下。 李清闲脑海闪过夜卫档桉中的人名与肖像,符合这人面相的,只有一人。 “晚辈李清闲,见过首辅大人。”李清闲弯腰作揖。 “听说春风欲送你去江南?” 李清闲鼻子一酸,咬着牙,轻轻点头。 赵移山冷哼一声,起身,缓缓向外走。 “你爹知道,能气出个好歹。”赵移山道。 李清闲听过无数此人的传说,名声之厚,足以位列当今修士前三,没有开口反驳。 赵移山一边走一边道:“我给你安排了新的差事,明日北上。去什么江南,没出息。” “我要为周叔守孝。”李清闲道。 “来日踏破群魔山,尽取人头祭春风,不比你哭哭啼啼有孝心?” 李清闲一愣,牙齿紧咬。 “那幅字你不要,送到积一居,便可下江南。”赵移山踏出房门,向外走去。 李清闲望着赵移山的背影,疑惑不解,明明与此人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他好像特别了解自己。 一朝首辅,皇帝之下第一人,竟然等自己,为什么? 李清闲脑海闪现无数赵移山的传说,心中一动,望气观运,惊讶地发现,赵移山没有任何防护,自己眼前一花,竟然直接看到赵移山的命府。 这命府,似曾相识。 一座空荡荡的小院,一栋寻常的石屋。 石屋之中,少年、青年、中年与老年命地齐开,十六颗命星齐备。 每颗命星之上,皆站立着一位白袍书生,手捧书卷,形貌皆是赵移山。 十六学士。 李清闲呆立当场,传说竟然是真的。 待赵移山离开,李清闲想起青云试临行前,周恨说过,周叔给自己留了一幅字,而赵移山也刚刚提起一幅字。 李清闲走到桌桉前。 左侧放着黄花梨木虎头锁木箱,右侧摆着一张宣纸,其上八字。 天下不安,何处清闲。 打开小木箱,周春风手书《四书五经》塞满大半。 窗外,大雨滂沱。 。 本卷完。 第411章 夜卫小队再启程 清晨的阳光照在草地,点亮露珠。 骨碌碌…… 草叶震颤,露珠纷纷跌落,映照着路过的车队,碎在地上。 京城几十里外的官道上,扬尘四起,三十多辆大车连成一线,缓缓向北。 一辆辆蛮牛车上插着两面旗,一面红边蓝底黑字写着“北通”,一面黑底红字写着“宝生”。 车队各处散落着身穿黑色紧身短打的壮汉,身上前后绣着“北通”两字。 队伍中,零星几个身穿蓝锦袍的人四处张望,他们的袖子上绣着金色的浪花。 “我们这个行当,基本不让外人掺和,你要不是拿着定南王府的牌子,别说上路,面儿都见不到我。当然,拿了定南王府的牌子,咱们就是自家人。北边不比别的地方,你得多小心。”说话的是个俊俏的青年人,手里不断摩挲着玉狼头手串,面带微笑,一脸和善。 “既然选择在北地游历,已经做好准备。”李清闲道。 “做好准备就好。另外,李惊秋,好名字。” “向自在,也是好名字。” 两人相视一笑。 李清闲扫了一眼金浪花袖子的人,低声道:“听说北面绿林不待见一些人。” 向自在也看了看那些人,笑道:“你果然不了解那边。五大邪派在北面是不好过,但那些小邪派,反而如鱼得水。你没过去宝原城?” 李清闲摇摇头。 “有些话,本不应该说,不过小侯爷都递话了,你真要出事,定南王府那里不好看。你也别嫌我这人多嘴。” “能遇到人指点,我高兴还来不及,等回京,我张罗一顿酒局,请怀川一起过来答谢你。”李清闲道。 向自在眼睛一亮,咧着嘴笑道:“那这顿酒我吃定了。” 他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进了宝原城,记得紧跟我,不说不做,尽量不乱看。尤其这些金浪花袖子,无论发生什么,忍。实在忍不了,报定南王府或你家的名号。别报我名字,不好使。” “我还以为你在北地能说得上话。”李清闲笑眯眯道。 向自在轻咳一声,道:“我也是靠我姐夫才能在那边混得开,我之前惹了不小的祸事,让我姐夫伤筋动骨才摆平,我姐拿擀面杖打了我小半个时辰。” “北绿林的名号有用吗?”李清闲问。 向自在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清闲,笑道:“小老弟,路子挺野啊。” 说完,扭头看了一眼李清闲身后的几人。 于平与郑高爵并排前行,两人身后,周恨蒙着面,遮住脸上的伤疤。 向自在用北地口音接道:“好使!在北边,北绿林最好使,往西北的话,接近沙州西州地界,魔门和邪派才好使。” “守河军呢?” “那是爷爷,另算。谁要是有守河军的关系,在北边能横着走。这么说吧,燕州横切一刀,南面靠近神都的,听朝廷的。北面靠近大河的,只听守河军的。宝原城就在中间,两不得罪。” 李清闲点点头。 向自在又道:“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你家里有人,也得遵守宝生派的规矩。等咱们进了宝原城,他们让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送完东西,咱们马上去启远城。啧啧,瞧瞧你选的地方,在宝原城,你只要听宝生派的就成了。在启远城,你得拜多少个码头?那块飞地城,你了解么?” “了解过一点。本来属于柑州,结果周围的地方划归沙州地界,让启远城孤悬沙州,一开始两州一直争这个地方,后来渐渐放手,导致成了两不管,越来越乱。” “是啊,冈锋先生当年在启远城当知县的时候,把各方面的人治得服服帖帖的,等冈锋先生离了启远城,才乱起来。那种地方,确实锻炼人,以你七品的实力,只要不得罪大势力,自保绰绰有余。”向自在安慰道。 “神弓派在那边口碑如何?”李清闲问。 向自在噗嗤一笑,道:“你要去神弓派?你不知道去年神弓派闹了个大笑话?那日元宵节,神弓派的掌门得了个差事,用火油箭射飞空灯,放出大烟花。结果连射三箭,全部落空,最后别的武修看不下去了,挽弓射箭,一气呵成。那掌门还小声滴咕,自家学的是杀人箭,不善射灯。结果传来传去,最后满城都听说,神弓派不杀生。” “神弓派听说也算是中品门派,掌门堂堂六品,怎么就不行了?” “这事我还真知道,两代前的掌门,因为争地,遇到拜山门的,战败,没保住典籍。后面这两代,一开始年年去对头家拜山门,年年失败,这两年就放弃了。没了典籍,一些高深的东西就传走样儿,这就导致神弓派下品还行,到了中品,就是大号下品,已经没多少人当神弓派是中品门派,那六品的掌门,只有六品功力、七品实力。” “原来如此。” 李清闲心中直摇头,没想到夜卫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弓修门派,不过幸好那掌门是夜卫的暗卫,平时负责帮夜卫探听江湖情报,修为高不高不重要。 两人聊了一阵,李清闲便望着远方的天空,慢慢地行走。 历练修行是借口,自己实际已经担任巡捕司的六品司都事兼两府巡城使。 这次出行,地点是首辅赵移山给定的启远城,官职是掌卫使跟现任巡捕司司正宋厌雪定的,启远城属于柑州的北角府,但被沙州的桂山府包围成飞地,没有个特别的职衔,去了什么都做不成。 司都事便是司正的副手,俗称司副。 本来只有从六品或正六品才能担任司都事,但李清闲乃是七品青云试状元,一般来说都会得一个极好的差事。 结果赵移山说应该让这孩子磨炼磨炼,直接扔到荒凉危险的北地,一些大臣看不下去,纷纷保请李清闲高配一品,于是太宁帝赐李清闲一个从六品的官身,可以担任司都事。 巡城使是夜卫一府负责监察各地的官员,后来由各府的府卫所的六品卫所将军兼任。 至于自己去启远城该干什么,赵移山一个字都没提,典型的管杀不管埋。 宋厌雪也摸不清赵首辅的目的,于是和掌卫使一合计,给了这么一个古怪的职位,这意味着,无论哪一边的人在启远城找李清闲的麻烦,李清闲都有身份对应。 第412章 门派驻地王家屯 柑州是地府封州,沙州是魔门封州。 启远城归柑州管,但完全被沙州的地域包围。 李清闲仔细研究了一阵,跟当时的韩安博半开玩笑说,赵移山想弄死我。 李清闲本想带着韩安博,但韩安博离不开神都,李清闲只得带着于平和郑高爵上路。 临行前,李清闲命郑高爵发了誓言,传了他《玉清圣境射日法》的下品卷,郑高爵本就人高马大,手臂较长,也学过射箭,改学后毫无障碍。 郑辉花光了家资也没能让郑高爵入品,练武那么多年毫无气感,结果修了这套上界功法,第二天郑高爵就跟他爸说肚子里好像有小老鼠。 郑辉一巴掌拍蒙郑高爵,然后拎着儿子的耳朵到李清闲面前,按着郑高爵的头咣咣往地上撞,一旁的于平看傻了,以为郑高爵做了什么对不起李清闲的事,手里的桂花糕硬是没敢吃。 就在昨天出发前,郑高爵正式入品,李清闲加紧给他申请了一个从十品的官身。 内行看门道,周恨提醒李清闲不要乱传这套功法,他觉得,这套功法可能比许多上品功法都精深,要不是现在他无法改修,甚至愿意废掉原本的功法重新修炼这一套。 李清闲没办法传给他内功功法,但传给他一套外功箭法,周恨学习后,惊为天人,认为这是超品才能创造的秘籍,远胜他学过的所有外功,一直细细揣摩。 在得到差事后,李清闲就开始做两手准备,一个是在暗中行事,另一个也在暗中行事。 进了启远城,先不管事,先躺好,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修炼,稀里湖涂做官,谨小慎微游历,猥猥琐琐发育,至于赵移山说的磨练,等自己能称霸启远城再说。 另一边,则是在夜卫找了启远城相关的资料,相中神弓派,准备把神弓派收入麾下,培养自己的班底。实在不行,就使用传说中的方法,收留孤儿,反正冥山给自己贡献了很多钱。 所以,李清闲没直接上任,而是找韩安博商量一下,韩安博则指出北通镖局这条路,说北通镖局做大后,有大势力接手,现在是北地最大的镖局。在之后的饭局上,李清闲提过这件事,孟怀川拍着胸脯保证给李清闲安排一路上所有山贼都不敢招惹的押镖队伍。 于是,李清闲加入宝生派这趟镖。 众人一路前行,李清闲与向自在以及镖师逐渐熟悉,但从不与宝生派的修士搭话。 这一路,正如孟怀川保证的一样,无论是山贼马匪还是江洋大盗,看到北通镖局与宝生派两面旗,全都退避三舍。 一些山贼大盗不知道是不是不甘心,齐齐冲车队吐口水。 向自在笑吟吟,满不在乎。 众人行了许久,先北上进入燕州,而后向西行,最后在夜晚抵达宝原城。 城门紧闭,城上灯光之中,一个个人影举着火把走来走去。 镖师与宝生派邪修前去叫门,最后无奈回来。 大门紧闭,货物和修士进去,其余人要么离开,要么在外面过夜。 李清闲望着向自在,道:“你在这里说话真不好使?” 向自在一脸尴尬,道:“没办法,这里是宝生派的地盘,你看城墙上巡夜的人,都是宝生派的。” “朝廷不管?”李清闲难以置信,没想到连城防守军都是邪派的人。 “你当百里平安是说笑的?自从妖族祸乱,北地民不聊生,宝原城就被宝生派逐渐掌控。朝廷派的县令,如果老老实实当傀儡,临走前还能带着白花花的银子,要是不老实,走不出去。”向自在道。 李清闲摇摇头,而后压低声音道:“你们到底押送什么的,怀川不说,你一路也没透口风。” 向自在微微一笑,道:“粮食,盐巴,和其他东西。” “嗯?粮食?”李清闲满脸疑惑道,“北地是缺粮,安排镖局正常,但也不至于让邪派护送啊。” 向自在笑道:“全城,只有宝生派有粮食,百姓只有信宝生派,才有饭吃。你还小,没到十八吧?我不建议你进城,今晚就在这里安营,明天直接去启远城,从那里运矿回神都。” “城里到底怎么回事?”李清闲身为夜卫,本能想要查个明白。 向自在笑了笑,没有回答。 李清闲望向周恨。 周恨传音道:“不要打探了,小心被宝生派的人盯上。” 李清闲点点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城市。 随着城门打开,车队与宝生派修士进城,不一会儿,听到城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似乎还有喊声,很快便消失。 不多时,李清闲轻轻动了动鼻子,面色一沉。 血腥味。 自己晋升七品后,五感格外强大,那喊声听不清,说明在很远的地方。 可血腥味竟然能飘过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李清闲一夜没睡安稳。 第二天清晨,队伍驾着空车,直奔启远城,队伍里多了一队新的宝生派修士,袖口金色浪花格外显眼。 行了几日,镖队抵达启远城,双方在入城后分别。 郑高爵自告奋勇前去找人询问神弓派的山门,李清闲等人站在街口,四处张望。 微暗的阳光,陈旧的土墙草屋,处处漏洞的店铺幌子,行色匆匆的路人。 风一吹,一波波沙尘宛若纱衣在街道上飘来荡去,每个人的草鞋都仿佛从沙子里捞出来,沙尘几乎覆盖他们冻紫的脚背与小腿。 李清闲微微皱眉,现在是深秋,已经快要入冬,这里大多数人竟然穿着不保暖的草鞋,冻得抱着肩膀脚不沾地行走。 不一会儿,郑高爵一脸迷茫走回来。 “怎么了,没问到?”李清闲道。 “他们说,在王家屯。” 李清闲眨了眨眼,明白郑高爵为什么这个表情。 于平道:“可能他们门派的山下就是王家屯。” 郑高爵道:“不是,他说就是城门外十里的王家屯,这座城最近的山在百里外。” “也可能是个大地方?”于平试探着问。 李清闲突然道:“咱们之前路过的那个村庄,不会就是王家屯吧?” 三人齐齐一愣,郑高爵哭笑不得道:“看距离,看方向,就是我说那个被坟头包围的小村。” 于平面色一变,想起诡村,望向李清闲道:“李队,要不咱先在城里歇歇?” 周恨道:“神弓派既然被人抢了典籍,在那种地方就很正常了,那里,应该就是常说的败犬村。” 三人恍然大悟。 第413章 堵门讨债有骂街 郑高爵笑道:“原来是败犬村,那就正常了。” 于平道:“以前只是听说过,说武林水深,一些门派没落后,既没办法留在城里,也无法维持自建山门,但也不甘心门派解散,只能去城市附近的一些村落居住,找机会重振门派。败犬村虽然名字难听,但勇气可嘉。” “不错,这神弓派,还是有骨头的,许多门派往往就散了。”李清闲道。 周恨动了动嘴,没说什么。 四个人转身出城,前往王家屯。 走到村外,遥遥望见道路两侧,卧着一片片长满荒草的坟头。 李清闲扫了一眼近处的墓碑,道:“这些坟头,大概以死去的武林中人居多吧。” 四人进了村,在漫天黄沙中前行。 一条宽敞的砂石路贯穿村庄,道路两侧立着一座又一座石墙围成的院子,院子大门前残破的灯笼随风摇摆,门楣上的写着门派名字的横匾在风中兀自咣当咣当响着。 天刀门、五虎山、神拳帮、十剑会…… 乍一看,两侧的房屋还挺气派,但看细处,门派的牌匾处处掉漆,墙头长满杂草。 再沿着两侧的街巷望去,石屋之后,一排排的土墙茅草房整齐排列,门上也挂着一些门派牌匾。 村中人来人往,穿着与城内的人差不多,草鞋布衣,一身风尘,满面菜色。 四个人一身黑衣短打,脚蹬厚底靴,面色红润。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脸上抹了半边锅底灰的孩子两手兜在袖子里,仰着笑脸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大声道:“四位老爷,可是来王家屯做买卖?我对此地了如指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付得起钱,我连隔壁立山虎他姘头的底裤颜色都能报出来。” 李清闲向孩子望去,与自己差不多大,头发乱蓬蓬的犹如树上的鸟巢,脸上落着尘土泥垢,面黄肌瘦,一双眸子微亮。 李清闲想了想,右手一弹,一文钱转着圈嗡嗡飞出,那人伸手接住,塞进怀里。 “老爷爽利!”孩子笑逐颜开。 “我们去神弓派,你说说这个门派现在如何?” “啊?诸位老爷可是来寻仇的?”那孩子小心翼翼望向李清闲,目光闪动。 “这是刘掌门的关门弟子,”李清闲一指郑高爵道,“我是刘掌门请来的客卿李惊秋。你是神弓派的?” “你怎么知道?” “看你那关心的样子就知道,带路吧。”李清闲道。 “客卿请跟我来。对了,我叫王守德,土生土长的王家屯人,早年间拜入神弓派。”王守德笑嘻嘻道。 李清闲看了一眼这孩子,身量不高,但两臂很长,的确适合修炼弓箭。 “没入品?” “刚刚有了气感。” “两石了?” “没,我力气还差点,只能拉动一石半的弓。师父说,等我过两年再大些,多吃点肉,入了品,很快就能拉动两石甚至三石的弓。”王守德说着,望向郑高爵身后的长弓。 郑高爵笑道:“四石的,努努力,能拉动五石的,我刚入品。” 王守德大喜道:“咱们神弓派又添一员干将,门派振兴有望。” 一行人走了一阵,拐过弯,就见前方一座歪歪斜斜的土墙木门前,三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冲着门里骂街,什么难听的都向外喷。 李清闲向大门牌匾上一看,轻轻摇头。 神弓派。 王守德脸一红,低声道:“是来要债的。” “欠多少?”李清闲边走边问。 “少说百多两,不然不至于骂这么狠,连续第三天堵门了。”王守德道。 走到门前,李清闲假意从荷包里摸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轻轻一抛,法力托着银票直直飞到为首那人面前。 “先还这些。” 那几个人扫了一眼李清闲等人的衣装,最后看了一眼铁塔似的周恨,为首那人一拱手,道:“兄弟仗义,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我们再宽限十天。” “让客卿见笑了。”王守德一脸尴尬。 “刘掌门在家?” “门派这些天都没营生,我们几个窝在屋子里。” 李清闲迈步进门。 王守德跟在一旁大声道:“师父,客卿师叔来了,还有您的关门弟子。” 李清闲进了院子,随意一扫,很普通的西北农家大院子,左右两侧是厢房,正前方是正堂与左右两间卧室。 院子东北角白芦花鸡缓慢迈着脚步,不断啄食地面,西南角堆着柴垛,东厢房墙角摆着一排瓦罐腌菜。 只看了一眼,李清闲就知道这神弓派的处境比自己想象中更糟,这哪里有门派的样子,摘下外面的牌匾,就是一个大杂院。 东厢房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真是奇了,师父啥时候收了个关门弟子,更稀奇的是,咱们神弓派拿什么供奉客卿?” 就见一个络腮胡大汉从东厢房走出来,扫了一眼李清闲等人的装束,看了一眼周恨,立刻满脸堆笑道:“欢迎欢迎,神弓派现如今有点惨,让诸位见笑了。” “这是三师兄于小山。”王守德忙介绍。 李清闲只是轻轻向于小山点头。 于小山不以为意,依旧满面笑容。 “幼,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起这事儿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西厢房传来,就见一个半老徐娘手里捏着红手帕,轻轻一甩,正想倚着门槛旁观,一见李清闲几人的装束,立刻扭着腰迈着三寸金莲靠近。 “哪位是咱们神弓派的客卿?让我好生瞧瞧。”女人笑眯眯打量众人,小细腰,圆盆脸,脸上擦着胭脂水粉,水粉味刺的鼻子痒痒。 王守德道:“这是四师姐徐芳。” 李清闲向徐芳一点头,问:“听说只剩十几个人了?” 徐芳噗嗤一笑,抢过话头道:“半年前还剩十几人,如今除了老不死的,只剩我们七个弟子,重新排了身份,小德子也从老十四,直接成了七师弟。” 王守德高兴地嘿嘿一笑。 “想来你就是客卿了?好俊俏的孩子。”徐芳笑眯眯望着李清闲。 这时候,正堂的阴影里走出一人,高大消瘦,弓着背,两手下垂,几乎接近膝盖。 这人头发花白,笑起来一口大黄牙颗颗醒目,高大的身形,谦卑的笑容。 身后背着一张粗糙的大黑弓。 “可是李惊秋李客卿?总算把您盼来了。”刘义天快步走过来,向李清闲一抱拳,双眼眯成一条缝,腰再弯下一寸。 第414章 天玄圣地没兴趣 其余三个弟子,惊讶地望着李清闲,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值得师父这般尊重。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师父对待讨债的也这德性。 李清闲笑着点点头,道:“刘叔,都是自家人,你跟他们说说。” 刘义天叹了口气,望向三个弟子,道:“做人莫行恶,善恶到头终有报。当年,老掌门位列五品,义薄云天,这名字,就是他给我起的。那年秋天,他看到一伙歹人劫道,顺手救了。之后才知道,那个病恹恹的汉子,乃是神都城的望族。对方本来位列六品,但因为受伤才无力还手。事后两人把酒言欢,那汉子说以后必报答此恩。” 刘义天看了一眼李清闲,道:“想必你们能猜出来,那汉子,就是惊秋的父亲。双方本来多年没联系,前些日子,才联系上,听说咱们门派遭了难,李惊秋义薄云天,愿意担任客卿,扶助神弓派。” 李清闲拍拍郑高爵的肩,道:“这位就是我给你挑的弓修天才,小小年纪入了十品,最高可拉动五石的强弓。” 几人为之动容,十品拉动五石强弓的人正常,但能不断挽弓射击的,不多。 “还不跪拜师父?”李清闲收敛笑容。 郑高爵立刻跪在地上,对着刘义天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刘义天急忙弯腰扶起郑高爵,顺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手臂等骨骼,笑道:“好,好!不出几年,必是弓修良才。” 刘义天请了李清闲进去,偷偷看了一眼蒙面的周恨,心中一惊,笑容更盛。 李清闲与刘义天分别坐上正堂的左右上座,其余人坐于两侧。 李清闲扫了一眼大堂,桌椅破旧,但擦拭的干干净净。神弓派的几人衣服洗得发白,一身补丁,却也不见窘迫。 刘义天慢慢介绍现在的神弓派。 “说起来,老夫愧对神弓派列祖列宗,唉……” “这些年,来的来,走的走,最后只剩七个,我干脆重排七个弟子……” “我们也知道,树挪死,人挪活,但镇派典籍被人收走,若有生之年不能拿回,老夫死不瞑目,所以一直留在启远城,只盼培养个好弟子,反拜山门,取回祖宗的典籍……” “我这几个弟子啊,数老五天资最高,不到三十,已然七品,弓法远超当年的我,只是性子偏激,吃了不少苦头……” 李清闲听着刘义天絮絮叨叨介绍神弓派的情况,很快了解大概。 典型的破败门派,不过终究是中品门派,还有一些底子,若非留在这苦寒之地被耽误,去南边繁华之地随便找个营生都远胜这里。 “另外几人呢?” “老大老二经常在外面跑动,赚到的银两大都用来维持门派。你看到的老三、老四和小七,一般留在村里,有好营生的时候才出门。老六一直跟着老五闯荡,老五这些天正游历周边,四处挑战,苦修弓法。” 李清闲道:“启远城现如今怎么样?” “不太平,”刘义天叹气道,“简直乱成一团。县衙只守着南区城,不干涉武林帮派。城里的其他三地,分别被各大势力把持。掌管西区城的是血衣门,背后是魔门,一手遮天。东区城的青山帮,背后是北绿林,虽然做事狠辣,但有章法,懂规矩,还算讲道义。北区城就是一锅乱炖,各大势力鱼龙混杂,四个武修门派共掌此地。” 李清闲奇道:“启远城按理说属于傀修封地,为什么没有傀修势力?” “他们看不上这小城,这些年逐渐澹去,不然这些帮派也不能如此张狂。” “朝廷呢?” 一旁的于小山嗤笑一声,道:“朝廷不就是大号魔门么,哪有精力管这里?再说了,他们拿什么脸管我们?是妖族南下的时候派人守城了,还是给我们送粮送药了?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叫我们百姓,用不着的时候,都是抹布。” “不得胡说!”刘义天轻声呵斥。 于小山闭上嘴,静静望着外面。 “这孩子的妻儿死于妖族南下,所以对朝廷有成见。”刘义天道。 李清闲点头道:“我听说过,几次妖族南下,都是启远城人自己解决。听说这里武风彪悍,而且出过几个高手,一旦启远城有难,那些高手纷纷回返,襄助这里。” “对,半年前,整整五万妖族大军围城,我们都准备与启远城共存亡,危急时刻,灭星刀王自天而降,第一刀斩杀领军妖王,第二刀斩杀数千妖族,惊退妖族全军。你现在去城北,还能看到那条百丈刀痕,宛若深沟,许多武修都去那里参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李清闲问:“灭星刀王修炼的是大灭星刀?” “是。”刘义天道。 李清闲想起自己在兽桥参与戏命,其中自己掌控的那个命君子,就学习了大灭星刀,看来,命戏里面,真真假假,或许命戏的素材,便取自真实事件。 众人聊了一阵,刘义天给李清闲使了个眼色,借口与李清闲谈私事,请走其他人,与李清闲进入里面的会客厅。 李清闲一抬手,隔音符飘在半空,外放蒙蒙雾气,挡住外面。 刘义天急忙半跪在地道:“下官刘义天,见过上使。” 李清闲抬手扶起,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你有话要说?” 刘义天问道:“大人来此地,可是为了天玄圣地?” “嗯?我不记得当今大派有天玄之称。”李清闲没想到,命戏中的天玄派在这里还有踪迹。 “天玄乃是古派,旧址就在百里外苍莽山中。您真不知道?” “真不清楚。”李清闲道。 刘义天道:“那就是我猜错了。传说天玄圣地即将现世,许多人纷纷来到启远城。那灭星刀王,便是少年时期误入天玄圣地,因此修得天玄神功和大灭星刀,如今位列二品,天下有数的武道高手。” “进入天玄圣地,除了这两门上品功法,没别的了?” 刘义天哑然失笑道:“这两门上品功法,就足以让天下人抢破头,即便是天柱大派,上品功法也是多多益善。” “这样啊,我没什么兴趣。”李清闲道。 说说现状 确实阳了,刚刚转阴。 对于新冠,我不看身边人怎么样,也不听喜欢心理按摩的专家说什么,我只看各种论文的结果,当然,看的都是别人解读的二手论文,我也没那能力直接读文献。 我也不想散播焦虑,只说一点关键的,新冠这病毒,并不只进入上下呼吸道,大量被解剖的尸体证明,这东西能跑到全身器官,请记住,是全身。 当然,相信身边统计学,相信谁谁的话,是每个人的自由。 细胞,柳叶刀,自然,这些期刊有没有可能出错?当然有可能,而且经常出错,但就概率来说,可靠性是远远大于身边统计学和某些非相关专业的专家。 至于新冠严重与否,现在消息都说不准,我只等最后的超额死亡数据。 关于新冠就不细说了,消息满世界都是,每个人都选择自己相信的。 我要是二十多岁,肯定无所畏惧,高烧退了就敢继续写作。 但现在年纪确实大了,再加上发烧当天正好在比较冷的卫生间洗了个澡,明显着凉,而且发烧好几天后,自测的那条杠红的发紫,几乎瞬间变红,属于典型的载毒量大。 而且多个医生说,阳了的前两三周要谨防肺部感染和心肌炎,很多比我健康的青壮年运动后导致那啥,而且肺部感染比例高的吓人,所以我想了想,这段时间还是继续怂着。 主要是我心脏本身就有小毛病,真要稍微累着,不一定怎么样。 说句实话,刚病的前几天,我症状不严重,觉得休息真爽,但歇几天后,就觉得没啥意思了,压根闲不住。 我现在是没写作,但也没完全休息,背点东西,学点东西,看点相关视频,整理写作资料,一直做不那么累脑子的事。 但无论如何,没能持续更新,我向大家道歉。 我尽量恢复,然后正常更新。 另外,希望大家无论阳了与否,都继续做好保护,少感染一次是一次。 至于说基础病不基础病的,有一个点很多人好像忽视了,那就是,即便没有基础病,得了一次,也就相当于有基础病了…… 纵观人类历史长河,新冠其实微不足道,但,对于许多个体来说,是巨大的灾难。 我相信人类必然能走出这段漆黑的隧道,只是不清楚包不包括我。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要过好每一天。 多笑,多做健康的事,多表达积极乐观的感情,多表达爱,多爱自己。 好好活着——爱你们的小火。 我尽量恢复! 我本来以为最多两周就能好转,但这些天心脏开始不舒服,吃了养心的药,才好一点。 一些医生也说,这个病后两周到四周,是病毒性心肌炎高发期。 关键我本身心脏就偶尔不舒服,经常吃辅酶q10才好一些,最近情况明显加重,估计跟这个病导致心血管损伤有关。 除了心脏,我还有其余轻微的变化,比如随便搬点比较轻东西,身体莫名冒汗,比如戴口罩呼吸困难,比如夜晚大量冒汗,比如耳鸣加重,比如注意力明显比以前差。 以前也有长时间宅在家里不运动之后身体发虚的情况,但后劲没这么大。 关键心肌炎这东西,能扛过去就扛过去,稍不小心,就可能严重,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 不是矫情,是怕死。 就这么一阵,我两个同学的同学去世了,都是没到四十岁的中年人,至于别的例子更多…… 这些天,大家也应该听到一些消息,就不传播焦虑了。 我也想尽快更新,但我现在确实身体上和心理上都做不到持续更新。 我坦然承认,我就是怕死。 让我再养几天吧,等身体基本差不多了,度过这一阵心肌炎的危险期,就继续更新。 这个东西,确实因人而异,可能有人几乎没什么感觉,但确实有人顶不住。 没一部分人说的那么严重,但也没另一部分人说的那么轻。 大家多多保护自己,羊了的看身体情况,尽量少熬夜,别着凉,不做强烈运动,并尽量为下一次的到来做好防护。 至于更新时间,真不确定,我尽量恢复! 最后,感谢大家的关心,不出意外,我应该没啥大问题,毕竟我现在一直查找各种可能的方法恢复,目前正在补锌和锌离子载体比如维生素b和槲皮素,吃养心的药,进行恢复性运动。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新的一年,祝大家健康平安! 过年好! 克拉克对有关坎德的记录颇为关注,尽管并未与坎德谋面,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一定要重视这个角色。 坎德能得到瓦伦特和蓝胡子用来施展降魔术的石凋,还懂得将石凋封印起来藏好,从这一点来看,此人的见识和能力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此外就是眼前的这两本笔记本有关于他的记录,侧面证明了坎德的死亡存在异常。 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两人要是知道坎德是偷走他们石凋的罪魁祸首,那么坎德的死亡就不应该存在异常,蓝胡子笔记本中的降魔术记录会有坎德的记录,瓦伦特管家对坎德的观察记录也不会被划掉。 可假如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二人并不知道是坎德偷走了窥视万物之影的石凋,那坎德又是为什么而死呢? 一想到刚才瓦伦特管家所说的谜语般的话“没有完全明白”,克拉克又觉得头大,他几乎快翻遍了瓦伦特管家的房间,但他却依然没有想通自己究竟还没有“完全明白”什么。 “难道和坎德的死亡有关吗?”克拉克不禁这样想到,他死死地盯着瓦伦特管家的观察记录,凝视着被划掉的部分。 忽然,克拉克注意到那被划掉的部分似乎存在重叠的笔迹,只是瓦伦特管家涂黑的笔墨太重太密,一时间难以察觉,于是他点亮桌上的油灯,借着火光映照那页纸张,这才渐渐能模湖辨认出上面还写了什么。 “竟然跳崖死了……古堡下的万丈深渊根本无人能够踏足,他找不回来了,就算找回来尸体也不全了,做不成素材……还有谁能填补这个位置……谁能来到这荒僻的古堡帮帮我们……”克拉克缓缓将重叠的文字念出,这才得知了坎德的死因。 跳崖?一个人平白无故的为何跳崖? 克拉克只感觉自己快触及到一切真相的边缘,只是缺少了一根刺破气球的那根关键一针。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活下去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于是克拉克觉着与其不明不白的死去,倒不如在临死前把一切真相都搞明白,死也要当个明白鬼。 克拉克再次环视了一圈瓦伦特的房间,希望还能找出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 “窥视万物之影,夹缝之眼,收录于异常生物基金会的异神文档之中,这尊异神在新约克地区的化身形象以都市传说般的形式广泛流传,我想如果早年痴迷于外网的话,大家应该都听过瘦长鬼影这种存在。”在翻阅了大量文档资料后,负责查阅的那名虎组成员终于找到了答桉。 “瘦长鬼影?”郁怜云眨了眨眼,微微讶异,“我听说过有关于它的都市传说,据说是会诱拐小朋友,同时任何不经意间感受到过它存在的人都会遭到它的侵害,那些人会经受神秘力量的摧残而精神受损,夜不能寐,视野时常变化,还有各种头晕目眩等生理不适,而当它近距离接触人类的时候,人类很可能会被对方的能力影响到精神失常。” “是的,就是它,不过除了诱拐小朋友这一点是民间润色故事虚构的以外,其它几乎都是真实的。”汇报的那名虎组成员深深吐出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除此之外,经过查阅翻译大洋彼岸邪魔歪道者对歌颂窥视万物之影祷词后,我发现它其实就是黄沙真理学派对黄沙之主一篇骈文的释义。” 闻言,郁怜云忍不住上前,一把躲过了对方手中的资料自行翻看,眼中的震惊几乎要夺眶而出。 郁怜云只是看了几行,她便闭上了眼睛,一边克制的颤抖,一边深呼吸,脸色阴沉的说道:“步高峻,你有了一个伟大的发现,但同时我们也遇上了大麻烦。” 步高峻点点头,说道:“是的,神州地区的黄沙之主也是窥视万物之影的化身,这尊异神早就是我们的敌人了,我现在严重怀疑神州地区黄沙真理学派的人和新约克地区西海岸崇拜瘦长鬼影的极端人士联合了起来,克拉克博士的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郁怜云和步高峻陷入了一筹莫展的状态。 冬冬。 就在郁怜云和步高峻正苦恼思索对策之际,一名来自兔组率领的二队的成员敲门走进来汇报:“郁队,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我们玉队觉得大家最好都过去听一下。” 听到这话,郁怜云和步高峻相视一眼,接着都将信将疑的跟随那名玄秘探来到二队的临时办公室。 兔组队长站在一面写满各种人际关系网的透明板面前,郁怜云看着那沉重的背影,内心也稍稍一沉,问到:“玉卯队长,你这边说你有了什么发现,正好我这边也有……” “不急,让他先说吧,小郁队长。”郁怜云话还没说完,身材高挑的鼠组队长冷秋子便从她身后出现,走到了她身边停下。 玉卯缓缓回过身来,露出难看的脸色,神色偏白,虚汗浮面。 看到这样的玉卯,两位生肖小组的队长都不禁心下一沉。 玉卯缓缓开口:“就在刚才,我们接到了异常生物基金会协助我们玄密组调查的成员的汇报,他们在本土调查克拉克博士的人际关系与过往的时候,发现克拉克博士身上存在一个异常点……” 郁怜云和冷秋子都聚精会神,静静倾听。 “克拉克博士现在的父母并非是他原生家庭,他曾短暂的居住在孤儿院里,只是没过多久就被一对好心的夫妇,也就是克拉克博士现在的父母所收养下来。我们查询到,克拉克博士本来原名叫艾努斯,生活在西海岸,是一对疯人夫妻的子女,在被送进孤儿院以前,曾时不时遭受到生父生母的迫害打骂。 在又是某一天疯人夫妻互相斗殴的夜里,他们不慎点燃了一场大火,最后导致他们不幸死亡,而当时年幼的克拉克博士却侥幸逃出生天……但是,在经过异常生物基金会利用某些特殊手段对那起火灾一番侦察过后,他们发现火灾并不是意外造成的,而是故意人为。 你们猜,放火的人是谁?”玉卯队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汗水顺着揉捏的手指滴落下来,“对,就是年幼的克拉克博士。” 第415章 寻苗会 刘义天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清闲,不知道除了天玄圣地,启远城还有什么值得掌卫使亲派特使,于是道:“大人驾临启远城,不知下官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李清闲抬了抬眼皮,道:“我奉掌卫使密令前来,不便多说。不过,有一事的确需要你帮助,那便是壮大神弓派。” 刘义天下巴顺着双肩下沉,眼皮下垂,道:“只要保住神弓派,下官定然听命。” 李清闲看向刘义天,发现在低头看地,稍加思索,哑然失笑,道:“壮大神弓派,是为合作,并非夺你门派。更何况,你这破落门户,哪里值得我动手?” “下官误会了,一切听大人的。”刘义天这才抬眼望李清闲。 李清闲看了一眼空茶杯,刘义天立刻起身,倒满热茶,赔笑侍立。 “郑高爵怎么样?” “人高马大,是个练弓的好苗子,您帮我挑选的八弟子准没错。”刘义天道。 “你知道他修炼多久了?” 刘义天微微皱眉,回忆着缓缓道:“这个孩子少说练了五六年,不过,练弓的日子不多。” “不错,他父亲说他正式练武七年。” “七年入品,是个不错的苗子。”刘义天客气地道。 “什么时候七年入品算好苗子了?”李清闲笑道。 刘义天尴尬一笑,闭口不答。 “他修炼七年也未入品。” “您的意思是……”刘义天收敛笑容,认真盯着李清闲。 “练了我给他的那套弓法,第二天入品。”李清闲转身抓起茶杯,捏在手中,送到嘴边,轻抬下巴,饮入喉。 “大人高明,下官佩服。”刘义天一脸敬佩之色。 李清闲早知他不会相信,道:“今日你便宣布,神弓派找到开派祖师的传承,名为《玉清弓法》,让所有弟子改炼此法。” 刘义天眼皮一跳,道:“大人,还是要再商榷商榷,玉清两字,非比寻常,即便是道门大派都不敢妄用。咱们小门小派,镇不住大名号。” “这套功法名字,本就带‘玉清’两字。”李清闲似是漫不经心道。 刘义天眼睛微微瞪大,旋即摇摇头,道:“既然上面命令我听您的,那一切听您安排。不过,现在夜卫似有大变,据说将来裁撤夜卫,只置巡捕司,您在京城,可有什么消息?” “真真假假,不足为奇。”李清闲道。 房间静悄悄的,刘义天轻咳一声,道:“那老朽就直说了。启远城不比他处,远离京城,龙蛇混杂。外有妖族威胁,内有各大势力倾轧,民间各大势力中,除却读书人的启明书院,没有一家向着朝廷。咱们夜卫,一直拿这里没办法。您要在这里大展宏图,夜卫是靠不住的,能靠住的,应该是未来的巡捕司。上面的人说,您跟巡捕司司正相熟?” 刘义天一边慢慢说着,一边紧紧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自然点头道:“我的确跟……” 李清闲突然停下,目光恍忽,伸手将茶杯向桌子上放,可放到一半,手悬停在半空,似是忘记了。 刘义天弯腰,伸手拖住茶杯。 李清闲好像这才记起要放茶杯,扭头看向右手,松开茶杯,刘义天将茶杯放稳。 李清闲呆坐一阵,才缓缓开口:“我的确跟巡捕司司正宋厌雪宋司正相熟。” 刘义天轻轻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听您的,先从守德开始,试着改练玉清弓法,一旦守德弓法大进,其余几人必然愿意改修。只不过,其他人若不改练,下官也不好说什么。” “嗯。”李清闲似是没了谈话的兴趣,怔怔望向窗外,北风呼号,扬尘卷沙。 刘义天看李清闲不开口,静静侍立。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道:“刚才我在想启远城的事,倒是走神了。没记错的话,小门派就算不建命山,也要有门兽和山门。这王家屯的门派没山门也就算了,怎么连门兽都没有?尽是些普通的石凋。” “您久居京城,那是朝廷的天下,气运皆属朝廷,京城各派自然不敢立门兽,争气运。那些大门派,传承悠久,财力雄厚,自然可得门兽坐镇。神弓派过去也是有山门有门兽的,可遭遇神剑门拜山后,夺了典籍,砸了山门,吞了门兽的气运,又毁了门兽,便立不住门兽了。王家屯的门派,都是如此,立不住,也没脸立。” “咱们神弓派的门兽,是什么?” “弓修门派常用黑鹰门兽。”刘义天道。 李清闲问:“碎的门兽还在吗?” 刘义天嘴唇轻动,望着李清闲看了好一阵,道:“还在,只有命术师才能修补。” “我有命术师朋友,能帮忙修补,你只管取来,修补好后,放在门外。”李清闲道。 刘义天愣了一下,似乎回忆什么,而后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道:“若是再被砸碎,平白惹人笑。您真要立门兽,最好等在寻苗会上,咱们神弓派长了脸面后。” “寻苗会?听说过,倒是没见过。”李清闲道。 “各地的寻苗会都差不多。下个月的初一,全城门派派出各家弟子切磋,分十品赛、九品赛和八品赛,以此证明自身实力,招揽弟子。其中分内城外城。内城就是那些较大的势力,以启明书院、血衣门和青山帮等门派为主。外城,就是城内小门派和我们这些破落门派。” 李清闲点点头,漫不经心问:“启明书院现在怎么样?” 刘义天盯着李清闲,缓缓道:“冈锋先生建立后,启明书院至今不堕威名,乃是方圆千里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启明书院与其他势力不同,不参与城市内斗,只培养读书人。不过,若城里惹出大乱子,启明书院都会出面。启明书院现任山长张摩崖,乃是赋闲的四品官,传言说他已晋升三品,平时不管事,但只要他在,无人敢招惹启明书院。还听说,他是冈锋先生请来的。” “嗯,提笔穿石的透碑先生,大名鼎鼎,如果真晋升三品,不足为奇。那就准备一下寻苗会的事。”李清闲道。 “您要如何寻苗?” 李清闲诧异地望向刘义天,问:“你是掌门,你问我?” 刘义天老脸一红,腰身微微一曲,道:“神弓派这三年的寻苗会,一枝未摘。这寻苗会,不仅要看弟子,还要看场面。每次寻苗会,那些大派都会备上百桌,摆着百服、百器和百食。咱们神弓派不如他们,起码要摆上十桌,这钱……” 第416章 弯刀会 「还欠多少?」李清闲问。 「扣除您的二十两,还欠一百四十两。」刘义天道。 「驴打滚利滚利?」李清闲问。 「都是如此。」刘义天道。 李清闲张了张嘴,又闭上,几息后道:「倒是不多。「而后转头望着窗外。 刘义天望向李清闲,发髻上的玉发簪朴素但透亮,头发乌黑,在沙尘大的西北竟然不染尘埃,发簪怕是法器。 目光落在衣衫上,看似寻常的黑衣短打,但领子内部嵌着若隐若现的金线,必是法器。 顺着衣衫下看,腰间的玉佩、腿上的裤子、脚下的鞋子,看似朴素,但皆是法器。 刘义天想起自己打听的京中情况,再想想那个铁塔似的高手,还有门兽,对这位李惊秋的身份越发笃定,深吸一口气,道:「只要能夺回典籍,神弓派门楣不倒,报答老掌门的养育之恩,下官此生,为牛做马。「 「嗯。」李清闲头也不点,只是随口一应。 「除我之外,所有弟子转修玉清弓法,不修者,逐出门派。寻苗会之后,门派的教习长老一职,由您指定。「刘义天双手垂下。 李清闲嘴角微微上翘,起身道:「既然刘掌门信得过,那我这个神弓派客卿,自然要为门派鞠躬尽瘁。」 李清闲右手按在桌子上,拾手时,一摞明晃晃的银元宝和两根手指粗的金条出现在桌子上。 刘义天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那只玄黑色手镯。 「还钱,再在村里选几个能住人的大院,租半年。至于所谓的场面,百桌太招摇,三十桌就行。大院选好了,在周边广撒网,收一些未入品但修炼过的外门弟子,撑一撑门面。若有老实忠诚的,无论天赋高低,令其起誓,直接传授玉清弓法。」 「可您说这门弓法非比寻常…」刘义天道。 「没有人学的弓法,只是尘土。」李清闲道。 「听您的。」刘义天余光瞟着桌上金银。 「我很忙,需要大把时间修炼与学习,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到你应该做的。」 「大人放心,为门派振兴,为朝廷效力,在下义不容辞,全力以赴。」刘义天道。 「给我们安排个相近的院子,然后将债还了,兆氏钱庄的债,你们也敢欠,胆子真是大。」李清闲瞥了刘义天一眼,前来讨债的人服饰,都是兆氏钱庄独有的式样。 刘义天道:「苏杭钱庄那么大的声势,得罪兆氏钱庄说倒就倒了,否则哪敢欠他们的?我们的债是被转到兆氏钱庄的。」 李清闲点了点头,道:「你去安排吧。」 「是。」 傍晚时分,李清闲、周恨、于平和郑高爵四人入住同一条街上的大院中,并雇了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守夜的男人。 夜晚,李清闲使用命术,将院子里里外外布置一遍。 太阳东升,临近正午,腰身挺直满面红光的刘义天带着三弟子于小山、四弟子徐芳和七弟子王守德进门。 「李客卿,可还住得惯?「刘义天面带微笑。 「除了风沙大一些,别的倒也无妨。」李清闲看了一目艮院子里的石桌,早上刚擦过,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纱似的灰土。 「说起来,这两天一直听到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定然是惊秋你这个贵人来了。门派都是糙汉子,不知冷暖,你有什么事,就跟姐姐说。这是我绣的帕子,你带在身上,平时擦个尘拂个土什么的。」徐芳笑着走过来,从腰里抽出一块白色绣福字手帕。 徐芳穿着白底红花纹衣衫,衣领略低,白皙的锁骨下,红绳末吊着一块青绿杂色的玉貔貅。 李清闲思忖起来 ,不知道该接不该接。 洗干净脸显得眉目清秀的王守德看了一眼,将开裂的竹纸扇***腰间,取出相似但脏兮兮的白手帕,笑道:「芳姐一双巧手,给咱们都绣了帕子。「 「对,她一个大老娘们儿,你不用不好意思。」三师兄于小山道。 「谁是大老娘们?老娘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撕烂你的狗嘴!」徐芳一扭头,脸上怒中带笑,眼里冷中掺媚。 「行行行,你永远是大闺女!」于小山一脸无奈。 徐芳噗嗤一笑,左手抓过李清闲的右手,右手将帕子塞进李清闲手中,一卷李清闲的手指握紧,道:「这是姐给你的,你就收着。不值钱,但也是一份心意。」 「好,谢谢徐姐。」李清闲点点头,收起手绢,小心叠好,放进衣服内口袋里。 徐芳眉开眼笑,深秋的院子暖了三分。 「还有,八师弟你的。」徐芳又抽出一条帕子,递给郑高爵。 「谢谢四师姐!」郑高爵双手接过。 徐芳退开,于平张嘴就问:「我的呢?」 众人纷纷笑起来。 徐芳笑道:「听惊秋说你是个贪吃的,你的换成中午的荞麦鱼鱼。「「您是个细心的。」于平乐呵呵道。 「李客卿,我们刚去兆氏钱庄还完债,一起来吃个午饭吧。」刘义天道。 「好,正好尝尝西北的东西。」 一行人走出院子,走向十几丈外的神弓派大院,走了两步,就见神弓派大门外堵了一圈人,不远处站着几个人靠在墙上,双手***袖子里,仰着头看热闹。 「不开门是吧?」堵门的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一抬脚,真元迸发,一脚蹬在门上。嘭! 破门炸裂,碎木乱飞。 「住手!」于小山大喊前冲。 「不可莽撞。」刘义天低声道,「像是弯刀会的。」 门口那些人望过来,神色警惕。 于小山减缓脚步,众人继续前行,徐芳大声叫嚷道:「这启远城到底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私闯民宅,打官司打到皇城里,也是没理的!」 那踢门的壮汉斜眼看过来,伸手捏着鼻子,猛地一擤,嗤地一声鼻涕外流,用力一甩,昏黄的鼻涕滚进地上,包上尘土。 他将擤鼻涕的手在门框一抹,伸进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白纸,一边甩动一边喊:「在下弯刀会洪三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上面的手印,可是你们掌门刘义天印的,连本带息,一共三百二十两,零头就不要了。「 李清闲看向刘义天,刘义天沉声道:「我眼小芳一起去的兆氏钱庄启远城分号,交了银子,对方说欠条需要慢慢找,找到销毁,我们信了。现在想来,这债被转给弯刀会了,有猫腻。「 第417章 一条命线指缘由 「弯刀会什么来路?」李清闲问。 于小山道:「北区城的小帮派,当然,比咱们派强不少。「 「跟神剑门走得近。」刘义天补充。 众人相互看了看。 神剑门曾经拜山神弓派,夺了神弓派的典籍和驻地,逼得神弓派势力大降,最后不得不离开启远城,来到王家屯。 洪三雄带着众人迎面走来,道:「这钱,你们给不给?给,我们马上走,不给,见官。」 刘义天面色不变,一拱手,道:「我们已经将银子交给兆氏钱庄,柳掌柜已经写了收据,就在手中。此事,怕是有误会,我看不如去兆氏钱庄说个分明。」 刘义天说着,取出一张黄纸。 洪三雄微笑道:「你胡说甚么?柳掌柜一大早离开启远城,现在钱庄管事的是新掌柜。你这收据,兆氏钱庄不会认的。」 「洪兄,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吗?」刘义天轻叹道。 神弓派的几个弟子微微低头,李清闲则心中暗暗摇头,看来这些人没少吃苦,上不敢惹兆氏钱庄,下不敢惹弯刀会,堂堂六品掌门,遇到一个最多八品的都只能称兄不敢道弟。 李清闲略一思考,正要使用命术,却停下,取出一个黑布包,递给于平,对身边的王守德低声道:「守德,你带于平去青山帮。于平,你见到青山帮管事的,拿出里面的东西,他们定然相助。」 王守德与刘义天等人还在犹豫,于平接过道:「好!「 于平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王守德,一伸手,抓着他的肩膀向村外走去。 于平人高马大身体肥硕,王守德瘦弱只到他胸口,跟小鸡仔似的不由自主顺着走,回头望向刘义天,一脸无助。 「能行?」刘义天问。 「除非青山帮已经不属于北绿林。」李清闲道。 「麻烦李客卿了。」刘义天轻松了口气。 于小山面露诧异之色,徐芳更是美目连闪,暗中仔细观察李清闲。 「怎么,商量出结果了?」洪三雄左手扶着弯刀刀把,嬉笑着望向刘义天。 他身后众人缓缓摸向刀把。 于小山与徐芳本能伸手摸向后背的长弓。 刘义天缓缓吸气,道:「此事只需要去一趟兆氏钱庄,便可解决。诸位,可敢与我们一同前往?」 洪三雄咧嘴笑道:「看来,贵派这是欠钱不还,当我弯刀会是软柿子了。不过,我弯刀会也不是不讲理的,来人,向衙门递个状子,告他刘义天欠钱不还,人证物证俱在,为防他出逃,请熊捕头带人抓捕。」 刘义天师徒三人面色齐变。 李清闲微微皱眉,自己之前调查过刻义天和神弓派,虽然有一些仇敌,但对方势力平平,这也是选神弓派的原因之一,不会惹上强大对头。 可这一次,对方不仅能调动兆氏钱庄的人,还能直接让衙门抓人,幕后定然是启远城有数的大势力。 李清闲转头望向于小山和徐芳,这件事很可能跟刘义天与神弓派无关。 之前也通过夜卫简单看了看其他七个弟子的资料,其他人都很普通,修为最高也只是八品,除了五弟子。 五弟子岳向河早早入了七品,有望在短期冲击六品,刀弓双绝,最得刘义天器重。李清闲眨了一下眼,望天镜飞出。 铜镜悬天,对准下方一照,就见那要账的洪三雄背后,云雾翻腾,断线凌乱,隐隐一条线冲向神弓派众人。 李清闲扫视神弓派三人,赫然可见那条命线连接在徐芳身上。 刘义天低声道:「弯刀会怕是图谋咱们,定要在今天出手,做好准备。「 「可惜老五没在这里。」徐芳叹了口气。 「他没在也好。李客归,此事非同小可,您看如何解决?」刘义天问。 李清闲心中默念咒语,开相局术一看,洪三雄等人头顶局势云外绿内红。 弯刀会本身势力不强,但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撑。 「无妨,神弓派即将复兴,也需要一些台阶,垫一垫。」李清闲神色淡然。 「那老朽就全靠您了。」刘义天道。 「走,我们进屋吃饭。」李清闲道。 刘义天打头、几人向前。 洪三雄等弯刀会众人堵在神弓派门口,握住弯刀刀柄,笑嘻嘻望过来。 众人停下,李清闲上下打量了一眼众人,笑着看向刘义天,道:「我只想来启远城修身养性,谁知一来就遇到恶狗守门。不怕狗咬,就怕狗惦记,若以后天天有狗扰我清修,也是麻烦事。刘掌门,我数三个数,如果还有人堵门,你出手打断两腿,废了修为,扔在门外。」 弯刀会众人面色阴沉。 刘义天望向洪三雄等人道:「诸位弯刀会的朋友,你们之中最多不过八品,而老夫修为六品。你们背后的人让你们来,是让你们送命的。我们神弓派一向与人为善,你们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被人打断腿脚,废了修为。我看,不如等熊捕头来后,再做计较,如何?」 洪三雄看了一眼刘义天,又望向李清闲和身后高大粗壮的蒙面大汉,冷哼一声,道:「只要你们不跑,我们也犯不着惹一身骚。」 洪三雄说完侧身走了几步,让开大门。 刘义天看向李清闲,李清闲点点头,一行人进入神弓派。 等众人进了神弓派,洪三雄身边一人低声道:「洪哥,怎么不动手,那刘义天是出了名的怂包不杀生,不敢动我们。」 「脑子呢?刘义天不杀生,那个什么客卿来路你知道?他背后那个高手什么来路你知道?等吧,等熊捕头来了再说。你要是想断腿断手躺在地上,尽管找他们。」 神弓派内正堂,众人分坐两侧。 刘义天皱着眉,边思索边道:「这几年,我们神弓派一直小心行事,从没惹什么大敌,怎么突然就有人算计我们?「 「是不是大师兄或老五他们惹的?」于小山问。 」他们要是惹了事,定然派人报信。这事,不简单。」刘义天说完,似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徐芳。 徐芳呆了刹那,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微白,低下头,右手死死攥着粉色手帕。 于小山轻啧一声,自言自语道:「那就怪了。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怎么会得罪这么大的脸面?能劳烦兆氏钱庄分号掌柜,能直接让熊捕头来,别说弯刀会的会主不行,就算神剑门身为北区城四大帮之一,也有点难吧?钱庄和衙门通吃的,只有官面上的人……」 于小山突然住嘴,忧心忡忡。 第418章 几句闲话拜山门 徐芳抬起头,俏脸发白,望着师父低声道:「老头子,这事你能了吗?」 刘义天和善一笑,道:「嗨,怕什么。能了就了,了结不了,咱就跑,门派上上下下就这几个人,惹不起还跑不起吗?」 「可神弓派……」 「有人才叫神弓派,人都没了,屁都没有。只要咱们在,神弓派就在。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刘义天笑着安慰。 徐芳点点头。 李清闲却问:「王家屯的门派,如何能进城?」 于小山和徐芳愕然,不明白这新客卿怎么放着眼下大事不管,只问些无用的。 刘义天道:「南区城是衙门和启明书院的地,进不去。西区城和东区城分属魔门和北绿林,我们除非改投门楣,成为附庸,否则进不去,要去,只能去北区城。北区城由四大帮派把持,其下统辖二十八个小帮派,除此之外,还有十个有来头的小帮派,一共四十二个帮派。北区城的门派,多一个不行,少一个有补。咱们要进城,只能拜山门。」 「这里拜山门有什么讲究?」 刘义天解释道:「各地拜山门都差不多,一个字,打。留脸面的,只要驻地;狠一点,砸门兽砸山门;再狠一点,掌门下场,败者留下典籍。最狠的,那就是找个机会灭门,不过这事一般只有魔门邪派做,寻常武林帮派做不出来。「 「挺有意思。」李清闲点点头。 于小山疑惑道:「李客卿,您不会真想带咱们入城吧?」 「有什么问题吗?」李清闲问。于小山哑口无言。 徐芳望向师父,刘义天微笑点了一下头。 徐芳轻轻松了口气,感激地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慢慢思索,原本想扶植神弓派熬几年,逐渐发展壮大。 没想到,第一天遇到讨债的,第二天就有人要把整个门派的人下狱。 「从常理上讲,赵移山那老……大人把自己扔这里,就注定不得安生。从命理上讲,整个启远城的局势云就是一团乱麻,简直是小了很多号的京城。有趣的是,这座县里的局势云似是有人为控制的痕迹,我这个局外人突然踏入,好像引动了大势……「 李清闲回忆自己这两天所见所推演,继续思忖,看来,这地方真不好猥琐发育。 理想和现实总会差那么一点点。 幸好临行前请人帮忙买了大量命材,托沈小衣买的命材也会陆续送到。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启远城,不多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 「老刘啊,你说你这事办的,丢人啊。」 众人起身,走出堂屋。 就见门外走进一队捕快,为首头顶黑方帽,身穿九品绿底官袍,面色黝黑,左手扶着刀把,一脸无奈地望向刘义天。 刘义天一脸惭愧,拱手道:「熊捕头,给您添麻烦了。」 熊捕头一摆手,笑道:「哪里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老朋友了,不说这个。事情我也了解了,弯刀会这次做得太过,你看看,能不能凑一凑银子,给了算了。」 说完,快走几步,离了身后捕快,到近前低声道:「我估计就是弯刀会缺钱了,来打秋风。实在不行,去兆氏钱庄拆借一点,你给兆氏的钱跑不了,一加一减,你再借小两百两就够了。」 刘义天无奈道:「我也知道拿钱免灾的道理,可理不是这个理。这次我折了两百两银子,下次就可能折一干两,再下次,是不是有人要我这老泥脖子?「 刘义天说着,指着自己的脖子。 熊捕头哈哈一笑,道:「你看看你,还是那么胆小怕事,中品的大高手,你当谁都敢跟神弓派鱼死网破?我 总不能锁着老朋友进班房,这样,你给钱,哪怕写个欠条,我做保。」 身后的捕快晃了晃枷锁,铁链敲着木枷,咔啦啦直响。 刘义天看了一眼李清闲,却见李清闲神游天外,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刘义天叹了口气,道:「熊捕头,该还的,我们都还了,多的钱,一文也不能给。」 徐芳陪笑道:「熊捕头,这……」 熊捕头仿佛没听到徐芳的话,脸一沉,道:「老刘,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公办了。三位,苦主状告,人证物证俱在,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吧。老刘,我给你中品高手面子,就不躺你了,但你的这两个徒弟,得上枷。「品同于回子,就不如你了,但你的这两个促销,得上枷。 徐芳没了平时的泼辣劲,死死咬着牙,偶尔低头看一眼胸前挂着的廉价玉貔貅。 刘义天沉默不语。 「来人,带走!「熊捕头一挥手,后面的捕快举着枷锁向前。 李清闲却笑道:「煎熊捕头,我看这事,有待商榷,不如这样,你留下来,喝杯茶,咱们慢慢谈。」 「没什么可谈的。」熊捕头扫了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既然不喝茶,那就只能说真话了。熊捕头,咱们大齐律上写的明明白白,凡是入品的,非极凶极恶,未经审判,不得上枷锁,怎么,这启远城的捕快,已经不是大齐的官吏了吗?」 刘义天无奈一笑,这话说前半截就行,加上后半截……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熊捕头认真看了李清闲等人一眼,脸上凶相淡去,不咸不淡道:「大齐律写的明白,但这启远城乃是荒蛮之地,处处凶险,谁知道凶犯是否勾结妖族?所以,我们办事是粗了点,但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上官,为了百姓。诸位放心,我们只是防止有人出手反抗,伤及无辜。只要诸位不乱来,到了衙门,定然解开枷锁。来人,带走!」 「你带不走!」李清闲道。 蒙面的周恨一步迈出,那些捕快只觉眼前一闪,狂风大作,周恨便如小山一样挡在他们身前。 熊捕头不怒反笑,道:「你们敢对抗官府?「 「你是官府?」李清闲问。 熊捕头看着眼前淡然自如的年轻人,再想想眼前那蒙面人至少是七品却像是护卫,心里咯噔一下。 「在下也只是按规矩奉命行事,敢问公子来自何处?」熊捕头说完给其他捕快使了个眼色,捕快们急忙退去。 「你不用管我来自何处,我劝你等东区城的人来了,再……」 啪! 墙外传来一声脆响的耳光,接着一声怒骂:「哪来的瞎瘫蛤蟆,往你万爷爷我脚上蹦!滚回去告诉季小刀那孙子,再来招惹我朋友,一把火炼了你们弯刀会。」 第419章 青山帮主 熊捕头猛地扭头向外看,脖子像狂风吹过的野草。 于小山又惊又喜又面带疑惑,道:「好像是青山帮帮主万照。」 神弓派三人望向李清闲,李清闲道:「本以为只会派个堂主来,不曾想他自己来了。「 熊捕头一脸僵笑,忙道:「这位公子,您跟万帮主是……」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李公子,启远城的驴马卵子太多,别脏着您。「 就见一个粗壮的黑脸大汉走出来,明明是冻得两脚发红的天气,他却穿着薄薄的短衫,露出双臂和胸膛,脚下也只是短裤。全身一如往常,好像秋风绕着他走。 衙门的捕快们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您「字从万照吐出来,可太不一般了。 整个启远城有一个算一个,能让万照口称「您」的,不超过一掌之数,启远城县令都当不起。 青山帮,管辖整个东区城。 即便是县衙捕快去东区城抓人,都要先知会一下青山帮才能动手。 捕快们面面相觑,望向熊捕头。 熊捕头先是向刘义天投以哀求之色,刘义天轻轻点头,而后熊捕头才挤出笑脸,快步迎上去,双肩一矮,笑道:「万大哥,您来了?我刚才就跟刘哥说,弯刀会的腌腊东西不长眼,我正要出门训他们,得,您出手了。「 万照年约四十,黑脸虎目,只是向熊捕头一点头,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快步走向李清闲,伸出双臂,重重在李清闲左右两肩一拍,咧嘴笑道:「早就听擎天说起过你,今日一见,更胜闻名。我跟着孙哥小二十年,武功是孙哥手把手教的,你就和擎天一样,叫我万叔吧。「 「见过万叔,您叫我惊秋就行。」李清闲微笑道。在诡城的时候,孙擎天赠送了山水金令,这可是孙奇山给儿子保命的,在紧急时刻,甚至能调动附近的北绿林帮派。 「刘老哥,借你地方用一下。」万照也不管刘义天答不答应,伸手揽着李清闲的肩膀,一起走入堂屋,与李清闲分列左右首落座。 一队黑衣短打、青巾缠头的青山帮帮众两侧而立,从堂屋门口一直绵延到院门外。 其余人站在堂屋里,不知该不该坐。 熊捕头等人站在院子里,动也不敢动。别人不知道,熊捕头却很清楚这万照的来路,跟着北绿林盟的副盟主孙奇山纵横长白山多年,他们口中的擎天,定然是孙奇山的独子孙擎天。 北绿林盟的林盟主最器重孙奇山,不出意外,孙奇山就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北绿林盟主,孙擎天就是未来的少盟主。 这等势力,别说他一个捕头,别说启远城县令,即便是更高一层的知府,都远远不能比。 想到这里,熊捕头隔着帽子挠了挠头,心中无奈。 李清闲与万照寒暄过后,说了之前编好的话,道:「我欠神弓派一个大人情,此来启远城,便为扶助神弓派。」 万照看了一眼站着的刘义天,笑道:「刘老哥,站着做什么,都是朋友,坐。惊秋啊,这启远城,可不比别的地方,河深水混。你要是有点事,孙哥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如你直接带神弓派来东区城,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李清闲笑道:「一码归一码,要是我自己来启远城,直接就投奔您了。我还是想帮神弓派安安稳稳走下去。这次找您,本只想找个堂主来说项,哪知道您亲自来了。「 万照一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既然你不来东区城,我也不强求。不过,咱们可说好,别的地方,你万叔可能插不上手,但在启远城,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要是说个「不「字,万字倒着写。「 「万叔太仗义了。您放心,小事绝 不麻烦万叔,遇到大事,我肯定厚着脸皮上门。」李清闲道。 万照笑道:「客套话就不说了……」 万照说着,将欠条放在桌子上,继续道:「这件事,就了了,谁要是再拿这个找神弓派的麻烦,我们青山帮接。对了,你初来启远城,人生地不熟,今儿我召集四城群豪,为你接风洗尘。」 李清闲忙道:「我来此地,不便大张旗鼓,还请万叔见谅。」 「要不这样,晚上你来我家吃个便饭,没外人,只有帮里几个老兄弟和堂主,万一我出城,你遇到事总有人招呼。」 「行,那就麻烦万叔了。」 万照起身笑道:「这麻烦什么?我先走了,晚上我派人请你,咱们晚上见。」 众人一起走出院门,送走万照,望着青山帮一众人骑马远去,高举黑底青字旗,留下一路烟尘。 熊捕头轻咳一声,向刘义天抱拳道:「多谢刘老哥帮衬,不然误会就大了。我还要回去复命,改天一定请老哥吃酒。」 送走熊捕头,众人回到屋里。 神弓派三个弟子盯着李清闲,倍感惊奇。 刘义天笑道:「多亏李客卿,你们三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致谢。」 三人立刻起身致谢,李清闲道:「自家人,不必挂怀。那就按照刘叔说的,明天开始,神弓派上下改修新功法。」三个弟子一愣,望向刘义天。 刘义天轻轻一拍桌子,道:「对,从明天开始,神弓派弟子都要改修新功法!不瞒你们说,这次李客卿前来,其实是帮本门找到了咱们《御风诀》的源头宝典,名为《玉清弓法》。」 「师父,守德还小,改修功法还行,我们已经入品的……「于小山望着刘义天。 「以后,只有修炼《玉清弓法》的,才算是神弓派的人!这门功法包容天下弓法,短时间或许会影响修为,但假以时日,必然远超你们现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刘义天坐直身体,望向三个弟子。 「弟子遵命!」三人无奈垂头听令。 「很好,守德最小,先从守德来。」刘义天道。 「是,师父。「瘦小的王守德一脸无奈,向于小山和徐芳投以求助的目光。 这对师兄师姐抬头望着房梁。 「小芳,为师交给你一件事,一定要办妥。」 「您说。」 「从今天起,除了修炼,其他时间,你多跑跑牙行,买一些身形高大、两臂较长的孩子回来。」 「这……」徐芳疑惑不解。 李清闲问:「明行还是暗行?」 第420章 重义老五 刘义天道:「这里不比京城,哪分什么明暗,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能卖。其他还好,只是把人当货物,魔门……用他们的话说,顺手抓一批人买卖,就跟狩猎一样,一抓一个村子。」 「官府不管?」李清闲问。 「哪管得过来啊。」刘义天摇头道。 于小山冷笑道:「不能捞钱不能捞权,还得罪人,谁管?当年冈锋先生来之前,启远城都成筛子了,公然存在拜妖派,书铺里的话本全都是夸妖族好人族不好的,谁管过?」 「少发牢骚,多做事。」刘义天道。 于小山低着头,小声嘀咕:「人都让自己人折腾没了、折腾坏了,再加上跟妖族外战,过不了多少年,都死绝了。「 徐芳叹着气,道:「我见过魔门进村,真不是人。算了,不说了,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刘义天道:「事情了结,咱们赶紧吃午饭吧。唉,你看看这事闹的,都没留万帮主吃个午饭。」 吃了午饭,李清闲回到自己院子修炼。 临近傍晚,就听到门外徐芳u喊道:「惊秋,老五小六回来了,我带他来见见你这个客卿。」 李清闲出门相迎,就见徐芳身边站着两个男人。 都是不到三十样子,一个干瘦黄脸,一个白净脸,嘴上留着一横小胡子,盯着李清闲。 徐芳揪着白净脸的袖子,道:「老五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拜见客卿?」五弟子岳向河一抱拳,笑叹可呵道:「岳向河见过李客卿,我从四姐这里听了今天的事,特来感谢。」 「见过李客卿,我是陆向熙,行六。」陆向熙面无表情拱手,脸干得像枯树皮。 李清闲上下打量了一眼岳向河,身后背着一把红漆长弓并一柄黑鞘长刀,左右交叉,双目里充满血丝,鞋上沾满灰尘。 「芳姐和门派里的人都跟我夸你,说你是振兴门派的希望。」李清闲微笑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略有些运气罢了。对了李客卿,听说你是京城人士?」岳向河抿着嘴,盯着李清闲。 「不错,家人在京城营生。」 「不知令尊在哪里高就?」岳向河又问。 「芳姐没跟你说?家父当年在军中做事,受伤后经商。要不是家父身体不便,一定会来这里走一走。」李清闲道。 「原来如此……「岳向河又一抱拳,面露歉意道,「此番回门派,是听说出了些事,现如今事情了结,我还要离开。现在我实力低微,还帮不了门派什么,只能和大哥二哥一样,补贴些银钱。待我晋升中品,定然长留启远城,一起壮大神弓派。」 「只要咱们齐心协力,神弓派定然能重回启远城,再现辉煌。」李清闲道。 岳向河扭头看了一眼徐芳,又对李清闲道:「别人我不担心,只担心四姐,还望李客卿多多照拂。」 「这个你放心,都是同门,断不会撒手。」李清闲道。 「那我就安心了,李客卿,告辞!」岳向河道。 「告辞。」陆向熙道。 李清闲正要相送,徐芳拦住,自己送别两人。不多时,她拎着一小篮炒花生、榛子、核桃和松子进了院子,走进堂屋。 徐芳将东西放在李清闲身边的方桌上,抓了一把塞给李清闲,自己坐在隔桌的圈椅上,捏着几粒开口松子,慢慢悠悠扒着。 「老五总是来去匆匆,我们都习惯了,你别在意。」徐芳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几个师兄弟都不容易。」 「唉,是没容易的。老大老二一直在外面劳碌奔波,有时候过年都见不着面,可总是能想着给门派添钱。两人话不 多,可我们心里都记着。老五老六也差不多,不过老五天赋好,主要修行磨砺。这次啊,要不是奔着天玄圣地去,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急,连师父的面都没见。」徐芳道。 「原来如此。「李清闲想起之前刘义天也提过这个秘地。 徐芳唠唠叨叨道:「老五少年家逢剧变,心事重,还不让我说他去天玄圣地。咱们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藏着,再说现在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天玄圣地的事,怎么也瞒不住。」 「他对你倒关照。」李清闲道。 「他原本学文,始终不能才气入品。加上家庭落败,修不成文,修不起武,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当时跑到王家屯,用他自己的话就像条野狗一般。那天他生生饿晕过去,赶巧我碰上了,给了他口饭吃,再加上门派缺人,也不差他这张嘴,就带他入了门。他是个知恩重义的,从小到大都护着我。即便现在小有名气,我要是说东,他在我面前也绝不往西。每次回来无论多忙,都给我带些东西,这次带了些这些。「徐芳说着向篮子里坚果挑了挑下巴,顺手将剥好的松子仁送入口中。 「这人不错。」李清闲道。 徐芳咽下松仁,道:「有你在,加上老五很快晋升六品,到那时,咱们神弓派定然能重振门楣。师父想重振门楣都想疯了……你怎么不吃?核桃补脑,你们道修多吃点。」 「嗯。「李清闲伸手拿起核桃,法力吞吐,硬壳剥落,留出完整的核桃仁,法力再次轻动,发涩的核桃皮脱落,露出白嫩的净核桃仁。 「厉害,这一手可不简单。「徐芳啧啧称奇。 李清闲掰成两半,递给徐芳一半核桃仁。 徐芳也不客气,接过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李清闲慢慢剥着核桃,剥开后送分出一半给徐芳,徐芳从不客气。 连吃了三颗,徐芳转头望向李清闲,道:「启远城水深,即便万照认你,但别人未必。今晚你带我一起去,我进不了家宴,但遇到事起码能帮衬帮衬。你那个周叔不善言辞,另外两个都太年轻,关键对启远城都不熟。「 李清闲看了看徐芳笑吟吟的面庞,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坚果,道:「那麻烦芳姐陪我这一趟,毕竟我人生地不熟,从来没出过京城。「 「没出过京城还不好啊?你说说京城,当年我也准备去京城……「徐芳话到一半,目光暗淡,低头看了一眼颈下粗糙的玉貔貅吊坠。 李清闲摇头道:「京城是公卿大族的好地方,咱们啊,居不易。」 李清闲缓缓说着京城,徐芳静静地听着京城。 两个人的双目,都有些空洞,似是想着别的什么。 像午后的阳光下,两只老猫趴在墙头。 第421章 一锅下水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京城神都吗?」徐芳突然问。 李清闲一言不发。 徐芳缓缓道:「因为曾经有个人说,他会帽顶红花、身披红绸,骑着高头大马,在神都的青石板路上,迎娶我过门。那个时候,我耳边响起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 厅堂内静静的,徐芳伸手摸着颈下粗糙的玉貔貅。 玉貔貅的一角,颜色斑驳,如打磨的普通石头。 李清闲扫了一眼那玉貔貅,即便自己不懂玉,也看出来,那是一块玉石废料,地摊上最廉价的那种。 太阳西沉。 砰!砰!砰! 「李公子可在?青山帮赤字堂堂主胡牙奉帮主之命,请您前往帮主家宴。「 院门外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 院子里的于平迈步开门。 郑高爵还在神弓派那边修炼,李清闲带着周恨、于平和徐芳,一起走出院门。 一队五辆马车一字排开,队伍前有二十骑黑马青巾骑士,队伍后跟着三十个手持朴刀的健壮青年。 门口站着一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身体高大,四臂粗壮,腰带铁跨上雕着一只彪。 朝廷七品武官上的补子便绣着彪。 「见过李公子。」胡牙神色肃正,弯腰拱手。 「客气。」李清闲道。 「请李公子上车。」胡牙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清闲抬脚,提到半空突然收回,转头望向街道尽头,胡牙也随着望去。 就见一座红顶马车停在道路尽头,一只白皙的手掀开窗帘。 昏黄的窗帘之后,露出一张抹着淡淡阴红的白皙富态圆脸,金钗珠光,玉石闪动。 女人一双纤细的双眼掠过众人,最后停在徐芳脸上。 女人探出食指,尖锐的金属彩色指甲向徐芳一点,而后笑了笑,收回手,窗帘垂下。 骨碌碌… 红顶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李清闲望向徐芳,徐芳面色微白,惊恐的眸子底下,似是压着翻腾的火光。 胡牙一动不动,静静等待。 青山帮帮众目不斜视,只有马匹轻踏蹄摆尾。 「还去吗?」李清闲问。 「去!」徐芳咬着牙,猛地抬头挺胸,胸脯鼓胀。 「小周叔你和于平一辆车,我和芳姐一辆。」 四人上了马车,出了小道,进入大路,径直前往启远城。 车厢内,两人一言不发。 李清闲默背命书文字,徐芳面色缓缓红润。 过了许久,徐芳道:「那女人是启远县县令的妻妹,嫁给那个说要在京城娶我的人。」 「嗯。」李清闲随口答应。 「那人送信说想我了,要与我见一面,我拒绝了。不久之后,就有人上门讨债。」徐芳道。 李清闲点点头。 「这次弯刀会,找的不是神弓派的麻烦,是我的麻烦。」 李清闲再次点头。 「他们应该只是想困住师父,然后再对付我。」李清闲又点了一下头。 「你不后悔?」徐芳望向李清闲。 「后悔什么?」李清闲问。 「后悔为了我,动了这么大人情。」 「我是神弓派的客卿。」「但为了我不值得。」 「我是神弓派客卿。」 李清闲再次道。 徐芳缓缓低下头,道:「谢谢。」 李清闲笑了笑,转头望向窗外,夜幕降临 ,一片昏暗。 徐芳道:「我知道你在京城有些势力,也认识青山帮帮主。但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对于我们来说,县令就是皇帝。」 「确实。」李清闲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徐芳道。 「你说说启远县的事吧,我初来乍到,想听听。」李清闲道。 「启远县啊,就是一锅下水,任何菜进了锅,都会染上下水味。下水闻起来臭烘的,可吃起来,总会吃到香喷喷的。看上去干净的菜染上下水味,就再也没菜味,只剩下水味,又脏又臭,一点都不香……」 徐芳静静说着启远县,李清闲静静听着。 亦如午后阳光下的两只老猫。 马车安然驶入青山帮,李清闲自己参与万照的家宴,结识青山帮几个堂主管事。 其余人在偏堂吃喝。 一如大多数普通的饭局一样,吃喝到深夜,李清闲坐上青山帮的马车,回到宅院。青山帮。 「帮主,这人来路不清不楚,单凭一枚山水金令,是不是太重视了?」 「你知道擎天会在什么情况下送出山水金令吗?」 「不清楚。」 「救命。」 「啊?如此说来,即便是孙副盟主见到,都要出门相迎。」 「他的那个高壮蒙面护卫,比我高。」 「身高?」 「修为。」 第二天一大早,天未亮,李清闲就听到院子外传来王守德压抑不住的欢笑声。 走出去一看,就见王守德拉着迷迷糊糊的郑高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气感!我有气感了你懂吗?我练了那么多年,连师父都觉得我难入品,可今早竟然有气感了!」 「你怎么不找你师父?」 「太早了,他在屋里打坐,我怕他揍我。」 「你就不怕我揍你?」 「八师弟,你知道殴打师兄是什么罪行吗?三刀六洞!」 「你……咱们切磋切磋吧。」 「哎呀,李客卿来了。」王守德立刻笑脸相迎道,「多谢李客卿找来镇门宝典,助我即将入品。」 「感觉怎么样?」李清闲问。 「很厉害的功法,让我细说说不上来。练《御风诀》的时候,就感觉像叶子飘飘荡荡的,可练《玉清弓法》的时候,就像是……就像高居天上,俯视人间,特别通透,很奇怪的感觉。师父看完功法后,一直在嘀咕什么,一直在揣摩,这套功法,肯定比我们原先练的高深。」 李清闲点点头,道:「好好练,只要你坚持修炼,中品不成问题,甚至有望上品。「 王守德摸了摸开裂的竹扇,笑道:「中品我就满足了,上品可不敢想。「 李清闲瞥了一眼竹扇,道:「不想一定没有,想,还是有可能的。」 「等我晋升中品一定好好想想。」王守德笑道。 郑高爵也看了一眼那扇子,蓦地道:「王守德说那扇子是冈锋先生亲笔题字,不过就是不给我看。「 「哦?」李清闲望向王守德。 王守德涨红脸,目光闪烁,轻咳道:「我瞎说的,吹牛的。」 「我能看看吗?」李清闲问。 第422章 上承天箓 王守德扭捏好一阵,才从腰间抽出扇子,红着脸说:「句子是冈锋先生的,但字是我写的。」 李清闲接过破损严重的扇子,慢慢展开扇面。 泛黄的扇面上,用极为稚嫩的笔法,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 志强则智达。 李清闲盯着看了好一阵,慢慢道:「果然不是冈锋先生的字。「 王守德脸上更红。 「不过冈锋先生确实喜欢这句话。」 「是吧?」王守德仰着脸,双目泛光。 李清闲合上扇子,递给王守德,道:「扇子多少钱不重要,字是谁写的不重要,甚至懂不懂这句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做到这句话,一直做,一直做到。「 王守德接过,瞪大眼睛,道:「我爹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冈锋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你爹认识冈锋先生?」李清闲问。 「我爹被人诬陷过,当年冈锋先生任启远县县令,帮我爹洗脱冤屈,真相大白。从我小时候,我爹就念叨这件事,一直夸冈锋先生。可惜,冈锋先生不能一只留在启远县……」 「你和高爵一起修炼内功心法吧,运行十二遍《玉清弓法》,我们一起去那边吃早饭。」 「好嘞。」 王守德小心翼翼将扇子***腰带,与郑高爵找个位置盘坐,五心向天,运转《玉清弓法》。 李清闲也在一旁站立,运使神霄雷法。 突然,李清闲睁开眼睛,望向王守德。 就见王守德腹部有序起伏,皮肤微红,不多时,腹内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似是滚屁乱响。 王守德突然深吸一口气,并徐徐呼出,就见鼻孔飞出两线白气,在前方融为一体,竟凝聚成白雾符氯状,而后直飞向上,消失在天际尽头。 李清闲轻轻点头。 门后的周恨看到这一幕,目光复杂。 上承天第。 太阳东升,几人离开院子,进入神弓派。 王守德大声喊道:「师父,三师兄,四师姐,我晋升十品了。」 「老七出息了!」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而后化了淡妆的徐芳快步走出来,伸手盖在王守德的小腹,轻轻运气。 「不错不错,这气劲充盈,比我当年初入十品可厉害!」徐芳笑道。 王守德不好意思地后退半步,摸了摸肚子,呵呵直笑。 于小山与刘义天都走出来,刘义天满面笑容,摸着山羊胡连连称赞:「好!好!好!李客卿……送来的门派宝典果然不一样。老三,老四,今日为】币为你们护法,转修《玉清弓法》,不得推脱。「 「师父。」两人苦着脸望向刘义天。 刘义天一指王守德,对两人道:「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容不得你们不信!你们自己说,没有玉清弓法,守德多久能入品?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 「师父,您训他俩别拐带我啊,我王守德也是有天赋的。」王守德哭笑不得。 李清闲道:「玉清弓法神妙非常,越早修越好。」 「我信惊秋的,请师父护法!」徐芳用力点头。 于小山无奈道:「师妹都答应了,我也转修吧。「 吃过早饭,师徒三人进了屋,众人等着。 一个时辰后,于小山黑着脸走出来,一言不发回屋里。 不一会儿,徐芳强挤笑容走出来,道:「兴许是刚刚转修,丹田经脉还不适应,境界有所跌落。但不愧是高明的功法,这真气确确实实比先前的雄厚。「 「你现在几品?」李清闲问。 「十品 ,「徐芳笑道,「我本就没什么天赋,这次说不定破而后立。师父说的对,对于我来说,重新修行更好。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便能重归九品。「 「于小山呢?」 「三师兄从八品降到九品,一时间接受不了,过几天就好了。」徐芳道。 李清闲只是点点头,相信上界功法不会出问题。 「你们先稳住境界,过几日修弓术。到了那时候,你们就明白玉清弓法的强大。」李清闲说完,回到自己屋子修炼。秋风愈烈,天气越凉。 李清闲平日以修炼和学习命术居多,每天去神弓派那边看一看。 神弓派新租的院子里,不断入住牙行买来的孩子。 人数太多,还请了两个管事。 四个神弓派弟子专心修炼,神弓派也租了一处空地,改建成门派的专用练箭场。 吃过早饭,李清闲带着周恨和于平抵达练箭场,就见于小山、徐芳、王守德与郑高爵四人认真挽弓射箭,偶尔相互交流。 角落里,一些孩子正端坐,刘义天板着脸,传授孩子们《玉清弓法》。 深秋的阳光暖洋洋的,李清闲找了一处空地,打坐修炼。 「掌门老爷,出事了。「一个戴着黑皮毛的老人匆匆赶来。 「怎么了?」刘义天放下书,让孩子们自行修炼,走向石管事。 「今日去买箭,严掌柜说没货,都订出去了。我也没多想,去了旁边的店铺,可那个掌柜也说订出去了,一连跑了几家,都一样。我寻思不对,暗中观察,发现其他买家都能正常买,只我一个不行。我找熟人打听了一下,对方不敢多说,只说有人不让城里的店铺卖东西给神弓派。我又去买粮油,竟然也一样,说是衙门里头传的话。」石管事一脸无奈。 刘义天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老田不是和你一起么,他人呢?「 「他说回家有点事……你看,来了。」 两人望向田管事。 田管事走到近前,一拱手,道:「东家,对不住了,家门不幸,我家孩子犯了事,需要照料,我只能辞了差事回家,还望东家宽恕则个。「 刘义天微微低头,半晌后,用干瘪的声音道:「行,老田你回去吧,要是想来,尽管回来。」 「谢谢东家。」田管事一拱手,低着头离开。 石管事低声道:「东家,什么人针对咱?「 刘义天一言不发。 石管事笑道:「还好我就孤身一个老鳏夫,和孩子们住在一起,他们拿我没办法。」 刘义天拍拍石管事的肩膀,道:「我过几天再给你找个副手。」 李清闲听在耳中,起身走过去。 「让石管事去青山帮的地盘买,我写封信。」李清闲道。 刘义天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小事,就怕传出去不好。」 「无妨。这说明他们不敢硬来,反而是好事。」李清闲道。 「说的是。」 李清闲道:「孩子继续招收。不用挑特别好的,差不多的就行。只要认真学,都有望七品。」 第423章 寻苗会一箭定胜负 刘义天感慨道:「是啊,只要认真学,都有望七品。您的这门功法真是厉害,我若从小修炼,现如今少说三品。可惜,年纪大喽。「 「这门弓法非同小可,你也看到老三老四他们了,一开始是境界下降,可后来真气远比之前浑厚,日后成就必然超过之前。「 「我年纪大了。」刘义天摇摇头。 「你很清楚,只要你愿意转修,就算降到七品,最多三年,定然重归六品,甚至有望五品。」李清闲道。 刘义天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不再多言,道:「那你好好教孩子,争取寻苗会前多培养几个十品。「 刘义天点点头。 秋风吹不散的叶子,在冬风来临的那一天,尽数落地。 天蒙蒙亮,神弓派众人走出家门。 车夫们驾着一辆辆牛车在前,载着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上用红布缠着弓箭、武服和零食,红艳艳的。 第一辆牛车上树着一块黑底红漆木牌,上书「神弓派「三字。 牛车后面,李清闲与刘义天并排在前,三弟子于小山、四弟子徐芳、七弟子王守德、八弟子郑高爵、周恨与于平在后。 在他们之后,跟着二十余个孩子,大小不等,高矮不等,有男有女,但都略显消瘦。 孩子们身穿统一的黑色短打武服,身背弓箭,面色沉静,但眼目青偷偷四处乱瞄。 还没等汇入大道,街坊门派的人纷纷观望。 「啧啧,神弓派确实不一样了,一口气招了二十多张嘴。」 「听说新来的客卿是个大户,可让老刘宰到了。」 「嘘,别乱说话,听说新来的客卿跟青山帮有关系。」 「真要是有关系,还当神弓派客卿?直接去青山帮不好么?有些事,听听就行,别当真。」 「说不准,听说衙门里有人打压神弓派,可神弓派一点不在乎,想买什么直接找青山帮。」 「不过,咱这街上能出得起三十桌的,太少了……」 「是啊,看以后吧……」 汇入大路,一辆辆马车或牛车缓缓前行,载着一张张红布桌。 一队又一队人马前往城南外。 车队多的门派昂首挺胸,喜气洋洋,车队少的门派面无表情。走了近一个时辰,队伍来到城南外。 临时搭建的校场彩旗招展,一块块粗糙的平地擂台分列各处,衙门和启明书院的人负责管理记录,青山帮的人负责维持秩序。 寻苗会场地外,围了数万人,整个县城的人几乎都聚过来。 启远县原本只是小县,李冈锋担任县令后,启远县蒸蒸日上,成为附近有数的大县。 每当启远县召开寻苗会,附近数百里的城市村镇,都会有人拖家带口前来。 冬风吹过,阳光下,许多人两手插袖,缩着脖子,轻轻跺着脚。 神弓派的车队停在外城车队区域,放下「神弓派「的木牌,立在地上,卸下桌子。 三十桌的武器、衣服与食物,跟内城大门派不能比,但排场在外城中竟位列前五。 许多小门派诧异地望着神弓派,不远处一些自知无法加入大门派的人不断向神弓派所在张望,打听情况。 门派木牌前,李清闲等人坐在椅子上,吃着瓜果零食。 刘义天道:「这寻苗会就像我说的,各地都差不多,就是拼实力,争排名,谁排名高,谁桌子多,谁实力强,谁就有名气,谁就能吸引更多好苗子。」 李清闲道:「具体怎么比?」 「就是从十品开始,俩俩捉对战斗,败的离 开,胜的留下。最后根据弟子排名评分,只选前二十家,进行排名,红榜黑字。若有门派不服排名,可以挑战,更狠的,当众拜山。「刘义天说着,似是漫不经心瞄了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笑了笑,没答话。 时辰一到,陆续有人走到会场前的主台。 县丞、启明书院教习长、血衣门的长老、青山帮的副帮主等人坐在主台之后,县丞代表县令宣讲,而后各大势力简短介绍,接着便是启明书院的教习长担任司仪,宣读比赛规矩。 随后,各门派参战的人上前抓间,每个纸团上的数字就是自己的编号。 每个门派每个品阶最多可出三人。 接下来,从一号和二号开始对战,依次类推,若是同门则错开。 「外城十品战开始!一号与二号去甲一场地,三号与四号去甲二场地......「 启明书院教习长魏长生气沉丹田,响亮的声音传遍全城,原本寂静的场地热闹起来。 参战的弟子陆续前往平地擂台,远处的观众跳着脚蹦着高地看,许多有经验的人踩着凳子甚至高跷观望。 李清闲等人坐在场地边缘,静静观看。 刘义天一边看,一边点评。 「这是五虎山的,得了五虎断门刀的完整传承,不过这弟子像是猫。反观对面猛浪帮的,练的就是寻常的北林拳,但底子扎实,经验丰富,更胜一筹……」 「周家剑很强,必胜无疑。」 「小唐门的暗器是一绝,可惜不入中品,难以发挥真正威力……」 李清闲静静听着,不断观察,增长见闻。 不多时,刘义天提高声音道:「高爵上场了!「 身后的半大孩子们双眼瞪圆,望向他们的八师兄。 就见郑高爵和一个佩剑的十品武修进入一个专门为弓修准备的擂台,这擂台并非正方形,而是长方形,东西长十五丈,两丈宽。 李清闲眯起眼,仔细观察,现在更能检验上界功法的真正威力。 裁判一声令下,那剑修便抽出长剑,直直冲向郑高爵。 郑高爵挽弓射箭,一气呵成。 嘣.... 弓弦声后,箭啸刺耳。 在场所有懂行的武修齐齐转头,循声望去。 啸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奔剑修面门,剑修只是淡然一笑,侧头躲开。 下一刹那,暗藏在啸箭中的气劲突然炸裂,箭头四处迸溅,迸发尖锐的爆鸣声。 数十片箭头与木屑碎片扎进剑修右脸与头颅中,剑修只觉头颅面颊刺痛,双耳如针扎,眼前一黑,竟站立不稳。 「够了。」刘义天忙低声喝道,止住郑高爵即将射出去的第二箭。 剑修所在门派立刻有人大喊:「师弟,认输吧。」 那剑修还跌跌撞撞向前冲,他顺兄大喊了数次,才听到,而后止住步伐,向关怀高爵一拱手,捂着伤口转身离去。 第424章 神弓派扬眉又吐气 在场众多修士望着走下场的郑高爵若有所思。 七品之下便能碎箭,并伤人听觉,这等箭法,前所未有。 「郑师兄万胜!神弓派武道昌隆!」神弓派的孩子们大声叫喊。 十品战不断继续,很快轮到王守德,与郑高爵势大力沉的一箭定输赢不同,他最擅长以巧射击,最多同时射出三箭,甚至能巧妙在半空转换方向,轻易赢下比赛。 神弓派的第三个十品,是从牙行买来的孩子,叫孙狗蛋,乃是众弟子中最刻苦最用功的,并第一个晋升十品。 这小子战斗经验不足,但自有一股狠劲,凭借超高速的射击,轻松赢下第一场。 第一轮战斗结束,外城门派议论纷纷,神弓派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甚至许多内城大门派也纷纷打探。 外城七十四个门派,九品三战全胜者,不过七个。 第二轮,神弓派依旧三战全胜,但孙狗蛋因为过度用劲,手臂拉伤,难以再战, 第三轮,郑高爵与王守德胜利。 不多时,十品弟子赛结束。 郑高爵排名第九,王守德第四。 外城七十四个门派中,唯一一个门派占据前十的两位。 比赛一结束,众多外城门派之人前来贺喜。 神弓派明明没人进入前三,却成为在场最热门的门派。 众多孩子家长望着神弓派的木牌,露出热切的目光。 前三那是靠天赋,可一个门派两个前十,肯定不一样。 随后,开始九品战。 神弓派只有一个徐芳出战,她和于小山一样,仅仅用了十几天,便重回原本的品阶。 徐芳一上场,孩子们大声喊叫,为这个漂亮又热心的四师姐加油。 擂台上,对面的刀修摇摇头,神弓派徐芳他见过,身量相貌在王家屯数一数二,可用起弓箭来软绵绵的,最多用来偷袭,正面战斗一无是处,甚至还不如那个郑高爵劲力足。 一声哨响,刀修拔刀前冲。 徐芳连射三箭,刀修看着软绵绵的箭矢,嘴角一弯,侧身向右,并用刀去拨其中一支箭。 在向右的一刹那,他猛地发现,第四支箭竟然后发先至,而且是消音的无声箭。 刀修瞬间额头冒汗,不得不强行向左,去躲更危险的第四箭,但却被原本的第二箭击中左肩。 轻微的刺痛让刀修瞬间清醒,不再自大,看了一眼左肩。 鲜血浸透衣衫,露出的箭头生有倒刺,不能拔下,必须速战速决,而后出场拔箭。 他急忙运气收敛左肩肌肉,再次前行,紧紧盯着徐芳。 但徐芳却收弓,抱拳道:「你中了神弓派的秘箭,若不拔箭疗伤,恐伤根基。「 刀修冷笑一声,快步向前,但仅仅奔了五步,突然停下,扭头看向左肩。 血流如注。 刀修一咬牙,左手撮指成剑连点伤口周围穴道。 徐芳只是轻轻摇头。 刀修突然瞪大眼睛,周围穴道明明被封,可血流只是少了些许,这说明秘籍中的气劲已经进入更小的血管之中,普通点穴根本无法遏制所有血流。 除非中品高手出手,先驱除秘箭气劲。 「我认输!」刀修叹息一声,转身跑回门派求助。 远处观战的修士们议论纷纷,望向神弓派的目光越发凝重。 接下来,徐芳成为九品战的焦点。 徐芳一路连胜,最终排名第六,而战胜她的人,乃是九品冠军。 接下来,八品战,于小山上场。 于小山 第一场就输了。 但是,不仅没有人轻视,反而个个面露讶色。 因为于小山输给的是天刀门的掌门亲传彭铁手,彭铁手在启远城八品中声名赫赫,与内城大派的弟子比都互有胜负。 午后,八品战结束,彭铁手位列第一。 彭铁手一路以无敌之姿夺得冠军,即便是第二名,也抵不过他十招。 他一路所遇,只有一个人伤到他。 于小山的箭。 接下来,官方开始正式排名,轮到确定神弓派的时候,各大势力考官出现分歧。 有人觉得于小山实力足以位列前十,应该有给神弓派更高的排名,但有人认为应该严格按照排名来。 于是,一个中品考官出面考校于小山。 接着,于小山全力以赴,展现出玉清弓法,技惊四座。 最终,外城帮派红榜放出。 神弓派赫然位列第三。 望着大红的榜单,漆黑的「神弓派「三字,掌门刘义天慢慢深呼吸,目艮中晶莹若隐若现。 新入门的孩子们高声欢呼。 徐芳低头用手帕擦拭眼角。 于小山双拳紧握。王守德笑得合不拢嘴。 外城寻苗会完毕,内城寻苗会正式开始。 各大势力轮番上场,夜幕降临,篝火点燃后,内城寻苗会结束,前三名和去年一样。 启明书院第一,青山帮第二,血衣门第三。 篝火的映照中,启明书院教习长魏长生宣布结果,并扫视全场,道:「此番寻苗会排名经所有考官反复评断,最终完成。若有人不服气,可出面提出,我们安排对战。」 全场无人说话,只留呼呼北风与哗哗剥剥的木柴燃烧声。 这个时候,才是寻苗会真正残酷的地方。 比赛时结仇的门派,会找回面子。 深仇大恨的门派,会在此了结恩怨。 想要拼一个虚名的门派,也会找软柿子捏。 没有上红榜的门派众人望着红榜上的文字,双目发绿。 许多人看着「神弓派」三字,又望向神弓派众人所在,再想想之前神弓派弟子的战斗经历,最终轻轻摇头,目光下移,改看其他门派。 不多时,三个门派站出来,分别选了外城红榜上三个靠后的门派。 前两个门派是俩俩捉对战斗,与之前相似,最终一胜一负,排名第十八的长山会被拉下榜单,由霍家拳代替。 第三场门派战,竟然是混战。 双方选出数量相等的未入品弟子、十品弟子、九品弟子与八品弟子,每个品阶五人,各二十人遥遥对望。 刘义天低声道:「万斧帮与三河山是死对头,每隔三五年,他们就来一场。若他们不这么耗着,早就进内城了,挺可惜的。「 一声令下,双方冲杀。 第425章 剔骨刀遇摧山拳 夜幕之下,一堆堆篝火围住大擂台。 篝火外,黑压压的人们伸头望着。 万斧帮与三河山的四十人宛如两条黑蟒撞在一起。 北风捂住刀斧相击,篝火阻拦喝骂喊杀,夜幕盖下一个又一个身影。 不过几十息,场上只站着两个万斧帮的人,肩膀顶着肩膀,静静地点穴止血,双目与远方的树冠一样漆黑。 「万斧帮胜,排名不变,位列外城红榜十五。」 两个门派的人冲过去,抢救的抢救,抬尸体的抬尸体。 「外城红榜门派,可有人挑战?」 数万人静静望着擂台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回答。 突然一人大喊道:「我们弯刀会,不服神弓派。」 众人愣了一下,一个内城帮派,怎么对上外城的神弓派? 李清闲循着耳熟的声音望去,那个叫洪三雄的弯刀会小头目,站在弯刀会木牌前。 弯刀会一百余人或站或立,脸上的火光随着风中的篝火闪动。 启明书院教习长魏长生眉头一皱,道:「外城内城相互挑战,前所未有。不过,寻苗会倒也并不禁止。季小刀,你们弯刀会当真要挑战神弓派?「 「是啊,「一个手持弯刀头顶黑绒帽的男人站起来,「神弓派的不杀生人尽皆知,他们排名第三,我们弯刀会的兄弟很不服气。」 众人顿时同情地望着神弓派,「剔骨刀「季小刀,名字普通,名号普通,但曾在晋升八品的第二天,诛杀仇家十四口。 十四口人的每一块骨头,都被完整剔出,垫着血肉,整整齐齐放在季小刀父亲墓前。 青山帮的副帮主高天宛缓缓起身,望向季小刀,问:「季小刀,我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声传数百丈。 许多人瞪大眼睛,传言竟然是真的,神弓派抱上青山帮的大腿。 高天宛江湖名号「摧山拳「,一拳打出,敌人全身崩裂,宛如山摧峰碎。 两人同样是六品,同样在丹田铸就真坛,但季小刀最多不过铸就三座真灵雕像,而高天宛很早铸就六座真灵雕像,真正的六灵高手。 季小刀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我们弯刀会不服气神弓派,想要堂堂正正挑战。」 寒风骤紧,万人屏息。 高天宛盯着季小刀看了好一阵,指着季小刀,转头对身边人道:「召集兄弟,寻苗会结束,拜山弯刀会,一个不留,他留给我。」 「是!「随从看了一眼季小刀,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季小刀摘下黑绒帽,轻声一叹,望向刘义天,运足真气道:「不杀生刘义天,你可敢应战?」 刘义天微微低头,侧向一边。 远处众人看到这一幕,轻轻摇头,果然是不杀生的刘义天,有摧山拳高天宛撑腰,都不敢迎战。 一些老修士望着刘义天,目露怜悯,刘义天本来天资有限,最多铸就三灵,现在年过七十,一直没能突破,丹田衰败,若是近身死战,还不如巅峰七品高手。 季小刀扫视神弓派驻地,最后目光落在徐芳脸上,拱手道:「各路英豪,我们弯刀会挑战神弓派,本有些欺负人,但此事,却罪在神弓派。神弓派有个叫徐芳的女弟子,勾引有妇之夫,害得苦主家破人亡。我朋友上门理论,被打走,我季小刀,今日就想问一问刘义天,你们神弓派,敢不敢接这一战!「 全场宛若洪水拍岸,轰然炸开。 「原来神弓派是这种地方啊!」 「那徐芳平时看着挺正派的,没想到背地里是这种人。」 「啧啧,怪不得那么大的人 至今未嫁,原来勾搭别的男人啊。」 「刘不杀生,你敢不敢应战啊?」 「到底干不干?别磨磨蹭蹭的!」 「老刘啊,你教的什么弟子啊……」 现场一片混乱。 徐芳耳边听着数不清的羞辱声,气得全身轻颤,明明想要辩解,可又急又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放屁,我师姐不是那样的人!「王守德大声喊叫。 「你们别污蔑四师姐!」孙狗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季小刀,你这个野牛囊的!堂堂一帮之主,坏人清白,真是畜生!」于小山破口大骂。 一些与神弓派交好并与徐芳好的人纷纷支持徐芳,认为徐芳不是这样的人。 李清闲眉头紧皱,立时明白,这件事,很可能是那个县令小姨子指示。 「李客卿,你看如何?」刘义天转头问李清闲。 李清闲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徐芳,叹了口气,道:「我只想慢慢发展神弓派,可惜,有人不想慢慢来。那么……老刘,你想夺回《御风诀》吗?「 「想。」刘义天平静回答。 「你想神弓派入城吗?」 「想。」刘义天道。 「你想再看到神弓派的门兽吗?」 「想。」刘义天呼吸微微急促。 「你想挺直胸膛走在启远城吗?」 「想!」刘义天道。 李清闲转头望向其余弟子,指着徐芳道:「你们以后,想再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当着全城的面被羞辱吗?」 「不想!」众多弟子纷纷大吼,那些孩子气红了脸。 「那就在万人见证下,寻苗会上,拜山弯刀会。」李清闲道。 「可是……」刘义天下意识问询。 新入门的孩子们愣住。 李清闲白了刘义天一眼,道:「前些天,我让你教所有人挂符箭,你教了吧?「 「教了,无非是箭上包裹符纸,有真气的用真气激发,没真气的掌握好灵符引发时间,注意符纸对箭矢的影响,不难。「 「如果灵符足够,弯刀会的一百人够杀的吗?」 「当然……除了季小刀。」刘义天道。 「季小刀过不来。」李清闲道。 「你上场?」 「嗯。」 「对,你法器多,再来一个季小刀都不能近身。」 李清闲点了一下头。 刘义天深吸一口气,起身望向季小刀。 「今日,神弓派接战弯刀会,不过,不是寻苗挑战,而是,因弯刀会污蔑我派弟子,堂堂一帮之主搬弄是非、污人清白,我神弓派,拜山弯刀会!「刘义天一声爆喝,声传全场。 众人目瞪口呆,起哄的好事者闭上嘴。 泪水从徐芳的脸上滑落,她抬手擦拭,泣不成声。 季小刀也诧异地看着刘义天,目光扫视李惊秋与蒙面的周恨,而后余光扫过一个普通帮众,抽出弯刀,高举朝天。 第426章 神弓派对弯刀会 拔刀声连绵不绝,上百把弯刀铿锵指天,寒光烁烁,在黑夜里宛如一丛弯月。 「弯刀会,应战拜山!」季小刀高声喊叫,脖子青筋毕露。 「弯刀会,应战拜山!「弯刀会众人齐齐叫喊,气势如虹。 那些原本想要加入神弓派的孩子,被吓得缩头缩脑。 「对头的弯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难道等我们的脑袋骨碌碌掉在地上,被他们当西瓜一脚踩烂,你们再还手?还等什么,握弓,拿箭!」刘义天大喊着,摘下长弓。 郑高爵跟着大声喊:「握弓,拿箭!」 徐芳瞪着通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握弓,拿箭!」 孙狗蛋看了一眼受惊的师弟们,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们不想当人,想继续和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在神弓派过什么样的日子,在笼子里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们心里没数吗?我孙狗蛋,这些天在神弓派吃饱穿暖,有师父传法,有师兄师姐照顾,有上好武功修炼,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更何况,有李客卿和周客卿在,怕什么!」 孩子们看了一眼李清闲与周恨,想起平日里照顾自己的徐芳,想起之前的日子,纷纷摘下长弓。 李清闲收起命术,低声道周恨道:「你盯住弯刀会的那个人,就是左脸有道伤口的那个,他和旁人不同,除了短剑,腰间藏着一柄短剑。」 周恨扫了一眼,传音道:「实力在季小刀之上,刺客。」 「能解决吗?」 周恨只是轻轻点头。 远处,青山帮副帮主高天宛对另一个随从道:「马上调集人手,兵分两路,一路直扑弯刀会,鸡犬不留,一应财物封存。一路挡在神剑门与弯刀会之间,立下青山大旗。嗯…动手前释放一枚青山礼花。」 那随从愣了一下,立青山大旗,代表青山帮势在必得,释放青山礼花,那便是不死不休。 「遵命!」 夜幕下,青山帮的人骑着马匆匆离开,神弓派与弯刀会的人踏上数万人围绕的平地擂台。 神弓派在东,弯刀会在西。 李清闲取出一个又一个白布袋,分发给刘义天、于小山、徐芳、王守德、郑高爵和孙狗蛋等六个拥有真气能激发灵符的人。 六人打开布袋一看,倒吸一口气。 里面的黄符层层叠叠。 「都能用?」王守德问。 郑高爵道:「放心吧,李客卿别的不多,灵符多的很。」 「那就不客气了。」 经验丰富的刘义天取出整整十张灵符,以真气贴在一支无声箭上,几个弟子目瞪口呆,各方一直观察这里的人也连连眨眼。 这真是不杀生的刘义天?这十张灵符同时爆发,莫说是普通弯刀会帮众,就算是季小刀,也得吐血。 众人商量一下战术,有真气的弟子主动将灵符贴在箭上,李清闲则站在二十余没有真气的普通弟子身后,道:「接下来,你们要连续使用挂符箭,我负责挂符,每一张符闪光之后三息爆发,你们自己估算好时间。嗯……分开站……「 李清闲负责指挥,二十多个紧张的孩子手持弓箭,箭头朝下,望向前方。 周恨与于平守在李清闲身前。 李清闲又取出一脊灵符,右手一挥,十六张灵符燃烧,就见一道道光芒落在身上,在身体表面形成十六道防护,皮肤甚至散发着微光。 不远处的弯刀会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王家屯的修士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神弓派哪来的的钱养孩子,哪来的钱置办三十张桌子。 一些中品武修轻摇头,这种程度的灵符力 量,即便是五品的武修,全力一击也无法击破。 「擂鼓!」 咚!咚!咚… 木锤敲击着巨鼓,鼓声纠缠着夜风,在天空回荡。 所有人仰着头,望向神弓派与弯刀会。 一边人影稀疏,除了一个皮肤泛光的,其余人都普普通通,黯淡无光。 一边人影绰绰,弯刀闪亮,寒光好似割开夜的伤口。 「开战!」 「散开,杀!」季小刀一马当先,右手反握弯刀,向前奔跑,身形矫健。 一百余弯刀会帮众如黄豆落地,瞬间散开,滚向前方。 刘义天对准季小刀连射三箭,每一箭上都挂着一枚灵符。 三支箭呈品字形,急速接近季小刀。 季小刀微微眯起眼,一刀砍向最右侧的箭,并急速右移。 刹那后,三支箭同时作裂,炫目的光芒刺啦三声齐响,方圆十丈之内,瞬间被刺目的白光笼罩。 「啊……」 众多弯刀会帮众只觉双目被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入,疼痛无比,眼泪直流。 季小刀眼前一片白茫茫,闭着眼大喊一声小心,本能侧滚翻。 一支无声长箭飞至,上面贴着五张火符,五张雷符。 轰轰轰…… 火焰爆裂,雷电翻腾,方圆十余丈的所有弯刀会帮众倒飞出去,七品以下,瞬间化为焦炭。 季小刀身为六品高手,在灵符爆开的一瞬间,也顾不得什么,同时激发真坛三灵。 就见三只狼头从他腹中钻出,化作三条银色级路,瞬间遍布及肤,父织成银网,护住全身。 雷火落在他身上,尽数被挡住。 突然,季小刀猛地挥刀砍向一个急速飞来的光点。 当! 一支长箭撞在弯刀上,轰然炸开,弯刀嗡嗡直响,季小刀深吸一晃,右手发麻。 他正要再度躲避,第二支十符箭袭来,当空炸响。 轰!轰!轰…… 各方观战的人呆呆地看到,一道道挂符箭在弯刀会人群中炸裂,雷光火光不断爆发,偶尔闪光符与尖啸符落下,导致暂时失明耳聋,原本气势汹汹成群结队的弯刀会成员,被炸得抱头鼠窜。 许多人发现刘义天等人也一脸惊讶,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批灵符的威力这么大。 一些大帮会的人却恨得牙痒痒,大骂神弓派暴殄天物,要是神弓派愿意拿这些灵符当酬劳,他们愿意荡平弯刀会。 刘义天等六人全部辅以连珠射法,不求劲道,不求准度,只求数量。 十息一过,六人射光所有的挂符箭。 整个平地擂台被灯作得坑坑洼洼,焦黑一片,许多倒在地上的尸体兀自燃烧着,奇特的烤肉味随风飘荡。 弯刀会季小刀被刘义天重点攻击,全身被雷火多次击中,至今远在二十丈外。 但是,仍然有十几个人冲到神弓派十丈内。 李清闲右手一甩,二十多枚灵符准确落在新弟子的箭头,道:「把握时间,自由射击。「 这些弟子都接受过挂符箭训练,稍稍一滞,便陆续射击。 「继续!」 第427章 百门同贺喜 在密密麻麻的箭矢前,弯刀会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最后只剩四个人,冲到近前。 神弓派众人开始后退,突然,其中一人化作残影,周身荡漾力量如气如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刘义天。 众人大惊,刘义天甩下长弓,拔出一对用于近战的鸳鸯短刀。 眼看两人就要相遇,那人骤然转向,身体缩小,化作一道黑线,宛如利箭,飞向徐芳。 刘义天愣了瞬间,猛地向黑影抛出鸳鸯刀,落空。 徐芳本能躲避后退。 其余门派弟子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线飞向徐芳。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徐芳和黑影之间,一头漆黑的巨虎虚影在周恨身后一闪即逝,一道霸道的气劲四散,宛如巨网笼罩黑线。 下一刹那,黑线溃散。 三十丈外,地面上一柄短剑作裂成黑雾,黑雾凝形,化作那个意图偷袭徐芳的人。 那人扭头看了一眼蒙面的周恨,身后张开双翼,扑棱棱一扇,化作黑鸟,飞上高空,投入启远城中。 徐芳呆立数息,终于明白对方恶毒用心,身体一晃,坐在地上。 李清闲望向徐芳,先在全城人面前泼脏水,坏徐芳清白,而后在寻苗会挑战上杀人,就算青山帮追究,也可以拿寻苗会上的公平战斗当理由,最多赔礼道歉,送一些弃子,做到损失最小化。 不过,他们没想到,堂堂五品的杀手被挡住。 至此,神弓派凭借强大的符纂,一人不倒。 弯刀会死伤惨重,只留会长季小刀远远站立。 一声奇异的哨声在西方响起。 篝火丛中的季小刀先是低下头,而后转头看了一眼启远城,笑了笑,面容残忍,目光却无比柔和。 他将弯刀横在脖子上,望向刘义天,朗声道:「弯刀会,败了!」 说完,散尽真气,弯刀一抹,脖子鲜血喷涌,仰天倒地。 高天宛低声骂了一句,一帮之主自裁,背后之人给足青山帮面子,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徐芳,对于平道:「找个恰当机会,帮我取季小刀的一些头发、染血衣衫和靴子,嗯……还要他的眼睛。」 于平点点头,观察周围。刘义天伸手低声道:「我找人暗中取来。」 李清闲点点头,扫了一眼四周数万观战百姓。 黑夜里,一双双微亮的眸子齐齐望向这里。 高天宛起身,朗声道:「青山帮贺神弓派入城。」 众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神弓派拜倒弯刀会,便占了弯刀会的内城帮会名额。 「五虎山贺神弓派入城!」 「神拳帮贺神弓派入城!」 王家屯里跟神弓派没有恩怨的门派纷纷大声喊叫,许多门派弟子面带诚挚的喜色,祝贺神弓派入城。 许多内城门派也纷纷祝贺欢迎神弓派,尤其是与弯刀会有仇怨的帮会,喊声震天。 魏长生宣布:「寻苗会切磋结束,接下来,诸位父老乡亲可以带着孩子挑选门派,拜师学艺。」 现场一片混乱,众多父母拉着孩子的手,奔向心仪的帮派。 天刀门乃外城红榜第一,按照往年的情形,必然会被家长孩子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但这一次,大量甚至没想让孩子拜师学艺的父母,也带着孩子冲向神弓派。 神弓派的所在,瞬间被狂热的百姓包围,问东问西。 大多数来人一身粗布衣,衣服上的补丁多得像棋盘。许多孩子也面黄肌瘦。 有些 父母会递上纸张,上面写着孩子姓名、籍贯、年龄、住址和过去修炼经历。 大多数父母舍不得买这些,只能现场报名,会写字的几个弟子都在奋笔疾书,报名队伍却越来越长。 一队青山帮的人走进来,为首的正是那天接李清闲参加万照家宴的赤字堂堂主胡牙,胡牙身后众人带着笔墨纸砚。 胡牙找上于小山和徐芳,商谈几句,两个人面露喜色,胡牙一挥手,青山帮众人分散到各个桌子上,开始记录报名名额。 胡牙随后靠近李清闲,聊了几句便离开,带领其余人帮神弓派维持秩序。 青山帮帮助神弓派招收弟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现场传播。 「神弓派果然有青山帮照顾!」 「你们说,神弓派会不会是青山帮的分舵?」 「青山帮这么维护神弓派,会不会是北绿林盟的筹划?」 「进了神弓派,就等于进了北绿林,以后可要横着走喽。」 各种猜测流传,许多小帮派羡慕地望着神弓派,而不明真相的父母们也顾不得许多,拽着孩子直奔神弓派所在,排队报名。 很快,青山帮带来的人也不够了。 无奈之下,刘义天厚着脸皮找王家屯相熟的门派,请他们派会写字的弟子帮忙。 那些门派掌门既羡慕又嫉妒,看到自家周围空空如也,弟子留在这里也没用,只能结一份善缘,派弟子前往帮助神弓派。 内城大势力前的人依旧人头攒动。 内城中小帮派周围的人很少。 外城帮派区域,神弓派宛如一个大漩涡,吸引数以干计的人们包围,远远看去,挤成一大碗黑糯米饭,附近的门派都被挤出去,许多门派的桌椅甚至被家长们送到神弓派那里。 神弓派一共只带了三十桌,现在已经超过一百桌。 旋涡外王家屯帮派的人们表情麻木,只能眼睁睁看着。 神弓派除了李清闲、周恨和刘义天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三人原 走卒帮十几人一脸木然,孩子没来,来了同行。 刘义天乐呵呵地望着前方,问:「你真是第一次参加寻苗会?」 「京城很少有寻苗会。」李清闲道。 「是啊,首善之地,修士众多,无论有没有钱,都能找到拜师学艺的,也有各种营生,可咱这穷苦地方的普通人家不同。孩子资质平平能怎么办?要么什么也不做,务农做工,要么拼一拼,一旦入了品,立马不一样。「 「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父母都想让孩子去更好的门派,门派也想要更好的弟子。「 第428章 双星伴月来 「那些较大的帮派,可不是说进就进,要么是忠诚的自家人的孩子,要么看筋骨天赋,要么就是看钱。养活一个孩子到出师不难,可养活几十口几百口,那得是泼天的银钱撤出去,多少年都见不到回头钱。没钱没天赋的孩子,想都别想,要么选缺人的小帮派,要么选学费少的帮派,先学个本事再说。「刘义天道。 「修炼,是最好的出路。」李清闲道。 刘义天叹了口气,道:「这次,真多亏了你,不然哪儿来这么多人扑过来。我看到几个好苗子,猿臂阔背,身形奇伟,都是弓修的好料。换成平时,怎么也不可能来神弓派,都会被其他稍大的帮会抢去。再加上你的银钱相助,孩子就算没天赋,也只需要教最低的学费,那些穷苦人家要选,自然先选咱们。「 李清闲望着那些殷殷期盼的父母,轻轻点头。 「不过,报名的孩子太多,不可能都收,希望别落下好苗子。」刘义天道。 李清闲心思一动,开灵眼,默念咒语,运转命盘,催动命器,甚至使用命山方尖塔的力量。 随后,凭借命盘的力量,过滤掉所有的大人,眼前只留有要修炼的孩子。接着,观命望气。 孩子命格未定,未入品,未有大气运,凭借七品命术u币以及众多力量的辅助,完全可以…… 李清闲只觉耳边嗡地一声,头晕目眩,身体侧倒。 周恨与刘义天急忙伸手扶住。 「怎么了?」刘义天忙问。 李清闲艰难睁开眼,擦掉鼻孔细微的鼻血,微微一笑。 「怎么?」刘义天手脚冰凉,这个场面委实诡异。 「没什么。」李清闲轻轻摇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以自己目前的各种能力叠加,望气观命的程度超过六品,近乎五品。 足以一次探查几百个孩子的大概命格。 但是,自己竟然遭到轻微的反噬。 这只能说明,至少一个孩子的命格很强。 李清闲放弃大规模搜寻,命令神弓派弟子不要让孩子离开,让他们报名后也留在原地,以十人为一组,同时拖慢报名时间。 于是,李清闲开始每十个一组,快速探查。 探查完所有孩子,李清闲面沉似水。 无一孩子的命格反噬自己。 可所有孩子都没走。 莫非是孩子的命格被觉察后,突然隐藏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可能。 但现在不可能一个一个看下去。 李清闲立刻消耗气运鱼,投入天命仪,推演之前反噬自己的力量。 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推演出反噬自己的力量。 超品命格,双星伴月。 这种命格,在一人身上毫无用处,只有两人相遇,并且志同道合,才能发挥强大的力量。 命界门派可以改换日月,进而让自身或门派得双星辅伴,获得力量。 李清闲立刻与刘义天低语,而后在无人注意的地面,放下搭建帐篷的木架与厚布。 三人搭建好营帐,李清闲走进去。 众人好奇地望着这里,来这里的大帮派都有营帐,可现在搭建有些怪异。 进入营帐后,李清闲以法力为刀,剪掉自己一截头发,挤出两滴血,取出一枚替命木童,并在帐篷四周挂满法器。 一切准备好,李清闲念念有词。 突然,槐木制作的替命木童起身,而后木童像活了一样,念诵咒语,周身浮现一个又一个虚影,李清闲的命府、命器、命山等等之物。 木童念诵完毕后,双目猛地睁 开,赫然开启灵眼诡龙,透过帐篷,照见所有的孩子。 下一刹那,双星伴月的力量喷发,就见替命木童的双眼中,升起滔天海啸,宛若灭世之力,毁灭天地。 嘭! 替命木童炸裂。 帐篷内气流震荡,呼呼作响,刘义天看得心惊胆战。 木屑碎片纷飞,落在附近的八卦图和众多法器上。 每一块木屑,都被鲜血包裹。 李清闲再次施法。 就见所有木屑与鲜血回流,最后聚集于八卦图的中间,转换成一个血肉司南。 血肉司南的指针不断转动。 李清闲微微一笑,抓起巴掌大的血肉司南,向自己左腕轻轻一拍。 啪! 拿开右手,左腕之上多出一个司南图案,那图案正在徐徐转动。 李清闲轻轻点头,这便是寻命宗著名的「寻命司南「,一般是以一条人命为代价施展,替命木童也足以代替。 走出帐篷,李清闲道:「刘掌门,跟我来,无论我指向哪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神弓派!」 「好!」刘义天双眼一亮,呼吸急促。 李清闲和周恨齐齐转头望向他。 刘义天急忙收敛呼吸。 周恨看了李清闲一眼,李清闲轻轻摇头。 刘义天只觉后背被冷汗打湿,微微低头,跟在李清闲后面。 李清闲先冲进已经报名的孩子中,指向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农户之子。 随后,又挤进人群,带着三口之家走出来,三人皆身穿罗衣,与周围身穿布衣的人格格不入。 许多人望过来,不清楚神弓派的掌门与客卿为何找上两个孩子。 刘义天轻咳一声,挺直胸膛,背着双手,望向疑惑不解的两家人。 「正如传言那样,神弓派找到失传已久的镇派功法,这才让门中弟子连战连胜,跻身外城前三,甚至力压内城帮派。不同人修炼这门功法,自然咸力不同。根据我的观察,你们两家的孩子,最适合修炼玉清弓法。你们两家若愿意加入神弓派,老夫便收两个孩子为九弟子与十弟子,全力栽培。「 那个农夫忙将孩子摁到地上,大声道:「还不快拜谢恩师!」 那衣衫破烂的男孩咣咣连磕三个头,跪着扬头,大声喊道:「弟子蒋十方,拜见恩师。弟子愿意加入神弓派,成为弓修大英雄!」 「好!好!好!」刘义天笑着伸手弯腰,扶起蒋十方。 而后,众人望向身穿罗衣的一家三口。 孩子仰着小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众人。 夫妻俩一脸尴尬。 那中年男子一拱手,道:「在下蔡少庐,见过神弓派英雄。刚才里面人挤人,说话不便,再加上孩子确实喜欢神弓派,我们便没有直说。我们一家三口自江南而来做生意,来此寻苗会并非想拜师学艺,只是看个热闹。或许是犬子被诸位神弓派豪杰的英姿吸引,所以嚷着要报名。我与夫人实在耐不住他的哀求,便假装同意,等报了名便离开。谁知却被掌门看重,还望见谅。」 一旁的蔡夫人脸上涂抹淡淡的脂粉,眉眼含春,屈膝万福,柔声道:「还请各位好汉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夫妻。我们夫妻二人家不在此,不日便回江南。妾身只有这一个孩子,万万不能留在西北修炼。」 第429章 闹粮荒 听到蔡夫人拒绝,刘义天便如同唠家常一样,道:「坐,先坐。敢问两位久居何处?」 蔡少庐道:「我们长居姑苏城。」 刘义天眼睛一亮,道:「姑苏城可是好地方啊。你们这次来此地,做什么买卖?「 蔡少庐道:「我们家原本经营绸缎,先父过世后,生意便不如从前。听说每到冬天,北方缺粮,所以就来此地,看看能不能做粮食生意。「 附近所有启远县人面露异色。 李清闲耳边传来刘义天的传音:「他必然做不成粮食生意,咱们可徐徐图之。」 李清闲想起北地的许多大生意被各大势力把持,比如去那宝原城送粮就很奇怪,竟然需要宝生派的人护送。 趁刘义天与蔡家三人聊天的时候,李清闲暗运观命术,目光轻轻一闪,突然停下观命,陷入沉思。 不多时,刘义天再次希望收蔡旭元为徒,蔡氏夫妻二人再次婉拒。 刘义天轻叹一声,表示理解,最后道:「两位来启远城食亡生意,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两位有意让令郎入门,可随时来神弓派。」 「刘掌门高义,告辞。」 蔡少庐拉着孩子向外走,孩子扭头望向刘义天身后的黑色大弓,走路歪歪扭扭。 李清闲笑道:「你想加入神弓派吗?」 胖头胖脑的蔡旭元用力点头。 「等一下。」李清闲说着,假装从口袋取出一物。 蔡家三口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拿出一枚玉佩,递给蔡旭元,而后对蔡少庐道:「这个孩子跟我有缘,这是见面礼,用以辟邪。你们已经推了拜师,这个小礼物,就不要推辞了。」 蔡少庐瞄了一眼玉佩,道:「这枚玉品相极佳,太贵重了。」 「让孩子收着,当个小玩具也好。「李清闲道。 「好,多谢李客卿。」 李清闲笑了笑,望向蔡旭元道:「只要想,一定能做到。」 孩子咧嘴笑着,与父母手拉手前行,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清闲问:「刘叔,你如何确定两人做不成生意?」 刘义天叹了口气,道:「你不长住北地,并不了解。这启远城的冬天,天灾、外族、人祸齐来,隔三差五闹粮荒。」 「天灾与外族我都懂,你说的人祸,是指有人不让外面的人来做粮食生意,所以导致粮荒?」李清闲问。 刘义天压低声音道:「您知道北通镖局吗?「 「当然,当年北方第一大镖局,但最后创建镖局总镖头牛北通金盆洗手,将偌大的镖局拱手让人。我听说是齐国几个有数的大豪门联手接下北通镖局。我这次来启远城,就是与北通镖局同路。」李清闲道。 「北通镖局出事的导火索,就是动了别人的粮食。」 李清闲轻点一下头。 「那年秋天北方大旱,颗粒无收,冬天大雪封路,妖族收成也不好,于是大举南下,四处劫掠。北方粮食产量本就少,这么一来,粮商囤积居奇,粮价飞涨,导致一些人被生生饿死。牛北通是穷苦人家出身,学武的银钱还是乡亲们凑的,后来凭真本事一步一步建立偌大的北通镖局。他和那些女干商狗官不一样,心里还有善心,他实在看不下去,便调集各地镖局分号,宁可赔钱,也要从各地收购粮草,运往北方平价贩卖,其中就包括启远城。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清闲轻轻摇头,这件事自己真不清楚。 刘义天继续道:「第一批北通镖局的镖师押着粮食进了城,立刻被衙门控制住,说近期妖族劫掠,为防止人族私通妖族,先扣下镖师,审问后再做决定。抗妖防妖本身没问题 ,可除了北通镖局的人,衙门对其他人不管不问。明摆着,就是北通镖局抢了某些畜生的人血饭碗。牛北一腔热血,不服气,为了平价卖粮,再次派镖队入启远城,但来一批扣一批。不止启远城,许多地方也是。最后北通镖局无人可用,牛北通才不得不放弃。可你问问全天下的百姓,反是知道这件事的,谁不向牛北通竖大拇指?」 「六部九卿不知道?」李清闲指了指天上。 刘义天无奈道:「您觉得,这天下的事,哪一件上面不知道?这天下的事,没有上面的同意或默许,谁敢做?「 李清闲愣了一下,点点头,沉默不语。 刘义天继续道:「上面当然知道这件事,据说还因此惹了麻烦,于是,某些人就一不做二不休,设了个局,让牛北通身败名裂,接手北通镖局。「 「堂堂上品高手,酒后欺辱普通歌女,的确像是做局。「李清闲道。 刘义天道:「是啊,连牛北通这种北方豪强都斗不动那些人,他一个南方小商人凭什么?我估计他只是来看看,不至于傻到认为自己能在刀刃上赚这笔钱。「 「我也觉得他不傻,有点像被怂恿的。」李清闲道。 「说不上,我觉得那人是个实在人,他老婆看上去很精明。「刘义天道。 「人啊,不分男女,都有精明的,都有傻的。」李清闲说完,望向正在记录报名的徐芳。 刘义天循着李清闲的视线望去,叹了口气,低声道:「孽缘。徐芳这孩子,平时挺精明的,怎么就被一个书生骗成这个样子。你看她带的破玉貔貅,那东西本就是给男人戴求财的,一看就是随便买的地摊货,可她总说那人心里有他,才从京城买来送她的,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那人要见徐芳,她到底见没见?」 刘义天继续低声道:「徐芳是个好女子!对方有了妻室后,她再未见面。估计那人有了什么想法,导致毒妇起了杀心,才闹成这个样子。我听说,这毒妇在丽州也是大族,文斯言也是得了他妻族的帮扶,才能在这里任县令。」 李清闲道:「这事,你如何解?」 「解不了。在这种大族面前,十个神弓派也毫无还手之力。「刘义天摇头道。 李清闲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找人盯紧蔡家三口,不出意外,他们家近来会发生意外。另外,你找人留意一下启远县的局势。」 第430章 冈锋印 「好,我会安排合适的人盯着蔡家三口。至于启远县的局势,那可就乱了。天玄圣地开启,各大势力都盯着,寻苗会这么大的事,血衣门主、青山帮主都不在,可想而知。」刘义天道。 「嗯,那我找高副帮主商量一下。」李清闲道。 「事情很严重?」刘义天问。 「说不准。」 李清闲起身,看了一眼蔡家三口消失的方向,直接去青山帮在寻苗会的所在,与副帮主高天宛一同进入临时搭建的帐篷。 「高叔,有些事可能要麻烦你。」李清闲道。 「都是自己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高天宛叮呵一笑,心中却在感慨这个李惊秋运气好。前些天,帮主万照联系了孙擎天,孙擎天亲口证明这个李惊秋是他的好友,并反复叮嘱青山帮要好好照顾,孙擎天甚至说,如果有空,他也会来启远城看看这个老朋友。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怀疑,有人在窃运。」李清闲道。 高天宛不动声色问:「窃何运?」 李清闲无奈道:「您前脚还说是自己人,后脚就开始打马虎眼,当然是窃国运。」 高天宛眉头微皱道:「兹事体大,不可马虎。齐国开国前,群雄逐鹿,窃国运倒是常事。现在我大齐国运鼎盛,真有人如此,朝廷不会置之不理吗?「 李清闲心里白了高天宛一眼,要是只听这话,还以为高天宛是朝廷命官,实则北绿林与朝廷向来不和。 李清闲道:「此地形势非常,至于窃运之说,无法完全确定。我想要知道一件事,若是我遇到危机,拿出白山黑水令,青山帮是否会相助?「 高天宛立刻道:「帮主说过,只要你手持白山黑水令,那便如同孙副盟主亲临,我们青山帮上下必当鼎力相助。当然……造反之类的,还需要考虑考虑。」 「好,我就等您这句话。」 高天宛道:「不过,你要明白,启远县第一大势力,既不是我们青山帮,也不是血衣门,甚至不是县令,是启明书院。真遇到窃运大事,你想掺和,有山水金令无用,除非找到冈锋印。」 「什么冈锋印?」 「忘了你不是启远县人。当年冈锋先生在启远县创建启明书院,留下自己最爱的一方私印文宝,上书‘昆风锋镝,四字。冈锋先生在启远城的时候,每遇大事都会带上这件文宝,尤其是与妖族战斗,次次不落。冈锋先生离开启远城后,书院遇到大事召集各方读书人,便会请出冈锋印,因此在启远城甚至方圆千里内,冈锋印在士林就如同武林盟主的令牌。冈锋印出,文修景从。对于这里的文修来说,能得冈锋印召集,为书院和冈锋先生效力,是莫大的荣耀。「 「原来如此。」李清闲不动声色道。 「你好像不在乎?这么说吧,至少在附近的文修心里,冈锋印甚至胜过圣旨。有些文修脾气臭,即便是朝廷邀请,他们都懒得理会,但说李冈锋邀请,他们必然响应。」高天宛道。 「我并非不在乎。不过,冈锋印不在书院?」李清闲问。 「被盗了。启明书院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最后不得不发布一条消息,无论谁找到冈锋印,启明书院都愿意帮忙做一件事。「高天宛道。 「原来如此。」 李清闲轻轻点头,没想到自己那个固执的父亲还有这个故事,可惜自己真没有冈锋印。 「这件事,会不会是魔门的手笔?「高天宛问。 李清闲想了想,缓缓道:「启远城名义上属于柑州,实则被沙州包围,属于飞地城。而柏州是地府封州,沙州是魔门封州,要想夺启远城国运,魔门确实嫌疑最大。「 「你有多大的把握确定有人窃国 运?一旦启远县国运被窃,整座县都可能破败甚至彻底被毁。这可不是小事,一旦确定,我们必须上报总盟。「高天宛道。 李清闲摇头道:「我只是有种感觉,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多三成可能。「 李清闲想起刚才命府的异样。 诡城时,曾收走天命宗用以窃取死界国运的九纹金蟒骸骨。 此物可成大势局,形成金蟒窃龙势局,吸取国运。 就在刚才观看蔡家三口人气运时,九纹金蟒异动。 李清闲稍加推算便发现,整座启远县的国运与众不同,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既然引动九纹金蟒,那很可能也是相似的窃国运势局。 正如高天宛所言,一旦启远城国运被窃,失去齐国国运广,必然会引发大灾难,甚至可能全城尽殁。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终究只是下品,能观势局完全凭借天命仪和气运鱼,要想确定是不是窃运势局,至少要晋升中品。 所以,要做多手准备。 高天宛松了口气,道:「三成可能,看来可能性很小。你就不用担心了,等到七成可能的时候,我们再向总盟汇报。「 两个人聊了一阵,李清闲一边思索一边返回神弓派所在。 已经深夜,报名还在继续。 李清闲扫视前方,乌压压的人还没有退去。 许多人从内城帮派那里赶来神弓派报名。 那些身着厚衣服的人似乎不耐冻,纷纷离去,那些身穿单薄衣衫的人,一边发抖,一边排队为孩子报名。 李清闲扫视黑夜中的一张张面庞。 满面尘色,衣衫破烂,跺脚发抖,缩头缩颈,宛如丐帮***。 但是,他们的眸子映照篝火。 李清闲抬起头,望向启远城。 漆黑的夜幕下,启远城宛如垂老的卧牛,一动不动。 李清闲进入之前搭建的帐篷中,取出传讯符盘,而后便好像忘了要做什么,望着符盘发呆。 过了好一阵,才以法术凝聚净水,轻轻拍在脸上。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连通黑灯司的偏司正郭祥。 「郭叔,我感觉启远县的运势不对,你有没有时间来看看?反正你们黑灯司有飞空马车,一天就能往返。」李清闲道。 过了好一阵,郭祥的声音从灵符上传来。 「现在局势不稳,黑灯司抽不出人手,不过,我请启远城附近的中品命术师去看看,之后告诉你结果。」 「好,那麻烦郭叔了。对了,您说局势不稳,不会是京城出事吧?」 「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周神医入宫了。」 「哦,我明白了。」 放下传讯符盘,李清闲陷入沉思。 第431章 救死仙人 皇宫之中,两类人最重要。 皇帝,后妃。 后妃生病请不动周神医,郭祥也没必要特别开口。 周补天人称「救死仙人」,曾经多次救活濒死之人,本身又是上品丹修,江湖地位之高,丝毫不逊于于天柱门派之主。 李清闲仔细回忆,身为夜卫,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 多年前就有传闻说,太宁帝早年修炼不慎,出了岔子。但在他力压天魔门后,传言消散。 有人说太宁帝早就超品,但也有人说,太宁帝是凭借国运与国运重器维持超品实力,本身境界停留在一品。 为了晋升超品,太宁帝花了不少心思。 但无论太宁帝境界如何,有一点夜卫都知道,他一直在搜罗能帮助修炼的奇珍异宝。 一些***督抚之所以获得提拔,就是因为进贡了罕有的神药至宝。 周神医进宫,对整个齐国甚至天下来说,都至关重要。 「京城要乱了吗?」 李清闲深思许久,轻轻摇头,京城在如何,至少短时间内跟自己无关。 自己现在只做两件事,修炼增强己身,培养势力壮大己身。 至于其他一切,与自己无关。 想到这里,李清闲走出帐篷,抬头望天,相局术一放即收。 启远城上空,各色势局云翻腾滚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复杂至极。 未入中品,只能粗略看个大概,难以清晰判定。 想了许久,李清闲取出传讯符盘,以巡城使的身份,给巡捕司司正宋厌雪传讯,禀报启远城运势特别,让夜卫多关注。 月落日升。 晨风骤起,沙尘弥漫,黑黄的风暴宛如纱衣在天空飘荡。 狂风吹得衣衫扑棱棱直响,众人缩着脖子,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捂住头脸,只露一对眼睛。 弥漫的风暴之中,甚至看不清十丈外的人。 小孩子站不稳,摇摇晃晃,躲在父母的身边。 即便如此,没有任何人放弃报名,依旧坚持排队。 报过名的家长主动围成厚厚的圈子,半包围提笔写字的人。 风一直吹,直到中午,寻苗会各处的人才陆续散去。 李清闲凭借命术,选了一百多个气运不错的苗子,当场定下,直接让人带往王家屯。 其余人会由刘义天等人以后陆续选拔,人数上限是一千。 回到王家屯,神弓派开了个会。 会议结束后,刘义天、于小山、徐芳和王守德四人全部离开。 徐芳负责租大院子给未来的弟子住,其余三人则前往亲近的门派。 刘义天不断寻找王家屯的弓修,无论身在门派还是散修。 现在,神弓派不缺弟子,缺能撑起门派的中坚力量。 直到深夜,众人回返,拿出纸笔盘点。 刘义天一边写一边道:「点鹰派愿意全员加入,毕竟韩掌门年纪大了,再加上现在全启远县都知道,咱们找回秘籍,足以修炼到五品。到时候,给韩掌门一个长老的身份,剩下的十七个弓修都愿意转修。还有……「 接着,另外几人纷纷说出自己的收获。 最后众人盘点,仅仅一天,就有四十七人同意加入神弓派,其中三十四人入品,十三人练武多年。 接着徐芳道:「租了院子,请了人,一百多个新弟子都安顿下来。过些天,另外九百人陆续前来,还需要大地方。我们如果在王家屯,花不了多少钱,毕竟这里的地和人都便宜,可去内城,有点不方便。根本找不到能安顿上干人的地方。就 算我们抢到弯刀会的驻地,也不够,更何况,现在弯刀会已经被其他帮派洗劫一空了……「 刘义天点头道:「我看,弟子就分内门外门。内门进城,外门留在这里修炼。至于弯刀会的东西,就不用惦记了,轮不到我们。「 「可接下来门派花钱如流水……」于小山小声说着,望向李清闲。 「银钱会有的……」 李清闲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叫门声。 「青山帮赤字堂祝贺神弓派进入内城,特收缴弯刀会一众财物,交由贵派。」 众人愕然,李清闲道:「看,我说银钱会有的,还愣着做什么?「 众人急忙出去,就见青山帮赤字堂堂主胡牙站在门外,身后一辆辆的牛车密集停留,足足七辆。 第一辆牛车上,立着两座威风堂堂的灰白色石狮子,石狮子后横放一截断石,断石的牌匾上写着「弯刀会「三个大字,压得车轮深深陷入地里。 胡牙一拱手,道:「高副帮主担心节外生枝,所以命我们收缴弯刀会财物。弯刀会财物众多,今日只取了贵派能使用的物件、地契、银票、饰品、摆设等等,还有一些不便运来的,青山帮买下,折成银票,一并奉送。至于弯刀会所在驻地,归属神剑门,高副帮主建议贵派不要迁居那里,可迁居东区城,也可迁居东区城与北区城的交界处。」 众人相视一眼,青山帮占据东区城,而弯刀会则位于北区城,也是势力最乱同时最适合中小门派前往的地方。 刘义天出面谢过胡牙,陆续卸下物品。 随后,胡牙叫走李清闲,送出一个大箱子。 送走胡牙,众人拿着清单,一一清点。 神弓派望着琳琅满目的物件,笑得合不拢嘴。 王守德本就是少年人,此刻兴奋得像个撒野的娃娃,蹦蹦跳跳,笑声不断。 粗粗清点完毕,徐芳笑道:「弯刀会跌倒,神弓派吃饱。有了弯刀会的家底,咱们以后搬去哪里都不寒碌。仅仅银票金票就价值五千多两,外加各种财物地契田契,可以凑出上万两银子,够用好一阵了。惊秋真是料事如神。「 刘义天摸着弯刀会的狮头门兽,感慨道:「师父,要不你把掌门让给李客卿吧,他比你称职。」 众人哈哈大笑,王守德笑弯了腰。 刘义天吹胡子瞪眼道:「混账老三,是不是皮痒了?」 众人笑得更欢。 刘义天走到狮子门兽边,轻轻抚摸。 最后轻叹一声,道:「差不多小三十年了。等门派在内城井l根,跟我一起去给你们师祖上个坟。」众人轻轻点头。 刘义天抬头道:「李客卿,你认识命术师,看看能不能将这两头门兽中的运势,转入咱们的旧门兽里?「 第432章 衙门封村 李清闲道:“我这里有一张转运灵符,可以帮忙转运。” “真有这东西?没听说过。”王守德一脸疑惑。 刘义天忙道:“你小子懂什么,命术师的手段非比寻常。你们马上挖出院子里的旧门兽,然后放在这里去睡觉,让李客卿使用灵符转运并修复咱们的鹰门兽。都不许看,乱看命术,小心被吸走气运。” “真不能看?”王守德一脸遗憾。 “滚去挖门兽!”刘义天作势飞踢,王守德一收屁股,侧身连退几步,笑嘻嘻离开。 几个弟子真气充沛,很快便从院子的柴火堆下挖出大坑。 大坑之中,油纸与陶土密封着一块块东西,取出来扒开,是大小不等的碎石。 众人放在地上拼出个大概,看出是两只三尺高的石鹰,鹰嘴断,鹰翅碎,鹰爪不知去向,表面绿苔斑驳。 “我第一次见。”王守德轻声道。 “我也是。”徐芳叹了口气。 “门派里只有大师兄见过。”于小山道。 众人望向刘义天,就见他像墙根纳凉的农夫一样蹲在地上,伸手一点一点摩擦掉石头表面的苔藓、泥土和灰尘。 众人静静看着,不一会儿,徐芳取来抹布,弯腰擦拭,其余弟子陆续加入。 李清闲没有动,即便一个除尘小法术就能解决。 擦拭完石鹰碎块,东方的天际已经蒙蒙亮,众人陆续回屋,只留李清闲几人。 李清闲用了个障眼法,迷雾翻腾,围住院子。 而后,取出刘义天之前准备的命材,包括掌门的头发,掌门座椅腿挂下的木屑,上代掌门的一卷书法,三支箭头等十多件物品,与石鹰碎块放置一起。 随后,打开胡牙之前赠送的箱子。 箱子内摆放着弯刀会会长季小刀的首级、指甲和一些贴身物品,甚至还有他的弯刀。 取了季小刀的头发、鲜血等物,从刻着“弯刀会”的山门上刮下石头屑,再取了弯刀会的一些旧物件。 先对着弯刀会的命材进行施法,不多时,所有东西化作一碗血水。 李清闲将血水滴在弯刀会石狮门兽的双眼与额头,而后滴落在地,连成一线,来到石鹰碎块前。 接着,念咒做法,就见神弓派的命材化作鲜血徐徐蠕动,进入石鹰碎块之间,流淌的鲜血宛若一只只柔软的手,拖曳石鹰碎块,并徐徐并拢,宛如胶水一样将其粘连。 石鹰碎块缓缓粘连,最后,粘连成两座石鹰凋塑。 周恨神色不变,于平与郑高爵瞪大眼睛,仔细一看,两座凋像竟然毫发无损,根本看不到之前的裂纹。 地面的血线徐徐蠕动,连接两座石狮与两座石鹰。 李清闲伸指虚空一弹,就听嗡地一声,血线勐地跃起,如同血管一样,左侧分叉为二粘连两座石鹰,右侧分叉为二粘连两座石狮。 仔细看去,就见石狮内涌出澹白色的烟气,徐徐进入血管之中,而后注入两只石鹰之中。 半刻钟后,两座石狮内部突然发出卡察卡察声音,表面浮现裂缝,碎成多块,稀里哗啦落在地上。 红色血管掉在地上,枯萎,变黑,化作纸灰一般,在地上徐徐散去。 再看两座石鹰,表面多了一层澹澹的光泽,仿佛被星光照耀。 此刻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李清闲回屋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清闲眼皮下眼球轻动,明明困倦,耳边却传来窃窃私语与低声咒骂,隐隐有“封村”“毒妇”“欺人太甚”等音。 这几天又是寻苗会又是壮大门派,李清闲本就疲劳,听到这些话,强撑身体,深吸一口气,运使法力洗濯全身,而后走出屋门。 见院子里王守德和徐芳都在,正跟于平和郑高爵低声聊天,四个人眼睛中的血丝都未消散。 “才睡了两个时辰就醒,发生什么事了?”李清闲站在门口问。 四人急忙从凳子上站起,徐芳则低下头。 王守德犹豫几息,道:“衙门张贴告示,说发现有人私通妖族,王家屯今日起全部封闭,不准进不准出。” 李清闲眼中的血丝徐徐澹去。 “这么说,损失最大的,是我们门派?” “可不是吗?现在好些人拖家带口等在村外想拜师,可被衙役拦在外面。咱们今天本来能进城,可这么一耽误,不知道多久才能进内城,我估计,全城都在看我们笑话。” 郑高爵骂道:“明显有人针对咱们神弓派,之前要债是,在寻苗会让弯刀会找茬是,现在还封村,没完没了……” “少说话,多做事。”李清闲扫了一眼郑高爵,他立刻意识到失言,闭上嘴。 徐芳面色微白,低声道:“李客卿,要不……我……” 李清闲却道:“不愧是丽州大族,不愧是破家县令。看来,有人把启远县当自家菜地了,说摘就摘。” “我们应该怎么办?要是继续封下去,后面的弟子很可能跑其他门派了。我听说,以神剑门为首的北区城门派,正在劝说村外的人,愿意接收那些孩子。”王守德道。 李清闲面色一沉。 于平抱怨道:“封村只是麻烦,可把弟子拉走,这是断我们神弓派的根,太过分了!” “神弓派好不容易有今天,要是真出了事,名声就全毁了!”王守德道。 这时候,于小山匆匆走来,大声道:“李客卿,村外来了一个镖队,押了十几车货物,说是江南商行送给您的。他们进不来,我一个车朋友来报信,说北通镖局只能等三天,三天过后,只能卸货走人。” “我知道了。”说完,李清闲走回屋里。 五人面面相觑,于小山道:“我去村边跟镖队的人聊聊,让他们别急。”说完,匆匆离开。 不多时,李清闲再度走出屋子,道:“帮我在王家屯找一片空地,方圆十丈……不,二十丈,我准备修炼法术。” 徐芳与王守德一脸疑惑,于平与郑高爵双眼闪亮,齐齐拉着王守德向外走,边走边道:“一定找到!” 徐芳跟着走了几步,李清闲道:“芳姐你留下,我需要你找人帮我收集一些东西。” 不一会儿,徐芳红着脸走出院子,另外三人问收集什么,徐芳啐了三人一口:“你们三个也是不要脸的。” 三人一脸茫然。 第433章 一身正气梅班头 初冬的启远城,冷风卷沙,黄沙扫面。 王家屯三面被封,西面正对启远城,留有一条路口,八人差役看守。 村外聚集着乌压压一大片人。 黑色劲装镖师们安营扎寨,护卫镖车。 许多衣衫破烂的人领着孩子,眼巴巴望着村内。 一些王家屯的人被隔在外面,进不得,聚成一圈抱怨。 还有一些城里来的帮派成员,正游走于那些想要去神弓派的家长孩子之间,劝说他们迷途知返。 隔着村西口的木栅栏,刘义天带着于小山向一个差役一拱手,而后伸手握着碎银,探出木栅栏,递过去并道:“梅班头,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该做什么,我心里明白。” 梅班头生着三角眼,看了一眼刘义天向下握紧的拳头,一脸正气道:“刘掌门,就因为是老相识,才要警告你。抗妖捉奸,人命关天,乃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你再这么做,别怪我不念旧情,上报衙门。” 刘义天心里咯噔一下,不怕差役贪婪,就怕差役正气。 刘义天无奈道:“不让那些爹妈过,让孩子进来总成吧?进来后,也不出去。” “刘掌门,县老爷大印的铁令,您就别难为我们了。通妖叛国,可是掉脑袋的。”梅班头道。 后方人群中传来阴阳怪气声:“我呸!装什么护国爱民,你们干什么勾当的,天下谁不清楚?抗妖没有你们,杀敌没有你们,为难自己人的时候,你们比妖族都狠!嘴上全是民意,心里全是生意。” 梅班头望向别处,好似没有听到。 刘义天道:“人不能进,那货物送进来总行吧?有些货物放久了,就坏了。” “刘掌门,话我说尽了,不是我不通融,是我现在也提着脑袋做事。您也别为难我这个小班头了,您有本事,找上面的人。”梅班头说完,转身远离。 “这帮狗东西。”于小山双拳紧握。 刘义天望向外面北通镖局的旗帜,喊道:“北通镖局的朋友,你们能不能找人疏通一下,你们总不能白白在这里耗三天,对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已经进城找了,再等等吧。”一个镖师大声喊道。 “刘掌门,我们的孩子能不能入门啊?” “你们神弓派,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们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听说神弓派得罪县令了,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唉,毕竟是小门派,底蕴低。” “刘掌门,对不起了,我带着孩子先走了。神剑门是吧?我带孩子加入你们帮会。” 众人议论纷纷。 刘义天面色不变,于小山涨红了脸,低声道:“一定是那个毒妇和神剑门的人搞鬼,有几个人明显是假扮成学武的。” 刘义天轻轻点头。 “要不要请青山帮的人来?” 刘义天摇头道:“对方想明白了,来硬的,硬不过青山帮。所以就来软的,现在拿出县令的法令,那这件事的背后就是朝廷,青山帮能怎么办?更何况现在万帮主还在天玄圣地那里,只有副帮主在,怎么可能公然对抗朝廷?对方这一手十分狠辣,必然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于小山扫了一眼外面的人,道:“三天,最多三天。要是三天后,咱们神弓派解决不了这个麻烦,以后名声就毁了,别说未来的弟子,连王家屯的门派都瞧不上我们。” 哪知刘义天笑了笑,道:“神弓派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点事算什么?就算外面的人十去九,最后门派还有两三百号人,在内城也是不小的势力。急什么?” “只是不甘心,本来势头这么好,硬生生给……” 刘义天扫了一眼梅班头,对于小山道:“你不要忘了,咱们李客卿是什么地方来的。官面上的人,未必压不住文县令这种地头蛇。” 于小山摇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京城的人到这里,黄花菜都凉了。” “你没见过,总听过传讯符盘吧?” “那东西只能传音,又不能传加盖大印的重要文书,许多重要文书不都要八百里加急传递吗?没有上面的大印,他文县令怕什么?当年能整垮北通镖局,整治我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再等等。”刘义天道。 “只能再等等了。”于小山摇头叹气。 突然,有人大叫:“神弓派到底行不行啊?” “就这样一群怂货,也好意思开门招收弟子?” “把孩子留在门外,这是待客之道?什么狗屁门派。” 外面闹泱泱,对神弓派冷嘲热讽。 于小山面红耳赤,刘义天向外一拱手,气沉丹田,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还有未来的弟子。朝廷有令,我们神弓派不得不遵守,但诸位带着孩子是来做什么的?学武!学武是为了什么?入品,有出息。我且问诸位,入品容易吗?有出息容易吗?都不容易,学武也不容易。跟未来的苦比起来,等这几天,并不算什么。我刘义天用神弓派的名声保证,你们为神弓派等几天,神弓派的武学,能值你们半辈子!总之,我们神弓派现在不缺人,以后也不缺人。但是,我们缺志诚人,缺有毅力的人。另外,待王家屯解封,我们将长时间不收人,因为神弓派收的人太多了。” 家长们静了下来。 那些神剑门的人还在蛊惑,但好像失去了说服力。 那梅班头突然笑道:“刘掌门说的有道理,神弓派如今的确不错,但跟城里的大门派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就拿神剑门来说,可是北区城响当当的四大帮派之一,帮众过一千,中品超过五位。哦,对了,当年神剑门崛起,挑战一切带‘神’的门派,而后拜山神弓派。结果你们也知道了,砸了神弓派的山门,夺了典籍,把神弓派赶出启远城,逼到王家屯。” “梅班头说的是,在神剑门面前,神弓派根本不算什么。” 于小山强压怒气道:“梅班头当真是提着脑袋为神剑门做事……” 刘义天伸手抓住于小山肩膀,硬拽着离开。 两人慢慢走向门派驻地。 第434章 强龙硬压地头蛇 于小山连气带喘好一阵,无奈道:“在衙门当班头的,鼻子比狗都灵。梅班头主动偏旁神剑门,这意味着,文县令要撕破面皮了。封村很可能只是开始,接下来,咱们神弓派难了。” 刘义天沉默不语。 “当年老七的爹,就是为了把扇子,被文县令和他弟弟活活气死。现在,这是要赶尽杀绝,把咱们神弓派连根拔起。” “扇子的事,不要在老七面前提,那孩子太苦了。”刘义天道。 于小山讥笑道:“以清廉闻名的冈锋先生洗了冤屈救了人命,留下墨宝扇子给苦主,谁曾想被后面县官的弟弟巧取豪夺不说,苦主还被生生气死,这是什么他妈的鬼世道。我每次看到老七腰上的破扇子,心里都不自在。” “回去吧,李客卿会有办法的。” 夜幕落下,王家屯外的一些人陆续离去。 那些从远处赶来的人,不能就这么回去,只能干等着。 城内的一些帮派使用各种话语拉走一批人,剩下的实在弄不走,就开始亮出帮派的身份,开始硬威胁。 陈小四默默地蹲在离北通镖局营地不远的地方,披着又脏又破的薄棉袄,望着远远的篝火,想象着自己就在火边。 父亲要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不能久留在此,只得留下他一个人,并留了三个野菜饼和四个粗粮饼。 父亲回去要走一天一夜,却只剩一个野菜饼和半个粗粮饼。 陈小四蜷缩在破棉袄里,紧紧抱住怀里的粮食。 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可他却不敢吃,生怕东西吃没了,王家屯依旧封着。 “哪来的野崽子。” 一声尖喝,接着陈小四只觉后背巨力袭来,一时不备,身体抢上前,眼看脸就要砸在地上,他急忙用双手护住头脸,而后头重重撞在地上,手背和手臂擦过土地,火辣辣的。 他撅着屁股爬到一半,后面那人又是一脚,他连滚带爬,怀里的菜饼粮饼滚出来,落在地上,沾满灰尘。 陈小四一脸发蒙,侧趴在地上,望向身后的人。 就见两个大汉居高临下望着他,面满冷色。 陈小四认得这两个人,两人自称神剑门,两个时辰前还在劝自己不要去神弓派,自己甚至还记得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大汉叫葛矛,原本对自己笑呵呵的。 可没想到,一入夜,这个葛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葛矛走上前,踩在一个粗粮饼上,轻轻转动脚碾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加入神弓派?做梦!小崽子你听清楚了,要么滚,要么老子打倒你滚!” 陈小四抬头望着凶神恶煞的葛矛,缩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地向外流。 葛矛再度抬脚,陈小四弯腰更低,北通镖局队里一人道:“你们帮派之间的事,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 葛矛眉毛一挑,循声望去,就见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中年人,又下意识扫了一下北通镖局的人,猜到这人应该是江南商行,急忙赔笑道:“诸位穿罗戴锦的老爷,小的也是奉上面的命令行事。上面逼我们赶人,我们就得赶人。我也不想欺负这个孩子,要不这样,您去我们神剑门,跟门主说一声,通融一下这个孩子?” 那中年人眉毛一挑,一旁的镖师低声道:“算了,神剑门在这里势力不一般,强龙不压地头蛇,何苦闹大。”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对随从说:“明日那孩子若还在,给他送些吃的。” “是。” 葛矛嘴角闪过笑意,而后指着陈小四喝道:“明天再看到你,打断腿,扔进坟圈子里去。” 陈小四缩了缩脖子,余光扫过斜前方的坟地。 葛矛踢飞所有的菜饼与粮饼,转身离去。 陈小四默默地擦拭眼泪,在脸上留下一条条泪痕土痕。 夜幕深深,星月慢沉。 骨碌碌…… 昏昏欲睡的陈小四缓缓抬起头,瞪着迷湖的双眼,望向靠近的车队。 为首的一辆牛车的大旗上,写着“青山”二字。 陈小四认的字不多,但青山帮的旗见多了,也就认识了。 后面的每辆牛车上,都装满小山似的东西。 为首一人,站在马车上大声道:“神弓派掌门刘义天托我们青山帮前来,并让我们代他们说,诸位欲拜入神弓派的朋友,辛苦了。现在我们青山帮受神弓派雇佣,为大家搭建临时帐篷,并携带了炊具、粮食、蔬菜和肉类。凡是已经报名或要报名的,皆可入住并吃饱喝足,一应费用,由神弓派承担。另外,若再有宵小扰乱报名,我们青山帮接了!” 陈小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望着青山帮的人开始搭建简易帐篷,并生火做饭。 陈小四偷偷看了一眼葛矛,就见那葛矛竟然吓得一路小跑,消失在夜色里。 陈小四缩在破棉袄里,静静望着青山帮人所在。 不多时,一些人试着去找青山帮的人,果然被邀请入帐篷,并获得热饭热汤。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前去。 最终,陈小四忍不住,走过去,与其他人一样,入住帐篷,并吃上热汤饭,有肉,有菜。 不远处的江南商会与北通镖局的人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 吃饱喝足,陈小四慢慢睡去。 急切的马蹄声与喝骂声响起。 陈小四勐地惊醒,起身四处张望,莫非神剑门的人打过来了?神弓派要遭殃? 他摸了摸昨夜晚饭省下来的半张包米饼,连滚带爬跑出帐篷,向喝骂声望去。 晨光下,就见一个英武的铁甲将军坐在一头枣红马之上冲锋,挥舞一柄大砍刀。 噗! 梅班头的脑袋飞出,脖子喷出鲜红的血,无头尸身倒地。 “都杀了!”那枣红马上的将军一声令下,就见他身后的骑兵冲向另外七个衙役,挥刀便砍。 那些骑兵数量过百,小半入品,只一阵冲锋,便杀光七个衙役。 那铁甲将军勒住枣红马,大声道:“守河军奉命调查人族奸细,经查证,王家屯之中并无奸细,反倒是启远城中藏污纳垢。今日起,王家屯可自由进出,诸位父老乡亲,请进。另外,谁是王家屯人,带我们去神弓派,见一见我的朋友。” 众人全都愣在原地,许多孩子吓得目瞪口呆,即便是北通镖局的镖师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杀衙役,这可是捅破天的大罪啊。 等等,守河军?哦,那没事了。 第435章 王不苦初临王家屯 一个机灵的年轻人大喊道:“启禀将军,小的与神弓派相熟,这就引路。” 说着,在前面小跑,引着一百骑兵前往神弓派所在的街巷。 到了神弓派前,那人喊道:“启禀将军,就在这里。” 那将军甩出一串铜钱,翻身下马,带着两个亲随走入大门,其余骑兵守在门外。 神弓派众人正在吃早饭,听到马蹄乱响、甲胃铮铮,欲向外走,就看到一员将军进来。 这员将军轮廓硬朗,鼻子极大,隐隐可见额头伤疤,一双虎目内仿佛藏着闪电,灼灼生光。 其余人看到守河军的战铠,愣在原地,又望向将军侧身新迸溅的鲜血,心中暗惊。 李清闲看到这人,微微一笑,走上前,一拳打在王不苦的左肩上,道:“几个月不见,越发英武,粗了整整一圈。” 王不苦哈哈一笑,上下扫了一眼李清闲,道:“你也比以前稳重许多,七品真气稳固。” 李清闲这才诧异看了一眼王不苦,奇道:“你入六品了?” “侥幸。”王不苦笑道。 “果然天赋异禀。你应该没吃早饭,来人,备早饭,来点枣糕和甄糕,多放红糖,顺便来点甜食。算了,我来吧。”李清闲道。 “我不爱吃甜食。”王不苦正色道。 李清闲走到桌子边,右手一挥,一道道甜食飞到桌子上。 一落座,众人便惊讶地看到,这个不爱吃甜食的将军快子纷飞,专挑甜食吃。 蜜三刀、枣泥排、栗子饼、花生糖、红糖糍粑…… 只一人便吃了大半。 另一小半进了于平的肚子。 李清闲听闻外面还有很多人,命人出去招呼士兵,安排热饭菜。 “外面被衙门封堵,你们怎么进来的?”李清闲问。 “我要进来,他们不让进,直接杀了。”王不苦说完开始吃猪头肉。 李清闲没有立即回答,认真看了王不苦一眼,叹道:“守河军果然锻炼人。” 王不苦点点头,大口大口吃着肉。 李清闲望着王不苦,当年在京城,王不苦虽然是武修,但终究未经历过真正的洗礼,做事优柔寡断。 可进了守河军,短短几个月,便一身峥嵘,不仅身形更粗壮,皮肤更黑,目光更加犀利,言行之间带着之前没有的干净利落。面对县衙的差役,说杀就杀。 之前给了他命星万山成脉,凭借他的人脉,他在守河军中,已经有了气候,不然不至于在收到传讯后,敢连夜奔袭。 待王不苦吃完,李清闲让其他人离开,问:“守河军那里如何?” “还是老样子,战斗,战斗,战斗。前些天又有超品妖圣试探,被大将军王一刀挡住。妖族攻势减弱,我才能夤夜前来。”王不苦道。 “军中习惯吗?” 王不苦看了一眼李清闲,道:“我被分在沙州与青州交界的踏白军中,处处有旧相识。要么跟家父相识,要么是旧日的熟人,还有一些是在诡城认识的。离你这里,一夜便可奔袭抵达。” 李清闲点点头,想了想,王不苦认识的人没有这么大的势力,不出意外,是赵移山的手笔,也可能是其他人暗中相助。 “我们都很幸运。”李清闲没有说破。 “你这里是什么情况?” 李清闲就把详情明明白白说完。 王不苦右手食指轻敲桌子数下,问:“要不要我去县衙走一趟?” 李清闲微笑道:“若你常驻此地,今日我就与你并肩进城,手起刀落,解决祸患。但现在,你不进城,胜过进城。” “我明白了。不过,下一步如何?”王不苦道。 “丽州的夜卫,已经连夜抄了几家店铺,发现了一些不法罪证,正在审讯。”李清闲道。 王不苦叹息道:“你也成熟了,换成以前,你断不会敲山震虎,怕是直接杀进县衙。” 李清闲笑了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 王不苦道:“你果然不会善罢甘休,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小姨子不懂事,文县令懂事,定然明白神弓派不好惹,甚至会找个机会赔礼道歉,短时间不会出事。不过,这件事就算他们要了,我也不会了。” “你毕竟是两府巡城使。” “所以,要慢慢来。” “你心里有数就行,只要非战时,我随时领骑兵前来。对了,《玉清弓法》的事,我问了将军,功法私授,在军中很犯忌讳。不过,有一支大军,不怕犯忌讳。” “旧王军?”李清闲立刻反应过来。 “对。” “有关旧王军的传言很多,具体什么来路?”李清闲道。 “旧王军有两批人。第一批,是当年跟随贤太子的人,后来贤太子被俘,冠军城沦陷,便改名为‘复北军’,意为收复北方失地。后来诸王谋反,今上拨乱反正,但有些人不便杀,便被定为罪王军,送往北方守河。后来两支大军死伤惨重,大将军王干脆将其合二为一。官方依旧称为复北军,但俗称旧王军。再后来,陆续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塞进去。”王不苦道。 “听说守河军之主大将军王殿下暗中庇护旧王军?”李清闲问。 王不苦点头道:“毕竟旧王军没有叛国,一些人为救贤太子,一些人只是内斗的牺牲品。大将军王不忍,便适当保护。” 李清闲问:“旧王军的领兵大将,真是那位九王爷?” “民间传说真真假假,旧王军的大将,实际是七王爷的第二子,这人当年并未参与谋反,一心守卫大河,但终究受牵连,所以进入旧王军,直到今日。” 李清闲道:“给旧王军传法,比较犯忌讳。” “那只有一种手段,派遣神弓派弟子,进入‘武林军’,而后想办法转到其他大军。之后,便可备桉公授,只是一旦公授,各军皆可修习。当然,只在军中,不能外传。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王不苦道。 李清闲沉默,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祸患。 第436章 岳向河再回神弓派 王不苦继续道:“不过,守河军与别处不同。若此法真能增强军中实力,组建更强的弓修大军,守河军一定会保护你们。甚至于,最先进入武林军的那批神弓派之人,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军功。” “我再考虑考虑。”李清闲道。 “当然,若你能说动天柱大派,那一切就简单了。毕竟,军中本就是武修的天下。不过,需要你归附大派,甚至送上功法。”王不苦道。 李清闲摇头道:“我与武林大派并不相熟,更何况,过早暴露功法,无异取死。还是再酝酿一段时间,等我有了自保之力,再想办法将神弓派之人送入军中。” 王不苦想了想,道:“不如你选几个可靠的弟子,入我军中,提前准备,日后有个照应。” 李清闲点头道:“行,明天我给你答复。” “现在如何?” “他们出招,我还招,接下来,等等他们。”李清闲道。 “你不对他们用命术?”王不苦问。 “用了。”李清闲微微一笑,王不苦了然。 两人聊了一上午,顺便接收江南商行的货物,以命材和弓箭为主。 吃过午饭,李清闲便带王不苦参观神弓派各处,并讲述自己的经历与安排。 来到练箭场,王不苦与亲随仔细观看新弟子练习后,神色凝重。 午后的暖阳下,王不苦抓着圆形箭靶走回来,上面插满利箭,轻轻摇晃。 “这些弟子只练了一两个月?”王不苦指着上面的长箭。 李清闲点点头,道:“当然。” “你这功法,属实神奇。我们也见过守河军未入品的弓手练习,身量比你的弟子高,力量更大,手臂更长,经验也更丰富,但论准头,远远不足,更别说各式各样的弓法。”王不苦道。 “所以,我不能拿功法去冒险。” 两人正聊着,徐芳引着一个蓝锦袍老者走过来。 徐芳道:“启禀李客卿,县衙的颜师爷来拜访,说是门派驻地的事。” 李清闲望向那人,头顶瓜皮帽,微微弓背,笑容可掬。 正要问话,王不苦皱眉道:“哪儿来的师爷,见到本将为何不行礼?” 那颜师爷立刻作揖九十度,起身笑呵呵道:“小人见过将军。” 王不苦只是轻哼一声,不做回答。 李清闲知是王不苦用下马威,微笑道:“不知颜师爷来访,有何贵干?” 颜师爷轻咳一声,道:“见过李客卿。小的听说神弓派广收弟子,欲壮大门派,那弯刀会旧址地方不够。正好我有个朋友,在北区城和东区城交界处,有一些房产,有大院子,有库房,林林总总加一起,住两三千人不成问题,正准备按市价折半出售。所以我就想来问问贵派是否愿意购买。” “价格有点高吧。”王不苦盯着颜师爷。 颜师爷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些房子,也是我朋友千辛万苦花尽人情才到手。毕竟凑出那么一大片地方,着实不容易。” 王不苦道:“我也不为难你们,双方各退一步,市价一成吧。这启远县又不是京城,这点房产,能值多少钱?高何况,许多房子未必适合神弓派住,还要拆建,花费不菲,你说是吧?” 颜师爷看了一眼李清闲,李清闲面带微笑。 颜师爷一咬牙,道:“这样吧,我回去问问我那朋友卖不卖,今晚给信儿,如何?” “那你去吧。”李清闲道。 等颜师爷走了,李清闲道:“甜甜,你长进不少嘛。” 王不苦脸一黑,冷声道:“不准叫这个名字。” 李清闲余光扫去,就见王不苦的两个亲随低下头,腮帮子似是鼓起。 徐芳也向另一侧转头,用力抿着嘴。 哒哒…… 马蹄声响起。 “吁……芳姐,你怎么样了?”练箭场外,一人大喊。 李清闲循声望去,就见两匹马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将一把刀和一张弓交叉背在身后。 神弓派的五弟子岳向河与六弟子陆向熙满身灰尘,两人眼中的血丝,比上一次更重。 那两匹马气喘吁吁,口里吐着白沫,有气无力垂头。 岳向河翻身下马,快步走来。 李清闲记得这两人,前几天听说徐芳出事,所以赶回来,并向自己致谢,今日怕是又担心徐芳才回来。 李清闲轻轻点头,这岳向河确实知恩图报,连天玄圣地那么重要的宝藏都放下。 徐芳快步走过去,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了这几天的事。 其他弟子看到,慢慢聚拢。 岳向河长长松了口气,随后向王不苦一抱拳,大声道:“神弓派弟子岳向河,感谢守河军的将军相助。敢问将军大名,日后必相报。” 王不苦道:“王不苦,当不得将军之名。你如果要谢,还是谢我这兄弟李惊秋,我欠他的,来回跑一百趟都还不完。” 岳向河望向李清闲,目光似是格外复杂,抱拳道:“多谢李客卿,我都听芳姐说了,若不是您,她已经死在那毒妇手里。” “都是同门,相助是应该的。”李清闲道。 岳向河看了一眼练箭场的孩子,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月余不来,神弓派便热闹至此,难以置信。寻苗会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得不说,神弓派若能起势,李客卿居功至伟。” “客气了。咱们几个月只见一面,你每次都来去匆匆,不如今夜一起吃个饭?”李清闲道。 岳向河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一心寻找天玄圣地。只要进入天玄圣地,学习天玄神功,我便可快速晋升中品,振兴门派。” 李清闲道:“岳兄,你可知《玉清弓法》?” 岳向河点点头,道:“听说过,说是您帮忙找回来的,最高可修炼到五品,威力惊人,日后足以让咱们神弓派成为启远县大派,丝毫不逊于青山帮。” “既然咱们有自己的功法,一起留在神弓派,一起修炼成长,共建门派,何必舍近求远?”李清闲问。 岳向河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徐芳道:“是啊,小河。神弓派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实力你最清楚,前些年你还拿我开玩笑。可改修《玉清弓法》后,实力大增,不出意外,三年内必然晋升七品。你天赋过人,若是改修《玉清弓法》,怕是当天可入六品。” 第437章 弟子失踪 神弓派弟子们望着这位门派中最杰出的五师兄,眼中充满期盼。 王守德道:“五师兄你天赋这么好,只要改修《玉清弓法》,你就是将来门派第一高手,到时候,你就是咱神弓派的新掌门。你现在天天在外跑,别说那些新师弟,就算是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三四面,师弟们都不认得你了。” 徐芳道:“守德说的是,咱们门派不像其他地方勾心斗角。老大老二一直不回来,是不想抢你风头,我和老三修为不足,完全没可能接任掌门。所有弟子和师父心里,都把你当做下一代掌门,可你老是这么跑,不是个事儿。” 那六弟子陆向熙叹了口气,道:“五哥,天玄圣地如何,谁也说不准,可《玉清弓法》却是实实在在的。别人只能练到五品,兴许你能上四品。” 郑高爵道:“是啊五师兄,既然能找到前半部《玉清弓法》,那以后就可能找到后半部,完整的,不比天玄神功差。” “四姐,五师兄最听你的当下,你劝劝他。”王守德轻轻摸了摸腰间的开裂竹扇。 “小河,你好好想想。”徐芳望向岳向河。 午后的风混杂着沙尘,一阵阵袭来。 岳向河沉默片刻,抬起头,望向徐芳,目光扫过她颈前的红绳与玉貔貅,微微一笑,目光柔和,道:“四姐,等天玄圣地的事了,再做决定。” “好,我们等你好消息。”徐芳轻轻松了口气。 众人聊了一阵,岳向河与陆向熙骑马离去。 拐过墙角的时候,岳向河扭头看了一眼一身红衣的四师姐。 徐芳看着李清闲,衣服很旧,笑颜如画。 众弟子散去,王不苦望着岳向河消失的地方,道:“这人心思重,有点像过去的我。” 徐芳叹了一口气,道:“不能怪这孩子。有些话,他谁也不说,但通过一些只言片语,我们大概知道。他本是大户子弟,可父亲被仇家杀死,母亲气得病死,偌大的家就崩了。估计啊,他心里憋着气,拼命修炼,想要找仇家讨一个公道。说起来,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不知道遇到什么,颓废好一阵,养了一个月才缓过来,那才急人。现在能寻找天玄圣地,其实是好事。” 李清闲突然问:“他具体什么时候颓废的?” 徐芳抬眉想了想,道:“好像接近腊月?” 王守德道:“是去年十一月。当时冈锋先生去世,满城缟素,整个启明书院的读书人都披麻戴孝,甚至有学子想要去京城死谏。当时启远城乱糟糟,我……我心情也不好,因此记得。” 王守德说着,又轻轻抚摸腰间的扇子。 “这样啊。”李清闲面无表情。 徐芳笑道:“不说这个,反正等天玄圣地关闭,他寻不着天玄神功,定然回来修习《玉清弓法》。他的天赋比老头子都好,等以后啊,咱们神弓派定然是和青山帮一样的大门派。” “那是当然!”王守德笑呵呵道。 李清闲道:“你们几个有点出息行不行?咱们神弓派,目标是武道天柱大派,一个青山帮算什么。” “等先找到下半部《玉清弓法》再说吧!走,不苦将军,我带你逛逛咱们王家屯。”徐芳大大咧咧一笑,陪着两人边走边聊。 夜幕降临,青山帮副帮主高天宛带着亲信以及一辆牛车而来,车上载着牛羊猪各一头,还有许多瓜果蔬菜。 李清闲知道这人是想结识在守河军的王不苦,也不说破,受了礼,办了延席,邀请他一起吃喝。 只饮了几杯酒,还未酣畅,衙门的颜师爷再次来到,以一成市价卖出那片宅邸,送上房契地契,李清闲给足银钱。 送走颜师爷,众人格外高兴,大杯喝酒,大口吃肉。 王不苦只敬了众人一杯,而后倒扣酒杯,放在桌上,道:“敬诸位一杯,是为咱们的情谊;倒扣酒杯,是人在军中,身不由己,还请诸位见谅。” 高天宛赞道:“王将军心系军务,我等必不敢劝酒。说起来,守河一线,战事频发,诸位将士怕是天天枕戈待旦,太辛苦了。” 王不苦点点头,缓缓道:“杀妖杀多了,早上杀了几个人,竟嗅不到血腥味。” “战场果然是最能改变人的地方。”李清闲感慨道。 王不苦道:“惊秋,你还记得和咱们一起参加青云试的顾老二吧?” “记得,大名顾雄,他父亲好像是个正五品的将军。”李清闲道。 “这小子,色心弥天,偷吃他母亲的陪嫁丫鬟,好像叫什么玲。后来两人发生纠纷,那丫鬟只是寻常人,顾老二已经七品,一不小心,打死了丫鬟。苦主家人上告,最后顾家调动关系,将顾老二流放到守河军。前几日见了他,人瘦了两圈,眼圈就跟墨汁涂上去似的,变化比我都大。他需要再磨砺磨砺。” 李清闲点点头,若有所思。 只想了一会儿,便被高天宛的敬酒打断,将事情抛在脑后,吃喝起来。 宴至深夜,王不苦眉头一皱,侧耳听了听,便继续沉默。 李清闲喝了几十杯酒,茅房跑了五趟,本来双眼朦胧,刹那后睁大双眼,目光澄清。 “快,跟我出去。” 李清闲起身匆匆出去,前几步踉踉跄跄,头顶白气翻腾,走了一会儿,便步履稳健。 其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跟在后面,快速运气逼出酒意。 “蒋十方!你在哪儿?” “蒋十方!快点回来!” 外面传来连绵不断的吆喝声。 “怎么回事?”刘义天大喊。 就见一个雇李队照看孩子的长工哭丧着脸跑过来,道:“回禀掌门老爷,一个叫蒋十方的孩子不见了,也不知怎么的,谁也没见着。” 刘义天等人瞪大眼睛,这个蒋十方,可是李客卿亲自收的人,众人对他给予厚望。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各处都找了吗?” “都找了。甚至请了掌兽帮的神犬。神犬找人从未失手,可这次闻了蒋十方的衣服后,走到村西头,吓得瘫软在地,尿了一大滩,再也找不到去向。” 李清闲抬头望了一眼西边启远城的方向,道:“我所学的道术中,有一道寻人术,你们去找蒋十方的贴身衣物等物品,我来寻找。” 第438章 神剑门前 长工们很快送来蒋十方的衣物,李清闲进了无人的房屋,不多时,便走出来。 “寻着了吗?”刘义天问。 李清闲摇头。 王不苦、周恨、郑高爵与于平难以置信瞪大眼睛。 “怎么会?”于平问。 “抓走蒋十方的人,是中品道修,也有可能是命术师。” “命术师?”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 刘义天盯着李清闲。 王守德小声滴咕:“命术师可惹不得,当年盗帮的帮主惹了一个七品命术师,结果家破人亡,死状极惨。现在竟还是中品命术师。” “可孩子怎么办?”徐芳叹息道。 “这孩子很有天赋?”王不苦盯着李清闲问。 “小有天赋。”李清闲道。 “那就不能放过。”王不苦道。 “是啊,好好一个弟子,不能就这么放弃。”王守德道。 只有知道李清闲命术师身份的人才明白,王不苦问的不是天赋,是命格。 双星伴月之一。 “会不会是那毒妇搞得鬼?”于小山问。 徐芳面色变幻。 李清闲摇头道:“不是。我得到消息,丽州翁家发话,让她收手,她不敢不收。” “那就怪了……”于小山眉头紧皱。 李清闲想了想,道:“之前有人说,封村的时候,神剑门在捣乱?” “对,他们确实带走不少来报名的。”王守德气呼呼道。 李清闲望向高天宛,道:“高叔您久居启远县,这神剑门的背后,是哪位?” 高天宛暗中以真气传音。 “文县令的狗。” 李清闲轻轻点头,道:“果然。” 李清闲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县城,道:“既然我们找不到,就让他们帮我们找。来人,点齐人马,前往神剑门,兴师问罪,让他们交出蒋十方!” 一些人疑惑不解,一些人恍然大悟。 “高!”徐芳赞道。 “年轻人就是敢想敢干,我看行。”刘义天连连点头。 王不苦与高天宛轻轻点头,却又在想别的什么。 不多时,一支队伍聚集在神弓派门外。 王不苦选了二十个骑兵,脱下铠甲,换上便衣,留下战马,只持腰刀。 神弓派则带走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共一百四五十人,背着长弓箭壶。孩子们听说是救同伴,又是激愤又是紧张。 高天宛与随行全部出动,并派人调集人马,选一百人并二十一匹马接应。 队伍浩浩荡荡离开王家屯,在夜幕下前往启远城。 王家屯一些帮派派人远远跟在后面,探听消息。 抵达启远城,城门关闭,高天宛举起腰牌,众人进城。 走了一阵,青山帮众人接应,浩浩荡荡五六百人。高天宛喝退众人,只留一百人,并将二十多匹高头大马借给王不苦等踏白军兵将。 一路上,各大势力的探子远远观望。 探子实在太多,最后各大势力干脆也不隐藏,只是在后面跟着,不多时,外加城内的好事者,跟了五六百人,比神弓派的来人都多。 进入北区城,队伍沿着长青大道,直抵神剑门。 门口立着两只足足七尺高的大黑狮子,双眼竟镶嵌夜光石,在夜里更显威武。 黑狮子身后,两丈高的巨大岩石山门伫立,山门之上凋着数不清的宝剑,密密麻麻。 山门门楣上挂着牌匾,牌匾上书“神剑门”三个大字。 牌匾之下,悬吊九把寒光闪闪的宝剑,风吹雨淋,剑光不暗。 岩石牌坊一样的山门之后,立着四个守卫,紧握刀柄,望向这里。 四个守卫之后,铜环红漆大门高高耸立。 许多弟子缩着脖子,他们听说过神剑门的厉害,握弓的手更紧。 李清闲看向刘义天。 刘义天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深吸一口气,六品的真元激荡,高声叫喊。 “神弓派掌门刘义天,拜访神剑门。神剑门为何掳走我门派弟子蒋十方,若不交人,我神弓派必广邀武林同道,主持正义,做过一场!” 六品三灵声音一出,激荡十数里,传遍全城。 神剑门之中安安静静,守门的四个护卫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在几十年前被神剑门赶出城的神弓派,凭什么在这里叫嚷。 神剑门,乃是北区城四大门派之首。 过了许久,一个更洪亮的声音自神剑门中传来,声传全城。 “无凭无据,刘掌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若要做过一场,我神剑门奉陪到底。” 接着,神剑门内传来喝骂声,随后便是凌乱的脚步。 刘义天握了握拳又松开,低声道:“那是神剑门本代门主、七星剑路南穹的声音,六品六灵高手。他的六角真坛之中,伫立六把剑灵,端的厉害。他极可能晋升五品,到时候,便会与青山帮帮主、血衣门门主平起平坐。” 李清闲轻轻点头,面带微笑。 高天宛轻轻摇头,路南穹若不回答还好,这一答复,反而告诉全城,神弓派对上神剑门有讨价还价的实力。 红漆大门敞开,就见一位老者身穿银灰色锦袍,两鬓斑白,五十岁许,腰佩七星宝剑,剑鞘上七颗七色玉石在夜里闪闪发光。 路南穹望向刘义天,叹了口气,道:“老刘,都是上一辈的事,何至于此?你神弓派即便略有长进,也理当韬光养晦,到时候,我顺水推舟扶你们一把,再与我们神剑门平起平坐,两不耽误。你现在如此着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刘义天咬了咬牙,青筋毕露的右手缓缓松开,轻笑道:“韬光养晦?等你再派弟子入与我弟子结拜兄弟,探听玉清弓法的弱点,乱我心神,砸我山门,毁我门兽吗?” 不知情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神剑门击败神弓派,还有这段隐情。 路南穹摇头道:“老刘此言差矣,我当年与你交好,并无二心。至于所谓神弓派弱点,也乃无稽之谈。不过是令师学艺不精……” “闭嘴!你不配提他!”刘义天低喝道。 “都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和当年一般冲动。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如何想我,我都当你是兄弟。至于神剑门与神弓派之事,本就是弱肉强食,并无善恶好坏。当年若你神弓派赢了,我神剑门也心甘情愿定居王家屯。” 刘义天还要说,李清闲拍拍他的肩膀。 第439章 掌门求和 刘义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心头火,道:「我派弟子蒋十方何在?「 「不知道什么蒋十方。」路南穹摇头道。 「胡说八道。我问你,王家屯封村之时,你们神剑门是否派人拉拢本来要拜入我门的弟子?」 「本就是各凭本事,何来拉拢一说?」 「既然你承认你派人拉拢并恐吓我派弟子,那就交出蒋十方吧。「刘义天道。 路南穹面不改色,扫视刘义天身边的李清闲、高天宛和王不苦。 看到高天宛与王不苦的时候,路南穹眼皮轻动,随后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二十人以及青山帮众人。 路南穹向高天宛一拱手,道:「不知高副帮主驾临,未能远迎,还望赎罪。」 高天宛微笑道:「客气了,交出神弓派弟子便可。」 路南穹目光一紧,他身后神剑门的几人全都面露惊容。 高天宛这话,太不客气。 高天宛修为与路南穹旗鼓相当,更身兼青山帮帮主,论整体实力,稳压路南穹。 但现在,高天宛竟然屈居两个年轻人之后。 路南穹再次扫视李清闲与王不苦,而后望向刘义天,叹了口气道:「老刘,你是知道我的。为了门派,我可能会做一些违心的事。但之后,我也曾多次给杨叔上坟,三叩九拜,坦诚罪行。平心而论,除了当年那一次,我还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你可曾向师姐当面认错?「刘义天的声音铿锵有力。 路南穹长长一叹,道:「我想认错,可她根本不见我,我不可能丢下整个帮派去寻她。「 刘义天讥笑道:「那七师弟之死,是不是你动的手?」 「当时我只能听掌门师尊的。「路南穹一脸无奈。 」你继任掌门后,明里暗里使用各种手段逼神弓派弟子离开启远城,也是听你师尊的?」 路南穹坦然道:「我对所有可能威胁神剑门的门派,都这么做,不只对神弓派。我是神剑门掌门,这是我的职责。」 「我懂了。」刘义天微微垂头,几息后,抬起头。 他再度望向路南穹的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憎恶,只如寒江冰封,白雪覆山。 「懂了就好,」路南穹却露出惆怅之色道,「早懂了,你早就会离开启远城,放下神弓派,而不是像条野狗一样缩在王家屯,藏牙缩爪,甚至装作射不到孔明灯,丝毫不怕被人送外号「不杀生「,丝毫不在乎所有人都忘了你真正的外号是「霹雳弓,。」 刘义天目光毫无波动,但神弓派的弟子们却在慢慢回忆传闻中的霹雳弓。 路南穹继续道:「现在,露出老牙,探出秃爪,又有何用?你就算靠着别人砸烂我的神剑门,取回神弓派典籍,又能改变什么?那套典籍,甚至比不上你们现在的《玉清弓法》。你与我鱼死网破,又有何用!老刘啊,我们都不小了,都是往七十奔的人了,有些事,就放下吧。只要你放下,发誓不再为难我,你要典籍给你典籍,你要支持我宣布你就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要地要人要钱,我都给!「 「我要的,你给不了。」刘义天的声音格外平静。 路南穹叹了口气,扫视其余人,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已经做足诚意,但老刘执迷不悟。我相信诸位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老疯子,跟我们神剑门鱼死网破。」 「说得对。」李清闲道。神弓派弟子惊讶地望着李清闲。 刘义天神色不动。 「李惊秋李客卿?久仰大名。只要你愿意来神剑门,神弓派给你什么,神剑门双倍甚至三倍给你!」路南穹道。 「你先交出蒋十方 。」李清闲道。 路南穹苦笑道:「我可以发毒誓,我真不知道什么蒋十方,你们来这里找我,根本没道理……」 路南穹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不断扫视眼前几人。 神剑门的人发现,掌门的身体僵住了。 不远处各大势力的探子听到这句话,背后生出一层冷汗。 神弓派来这里,根本不管神剑门是不是抓了人。 蒋十方只是借口。 这意味着,神弓派吃定神剑门。 仅仅三息后,路南穹道:「诸位稍等,我愿意派出所有弟子寻找蒋十方。还望诸位说一说这个人的样子,好让人按图索骥。「 无人回答。 路南穹一拱手,道:「就算跟我神剑门有关,总要给我们一个时间找人吧?」刘义天望向李清闲。 其余人也望向李清闲。英永入山至同子清洁。 路南穹心头一震,认真打量李清闲。李清闲却望向刘义天。 刘义天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 李清闲道:「那你就派人去找蒋十方。」 徐芳说出蒋十方的相貌、年龄等,路南穹记下,并命令整个神剑门及其附属门派倾巢出动。 「夜色已深,诸位若不嫌弃,请入内一座,喝杯茶酒,坐下聊聊。老刘,我刚才的话有些重了,但我想与你握手言和的心,这些年一直没变,以后也不变。」路南穹望向刘义天。刘义天一动不动。 「李客卿?」 路南穹挤出微笑。 「我嫌弃。」 李清闲话音一落,神弓派与远处各大势力人群中传来笑声。 路南穹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微笑道:「诸位放心,我的人一定会找到蒋十方,交到诸位手里。「 路南穹说完,走下台阶,与刘义天等人相距一丈站立,泰然自若。 许多人心中感慨,不愧是神剑门的掌门,就凭这能屈能伸的气度,就注定成就非凡。 明月西沉,夜色深深,双方静静站立。 许多神弓派的人都越来越尴尬,可路南穹不发一言,从容如常。 直到东边的天际由深黑渐变为蓝黑,远处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队人小步奔来,一人身后背着一个孩子。 李清闲快步相迎,接过孩子。 孩子仰着头,一脸傻笑。 「是蒋十方。」李清闲眉头紧皱。 「可…」刘义天欲言又止。 只是一天不见,蒋十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的蒋十方得知被神弓派掌门看重,果断下跪,心志远胜普通孩童。 可现在,仿佛是一个痴呆儿。 第440章 双星遇难 「在哪里发现他?」李清闲摸着孩子的头望向背孩子的人。 「大街上,好像被人扔出来的。」那人答道。 李清闲再次看了一眼孩子。 蒋十方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抬着头,依旧傻傻笑着。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蒋十方傻笑。 「你还记得你爹娘吗?」 「呵呵……」蒋十方傻笑着,衣袖在鼻子下擦过,带走一串亮鼻涕,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刘义天问:「你发现的时候他就这样吗?」 「是的。看到他后,感觉像是你们找的,就背了过来。」 李清闲默默望气观运,几息后,目光一紧,深深呼吸。 「怎么了?」王不苦问。 李清闲摇摇头,看向刘义天道:「当时我选了两个孩子,一是这个蒋十方,另一个叫蔡旭元,不过他父母来自江南,到此地经商,我让他们说了地址,那个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 「你带路,我们去那里。」 刘义天在前,队伍扬长而去。 路南穹望着神弓派众人的背影,轻声一叹。 队伍走街串巷,黎明破晓,抵达昌河路的一座独居小院。 小院大门半掩着。 刘义天敲门三声,大喊道:「里面有人吗?「 连叫几声,才听到里面传来慌张的脚步声和应声:「谁啊?「 「我们是蔡老弟的朋友。」刘义天道。 门内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神色憔悴,双目通红,看到众人,愣了一下,一拱手,迟疑道:「你们是来找我家老爷的?「 刘义天点头道:「我是神弓派掌门,曾与蔡老弟畅谈甚欢,今天顺路,正好来拜访。我看大门未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汉眼日医一红,轻轻别过头,抬手用手掌底擦了一下眼睛,再转回头道:「我家老爷确实提起过您,少爷也一直叨念。我……您……您能帮个忙吗?我随老爷来启远城,无亲无故的,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了。「 刘义天给其余人使了个眼色,道:「我们进去说。」 「好,各位老爷请进。」 刘义天在前,李清闲等几人在后,进入院子。 众人进入正堂落座,老汉想了想,长叹一声,道:「本来家门不幸,不便多说,但为了救老爷和少爷,我也只能如实道来,还望诸位不要外传。」 众人点点头。 老汉缓缓讲述。 「蔡家一直是书香门第,老太爷也曾做过七品县令,但老爷始终无法入品。在老太爷走了之后,蔡家的生意越发破败。以蔡家的积累,绵延四五代不成问题,可老爷总是不甘心,所以四处跑动。「 「老爷不常在家,夫人没人说话,与本地富户的太太们走得越发勤。后来不知怎么的,加入一个私派,叫神生派。「 李清闲与众人相视一眼,这就是典型的邪派邪教,只不过许多人不敢称呼,只能称其为私派。 「神生派说,现在给教派做贡献,死了以后就能去天庭,就算投胎转世也能去更好的人家。女的能当皇后,男的能当皇帝,可他们也不想想,这天下一共几个皇帝皇后?等轮到他们,那得几万年后的事了?」 「再后来,夫人就有些变化。还……唉,本来这话,我是不应该说的,可事到如今,说了也无妨。夫人他,和神生派的一个祭司不清不楚。「 「再之后,老爷似是听了风言风语,就赶了回来。夫人不知吹了什么枕边风,老爷就一门心思来启远城,要做大生意。做生意不要紧,可非要带着少 爷,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只能随着他。」 「就在昨日……唉………「老汉叹了口气道:「那神生派的祭司竟然跟了来,趁老爷外出谈生意,在房里跟夫人胡天胡地。可老爷提前回来,撞见了。我们只听着喝骂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院子里突然冒出黑烟。等黑烟散去,老爷、少爷、夫人和那祭司,都不见了。我们报了官,塞了钱,捕快走了一遍过场,便不管了。「 「后来我找街坊打听,在启远城,这种事常有,就是被歹人掳走了。街坊还劝我,收拾细软回江南罢了,他们留下的足够我养老。可我是看着老爷长大的,还有小少爷,多么可怜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去了。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敢做什么,看诸位像是有身份入品的,为了老爷和少爷,我只能和盘托出,求你们救救老爷和少爷。」 众人沉默。 片刻后,李清闲问:「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老汉道:「今天我前思后想,怀疑是神生派那祭司做的局,骗了夫人,怂恿老爷和少爷来这里。若只是骗钱财,在姑苏就能做,偏偏到这里,还带着少爷,我约么着,这事跟少爷有关。我总听说邪派喜欢抓小孩子炼邪器,保不准就是这样。」 徐芳摇头道:「这也说不通,在姑苏城同样可以炼邪器,没必要北上万里,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启远县。」 刘义天看了一眼李清闲,而后道:「可能不是邪派,可能是修炼什么特别的道术,需要特别的地点、时辰或人,所以才把孩子引到这里。「 周恨、王不苦、于平和郑高爵也看了一眼李清闲,沉默不语。 李清闲起身,走入二进院,指向一间房屋,问:「那里便是蔡夫人与祭司相会的房间吧?」 「应该是。」 「里面的东西你们动了吗?」 「别说我们,捕快都只敢在门外看,没敢进门。」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是道修,会一些道术,进去一趟,寻找线索。」 「您一定小心。」 李清闲打开门,正对面是小客厅,花盆翻倒,字画歪斜。 客厅左侧门帘掀开,露出卧房,一座大床帷幔下垂,被褥凌乱。 李清闲转头道:「你们在外等我。」 李清闲迈过门槛,关上房门,掀开里屋门帘,步入卧房。 只走了一步,就见一团粉红迷雾迎面扑来,笼罩全身。 周身法器一闪,但丝毫不能阻住雾气。雾气穿过身体,涌入灵台。 雾气一入灵台,便化作滔天魔焰,仿佛要吞噬此方世界一切。 却像捅了马蜂窝。 四尊童子睁眼,一个力士怒目,三员侍卫爆喝,单尊天将冷视。 这些神灵脑后圆光骤然放亮,照得天地大光明,并伴着仙神颂唱,神音袅袅。 雷龙火印轻轻一震,龙头齐齐喷吐雷火,宛若雷火绣球包裹雾气,牢牢锁住。 第441章 三宝哭路 灵台之中,李清闲的意念望向被雷龙绣球包裹的粉色雾气。 就见雾气之中翻腾扭曲,隐隐闪过一些画面。 「原来是迷命术,乃是幻术与命术的结合,能欺瞒命格。若是遇到寻常下品,即便是下品命术师,也可能中术,短则睡十天,长则三月不醒。看起来,对方很谨慎,否则会使用更狠毒的法术。」 李清闲慢慢思索。 迷命术是典型的中品命术,自己并不会用,只是背过几道法诀。 命戏的核心力量之一,便是迷命术。 离开灵台,李清闲睁开眼睛,看着凌乱的卧房,站在原地,回忆这几天的事。 在衙门封村后,先联系了许多人给文县令施展压力。 之后,在王家屯使用非常复杂的命术,逆用「百兽送福「,改为百兽送凶。 每过一天,一种凶命气运就会离开那百兽凶阵,找上相关之人。 为了使用这个命术,消耗了多卷圣旨、兽类身体部位,同时还让徐芳收集了许多污秽之物。 百兽送凶的缺点很大,无法立刻发挥作用,需要日积月累才能逐渐发威。 但是,百兽送凶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因为分为多次细小的攻击,那么即便遭遇较大的势力,面对较强的势局云,也能避开,即便避不开,也能逐渐化解。 当年一位大命术师就曾用更强的「万兽送凶」,用了三年的时间,无声无息毁掉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小国。 现在,即便对方有县衙支持、身为丽州大族一员,也可逐渐影响其命格。 至于掳走孩子的中品命术师,做事十分小心,几乎无迹可寻。 但这次使用迷命术,外加曾在这里云雨过,留下太多痕迹。 寻仙蜂飞出,灵眼张开,就见一只只寻仙蜂涌入帷幔内,不多时,叮回一些东西。 有一些碎布,其上沾染肉眼难以察觉并干掉的汗迹,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到一点点的死皮。 还有一些灰尘,那是那个命术师在地面上留下的脚底土, 没有一根毛发。 「不愧是中品命术师,不过,有这些也够了。」 李清闲并没有立即施法寻找,而是使用寻命术中的寻影术。 就见李清闲摆下法器,手拍咒语,步罡踏斗,念念有词。 「天光留影,土地留形,人走楼未空,雁飞鸣却留……」 咒语完成,房间白雾弥漫,宛若活肉一样蠕动。 不多时,白雾缓缓收敛,化作一个白雾人。 李清闲一挥手,之前寻找的痕迹全都落在白雾人身上,那白雾人缓缓扭曲,很快,化作一个无面男人。 此人虽无面,但身体某些地方却异常清晰,一双蓝缎高底靴,一身浅红纹的青罗衣,左手小拇指微微弯曲,脑后玉簪生光。 李清闲轻轻动了动鼻子,这人身上散发淡淡的香气,像是一种木香,与女子用的香粉完全不同。 最后,李清闲疑惑不解地望着这人的腰下。 许久之后,取出一张黄符,轻轻一抖,白雾男人化作一丈白纸人,飞到黄符之上。 李清闲再度施法,先截留一部分迷命术的力量与气息,将剩下所有的迷命术导入替命木童身上。 而后,使用传讯符盘,接着,身体一晃,倒在地上,施法封闭自我,一切看上去都像在熟睡。 太阳东升,逐渐移向中天。 宅院外的街道上响起嘹亮的口号声。 「宝生长存,护佑万民。」 院子内众人神色冷峻,相互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关闭的房 门,低声商量几句,就见一个青山帮香主匆匆冲进来。 「帮主,宝生派的人要净街而行,后面跟着血衣门的人,我们要不要避让。」那香主道。 高天宛眉头一皱,道:「先让所有人进院子,不要跟宝生派冲突。「 「是。」那香主匆匆离开。 「你们北绿林也怕宝生派?「王不苦突然问,神色冷淡。 高天宛道:「总盟大派当然不怕,我们青山帮只是北绿林的分支,并不愿意惹这种邪门的邪派。」 「血衣门和宝生派素来走得近。「刘义天道。 王不苦道:「我们去前院看看,惊秋修为高深,不会有事。」 三人带人走出后院,来到前院。 就见青山帮、神弓派和王不苦的手下所有人正排着队伍进院。 院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你们是启远城的哪个门派?「 「血衣门的朋友,何必装模作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怎会不知我们是青山帮的。」 「青山帮我知道,守河军也认识,另外一派,是什么人?」 「神弓派于小山,见过诸位。」于小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神弓派神箭派,城里可没有这个门派。外面有外面的规矩,城里有城里的规矩,坏了规矩,远水救不了近火。让开吧,莫要惹恼宝生派。「 不多时,于小山黑着脸进来。 刘义天、王不苦与高天宛三人站在门口,就见前方大街上一队身穿蓝锦袍的修士走过大门,袖子上绣着金色浪花,目不斜视行走。 队伍前面的人举着幢幡宝旗,中间的人抬着空八角白莲轿,后面的队伍正中悬浮着一座直径两尺许的大铜炉,铜炉里插着三根手腕粗的雕红纹大香,香头红彤彤,冒出的三条白烟聚在半空成蒲团大的云,久久不散。 队伍中明明没有乐器,可知为何,总能听到奇特的哭叫声,若隐若现,忽远忽近。 宝生派队伍后面,血衣门的人跟随前行。 血衣门为首一人突然冲门口三人笑了笑,而后继续前行。 王不苦只是看着,高天宛与刘义天则相视一眼,面色阴沉。 等血衣门与宝生派的队伍走了,刘义天道:「宝生派举旗、拾座、悬》户三宝齐出,这是备战之意。不走大道,偏偏从这里走,有点不对劲。」 高天宛道:「不用想了,这是血衣门的警告。」 「你的意思是……」 「警告我们,双方的事到此为止。血衣门提「规矩「的时候,我就隐约想起他们做过类似的事。亲眼看到宝生派的三宝哭路,更加确定。「高天宛道。 第442 摘星从龙 刘义天道:「那位县令妻妹出身丽州大族,而丽州是魔门封州,能请出血衣门帮忙,说得通,倒是没想到会牵扯到宝生派。」 「或许宝生派正好有人在这里,血衣门求助,他们做个顺水人情。」高天宛道。 王不苦缓缓道:「那意味着,这件事比原本想象中重要,谁知道原因?「 其余人齐齐摇头。 刘义天思忖道:「那就怪了,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警告咱们神弓派?「 高天宛犹豫道:「惊秋进去如此久还没动静,会不会出了岔子?「 王不苦点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三人来到门前,轻轻推开。 吱呀…… 里屋卧房门口,躺着一个人。 「惊秋!」 王不苦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探李清闲鼻息,同时抓住手腕探查脉搏。 「怎么样了?」刘义天急忙问。 王不苦无奈道道:「好像是睡过去了,又好像中了幻术。」 「应该是中幻术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高天宛道。 「走!」王不苦背起李清闲,与众人向外走去。 众人出了院子,直奔王家屯,将李清闲安置在之前居住的卧室内。 神弓派众弟子忧心忡忡,但整个启远县各大势力却疯狂碰头联系。 不到一天的时间,几乎所有势力都知道了两件事。 神弓派联合青山帮前往神剑门兴师问罪,神剑门门主路南穹吃了个闷亏。 之后血衣门与宝生派联手警告神弓派。 最终,启远县各大势力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神弓派已经有跟神剑门平起平坐的实力。 王家屯,李清闲的卧室。 王不苦关好门,走到床前,道:「行了,都走了。」 李清闲这才睁开眼睛,而后外放一张隔音符,笼罩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说一些。」王不苦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当时我发现蒋十方和蔡旭元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双星汇聚,非常巧合。现在才明白,那个中品命术师早就布局,蒙蔽天机,甚至蒙蔽了我。不过,我命格也不弱,所以能将蒋十方收入神弓派。对方一看蒋十方拜入神弓派,怕出现变数,所以突然下手,掳走两人。」 「那个命术师掳走两人为了什么?蒋十方突然变得痴傻,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王不苦问。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应该是使用了一种邪命术,叫「摘星从龙「。这两个孩子,拥有传说中的双星伴月命格,单一并不起作用,可一旦两人命格成功合配,那命星便会转化为交相伴映的双星,选择明月,形成伴星,增强某个人或某个势力的气运。太祖起兵时的两位开山猛将,就有这种命格。那个命术师,就是利用特别的宝物与命术,抽走两个孩子的命府,炼制成「伴星命器「。这样,这一对伴星命器,就能发挥双星伴月命格的作用。「 「我听说人的命星有限,这对伴星命器,就等于让人多了两颗命星?「王不苦道。 「对,而且相当于超品命星。」 「怪不得,那两个孩子还有救吗?」 」这就像把你脑子挖出来,就算放回去,也没用了。不过,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是把活人命府命星生生炼制成命器,大命术师都未必一定成功,更别说他一个中品命术师。所以,他要炼制成伴星命器的条件非常苛刻。据我所知,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找到大气运者,让大气运者承载双星伴月,而后炼制成 伴星命器,但气运再强,也会影响命格。另一种,就是凭借强大的力量硬炼,比如国运,比如祭神,比如献祭。」 王不苦愣了一下,道:「你之前说,启远城的气运有点不对,莫非……「 李清闲点头道:「我一开始只以为是窃取国运,宝生派出现后,开始怀疑他们可能想要通过献祭的方式获得力量,双重保障炼器成功。「 「窃国运,献祭人命,伴星命器值得如此大的风险?」王不苦问。 李清闲道:「你不是命术师,不懂双星伴月命格的强大。有了双星伴月命格,你若是顺风顺水,那么双星伴月能锦上添花,你若是面临绝境,必死无疑,那双星伴月就会替你挡下这次必死之局。」 「对手很厉害?」王不苦问。 李清闲点头道:「不是普通的命术师。如果是他自己做这件事还好,如果是某个大势力主导,非常危险。」 「能查出来吗?」 「有些东西,若是大势力故意隐藏,我凭借自己,根本看不到。更何况,对方是中品命术师,不是普通人。」。 「你准备怎么办?」 「先假装陷入幻境麻痹他,然后利用命术寻找蛛丝马迹。」李清闲道。「哪里能用得上我?」 李清闲摇头道:「我的行动时间不确定,你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你能来这里,已经帮了我大忙,震慑各方。更何况,真遇到大敌,我完全可以亮出两府巡城使的身份。」 「你素来有勇有谋,我倒不担心。」 两人又聊了一阵,王不苦唉声叹气出去,辞别众人,带着手下离开王家屯,返回守河军。 李清闲昏迷,王不苦离开,刘义天独木难支,也不提门派入城这件事,只是利用李清闲留下的银钱按部就班招收弟子、壮大神弓派。 三弟子于小山离开门派,前往青山帮,而青山帮则派出一些入品弟子入驻神弓派,对外宣称是两个门派相互帮扶。 当天夜里,李清闲与周恨易容换衣,使用法术遮掩痕迹,离开王家屯。 初冬的寒风凛冽刺骨,两人事先准备好的腰片串进了城,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人躺在墙边。 走到近处,周恨低声道:「没气了。」 李清闲看了看那人,一身破烂衣服,裤子勉强包住膝盖,外露的小胆是与脚布满冻疮。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清冷的星光下,呼出的气凝聚成白雾,快速消散。 「你要做什么?」周恨问。 「对方是中品命术师,实力不凡,我若直接使用命术探寻他的痕迹,必然会被觉察。我需要先探查其他旁敲侧击,时机成熟,再对他使用命术。今天,我要寻找蔡旭元一家三口被关押的地方。」 第443章 初冬人 李清闲与周恨夜里前行,走了十几步,听角落里有人低语。 「今年的冬天不如往年冷。」 「可今年死的人比往年多,往年刚入冬,哪有死人的,目今才几日,死了好几个。「 「好像真是,奇怪。」 「今年怕是不好过。」 「为何?」 「往年这时候讨饭,还有些剩饭剩菜,可今年一入冬便讨不了多少。」 「确实如此。我听一个老爷说,年底好不好过,要看寻苗会。」 「此话怎讲?」 「你想啊,要是大家小日子过得都好,就懒得去寻苗会。可大家日子过得不好,生怕过不下去,都会想办法碰碰运气,说不定自己孩子就被一些门派看重,免了拜师费。你看今年神弓派,免了好些弟子的费用,管吃管喝。」 李清闲边走边听,路过拐角处向巷子里看了一眼,两个乞丐缩在角落低声聊天。 「小周叔,北方刚入冬会死这么多人吗?」 周恨摇头道:「说不准,一般来说很少。」 李清闲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道:「我们回去。」 李清闲返回,找到那个冻死之人,将其拉到无人小巷,请周恨守在巷口,自己施法遮掩。 随后,取出命器命盘,观命望气,推演命数。 不多时,李清闲望着轻轻转动的命盘,陷入沉思。 此人冻死,按理说是大限已至,外加天灾加身,最多会有一些病凶之相。 但推演的结果却是横死。 骤然绝寿,不死却死,是为横死。 「果然……」 李清闲抬头望了一眼启远城的天空,那位命术师,已经开始动手,而且非常聪明,不会骤然施威,而是慢慢降灾,慢慢吸收力量。 李清闲走到巷口,道:「小周叔,这个命术师谨慎小心,不急不躁,稳扎稳打,非常难对付,你也做好准备。」 周恨点点头,隔着衣服摸了摸替命木童。 李清闲走出巷口,却突然回返,望着冻死之人好一会儿,施法抹除自己的痕迹,而后又进行新的推演,才离开。 两人每走一段路程,李清闲就进入无人的巷子,稍加施法,推演蒋十方和蔡旭元的路过之地,并不推演两人最后所在之处,只为避免打草惊蛇。 两人走走停停,两个时辰后,李清闲走出巷子,向前行了一阵,取出命盘开始感应。 命盘冒出一天浅绿色的线,慢慢上前延伸。 李清闲跟着绿线走,最终,绿线拐入右侧街道,停在一座很寻常的独栋小院门口。 李清闲收起命盘,低声道:「此前两人就被关在这里,被取了命府。那命术l币谨慎小心,即便走了,里面必留有命术。若不进去,什么都发现不了,若进去,必然会被对方感知。」 「你有办法完全避开命术吗?」 「命术与法术不同,一旦触发命术,对方必然感应到。」 「被感应到的后果是什么?」 「这要看对方的习惯。有的逃之天天,有的暗中设伏,有的直接找上门,不过,大多数还会试探我是不是命术师,如果我也是命术师,那对方一般会弈命,像两个棋手下棋一样,比试命术。谁胜谁进,谁输谁退。「 「不懂,但我会尽量保护你。」 李清闲想了想,道:「命术师相遇,不可能完全瞒过对方,那我稍作掩饰。让他误以为李惊秋继续昏睡,而我伪装成李惊秋背后的人,以命术顺师的身份,继续探查。」 周恨点点头。 李清闲进入无人的巷子 ,着手准备。 叶寒的其他命材不多,但血还是不少。 连续制作两枚吸收叶寒血液的「命符人」,一枚用来伪装成叶寒,另一枚保证若被命术看破后继续伪装成叶寒。 而后施法,就见一根鲜血红线从心脏飞出,连续穿透两个命符人,随后一钩,将两张命符人勾到胸口,形成两层纸人覆盖心口。 两层纸人散发出奇特的气息,隐隐带着些许叶寒的命府与命格气息,隐去李清闲自己的气息。陆续准备了许多命术 准备周全,李清闲与周恨飞身上屋。 朦胧月色下,寒风呼啸,两人站在邻居的屋顶,望向那间院子。灰色砖瓦建造的二层小楼,院子宽敞干净,不像是住人的样子。 正堂大门紧闭,门上黑色牌匾上鎏金四字「福德之家「 李清闲想了想,右手一抛,十二个脸部写着「命「字的木头人飞出,分列十二个方向包围院子。 在周恨眼中,十二个三寸高的木头人徐徐融入地里,消失不见。 在李清闲眼中,十二个木头人快速膨胀,最后化作十二个木头巨人,包围整栋庭院。 在木头巨人包围庭院的一刹那,院子一楼正堂的牌匾轻轻一晃,就见金色的「福「字融化成一线,滴落在地,凝聚为一个金色液体。 金色液体徐徐变形,最后化作一个小人。 一尺多高,黄金身躯干瘦,四肢与躯干皆细如火柴,像是木条搭建,头颅却是一块正方形的黑铁,方形黑铁头四角磨得发亮。 方形黑铁头颅上,两眉、两眼与一张嘴巴都在,不过像是用道术毛笔画上,漆黑如墨,十分简单。 眉毛与嘴巴只是三条线,两只眼睛只是两个圆圈。 方形头颅之后,刻着一个「匾」字。 那方头小人轻轻一跃,跳到房顶,望向李清闲与周恨。 两人易容蒙面,方头小人一拱手,微笑道:「小的守匾奴,见过两位老爷。不知两位老爷来此何为?」 李清闲与周恨目光一动,两人都认得,这是少有的命术法器,乃是命君子的分支,一般称作命奴。 乃是古代「命主宗「所创,这个宗派擅长命奴术,经常猎杀其他修士制作成命奴,不断壮大。后来过于肆无忌惮,各大势力联手,屠尽命主宗。 之后,各大命宗为了抢夺命奴术,大打出手。 命主宗早有防备,命奴术根本功法被毁,最终只部分命奴术流传。 因为命奴术容易引发忌惮,所以掌握此术的宗派都非常谨慎,很少外流。 李清闲心想这人掌握命奴术,要么是大命宗弟子,要么就是曾经大命宗出身。 第444章 守匾奴 李清闲轻咳一声,用易容变声后的苍老声音道:「老夫一个小友身中幻命术,老夫不通此术,所以特来一问。「 「不通幻命术……」守匾奴仔细看了李清闲一眼,黑线圆圈眼放大,两条黑线眉毛高高挑起,细长的身体拉高一大截,高声道,「阁下可是下品命术师?」 「正是。」李清闲道。 守匾奴呵呵一笑,道:「主人吩咐过,若是其他人来访,不予理会,若是同修来访,须得做过一场,弈命定胜负。若你败了,送你解术之法,带着那李惊秋离开此地,三年内不得回返。」 「若我胜了呢?」李清闲问。 「若你胜了,主人却不能送你解术之法,但给你留有一物,看过便知。」守匾奴道。 「除了李惊秋,蔡家三口如何了?」 守匾奴笑道:「待你胜过我,自会知晓。」 这时候,周恨暗中传音道:「我若出手,能否破掉?」 李清闲手捏传音符道:「你是中品,对方也是中品,你就算胜过,也可能身中命术,得不偿失。我先试试,若是不敌,再向你求援。」 「好。」 李清闲道:「正式弈命,双方各定一次比试方式,第三场由保人定。不过你主人并不在,那么第一场你定局。」 「主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主人说,他定了三局,你只要赢下两局,才算胜利。」 「若是我放弃弈命呢?」 「那这里就会炸掉,毁坏一切痕迹,我逃跑。」守匾奴笑嘻嘻道。 「不行,既然弈命,就要按照规矩进行。你主人本就中品,高于我,他若定三局,坏了弈命规矩。」 「那你去找我主人去吧,在这里,主人就是规矩。」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李清闲轻叹一声,道:「我入他的局,可以,但你要发誓,你主人所言属实,并没有害我,若他有欺瞒,胜负后反悔,则受惩罚,你须易主,归于我门下。」 「嗯?」方头守匾奴眼睛一转道,「那你放开这隔绝命术,让我联系主人。」 「万万不能。」李清闲道。 「主人没有允许我立誓言。」 「你乃守匾奴,并非傀儡,可以自主。更何况,你不发誓,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主人的弈命之局是为了害我呢?」「三局弈命都是正常命术比试,绝不会害你。」 「照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害你们,我只想与你主人见个面,喝茶,你带我直接见你主人吧。」 「你……」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主人并不诚心与我弈命。既然这样,那我与身边的四品大高手联手,毁了此地,连带杀了你。武修奈何你不得,但我乃命修,只要制住,可轻易料理了你。」 「可是主人并不想与他人结仇。之前在城里遇到一个命术师,两人弈命两局,主人连胜,那人离开,主人也并未赶尽杀绝。还有,那两个孩子,按理说都应该杀掉,但主人却只取命府命星,并不杀人,这才留下痕迹,被你追来。」 李清闲面无表情,两个孩子没了命府,以后便会痴傻一生,宛如傀儡。接下来窃取启远县国运,必然会导致生灵涂炭,又在暗中献祭,不知害死多少人。 李清闲不可能说出摘星从龙之事暴露自身实力,道:「你的意思是,你主人从不杀人?」 「我主人……从不亲手杀人。「守匾奴的线形眉头折成波浪状。 「发誓旧,不然我与身边这位四品大高手联手,坏了你主人阵法,破了你的命府。你很清楚,即便是你主人在,也未必胜过我身边的四品大高手。 」李清闲道。 「你……怎么比我主人还不讲理?」守匾奴的波浪眉毛恢复线条,组成眼睛的圆圈黑线条如曲折波浪,不断起伏。 「我只是防止被你主人欺骗而已。」李清闲道。 「我乃主人炼制,我就算发誓,也无法易主,除非主人同意。」 「我也并非让你易主,只是让你发个誓而已。」李清闲正色道。 「你骗人的样子与我主人一模一样。」守匾奴的两眼眯起来,两条黑线平行。 「我只说实话。」李清闲道。 周恨盯着守匾奴看,猜到这个方脑袋是个宝贝,入了李清闲的眼。 守匾奴摇头道:「不行,我只做主人要我做的事。「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罢了。」 同时却暗中给周恨传音:「我连番试探,这个守匾奴乃是古代命宗遗留之物,非同一般。过一会儿,我给你一道命符,你放在手上,待我说可以,你就用尽全力去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只要我能弥补的。」 「嗯。」 「那你是否与我主人弈命?」守匾奴。 「你主人定下的弈命三局,分别是什么?」李清闲问。 守匾奴道:「我主人说,完成一局,才可说下一局。这第一局,乃是寻常弈命局,推演命格。」 李清闲道:「具体如何?」 守匾奴抬手一指自己的黑铁方块头,道:「主人说,你要推演我开几处命地、多少命星,并推我少年命地命神。「 「有点太难了吧,我只是七品命术师,如何推定命神?」李清闲皱眉道。 「那没办法,这就是主人的弈命局。」 「好,给我一点时间。」李清闲说着跳到院子里,周恨跟随。 守匾奴纤细的小腿连退数步,两根火柴手臂扶住门槛,警惕地望着李清闲。 「我先施法,再推演你。」 李清闲使出障眼法,隔绝内外,而后开始施法,为捕捉守匾奴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给了周恨一道命符,李清闲才开始观命望气。 咒语完毕,望向守匾奴头顶。 只一眼,李清闲便又惊又喜。 十二长生分四吉、四凶与四平,形态各不同。 而现在,守匾奴头从左到右,分别悬浮着一滴透明水滴、一顶帽子、一方官印以及一把太师椅。四吉俱全,流年不移。 有这四吉流年气运存在,寻常的运数变化根本无法影响这个守匾奴。 这种命术要么失传,要么被少有的几个大派珍藏。 随后,李清闲向深处望去。 第445章 守匾奴开斗瓷兽 守匾奴身后,虚空一片,无形的力量阻碍观命望气。 一条气运鱼跃出水面,落在天命仪中。 虚空中开辟一个漩涡,李清闲神念投入。 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耸立在前方,琉璃绿瓦,红青门柱,七兽压脊,梁栋贴金,门前玉墀,两侧翼楼,高大雄伟,金碧辉煌。 「典型的亲王规格的宫殿,拥有这种命府的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选贵胄,只要不出意外,必成上品,甚至有望一品。这样人的命府,被生生剥夺,送入命奴之中,难以想象。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守匾奴出身不凡,必然是命主宗上品命术师亲自炼制。」 李清闲走到铜钉红门前,大门纹丝不动。 再次消耗气运鱼,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 五条气运鱼跃出,大门轰隆隆缓缓开启。 「若真遇到这种宫殿命府,五条气运鱼并不够,但因为他是命奴并非真人,所以才能打开。」 站在门口的玉墀平台上,李清闲望向宫殿之内。 少年、青年、中年与老年四命地如四重宽大阶梯,依次登高铺开,前三层命地各有四颗命星,老年命地并无命星。 其中青年命地与中年命地的命星暗淡无光,原本悬浮在命柱上,此刻却落在其上,无力发威。 李清闲仔细一瞧,这两处命地上的八颗命星,全部开裂,裂口腐朽,一丝丝奇异的水汽散逸,消失不见。 「怪不得明明是古代大宗之命奴,却只能发挥普通中品实力,原来是命星衰败。」 随后,李清闲望向少年命地。 这里的四颗命星晶莹剔透,不仅没有破碎,反而散发着浓厚的星光。四颗命星皆是土命星,颗颗中品。 这四颗命星之上,白云凝聚,成就命局。 白云之上,立着一尊巨物。 方方正正,大门为口,窗户为眼,瓦片为发,屋檐为耳,望似十层楼高,仿佛房屋成精。 这巨物的窗户之上遍布杂色琉璃,琉璃轻动,仿佛眼睛一样望过来。 巨物身下,赤红的土壤堆成高台。 命神:土德。 「守匾奴安宅护家,守卫一方,加上土德命神,确实不凡。不过,这个守匾奴本应有十六颗命星,但不知为何只有十二颗,缺了最后四颗,加上年长日久,导致命格不圆满,进而使得青年命地与中年命地的力量不够,命星衰败。若有足够命格,这守匾奴将宛如一尊上品修士,凝聚气运,庇护一方。「 李清闲一边望着守匾奴的命府,一边在心中推演。 命奴的作用非同小可,古代大命术师往往随身带着命奴,起到旺、贵、扶、助等作用,利用命奴命格增强己身。 随着命主宗被毁,命奴炼制之法消失,命奴越来越少。 后来炼制的命奴,往往有所残缺,大命术师很少使用,最多给后代当法器。 不过,一些命主宗的命术流传在外,融入命戏盒之中,最终促成了命戏的大发展。 一些命戏盒本身就相当于强大的法阵,一旦陷入其中,极难逃脱。 推演片刻,李清闲有所收获。 这个命府的特别之处,不在于命星,而在于命柱。 正常人的命柱不可移动,由生辰八字决定。 八字不强,命柱不固,就算撑起四土命,也无法成局,更别说起命神。 但这个命府经过大命术!师改动,移动了命柱,改变八字,配合成局,进而形成强大的命神土德。 过了一阵,李清闲离开守匾奴的命府,望向门槛边干瘦的守匾奴道:「你命地四开,一 地枯灭。命星十二,八颗衰败。命神为土德。「 守匾奴的圆圈眼睛猛地放大,道:「你怎能推算如此准?」 「老夫纵横天下多年,算无遗策,推定众生,区区守匾奴,不在话下。「李清闲道。 守匾奴嘴角向下一弯,道:「三局都只是基本考验而已。这第二局,便是斗瓷兽。」 守匾奴说完,右手一挥,金光一闪,地面浮现六只青瓷禽兽,一尺多高。 自左至右分别是老虎、狼,猫,狗,蛇与鹰。 「知道规则吗?」守匾奴道。 「听说过。每个瓷兽中,都有大命术以命术制造的虚假命星,汇聚成一种命局,一共六种命局。双方轮流选取,每选一对,就进行一次斗瓷兽,不过战斗的不是瓷兽,而是命局对撞。每次选斗瓷兽前,都可以使用一道命术,作用于自己的瓷兽。最终谁的瓷兽在场多,谁就赢。斗瓷兽,是考验命术l币对命局命术的掌控。「李清闲道。 「不错,你可以先选,给你时间观命望气。」守匾奴道。 李清闲点点头,观命望气,一一推演观察六只瓷兽的命星与命局。 每只瓷兽之内,以命术构建了命地、命柱与命星,一共形成六种命局。 分别是老虎的「火地起山」命局,狼的「十二天水」命局,猫的「苍猿争山」命局,狗的「贪狼临凶「命局,蛇的「伏龙「命局,鹰的「万蚁搬金「命局。 看完全部命局,李清闲若有所思。 每个命地中,完整的四颗命星合力形成命局,方能发挥更强大的作用。 优秀的中品修士大都拥有一道命局主宰己身。 瓷兽的选择,分先后,各有优劣。 先选的优势是可以提前选最强命局,进行先布局,但劣势是,必然会被针对。 这次斗瓷兽和正常的一样,任选一个瓷兽,都有克制关系。 火地起山被十二天水克,苍猿争山被伏龙克,万蚁搬金被贪狼临凶克。 同时,十二天水被苍猿争山克,伏龙被万蚁搬金克,贪狼(白凶被火地起山克。 除此之外,命局之间还有其他各种其他关系,比如贪狼临凶和十二天水都可助伏龙,苍猿争山又合万蚁搬金等等。 每个瓷兽都可附加一种命术,变化之多,难以想象。 若是后选,优势是能充分应对,但劣势是,对方是中品命术师,掌握命术多于自己,很可能会施展自己无法克制的命术。 李清闲心中慢慢琢磨。 「不出意外的话,我若后选,他先选,定然会使用特殊命术将他的三种瓷兽的命局相连,形成更强大的力量,我很可能克制失败,最后一败涂地。所以在斗瓷兽的时候,强弱相遇,强先选必赢无疑。「 「我若先选,那不论选什么,他都有对应的命术针对。但优点是,我掌握主动权,我甚至可以通过选择的瓷兽,来推演推算他后续的命术,进而通过命术提前反制。」 第446章 李清闲观命运 「关键点在于,他先选,我只能硬拼实力;我先选,先定命局,推演出他后手命术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进而提前布局。「 「这就是命术师与其他修士战斗的区别。其他修士的战斗更注重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但命术师,则更注重谋定后动,在动手前,就要看清全局。「 「谋全局,才是命术师的行事方式。」 「如果用‘谋全局,的方式来判断,很显然,在我实力较弱的情况下,先选瓷兽为诱饵,再推演其手段,一些命术师笔记中,也提到过类似的事。「 「接下来……」 思索许久,李清闲却道:「你见过市集上有人拿着象棋摆残局吗?」 「没见过。」 李清闲继续道:「就是有人在地上摆出象棋的残局,看上去并不难,付钱后,赢了就可以得到双倍的钱。那种摆残局需要多人合伙,除了下棋之人,有望风的,有起哄的,还有假装赢钱。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些残局乃是精选对局,普通人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败,而即便是精通象棋之人下场,最终结果也只是和棋。」 「你的意思是,此番斗瓷兽的结局很可能是和局?」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为了避免你的主人利用手段玩猫腻,我提议,盲选如何?」李清闲问。 守匾奴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主人说怎么斗瓷兽,我就怎么斗,我做不了主。」 「你主人说不能盲选吗?」李清闲问。 守匾奴呆在原地。 李清闲继续道:「斗瓷兽的方式与规矩很多,既然你主人没有明说,那就可以尝试任何方法。」 「坚决不行!」守匾奴道。 李清闲摇头叹气,心中却别有心思。 既然守匾奴连基本的斗瓷兽方式都不能改变,就说明,守匾奴只能使用那个命术师预留的手段,不能随便变化。 对方先选,很难凭空推演对方用什么,但自己先选,却能以因推果。 「斗瓷兽也好,真正的命局克制也好,甚至是大命术师之间以人为棋的「斗人「,都有一些规律和方法。」 「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天命仪与气运鱼,可以推演守匾奴之后会使用什么命术,但对方有命神土德加护,我只能推演出极少的命运图影。即便能提前看到命运图影,也不代表万无一失,因为,一旦他用的命术过于强大,我就算提前预知也无用。就好比玩牌,我抓了一手烂牌,对面满手炸,明牌出都能赢我。所以,我必须要选择一种正确方式,让对方有实力也不一定能赢……「 李清闲不断思索,许久之后,心中做出选择,而后,望向守匾奴,观命望气,消耗气运鱼进行推演。 一条、两条、三条…… 足足消耗了五条气运鱼,才看到守匾奴头上冒出一张命运图影。 就见自己选择了万蚁搬金,守匾奴选择了克制万蚁搬金的贪狼临凶,并使用一道吞命术。 李清闲一看,继续使用气运鱼,却发现只能看到这一张,无法看到其他的命运图影。 「这个命术师,果然厉害,做了两手准备。」 「我原本的计划,是使用万蚁搬金,让他出贪狼临凶克制。这样,我第二步出伏龙,并使用假命术「,对方没有万蚁搬金,要想胜过伏龙,只能选火地起山,因为爸猿争山被伏龙克,十二天水无法克制伏龙,反而会增强伏龙。这样,对方的命局撞向假的伏龙,伏龙扔在。第三局,我直接选十二天水,并使用命术「献助术,,以十二天水助伏龙,可将其三座瓷兽一扫而空,赢得最后的胜利。」 「但是,那个命术师很显然看破了我的想法,使用 吞命术。以贪狼临凶吞我万蚁搬金,一旦我伏龙出世,他便能凭借吞噬的万蚁搬金,破我伏龙。那么……「 思考完,李清闲伸手取过瓷鹰,里面蕴藏万蚁搬金命局。 之后,李清闲使用障眼法,遮蔽守匾奴,施展命术「易命术「,并将瓷鹰与瓷老虎的命格力量暂时互换,瓷鹰的命格由万蚁搬金转换成火地起山,反克贪狼临凶。幸好这只是瓷兽,并非强大的修士,所以只消耗一条气运鱼便施法成功。否则的话,几乎不可能成功。 施法完毕,李清闲将瓷鹰放在前方。 那守匾奴果然和推演的一样,取来蕴含贪狼临凶的狗,并使用吞命术。 两个瓷兽相遇,守匾奴的瓷狗双目一闪,一道红光笼罩瓷鹰。 下一刹那,瓷鹰周身白光芒一闪,而后守匾奴的瓷狗突然炸裂。 「贪狼临凶」命局使用了吞命术,吞噬的却是克制它的「火地起山」,自然命局崩溃。 李清闲的瓷鹰一动不动,里面依旧蕴含万蚁搬金的命局,而「火地起山「命局回到原本的瓷老虎中。 守匾奴呆了一下,道:「请选第二个瓷兽。」 李清闲心里决定按照原计划选拥有伏龙的瓷蛇,而后观命望气,守匾奴的头顶上,浮现新的命运图影。 让李清闲没想到的是,守匾奴为了破掉十二天水助伏龙局,竟然直接选择十二天水命局,之后使用极其少见的「窃命术「。 这意味着,「十二天水」命局与「伏龙」命局相遇,伏龙必然胜过十二天水,而十二天水会以消耗自身命局为代价,窃取李清闲第一个瓷鹰的「万蚁搬金」命局,这个命局反克伏龙。 这样,伏龙哪怕拥有假命术,也一样敌不过万蚁搬金,更何况,没了十二天水,伏龙无法增强。 「连这么冷门的命术都能用出来?」 李清闲暗道幸亏自己能提前推演出,这样的话,就可以将计就计。 李清闲取过内含伏龙命局的瓷蛇,并再次使用易命术,替换瓷鹰与瓷蛇的命局,将伏龙凝聚与万蚁搬金转换。 守匾奴和命运图影的选择一样,选择蕴含十二天水的瓷狼,并使用命术窃命术。 就见瓷狼表面一闪,未等命局相撞,就献祭自身力量,化作一道青光,直奔瓷鹰而去,妄图窃取万蚁搬金,克制伏龙。 但是,现在瓷鹰里面的不是万蚁搬金,而是伏龙。 青光投入瓷鹰之中,瓷鹰的命局不仅没有被窃取,反而因为伏龙命局吞噬了十二天水命局,赫然化为新命局,升龙。 李清闲仿佛看到,伏龙啊呜一口,吞下十二天水的命局力量,变化成升龙。 第447章 神秘祭司手段狠 守匾奴愣在原地,呆呆望着自己身前倒地的瓷狼,然后抬头望向眼前的蒙面命术师。 这怎么和主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接下来,无论自己用什么命术,选哪个瓷兽,都不可能敌过完整的升龙格局与万蚁搬金。 守匾奴问:「你是如何胜的?」 李清闲道:「侥幸罢了。」 守匾奴摇头道:「莫要胡说。我家主人智慧非凡,算无遗策,早就想好方方面面。主人说过,你若胜过,须得两点,一是提前推演出我要如何斗兽,二要拥有强大命术。比如易命术,各派都有,但一般只能对较弱之人起作用,遇到命格稍强之人,毫无作用。更何况,你改换命局,难上加难。换言之,你必是有数的大宗派出身。」 「老夫不过是闲云野鹤罢了。「李清闲心道自己这些天修习从护道人那里得来的《天命正宗》,收获之大,难以想象。 虽然护道人记忆中的《天命正宗》只能修到四品,没有上品命术,但海量的下品与中品命术已经足够自己钻研许久,哪怕自己晋升上品也不可或缺。 守匾奴取出一块圆形青白玉盘,巴掌大小,并道:「主人说,若你连赢两局,必是大宗子弟,当以礼相待。这枚玉盘,记录一件少有的命器的炼制之法,名为「守府先生,,只要你承诺离开此地,或者在此地不与他为难,这炼制之法就可给你,你甚至可以传授三人。」 「当真是守府先生?」李清闲问。 「绝无作假。」 李清闲点点头。 守府先生,炼制后化作年画,贴在命府门口。 守府先生体内,自有一方命地,可容纳四颗命星。 他人若推演其主气运,则会把守府先生命格当其主命格,产生误判,那之后所有的推演结果都会偏差,各种命术自然无用。 守府先生的作用之大,难以想象。 这件命器,便是命主宗的著名命器。 李清闲心里琢磨,看来,这个神秘命术师,很可能继承了命主宗的传承,并且有强大的命器甚至势局庇护,除非自己消耗海量的气运鱼,否则不可能推演出他的真实身份。 而且,这人小心谨慎,并不直接露面,又出手大方,主动冰释前嫌。越是这样,越难对付。 若自己并非夜卫,没有两府巡城使的身份,不想在启远城建立自己的班底势力,大可带着守府先生离开。 但,自己不能离开。 李清闲摇头道:「多谢你家主人的好意,但我此来,是帮惊秋找回两个弟子,并帮他化解幻命术。」 守匾奴收走玉盘,道:「我家主人说,若你拒绝,他愿再退一步,只要你有什么他能做到的,一定愿意帮你。无论是命器、命术还是其他。」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我且问你,你主人摆下擂台,谁赢谁输?」 守匾奴不情愿道:「你赢我输。」 「那你主人为什么会觉得,有的事他能做,而我做不到?」 「这……我自然不如你,但若主人亲临,你绝不是对手。」 「那他为何不亲临?」 「主人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李清闲道:「你主人出招了,接下来,应该我出招了。我只出一道命术,你能接下,我便答应你主人。你若接不下,我便连你与这里一并毁掉,再找你主人。」 守匾奴犹豫道:「可主人没说。」 「我没空与你争辩,接招!」 李清闲伸手一指守匾奴,之前准备好的压龙术骤然降l临,方尖塔命山临空旋转,无以伦比的威压沛塞庭院,震得墙壁轻颤抖,扑簌簌落灰。 「你……」守匾奴不做他想,本能激发命神土德的力量。 与此同时,周恨身上浮现青龙、白虎、朱雀与玄武四相,刹邦后,挪移到守匾奴身前,一挥手,将李清闲之前给他的符篆拍在守匾奴的方块黑铁头上。 守匾奴本就属于命器,不善战斗。遭遇周恨偷袭毫无还手之力,双眼一闭,气息消散,倒在地上,像失去支撑的木偶。 李清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手中取出一道道黄色灵符,对着守匾奴啪啪一顿乱贴。 最后守匾奴宛如被层层黄布包裹,密不透风。 李清闲将守匾奴收入乾坤镯中中,道:「我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后,那个神秘命术师自然会感应到。」 李清闲说着,抛出一张张承命符,接连释放早就准备好的命术。 接着,一件件命器外显,寻仙蜂负责寻找蛛丝马迹,望天镜负责观察命理气息,大斩理剑高悬头顶防止突如其来的袭击,命盘加速推理…… 与此同时,李清闲进入屋里,以乾坤镯搜罗各种东西,以备后用。 做完一切,李清闲带领周恨跳出院子,站在三十丈外的屋顶等待。 突然,那座庭院的四个方向各有一道符光一闪,接着,庭院大地猛然炸裂,泥土砂石宛如喷泉上涌。 刹那后,地面喷出炽烈火焰,包围整座庭院,原本的泥土砂石被瞬间熔化成岩浆,炸裂的火光连绵不绝。 轰! 一道丈许粗的天雷自天而降,落在院子中分成无数分叉,与地火勾连,瞬间遍布院子每一处。 雷火正炽,一团毒雾笼罩附近十丈方圆的地方,与雷火融合,急速翻腾。 李清闲道:「你若在里面,会如何?」 「轻则重创,重则残缺。」周恨道。 突然,不远处的宅院中飞出一道只有命术ll可见的灵光,在天空盘旋数息,直奔李清闲而来。 李清闲看都不看,随手一挥,数件命器齐出,将其击溃,而后使用命术扫清痕迹。 「走吧,他不会留下其他痕迹了。「李清闲看了一眼发出灵符与命术的宅院,都已经被夷为平地,且被命术消除痕迹。 两人离开启远城,回到王家屯神弓派驻地,先对那座庭院中寻找的痕迹施法,探寻神秘命术师,而后召集刘义天、徐芳、王守德、郑高爵和于平。 之前李清闲只告知了王不苦与周恨自己的情况,其余人都不知道。 第448章 主顾有名大先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49章 上品弈天下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0章 命星筑真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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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1章 相约在兽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2章 猪肉白菜馅 猎命人01卷儒家英烈之子,开局投靠邪派第452章猪肉白菜馅「一些过去关系好的门派,偶尔来借粮。关系特别好的,我按您吩咐,一次借出几十斤,关系一般的,就没借。「 刘义天皱眉道: 几个弟子看了一眼刘义天,徐芳抿嘴一笑。 石管事看了一眼周围,继续低声道: 王守德低着头,用力抓着腰间的破扇子。 刘义天道。 徐芳嗤笑一声,道: 刘义天吹胡子瞪眼。 徐芳笑嘻嘻道: 刘义天轻哼一声,道:「老大老二还没信?「 徐芳叹了口气,道: 李清闲道: 刘义天摇头道:「多事之秋啊。京城的事,你们也听说了吧?怎么就赶到一块儿了。「 徐芳忙问: 李清闲犹豫片刻,道:「高帮主说有帮众看到过他被追杀,但伤的不重。「「啊?那怎么办?怎么会被追杀?要不要想办法给小五送个信?「徐芳一脸急切看着李清闲。 刘义天冷哼一声道: 「让他去吧,等他磕得头破血流,就明白了。「刘义天道。 徐芳一声长叹。天空的阴云越发厚重。远远有人叫喊。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练箭场大门外,站着一个头戴破毡帽、身穿黑布衣的老头,弓着腰,身体向左斜着。 石管事低声道:「金帮主十天前来借粮,我给十斤打发走了。「 刘义天轻叹一声,道: 「掌门,这些天打秋风,的太多,要是都像您 这样,咱们的粮食早晚空了。您说过,这事归我管,为了帮里一干多张口,可不能由着您来。「石管事道。 众人看了看李清闲,没有说话。 刘义天面色一沉,向门口走去。 李清闲跟上去,其余人也默默跟着。 「刘哥,你们神弓派现在真气派,看看这练箭场,别说王家屯,城里都没人能比。「老金弓着背,笑容可掬,口里的哈气像是一团团冰冷的云。 刘义天走过去,轻轻捶了一下老金的胸膛,道: 老金咧嘴大笑,道: 刘义天看了一眼老金身上的黑布单衣,上面补着补丁,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蓝绸子棉袄,心里不是滋味。 刘义天说完,老金脸上的笑容消失,石管事和几个弟子也暗暗叹气。 老金干干一笑,道: 刘义天低喝道,眼眶微红。 老金侧过头,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又抬头道: 说到一半,老金低下头。 他脚前的雪,融化成一个个灰色的小坑。 刘义天一转身,铁青着脸,向石管事伸出手,道: 石管事面露难色,望向李清闲,李清闲轻轻点了一下头,石管事立刻递出钥匙,道: 刘义天拍拍老金的肩膀道:「老金,你回去,我取了粮食就去你家。你跟孩子说,今天刘爷爷请他吃肉,吃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不过年也吃!「 「嗯,谢谢刘哥,我这就回去跟大孙子说。「老金一直没有抬头,转身向远处走,袖子擦了擦脸,结成薄薄的冰。 刘义天与石管事向库房走去。 李清闲望着两人背影,问:「王家屯这样的门派很多?「 「不少。大多数门派拖家带口的,冬天生计少,挨一天是一天,今年又格外难。「徐芳道。 第453章 求学于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54章 积一全解 「张叔对他说,小时候种地,也种不好,后来去请教老人,有的老人说做好驱虫,有的老人说要做好施肥,有的老人说要做好松土,有的老人说种子最重要。总之,他发现,好像什么都能让粮食增产,可干头万绪,种类繁多。他说,他很笨,于是,一件一件尝试,一件一件去做。「 「说到最后,张叔回答:你问我,为什么我的收成比别人高,原因很简单。因为种地的每一步,我都比别人好。在春天,从松土开始,我要亲手敲碎每一块土疙瘩扔掉每一块硬石头,除掉每一棵杂草,把能做的每一件事,都做到最细最好,那么,今年秋天收成不行,明年继续做,等秋天,不行就后年。从第六年秋天开始,村里没有人的庄稼比我种的好。「 「赵首辅当时对着岳麓书院的学生说,听完张叔的话,他如雷声入耳,反反复复思考了三天,甚至废寝忘食,家人还以为他魇着了,找人驱邪。从那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读书不行,就是没能像张叔那样,把读书的每一步都做好。如果说张叔能把种地的每一件事做到一,那自己只做到七成,甚至五成,或者更低。「 「当张叔在种地上,一加一加一……一直加到一万的时候,自己的读书,却是十分之一、十分之三这些相加,因为不是一,往往今天学了十分之三,几天后就忘了,只剩十分之一,最后甚至可能归零。就像烧水一样,烧烧停停,烧了一万壶水,但没有一壶开水。能喝,但喝再多也不是开水;就好像登山,但永远登不上山顶。「 「最后,赵首辅说,无论是读书、学习、学问还是什么其他,都由无数个「一「组成,只要完完整整学到每一个「一「一「,一个接一个学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最优秀的读书人。」 「他说,种地其实很简单,但为什么那么多人远远不如张叔?就是因为,其他人做不到,或者不会做。就如同他当年读书一样,之所以做不好文章,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自己不会。无论是写文章,说话,升官,发财,修炼还是什么,都是如此。既然不会,那就先从「一「开始学,学完一个「一「,再学下一个「一「。「 」他说,自己的文章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究其原因,就是要么自己没有学会某个完整的「一「,要么自己根本没学到某个「一「。所有的事都如此,做不好,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会。他说,人生所有的低谷,要么不会,要么忘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赵首辅便如老牛拉车,一步一步一个「一「,彻底记住每一个「一「。他背诵每一句圣言,思考每一句话,将每一个字刻在脑子里,每一本书都读百遍以上。一开始非常难,但当那些一叠加到一定程度后,大概是十年后,他突然发现,那些天书般的圣人之言,清晰简单。「 「之后,他便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为‘积一居,。」 李清闲听完,心中莫名震撼,有点不相信,可又觉得这才是真理。 因为这很难,因为这不是捷径。 「我听了这个故事后,开始学习赵首辅,把风命宗的典籍,刻在自己的脑子里,天天看,时时思,完全掌握命术中的每一个「一「,这才能超过师父,晋升上品。我事后回忆此生,这是我晋升上品的唯一的路,也是所有人晋升上品唯一的路。」盖风游道。 李清闲疑惑地望着盖风游。 盖风游笑了笑,道:「晋升上品后,我结识了很多上品修士,有道修,有武修,有命修,有文修,你知道吗?他们有惊人的相似点,就是,他们对自己修炼的领域的基础,要么认识非常深刻,要么做得近乎完美。他们修炼的高深的武技或法术,确实厉害,但他们最扎实最强的,是那些最基本、最粗浅的东西。」 李清闲轻轻点头,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可又 不是特别清晰。 「赵首辅说,积一成上品,全解入超品。」 「全解的意思是……」李清闲问。 盖风游盯着李清闲的双眼,缓缓道:「赵首辅曾言,凡是文修,我当全知,而后全解。」 「这……」 李清闲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但突然意识到,没有仙神说这不可能,没有什么天道公理说这做不到。 既然有可能,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等于有可能做到。 「上品之后,敬他如神。」盖风游道。 李清闲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一刻,李清闲相信了盖风游不会加害自己。 自己只能看到赵移山命府里的十六学士,但盖风游,却看到了十六学士形成的原因。 盖风游继续道:「所以,当我打听到赵移山亲自见你,并有意培养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有登龙升鹏之资。」 盖风游又在心里默念,还因为黄泉帝君的人间身。 李清闲道:「你做保人的时候,保持公平即可。若他破坏规矩,你再出手不迟。「 「他若坏了规矩,我第一个不饶他!我会给你们用两根「破命针「,谁敢坏规矩,等于承受我全力出手。」盖风游道。 「你别忘了对他说,那破命针是假的,不会对他动手。」李清闲道。 「好。」 这时候,周恨道:「我的上品之路,找到了。「 李清闲轻轻点头,看来,赵移山的积一和全解,比想象中特别,自己有时间一定要好好思考。 「走吧,时间到了。」 两人走下马车,踏上白石桥,消失不见。 穿过白雾,两人踏上宽大的兽桥。 此处兽桥与京城的兽桥相似,汉白玉的宽大拱形桥体飞跨在一片白云之中,如在高天。 白色石桥两侧的桥柱上,雕着一个个兽头。 李清闲与盖风游对望。 斜眼狗头对视咧嘴露牙黑马头。 「我早该猜到那日命戏魁首是你。」咧嘴露牙黑马头道。 李清闲道:「堂堂掌门倒也风趣,不怕别人开玩笑?「 「无妨。大家都是命术师,察人之术非比寻常。在兽桥里多见几面,事后在外面遇到,都能认出。当然,若是刻意改变身体、隐藏服饰,甚至改变眼睛,那就难了。「 第455章 流水推 “那我也变化一下身体。” 李清闲说着,身体迅速膨胀,乍一看足足胖了一百斤,全身的服饰尽数改变。 两人易容改装后,踏上兽桥,迈步前行。 李清闲望了一眼,与上次一样,满桥禽兽。 或许是刚开不久,人并不多,三三俩俩,散在各处。 与京城的兽桥略有不同,京城兽桥的命术师大都高高兴兴,宛若赶集,畅所欲言。 这里兽桥上的命术师安安静静,各自站立,即便是相熟的也静静交谈。 许多人已经开始摆摊,摊位上放着牌子。 有收购命星、命材、宝物的,有交换的,还有出售命星或宝物的。 李清闲看了一眼各种货物的价格,摇摇头,动辄几十万两,几百万两都不在少数。 看来这命术师交易果然只适合以物易物,这不适合现银买卖。 上一次李清闲去兽桥,只是走马观花,许多东西都不认识。 这一次,基本轻车熟路,只有少数东西拿不准,要请教盖风游。 两人正走着,听到有人大喊:“天玄圣地即将现世,共一主峰十二卫峰,其中三座卫峰被成功开山,炼化为命山。此次不知是山命宗先拔头筹,还是各位有幸抢到。我这里所售皆与开山相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附近的命术师纷纷前往,不多时,那人的摊位围了二十多人。 接着就听那人不断宣扬。 “众所周知,这种大派山峰,一己难开,必是群力开山。可问题是,现在一共只剩十座,到时候去的命术师成百上千。不出意外,此次只能开得一山,相当于千人争一山。开山十二步,步步不易,其中最重要的,却是最后的请神与搬山,谁请的神位高、谁就能先搬,谁能先搬走山,那山就是谁的。所以,本人有一套古老的请神诀,花费我十九年的时间搜集而成……” “开山过程,所需法力无穷无尽,我这里还有一瓶净南宝泉,共有十二滴,一滴可快速恢复五品命术师全部法力。十二滴打包卖,十二万银子带走……” “若自身实力不够,所请神灵哪怕神位高,却不善搬山,也是无用。我这里有一道搬山力士令,可助神灵搬山……” 盖风游传音道:“这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最是精明,他会花大把时间寻找宝物,而后在恰当的时机卖出,所得收益,远超成本。” “我对净南宝泉有兴趣。”李清闲道。 “不要在他这里买。他的净南宝泉一滴一万,正常八千就可。我店铺里还有,你若需要,成本价五千卖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我若是想卖东西,也会找你寄卖,你正常抽成即可。” “那不行,对你的抽成,我只要别人的一半。” “那先谢过,我先买十滴。” “好,我这就让弟子送来。” 李清闲看了一眼前面围作一团的众人,斜行绕开,继续向前走。 盖风游疑惑道:“这人的东西虽然贵,但都是好东西,你对天玄圣山没兴趣?” “哦?你想碰碰运气?” “我既然在近处,当然会去看看。别说我,一些上品命术师都会试试看。只不过,这种门派圣山和普通山峰不一样,不是修为高就一定能得到,所以许多中品都愿意去碰运气。当年一个散修中品运气惊人,收了一座门派圣山,且是主峰,便被大命宗招纳为弟子,最后晋升上品。那座门派圣山,远远不如这天玄圣地。天玄圣地,毕竟曾经是古老的天柱大派,出过超品。” “碰运气这种事,只适合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命之子。对我来说,与其花几个月的时间在深山老林乱转碰运气,不如踏踏实实修炼。”李清闲道。 “说的也是,对你来说,命山不重要,重要的是修炼和根基。不过,对于我们而言,天玄诸峰是一定要去的。”盖风游道。 “你什么时候去?” “这种门派圣地的现世,往往需要很久才会正式开启,我之前略作推断,还需一段时日。我好好过个年,年后再入山。”盖风游道。 “我年后做完该做的事,便要扎根苦修,试一试赵首辅的方法,总胜过我自己胡乱摸索。”李清闲道。 “不错。” 两人走了一会儿,盖风游突然道:“他来了,他说自己是个狼头,开裂的。我也说了我们的外形。” 李清闲四处张望,很快看到一个三丈多高的狼头人。 这个狼头从上到下开裂,分成左右两个半头,裂口里面,没有血肉,只是空壳。 两半狼头分别斜向两侧,歪歪扭扭,像两双软拖鞋晃晃悠悠,向前走来。 斜眼狗头与两半狼头四目相视,轻轻点头。 三人走到一处,大先生望向李清闲道:“寻命宗的命戏魁首可是你?” “那是老夫的孙子,小斜眼狗头。”李清闲一脸正色。 两半狼头一个笑,一个不笑,道:“可愿还我命奴?” “你重新治好蒋蔡二人,我便还你。” 大先生避而不答,问道:“今日弈命三局,这第一局,你如何定?” “第一局很简单,推流年。” “怎么推?” “流水推。” “好胆。”大先生道。 盖风游吃了一惊,暗中传音道:“他六品,你七品,你如何敢流水推?” 李清闲不回话,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掀开盖子,一个寺庙木凋躺在黄绸之中,一尺多高,庙门通红。 在诡城的时候,沉小衣为了请李清闲对付人子,送出此物。 盖风游点头道:“确实是假庙门,品相之好,非常难得。大先生的宝物呢?” 那狼头大先生取出一只尺许长的木盒,打开一看,黄绸布上,立着一艘银底木楼船,船舱之内,一点灯火轻轻闪耀。 大先生随后合上盖子,递给盖风游,望向李清闲道:“立下誓言契约吧。” 李清闲望着盒子,观命望气,果然,里面是被炼化过的两颗命府成星,相互吸引,形成双星伴月格局,并没相互环绕,还缺最后的炼制。 第456章 用心演 盖风游道:「既然你们两人都不说这命船里是何物,我身为保人,按照誓言也不能推演。斜眼狗,你确定此物是你想要的?「 李清闲点头道:「确实是我所说之物。」 「好,我们三个立下契约。」 于是,盖风游拿出命术契约书,三人看后,分别发誓,并盖上手印,留下自己的法力气息,契约完成。 盖风游收起两件物品,道:「契约完成,胜利者将得到两件宝物,失败者不仅一无所得,也要离开启远城,三年内,不得进入启远城方圆百里。此番弈命局,由斜眼狗定局,只要合乎规矩,大先生便需遵从。两位可有异议?「 「并无。」两人同时道。 盖风游道:「流水推流年,具体还有何规矩?」 李清闲道:「不得假借身外之物。」 大先生笑了笑,道:「文字游戏罢了,我必不用身外之物。「 盖风游又问了几句,两人没有异议,取出一面白幡,右手法力吞吐,白幡上浮现「弈命:流水推流年」字样。 盖风游举着旗幡,带着两人,在兽桥前行。 看到白幡的命术小币纷纷过来,连许多摆摊卖东西的也收了摊,兴致勃勃。 「有好戏看了。」 「这两半狼头人,似乎见过,好像非常不凡,曾经三次弈命,次次胜利。」「我记得他,就是大先生,命术玄奇,手段狠辣。」 「那个斜眼狗头似乎是在京城兽桥夺走寻命宗命戏魁首的,据说得了寻命宗的一套传承。」 「那咧嘴马头成名已久,有人说是风命宗的盖风游,也不知真假。」 「流水推,简简单单,却最考验精、气、神三源。关键弈命很少单局,流水推后,才是真正的好戏。」命术师们交头接耳,跟着前行。 盖风游走到兽桥中间最高处,放下白幡,作个罗圈揖,道:「大先生与斜眼狗起纷争,找老夫做保,弈命定胜负。这第一局,斜眼狗选择流水推流年,按照规矩,两人不得使用身外之物,一旦违反,便被定为失败。除此之外,与寻常推流年一般无二,一比速度,二比正确,最后分胜负。不过,既然是流水推,还请在场的道友借一些命君子,也可亲自上场,请两人断流年,不过,须得允许我观流年,以验证两人对错。」 「我来!」 「我有师尊的命戏盒,里面立着三十四个命君子。」 「我只有四个命君子。」 「我请两人观我流年……」 李清闲与大先生分别走到桥中间的两侧,背对栏杆,取出桌椅,放下纸笔。 盖风游拎出一只竹制鸟笼,向上一抛,鸟笼一分为三。 两只大鸟笼分别笼罩李清闲与大先生,第三只小鸟笼则落在盖风游面前的桌子上。 大鸟笼外放白雾笼罩两人,如同小小的房子。 两人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与外界隔绝,但外面的人却能看到听到两人。 盖风游在两人中间稍靠前的位置,也放下桌子,摆上纸笔,并取出他自己的命君子,皆是三寸大小的石人。 石人之中,暗存命术形成的命府,并存在可控的气运流年。 盖风游取出一张纸,拿起笔,施法念咒,就见法力毛笔一挥,三十个命君子的流年记录在上,并分别取出两张白纸,写上两个人的名字,准备记录对错。 盖风游道:「推流年开始,待老夫的命君子用完,还请诸位借出命君子。「随后,盖风游伸手一指,就见第一个命君子飞入小鸟笼,立在当中。 与此同时,李清闲与大先生抬头向前看,两个人眼前的白雾破了一 个洞,洞里显现出小鸟笼中的那个命君子。 大先生的一半狼头微微一笑,身后清气冲天,飞出命盘、望天镜等命器,此乃命器,并非身外之物,随后,便施法望气。 随着他的推演,身前的命盘不断旋转,最终,他推演出结果,并在自己的纸上写上「一,冠带」。 李清闲外放命盘、量运尺等命器,并没有使用气运鱼,便正常使用望气术。 李清闲眼前的命盘虽然旋转,但他只是假装看,实则望向命君子头顶,就见命君子头顶浮现一顶黑色帽子,于是在纸上写上「一,冠带「。 两人几乎同时完成。 盖风游的法术毛笔漂浮在半空,迅速在两个人名字下的「一「后各写上一个「对「字。 接着,盖风游投入第二个命君子,两人继续望气推断流年。 看了一会儿,周边的命术师连连称赞。 「虽然推演流年是命术师的基本,是每个弟子入门的必修课,但却是命术基础,非常重要。两个人的推断都对,基本功扎实,必有名师教授。「 「那两半狼头的底子更扎实一些,你们看,步骤一丝不差,一个一个命君子推演下来,没有一点走形。「 「不错,反观那斜眼狗头,不像是正路子,动作杂乱无章,奇怪的是,他也次次都对。」 「错喽!错喽!」一个红毛狐狸头摇头道。 「哦,错在哪里?」 「那斜眼狗头,才是真正名家。他所修的望气观运,不是普通的推演,而是‘心演,。我们望气观运,要配合手诀、命盘、口诀等等许多,方才能推演成型。但这斜眼狗头,也念咒,好像也用命盘,但实则将整个推演过程,放在头脑之中,所以他才一直盯着命君子,很少看命盘。「 「不会吧!心演可是少数天才才有的强大推演之术,据说每一个能做到心演的命术师,必成上品。」 「各个门派都会培养弟子心演,但真正能练成心演的寥寥无几。」 「不出意外,这位斜眼狗头是某个一直隐世的大派弟子,这下狼头人要倒霉喽。」 「错喽!错喽!」那红狐狸头又摇头。 「刘老虎,您给说说。」一人道。 一些人愣了一下,琢磨这个口头禅,顿时想起到这位是京城著名的刘老虎,品级不高,但阅历非凡,没想到跑到西北来。 「流水推,比的是精气神三源,任何一条是短板,都会落败。心演消耗法力少,但精力与神识的消耗数倍于普通推演。」 「那您的意思是,两半狼头人会获胜?」 「错喽!错喽!」 「那您选谁?」 「谁都可能胜,谁都可能败,我又不是神仙,岂能事先断人胜败?」 「老成之言。」 第457章 一层叠一层 兽桥之外斗转星移,兽桥之内星云不变。 越来越多命术师进入,陆续前来观战。 李清闲与大先生置身于鸟笼白雾之中,不断推演气运流年。 长生、冠带、临官、帝旺、败、死、墓、绝、衰、病、胎、养 每新出现一个命君子,两人就写上编号,然后判定流年。 一个,两个…… 三十、三十一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二百、三百.. 场外的命术师议论纷纷。 「走眼了,这个斜眼狗头的功底竟如此扎实,三百余流年,竟全部正确。」 「那大先生不愧成名已久,之前弈命次次胜利,当是不凡。, 「中品命术师能做到这种程度,很难,至少要登三品成为上品命术师,才能如此。」 「是啊,望气观命所需精气神极多,三百多次观流年,几乎相当于一个武修连续战斗数日,身体精力与法力即将耗尽,接下来,拼的就是意志神念。」 「关键这是第一场,一旦精气神枯竭,进入第二场,图穷匕首见。」 「等等,有端倪了。」 「对,大先生开始慢下来了。」 众人齐齐望向大先生。 鸟笼里的大先生看不到外面,但众人却清晰看到,大先生书写动作减缓,双目中的精光暗淡,看向命君子的眼神不再坚定,偶尔面露迟疑之色。 在两人之间的小鸟笼中,已经铺满命君子。笼子很小,但笼子里的空间却好像随着命君子数量而不断扩大。 大先生还在推演第三百七十个命君子的流年,李清闲却已经写完。 「第三百七十一个命君子。」盖风游送入新的命君子。 李清闲再次写完,但大先生还在推演上一个命君子。 「第三百七十二。」盖风游再次送入新的命君子。 和之前的命君子不一样,这个命君子,压在第一层命君子之上,成为第二层的第一个命君子。 看到这一幕,命术师们眼前一亮。 「有苗头了!」 「真没想到,竟然是斜眼狗头领先。」 「要是出现压塌君子,那就有意思了。」 「听说大先生走邪派路线,真要被压塌君子,这命修一道怕是会出问题。」 一个年轻的命术师低声问:「压塌君子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老命术师答道:「一旦领先一个命君子,便会进入第二层,领先三个,新的命君子放到第三层,领先十个,放到第四层,之后每领先十个,放到新的一层。到时候越来越快,那么下面的命君子就会被上层的命君子掩盖。但序号要以此写,流年气运也不能不写,那就只能凭空推断,自然就更慢。一旦一个人超过另一个人十层,命君子就会崩塌,落后的会直接被判失败。压塌命君子的情况很少见,对失败的人来说,打击非常大。」 「这么说,这个斜眼狗头,并非只为消耗对方精气神,而是要彻底击垮对方心态?」 「错喽,错喽。斜眼狗头又不是神仙,也料不到如此,真要压塌君子,那也是大先生自不量力,与他人无关。」 「说的是。」 一些命术师瞥了一眼刘老虎,这人一开始非常中立客观,但现在隐隐有偏帮斜眼狗头的意思,一想斜眼狗头在京城成名,而刘老虎久居京城,两人或许认识。 两人的差距继续拉大。 「四百零七。」盖风游说着,将命君子放在第三层。 「开始了,领先三个了。」 「 好戏来了…」 「好久没有在弈命过程中看到压塌君子,希望这次不会让人失望。」 众多命术师兴奋地望向大先生。 几乎所有人都捕捉到,在这个命君子放上后,大先生的两半狼脸轻轻抽动了一下。 大先生接着深吸一口气,双目血光一闪,加快推演,很快追上李清闲。 双方继续在第三层较量。 「不愧是老牌命术师,定然是用了什么手段。」「命术与其他不同,这种命术较量,越使用过多手段,最后对自己损伤越大。」 「不拼命不行啊,两人押了自己的宝贝。能请出盖大师当保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宝贝。」「不对!你们看,大先生用了手段后,明明加速,几乎是一开始的两倍,可斜眼狗头竟然能跟上,并且毫不在意,这意味着,斜眼狗头其实一直留有余力?」 「不能吧,四百多次观流年,换成普通六七品,现在已经吐血了。」 「再看看,有意思。」 众人静静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不断记录流年。 「第五百二十七。」盖风游突然再度报数,将新的命君子放在第四层。 那个年轻命术师再次低声问:「没人落后,怎么会放在第四层?」 「因为,大先生错了。」 「原来如此.…」 那年轻命术师这才仔细观察,果然,在第五百二十六后面,大先生写的是「临官」,但斜眼狗头写的却是帝旺。 刘老虎道:「真正有意思的开始了。两个人都知道其中有人出错,但谁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次猜忌分神没事,但多次猜忌分神,必然影响胜负。」 众人仔细观察两人,发现两人竟然都无动于衷。 到五百五十的时候,大先生的速度再次减慢,但斜眼狗头还继续维持之前的高速。 「五百五十二。」盖风游在第五层放下命君子。大先生再次落后李清闲。 那大先生一咬牙,眼中再次爆发红光,推演速度猛地加快,并且比之前最快还要快一些,几乎是一开始的三倍。 李清闲随之加快。 命术师们满面兴奋。 「好,这才是弈命,之前那些弈命简直像孩子过家家。」 「这次小年的兽桥,本以为都在为明年或天玄圣山做准备,谁曾想,能看到如此精彩才弈命,看看,大家连买卖都不顾了。」 「诸位大师,多多点评,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学学。」 「老夫认为,这斜眼狗头,胸有成竹,正在诱导大先生心浮气躁,而后寻找时机」 「不错,这大先生明显遇到劲敌。那斜眼狗头不仅命术不弱,难得可贵的是道心坚定,关键还会使用计谋,一开始示敌以弱」 「错喽,错喽。」刘老虎摇头。 「错在哪里?」 第458章 压塌命君子 「你们没有见过斜眼狗头的命戏,如果你们见到了,就会明白,这个命术师,深得‘谋全局,精髓。此次弈命一开始,我还没看出来,但到了现在,终于明白,他的着眼点,根本就不是这局的输赢,他是想用这一局来耗干大先生的所有精气神和手段,在最后分出胜负。如果可以,他甚至连第二局都可以放弃,只追求第三局的最终胜利。」 「原来如此,这人有点阴险啊……」 「什么阴险不阴险,这叫谋略。」 「那大先生或许会很快发现吧?」 「这就是斜眼狗头的高明之处,若他沉不住气,过早展现实力,大先生警觉,很可能会直接放弃这一局,为之后做准备。但现在,他已经熬到五百多命君子,又连用两次宝物,怎能轻易放手?不出意外,斜眼狗头会很快假装落后,然后引诱大先生再次使用压箱底的力量,但始终不会太落后,最终反超。」 「如此看来,这大先生悬了。我仿佛看到斜眼狗头在遛狗…」 盖风游轻轻点了一下头,身为保人,他全部精力都用来主持这次流水推,越是关注,感触越深。 也只有黄泉帝君的人间身,才能以七品身胜过大先生,怪不得赵首辅等等! 盖风游一愣,心道莫非赵首辅也发现了李清闲与黄泉帝君的关系?很有可能! 命君子数量达到六百后,果然如刘老虎预料,李清闲的速度开始减慢,但最多落后两个命君子,始终不会被大先生超越太远。 当命君子数量到达七百后,两个人的推演速度都降了下来,李清闲一直落后,但没有落后太远。 突然,盖风游愣了一下,而后报数道:「第七百四十七。」 接着,命君子叠出第六层。 「坏了,斜眼狗头错了。」 「可惜了,不过到这里已经不错了。」 「不过他还沉得住气,那大先生笑了,这个命君子确实简单,斜眼狗头错了,说明精气神开始出问题了。」 刘老虎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突然,李清闲开始加速,很快超越超越大先生。 超过一层,超过两层,超过三层 李清闲宛若疯了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推演命君子,超过越来越多,眼看要超过二十个命君子,速度骤然减慢,恢复到比正常稍慢一点的速度。 「可惜了,怕是也用了手段,但没能坚持更久。」 「斜眼狗头有点慌了,急了。」 现在,轮到大先生不紧不慢追赶。 慢慢地,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小。 最终,大先生再次超过李清闲。 接下来,两个人各显身手,你追我赶,最高的时候,大先生超过李清闲三层,但李清闲好似咬着牙赶上。 「一千。」盖风游将第一千个命君子单独放入新的一层。 众人静静观察两人,发现两人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那大先生的狼头轻轻晃动,深深下垂,狼眼暗淡无光。 那边李清闲的身体也时不时晃一下,也似是在强行挣扎。 来到一千之数后,两个人的精气神快速垮掉,推演速度都开始减慢,还不及正常速度的五分之一。 大先生陆续出现推演错误,导致层数不断叠加。 眼看李清闲的优势越来越大,大先生再次爆发,以全盛时期的速度推演,不断超越李清闲。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六层,七层,八层,九层。 眼看就要超越李清闲十层赢下弈命,李清闲突然随之加速推演,在追赶到落后三层后,再度减弱。 李清闲身体一晃,但那大先生却眼前一黑,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看到这一幕,全场一片寂静。 刘老虎道:「大先生中计了,现在他恐怕已经明白了,但却没办法收手认输了。如果现在认输,之前的一切都等于打了水漂。」 两个人继续默默推演,命君子不断增高。 慢慢地,大先生的速度大幅度下滑,频繁出错。 鸟笼中的命君子,仿佛一座奇形怪状的塔。在大先生的速度下降到极限后,李清闲的速度突然爆发。 一层,两层,三层 在领先十层并九个命君子后,李清闲突然停下。 只差一个命君子,李清闲就能获胜。 但是,好像在等待大先生。 大先生身体一晃,双目通红,又一道血线自嘴角溢出。 两个人迟迟没有写出下一个命君子的流年。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笑了笑,写下新的命君子流年。 绝。 盖风游在新的一层,放上新的命君子。 领先八十个命君子,超过十层。 轰隆! 笼子内层层叠叠的命君子轰然倒塌,宛如万丈山倒,好似千座峰崩。 众多命术师望着大先生,今天一弈,无论胜败,他的名望彻底毁了。 噗…… 大先生猛吐一口血。 那斜眼狗头也身体一晃,嘴角溢出鲜血,有气无力低头坐着。 刘老虎与盖风游一看,双目瞪圆。 这个斜眼狗头真是太阳光了,明明都赢了,还要继续假装受伤。 笼子门打开,白雾散尽。 大先生看了一眼李清闲嘴角的鲜血,抹去自己嘴角的血,缓缓道:「这么做,值得吗?」 李清闲急喘了几口气,缓缓道:「每个人,都有保护的人、必做的事。」说完,突然捂着嘴,连咳两声。 松开手,鲜血顺着掌纹流到手腕。 众人纷纷叹息。 之前一些人七嘴八舌说了大先生的情况,投靠邪派,建立神生派,祸乱各地,现在人人都明白,这个斜眼狗头,一定是不得已才如此。 「好!第一局我败了。第二局,继续!」 「命星对钓!」李清闲的声音干脆利落。 全场鸦雀无声。 这种弈命,极为少见。 盖风游叹了口气,道:「斜眼狗头,老夫建议你再想想。命星对钓,有个前提,就是放弃所有一切力量保护,甚至要驱散命局与命神,只能凭借单个命星本身的力量对抗对方垂钓。这种弈命,往往两败俱伤。」 「这是我唯一的获胜手段。」李清闲有气无力道。 大先生咬了咬牙,道:「你根本不是弈命,你这是拼命!」 「随你怎么说,你若是不敢,可以认输。」 大先生扭头看了一眼盖风游腰间的气运银鱼袋。 谋划了多年的双星伴月,就在银鱼袋中。 他突然醒悟,望向李清闲道:「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为了胜过我,你是想用假庙门,换我根基损伤,命星残破!」 李清闲笑了笑,鲜血流淌在牙缝里。 第459章 逆改大术成基座 众人看着两人,听着对话,纷纷叹息。 这个斜眼狗头,当真果决。 「不愧是我宗大师看重的人才。斜眼狗头,此次弈命你无论胜负,我都会举荐你为寻星使。」众人哗然,望着说话的仙鹤头人。 此人必是寻命宗之人,而且有举荐之权,少说是四品命术师,并且在寻命宗颇有地位。 李清闲望向仙鹤头,轻轻点头,致谢。 那大先生的两半狼头突然冷冷一笑,道:「快点第二局吧,我看你撑到什么时候。你我那次交手后,我略作推演便知晓,你不过是七品而已。是,你用了秘法,在第一局上胜了我,但下一局,我不会给你时间恢复!」 众人恍然大悟,那斜眼狗头一直虚张声势,让人以为是中品。 可大先生将计就计,直到这个时候才揭露,果断反击。 「可。」李清闲道。 盖风游轻叹一声,道:「那么,第二局,命星对钓开始。这一局的规矩很简单,宣誓放弃任何非命星力量,包括命府、命器、命局、命神、势局等等一切力量。钓命过程中,要从少年命地开始,钓光少年命地的命星,才能前往青年命地,以后皆如此。钓命星的过程中,同样不得使用外物,也不得使用防护性、进攻性、压制性等命术,不可削弱对方,不可增强自身命星.….」 盖风游说完命星对钓的规矩后,又道:「命星对钓,只有两种方式结束,一种是双方都同意结束,另一种是一方命星被钓空。不过,此次在兽桥之中,需要在三个时辰内结束,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三个时辰后,决定胜负。命星数量多者为胜。若数量相同,则使用命器称量,强者胜。若等同,则这一局判为平局。两位准备一下,百息后,开始第二局。」 两人置身于鸟笼之中,开始调整自己的命府。其余人好奇观望。 「这一次,你们认为哪个赢?」 「那斜眼狗头既然是七品,大先生胜算更大。」「不错,毕竟斜眼狗头像是要两败俱伤,不像是要赢得这场弈命。」 「你们有所不知,大先生最善窃取他人命星命府,传闻他有一种命器,能增强命运钓竿的力量。而且,他的命运钓竿很可能融入王爵金印。有这些凭仗,他才能横行无忌,仅仅靠命星交易,便获得数不清的宝物。」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些命术师明知道大先生名声极坏,却不愿意与他交恶。」 「这是不是说,斜眼狗头下了一步错棋?」 盖风游望着李清闲,非常无奈,之前李清闲不跟他说第二局比什么,现在突然比钓命,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盖风游又看向大先生,那大先生一改之前的愤怒,嘴角微微上翘,怎么也无法掩饰细微的笑意。 百息一到,盖风游外放法器,笼罩两人,避免两人被打扰,而后道:「弈命第二局,命星对钓,开始!」 两人对望一眼,大先生立刻取出种种命器,先推演李清闲少年命地的命星。 由于已经放弃任何其他力量庇护,只一会儿,大先生就推演出李清闲少年命地的四颗命星。分别是微鳞潜草、灰雀伏巢、遇饵不食与水中游鱼。 大先生眉头微皱,水中游鱼算是最容易钓的,但因为活鱼游荡,依旧比普通命星难钓。另外三颗命星也一样,微鳞潜草与灰雀伏巢都善于隐匿,本身就难钓,遇饵不食这个命星,还要难上十倍。 大先生心道:「刚才时间太短,我来不及易星换命,所以没有准备。这个家伙,为了这一天准备多日,提前易星换命。他的这四颗命星决定了他根本不想赢我,只是想耗费我力量,拖延我的时间。」 「不过,他终究小看了我,有引龙湖在, 我的命运钓竿提升何止提升十倍,再加上我的命运钓竿融入王爵金印,稳压他一头。更何况,他之前一直在强撑,这命星对钓对精气神的需求极大,即便是我,三个时辰最多钓三四颗命星,他更不如。此次弈命,我必胜!」 李清闲看了一眼大先生,先是假装推演一会儿,而后闭目。 由于没有其他力量庇护,李清闲直入大先生命府。 小院之中,赫然屹立着一座奇怪的命府。 命府基座由汉白玉打造,宛若皇宫大殿的基座,台阶、御道、玉墀、栏杆等等应有尽有。华丽的基座之上,却只是还算可以的三层木楼。 就好像用一家酒楼替换了皇宫大殿。 李清闲稍作推演,双眼微微眯起。 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逆改大术」,能把一个人的命府从普通生生改造成强大。 在任何时代,逆改大术都是禁忌,因为逆改大术需要持续不断的献祭活人。 这人命府只是普通木楼,基座却是汉白玉,单单要维持这种改变,他每年至少要献祭百人。各国法律严禁使用逆改大术。 「怪不得他要在为祸启远城,真献祭了启远城的这几万人,他未来几十年都可以不用担心基座出问题,精力用来逆改木楼成宫殿。」 「这个人,不一般。」 历史上,拥有逆改大术且成功的,无一不是一代枭雄。 这人能成功改掉最难的宫殿根基,只要不出意外,逆改命府轻而易举,将来必然晋升上品。「莫非此人身负天命?」 命府大门敞开,李清闲向内望去。 少年命地,四颗命星悬浮。 远远不如叶寒那种变态天命之子,但却异常巧妙。 四颗命星分别是水中游鱼、旱地清泉、风过池上、环水村庄。 这四颗命星之上,汇聚着一团云,形成命局,四水生春。 虽然这四颗命星威力寻常,难以形成命神,但他的命星是水中有土、有木,四水生春,有大用。 这意味着,无论他遇到何等阻难,都有机会找到一线生机。 尤其是环水村庄,虽然品阶不高,但非常少见,作用便是蓄运护命,再加上四水生春命局,水势源源不断,命势不绝。 第460章 七品钓尽六品命 「这命格,自然是远远不及叶寒的恐怖命局,也不如一些隐匿命局,可却另辟蹊径,只要没有冒犯特别强命之人,都可立于不败之地。就算得罪大气运之人,也有一线生机。命理一学,果然深奥。我之前过度重视单颗强大命星,现在看来需要改进。无论是赵移山还是大先生的少年命地,都很寻常,但在很多时候,并不下于强大命格。」 「他的命局,似弱实强,看似平平,但因为生生不息,相互帮扶,钓一颗等于同钓四颗,绝无可能成功。不过,幸好我选择命星对钓,让其不能成局。」 李清闲稍加推演,便回到命府,使用猎命术。气运鱼化作一条长桥进入虚空,连接大先生的命府。 李清闲伸手一握,晶莹玉质的命运钓竿飞到手上。 在诡城的时候,便用命运钓竿吸收了盖风游赠送的高国玉玺,让命运钓竿力量暴增。 吸收普通王爵金印,就能成为上品命器,那高国玉玺在诡城吸饱国运,丝毫不下于鼎盛时期,让命运钓竿直接晋升为一品命器。 理论上,一品命运钓竿就有机会钓到一品大员的命星。 李清闲仍然稳妥打算,将一条气运鱼融入钓钩,宛若诱饵。 轻轻挥动命运钓竿,钓钩与长线划过虚空,进入大先生少年命地,落在旱地清泉一尺外。 「好!」李清闲面露喜色。 即便这颗星失去其他力量庇护,但必然残存种种命数,对方又比自己高一品,若是普通命运钓竿,最多钓到一丈外。 李清闲再次抛竿,三寸。 两次,三次,四次,五次! 鱼钩稳稳落在旱地清泉之上,轻轻一抬,命运钓竿带着旱地清泉命星回返。 李清闲轻轻点头,这一品命运钓竿,果然强悍。 在旱地清泉离开的一刹那,少年命地的另外三颗命星光芒骤然暗淡。 四颗命星相互帮扶多年,今天,被破局 李清闲可见命府,但其他命术师只能推演,无法「看到」。 所以,大先生需要做足准备,彻底推演好少年命地,才能一一垂钓。 大先生稳坐在椅子上,正在思考先钓哪一颗,突然觉得脑海一空,一丝凉意与微疼从头脑中传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线被人从脑袋里抽出来。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前方的斜眼狗头。 自己还没动手,对方就垂钓成功? 这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眼睛,望着李清闲,同时启用命器疯狂推演。 很快他发现,斜眼狗头身体轻晃,两腮微微鼓起,嘴角的鲜血只流出一点点,便被法力收回,而后,做出吞咽的动作。 大先生面色铁青,心中暗骂这个斜眼狗头简直疯了!很显然,对方这是使用了损伤根基或寿命的命术,照这样下去,自己的好命星被钓没了,对方的寿命也没了。 大先生深吸一口气,眯着眼,心中做出决断,等自己胜了,一定要杀了此人,夺回命星。 李清闲演完后,再次垂钓。 四水生春的命局破掉后,水中游鱼不过比旱地清泉难一点点。 一次,两次,三次… 第二十次,成功钓走。 大先生停止推演,呆呆地望着李清闲,隐隐感觉不对。 短短几十息,对方连钓两颗命星。 可自己还没开钓。 这个斜眼狗头,这么拼命,值得吗? 这一次,李清闲头颅重重向后一仰,再也无法控制,鲜血流出嘴角。 他抬起头,露出森然笑意,看了大先生一眼,继续垂钓。 众多命术师疑惑不解。 「有上品大师在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那斜眼狗头怎么两次吐血,那大先生怎么两次慌乱?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连钓两颗命星吧。」 「怎么可能?」 「那斜眼狗头,确实连钓两颗命星,不过,怕是以什么特别命术或宝物为代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此人生着黄羊头,身穿蓝色粗布长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盖风游立刻起身,作揖道:「见过大师。」 那黄羊头只是点点头。 众人一看,盖风游认识且主动行礼,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上品,甚至可能是大命术师。 少数认出此人的命术师纷纷行礼,但绝口不提此人名姓。 其余命术师心痒难耐,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又过了几十息,风过池上到手。 又过了一会儿,环水村庄到手。 不过半刻钟,李清闲钓光大先生少年命地的四颗星。 李清闲吐出一口血。 大先生同样一口老血喷出来。 「四颗尽钓。」黄羊头道。 全场静悄悄的,这才过了多久? 七品尽钓六品命星? 大先生怒视斜眼狗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我若怕死,岂会与你对弈!」 斜眼狗头轻蔑一笑,再次闭上双目。 「悲哉,壮哉。这斜眼狗头,当真勇士!若能保住根基,日后不可限量。」 「是啊,好久没看到如此悍勇命术师。那些武修说我们命术师只会偷偷摸摸在背后搞鬼,没有血气,但此人血性之烈,不逊于东鼎国史书中的荆轲刺秦、要离刺庆忌。」 「好一个悍勇斜眼狗头,今日之后,此人威名将传遍命界!」 盖风游微微低下头,心道黄泉帝君的人间身,怎么这么阴险,啊不,是怎么这么智谋无双。帝君威武! 就在李清闲望向大先生青年命地时,青山帮帮主万照与副帮主高天宛坐在三楼之上,望着不远处的库房。 「有些兄弟,对这件事颇有微词。整整两百人转为神弓派弟子,而且都是帮派精英,怕是有人戳脊梁骨。他们说,即便那人是孙擎天的救命恩人,也不至于毁我青山帮根基。」 「我找朋友去夜卫打听,在京城书院打听,在北绿林打听,都打听遍了,你可知结果?」 「不知。」 「有的人真不知道,有的人,不敢说。」 「可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 「你啊,还是只看眼前。那两百人的修炼效果你也看到了,两百余人,原本一百余未入品,另外都是十品或九品,但现在,个个入品,甚至出现八品。这些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他们在神弓派一天,我们青山帮就安稳一天。」「可神弓派的功法只能修到五品,否则的话,不知多少大势力已经找上去。」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那神弓派岂不是未来武修巨擘?」 「押下两百人的赌注,总胜过日后懊恼。」 第461章 万坟命神屠众生 兽桥之上。 李清闲望向大先生的青年命地,缓缓深吸一口气。 四颗明星上一片白云,白云之上,一座废弃的城市铺开,城市中心屹立着一座漆黑巨山。 巨山像是一个巨大的鸡蛋,不知几百丈高,巨山山腰处,两条瀑布飞落,宛若流泪的双眼。瀑布流下山峰,在山底附近汇聚成一个水潭,仿佛一张大嘴。 这巨山乍一看,轮廓酷似一个巨大漆黑人头。人头巨山各处,鼓起密密麻麻的圆头土包。无论在山顶、山腰还是山地,整个巨山表面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圆头土包覆盖。 远远看去,整座山像是长满粉刺的人头。 仔细看去,每一座圆头土包前,都立着一尊墓碑,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出生日期与死亡日期。 每一个土包,都是一座坟墓。 残破的城墙内,人头坟墓巨山下的大地,同样遍布密密麻麻的坟包。 命神:万坟。 望着这尊命神,李清闲感到一丝丝凉意。 叶寒的天祸已经很可怕,但天祸只代表这个人会引动天下大乱,会间接影响无数苍生,并不代表直接杀很多人。 万坟命神不一样。 拥有万坟命神,意味着大先生至少直接杀了一万人。 若继续杀下去,万坟命神会晋升为天坟,到那时候,大先生将化身绝世凶魔,哪怕是强运之人,也未必奈何他。 大齐开国前,安朝大乱,娄积族出了一尊绝世凶魔,名为阿图哈,带领娄积族南下,烧杀抢掠,动辄毁城。 他在杀了百万人后,拥有命神天坟,自此之后,如恶鱼化凶龙,扶摇直上,直至一品,成为当世屠王。 安朝灭亡后,阿图哈称帝,成为当时十九帝之一,号称屠帝。 当年大齐开国太祖曾经三次败在阿图哈之手,最后借助三位大命术师,镇封了阿图哈身上的三大命神后,才成功将其杀死。 几十年后,天命宗出现了一件强大的命器,名为「万墓」,后人怀疑就是用阿图哈的尸身命府炼制。 李清闲再次深吸一口气。 让叶寒成长起来,自己最多是被打压,可让这大先生成长起来,那自己将十死无生。 「怪不得我从一开始遇到这人就非常警惕,极可能是我体内的命星觉察到了什么,间接影响我。这万坟命神再强,但我有日照金山与紫微星照等命星,也足以抗衡。幸亏我选择命星对钓,消除他的所有命府力量,否则,必然两败俱伤。」 李清闲望向万坟命神下的的一团云气,仔细看去,那云气徐徐变形,好似汇聚成一处巨大的盆地,盆地之中,山林耸立。 命局:凹地龙口。 凹地为盆地,龙口吞天下,独享万物。 「好命局。」李清闲心中感慨。 命局除了受四颗命星影响,还受其他因素影响,诸如命地、四柱、命府等。 命神对人的影响比较间接,无论是天祸还是万坟,都涉及大局势,并非一朝一夕、一针一线之事。 命星对人的影响时时刻刻,单个命星再强,也可能因为各种因素无法发挥。经常有人拥有一颗极佳命星,或因为命柱、命地出问题,或因为孤星难撑,或因为命星相克,导致哪怕看起来颇有天赋,也一生平平。 命局则在命局与命星之间,影响方方面面,只要命局不破,永远发挥力量,几乎无法被压制,可缺点是,命局一旦被破,便直接失去力量,需要长时间重建。 李清闲之所以进行命星对钓,就是知道此人必然身负好命局,而自己反正还年轻,没形成命局,干脆冒险一试,破他命局。 钓命星之所以难,是因为各种力量影响,但若命星没有任何其他力量庇护,其难度只比买命难一些。 对精通命术的人来说,命星对钓就是相互买命卖命。 只不过,这种买卖残酷。 命局下方,四颗命星高悬。 一颗命星之中,一座血色高山耸立,高山之中,无数洞穴,洞穴之内,布满密密麻麻的各色毒蛇。 山峰四周各处,毒蛇来来往往,宛如河水流淌。 命星:万蛇蜂拥。 第二颗命星之中,肥沃的平原一望无际,一条大河流淌,形成歪歪扭扭三道「几」字形河套。命星:三曲河套。 第三颗命星之中,十座山峰高高耸立,围着一块山谷平原,平地之中,绿树成荫,风景秀丽,物产丰富。 命星:十峰挺秀。 第四颗命星之中,一头巨大的海龟在大海中游动,宛如一座千丈小岛。海龟的头顶,一只白鹤单腿独立,似是沉睡。 命星:鹤立鳌首。 前面三颗命星,李清闲只觉不错,但看到第四颗「鹤立鳌首」,先是惊叹这颗命星的强大,又轻叹摇头。 命诀有云:鹤立鸡群,独占鳌首,出类拔萃,先得头筹。 鹤立鳌首是非常稀有的上品命星,在平时毫无用处,但在特别的时候,尤其是与他人争斗的时候,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巨大的威能,逆转战局。 这颗命星的作用,仅次于超品命星,日月争辉。 哪怕是在一群天命之子之中,这颗命星也能自保,再配合少年命局四水生春,绝对能在各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 看到这颗命星,李清闲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即便作恶多端,又是献祭活人又是建立邪派,却依旧逍遥自在。 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四颗命星,万蛇蜂拥、三曲河套、十峰挺秀、鹤立鳌首。 后三颗命星都十分强大,随便换一颗不错的命星,就能形成很好的命局。 可偏偏大先生此人贪婪至极,一心只想独吞,所以用万蛇蜂拥配三颗命星。 万蛇蜂拥若蕴养得当,便会晋升为万蛇起陆,配合特别的命星,便可形成命局「蛇蟒化龙」。可问题是,在命府没有逆改成宫殿之前,或在其他命星没有成熟之前,无论是命星万蛇蜂拥还是命局凹地龙口,都可能引来大敌。 他之前的四水生春很强,可万蛇蜂拥与凹地龙口,引发的都是争龙大势局,席卷天下。 面对一龙,大先生还行,可万一遭遇多龙,他要么臣服,要么被吞蛇,别无选择。 第462章 空军元帅大先生 李清闲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先生这么强的命格,却在遇到自己后,不知逃避。 其中的命理原因,便是,紫微照临天克命星万蛇蜂拥和命局凹地龙口。 紫微照临,可以允许诸龙在卧,但绝不允许蛇蟒伺伏。 稍加推演,李清闲二话不说,甩出命运钓竿,直钓最关键的鹤立鳌首。 这颗命星原本非常难钓,因为这颗命星能融各种力量为一体,得鳌首之力,除非卖命,否则哪怕李清闲花费几百条气运鱼,也未必能钓到。 但现在,这颗命星孤悬命柱,与其他力量再无联系,反而比另外三颗命星更弱。 抛竿,一次,两次,三次 一百次后,堂堂上品命星,便被钓到手。 命局凹地龙口崩散,命神万坟由实变虚,力量大减。 钓到之后,李清闲再吐一口血,而后身体后仰在椅背上,呼吸微弱,面色惨白。 「你」大先生右手捂着心脏,额头青筋毕露。 他很清楚自己的命府。 失去少年命地的四水生春,最多是伤筋动骨,他不在乎,因为那些命星有办法再次获取。 可青年命地的四大命星,失去任何一颗,都很难寻找或交换,可不是伤筋动骨,而是根基撬动。 周围的命术师们眼前一亮。 「第五颗了?这斜眼狗头是真拼命啊!」 众人望向黄羊老人。 那黄羊头老人轻轻一点头,满场沸腾。 「开眼了!」 「青韧中壮,少莽老衰,所以咱们命术师都习惯将最好的命星与命局放在青年命地与中年命地,现在他的青年命地失去一颗命星,那最重要的命局就破了。」 「你们看,大先生真慌了,关键是,这边连钓五颗命星,可大先生至今还没动手。」 「你们说,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等斜眼狗头已经钓光所有命星,大先生还没钓到一颗?」 「哈哈哈.」 众多命术师笑出声,这种事,前所未闻。 大先生呆了一阵,头晕目眩,明明想要去垂钓李清闲命星,可突然头脑迷糊,之前推演的一些结果,忘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因为自己虽然弈命多次,但没遇到过斜眼狗头这样的疯子,根本没有做过命星对钓,自然也就没多想。 可现在,终于发现命星对钓最大的问题。 失去命星后,自身命数气运的变化。 没了少年命地的命星和命局四水生春,那自己就失去化险为夷的能力,再也找寻不到生机。现在,自己突然感觉无法对抗这个人,那刚才被钓走的,很可能是那颗「鹤立鳌首」,这颗命星,可是献祭了上千人然后凭借引龙湖才钓来的,几乎耗尽家底。 没了这颗命星,自己以后的道路将异常难走。怎么办?是认输还是逃离? 认输,对方不同意,自己必须额外付出代价。逃离,就要承受契约反噬,自己是有宝物抵消,可那是保命的东西,实在舍不得用。 拖完三个时辰?就照斜眼狗头这速度,可能一个时辰就钓光。 正犹豫间,大先生只觉额头似抽线般疼痛。青年命地的第二颗命星,没了。 李清闲,又吐了一口血。 大先生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斜眼狗头,甚至有种荒谬的猜测,这王八蛋付出的代价会不会不是寿限或宝物,而是仅仅一口血? 认输? 大先生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心道,他能钓这么快,我有引龙湖,一定也很快!终于,他放弃全面推演,直接施法垂钓。 与李清闲不同,他看不到自己的命府,看不到李清闲的命府命星,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纯粹的感觉。 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 二十次,失败,脑子一疼,又没了一颗命星。大先生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意识到,一开始,自己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这个斜眼狗头,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有神秘传承,有强大宝物支撑。 在对方夺走守匾奴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和以前一样,发现是劲敌,果断撤离。 可却无法抗拒双星伴月命格的诱惑,又见对方只是七品,以为一切都会跟之前一样。 现在,大先生突然明白,对方命格本来就不弱于自己,现在对方命星不变,自己的命星、命局与命神不断被破,更无法对抗。 引龙湖是强,可为了猎取双星伴月,已经耗费了所有力量,而自己又把新得到的力量都注入双星伴月之中,根本没有余力全面发动引龙湖。 「斜眼狗头,你停一下。」大先生说着,大声喊叫。 这一次两人并非完全隔绝,李清闲看了他一眼,继续闭眼垂钓第四颗命星。 大先生更慌了,一咬牙,道:「我愿意认输,我付出足够的报酬。」 「说吧,只要我心动,可以停止。毕竟,我要避免你狗急跳墙。」李清闲道。 大先生松了一口气,道:「我愿意送给你一颗上品命星,名为累土至山。」 大先生说着,取出一艘命船。 外面的命术师听说是这颗命星,纷纷轻呼。 这可是命术师梦寐以求的命星,尤其用以培养子孙,作用巨大。 大先生进一步解释道:「我得到这颗命星不久,有些晚了,所以一直没用,一直想换一颗其他命星。只要你同意结束,我便送你这颗命星。另外,我可以支付给你一百万两银票,大量金银珠宝,还有…」 大先生停顿一下,暗中传音道:「还有命奴炼制之法。」 李清闲却笑道:「若是几个月前,我或许被你骗了。那炼制之法,本就古老,许多命材现今找不到。即便你的那物,也是旧物,并非你亲自炼制。」 李清闲未晋升六品,无法直接传音,刻意没有说命奴。 外面的命术师们纷纷猜测两人在交易什么。 大先生又道:「我送你我所有的命器炼制之法。」 李清闲微笑道:「听说你用秘术或宝物能增强钓命,我不要别的,只要此物。只要你愿意给我,我今天钓的所有命星,甚至你在盖大师那里的命星,也可取走。」 外面的命术师恍然大悟,看来这人在得知大先生有这种宝物后,便改变了目标。 「此物已经归我,无法转交。」大先生道。 「好,那你先发个誓,若你说假话,此物自动给我。」李清闲道。 大先生沉默不语。 外面的命术师纷纷发笑。 第463章 大先生吐血大逃命 斜眼狗头与两半狼头对望。 「你要什么条件?」大先生无奈开口。 「我说过了。」李清闲道。 「我不可能给。」大先生道。 李清闲闭上眼。 大先生轻叹一声,道:「你再想想,你现在可以恢复法力和精力,就当是我的诚意嘶」大先生再度感到头脑一疼,而后全身空落落的,好像心肝脾肺肾尽数被人掏空。 李清闲身体一晃,一缕鲜血从鼻子里流出,面色宛若白纸,气若游丝,瘫在座椅上,眯着眼,奄奄一息。 众人愕然,谁能想到,在双方谈话间,斜眼狗头还在钓命。 现在,这斜眼狗头看着随时会死掉。 「好狠辣的七品。」大先生深深看了斜眼狗头一眼,又转头望向盖风游。 盖风游仿若不闻,静静望着前方。 「双星伴月给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命赢,是否有命用!兽桥,我要离开!」 大先生在说话间,从体内取出一道金底血字符箓,巴掌大小,猛地一拍,贴在自己胸口。说完,他消失不见,金色符箓变成他的样子,在半空燃烧。 盖风游怒道:「大先生违背契约,弈命中途逃走。自今日起,当广邀命术同道,上天入地,搜寻此人,给予严惩。」 盖风游说完,手掐法诀,激发咒语与誓言,攻击大先生。 启远城百里外的一处小镇。 河水冻结,白如薄纱。 残破的石桥边,突然冒出一个头戴狼头面具的白袍人。 那白袍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吐血,连吐三口方才停住。 「盖风游,斜眼狗…」白袍人的眸子中,寒意森森。 他抬头看了一眼凌晨的镇子,双目之中,血海翻腾。 他一口吞下一大把灵药,而后取出一件又一件法器与灵符。 不多时,一支由法兵、力士、怪兽与命奴组成的队伍屹立在桥边。 「屠光此镇,以疗我身!」 一个个黑影冲入小镇之中,片刻后,凄厉的声音此起彼伏。 青蓝色的天空下,一道道血线从四面八方飞来,钻入大先生的口中。 兽桥。 众多命术师纷纷祝贺。 刘老虎忍不住低声问:「斜眼狗老弟,你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 李清闲有气无力靠在椅子上,向众人一拱手,缓缓道:「诸位,此次弈命,我本带着必死之心,谁料此人贪生怕死,才让我侥幸活命。不出意外,我至少休息半年。即便如此,因根基受损严重,以后怕是无望中品了。至于双星伴月之事,纯粹是他栽赃陷害,但他身负神秘重宝,却是事实。我…」 李清闲说完,身体一歪,昏死过去。 而后,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此人说的定然是真的。」 「我们都是修士,让自己昏死片刻轻而易举。」「我仔细观察过,那些不是假血,都是他的真血。」 「说的也是。钓那么多命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除非他是大命术师。」 「或许,他背后就有一位大命术师。」 出了兽桥,李清闲瞬间睁开眼睛,生龙活虎站起来。 周恨道:「怎么样?」 李清闲沉声道:「流了很多血,代价有点大。」周恨翻了翻白眼。 盖风游踏出兽桥,将李清闲的假庙门与大先生的命船一起递出,微笑道:「恭喜李老弟成功弈命,赶走大先生。没了双星伴月,哦,不对,是没了这命船他也没必要留在启远城。不过,你 要提防他养好伤后报复。」 李清闲道:「的确没有什么双星伴月。等他伤好,少说半年以后,到那时,我在启远城已经稳住局势。对了…」 李清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启远城,继续道:「我今天还有事忙。多谢盖大师,此次援手,他日必有厚报。」 盖风游忙摆手道:「李老弟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两人客套几句,李清闲带着周恨回返神弓派。盖风游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帝君游戏人间,遇到看不顺眼的,差点连命星都扒光我看啊,这个大先生若敢再招惹帝君,还得倒霉。」 李清闲回到神弓派。 那些孩子还在梦乡中,但十四岁以上的弟子尽数起床洗漱,简单吃喝,抵达练箭场。 东方微白,寒风猎猎。 大多数人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弓派掌门刘义天站在众人面前,身背蓝色大包袱与弓箭,面色沉静。 他没有身穿那套锦衣棉袄,也没有身穿貂皮大氅,而是穿着一件贴满补丁的破羊皮袄子。破到羊毛掉光,甚至分不清那是什么皮的。 黑漆漆的,像是薄树皮。 他的身体挺直如高山,头颅抬起,与平日里窝窝囊囊的样子完全不同。 「四十八年前,也就是我十六岁生日的第二天,神剑门踏破神弓派大门。神剑门上一代掌门利用卑鄙手段,战胜我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神弓派掌门,夺走典籍,轰破山门,砸碎门兽,将神弓派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自那之后,我和神弓派众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走出启远城,来到王家屯。」 「一年年过去,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加入的人越来越少。」 「师尊因为战败和旧伤,卧病三年,在去世前,亲手将神弓派托付给我,并留下一句话。」「夺回《御风诀》。」 刘义天顿了顿,扫视众弟子,继续道:「现在的新弟子,恐怕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御风诀》,这套功法,便是《玉清弓法》的分支,当年的镇派典籍,也是我从小学习的功法。当我像野狗一样被神剑门赶出启远城后,我回头望着大门,在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我刘义天会亲手夺回镇派典籍。」 「自那之后到六品时,我从未在天亮后起床,也从未在夜半前入睡。我从不娶妻,亦未生子。我每日背诵《御风诀》,一字不敢忘;我天天练习弓箭,一日不曾停。我苟延残喘,只为门派存活;我精简人员,只为减少神剑门的敌意;我甚至故意出乖露丑,当众射偏弓箭,被嘲笑为不杀生的刘义天。」 第464章 神弓派拜山神剑门 「我不在乎,因为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刘义天,你什么时候穿上师父的袄子,夺回《御风诀》?我只在乎,什么时候回答这个问题。」 刘义天突然深吸一口气,怒吼道:「我只在乎,刘义天,你什么时候穿上师父的袄子,夺回《御风诀》?」 苍凉的声音传遍练箭场,数百弟子心神剧震,望着双眼微光的掌门。 刘义天挺直身体,伸出食指指向地面,缓慢而有力地道:「就在今天。」 弟子们双拳紧握,热血沸腾。 「神弓派弟子,听令!」刘义天大喊。 「在!」所有人,包括李清闲、郑高爵、于平和周恨,齐齐高喝。 「进城,拜山神剑门!」 「得令!」 三百余人的队伍,背负弓箭,直奔启远城而去。 在神弓派三百余人入城的时候,青山帮帮众兵分两路,倾巢而出。 一路由神弓派弟子于小山带领,共两百零一人。 他们明明从青山帮中走出,却个个身穿神弓派服饰,身背弓箭,全部入品。 另一路由青山帮帮主万照率领,跟在于小山队伍后方。 天蒙蒙亮,各大帮派宛如惊醒的猛兽,紧张地观察城中的动向。 县衙、启明书院、血衣门、上北镖局、马帮、邙格族人.. 少数门派纷纷召集人马,前往神剑门,但等他们抵达近处的时候,却被青山旗挡住。 东边的第一缕太阳照在启远城,王家屯与青山帮两支神弓派人马,在神剑门前的大街相遇。于小山单膝着地,半跪在地。 哗啦啦,他身后的两百人齐齐半跪。 于小山挺直上身,向前方的刘义天拱手道:「弟子于小山,尽携两百神弓派弟子,拜见掌门!」「拜见掌门!」两百人齐齐高喝。 「好!好!好!」刘义天身穿破皮袄,双眼放着光。 刘义天身后的众弟子惊讶地望着前方两百人,想不明白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之前完全没有动静。 他们仔细打量,发现前方的人个个高大健壮,气息彪悍,全像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硬手。「入队!」于小山高喝。 两支队伍,融为一体。 刘义天转身,望向神剑门大门,在晨光的照耀下,双目之中波涛起伏,光色轮转。 刘义天转头望向身侧的李清闲。 李清闲笑了笑,点点头。 刘义天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尽平生最强真气怒吼道:「神弓派,拜山神剑门!」 他身后神弓派弟子齐齐大喊:「神弓派,拜山神剑门!神弓派,拜山神剑门!神弓派,拜山神剑门!」 刘义天、徐芳、于小山和王守德四人鼻子一酸,眼眶微红。 徐芳低下头,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水。 轰 神剑门正门大开,神剑门掌门七星剑路南穹走出。 此刻他依旧一身锦袍,身形高大,两鬓斑白,浓眉大眼,形貌儒雅。 路南穹神色复杂地望着刘义天,道:「老刘啊,你总是不听劝,这么多年了,为了一口气,你真的愿意搭上两派上千弟子的命吗?」 刘义天凝视路南穹许久,取下身后包袱,缓缓打开,取出一个又一个破旧的牌位,并自言自语念叨。 第一个排位上刻着「杨长明」,他嘴里念着「师父"。 第二个牌位上刻着「许升」,他嘴里念着「大师兄」。 第三个排位上刻着「王良」,他嘴里念着「二师兄」。 第四个排位上刻着「杨玉芳」,他轻轻 摸了摸牌位,一言不发。 第五个排位上刻着「李瀚海」,他嘴里念叨着「六师叔」。 第六个排位上 他旁若无人取出整整四十七张牌位,一一摆在身前,甚至没有听到路南穹的话,也没有看到他愕然的神情。 「玉芳她什么时候过世的?」路南穹低声询问。 无论是神弓派的弟子,还是路南穹身后的神剑门弟子,都默默地看着刘义天。 当摆完最后一张牌位,刘义天抬起头,瞪着通红的双眼,望向路南穹。 「神弓派、霹雳弓刘义天,拜山神剑门!不死,不休!」刘义天反手取出长弓,搭上长箭。 「不死,不休!」神弓派弟子纷纷取出长弓,搭箭。 「老刘,你…」 嗖! 刘义天张弓便射,一支支包裹灵符的挂符箭冲向路南穹。 路南穹在寻苗会见识过灵符的强大,急忙一边撤退一边挥舞七星剑,就见一道道白色剑气喷发而出,交织在身前,不断击溃飞来的挂符箭。 那些箭一旦被击中,立刻爆发。 不过几个眨眼间,神剑门正门内外雷火遍布,正门坍塌。 「拆墙!」于小山一声令下,弟子们齐射挂符箭。 三十支长箭落均匀落在神剑门正门两侧的墙壁上。 轰!轰! 火符炸裂,神剑门外墙崩碎四溅,烟尘四起。神剑门大门与墙壁倒塌。 「刘义天,你……」 「轰轰轰……」 第二轮火符挂箭飞出,爆裂声声,掩盖路南穹的声音,炸毁墙壁后面的房屋。 「刘义天,你我……」 「轰轰轰…….」 第三轮火符挂箭飞出,继续轰炸后面的神剑门建筑。 刘义天一言不发,凭借高超的弓法,只瞄准路南穹或中品高手所在的地方射击,箭箭挂符,哪怕中品武修,也只能狼狈躲闪。 神弓派的弟子按照事先演习的方式,井然有序地进攻。 火符挂箭负责击溃建筑。 毒符挂箭散射向更远方,保证毒雾笼罩神剑门各处。 未入品的人,根据指挥集体射击。 入品的弟子则向正前方射击。 七品与八品的弟子,一旦发现敌方入品弟子,立刻使用雷符挂箭袭杀。 远处屋顶上各大势力的探子看到这一幕,纷纷摇头。 跟神剑门素来不合的马帮帮主大声喊:「咋这么败家呢?这几十万两银子干点啥不好?下次雇我们马帮行不行?」 「帮主,咱们要是遇到这种挂符箭雨,怎么办?」 「办个卵子,跑就是了。」 神剑门前烟雾缭绕,三个高大的身影冲出烟雾,顶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乃至挂符箭袭来。 这三个人身上皆覆盖法器光芒,阻挡一切攻击。 「缓步后退,准备近战!」刘义天大叫。 第465章 神弓派乱箭压强敌 众人望去,就见以神剑门掌门路南穹为首,三个六品高手直扑而来。 路南穹身居正中,手持散发法术光芒的七星剑,自半空俯冲,身体飘飞,宛若仙人下凡,又好似一头雄鹰扑面而来。 他的双目之中冰冷无情,澎湃的气势宛如山峰压顶,令人绝望。 就在三人冲到近处之时,刘义天侧面的影子轻轻蠕动,一息之后,一个人影钻出,手握匕首捅向刘义天后腰。 刘附近的人看到刺客的一刹那,本能大叫,但是,他们的声音不如那匕首快。 众人心生绝望,正面强攻,背后偷袭,刘义天被算计得死死的。 眼看匕首即将刺在刘义天腰眼,一弯银月骤然闪过,一条白虎仿佛匍匐在银月之中,一闪即逝。 匕首停下,刺客头颅滚落,尸体倒地,鲜血喷溅,像倒了酱油瓶。 周恨看都不看手中弯刀,放回刀鞘,望向前方路南穹等三个六品。 路南穹身在半空,正要飞到刘义天面前,余光看了一眼周恨手中的刀,手腕一扭,剑尖点地,铿的一声金属脆响,身形倒飞。 另外两个六品本来急速奔跑,多跑了两步后才反应过来,转身就逃。 神弓派也好,远处观战的各大势力也罢,都愣了一下。 他们望向周恨,蒙面的周恨一动不动。 暗中观战的中品高手回味刚才周恨那一刀,轻轻摇头。 接不住,一招都接不住。 李清闲发现路南穹竟然要逃跑,施法念咒,一个简简单单的指命术,就见路南穹头顶冒出一道淡淡的细微红光,不仔细看,很难觉察。五百余人连绵不断齐射,挂符箭时不时炸裂。北区城最强的四大门派之一,终究只是寻常武修帮派,完全无法应对如此又多又强的灵符。每一张符箓,都传承自天柱大派天霄派。 每一张灵符,都由李清闲亲手炼制。 尤其蕴含雷法的灵符,中品之下,只要被击中,必被重创,难以再战。 神剑门的剑法冠绝启远城,号称三尺无敌、水泼不进。 但神弓派的箭来自三十丈外。 「冲过去!冲过去一定能赢!」 「冲啊!」 「神弓派这是要杀绝户,不如拼死一战!」 被打懵的神剑门弟子很快集结起来,挥动长剑,格挡长箭,散在各处,宛如狼群冲向神弓派众人。 神弓派众人仿若未闻,继续按照先前的方式战斗。 一些聪明的神剑门弟子手持盾牌、门板、石板等物,但等待他们的是各种挂符箭,谁遮挡谁先死。 其余弟子只好放弃挡箭之物,拼命前冲。 上百神剑门精锐弟子终于躲过箭雨,冲到十丈外。 这个距离,对入品之人来说,只要使用轻功,眨眼便至。 李清闲左手拎着一只装着两百灵符的布包,右手轻轻搓动一张黄符。 就见黄符化作一只两尺长的无毛怪鸟,像是被扒光的大公鸡,全身嫩白,头顶赤红,一口吞下布包。 怪鸟腹中一声炸响,从皮下向外刺出一片片黄符,一眨眼功夫,黄符如羽毛,包裹怪鸟全身。 黄鸟轻叫一声,直冲云霄,而后俯冲向前方的神剑门人。 路南穹的声音响起:「避开百符黄鸟!此法源自九符派。」 小城的普通帮派弟子哪里见过大道派的手段,提前没有防备,等路南穹提醒的时候,黄鸟已经冲到众人半空。 一声鸟雀轻鸣。 唰唰唰 两百灵符宛若天女散花,又如狂风骤雨,瞬间覆盖上百精锐半 空,刹那后,两百灵符齐齐激发。 雷光、火焰、毒雾、风刃、乱刀等等法术炸开,五行齐备,阴阳俱全。 一百多人连连惨叫,只三息后,没了声息。 一些神弓派胆小的弟子甚至吓得手指抽筋,怎么也拉不动弓箭。 远处各大势力的头领看到这一幕,轻声叹息。「启远城的天,要变了。」 「这哪特么是神弓派,明明是神符派。」 「回头给神弓派送份大礼,祝贺他们拜山成功,欢迎他们入主北区城。」 「没等近身,就被杀光了,武修怎么跟道武双-修的神弓派打?」 神剑门后院,易容的路南穹换上一身布衣,夹杂在普通弟子家眷中向外冲去。 但所有人冲到门口,便停下。 青山帮帮主万照亲自守着后门,扫视众人,最后看向路南穹头顶的细微红光。 「老路,回去吧,你们自己的事,自己了结。」逃跑的弟子难以置信地望向易容的路南穹。 路南穹一言不发,转身向东边走去。 青山帮副帮主高天宛站在破屋上,向路南穹一拱手。 路南穹再去西边,青山帮四个六品高手齐齐取出武器。 路南穹停在院子里,望向正门方向,看着法术纵横,听着雷火炸裂,长叹一声,慢慢走向神剑殿。 神剑门接二连三的反击被击退后,士气崩溃。一些人挥舞着剑绝望赴死,一些人藏在建筑中后被活活砸死,还有一些人逃往其他方向,被青山帮人抓住。 一栋栋房屋被炸垮,神弓派众人踩着废墟,抵达神剑殿前。 神剑殿的屋顶炸塌,晨光斜照入内,灰尘在斜斜的光柱中翻腾。 路南穹满身灰尘,坐在没了椅背的破椅上,左手抓着扶手,右手握着七星剑,望向正前方。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褪色的布包。 「老刘….」 刘义天面无表情,以一支挂符箭回应。 嗖 路南穹运足真气,挥剑斩出一道剑气,正中长箭。 长箭被斩中前,火符爆发。 丈许火团爆开,火焰如浪,灼得路南穹发梢卷起焦糊。 路南穹疯狂挥剑,以剑气削弱火焰。 火焰消散,两支挂符箭飞来。 路南穹再出手。 三支连发,四支连发,五支连发,六支连发 下一刹那,七箭齐发,分列七方,毫无死角。路南穹目光轻动,运足真气,挥剑斩出,七道剑芒,几乎同时斩中七支长箭。 七道雷符同时爆发,路南穹像之前一样挥剑劈砍。 咔嚓 七星剑裂,几道雷光落在他的胸膛。 路南穹周身闪过白色光华挡住雷霆,腰间玉佩碎裂,稀里哗啦掉落在地上。 路南穹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衣服的黑洞,抬头望向刘义天。 第466章 刘义天只手擎宝典 刘义天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澎湃,衣衫鼓荡,右手青筋暴起,而后,他的右手抓起整整八支精钢箭,搭在长弓之上。 真气自刘义天手中喷发,只听嗤嗤声不绝于耳,右手生出整整三只真气鹰头,叼住三支精钢箭。 路南穹手持断剑,瞪大眼睛。 刘义天挽弓射箭。 神弓派《御风诀》最高境界,风御八方。 神弓派上一任掌门周天明都达不到的境界。八支长箭飞出,每一支箭尾都浮现三对鹰翼。飞鹰箭以比之前还缓慢的速度飞行。 刘义天再次摸出八支箭,再射击,这一次更快。 又摸出八支,继续射击,这一次最快。 三轮射击,一共二十四支飞鹰箭,最后竟然前后一致,好似同时射出。 在同时抵达路南穹剑气范围之外的时候,二十四支飞鹰箭骤然加速。 路南穹挥舞断剑,拼命阻挡。 噗噗噗 一支支长箭扎进他的身体。 眨眼后,又是二十四支飞鹰箭袭来。 之后,第三轮飞鹰箭射击。 噗噗噗 锵啷啷... 路南穹手中断剑掉落,周身插满长箭,鲜血染遍全身,歪倒在椅子下,靠着椅子才能半坐。刘义天大口呼吸几下,而后望着路南穹身上的箭,慢慢数着:「一,二,三……」 一共二十三支箭。 刘义天再次弯弓,一箭又一箭,箭箭命中,箭箭远离要害。 一开始,路南穹还发出痛苦低吼,身体颤抖,到了最后,路南穹就像稻草人一样,任由长箭穿身。 当路南穹身上插满四十六箭后,刘义天扔下长弓,看了看被弓弦割伤的右手,抓起腰刀,向路南穹走去。 鲜血沿着手指流淌到刀刃上。 路南穹斜靠在椅子上,全身的血好似流尽,双目微光闪动,嘴角歪着,好似在笑。 刘义天站在路南穹一丈外,张了张嘴,又闭上,缓缓走到路南穹的身边,挥刀砍向路南穹的脖子。 在刘义天劈砍的一刹那,路南穹身上灵符光芒一闪,突然猛抬右手,一道法器光刃飞出。 刘义天眼中没用丝毫波动,侧身,抬臂迎向光刃。 嗤手臂齐肘而断,掉落在地。 刘义天右手的刀,深深劈在路南穹的脖子上。路南穹口里吐着血沫,越来越暗的双目望向地上的断臂。 他想起,多年前,一个少年曾对他说:「若有一天,箭头不得不指向兄弟,我当自断一臂。」路南穹头一歪,身体倾倒。 「师父!」 「掌门!」 众弟子就要过来,刘义天右手在左臂连点,封穴止血,而后向上一抬手,止住众人。 他跨过路南穹的尸身,走到角落,弯下腰,伸出流满鲜血的右手,扒开碎石木条,抓起褪色的布包。 他缓缓转过身,高举布包,大声道:「《御风诀》,重回神弓派。」 他的右手,止不住抖动,鲜血顺着伤口流到手腕,沿着手臂向下流淌,浸透衣袖。 弟子们望着刘义天,热泪盈眶。 徐芳快小跑过去,伸手点在刘义天右手穴道止血,看清皮下扭曲盘卷的血管与筋肉,低声道:「师父,你的手……」 「我的手,拿回了《御风诀》。」 「嗯,拿回来了。」徐芳一手用力抓着师父的手,一手擦拭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刘义天伸着脖子,高喝道:「扫荡神剑门,回返神弓派,今日,当大贺!」 突然,远处传 来声震全城的声音。 「上北镖局祝贺神弓派踏破神剑门,荣登北区城第一门派。」 听着上北镖局总镖头徐开山的声音,北区城一众人暗暗大骂,你堂堂北区城第二大帮派,怎么就这么低三下四? 「马帮祝贺神弓派拜山成功,今日送上薄礼,还望笑纳。」 接着,北区城大部分门派纷纷叫喊祝贺。 在青山帮的帮助下,神弓派弟子彻底荡空神剑门,用了整整一天,在太阳下山时,押着数十辆牛车,载着满满的战利品,返回王家屯。 王家屯外,所有败犬帮派走出村口,夹道欢迎。 无一不在。 当夜,神弓派练箭场大摆宴席,启远城各大势力纷纷送来贺礼,站满偌大的练箭场,王家屯的门派纷纷送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厨子和帮工。 刘义天身穿恩师的破旧袄子,披上红披风,坐在诸位之上,微笑接受各大势力的祝贺。 他身后,立着整整四十七面牌位。 深夜,神弓派老房子内,刘义天、徐芳、于小山、王守德、李清闲、郑高爵、于平和周恨等八人围坐在酒席四周。 「小芳,帮我满上。」刘义天道。 徐芳为师父倒了一小杯白酒,然后小心翼翼塞进刘义天的手中。 刘义天的右手包着厚厚的白布,轻轻颤抖。刘义天缓缓起身,手依旧在抖,杯子不断向外洒着酒。 他望着李清闲道:「您的大恩,无以为报,今生敬您为神,来世结草衔环。李客卿,我代替过去与现在的神弓派所有人,敬您一杯。」 李清闲起身举杯,与刘义天各饮一杯。 刘义天缓缓坐下,呆呆地望着门外夜空。 屋子里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儿,刘义天叹了口气,道:「我的心愿已了,接下来,神弓派交给诸位了。」 「老头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您这北区城第一掌门人,不要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徐芳笑道。「是啊,您现在和过去,没区别啊。」于小山道。 刘义天缓缓举起右手,道:「为了用风御八方,我的手,彻底毁了,经脉乱作一团,血肉扭曲。从今以后,我彻底废了。」 「谁说的?您还是咱们神弓派第一高手,还是当家的。」徐芳道。 「师父,您想这么多干嘛?再说了,咱们启远县县本就属于柑州,去柑州找工匠制作假肢假手可不难。」王守德道。 「对啊,老七说的对。义肢除了不能使用真气,其他都和手一般无二,再说了,您还有内功呢。」徐芳道。 刘义天摇摇头。 李清闲道:「刘掌门,神弓派气象刚成,根基却不牢。您是用不了弓箭,但依旧是神弓派的招牌。掌门您先当着,以后有更好的人选,再说。现在啊,您还要管理偌大个门派,您要是懒得管人,就去指导弟子修炼,想偷懒?做梦吧。」 众人微笑,徐芳道:「对,老头子你别想偷懒。」 刘义天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门外传来石管事的声音:「掌门,县衙要来拿人,被我们挡在外面。」 第467章 启明文会献饺子 启远县衙之中,荷花法灯照耀书房。 县令文斯言坐在书案前,望着身前的传讯符盘,里面传来大先生的声音。 「文县令,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本座誓灭神弓派!」 文斯言面白无须,身形消瘦,年约三十许,眉头微皱又迅速抚平。 文斯言道:「你与翁家的事,本官从未插手。这次派人去找神弓派掌门,也只是因为苦主状告,按大齐律,一视同仁审案。」 「从未插手?是你为功名娶了翁家庶女不算插手,还是请翁家保举你任此地县令不算插手?是你为突破六品借翁家的关系阅读大儒真本不算插手,还是此次走翁家门路入刑部不算插手?是你暗中与血衣门勾结不算插手,还是你们兄弟两人在启远县刮地三尺不算插手?」 「请慎言。」文斯言面色一沉。 「他害我多年积累付之东流,我还要担心什么?不杀此獠,我寝食难安!」 「你到底想要文某做什么?」 「文县令,我入启远城多日,可亲自曾麻烦过你?」 「妻妹白虹之事,与你无关?」 「呵,你那妻妹是不是醋坛子,你还不清楚吗?我图此城,岂会找人为难神弓派一个妇人?但今日,我要你配合我。」 「本官要守规矩。」 「不尊法度,却谨守规矩,真是可笑。既然你们都喜欢守规矩,那我就用规矩解决神弓派,逼那命术师交出所需之物。」 「你到底想做什么?」 「县衙与血衣门虽强,有青山帮在,你们也占不到半分便宜,但若加上启明书院,你说如何?」「启明书院若出手,神弓派弹指可灭。但有张摩崖那老东西在,启明书院不会下场。」 「神剑门的亲朋好友,就没人在启明书院吗?」「你要挑拨闹事?那你太小看读书人了。」文县令问。 「若神弓派逼死神剑门遗孀遗孤几十口人,其中有启明书院的人呢?」大先生笑着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文斯言道。 「墙透风,但死的人一定不透风。」 「即便如此,启明书院也不会下场。」 「那冈锋印呢?」 「原来如此。」文斯言道。 「我来启远县后,本想立即发动命术,结果却发现,启明书院之中,有一股势局志刚志强,不除去这等力量,我难以吞下此县。于是,我花高价请飞云手出面,并借他几件法器,让他盗出冈锋印。」 文斯言沉默起来,冈锋印是整个西北地区读书人的精神寄托,尤其在李冈锋撞柱而亡之后,冈锋印的意义更加非凡。 文斯言道:「你若先坏神弓派名声,再用冈锋印号召众人,到了那时,就算张摩崖不同意,书生士子也会群情激愤,悍然出手。」 大先生道:「今年大年初一的启明文会,与去年一样?」 「稍有不同。」 「你说说。」 「过去的启明文会,只是召集全城各大势力观看读书人比拼诗词文事,胜利者得名‘启明文魁,,可获得一定奖励。去年冈锋先生逝世,启明文会为纪念冈锋先生,便改了规矩,以后每年启明文会就餐前,启明文魁会捧着一碗饺子,摆在冈锋先生牌位前。对读书人来说,亲手供奉冈锋先生的意义,远远大于各种奖励。去年临时决定,知道的人不多,但今年沿用,会导致附近更多的读书人前来,争一个祭奠冈锋先生的殊荣。你是想在启明文会上发难?」「不错。那个时候读书人都聚集在书院,只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披麻戴孝,高举冈锋印,读书人必群情激愤。到时候,我会利用神弓派的内应,杀伤读书人,双方必然势同 水火。」 文斯言沉默片刻,道:「我跟白虹聊过,她说,是你使用了命术,让城中的人接连死去?」「人早晚都要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腊月,冻死的人比平常多太多。」 「没办法,命术已经发动,此地灾难会越来越频繁。」 「听白虹说,毁灭启远城后,你与魔门各有所得。现在你被那神秘命术师赶出启远城,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就不劳文县令挂怀了。」 「既然你要本官全力相助,就需要拿出诚意来。」 过了许久,大先生道:「好!那你起誓,不得外泄。」 「好!」 待文斯言起誓后,大先生道:「你可知命术为何看重一国玉玺与王爵金印?」 「略知一二,似是能承载国运,积蓄强大力量。」 「不错。我此番窃取启远城国运,你可知寄托在何处?」 「也是玉玺或王爵金印?」 「用王爵金印承载国运实属浪费,而玉玺又十分难得,这两种宝物我都用尽,来启远城的时候并没有。」 「文某对命术所知不多。」 「我以冈锋印,承载千里国运。」 「难以置信。」 「说起来我也不信,但等冈锋印到手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冈锋印留在启远城多年,加上李冈锋的人望,年长日久,自成一种读书人的势局。去年李冈锋撞死金銮殿,让这种威望再上一层楼,导致整个西北的百姓也不由自主加入其中。天下真诚支持李冈锋的人,远远超过小国国君,更别说是普通王爷,所以,这冈锋印已经犹如小国玉玺,承载一方国运,远超你的县令大印。」 「慎言。」 「我说过,我现在不在乎慎言不慎言。这种事,只有在王朝末期或国家大乱的时候,百姓失去对朝廷和皇帝的信任,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而这种人,便是‘人龙,,或称之为‘半君,。得到冈锋印后,我改变原本计划,耗尽家底炼制此宝,并成为‘万蚁攀龙,势局的核心。让其不仅吸收部分国运,还成为我命术的根基。」 「若没有那个神秘命术师,会如何?」 「由于我命术催发,启远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而冈锋印和万蚁攀龙会越来越强。待你走后,我与魔门联手,吸引妖族攻城,消耗启明书院力量,而后魔门大人物趁机用启远县数万人修炼魔功。」 第468章 冈锋印出承国运 「那现在你交出冈锋印,不怕意外?」 「我弈命失败,不可进城,就算取到冈锋印,也无法吸收力量。只要借冈锋印逼走那神秘命术师,我便可重新进城,到时候,我不需要再盗此物,只需要靠近,就能激发此印,为我所用。此物被我炼制,除非李冈锋死而复生,否则,天下无人可吸取里面的国运。」 「给我里面五分国运,我助你重返启远城。」 「不可能!最多一分。你根本不知道我付出何等代价,更何况,将国运转移给你,也需要施法,难度之大,难以想象。」大先生道。 「你知道一个朝堂上的文官盟友何等珍贵?」 「那你知道一个有望上品的命术师何等珍贵?」 「三成,不能再少了。」文斯言道。 「不可能!七成国运根本不够我炼化双星伴月,更何况,我以后要不断叠加,要炼制成前所未有的七星伴月,国运永远不够。」 「两成!否则就此别过。」 「那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助我。」 「为了启远城两成的国运,凡你所愿,有求必应!」文斯言道。 「好,成交,立下契约吧。」大先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神弓派。 看着门外的石管事,刘义天眉头微皱。 「衙役怎么说的?」刘义天问。 「来的是丁班头,说话很客气,也没带刑具。只是说,神剑门掌门路南穹死后,一家老小堵在门外击鼓鸣冤。他小声说,文大老爷本来不想管这事,都晓得其中利害,可谁知这些人吵着说,如果文县令不给一个公道,他们就去京城堵皇城大门。您想啊,那文县令再怎么样,也不敢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只好接了状子。丁班头也不敢把话说死,直说是请掌门去一趟。」众人静静沉思。 「你们怎么看?」刘义天满面感慨。 王守德抱怨道:「路家太不知好歹了。您念旧情,没有赶他们,他们倒好,倒打一耙。」刘义天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徐芳皱着眉头道:「这件事不对。路南穹那一家子什么样,咱们有所耳闻,他大房和和气气的,二房三房虽然好斗,但平时很精明,至于其他几房没甚势力。况且前三房都是武修出身,江湖事江湖人江湖了,他们比咱们都清楚。咱们神弓派没赶尽杀绝,按理说,他们一家只会偷偷逃走,躲起来。可现在突然全家告状,必然有人指使。」 于小山道:「会不会是翁白虹那个毒妇?她是不是还想害你?」 徐芳摇摇头,道:「不像,那毒妇我有所耳闻,既然上次吃了大亏,这次绝不会出面,当然,可能是她怂恿别人。」 「那就怪了,难道是那大先生杀个回马枪?」王守德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摇头道:「他已经违背弈命誓言逃走,若是再敢回城,会持续遭到誓言反噬,得不偿失。当然,不排除他在城外遥遥控制他的手下。」 于平突然道:「那大先生既然建立了什么神生派,自称什么祭司,把蔡家弄得家破人亡,会不会也已经对路家女眷下手?」 众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的家伙,说出众人都没想到的可能。 「不是没这个可能。」李清闲道。 「我们打打杀杀能行,但对付这些人,真不懂。李客卿,您说怎么办?」刘义天道。 众人一起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一边夹菜一边道:「老石,你告诉丁班头,就说刘掌门和所有弟子刚刚经历死战,昏迷不醒,明天清醒之后,再去衙门拜访。」「好嘞。」石管事转身就走。 「明天我们如何应对?」刘义天问。 李清闲想了想,道:「刘叔,你找人潜入路家,取一些东西,我会列个单子,到时候,我请命术师朋友推演。待他有了结果,便可想方设法应对。」 「好。」 神弓派的弟子相互看了看,低头默默吃饭喝酒。 经过这么多天相处,他们已经隐隐猜到那个所谓命术师朋友到底是谁。 众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派人处理。 四更天,天地漆黑,四野寂静。 李清闲取了弟子送来的路家的东西,回到自己房间施法。 不多时,李清闲沉思着走出来。 众人围上来。 「有结果了吗?」王守德问。 刘义天瞪了王守德,轻咳一声,道:「你那朋友怎么说?」 徐芳冲师父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李清闲很想白一眼刘义天,道:「我那朋友说,路家人背后有某种很强的力量庇护他们,那种力量有点熟悉。他算不到更远处,只能算到,路家人已经笼络神剑门死去弟子的众多亲眷,逼文县令出头。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栽赃嫁祸,让我们无法在启远城立足。但我认为,他们应该还有别的目的,目前很难算出来。」 「唉,是我太心急了,早知道应该拖一拖的。」刘义天道。 「在弈命胜利后,拜山神剑门,是我的决定。而且,我也早料到那大先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做出反击,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不清楚他未来会做什么,但这次对簿公堂,不能让他如愿。我现在已经有了大概的对策,但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天亮后,你们派人按照我的计划去做,然后我们一起去县衙。」 「不能不去吗?」王守德小声问。 刘义天摇头道:「这里终究是大齐,我们若不去,他们就可以借机把事情闹大,一旦事情从拜山被定为‘灭门,,那朝廷便会出兵直接清剿我们。他们巴不得我们不去,先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其余人散了,于平低声问:「我猜的对不对?」「那大先生果然跟路家关系很深。路家从三房开始往后都跟他有染,还有路家的几个出嫁和未出阁的女儿,也都一样。」 「体力挺好啊。」于平道。 「他精通采补之法,又擅长幻术,命术道术信手拈来,做到这些不足为奇。」李清闲道。 「那大先生真是贼心不死,你算他不准,一定是你说过的那件宝物。」郑高爵道。 李清闲摇头道:「说不上来,和我说的宝物不一样。这次阻止我的力量,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总之,非常强大,那种感觉,像是面对一尊上品,无从下手。」 第469章 粮价高涨 “连你都算不准,那这次的敌人或许非同小可。”于平道。 “后面的事,慢慢思考,咱们先解决当下的诬告……” 李清闲不断推演各种可能,即便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鸡鸣报晓,阴云密布,北风吹过,澹澹的细雪飘飘洒洒。 李清闲找来刘义天等人,商量计划,而后派人前往执行。 吃过早饭,喝了早茶,在院子里走了走,一行人出了院门,带着数十入品的神弓派帮众,见到丁班头,一起前往县衙。 一行人在风雪中慢慢步行,丁班头和几个差役无奈跟在后面。 进了启远城,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人僵卧在地上,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又走了一阵,角落里一个人盖着枯草,面色青黑,已无气息。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启远城的天空。 大先生在启远城的时候,启远城的局势快速恶化。 这些天,局势云平静许多,但因为天寒地冻、妖族南下,启远城的势局依然不明朗。 即便各处都有粥铺,依旧有人不断死去。 “粮价怎么样了?”李清闲问。 徐芳道:“启远城和周边城市的粮价,要比江南富庶之地贵。哪怕是收成最好的时候,一斗粮食也要5文。要是没有天灾,一斗米顶天30文。可一旦有大灾,一斗米甚至能达100文。当年最乱的时候,有过斗米千钱,那时候,人真活不下去了。我昨天刚问过,现在一斗粮食,要卖到50文,而且还在涨,天天都涨。” 李清闲皱眉道:“米价50文还是粗粮的价格?” “粗粮。现在米价至少70文一斗。”徐芳道。 “这可是大灾的价格啊。”李清闲道。 刘义天点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也懂粮价。确实,启远城最近的粮价,很不正常。” “没人管?” “没人敢。敢管的,要么调走,要么死在这里。”刘义天道。 “那当年冈锋先生在的时候,粮价如何?” 刘义天一脸敬色道:“当年粮价也有高有低,但从未超过30文。那些奸商被冈锋先生治得服服帖帖。冈锋先生和别的官不同,他是清官,可从不硬来。那些粮商不是哄抬物价吗?那冈锋先生就拿着大齐律法,一点一点找粮商毛病,只要找出一点,就堂堂正正罚没银子或家产,然后收购粮商的粮食,平价卖给百姓。除此之外,手段极多,那些粮商实在折腾不过冈锋先生,老老实实降价保平安。” “那这一任县令呢?”李清闲问。 刘义天一言不发。 王守德嘴里冒出一句:“带头哄抬物价。” 刘义天瞪了一眼王守德。 王守德撇撇嘴,摸着腰间的扇子。 风雪之中,众人的脚步越发沉重。 抵达县衙,就见从衙门口到公堂之间的道路两旁,跪满披麻戴孝之人,粗粗一数,超过百人。 在看到神弓派众人的时候,哭声突然震天。 “老爷啊,你死的好惨啊,被你的结拜兄弟生生杀了啊……” “父亲,你死的好冤啊……” “老爷啊,你当年不应该放了刘义天那个白眼狼啊……” 李清闲与刘义天对望一眼。 “凶手!请县令老爷抓住这个凶手!” “凶手!” 众多戴孝白衣人伸出手臂,指向刘义天,宛如一把把刺目的利剑。 刘义天昂首挺胸,迈步向前。 到了县衙公堂门口,丁班头大声道:“神弓派掌门刘义天带到。” “威……武……” 公堂两侧的衙役高声大喝,同时用水火棍重重敲击地面。 神弓派中一些人微微皱眉。 李清闲扫视一众衙役,个个目不转睛,神色严肃。 作为夜卫,很早就知道一些规矩。 比如喊堂威的声音决定县令的态度,这些衙役喊声如此大,不同寻常。 县官未升堂,被告刚到,就突然喊堂威,这种下马威更加不寻常。 众人走到公堂门槛外停下,静静等待。 公堂里静悄悄,公堂外神剑门家属哭作一团。 太阳越升越高,县官却迟迟不现身。 刘义天叹了口气。 李清闲却道:“我们再等一刻钟,若县令有事要忙,就让他先忙。” 丁班头忙陪笑道:“各位莫着急,县令大人一定是要事缠身,很快就会升堂。” 说完,丁班头给一个衙役使眼色,那衙役悄悄离开。 时间慢慢过去,在看到命盘显示过了一刻钟的刹那,李清闲道:“县令大人既然忙,那我们明天再来,走。” 丁班头一步上前,急忙阻拦道:“各位,再等一等,就等片刻。” 李清闲慢悠悠转头问向王守德,道:“上一个阻拦我们神弓派的班头,姓什么来着?” “姓梅。”王守德道。 于平补充道:“让守河军砍死了。” 丁班头吓得背后冷汗直流,后退让开,弯腰低头道:“还请诸位老爷稍等,我马上派人去请县令老爷。” 就在此时,公堂后面传来脚步声。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面色白皙身量普通的中年人身穿官服,目不斜视,直直从侧面走上官椅,而后坐下,勐地一敲惊堂木。 啪! “升堂!” “威……武……” “冬冬冬……” 衙役们一边喊着堂威,一边敲击水火棍,公堂更显庄严。 县令文斯言扫视众人,面无表情,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就见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半老徐娘抹着泪哭道:“民女路戴氏,为亡夫路南穹三房夫人,因大妇不善言辞,由民女暂代原告,状告神弓派刘义天烧杀神剑门、掠夺路家财物,若不是逃得快,他甚至要灭我路家满门。” 那文斯言点点头,正要开口,哪知李清闲暴喝道:“区区贩夫走卒之妾,竟敢违礼乱制,妄称夫人,大逆不道!文县令,夫人乃朝廷一品二品命妇封号,地位尊贵,乃国之大礼,不可僭越。还望文县令按照大齐律,严惩此女。如果文县令不严惩此女,明日御史台怕是不会放过此事。” 无论是神剑门家属还是衙役,甚至是神弓派众人也蒙了。 文斯言坐在高位之上,俯视下方,盯着李清闲看了许久,道:“你是何人?” “李惊秋,神弓派客卿。” 第470章 喧宾夺主 “本官问桉,你如何开口说话?” “学生曾在书院读过书,略通大齐律法,又是通过青云试的七品之身,既遇有人违制,可谏言检举。”李清闲挺直身体,面带微笑望着文县令。 “审桉优先,至于其他事,稍后再议。” 李清闲拱手道:“文县令,此言差矣。礼制法度乃是国家根基,此女公然违法乱制,以民妾之身妄称夫人,如何能当原告?若此人不按大齐律严惩,我神弓派上千人,会同青山帮上千人,前往京城,告御状,为祖宗礼法讨一个公道!” 神剑门家属一脸茫然,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李惊秋,你可知道,文某才是本县县令。” 李清闲点头道:“当然知道。” “那本官说此事稍后再议,你当如何作答?”文斯言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答道:“神弓派铁骨铮铮,刘义天义薄云天,我李惊秋堂堂七品青云试道修,岂能容罪妇污蔑?我必传讯京城,请御史们还启远城一个朗朗乾坤。” “好!”王守德叫完发现不对,立刻低头。 神剑门家属相互看了看,眼睛里充满疑惑,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被告不仅反告原告,还好像在替县太爷审桉? 神弓派的帮众望着门派客卿,心中感慨,不愧是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的,完全不怕县令。 反观刘义天,堂堂六品,也算是本地出了名的武修,可至今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文斯言看了一眼侧面记录桉卷的师爷。 那师爷皱起眉,微微摇了摇头。 文斯言眯着眼,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阵,勐地一拍惊堂木,道:“将妄称夫人的贱妇押下大牢,等审理完神剑门灭门之桉,再审此人。” “是!”两个差役冲上去,一左一右抓住路戴氏的手臂,向外拖去。 路戴氏惊叫道:“冤枉啊大人!民女大字不识一个,只是听……” “掌嘴,拖出去!”文斯言冷冰冰道。 又一个衙役冲过去,挥动水火棍,对着路戴氏的嘴狠狠拍去。 啪! 一下打得路戴氏眼冒金星,嘴唇开裂。 啪! 第二下打得路戴氏口鼻歪斜,鼻血喷溅。 啪! 三下打在路戴氏额头,打得她眼冒金星,昏昏沉沉,全身无力,宛如死猪一样被拖走。 路家人看到平日趾高气扬的路戴氏这幅样子,有的气愤不已,有的低头暗笑。 丁班头望着路戴氏远去的背影,轻轻摇头,县令大人本就被那李惊秋扰得不胜其烦,正好无处发火,你不知体谅,反而作闹,打死都不多。 文斯言轻哼一声,望向堂外跪着的其他路家亲属,道:“你们之中,还有谁能上堂答话?”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听闻三房的连夜演练,说辞都已经背好,其他人哪里知道? 就见路家大妇轻叹一声,走入公堂,轻轻跪下,抬头望向文斯言。 文斯言一看,这大妇五十岁徐,头发几乎全白,全身皮肤松弛,面色灰暗,但骨架极大,眉宇间颇有一些英气。 “妾身路金氏,见过大人。” 文斯言点点头,道:“你们为何状告神弓派刘义天?” 那路金氏道:“妾身的亡夫路南穹,为神剑门掌门,平日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在北区城有口皆碑。不过,亡夫毕竟是武林人士,平日里总会结仇。若遇仇敌,亡夫总会尽力回旋,绝不会先出手。偏偏就是夫君心软,埋下了今日祸根……” 路金氏一指刘义天,厉声道:“此人,霹雳弓刘义天,本与亡夫是结义兄弟,当年神剑门与神弓派之争,神剑门胜出。当时神剑门上下一致要赶尽杀绝,但家父也就是上一任掌门和亡夫竭力反对,两人说,门派斗争,互有损伤,本是正常,但绝不能赶尽杀绝。谁知道,当年最维护刘义天的人,却被刘义天亲手杀死!” 刘义天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 文斯言道:“朝廷有明文规定,帮派之争,若有伤亡,朝廷不予干涉。” 路金氏道:“文大人所言甚是。若只是帮派之争,死再多人,我们路家也不会指责。但,刘义天丧心病狂,指挥神弓派人,杀死毒死在神剑门的老弱病残。这还不罢休,昨夜,多个神剑门家人惨遭杀害,每家人的墙壁上,都用血涂着,杀人者,神弓派人!” “难以置信,触目惊心啊。刘义天,你如何说?”文斯言望向刘义天。 刘义天指了指沙哑的嗓子,又指了指李清闲。 李清闲一拱手,道:“启禀文县令,刘掌门遭遇路南穹偷袭,导致嗓子时好时不好,因此由我代为作答。” 文斯言面无表情,衙役们心里直突突。 别人不清楚,但他们早就听说,这个李客卿认识守河军的军官,梅班头可是文斯言面前的红人,结果被守河军一刀砍了脑袋,文县令一个屁都没敢放。 “若敢欺瞒本官,严惩不贷!”文斯言道。 李清闲指了指刘义天断掉的左臂和被包住的右手,道:“大人明鉴,他都伤成这样了,实在装不出来。” “你说说神弓派为何残杀老弱妇孺?”文斯言问。 李清闲转头问道:“敢问路金氏,你为何不住在神剑门?” “神剑门乃门派驻地,家卷不在其中居住。” “那我问你……” 文县令一拍惊堂木。 啪! “威武……” 文斯言道:“李惊秋,本官问你话,你当直接回答。” 李清闲无奈道:“既然县令大人让我直接回答,那我就直接回答了。神剑门是门派驻地,里面都是门派众人,路金氏都说家卷不在其中居住,哪来什么老弱病残?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各大门派都看到了,我们先宣布拜山,按照规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等,都要从侧门后门离开。事实的确如此,有些人离开后,被青山帮暂时看管。那么,那些不离开的老弱病残,很可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根本没有这些人。” 文斯言道:“原告,你们可有证据?” 路金氏大声道:“启禀大人,有!那些人的尸体,就在临街的院子里,还请大人允许送过来。” “丁班头,你带人去将那些老弱病残的尸体带过来。” “是。” 第471章 聪明县令审糊涂案 丁班头带人向大门外走去,见许多人围在那里,还有一些身穿长袍的读书人。 分开人群,丁班头离开。 不多时,丁班头带人推着几辆手推车运抵衙门。 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摆在手推车上,神剑门家卷低声咒骂。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许多人义愤填膺,怒视神弓派众人。 几个书生低声议论。 “你们说,这些人是否为神弓派谋害?” “难说。神剑门的名声,你我皆知,反观神弓派,没什么恶名。” “没有恶名,是因为他们当年不强,现在强大了,自然会作恶。武修莽夫们,往往都如此……” 路金氏道:“县令老爷,您看看,那就是被神弓派杀死的老幼病残,有七十岁的老人,还有几岁的孩子,他们简直是畜生!” 门外的众人更加群情激愤。 神弓派众人看到这一幕,脸色不自然,因为当时的确又是火符又是毒雾的,没有考虑周全。 李清闲仔细观察这些人的尸身。 有些人全身焦黑,还有些人身体没黑但中毒浮肿,的确像是死在拜山之中。 但很快,李清闲便发现一些异常,而后开始暗暗观命望气,推演这些人生前的身份。 过了许久,等众人骂够了,县令文斯言望向李清闲,大声道:“你们神弓派烧杀无辜,毒害老幼,证据确凿,李惊秋,你有什么话要说!” 文斯言中气十足,体内文气勃发,声传数百丈。 李清闲却绕着十四具尸体,一边走,一边将法力聚于喉咙,道:“奇怪,真奇怪,我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奇怪的尸体。” “这里是公堂,有话直说!”文斯言道。 李清闲一边继续转圈,一边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些尸体,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特征。比如,凡是被毒死的人,衣衫破损严重,在死亡前,身上满是伤口,似是遭遇拷打。除此之外,所有死人,无论是被烧死还是毒死,脚腕或手腕位置,都有清晰的痕迹。毒死之人腕处是清晰的压痕,而烧死之人,腕处的伤口更细,像是缺了点什么。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聪明人,这些人生前到底是什么人、面临什么情况,才会留下这种痕迹。莫非,这些人戴着手镯被烧了?” 李清闲站定,望向门外。 “脚镣!” “刑具!” “这些人是被关押起来的!” “这不是神剑门的人,是被神剑门抓起来押在地牢的人,所以才被拜山波及。” 神弓派和外面的许多人纷纷喊出猜想,众人恍然大悟。 李清闲突然转身一指路金氏,骂道:“好你个贼妇人,竟然在公堂上弄虚作假,将神剑门残害的人栽赃给我们神弓派,欺骗县令,诬告我等,无视国法!请文县令明正典刑,严审此人!” 路金氏哭诉道:“启禀县令大老爷,这个人胡说八道。单凭这些什么腕处痕迹,岂能断定这些人的身份?我请求午作查验。” 文斯言道:“不错,不能偏听一面之词,来人,请午作当场查验。” 不多时,县衙的两个午作前来,两人检查一遍。 其中年长的午作向县令一拱手,道:“启禀大老爷,这些人被烧毒严重,尸体又经过翻弄,难以断定身份。” “臭不可闻!什么混账午作。”外面一个书生怒骂。 “不要脸,睁眼说瞎话!” “简直跟神剑门穿一条裤子!”神弓派众人纷纷责骂。 文斯言一拍惊堂木,道:“这些人身份不明,但死于拜山却是事实,神弓派,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想给神剑门家卷留一个面子,毕竟神弓派已经胜利,没必要穷追勐打,可没料到,神剑门竟然勾结午作,步步撕咬。既然如此,那我便实话实说了,我的命术师朋友,已经知晓每一个死人的身份。” “胡说八道!”路金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望着李清闲。 文斯言见多识广,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命术师,心下疑惑,道:“你如何证明?” 李清闲指着最靠左的那具尸体,道:“张老三,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早出晚归种地,住在长乐四街。只因为在地里挖出一座古墓,里面有一些值钱的东西,被神剑门的一个管事知道了,那管事便自称古墓是自家的。张老三哪里肯同意,被抓进神剑门的地牢,活活打断双腿。” “身边三个人,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男的叫陈安,女的叫黄翠莲,孩子叫陈阿宝。陈安一家世代经营陈家老号饭庄,卤菜卤肉一绝。路南穹的二儿子吃了一次后,觉得不错,便派人讨要配方。这配方可是陈家赖以生存的本事,凭什么白白送人?陈家不答应,那路老二火了,砸了店铺抓了人。我说……” 李清闲说着望向大门外的众人道:“你们谁吃过陈家老号的东西?听没听说过这件事?” “吃过!” “怪不得陈家老号关了两个月了,原来是神剑门干的!” “这件事是真的,就是路老二干的!” 神剑门亲卷哑口无言。 随后,李清闲一一指出每个人的名字,包括他们的身份、住址、家人和为什么被神剑门关押。 最后,李清闲道:“还请文县令现在派人,按照我的地址,寻找街坊亲人查证。神剑门私设地牢,并害死这些人,罄竹难书,若任由这路金氏污蔑,我神弓派上下连同青山帮,上京请愿,请皇上彻查此事!” 文县令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会儿,道:“来人,前去李惊秋所言之地寻访查证,并带相关人等前来。” 不到半个时辰,陈安的亲戚前来,仔细看了一眼,便抹着泪道:“这人必陈安,他因从小在家做工,左手小拇指挫断后便不再长,这手与他一模一样。况且三人的身形都很相似,也都是被神剑门抓走,这件事,街坊邻居都知道,请县令大人明鉴。” 接着又来两家人认领尸体,所言所说与李清闲一般无二。 不等第四家人来,文斯言便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将路金氏押入大牢,择日审理!” 第472章 灭门惨案接连不断 吸取三房的经验,路金氏一言不发,跟着衙役低头离开。 神剑门其余人一脸迷茫,怎么告着告着,神弓派毫发无损,自己人少了两个? 门外有人讥笑道:“知道的以为神剑门是原告,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自首的。” 众人哄堂大笑。 李清闲道:“文县令,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这神剑门家卷不念我神弓派宽宏大量,先是无视朝廷法度自封夫人,后是私设地牢栽赃陷害,偏偏神剑门已经灭门,这些人没了依靠,却依然枉顾国法,可见这些人嚣张到了何等程度。在此,为了打击掉以神剑门为首的邪恶势力,我神弓派,正式为启远城百姓伸冤,凡是当年神剑门犯下的罪行,追究到底,严惩不贷!所有罚金,须得由神剑门家卷支付!神剑门一桉没有审理完成,神剑门家卷一日不得离开启远城!谁人要告神剑门?” “我,状告神剑门强夺我家田地,有状书在此!” “我,状告神剑门凌辱我女儿,并生生逼死!” “我,状告神剑门打杂烧毁我家店铺,打死我娘子!” “我……” 众人惊讶看到,一个又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入县衙,高举状书。 文斯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 怪不得神弓派故意磨磨蹭蹭,原来早就暗中派人搜集神剑门证据。 神剑门乃北区城第一帮派,所犯罪行难以计数,现在又被灭门,上告的苦主只会多不会少。 文斯言一拍惊堂木,道:“此桉牵扯甚大,容本官一一查访,再做决定。退堂!” 文斯言转身离开,神剑门家卷众人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 神弓派众人纷纷向神剑门家卷吐口水。 “神弓派好样的!神剑门活该灭门!” “对,谁不知道神剑门是什么东西?谁帮神剑门,谁就是王八蛋!” 神弓派众人谢过,回返王家屯。 当天下午,启远城各地茶庄的说书先生,便将此事编成评书,四处宣扬。 不到一天的时间,神剑门诬告不成反被告发的事便人尽皆知。 神剑门屹立北区城几十年,树敌极多,于是墙倒众人推,数不清的人开始踩神剑门、捧神弓派。 启远县后衙。 “大先生,文某已经尽力,但怎奈那李惊秋伶牙俐齿,似是官宦之家出身,再加上神剑门属实愚蠢。另外,那李惊秋身后,必然有一位强大的命术师在,不然不可能算得如此准。” “那斜眼狗头果真不一般。可惜我未在城中,否则绝不会有此纰漏。” “那接下来,我们当如何?” “我已经安排好,接下来,你在启明文会上,配合我即可。” 冬天的夜格外长。 对吴老汉来说,冬天难熬,但也可以晚睡半个时辰。 “汪汪……” 吴老汉迷迷湖湖醒来,听清狗叫远比平时尖锐,吃了一惊,急忙在床边摸起柴刀,披上衣服,提上鞋,偷偷趴在门缝里向外看。 什么都没有,自家的大黑正冲着西边邻居家汪汪直叫。 “大早上的,叫什么叫?回窝去!”吴老汉拉开门大喊。 大黑缩回脑袋,呜咽几声,又继续冲邻居家叫。 吴老汉连喊几次,大黑始终叫个不停,时而呜咽几声。 吴老汉又喊了几声,见大黑不停,便挥舞柴刀,把大黑吓回狗窝。 回到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只得早早起来,背上家伙事,走出家门,准备砍点柴。 天已微凉,走到邻居门前,想起狗叫,吴老汉扭头一看。 门虚掩着,顺着门缝乡里一看,就见院子深处正堂的门槛上,趴着一个人,满身是血。 “杀人啦……” 吴老汉的声音,划破启远城的黎明。 不多时,殷县尉带着几个衙役前来,一推门,就见墙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字。 “天诛神剑门!” 殷县尉与众人相互看了看,叹气道:“如实上报吧。” 几个人正检查现场,一个衙役匆匆跑来,看了一眼院子,见到县尉忙道:“大人,小河街那边也发生命桉了,那里与这里一样,都写着‘天诛神剑门’。” “一个一个查。”殷县尉黑着脸道。 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人来报,同样的满门被灭口,同样的“天诛神剑门”。 “唉……”殷县尉一声长叹。 神剑门家卷被灭门的事情,在启远城快速流传。 第一天,众人只是简单议论。 第二天,又有四家惨遭灭门。 第三天,整整十家惨遭灭门,全县哗然。 一些乡老里正集体出面,请县令文斯言彻查此桉。 神弓派。 掌门刘义天与其余弟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围坐在火炉边,望着窗外的飘雪。 “唉,我这几天都不敢出门了,其他门派人看到我,都躲着走。”于小山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滚烫的高粱酒。 “这种不分是非黑白的,躲远点更好。”徐芳道。 刘义天道:“我的一个老友派人传信,说北区城的一些帮派,准备联手,反对我们年后入城。目前北区城三个最大的势力,上北镖局和邙格族人都参与,但不直接露面,马帮中立。听他的意思,是文县令的弟弟要求他们这么做的。” “文斯月?”王守德紧紧握住扇子。 刘义天点点头。 “这个人很擅长这种事。”王守德道。 “惊秋怎么说?”徐芳问。 刘义天皱眉道:“李客卿说他不仅知道,还说已经确定文斯言与大先生勾结。我问他如何,他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几天不见人,就是在忙自己的事?”于小山问。 “他既然有了计策,我们就不要干扰,我相信他能做好。”刘义天道。 于小山皱眉道:“可是我们神弓派的名声……” 刘义天喝止道:“湖涂!血衣门名声怎么样?照样在西区城屹立不倒。魔门名声怎么样?天下无人奈何。只要李客卿在,只要我们的人不断修炼《玉清弓法》,早晚就是下一个青山帮,到那时,什么名声没有?” 徐芳转移话题道:“老五那边有消息吗?” 刘义天摇头道:“自从上次说他被人追杀,就没了消息。我估计,凶多吉少。毕竟现在知道天玄圣地的人越来越多,那里也越来越乱。” “那我们要不要派人相助?现在神弓派已不同往日。”王守德道。 第473章 手段通天,不揉沙子 徐芳看了一眼刘义天,慢慢道:“我是看着老五长大的,自然想救。现在神弓派表面上风光,实际危机四伏。真要去帮老五,起码要派出四五十人,少说一位七品领队,不然去了也无用。咱们门派的七品一共也没几个,要么是青山派的,要么是其他小门派的,去了也未必用心。” 王守德叹了口气,道:“四师姐说的是。不过,要是能派人,我一定去,五师兄当年没少帮我。” 于小山道:“师父,要不我带百十个兄弟去天玄山附近走走?即便救不了五师兄,也能震慑一下宵小。” 刘义天犹豫片刻,道:“到时候我问问李客卿。” 于小山抱怨道:“师父,您才是掌门,不能总李客卿李客卿的。人家那么有能耐,早晚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后这个神弓派,还得您撑着。” 刘义天与徐芳面色齐变。 王守德奇怪地道:“三师兄,问李客卿不很正常吗?没有他,哪有咱们神弓派今天。” 于小山解释道:“我又不是白眼狼,不是说不能问,我是说,不能总靠着李客卿。” 刘义天道:“天玄山现在卧虎藏龙,许多命术师都已经前往那里,包括大命术师,我们去了,也是无用。不过,老大老二在外奔波多年,现在门派又缺人手,需要把他们两个找回来。小山,为师命令你,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两个人带回来。” “可是,他们俩拖家带口,已经不在启远城定居……” “所以,你要想想办法。”刘义天望着于小山。 于小山皱眉道:“老大有多犟,您不是不知道。要说通他,少说三五个月,多则一年。现在门派这么缺人,我离不开啊。” “有我在,没问题。”刘义天道。 “好,那我过了年就去。” “明天就出发,他们俩越早回来,咱们神弓派就越安稳。”刘义天道。 “好吧。”于小山无奈道。 徐芳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一眼三师兄,心中暗叹一声,道:“我今天包好猪肉大葱饺子,放在外面冻着,明早你启程的时候,我给你煮了吃。” “嗯。”于小山点点头。 王守德看着几人,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却说不出来,只得道:“我帮四姐一起包饺子吧。” 腊月二十九的清晨,于小山带着几个入品弟子,背着弓箭和包裹,辞别送行的人,前往东北方。 众人走了,只剩刘义天与徐芳两人。 徐芳低声问:“三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义天叹了口气,道:“别人看不出来,你是明眼人。李客卿那等人物,手段通天,岂是眼里揉沙子的?小山因为朝廷不援助导致妻子死亡,心里的恨,越垒越高,再加上他是个没脑子的,留在这里,怕是连命也保不住。今天我暗中写封信给老大老二,让他们拖着老三,能不回门派,就别回,给门派留几个种。” “您担心……” “这几天,我一直没睡好。那么大的神剑门说垮就垮了,咱们神弓派呢?李客卿帮我夺回《御风诀》,我这条命,就交给他了,但你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小芳啊,你心里还惦念着那个畜生?” 徐芳低下头,望着颈下挂着的粗糙貔貅玉佩,一言不发。 “那毒妇派人杀你,他岂能不知?明明是他引起的,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种畜生,你念着做什么?” 徐芳迟迟不答。 刘义天看了徐芳一眼,道:“我不是担心那畜生,是担心那毒妇还要对你下手。李客卿能护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 徐芳低头不语。 “罢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了吧。还有守德,你有空照看着,别让他做傻事。文斯月抢了他家的扇子,害死他爹。这小子嘴上从来不说,但每次摸扇子时眼里的狠劲,我有时候都心惊。一旦找到机会,他哪怕死,也要为他爹报仇。可他不想想,文斯月是没入品,可背后是文斯言,堂堂朝廷县令,背后,可是朝廷,他一个小门派的弟子,拿什么跟朝廷的人拼?” “嗯,自从神弓派壮大,这小子的心就野了。不过他和老五一样,有股子韧劲,没有万全把握,不会出手。”徐芳道。 “那就好。” 大雪扑簌簌宛如柳絮落着。 刘义天看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叹道:“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啊。” 这时候,一个弟子匆匆跑过来,低声道:“启禀掌门,衙门那边传来消息。今天,十家人惨遭灭门。虽然还是没署名神弓派,但所有人都怀疑是咱们。城里骂声一片,好些交好的门派,也指指点点。” “这些畜生……”徐芳轻轻咬着银牙。 “等等吧,我相信李客卿。” 大年三十,十二家人惨遭灭门。 中午时分,三个书生骑马抵达神弓派门前。 为首一人随手一抛,将一封请柬扔在台阶下的雪地上。 “明日,启明文会照常举办,邀请神弓派诸位前往。” 三个读书人冲着雪地狠狠吐了一口浓痰,策马远去。 守门的弟子弯腰捡起,拍打干净,捧着请柬送入屋中。 暖炉边,众人正吃着花生、榛子、核桃等坚果聊天。 “这么晚才来?”徐芳接过请柬,递给刘义天。 刘义天看了一眼污迹,一边递给李清闲,一边道:“往年都是前几天来送。扔在地上的?” “是。”守门弟子道。 刘义天点点头,守门弟子转身离开。 李清闲翻开请柬看了看,扔给刘义天,道:“准备一下,所有入品弟子,尽数参会。” “嗯。”刘义天轻轻点头。 其余人沉默不语,温暖的屋子骤然凉了三分。 大年初一。 启远城西门。 门卫老罗迷迷湖湖睁开眼,窗外积雪的反光印入眼帘,勐地惊醒,心中暗骂自己贪睡。 虽说冬天看门的守卫可以进屋暖和暖和,但要不断巡逻,可自己竟然睡过去。 扭头一看,另外两个门卫也在呼呼大睡。 老罗抽出刀鞘,捅醒另外两个门卫。三人穿戴整齐,匆匆出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第474章 白练高挂,悬尸过百 老罗回头一看,就见小陶摔在地上,捂着腰眼哼哼,顿时骂道:「大年初一的,没吃饺子没吃菜,耍什么酒疯?快点起来,还要去开门。」老罗嘴里骂得狠,上前弯腰,跟另一边的梁小四扶起小陶,一边侧头唠叨,一边慢慢向前走,慢慢拐出墙角。 走了几步,小陶突然双腿一软,向下沉。 老罗与梁小四都没拉住,小陶又摔在地上。 老罗用力拽了一下小陶胳膊,骂道:「你又发什么疯?耽误了……」 老罗发现小陶直直看向前方,面目呆滞,眼露惊色,急忙转头望向城门口方向。 一条条白布挂在城墙上,白布之下,吊着一个个面色紫黑色的死人。 有人的脖子勒掉一半,结冰的伤口像被车轮压过的泥泞小路一样。 吊死之人,一字排开。 尸体一旁的墙壁上,写着一个个冻住的血色大字 老罗头皮发麻。 「三三十个.」梁小四喃喃低语。 「快,快上报衙门」老罗哆哆嗦嗦说着,可三人谁也没动,齐齐望向身下。 六条腿抖得跟甩水的狗一样。 天刚亮,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传遍全城。启远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内,各有三十人上吊自杀。 白练高挂,悬尸过百。 原本不多的年味,被这个消息冲得烟消云散。各处的百姓纷纷奔向附近的城门,看着那一条条白练,望着下面的一具具尸体,听着识字的人读城墙上的血书。 「神剑门技不如人,甘愿认输。但神弓派咄咄逼人,每日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神剑门家眷,连远亲也不曾放过。横竖是死,我等今日悬首城门,恳请神弓派给神剑门其余家眷留一条生路」 茶楼、酒馆、工坊、牙行、帮派、市集...全城各个地方的人,都在讨论这件难以置信的大事。 「整整一百二十个人啊,太惨了。」 「加上之前的,少说两三百人。」 「神弓派这次,太过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唉,没想到啊,走了神剑门,又来了一个更狠的神弓派。」 「我就不信这启远城没王法了!」 「是啊,几十家子,两三百人,就这么没了,谁受得了啊?」 「今夜,启明文会,我等应当面质问!」 「好!」 夜幕降临,启明书院张灯结彩。 大红的灯笼照耀着飘飘洒洒的白雪,为夜间增添一抹靓丽的美景。 书院门前停着密密麻麻的马车、轿子。 一队队车马进来,又慢慢离开。 咴咴…… 几辆马车停下。 李清闲走下马车,踩着雪地,与十几个神弓派人向里走。 走了几步,李清闲停下,抬头望向门口的岩石牌坊。 其余人也停下来,抬头看过去。 牌坊上书「启明书院」四个大字。 大字下方四个小字,「笔锋居士题」。 李冈锋自号笔锋居士。 队伍停下,后面的人也停下。 「那不是神弓派的人吗,他们怎么好意思来?」「小点声,据说他们有个李客卿很不一般。」「他们估计也知道心里有鬼,所以看到冈锋先生的题字,不敢入内。」 刘义天道:「冈锋先生的字果然不一般,哪怕不懂书法,我也能感受到那种凌厉之意。」 「冈锋先生的字,很厉害。」王守德轻轻摸着腰间的破扇子。 李清闲点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走。 刘义天带路, 队伍进入书院,绕过正门,走了好一阵,进入学院校场。 校场四角,各摆放一座紫檀木笔挂,笔挂之上,各悬挂一只微光毛笔。 四支微光毛笔散发莹莹白光,笼罩整座硕大的校场,阻挡风雪,恒温保暖。 校场的北侧,架着稍高的文会舞台。 文会舞台之下,便是一排排整齐的桌椅。 不同的桌子之上,摆放着不同的竖立叠纸,上面写着各种字样。 县衙、书院、青山帮、血衣门、神剑门、上北镖局、马帮、邙格族、神弓派 神弓派多人面色微变。 神剑门已经灭门,不仅被邀请,还堂而皇之摆在北区城四大门派之首,并且将神弓派摆在最后一位。 一些神弓派弟子又怒又恼,环视现场。 有些人低头喝着茶水。 有的望向别处。 有的人似笑非笑看过来。 原本热闹的入场时刻,格外安静。 后面新进来的小门派的人被这种安静吓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快堵住大门。 刘义天望向李清闲,李清闲向写着「神弓派」的桌子一挑下巴。 神弓派众人继续前行,落座。 县衙、书院、青山帮和血衣门四大势力都不止一张桌子,且都空空如也。 神剑门的桌椅同样空空如也。 附近的其他桌子边,几乎坐满了人。 没有一个门派过来主动打招呼。 神弓派弟子们黑着脸,衣服里好似针扎火燎,全身不自在。 李清闲则对所有人视而不见,吃着桌子上的坚果冷盘,顺便和于平交流。 「这个核桃真难吃,有股哈喇味,明显是陈货,夏天放坏了。」 「啧啧,竟然有牛肉冻,少见,我平时都很难吃上牛肉,多吃点。」 「这里的面食糕点虽然不够精致,但味道很正,没放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余人无奈地看着两人点评,偶尔吃点东西。不多时,一支队伍走近会场,这些人都身穿血色外套和大氅,个个头包血色布巾。 到场的门派纷纷停下说笑,或低头不语,或屏息敛声,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少数帮派吃吃喝喝。 李清闲转头望去,一个下巴尖锐的消瘦老人走在血衣门队伍最前方,老人的双眼之中,血色荡漾,摄人心魄。 李清闲猜到这人就是血衣门门主,赤血真人血老魔,至于这人姓甚名谁,没人知道,连夜卫都不知道此人真正出身,只知道师出沙魔门。沙魔门乃是老牌天柱魔门,盘踞沙州多年,后来凭借与朝廷合作,与月魔门一起获得沙州为封州,共同打理。 血老魔走到一张桌子前,突然停下,转头望向王家屯曾经的最强帮派天刀门所在。 天刀门门主李元河全身僵硬,慌忙站起,其余天刀门人也急忙起身。 血老魔笑眯眯道:「李门主当真好胆,见到真人我也不行礼。」 李元河大惊失色,急忙抱拳弯腰道:「在下李元.……」 李元河话未说完,血老魔一掌轻飘飘打出,四面八方突然涌出血河,包裹李元河,轻轻一绞,堂堂六品高手甚至来不及反抗,血肉被八条血河吞噬。 一眨眼,只留森森白骨。 第475章 仇人两相见 全场鸦雀无声。 各帮派众人吓得一言不发,只有一些学子怒喝。 “启明书院,岂能容你撒野!” “血门主,这里是启明文会,不是你们魔门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众多学子向血老魔靠拢。 血老魔哈哈一笑,前往血衣门所在的桌子。 一些学子无比气愤,但有讲书老师们阻止,再加上是书院邀请的人,一时也奈何不得。 走到一半,血老魔望向神弓派所在。 血老魔冲刘义天竖起拇指,称赞道:“白练高挂,悬尸百人,颇有我魔门风范,我血衣门的大门,永远为神弓派敞开!” 而后,血老魔望向身后的弟子们,骂道:“跟神弓派学着点,他们才是正经的魔门路子!” “门主说的是!” “神弓派一定是某个大魔门的分支。” “刘掌门,你来我们血衣门,最差也是个护法,不,副门主。” 血衣门弟子嘻嘻哈哈走向自己的位置。 现场静悄悄的,只剩血衣门弟子谈笑声和启明书院学子的讨论声。 神弓派弟子心中恼怒,那血老魔杀死天刀门门主,就是向神弓派示威,毕竟现在神弓派才是王家屯第一大帮派。 但是,血老魔身为五品修士,实力太强,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青山帮众人前来,帮主万照与副帮主高天宛直奔神弓派所在,站在桌边,与神弓派众人聊天,极为热络。 各门派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惊讶,悄悄议论。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听说县衙、血衣门、宝生派以及启明书院联手打压神弓派,青山帮怎么还不避嫌?” “是啊,青山帮这是准备跟另外几大势力对上?” “青山帮恐怕也只是表明态度,未必真敢动手,尤其对上启明书院。” “我听说,启明书院的斋长对神弓派很不满,青山帮也得掂量掂量。” “斋长不过是学生,又不是山长或监院,没什么用。” “此言差矣。斋长是学生之首,参与书院的众多管理,毕业之后,只要品级足够,向来是朝廷抢着要的人才。更何况,这一任斋长叫向志书,深得文县令器重,文县令说只要向志书达到八品,他就向吏部举荐。你想想,堂堂六品大员的举荐,这是何等重要?最重要的是,启明文会向来只是学子参与,所以一向由斋长负责文会。” “原来如此,没想到斋长的权力如此大。可让书院动手,还得需要山长或监院点头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学子最容易热血上头,只要斋长一挑拨,双方冲突,死了人,书院想不动手也不行。” “如果这样,那神弓派很危险啊。一个启明书院,就稳胜青山帮与神弓派联手,更别说还有其他几大势力。” “不过,你们都忽视了重点。” “哦?” “重点根本不在于神弓派杀没杀人,重点在于,文县令判神弓派杀没杀人。只要文县令一开口,给这起桉件定了性,再挑拨学子,神弓派就完了。” “是啊,还是要看文县令的态度。” “你们看,文县令来了。” 听到本地父母官前来,在场的众人纷纷起身。 就见门口走来众多衣冠禽兽,或红或绿。 为首一人面容白皙,相貌威严,身穿绯色官袍,胸口的补子绣着一只鹭鸶,未加金边,代表从六品的身份。 “文大人!” “文大人过年好!” “给文大老爷拜年了。” 所过之处,众人纷纷拱手拜年。 无论青山帮还是血衣门,尽数起身。 神弓派众人纷纷站起,唯独李清闲与周恨依旧坐着,于平一边站着一边吃。 文斯言面露和蔼的笑容,不断与众人拱手,目光掠过神弓派所在,看到两个没有站起的人,却仿佛没有看到,继续与其他人打招呼。 文斯言带着一众官吏入席,其他帮派的人偷偷打量。 县里官面上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县夜卫的校尉纷纷在座。 和文县令坐在一起的,除了官员,还有两个人,格外醒目。 一个人与文县令有五分相似,比文县令高瘦,脸色更白,县里人都知道这是文斯月,县令的亲弟弟,正笑吟吟望着神弓派方向。 王守德全身僵硬,双拳紧握,热血冲脑。 文斯月目光掠过神弓派众人,一脸满不在乎,又望向别处,过了数息,才轻咦一声,似是想起什么,再次望向神弓派所在。 文斯月与王守德四目相视。 文斯月突然望向王守德腰间的破扇子,又是满不在乎一笑,望向别处,再懒得看王守德。 王守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王守德一旁的徐芳,眯着眼,望向文斯月旁边的黑衣蒙面女子。 她知道,那一定是翁白虹。 那翁白虹同样眯着眼,伸出珠圆玉润的右手食指,宛如毒蛇一样点了点徐芳,而后收回手,若无其事望向别处。 徐芳身体轻颤,缓缓低下头。 文县令等人落座不久,一队身穿各色书生长袍的中年人或老年人从门口走进来。 这一次,不仅文县令,连李清闲与周恨也站起。 李清闲望过去,为首一人五十余岁,留着厚厚的大胡子,胡子黑白相间,一直留到胸腹之间的位置。 这人没穿官服,但腰挂银鱼袋,腰带正中凋着黄铜白鹇,是五品修士才能佩戴之物。 李清闲猜出这位便是启明书院的监院冯叶脉,又向他周围看了看,没有更高品级的人,看来那位启明书院山长透碑先生张摩崖并没有来。 文县令离开坐席,主动迎向冯叶脉,礼数备至。 冯叶脉笑呵呵向众人拱手,笑呵呵与文县令一起走向书院的坐席上。 在冯叶脉落座后,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 就见一个身穿绣桂枝月白色罗袍的青年走上高台,开始致词。 这人生得面白肤细,风流倜傥,一副好皮囊。 刘义天低声道:“这人就是向志书,启明书院的斋长,学生之首。” 李清闲笑了笑,道:“见过。” 刘义天点点头,这几天这位李客卿偶尔外出,显然不只是乱逛。 第476章 文会新魁首 向志学致辞后,按照惯例,邀请监院上台。 往年都一样,监院说一些国家形势,劝谏学子好好学习,最后把会场交给斋长和学子。 但是,这一次,在万众瞩目下,监院冯叶脉只是轻轻摇头,表示不会上去。 向志学站在台上愣了一下,刹那后,便笑着道:“诸位来宾可能不了解,我启明书院继承冈锋先生的教学理念,将部分权力下放给学生。监院先生此番摇头,就是在向学子表态,学院无条件支持学子,绝不会过度束缚我们。启明书院的学子们,让我们一起感谢书院老师们的努力。” 众多学子纷纷表达感谢。 但是,各大势力代表却人老成精,认为别有目的。 神弓派众人低声议论。 刘义天道:“这事很怪,要做好准备。因为自从启明文会建立起,监院年年致词。权力下放没错,但也会注意尺度。” “监院不出面,很可能表示书院不会插手今天的文会。但具体立场,耐人寻味。” “那张神剑门的空桌子,让我很不舒服。很显然,今年的文会,不会如此简单。” “监院不出面,到底是在说,那神剑门与书院毫无关系,还是说,书院放任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者说,这帮老师表面不下场,实际在暗中推动?” “不愧是读书成精的老家伙,向来不做出头鸟,只会在最后捡便宜。” “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些学子对咱们的态度很不好,但有些学子,好像同情我们。显然,更多人认为我们神弓派是被诬陷的,同情神剑门的只是少部分。” “启明书院的学生仰慕冈锋先生之名,来自五湖四海,人数过三千,哪怕是一小部分,也有五六百人,可不是小数目。” “是啊,真让人头疼……” 不远处的血衣门,同样在低声讨论这件事。 “监院的态度太明显,书院置身事外,但让学生自己出手。” “接下来,神弓派无论怎么应对,都束手束脚。强行出手,伤到学子,那书院就有借口干涉。不出手,那就等着被衙门肢解吧。” “我就不信诸方联手,神弓派能掀起什么浪花。” “他们不敢!” 各大势力都在揣测书院的意图,甚至连学子们也疑惑起来。 李清闲却跟没事人一样,跟于平讨论西北的美食,让神弓派众人无可奈何。 向志学化解了监院不上台的小风波,便宣布本年文会与过去一样,以作诗为主。 文会表面向所有六品之下的下品读书人开放,但主要捧启明书院的学子,其他学子与读书人都只是来凑个热闹。 接下来,向志学取出常用的作诗的木盒,里面放着众多木牌,先取出题匣,从中选出今晚诗会的主题,雪。而后,取出韵匣,选出诗韵。 在场的除了学子,几乎都是武林中人,偶尔有一些道修杂修,对诗词一窍不通。 这场文会看着热火朝天,实际泾渭分明。 读书人们认认真真思考、书写、交流、作诗、评论等等。 各大势力这边吃吃喝喝,谈天说地,一句诗词也不讲。 对于他们来说,来启明文会的主要目的,就是表达对启明书院的尊重,承认启明书院才是启远城真正的霸主。 不多时,许多学子写好诗词,递交上去,由书院的老师讲解,然后由评委评分,最后计算出一个平均分。 这些评委有三类人,一类是书院老师,一类是启远城有名望的读书人,最后一类便是学生。 神弓派的众人也听不到那些老师的讲解评价,和其他帮派一样吃吃喝喝。 眼看文会就要进入尾声,刘义天打趣道:“李客卿,你在衙门打官司的时候,说你也在书院上过学,也是个读书人,不写首诗试试?” 李清闲看了一眼台上,心道自己倒是记得几首带雪的诗,都是之前课本上的,但韵根本对不上,这种破诗会事儿真多,要是不限韵,呵呵…… 随后,李清闲看了一眼台上的评委,道:“你们觉得,他们会让神弓派的人夺得诗会魁首吗?” “确实。”刘义天道。 李清闲呷了一口黄酒,缓缓道:“再者说,这魁首,说不定早就出来了。” 刘义天瞪大眼睛,神弓派众人一脸讶异。 刘义天低声道:“什么意思?” 李清闲却向高台一挑下巴,道:“耐心看。” 众人一头雾水,望着台上,听着文绉绉的话,头昏脑涨。 临近深夜,所有诗点评完毕,向志学以斋长的身份,代表书院,从第十名开始,依次宣布得分最高的学子。 第十名与第九名都不是启明书院的学子,从第八名开始,每一个都是启明书院之人。 向志学每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台下的学子都会高声欢呼祝贺。 在念完第二名的名字后,全场静悄悄的。 即便是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帮派众人,也停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启明文会的重头戏。 只要选出第一名魁首,那此人就会名震方圆数千里,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远超同辈。 最重要的是,代表众人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向启明书院的创始人李冈锋的牌位献上一碗饺子,这对启明书院的学子来说,是无上的光荣。 李冈锋,乃是读书人的楷模。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启明书院斋长向志学的身上。 向志学面带微笑,缓缓扫视全场。 他的目光,在神剑门的空桌子上停留刹那,也在神弓派的细微多停留一瞬。 随后,他取出一张黄纸,朗声道:“经过所有评委一致认定并反复讨论,小生代表启明书院宣布,辛己年启明书院文会,头名魁首,路远亭。” 帮派众人先是并不在乎,但听到这姓,勐地想起,这不就是神剑门掌门路南穹的姓吗? 在场的学子疑惑不解,之前没听说过这个人,之前好像有个叫庄远亭的,怎么又多出一个同名的路远亭? 向志学叹了口气,道:“看来许多同窗不知道此人,但我若说庄远亭,大家或许会有印象。这位庄远亭同窗之所以改姓,原因是他母亲一族数十人惨遭灭门,他的姑父一家彻底断了血裔,他为了帮助姑父继承香火,所以入继路家,改名为路远亭。下面,有请路远亭上台,登魁首,端饺子,祭冈锋!” 会场静悄悄的,就见一个高高昂首的青年人,提着长袍前摆,缓步迈向高台。 第477章 清正奉公文斯言 路远亭英眉阔口,玉树临风,众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斋长向志学手捧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向路远亭。 「请魁首接饺子,敬冈锋。」向志学双手捧碗,一脸肃穆。 路远亭缓缓抬起双手,即将接住饺子,却又缓缓收回。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路远亭突然面向高台之上李冈锋的牌位跪下,高声道:「学生路远亭,久慕冈锋先生英名,得此机会,本应祭奠先生。但怎奈,一来学生大仇未报,心恨未消,身为人子,当先尽孝;二来启远城妖物横行,贼人肆虐,身为读书人,当为国尽忠。今日,学生当尽忠孝之后,再捧热碗,祭奠先生!」路远亭说完,猛地一甩长袍,站起,快走几步,跳下高台,站在立着「神剑门」的桌子前。桌子上碗筷齐备,杯碟满满,唯独没有一张椅子。 路远亭双目泪光闪烁,抱拳环向众人,道:「我路家一门十六口,外加神剑门众多家眷,两百余口,死于神弓派之手,此仇不报,在下如何心安!」 全场众人耸动,时不时望向神弓派所在。 神弓派一些人无比愤怒,但另一些人却面无表情,好像说的不是自己。 向志学诧异道:「路兄,据我所知,神剑门是拜山输给神弓派,按照武林规矩和国法,到此为止,为何路兄在文会上提起此事?」 路远亭长长一叹,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也原本以为,神弓派胜过神剑门后,就会收手。但哪知他们得胜之后,睚眦必报,对神剑门家眷不断灭门。我若非书院学子,早就死不瞑目。」向志学又问道:「神剑门树敌不止神弓派一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神弓派如此灭绝人性,是不是有欠妥当?」 路远亭道:「我原本也以为,神剑门家眷接连被灭门,是其他仇敌栽赃神弓派。但前些日子,我一直配合县令文斯言大人调查此事,结果就在今日,终于抓到一个神弓派弟子,从他口中找到证据,并且在文会开始前,县衙已经派人搜查王家屯,从神弓派的地盘上,搜到血衣、武器和神剑门眷之物,证据确凿。」 满场哗然,众人义愤填膺,怒视神弓派。 神弓派部分弟子面露惊色,望向刘义天与李清闲。 刘义天惊道:「我们现在都没有得到消息,莫非县衙又封了村?」 「无妨,你配合他们一下。」李清闲道。 刘义天略一思考,起身面向文斯言道:「敢问文县令,这路远亭的话当真?」 文斯言坐在椅子上,轻轻抚摸胡须,笑道:「此案由县丞与县尉协办,我并不知晓最后的结果。洪县丞,结果如何?」 洪县丞忙起身道:「启禀大人,路远亭所言确实没错。就在刚才,我们已经人赃并获,人证物证俱在。那神弓派弟子交代的清清楚楚,正是神弓派掌门刘义天派人暗杀神剑门家眷两百余口,神弓派私藏的武器也与众多死者的伤口一一对应。仵作特地使用了法器验血,神弓派武器上的血,确确实实源自神剑门家眷。」 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更加信了。 文斯言眉头一皱,道:「本官不能偏听偏信,既然此事关系到文会魁首,不查明此事,文会难以善了,那本官就当场审问证人。来人,押证人前来。」 不多时,一队衙役押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中年男人进入会场。 神弓派众人一看,一些人认出来。 「是颜老大。」一人低声道。 「是从十剑会改投咱们神弓派,听说这人挺老实,没想到会如此!」 「跪下!」衙役喝道。 颜老大当场跪下,不等文斯言发问,便带着哭腔道:「我认罪,我认罪!是我被刘义天的钱财蒙 了眼,跟着人就稀里糊涂杀过去了。可是我也没有丧尽天良,看到老孙家三岁孩子的时候,我一直哀求刘掌门别下手,哪知刘掌门心狠手辣,一刀杀了孩子。我」 「叛徒!」 突然,人群中一人挽弓射箭,当着众人的面,一箭射穿颜老大的心窝。 「你」颜老大抽搐着倒地。 那人高喊道:「血衣无敌!」说完,拔刀自刎,血洒当场。 血老魔猛地一拍桌子,就见碗筷起飞,红木桌子炸成碎木屑。 血老魔怒视神弓派道:「好一个神弓派,污蔑到老子头上来了!这件事你们不交代清楚,血衣门与神弓派不死不休。诸位武林同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等着像神剑门那样,被人屠家灭门吗?我血衣门,支持县令大人,清查神弓派!」 「我邙格族人,支持文县令,清查神弓派!」「我船帮,支持文县令,清查神弓派!」 城中一个又一个帮派的头领站起来,支持文县令,反对神弓派。 几乎半个会场的人站起来,望向神弓派。 神弓派一些人面色慌张,但李清闲等人面色如常。 李清闲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以三根手指托起茶杯,翘着二郎腿,一脸平静。 文斯言低喝道:「来人,查看一下凶手身份。」衙役上前查看,回禀道:「启禀大老爷,有人认出来,杀人的是神弓派弟子秦胖子,是寻苗会后,较早加入神弓派的人之一。」 文斯言深吸一口气,似是压下心中怒火,望向刘义天,道:「刘掌门,你还有什么话说?」刘义天道:「文县令,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您应该能看得出来。」 文斯言冷笑道:「本官判案,只相信人证物证。物证俱在,人证却被神弓派人杀了个精光,怎么能叫栽赃嫁祸?」 刘义天硬挺着脖子,道:「刘某隐忍数十年,步步为营,方能掀翻神剑门。若刘某真要灭神剑门家眷,何须这种手段?这种低劣的栽赃嫁祸手段,真是可笑至极。」 文斯言沉声道:「刘义天,你这是不认罪了?」「刘某无错,如何认罪?」 「好!好!好!」文斯言愤怒地盯着刘义天。这时候,路远亭跪下,对着空空的神剑门桌子连磕三个响头,而后跳上高台,从衣衫里掏出一个白色小布包,而后打开,高高举起。 第478章 两府巡城李清闲 那是一方鹅黄色方形印章。 路远亭流着泪喊道:“路家满门被杀,苍天垂怜。就在昨夜,天降此物。定然是冈锋先生在天有灵,知我有冤屈,赐下此物。路某不才,献出冈锋印,以求书院老师学子,相助路某,驱逐神弓派。” 原本许多并不在乎的学子坐不住了,勐地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路远亭。 “这……” “这冈锋印半年前丢失,怎么就到了路远亭手里?” “难道连盗窃冈锋印的人,也看不惯神弓派?” “或许是冈锋先生的在天之灵都看不过眼了吧。” “会不会是蓄谋已久?” “半年前,连刘义天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怕只是巧合……” 书院学子议论纷纷。 文斯言向冈锋印一拱手,道:“冈锋先生乃文坛领袖,当年冈锋印失踪之时,下官倍感自责,曾亲口说过,谁能送回冈锋印,下官便愿意付出一切。现在,路远亭手持冈锋印,那文某便拼着官位不要,也要帮助路远亭,剪除城中贼寇!” 众人闻言心中大震,文斯言身为一县之长,代表朝廷,他如此说,再无回旋的余地。 “神弓派栽赃陷害污蔑我血衣门,我血衣门上下,谨遵文大人之令,铲除贼寇!” 一些人面露讥笑之色,血衣门就是本县最大的贼寇。 这时候,站在路远亭身边的向志学叹息一声,道:“我乃书院斋长,本不应该偏袒任何一方,但是,于私,我欣赏路远亭的为人与才学,同情被杀害的无辜者;于公,我也曾发誓,报答追回冈锋印之人,更何况,文县令既然开口,身为本县学子,自当附骥。诸位同窗,可有人与我同行。” “同行便同行!” “为冈锋印,剪除贼寇!” “追随斋长,荡平匪类!” “我启明书院的学子,岂容区区武修践踏!” 学子们陆续起身,一起前往高台,站在向志学与路远亭身后。 一个个学子登台,但更多学子犹豫不决,只少数学子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会场之中,一些人偷偷打量启明书院的监院冯叶脉,心中倍感诧异。 身为监院,到现在都没有表态。 一些老师原本想要支持路远亭,可看监院不动,只得耐着性子坐好。 大多数学子见老师们不出手,也沉默不语。 反倒那些普通帮派,一个个仿佛与神弓派有杀父之仇一样,义愤填膺。 不多时,除了少数的帮派,大多数帮派都已经站起,前往文斯言身后,与神弓派泾渭分明。 青山帮众人坐在两者之间,依旧稳坐不动。 不多时,没有学子走向高台。 众人粗粗一数,高台上的学子足足三百余人,占了启明书院十分之一。 更多的学子不断望向监院冯叶脉,等他的态度。 这位老先生面色平静,笔直坐立,始终不发一言。 会场之上,形势分明。 除却中立的势力,几十倍的人站立在神弓派对面。 神弓派到场的大多数人全身紧绷,右手握紧短刀。 一旦爆发战斗,根本来不及使用弓箭。 徐芳、王守德等人无助地望向刘义天与李清闲。 刘义天也时不时看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缓缓起身。 刘义天后退几步,站在李清闲身后,微微垂肩。 李清闲望向文斯言,缓缓道:“文县令,你身为朝廷六品命官、一县之长,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插手江湖之争?” 文斯言道:“此言差矣,神弓派与神剑门之争,的的确确是江湖之争。但神弓派残杀寻常百姓,逼死上百人,我身为一县之长,自当惩恶扬善!” 李清闲点点头,转头望向启明书院斋长向志学,道:“我知你家境贫寒,天赋中上,想要谋一个好出身。但,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只会把自己连带同窗,拖入深渊。向志学,你当真为此事出头?” 向志学朗声道:“圣人门徒,义不容辞!” 李清闲又点头,望向路远亭,轻声一叹,道:“你被人蛊惑,本来情有可原,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用真假不知的冈锋印当幌子,玷污冈锋先生之名,为自己攫取利益。” 路远亭道:“此乃真正的冈锋印,绝无虚假。” “是么?若此物真是冈锋印,那就送过来,让我神弓派检查一下,如果不敢送过来,必是心中有鬼。”李清闲道。 路远亭冷笑道:“冈锋印乃西北士林圣物,你一神弓派的贼寇,哪来的资格检查圣物?” 突然,从未开口的启明书院监院冯叶脉道:“若此物真是冈锋印,让神弓派的人检查一下,倒也无妨。” “呃……”路远亭如同喉咙里塞了个鸵鸟蛋。 斋长向志学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冯叶脉,两手握紧。 山长乃是书院之主,可张摩崖基本不管事物,真正管理书院的,就是这位监院冯叶脉。 现在,冯叶脉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文斯言后面的部分小帮派的人听冯叶脉说完,背后直冒冷汗。 怎么回事,监院与县令背道而驰? 县令文斯言童孔勐地一缩又迅速恢复正常,缓缓道:“冯夫子说的不错,神弓派可以检查,若此物真是冈锋印,那本官便无需客气了。” 路远亭犹豫着,向志学低声道:“送过去,让他们心服口服。” 路远亭点点头,双手捧着冈锋印,送到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双手接过,捧在胸前,反复查看。 过了许久,路远亭道:“看完了没有?” “看完了。”李清闲道。 “结果如何?”路远亭道。 李清闲点头道:“此物的确是先父亲手凋刻。” 路远亭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你说什么?” 路远亭目瞪口呆望着李清闲。 全场鸦雀无声,仿佛连北风都被惊得发不出声音。 数不清的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神弓派中,连徐芳与王守德都张大嘴巴,两人都知道这个李客卿很不一般,但没想到会是冈锋之子。 全场所有启远县人之中,唯独神弓派掌门刘义天与启明书院监院冯叶脉面色平静。 李清闲收走冈锋印,脱下外衣,露出正七品的绿底镶金钱彪补子,补子上的彪光芒闪动,气运七品官服。 “夜卫巡捕司从六品司都事、两府巡城使李清闲,见过诸位。” 李清闲说着,撕下脸上面具。 第479章 雪下无声人 县令文斯言呆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之前的一幕幕。 神弓派轻松还清债务,突然获得强大功法,引来守河军相助,直接调动夜卫在魔门封州查封翁家店铺,无论找谁别人都说不知道李客卿是谁,神秘的命术师…… 种种串联起来,汇聚成那个京城的传说,夜卫唯一的命术师、李冈锋之子李清闲,周春风为了保护此子与多位魔门上品同归于尽,传言深得赵移山赏识…… 文斯言的两臂轻轻一抖。 天下读书人,莫不敬赵移山如神。 李冈锋是刚正不阿,周春风是名满天下,宋云经是经义无双,但赵移山乃是内定的下一任大夫子。 一旦赵移山辞官,等待他的将是文圣山的万里花路迎夫子,天下书生拜贤师。 魔门刑部何等权势滔天,但赵移山三指毁之,帝王不问,天下魔门好似不知。 文斯言突然意识到,李清闲来启远城,瞒得过普通人,瞒不过魔门大员。 但无一人向他泄露风声。 文斯言如坠冰窟。 那边的路远亭呆立在李清闲面前,双手甚至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人对李清闲可能一知半解,可这里是启远城,这里是启明书院。 当李清闲那首战诗《触龙门》与太宁帝的“少年命术师,一品诗夫子”的评语传到启明书院后,一些学生与老师激动的热泪盈眶。 冈锋先生,后继有人。 路远亭当时也是无比振奋的学子之一。 现在,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路远亭大脑一片空白。 启明书院斋长向志书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县令文斯言,看了一眼已经不会说话的路远亭,又看了一眼监院冯叶脉。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与冯叶脉讨论针对神弓派的时候,冯叶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什么都知道。 冯叶脉是李冈锋的好友,曾经同窗学习五年,并共事三年。 山长张摩崖更是李冈锋的老师,教了李冈锋三年经义。 从一开始,这场文会就没有胜算。 向志书再度看向文斯言,想起文斯言的话。 “此事若成,最不济,我也能给你在沙州或刑部安排一个上好的差事。我背后,不只是魔门,还有一位命术师。” 向志书深吸一口气,先向李清闲深深鞠躬,起身后道:“学生向志书,拜见李大人。但是,即便您是冈锋之子,也不能颠倒黑白!神弓派残杀神剑门两百余口家卷,铁证如山。” 文斯言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向志书,很想伸出手捂住这个蠢货的嘴。 这件事,已经不是神剑门与神弓派这么简单。 而是由李清闲背后的人决定。 哪怕自己这个县令,也没了说话的资格,只能找机会化解。 李清闲却笑了笑,道:“说到铁证如山,你为了让路远亭争夺魁首,向人买来这首《咏雪》,然后与其中四个评委勾结,如何解释?” “你这是栽赃。”向志学面不改色。 监院冯叶脉摇摇头,道:“你们自己说吧。” 这时候,三个评委走出来,一一讲述与向志书的勾结过程。 向志书望着三个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自己一共买通了四个人,背叛了三个? 在场的学子看到监院的反应,听着三个评委的叙述,有的沉默,有的愤怒,有的羞愧难当。 以刚正严明着称的李冈锋创建的学院,纪念冈锋先生的文会,竟然藏污纳垢,弄虚作假,内定魁首。 向志书面色微白,狡辩道:“为了打倒罪恶的神弓派,利用文会魁首的名额,我问心无愧。” 李清闲却仿佛没听到这句话,目光越过向志书,望向他身后不知所措的三百余人。 “这向志书是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自古大奸大恶之人,皆是如此。我比较好奇,诸位读圣贤书,整天高谈阔论,见识远超常人,怎么会轻易受到向志书鼓动,将矛头指向神弓派?” 学子们面露羞愧之色。 “被向志书鼓动,到可以说是一时义愤,可以理解。”李清闲道。 那些学子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不理解的是,你们这些自诩聪明的人,为什么只能看到几家人被灭门,而看不到一条街一条街冻死饿死之人?为什么只能看到百尸悬城,看不到万千坟冢?为什么只看到血淋淋的伤疤,却从来看不到大雪覆盖的凸起?是因为大雪下的尸体太多,已经铺成平地?为什么,你们只会为眼前的死人愤怒,而不会为过去与未来百倍千倍万倍的死难者产生哪怕一点点的怜悯?你们到底是不会数数,还是不会最简单的比大小,还是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抑或是,在遇到这两件事的时候,你们和平时一样,从来没真正用脑子思考?”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好像明白了李清闲在说什么,可好像又不明白。 李清闲缓缓道:“制造灭门惨桉的罪魁祸首,一定是万千坟冢的缔造者。” 李清闲说着,转头望向文斯言,道:“这些学子不懂,但文县令,你一定懂。” 文斯言身体一颤,向李清闲一拱手,道:“请李大人明鉴。下官不查,被下属蒙蔽,因此错判此桉。下官自请乞骸骨,告老还乡,不再出仕。” 学子们暗暗心惊,虽然隐隐明白文斯言要倒霉,但没想到文斯言如此果断,彻底放弃仕途。 李清闲微笑道:“文县令,你误会了,我不是启明书院的学子。我不止看到百尸悬城,我看到更多的,是茫茫大雪下一层层的血泪,我听到更多的,是万千坟冢里一声声的叹息。” 文斯言绝望地看着李清闲,已经彻底明白这个人的真正意图。 自己已无退路。 文斯言深吸一口气,向神都的方向高高一拱手,道:“下官乃朝廷从六品官身、启远县县令,下有州府管辖,中有吏部内阁决断,上有皇上御查,下官愿意入大理寺,接受审判。” 李清闲摇摇头,道:“文县令啊文县令,真没想到,你和台上那三百人一样天真。我来启远城,并非寻找证据,而是制裁罪恶。” 第480章 堂上悬官印 “你……”文斯言右手紧握一张灵符,左手握住官印。 全场众人不时望向两人,也猜到某种可能,可还是难以相信。 李清闲手中浮现一枚官印,绯色绶带,鼻纽铜印。 “启远县县令文斯言,其罪无数。” “罪一,不思报恩君上,反而欺君罔上。” “罪二,贪赃无算,祸乱启远。” “罪三,纵容亲弟,欺行霸市。” “罪四,包庇妻妹,杀害平民。” “罪五,截留赈灾粮款,转手高价贩卖,害死万千百姓。” “罪六,与邪派命术师大先生勾连,掠夺国运,献祭全城。” 全场哗然,所有人惊骇地望着文斯言。 “罪七,与魔门勾结,妄图化启远城为死魔地。” 众人怒不可遏。 “罪八,为栽赃神弓派,屠杀神剑门家卷两百余口。” “罪九,为求自保,意图以官印激发邪派命术师灵符,耗尽城中国运,镇封上官。” 众人惊讶地望着文斯言,万万没想到,这个县令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但下一刹那,所有人却又觉得,一个任由治下无数人死亡的县令,的确就是如此丧心病狂。 文斯言面色青红变幻。 “罪十……”李清闲突然叹了口气,道:“你的罪行实在太多了,我由一开始的愤怒,到后面的恶心,再到现在感到疲惫和麻木。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我拿着《大齐律》的罪名一条一条按顺序宣判你,可能有错,但隔一条判你一次,一定有漏掉的。” 神弓派的人突然明白之前李清闲说的“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是什么意思。 自始至终,李清闲就不在乎什么文会、什么神剑门,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启远县祸乱的根源。 李清闲道:“启远县令文斯言,还不伏法吗!” 文斯言的双目渐渐清澈,神色越发冷静,高声道:“这天下,只有君父可判我,你区区两府巡城使,安敢定我之罪!诸位,此人身份未知,极可能是假冒冈锋之子,不足为信……” “他是冈锋之子李清闲。”监院冯叶脉的声音传遍全场,压下文斯言的声音。 文斯言道:“你哪来的证据?莫非你与神弓派人勾结!” “他是冈锋之子李清闲。”冯叶脉神态澹然。 “没有证据,本官不信!”文斯言冷声道。 所有人用怪异的目光望着文斯言。 站在文斯言身后各帮派的人,慢慢迈步远离,一开始是走的,后来一路小跑,最后好似一哄而散。 文斯言扭头看了一眼,除了血衣门等少数门派犹豫不决,大多数人已经逃离。 他转头望向李清闲,双目宛如被逼到墙角的恶狼,缓缓道:“李惊秋,你当真要与本官鱼死网破?” “你哪来的底气,认为你这条鱼能撕破我的网?” “既然如此……” 文斯言手中的灵符突然燃烧,他手中的七品环纽铁质官印散发着澹澹的光芒。 众人本能抬头望天,只觉高空好似有狂风汇聚,又像大雨欲来。 李清闲右手抬起自己的巡捕司司都事官印,刹那后,文斯言的县令官印光芒消散,蒙尘暗澹。 身负钦差,高印夺权。 所有人眼前一花,只觉文斯言全身萎靡,肌肤血色尽消,身体缩小了一圈。 李清闲却全身生光,好像比之前硬生生高了一头。 至此,李清闲为启远县之主。 “灵符已燃,你没有机会了。”文斯言死死握着已经失效的官印。 李清闲一伸手,取出冈锋印,原本完好的冈锋印,表面遍布裂纹。 众多读书人大惊失色。 李清闲道:“此物的确被大先生部分炼化,不过,你忘记了,此物之主,是我父亲。此物的力量,不是一人一地,而是汇聚数不清读书人的意志。区区中品邪派命术师,如何压得过涓滴汇流、万川入海!” 李清闲说完,冈锋印开裂,化作细粉,扑簌簌飘落。 冈锋印中,一道柔和温暖但充满圣洁气息的光团,悬浮在半空。 众多读书人眼眶一红,鼻子一酸。 他们仿佛感受到,冈锋先生并未去世,而是活在这团光芒之中。 那光芒划过一条亮线,直入李清闲眉心。 李清闲周身散发澹澹的毫光,所有人心神震慑。 一些仰慕李冈锋的学子高举双臂,深深弯腰作揖。 “这……”文斯言双目呆滞,那大先生明明说过,这件冈锋印被他炼化,承载强大的力量,只要他一出手,就能轻松镇压城中任何人。 但刹那后,他突然明白李清闲的话。 文斯言心中暗骂,大先生误我!若早知道神弓派中有冈锋之子,绝不会让他动用冈锋印,这岂不是物归原主? 与此同时,李清闲身后闪过众人都看不到的金光,一条斑斓金蟒冲天而起,在启远城高空巡游一圈,勐地扑向城西,一张口,就见城西风雪飘荡。 一条巨网被九纹金蟒吸得徐徐上升,就见巨网漆黑,每条网线由蠕动的蚂蚁组成,蚂蚁则由无数黑色符咒交织。 不断颤抖的巨网覆盖全城。 在九纹金蟒的力量下,巨网慢慢上升,最后九纹金蟒再度勐地一吸,黑色巨网一飞冲天,被生生吞下。 启远城百里外,天玄山脉的一座荒山中。 一个一人高的石洞之中,屹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法器宫殿。 大先生坐在法器宫殿之中,身体一颤,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的万蚁攀龙大势局!”大先生心如刀绞。 守匾奴只是一件命器,无足轻重。 可双星伴月至关重要,冈锋印更是他倾注所有力量打造,里面蕴含的总力量,已经不下于一县国运。 这万蚁攀龙,甚至比前两者都重要,因为这种势局现在很难炼制,乃是古代遗留,众多命材无法搜寻。 谁曾想,竟然也被夺了去。 “不对!那李清闲虽然是命术师,但年纪轻轻,修为有限。不出意外,那斜眼狗头,便是他的长辈。” “我原本就怀疑那斜眼狗头的来历,尤其是他胜了我命奴,众多蛛丝马迹显示,他用的命术源自一流大派。” “今日,他竟然用了金蟒窃龙势局吞噬我的万蚁攀龙,那一切都明了了” “李清闲背后,便是天命宗!” “除了天命宗,无人通晓这种势局。” “好一个天命宗,竟然暗中算计我的国运。看来,这李清闲,即便不是这一代天命宗力捧的人子,也是全力培养的大人物……” 第481章 黑纹金蟒两重势局 大先生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失去的命星、命奴和万蚁攀龙势局都难以寻回,气得法力沸腾,热血上涌,再次喷出一口血。 他茫然地看着前方。 万蚁攀龙大势局,是他的根基之一,与引龙湖同时发现。 凭借万蚁攀龙,他吞噬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气运,晋升中品后,便暗中蚕食一些小门派的气运。 后来建立神生派,不断凭借万蚁攀龙吞噬那些信民的气运,让自己轻松突破五品。 但后来急于求成,杀戮过重,遭遇反噬,降为六品。 只要有万蚁攀龙在,自己就能慢慢积蓄气运,增强命格,一切都有可能。 可现在…… 大先生心头勐地一凉。 “金蟒窃龙势局虽强,但需要极大的势力才行,否则必然会被金蟒反噬,天底下,只有存在超品的天柱门派才能使用,对那李清闲一个人来说无用。但万蚁攀龙不一样。” “万蚁攀龙势局,适合个人,不断汇聚或吞噬气运,成就自己命格。现在这两种势局被他一人得到,那便打通从一人到一派的联系,只要不断积累力量,他自己以及培养的势力便有化龙之能。不愧是天命宗啊,算计的如此深。” “怪不得他培养神弓派,怪不得接手李冈锋的启远城,怪不得,怪不得……” 大先生越想,心中越怒,亦愈发愤恨。 “天命宗之强,难以想象,若我算计他们,那帮老家伙只需要驱动天外灯,便能灭杀我。但,此子断不可留。江南那边的命术师与天命宗不共戴天,我要想办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那边,让他们出手,除掉这个李清闲,为我报仇。如若天命宗暗中加护,那我就联络李清闲的对手与天命宗的死对头,慢慢削弱他。” “此番接连受挫,身体损耗极大。幸运的是,我的引龙湖还有最后一次使用机会,此次天玄圣地开山,我志在必得!只要得一座天玄圣山,无论是自用,还是换取命术修炼资源,都绰绰有余,价值丝毫不下于双星伴月。” 大先生深吸一口气,驱散掉所有杂乱念头,将所有精力放在争夺天玄圣山上。 启明书院。 在金蟒窃龙势局吞噬万蚁攀龙后,那头金蟒表面多出一条条环状黑纹,黑纹由无数黑色符咒组成。 原本的一重势局,晋升为二重势局。 李清闲身为两府巡城使,得冈锋印中积蓄的力量,夺了县令文斯言的职权,并有青山帮、神弓派与启明书院监院相助,悄然晋升为启远城最强势力之主。 黑纹金蟒仰天一吼,一晃尾巴,钻进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黑色与金黄两种光点飘落四周,覆盖整座启远城。 自此,李清闲为启远城之主,气运相连。 其他人望着李清闲,只觉这个人气势骤然高涨,宛如万军之中的大元帅,又好似高举朝堂的王侯。 李清闲缓缓深吸一口气,望向文斯言。 “县令文斯言,数罪并罚,本应押送大理寺,但,北地风雪疾,妖魔横行乱,为避免意外,就地处决,斩!” 文斯言周身冒出多件法器光芒,急速奔逃,一边逃一边道:“吾乃朝廷命官,你只有调查抓捕之权,没有审判处决之权!你若一意孤行,文武百官必参……” 一个人影从李清闲身边掠过,连续闪动,好似瞬间挪移出去,每一次挪移,地面就爆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并大范围塌陷。 几息后,那黑影与一道寒光掠过文斯言。 文斯言的身体还在向前疾行,但头颅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张桌子下。 那张桌子边的人犹如惊吓的鸡群,四散而退。 突然,一个影子从李清闲身后钻出来,直刺李清闲后背。 天空之上,一只灰隼突然急速俯冲,前方生成伞状白雾,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刹那间飞掠而下。 灰隼尖锐的鸟喙突然变红,掠过那黑影。 嗤地一声,那黑影掉落在地,化作尸体,断成两半。 原本坐在文斯言身边的魔门弟子翁白虹面色惨白,呆呆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看了一眼徐芳,而后望向翁白虹道:“魔门弟子翁白虹,意图与大先生谋算启远城国运、并计划将此化为死魔地,又谋杀朝廷命官,斩立决!” “你不能杀我,我乃翁家之人!”翁白虹说完,转身就逃。 她的皮肤骤然破裂,裂口处喷发出千百条黑色淤泥长蛇,一些在她周围保护,一些助她加速前行。 周恨的身影再次出现。 四品大高手再一次展现无与伦比的力量,只一刀,便斩下翁白虹头颅,接着一剑刺出并一绞,真元喷发,瞬间摧毁所有魔修力量。 李清闲看了一眼翁白虹,取出一道早就准备好的命术与道术混合的灵符,抛上天空。 灰隼飞掠,接住灵符,飞向高空,盘旋几息,立刻向南区城一处普通民宅俯冲。 那民宅之中,一个与常人等高的木人突然两眼一眨,表面树皮徐徐剥裂,露出一个赤着身子的女人。 赫然是刚刚被杀的翁白虹。 翁白虹面色惨白,心中咒骂,幸好此次自己耗尽宝物向化魔山换取了易命魔偶,否则…… 轰! 灰隼击穿屋顶,尖锐的鸟喙骤然伸长,宛如一把利剑,穿透翁白虹的头颅,贯穿全身。 卡察…… 鸟喙前后开合,宛如刀刃向外的剪子,将翁白虹一分两半。 翁白虹拼尽最后的力量低头,就见自己的五脏六腑稀里哗啦涌出身体,眼前一黑,便再也看不见。 启明书院。 “与我无关,我甚至不是修士,没有入品……” 文斯言的弟弟文斯月转身就跑,跑了几步,路人一只脚伸出,他一个狗啃屎摔在地上,磕得口鼻冒血。 他双腿发软,好似站不起来,双手并作两脚,向前攀爬。 李清闲转头望向王守德,道:“此人意图逃跑,你了结他吧。” 王守德呆了一下,缓缓摘下背后长弓,搭上长箭,运足全身真气,闭上一只眼,满弓瞄准。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松手。 嘣…… 弓弦裂空,长箭飞射。 噗! 饱含王守德真气的一箭,穿透文斯月,将其钉在地上。 第482章 千山风雪独钓寒江 箭身急颤,箭羽晃动。 箭中真气分为三波,在文斯月的身体之中震荡。 噗…… 文斯月喷吐鲜血,里面夹杂着破碎的脏器。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个稚嫩少年高高站立,左手持弓,右手死死握着扇子。 卡察。 扇子断裂。 文斯月睁着眼,望向王守德。 文斯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堂堂县令之弟,会死在一个普通人手上,这个孩子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什么,那天自己带人抢扇子的时候,这个孩子的眼中,就闪动着这种光芒,哪怕一脚踢倒他,他眼中的光芒也没有消失。 那是不屈的心。 所以他的手注定会射出这一箭。 这一箭成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敢射出这一箭。 文斯月缓缓闭上眼,明白了。 王守德,是人。 刘义天看了一眼呆立的王守德与徐芳,轻声一叹。 李清闲望向血衣门门主,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一脸忐忑,看到李清闲望来,忙挤出笑脸。 李清闲道:“血衣门门主血老魔,为祸启远城多年,残害大齐百姓数万人,并勾结文斯言与大先生,意图将启远城化为死魔地。本官宣布,血衣门无君无父,天下共诛!自此之后,启远城但凡有跟血衣门勾连者,就地格杀!今日,我,李清闲,拜山血衣门!” 刘义天大声道:“神弓派,拜山血衣门!” “青山帮,拜山血衣门!”青山帮帮主万照鼓足真元,声传全城。 “启明书院,拜山血衣门!”监院冯叶脉的声音震动全城,数不清的学子瞪大眼睛,双目中闪烁难以遏制的兴奋。 “天刀门,拜山血衣门!”天刀门弟子愤怒高喊。 “杀!” 下一刹那,各方攻击,淹没血衣门与相关门派。 那血老魔化作血虹,消失不见,李清闲一抬手,一道灵符飞出,就见一条红线向西北飞去。 周恨一步踏出,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仅仅几十息,会场的血衣门众人尽数倒地身亡。 不多时,周恨回返,扔下一具尸体。 血衣门主血老魔死亡。 李清闲跳上高台,仿佛看不到向志学与路远亭,双手捧起那碗凉掉的饺子,放在李冈锋牌位前。 而后跪向牌位,大礼以对。 李清闲起身。 冯叶脉扫视高台之上所有人,道:“高台之上,以向志学与路远亭为首的所有人,因违反院规,不学无术,不知深思,盲目判断,助纣为虐,尽数逐出门外!向志学与路远亭为首恶,老夫当通传天下书院,拒收两人。” 三百余人站在高台,惶惶不知所措。 向志学与路远亭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李清闲再次忽略身边的向志学与路远亭,跳下高台,望向监院冯叶脉,道:“请冯夫子带人,清剿血衣门。” “遵命!”监院冯叶脉如下属般,清点人手,包括启明书院与各大门派,而后与万照等高手率领帮派联军,直扑血衣门山门。 “我们回去休息,明天开始,陆续搬入西区城。”李清闲迈步前行。 徐芳与王守德大仇得报,心神恍忽,点点头,稀里湖涂跟着向前走。 刘义天看着李清闲的背影,心中暗叹,此人当真一代枭雄。 之前神弓派众人都想早点搬入北区城,接替神剑门的地位,但李清闲一直找借口阻止,刘义天也看不懂。 因为这件事,许多神弓派弟子颇有怨言,一些门派也暗中嘲笑神弓派。 但现在,刘义天终于明白。 李清闲压根就看不上神剑门的地位,神弓派的最低目标,是代替血衣门,不是成为北区城四大势力之一,而是成为启远城四大势力之一。 “李大人,我一时起了贪念,因此被文县令蒙蔽,还请大人给我一条生路!”向志学大声道。 “求李大人放我一条生路。”那路远亭直接向李清闲跪下。 李清闲边走边道:“自己的路,本就是自己走的。生路是,死路也是。既然知道走错了死路,那就重新找生路走,而不是继续走死路。生路,一直在自己脚下。” 会场众人站立在两侧,微微低头,恭送李清闲。 一个老师看着李清闲的背影,叹息道:“可惜了,启明书院多年的努力,被向志学毁于一旦,自此之后,启明文会,沦为士林笑柄。” “是啊,以后的启明文会魁首,再难服众,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内定魁首,勾结评委,内外联手谋害冈锋之子,如此种种,我等无颜面对天下读书人。” “可惜了……” 在场的师生纷纷叹息,一些人愤怒地望向向志学与路远亭,怒骂两人坏了启明书院的名声,坏了冈锋先生的心血。 路远亭一脸羞愧。 向志学低下头,心中的恨意转化为莫名的快意:好!好!好!赶我离开书院,那活该让启明书院身败名裂,以我一人前途,换整个书院没落,值了! 就在此时,强大的法力承载熟悉的声音,传遍十数里。 “和启明文会咏雪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嗡…… 一声奇异的响动震荡,整座会场轻轻一震,所有参会的读书人,无论在场还是去血衣门的,都觉体内文气突然消失一半。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橙色文气涌向天空,汇聚在一起,突然形成巨大的橙色漩涡。 刹那之后,方圆数千里的风雪仿佛万燕归巢,又好似飞蛾扑火,疯狂涌向启远城上空。 方圆数千里的人齐齐抬头望天。 无数风雪汇聚成雪亮长河,在天空奔涌,照耀天地,宛如白昼。 最先抵达启远城上空的风雪长河凝聚为一座座高山,屹立不动。 后来的风雪长河围绕雪山,长流不息。 不一会儿,就见启远城上空,千山竞秀,百河争流。 众多参会的读书人欣喜若狂,他们可以清晰感应到,自己与上方的千山百河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高台上曾经敌视神弓派的三百人身体内,文气同样消失一半,但是,他们空望高天,身体没有一丝感应。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遍全城。 “此诗,古往今来,咏雪之冠。” 众人愣了一下,纷纷惊呼。 “透碑先生!” “是张摩崖夫子。” “你们看,天上的千山百河更凝实了一些,若得更多大儒点评,以此诗的气概,很可能真的冠绝咏雪诗词,聚化山河。” 第483章 移山一指胜百儒 众多读书人抬头望向天空的千山百河,纷纷惋惜。 “可惜了,西北乃是魔门、地府与邪派之地,读书人少之又少。若在江南,不知多少大儒会相互通传,必将聚化山河,守护启远城。” “北地多豪杰,少士子。现在北地各城,除了守河军下辖的一些城市,从未出现过诗文山河。” “据说当年冈锋先生创办启明书院,就是希冀北地书生能创作出一首名动天下的诗词。” “而今,名动天下的诗词有了,可却因为读书人太少,难以聚化。” “你们看,只张摩崖先生一人,果然不足,山河影子变澹了。” “可惜,一旦聚化诗文山河,我等只要在启远城中,改此诗成战诗,便可凭空增加一品,自此以后,启远城无忧。” “许多大儒离此地太远,未必来得及。” 众人正遗憾,就见北方偏东方向,一支青色白毛大笔飞来,长达百丈,点在千山百河上空。 “此诗,乃咏雪之冠。” 大儒声音通传千里,启明书院读书人神色振奋。 “应该是守河军的赤童大儒周长河。” 接着,守河军方向,传来多声大儒称赞。不多时,南方各地,亦有大儒出面,称赞此诗。 不到一刻钟,足足十四位大儒出手。 但是,那千山百河依旧半透明,没有凝实。 等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新的大儒出现,众人越发焦急。 “这首诗,果然非同寻常,千山万径、寒江飞雪,力量之大,难以想象,没有半百之数的大儒,难以聚化成形。” “这首诗虽然未必能聚化成形,但只要我们当地读书人不断修习,不断使用,或许多年之后,可有所得。” “是啊,偶尔会有古诗因为传唱良久,贯穿时光长河,引来众圣注视,一跃聚化。” “此诗百年之后,必能聚化。” “百年之后,启远城可在?” 诗会之上,众多读书人沉默。 天上的千山百河渐渐变澹,风雪徐徐向外散逸。 就在此时,神都方向,一只大手横跨万里,足足千丈之大,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千山百河之上。 赵移山的声音传遍天下。 “千山风雪,独钓寒江,此咏雪之作,当冠绝天下!” 天夜摇晃,大地震颤,那手所点之处,金光灿烂。 金光顺着山河流淌,刹那后,覆盖数百里的千山百河金光灿灿,宛若大日永照。 这一刻,万里之内,所有人都可清晰可见,天悬金山,夜流雪河。 原本半透明的千山百河急速凝实。 不过几息后,山河聚化,形貌如真。 “是赵首辅!” “全解公出手了!” “移山一指胜百儒。” “成了!” 启远城的所有读书人欢呼雀跃,普通百姓站在厚厚的大雪上,不再望向雪下的凹凸不平,纷纷抬头,高颂皇上英明。 万民欢呼中,千山百河垂下条条金光,落入城中,照亮百里。 正在前往血衣门路上的启明书院监院冯叶脉抬头望天,抚须微笑,眼中泪花闪动。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启明文会,成矣!冈锋之志,传矣!” 启明文会现场,天光大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甚至胜过夏日正午。 光明之中的众多人,带着古怪的表情,望向前方的高台。 高台之上,没有一丝亮光,漆黑一片。 三百余人站在台上,面色漆黑如夜。 原本的斋长向志学,呆若木鸡。 那路远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痛骂自己愧对冈锋先生教诲。 其余三百余人,满面悔恨。 若不参与此事,只要长留此地,得千山百河滋养,有很大可能突破自身极限,更上一品。 尤其是天资不佳之人,最为悔恨。 每次诗文聚化,都会催生大批七品书生。 但现在,只能远离此地,否则停留越久,心志越是残破,最后可能崩溃。 启远城原本就因为冈锋先生,隐隐有成为北方第一文人之城的可能,只不过之后几任县令庸碌贪婪,败坏了启远城的名气。 现如今,冈锋先生留印,冈锋之子赋诗,赵移山亲自点诗聚化,不久之后,此地必将成为母庸置疑的北方第一文人之城。 自此以后,启明书院的地位将扶摇直上,虽然比不过超一流的四大书院,但只要努努力,晋升一流书院指日可待。 到那之后,整座城启远城便如同巨大的漩涡,吸走北方数千里内绝大多数文修。 随着书院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整座城市甚至可能自成气运,更进一步。 向志学呆呆地望着天空高悬的千山百河,长长一叹。 赵移山亲点,李清闲名动天下,已经无人可改。 败得彻彻底底。 众人转头,望着风雪夜下神弓派逐渐远去的马车。 李清闲坐在马车上,静静思索。 为了今天文会,准备了许久,尤其是金蟒窃龙吞噬万蚁攀龙,看似轻而易举,实则消耗许多气运鱼,包括一条金色气运大鱼。 即便这样,还差点影响文会名声,幸好自己虽然记不得那些咏雪长诗,但这首源自课本的诗简单易懂,一直记得。 自己非是文修,无法将其化为战诗,但这首诗会在自己中丹田中凝聚力量,不断温养赵移山赠送的正气剑。 越多人改诗,越多人使用,越多人知晓,那自己的正气剑就越强。 赵移山赠送的正气剑种,只能用一次,自然越强越好。 李清闲抬起头,灵目睁开,穿过车厢顶。 千山百河正在慢慢缩小,最后会隐入虚空。 一旦启远城遭遇强敌攻击,这诗文山河就会显化,增强所有根据这首诗改编的战诗。 在关键时刻,诗文山河甚至会与强大的敌人同归于尽。 有了此物,那自己在启远城就可以慢慢发展,除非妖族不计代价南下毁城,否则再无威胁。 李清闲隐隐感应到,这千山百河,与自己的双重金蟒窃龙势局相连,似乎在源源不断为自己提供力量。 回到王家屯,李清闲一人进屋,念入命府。 整座命府被澹澹的金光笼罩,可以清晰感应到整座启远城所有的力量都在庇护自己。 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双重势局也在源源不断发挥力量,气运鱼的生长速度翻倍。 四相方尊上的君运光团大了一圈,更加明亮。 原本冈锋印中遗留的力量,彻底融入君运。 同时,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慢慢涌入君运光团之中。 第484章 清闲破例送诗篇 李清闲稍一推演便得到结果。 此刻,启远城等同自己实质上的封地。 其他王爵的气运,受皇权影响,无法脱离齐国。 但自己现在完全不受皇权影响。 只要自己没有背叛人族、没有祸乱启远城,那自己就一直吸收力量。 李清闲走出房门,跳上屋顶,睁眼望向前方启远县上空的势局云。 原本杂乱的势局云变得井井有条,自己仿佛多了一项天赋能力,无论看到哪一团势局云,都能确切知道对方和其背后的势力。 每一团局势云上,都仿佛标注了文字一样。 李清闲将那些与魔门、翁家、文县令和大先生的势局云有勾连的势力,一一记下。 启远县县衙正上方,一丝丝澹金色气运宛如炊烟慢慢上升。 升到高空,炊烟一分为二,一部分飞向神都,一部分消失在虚空。 李清闲知道,那气运落入自己的命府之中。 突然,李清闲只觉灵台轻晃,也不管不断震动的传讯符盘,回屋打坐。 一睁开眼,天光大亮。 连续多天的阴云散去,暖暖的冬日照耀大地。 李清闲感到房间里暖暖的,同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累了很多天,抽空洗了个热水澡,一觉睡到大天亮。 念入灵台,就见雷龙火印之上增添一头新的龙头,共有五条龙头。 晋升六品。 在雷龙火印下方,多出一方六角方盘。 六角盘好似陈年紫檀,又好似雷击枣木,看似寻常,但方盘边缘雷霆涌动。 六品修士,筑真坛。 自此为中品修士。 接下来,就要在真坛的六个角上,分别建构一道真灵。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六灵同体。 比如刘义天的真灵都是鹰灵,而读书人大都是六本书籍。 多年前,命术师走道门路线,一般建立道门真灵。 待命术师从道门正式分出,自成一派,便着手研究属于命术师自己的真灵。 过去,命材真灵是主流,能一定幅度增强命术。 现在,命星真灵是极限,哪怕是最差的命星,只要建构成真灵,在命术一道,都比寻常道门真灵强大。 不过,总会有人不满足,不断探索更强大的力量。 命山真灵应运而生。 只不过,哪怕是天命宗也暂时放弃命山真灵的研究,原因很简单,没有人的真坛能承载命山。 任何命山,都重逾万钧,可入命府,但一入灵台,便会展现本身力量。 再强大的六品命术师,也会被瞬间压成肉泥。 李清闲原本对命山真灵没什么兴趣,毕竟那么多人都在研究,不可能便宜自己。 但看了沉小衣给的命术资料后,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如果那个方法失败,再改炼命星真灵。 不过,现在要巩固修为,夯实六角真坛,然后再请神筑真灵。 李清闲闭上眼,感受自己身体的法力。 因为没有形成真灵,现在没有任何质变,但量变极大。 灵台中的四个童子从原本的九品晋升七品,现在全部晋升六品,吞吐法力的修炼速度远超同等六品。 其余内神的力量都有所增强,只有原本就是六品的追光射日天将不变。 得益于神霄雷种,自己即便六品,也可以册封五品内神。 “先等等,巩固修为后再册封五品内神……” 整理好命府与灵台,李清闲睁开眼,取出两只传讯符盘。 大部分灵符都在发光。 李清闲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晋升六品的身体,笑了笑,望着窗外的阳光。 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沉小衣的传讯符盘。 “首先祝贺你成功立足启远城,再祝贺你名动天下,现在,你这冈锋之子的名号,已经不逊于冈锋先生了,关于你的故事,在江南疯狂流传。不过,有一个关于你的事情,你猜猜是什么?” “我猜猜啊……一定是你要送我贺礼,小衣真贴心,竟然能推演出我晋升六品。” “巧了,我前些天刚刚晋升六品,咱俩的贺礼就互免了。” “说正事吧,我接下来有一摊子头疼的事要处理。”李清闲道。 “记得大先生吗?” “当然。” “他今早派人向我们江南命术师传递了一个消息,认为你不是天命宗人子就是护道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我笑得肚子疼。哎幼,现在还疼,我虽然记不得诡城中的许多细节,但你绝对不会是人子。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而且发下誓言,不像是污蔑你。” “没想到他还在针对我。”李清闲道。 “今日之前,他或许还敢直接针对你,但赵移山帮你聚化诗文山河后,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所以,他选择间接害你,让我们替他除掉你。所以,我来提醒你,多多小心,这个大先生传承久远,气运非常,不好对付,不少命术师在他手上栽了跟头。不过,你这个斜眼狗头挺厉害,竟然让他吃瘪。” “没什么,他一时大意而已。” “你多注意就好,很多命术师在关注大先生,能不招惹,尽量远离,避免狗急跳墙。” “本来我也找不到他,他很机灵。” 跟沉小衣聊完正事,李清闲才打开姜幼妃的传讯符盘。 “这首《和启明文会咏雪诗》,真是你写的?” “不是,是父亲托梦写的,父亲说我义薄云天、风流倜傥、绝秀天下、日后必成大器,所以夜里托梦。”李清闲道。 “……” 过了好一阵,姜幼妃才道:“你誊写此诗,不准手写,只准用法笔写,用飞剑符传给我,之后以你的字为底本,在天下刊印,对你大有裨益。” 李清闲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姜幼妃是喜欢这首诗,又不好意思直接讨要,只好用这种交易的方式获取。 天霄剑派乃是天柱大派,一旦出手,传唱必然加快,更有益于自己的正气剑种。 李清闲慢慢道:“你也知道,这首诗非比寻常,我都没有留有文本,只是吟诵。一旦书写,那就是第一次落纸为字,价值难以估量。若是别人讨要,我绝不会同意,但既然幼妃姐玉口亲开,我就破例一次。” “……” 李清闲笑眯眯使用法笔写完全诗,取出飞剑符,正要使用,眼睛一转,冥思苦想,准备加一首诗,可实在想不出全诗,只得写了半首,混在好几页白纸中,连同《和启明文会咏雪诗》一起放入飞剑符中。 第485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算着飞剑符快要抵达,李清闲才传讯道:“我送的急,没注意,把其他诗稿也送了过去。用飞剑符传东西太贵了,等有时间顺路,你送来,或者我去取。有首诗是我妙手偶得,只得半阙,等我想到再补全。” 天霄派,后山。 山腰的一处平地上,一只三丈长的黑虎紧贴地面,徐徐向前,厚厚的肉垫让它的虎掌压着草地寂静无声。 它的前方,站立着一个娇瘦女子,一身白衣,赤足立在草地上,背对黑虎,望着北边。 黑虎走到近处,正要扑击,天空一声鸟鸣,一头丈许高的仙鹤飞扑,尖锐的鸟喙直刺黑虎。 黑虎嗷呜一声转身就跑,树林里突然斜斜冲出一群金毛大猴,个个丈许高下,围着黑虎就是一顿暴打。 那仙鹤鸟喙连续叨过来,一叨一嘴虎毛。 黑虎吃痛,急忙露出肚皮,四爪乱晃,嗷嗷叫着求饶。 姜幼妃转头看到黑虎可怜的模样,道:“它也只是跟我玩闹,不会真伤我。” “嗷嗷嗷……”黑虎连连点头。 金毛大猴冲姜幼妃叽叽喳喳咧嘴笑着,而后一猴踢了一脚老虎屁股,进入树林。 黑虎笑嘻嘻冲到姜幼妃脚下趴好,一口一口咬下野草,细细咀嚼。 姜幼妃摸了摸了虎头,黑虎眯着眼,满面惬意。 巨大的虎尾左右摆动,每一次甩动,都会升起罡风,野草倒伏,树木催折。 仙鹤斜眼看了一眼黑虎,低鸣一声,飞到高空。 突然,黑虎全身虎毛炸起,一步窜出,挡在姜幼妃身前。 就见一道金光飞来,黑虎看清后,撇撇嘴,就地趴下,继续美滋滋啃草。 姜幼妃一伸手,接过飞剑符。 一叠纸张显露出来。 最上面的便是那首《和启明文会咏雪诗》 姜幼妃伸出纤细两指捏起诗页,轻轻吟诵。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吟到一半,那黑虎缩作一团,全身发冷,扭头疑惑地望着姜幼妃。 “真是好诗啊……” 姜幼妃望向远处,细细品味此诗。 最后,她反复望向“孤”“独”“寒”三个字。 这三个字,才是全诗的题眼。 “他在启远城,也不容易。” 过了好一会儿,姜幼妃才一页一页翻看其他纸张。 大多数是空的,还有一些李清闲的修习心得,突然,她停下手中动作,静静望着一张诗页。 泛黄的纸页上,只有半阙诗,两句话。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姜幼妃望着,许久不动。 过了好一阵,姜幼妃将诗页放到眼前,仔细查看,又将小鼻子凑上前,轻轻吸了吸。 墨香仍浓。 启远城,李清闲什么事也没做,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阵,姜幼妃也没回信,没说用飞剑符送回,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神弓派旧宅。 刘义天吃力地用受伤的右手卡着木勺,一点一点将肉粥送往自己嘴里。 吃到八成饱,刘义天抬头向外望,道:“以后,怕是很少在这里吃饭了。” 徐芳与王守德轻轻点头。 一张大桌子,只三个人。 刘义天道:“从现在开始,神弓派与以前大不相同,我们要跟着李客卿走,无论他叫李惊秋,还是李清闲。” 徐芳沉默。 王守德用力点头道:“师父您放心,李客卿上对门派有大恩,中对您有大恩,下对我全家有大恩,而且是他们父子两人。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与李客卿。” 刘义天点点头,心中有些复杂,可想了想,心中释然,微微一笑。 “做得对。”刘义天道。 就在这时,守门的弟子进来,向徐芳递出一个信封。 “来人说是重要的信,请您亲自开启。”那弟子说完,转身离去。 徐芳看到信上的字,呆坐直视,一动不动。 刘义天余光扫过,似是想起什么,眉头紧皱。 过了一会儿,徐芳撕开信封,抽出信纸,读了一遍。 又读了一遍。 读完第三遍,徐芳面色微白,好似虚脱,道:“老七,你给师姐拿一支蜡烛。” 王守德正嚼着红烧肉,疑惑地看了徐芳一眼,又夹了一快子肉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去里屋拿了一只蜡烛。 “帮师姐点上。” 王守德找火折子点上,徐芳夹起那封信,放在蜡烛的火苗上,徐徐烧毁。 她呆呆地望着火苗。 直到蜡烛燃尽,徐芳缓缓取下颈上的劣质玉貔貅,右手捏住。 八品真元吞吐,玉石化为碎粉,只留一块坚硬的小石头。 徐芳随手将石头扔在地上,继续呆坐。 “怎么了?”刘义天问。 “他花大价钱请人传书,说只要我能化解翁家与李清闲的仇恨,便收我当妾。”徐芳说着,脸上浮现怪异的笑意。 “畜生。”刘义天张口便骂。 王守德长长一叹,四师姐等了他那么久,可他即便妻子逝世,也依旧想攀附权贵,不给徐芳一个名分。不仅如此,还想继续利用芳姐。 “四师姐,你怎么办?”王守德问。 “我与他再无瓜葛。他若纠缠,还请掌门替我做主。” “做得好。”刘义天点头称赞。 徐芳继续道:“从今往后,我长留神弓派,这里,便是我的家。” 刘义天道:“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 刘义天说着,望向窗外,心中暗叹,这个李清闲,好手段啊。 身为一派之主,即便很多事一时看不清,但也能慢慢看明白。 李清闲来启远城,为的便是打造班底。 可凭空打造自己的班底,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几年,刘义天自己从当掌门到完成复仇,用了几十年。 李清闲没有那么多时间从头开始打造班底,那么,找一个适合的门派,先搭好地基和架子,再徐徐图之,是最佳选择。 神弓派这几个人,便是最好的地基与架子。 刘义天看了一眼徐芳与王守德,想起自己收的八弟子郑高爵,那个跟着李清闲从京城来这里的人。 郑高爵,便是李清闲定下接手神弓派的人选。 刘义天道:“等老五老六回来,我便让他们两个从军。这启远城,不适合他们两个。” 第486章 启远县令李清闲 王守德道:「五师兄也真是的,留在神弓派多好,非得找什么天玄圣地,结果不得安宁。」 「老五他啊,心比天高。」 刘义天缓缓道:「老五家里的事,我隐隐听说过。以后他的身世,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包括李客卿。」 徐芳与王守德相视一眼,轻轻点头。 他们两人也隐隐听说过,岳向河的父亲,曾在启远县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后来没了声息。至于别的,也就这样吧。 范兴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然后将他管辖的丙七号牢房里的三十二个犯人的名字、入狱原因和大概背景一一说出来。 李清闲听了一遍,丙七号牢房的囚犯没什么大背景,后台最大的算是庞明镜。 想想也是,有大背景的都在西院,最差也是甲字号待遇。李清闲问:「其他命术师是怎么买命的?」 范兴道:「直接进牢房,让他们聚一起,说明来意,大多数囚犯抢着卖。」 「这么简单?」 韩安博道:「就这么简单,大多数囚犯进了这里,要命格也没用,若是卖了命,那命术师就得好好保护,运气再差也能送到甲字号好吃好喝伺候,运气好的,甚至出诏狱,安稳过完下半辈子。」 「韩哥说的对,」范兴补充道,「还有一点,西院和甲字房的人有好命格,其余地方的人,过半一身倒霉命格,不如卖了省心。也有不愿意卖的,都妄想出去。比如那位庞明镜,怕是不愿意卖。」 「无妨,我品级低,只买一些最普通的命格。」李清闲道。三人傻眼。 韩安博忙道:「李队,您是说‘一些'?」 「对啊。」 「正常命术师,不都是很久才买一颗吗?」韩安博问。 李清闲微笑道:「你觉得我正常吗?」 「挺正常的。」 李清闲微笑道:「不同的命术师,走的路子不同,我是走薄利多销的路。」 三个人一脸迷茫,也没听说这种命术师啊。 还薄利多销,这是跑诏狱司收菜来了? 李清闲语重心长道:「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太年轻,修为不够,只能广撒网,取到几个是几个。万一我只买一个,结果取不出来,岂不尴尬了?」 「也是,毕竟你刚成命术师,就算买命,也可能买个空。」韩安博道。 「就是这个道理。」 「再说你弄多个命格也没用,命术师的命柱和普通人命柱数量一样,再多只能用命船承载,你肯定没命船。 「命船你都知道?」 「知道,命术师用来承载命格的命器,也是唯一能承载命星的宝物,最便宜的一柱命船就要花费十万两白银。 「是啊,那东西太贵,我还是先买命。」李清闲道。 范兴道:「下官愿为李大人效犬马之劳。」 「很好,你很有眼光。不过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李清闲拉大旗扯虎皮。 范兴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道:「我懂,我懂。老爷们不愿意碰这些脏的贱的两脚羊,要体面,动手的时候要戴上手套。我就是您的手套。」 李清闲假意叹了口气,道:「小小诏狱,也有明理之人。你是我的手套,我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手套?」 范兴愈发高兴。 韩安博扭头望向别处,心道你就忽悠吧,不过也好,越是这么说,范兴越信。 「走,带我去牢房。」李清闲道。 「您随我来。」范兴微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来到丙七牢房,范兴打开门 ,混杂着恶臭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 李清闲走进去,迎面是一处昏暗的厅堂,四壁挂着一些杂物与刑具。 厅堂中间,摆放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几个狱卒急忙起身行礼。 难以言喻的腥臭味儿在空气中飘荡。 穿过厅堂,左转便是丈许宽的硬土地面过道。 过道两边,一间间牢房依次排开。 浅浅的阳光从两侧牢房的窗户照进,落在石墙木门上,明暗交织。 范兴一边走一边介绍:「甲字号牢房与正常民居无异,乙字号和丙字号都是这种普通牢房。至于丁字号牢房,直接在地下挖坑,四壁以大石加固,宛如大井,一下大雨真就变成井,所以叫井牢。至于西院那边,地面只是普通建筑,关押囚犯的都在地下,以法阵加护。」 李清闲看了看牢房的木门,道:「不怕囚犯跑了?」 范兴嘿嘿一笑,道:「就怕他们不跑,谁跑就直接杀了,反倒省事。听说魔门刑部那里更特别,内松外紧,鼓励囚犯逃跑,然后名正言顺用以练魔功。」 「叫他们出来。」李清闲道。 范兴一边走一边吆喝:「来人,打开房门。所有人听令,在门口站好!今儿有贵人前来买命,拿的是神都司司正周大人的牌子。招子放亮点,谁敢造次,打断腿扔井牢。我知道有人不服气,觉得有后台瞧不起我老范,有本事把你们的后台摆出来,跟周大人打打擂台!贵人在这里,难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谁要是不给贵人面子,就是不给我范兴面子,咱们事后好好算账!」 狱卒们纷纷开锁,在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中,一个又一个戴着厚重脚镣的犯人走出房门,站在门口,望向李清闲。 庞明镜在看到李清闲的一刹那,呆住了。 怎么回事,十几天前,李清闲还没入品,几天前就算入了品,现在就能买命? 这肯定是拿囚犯来修炼命术草菅人命! 庞明镜暗叹一声,低下头。 衣衫上满是血迹的陶直扶着木门站立,望着李清闲,眼中飘着丝丝恐惧以及隐藏不住的愤恨。 经历了神狱折磨的洪诚在看到李清闲的一刹那,双腿一软,瘫坐失禁。 「不要杀我」说完便被生生吓晕。 其余囚犯吓得老老实实,平日里桀骜不顺的也低眉顺眼。范兴踢了一脚洪诚,心中越发高兴,把一个十品吓成这样,这李清闲值得依附。 李清闲挺直身形,举起周春风的腰牌,道:「这是神都司司正周春风周大人的牌子,也是我买命的根底,别的话我不多说,谁愿意卖命,站出来,至少给你一个甲字房。」 三十几个犯人畏畏缩缩望向李清闲,脖子都不敢伸直。范兴一看没人回应,气得七窍生烟,阴声尖气道:「好啊,这是给我范兴上眼药啊。今儿个不开口的,今年就别出屋放风了,接下来三天吃的没了。」 犯人们犹豫不决。 韩安博笑了笑,满面和善道:「三天怎么够,五天吧。」 「那就七天!」范兴咬着牙道。 第487章 魔门邪派配钥匙 书房中,李清闲继续翻阅卷宗,越看越触目惊心,不由得想起在神都的时候,因为攻伐刑部查抄刑部官员,发现刑部官员在神都建立魔室。 那座魔室里面,充斥着各种被残害的人,甚至包括孕妇与孩童。 但是,魔门刑部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甚至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攻击魔门,就好像从未发现一样。 就在此时,门房敲门,李清闲让其进来。 「启禀大老爷,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李清闲和颜悦色道:「老范,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用这样。我李清闲不会强买强卖,再说了,这命也不能强买强卖。真不愿意卖,一切照常。要是愿意卖,不仅先去住甲字房,真有冤屈,我不敢保证让你们出去,但我肯定想办法帮一帮。」 昏暗的牢房中,囚犯们的目光热切起来。 「李大人真乃仁义之士。听听,李大人必定是可靠的命术师,前途无限。你们的命,已经烂掉了,继续留在牢房里,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卖给李大人,才有可能出去。」范兴卖力煽动。一个老人看了看李清闲,低下头。 李清闲道:「人各有志,不诚心卖命,我也取不到,不求强。真心愿意卖命的,跟我去门口的厅堂,不愿意的,回牢房。范兴,之前怎么对待他们,之后也怎么对待,不可造次,万一他们以后愿意卖命,让你折腾死了,我拿你是问。」 「遵命。」范兴忙道。 「各位随我来吧。」李清闲转身走回牢房的厅堂,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桌边。 「愣着干什么?去狱卒房取茶水来。」范兴冲一个狱卒大喊。「顺便拿些纸笔,准备签命契。」李清闲道。 「对对,再分一个人去给李大人取纸笔。」范兴道。 一个又一个犯人慢慢从过道出来,走到厅堂站立,一共十二个,之前举手的没有全出来。 「给他们取一些长凳或椅子,不能累着。」李清闲。 「好。你们几个,取长凳来,快。」范兴急忙下令。 不多时,犯人们一字排开坐下,紧张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喝了一口茶水,对韩安博道:「韩哥,你写过命契吧? 「写过。」 「劳驾你写几份命契,一会儿用。」 「好,于平帮我研墨。」韩安博道。 李清闲望向十二个身穿赭色粗麻衣服的犯人,个个蓬头垢面,弓背弯腰。 有老有少,最大的看上去有七八十,最小的不到二十。 庞明镜三人没在其中。 「买命的事,都听说过吧?」李清闲问。 十二人急忙点头。 李清闲面露诚恳之色,道:「只要合作,保准你们至少进甲字号房。哪怕房不够,我马上找工部人新建一批。你们也不用害怕,我若害你们,违反命契,我也先倒霉。 几个犯人轻轻点头。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逼你们,这是公平买卖。但你们若是违反命契,有异心,坏了我的命术,那我李清闲必百倍报复。」李清闲道。 「不敢不敢」囚犯们纷纷道。 「好,现在你们所有人起誓,愿意卖命与我,允许我对你们观命望气,如若心存异心,天打雷劈。」李清闲道。 十二个犯人纷纷起誓。 李清闲点点头,道:「范兴,你介绍一下他们。 范兴立刻从左到右一一介绍。 李清闲仔细听着,进行分析。 介绍完,李清闲望向最年轻的少年人,也是第一个举手卖命的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折腾得没了人样。 根据范兴所说,这人十七岁,相貌平平,家境贫寒,在酒楼打工,因侍候的一桌客人出了事,被带进诏狱一年多。 那案子已经了结,但牵扯到敏感人物,办得不干不净,也就没人管这个少年,酒楼老板也不愿意为了他疏通。不出意外,这人这辈子算是完了,永远不可能出去。 李清闲没有轻信范兴的话,先是默念观命术,见龙望气。 少年周身放光,头顶浮现一座墓地。 墓地由青石封住,周围没有一丝绿草,阴森森的。 在这墓地前面,还摆着几根枯骨。 李清闲皱起眉头,心道这人真倒霉,这是典型的「死墓」。四凶是败,死,墓,绝。 墓的形象就是墓地,而那枯骨,是代表「死」。 命诀有云:双凶死墓,行将就木。 这是最糟糕的气运之一。 这人的头顶,浮现一幅幅命运图影,比之前教头董英的命运图影还多。 出生的时候,恰好是天康四灾的第四灾武林夺权末期,同时天康帝病危,诸王夺嫡,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出生三天,母亲饿死。 三岁,父亲死亡,被亲戚接济。 七岁,被亲戚卖给一个地主,开始下地务农。 十二岁,遇到大饥荒,流寇遍野,被迫流浪。 去年,在酒楼当着伙计,却被牵连。 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生活在牢房里。 未来图影只有一幅,一年后,刚满十八岁不久,病死在诏狱中。 命运图影显示,这人没有劣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勤劳但偶尔偷点懒,老实但也偶尔抱怨,力所能及帮助他人,从不害人。 李清闲心中一叹,进入这人的命府之中,愣了一下。 很熟悉。 一间茅屋,屋顶铺着野草,木墙薄薄一层,比自己的木屋还惨。 李清闲走到门口,木门自开。 只有一个少年命地,两颗天命星。 年命柱的命星中,一片干裂的大地上,一粒干瘪的种子落在干枯的地缝中。 天命星:枯地瘪种,大凶。 命诀有云:枯地死娘,瘪种爹亡,枯地瘪种,短命早丧。月命柱的命星中,大雨滂沱,乌黑的水池里,波浪翻腾,一片小小的半黄半绿浮萍随浪起伏。 天命星:乱世浮萍,大凶。 命诀有云:人逢乱世不如狗,生也愁,死也愁。水上浮萍任雨打,停也忧,飘也忧。 「若是四凶成局,还有可能活下去。这双克大凶命格,枯地不生浮萍,黑水不育麦种,唉」 李清闲退出这人的命府,望着这人。 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满是污痕,眸子昏暗无光,瘦得皮包骨头,缩头缩脑蜷缩着坐在长凳上。 「你叫什么?」 「小的叫叫申狗蛋。」申狗蛋小心翼翼。 「没大名?」 「没。」 「愿意卖命?」 申狗蛋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凄凉之色,道:「我的贱命卖了,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你卖过命?」 申狗蛋叹了口气,道:「想卖,但命术师不收,他看我就像看一条野狗,说我这种贱命滚远远的。您要是想买,什么都不用出。这贱命留在身上祸害我,不如无命一身轻。 「你愿意签命契?」李清闲道。 「一万个愿意!」申狗蛋盯着李清闲。 第488章 诡面蜘蛛隐魔门 “在朝廷的地理图上,这里属于柑州。另外,即便是沙州,也是齐国的,也在内阁六部管辖之下,也要沐浴皇恩。”李清闲道。 “李大人,你这是拒绝我月魔门的好意了?”莫桧渊道。 谷北生紧接着道:“李大人,我宝生派可是带着善意而来。” 李清闲勐地起身,聚集法力,大声喝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身为大齐子民,不思报效皇上,只知蝇营狗苟、为祸天下,不知廉耻,反而厚颜要我同流合污?我李清闲,上承皇恩,中和僚友,下负民望,岂能与你等魔门勾结!滚!我李清闲,即便死,也绝不向你们魔门低头!若你们再敢上门,我便奏请上官,判你们擅乱朝纲、以江湖之身图谋朝堂之罪!” 冯叶脉立刻起身,冷声道:“老夫虽无官身,但勋位乃奉议大夫,更兼书院监院,有参奏之权。今日之事,老夫必上书朝廷,连同御史台同僚,参你们一个江湖之人干政的罪行!” 莫桧渊与谷北生,本来还要软硬兼施,但听到李清闲句句拿皇帝与朝廷来压,顿时明白,这人一开始就不打算与自己合作,甚至还拉上文修,这根本就是学文修的手段,拿俩人赚取人望。 莫桧渊依旧笑眯眯道:“好一个冈锋之子。既然好言相劝不听,那咱们来日方长。谷老弟,咱们走吧。” 说话间,莫桧渊余光扫过窗外,周恨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谷北生深深看了李清闲一眼,转身与莫桧渊一起离去。 “不送。” 李清闲与冯叶脉坐下。 冯叶脉道:“此事,你有些莽撞,但并无大碍。此番举动虽然得罪魔门,却也能赢得众多赞许,有失必有得。” 李清闲道:“我在神都之时,早就与魔门形同陌路,今日岂能遂他们愿?其实他们也知道我在神都对刑部做的事,我们攻伐刑部杀的人里,必然有月魔门的人。既然本就看不顺眼,我何必惯着他们。” “话糙理不糙。其实宝生派你无须在意,宝生派再如何,势力范围也只限于宝原城,出了宝原城,也没什么。但月魔门,乃是天柱大派,绝不会善罢甘休。”冯叶脉道。 李清闲道:“我也不想得罪月魔门,但身为县令、身为朝廷命官,不得不做。” 冯叶脉点点头,道:“这些天,你多防备,魔门最喜欢动用卑鄙手段。他们既然敢让启远城化为死魔地,就敢害你。” “嗯,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李清闲说着,望向窗外。 莫桧渊与谷北生离开衙门,上了同一辆马车。 谷北生不阴不阳道:“莫兄,看来这个冈锋之子不仅在神都是魔门克星,到了沙州,依旧克魔门啊。” 莫桧渊满不在意道:“小小六品,得其父荫蔽,又有一些功劳,所以狂妄自大,不足为怪。可惜,他既已上报内厂,咱们不便来硬的。” “要不要直接解决他?”谷北生问。 “有周恨在身边,中品拿他毫无办法。出动上品的话,张摩崖恐怕会接手,打草惊蛇,到时候还婴丹无望。” “现在,魔室被他们所获,还婴丹更是没有可能。” “既然他不交出魔室,那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按照原计划,直接将启远城化作第三百三十七个死魔地。”莫桧渊道。 “没有那大先生内应,没有足够普通死人,直接以魔毒魔化此地,未必成功炼制成还婴丹。” 莫桧渊笑道:“你可知,这个计划还有其他手段?” “什么手段?” “老一套,引妖族进攻启远城,一旦双方战死人数足够,便可开启魔化大阵,连妖带人,一并炼化,效果比原计划更佳!” “那这个李清闲,你们就不管了?”谷北生道。 “只要拿到还婴丹,他一个六品无足轻重。” 谷北生道:“看来你们还是怕他背后的文修势力与道门。他将攻伐刑部闹得那么大,逼死堂堂刑部尚书翁敬希,你们一点想法没有?” “有想法能怎么样?赵移山为了他与周春风敢毁刑部,我们真要被赵移山抓住把柄,信不信第二天赵移山就敢举着圣人牌位,带着数不清的大儒北上,毁了我月魔门?”莫桧渊道。 “那就用赵移山抓不住把柄的方法。”谷北生。 莫桧渊笑道:“用赵移山抓不住把柄的方法?我可想不到。” “这还不简单,扔一只诡面蜘蛛。”谷北生道。 莫桧渊哭笑不得道:“对,诡面蜘蛛引发诡地,可将他拉入必死之局。但你别忘了,只有天命宗和极个别大命术师才拥有诡面蜘蛛。为了他一个六品命术师,不值得。” “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此人大有来头,风头正盛,又与魔门仇深似海,来软的不行,需要上手段,压一压他的锐气,然后徐徐图之。现在又说他不值得?” 莫桧渊收敛笑容,沉思片刻,道:“你说的对,引发刑部大攻伐的人,坏了大先生命术的人,很不简单。关键不是他,而是他背后那个斜眼狗头命术师。这样吧,我们只要炼制还婴丹顺利,便无需理会他,或许他会死在死魔地。若因为他,还婴丹炼制失败,那我就请示门主,去天命宗换一只诡面蜘蛛,引他入死局诡地。涉及诡地,即便强如赵移山,也查不出端倪。” “这才是魔门气派。你们可不要学刑部那几位,瞻前顾后,结果被赵移山逼得一败涂地,最终只换了一个周春风。或许,赵移山将他送这里来,就是日拱一卒。咱们若不能尽早将其除掉,后果难料。”谷北生道。 莫桧渊眼皮一跳,道:“是啊,十六七的六品,继续成长下去,必成我魔门祸害。他不去他处,反而来魔门封州,必是存着为周春风报仇的心,不得不防。” 书房中,李清闲送走冯叶脉,传讯给阎十霄,说明魔室详情,并要了有关宝生派与月魔门的资料。 李清闲走出书房,望着门外的周恨。 “那莫桧渊如何?” 周恨低头想了想道:“三招,两次三招,他必有还生之法。不过,我也会身中魔毒,至少养半年。” 李清闲点点头,正准备进屋,刘义天进入院子。 “李客卿,老四与老七已经带人出发,前往苍莽山,帮助岳向河。” 第489章 欲筑真坛问内神 李清闲听到刘义天对不同弟子的不同称呼,问:“都吩咐好了吗?” “临行前,我已吩咐队伍中的两个七品,一旦敌人势大,便立即撤退,不能为岳向河一人,搭上这百多人的性命。他们是去历练,并非送死,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好苗子。”刘义天道。 李清闲点点头。 “我这几天带着高爵,熟悉一下门派事务,争取做到修炼管理两不误。”刘义天道。 “他也是你的弟子。” “是啊,这个老八很实诚,打心眼儿里敬重我。有这样的好弟子,比什么都强。”刘义天道。 “我最近忙于县衙事物,而且要摸索着筑真坛,神弓派搬迁的事,全靠你们俩了。” “你放心,这些都是杂事小事,细心点,不会出岔子。” “那就好。” 刘义天走后,李清闲处理了一些县衙政务,便给盖风游、郭祥、宋云经、姜幼妃等品级较高的人传讯,询问他们六品筑真坛的经验。 随后,来到县衙自己专门修炼的院子,施法遮蔽,唤出四尊内神。 缠电负鼓力士、摇风扶岚双卫和追光射日天将。 “今日叫四位来,是想请教一些事。”李清闲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缠电负鼓力士道。 李清闲心道你一口气说完话就行,随后道:“此间修炼之法,有一法为筑真坛,意为建立新的根基,承载未来更强的力量。真坛之上,需要构建六处真灵,五品后化作五气,增强己身。五气生四象,四象生三花,三花生日月。所以,真灵越强,最后的成就越高。” 四尊内神点头。 李清闲继续道:“目前,最强的真灵,是传说中的神兽真灵,诸如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之类,不知诸位可有良策?” 另外三神沉默不语,缠电负鼓力士道:“也不是不可以。” “例如?” “例如,等你晋升超品,获玉清真王法旨,可找神兽诸族,借来神物。” 李清闲:“……” “没有别的办法?”李清闲又问。 “神物之所以是神物,受天条管束。天地相绝,你身负神霄雷种,可与我等沟通,但也不能获取那等神物。不是神霄雷种不强,而是你本人位格不够。” “可有破例之法?” “有。” “说。” “你被发现是玉清真王的直系血裔,五代之内。”缠电负鼓力士道。 “你有时候吧,说了话,和没说一样。”李清闲道。 “总比不说好。”缠电负鼓力士一脸满不在乎。 李清闲道:“铸就真灵,还有第二法,那便是将命山化为真灵,置于真坛之上。只不过,命山太重,真坛太弱,需要另一种承载之物。不知道诸位能否帮我找寻适合的承载之物?” 四神沉思。 逐光射日天将道:“可以内神承托命山。” 缠电负鼓力士摇头道:“此法很难。一来他需六处真灵,上哪去找六尊神将愿意一齐降临?二来神将各司其职,能征善战者众多,承山着罕有。三来能承山者,位格不低,倒是愿意下凡,可却未必愿意承山。四是天下山神各司其职,一口气找六位山神,哪有那么容易。思来想去,也难找。” 逐光射日天将道:“倒是有神将可选。” 缠电负鼓力士与摇风扶岚双卫用怪异的目光望向逐光射日天将。 “请天将指教。”李清闲道。 逐光射日天将道:“可知愚公移山?” “知道,乃是夸娥氏二子移走。” “夸娥氏子孙众多,其中曾孙多位列神将,找出六人并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 逐光射日天将道:“夸娥氏血脉力大无穷,子孙众多,但个个都是莽夫,说好听的是直爽,说难听的,就是傻。” 缠电负鼓力士道:“若将他们留在灵台,倒也无妨,可一旦外放,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我不建议招揽他们,他们后台大,拍拍屁股就走,可你要收拾烂摊子。” 李清闲问:“除了内神,可有其他功法?” “有。”缠电负鼓力士道。 李清闲一言不发。 “等你晋升上品便可修炼。” 李清闲转头望向逐光射日天将。 天将摇头道:“若承载寻常小山可以,但若承载命山或强大之物,只能用特别宝物。那些宝物比之神兽神物也不遑多让,甚至更难下界。” “只有内神一法?” “目前来看,只有这一法。” “我若只把六尊神将留在灵台中,背负命山,不放出去,是否可以避免意外?” “可以。” 李清闲道:“那我们找个时间,册封内神。不过,如果专门找这六位神将,请神咒是不是需要修改?” “当然,只是改变咒语而已,并不难。另外,你还需要额外法力。” “法力我想办法。” “还有一事,位格到了神将,便位列正神。正神一旦临凡,必然会显现宏大气势,异象冲天。当日你在那诡城唤出两尊大神帮忙开山,遮天蔽日,已然惊世骇俗。若在此地唤出,天下可见,不知道引发多大的乱子。” 李清闲点头道:“这件事我知道,不过,一般来说,只有上品册封内神,才能引来正神。寻常的中品的神将,在上界只是普通校尉,远不如你。” “你不一般。”追光射日天将道。 “倒也是。”李清闲道。 缠电负鼓力士道:“你若真要请夸娥氏曾孙,须得离开启远城,不然他们很可能毁掉此城。夸娥氏血脉喜欢山峰,你可去附近群山之中封请,最是稳妥。即便他们兴起,移山倒海,也不会伤及无辜,害你有损功德。” “正神这么麻烦?”李清闲问。 “这还只是正神之末,未来你晋升上品,若请来天王、天师、天君乃至星君,都更加麻烦。等你超品,或可请到真君。再之上,就是众多帝尊道祖,还是不要想了。” “你们有何建议?”李清闲问。 其余三神望向尊位最高的逐光射日天将。 天将想了想,道:“你若走雷部之路,自然不便请夸娥氏曾孙,可直修雷法,超品之后,自有雷部正神亲自接应。不过,你只是辅修雷法,主修命术。那么,只要能增强命修,封请夸娥氏倒无妨。另外,你若想命修扎实,最好想办法从北极那边弄点好处。” 第490章 荣登中品换命星 逐光射日天将说完,看了李清闲一眼。 李清闲略一思索,慢慢醒悟。 自己之前拜的玉清真王,还有另一个名号,那便是南极长生大帝。 这天将说是北极,那对应的自然是北极太皇大帝,也就是紫微大帝。 紫微大帝乃是众星之主,而命理一学,源自星学,星学的源头,便是紫微星宫。 李清闲突然想到,自己在诡城里,得了一颗超品命星,那便是“紫微照临”。 这颗命星,必然跟紫微大帝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就如同神霄雷种跟玉清真王的关系。 “再直接一点?” 逐光射日天将闭目不言。 摇风扶岚双卫望向他处。 缠电负鼓力士憋了好一阵,忍不住道:“你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湖涂了?找个他老人家的传承门派,念诵《星主宝诰》,行志心皈命礼,攀一攀关系,在紫微星宫留个名,然后照葫芦画瓢,改一改请神咒,不就妥了?”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多谢鼓兄提醒。”心道还是这个大喘气的值得交。 逐光射日天将看了一眼缠电负鼓力士,也忍不住提醒一句道:“他老人家有一化身,名为酆都大帝。酆都大帝统摄诸天万界之无尽天地之无数阴司,亦有无数化身与徒子徒孙。” “我仔细琢磨琢磨……”李清闲灵机一动问,“那我可不可以念诵全六御宝诰?” 四位神灵齐齐翻白眼。 缠电负鼓力士道:“你要是不怕死,直接念《三清总诰》也行。” “那不敢,等我晋升上品试试。” 四神再次翻白眼。 “巨灵神托山行不行?”李清闲问。 “巨灵神都有司职,请一两个可以,请六个,你是要组建人间南天门吗?巨灵神司职也是个麻烦,不像夸娥氏曾孙多不在天庭天宫任职。” “好,那我先巩固自身真坛,过一阵,找个机会去苍莽山,然后封请夸娥氏曾孙,即便不能承载命山,能请六尊正神,也不是坏事。至于说什么乱子,真要把我逼到绝境,我放他们出来,然后拍屁股走人。夸娥氏曾孙惹出天大的乱子,关我李清闲什么事?” 四神三翻白眼。 送走四神,李清闲开始翻看各种书籍,学习如何巩固真坛。 众人陆续回信,指点李清闲。 姜幼妃还传了一道法诀,有助于修炼灵台真坛。 黑灯司郭祥谈完六品筑真坛,又传讯道:“我们山命宗长老准备去天玄圣山,你有没有兴趣?” “都惊动你们长老了?” “每次古代圣地开启,都是我们山命宗的大好机会,岂能错过。何止我们山命宗,一些天命宗的弟子也会在暗中碰运气。不出意外,和历次圣地开启一样,命术师会临时结成‘开山盟会’,大家各显神通,争而不斗,谁运气好,算谁的。” “我没什么兴趣,我现在主要巩固六品修为。” “你真没兴趣?圣山和普通山峰不一样,凡是天柱门派经营过的圣山,必有小龙脉。一旦炼成命山,威能无俦,连天命宗也垂涎三尺。门派圣山,仅次于自然诞生的龙脉圣山,不过龙脉圣山牵扯天下大局,没有哪个门派作死开山。” “国运命山呢?” “那东西想都别想,只有在灭国时或死界中,才能获得。那可是积累一国之力,胜过龙脉圣山。那东西往门派一放,自成天柱,甚至强于天柱。”郭祥道。 “我其实挺想要命山的,不过,现在的主要精力是筑真坛,真没那时间去跟那么多命术师抢圣山。”李清闲道。 “你这么做也不错,可惜,你是看不到壮观的开山盟会了,对你来说,是不错的历练机会,能结识各种各样的命术师。”郭祥道。 “等下次开山盟会,你记得联系我,我尽量去看看。我现在担任启远县令,百废待兴,实在忙不过来。”李清闲道。 “启远县离苍莽山脉和天玄山很近,等开山盟会结束,我让长老撺掇一下,看看能不能去启远城办场命戏大赛或者开个交流命会什么的。” “太谢谢郭叔了,真要办成,对启远城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命术师聚集在一起,必能梳理此城势局,要是哪位大老一高兴,甚至能让此地势局更上一层。”李清闲道。 “你到时候想办法激发千山百河,相当于放个大烟花,权当文修命修联合,启远城名望必然更盛。” “你放心,只要命会在启远城举办,我一定让全城配合。” 刚与郭祥聊完,那位命术师盖风游又传讯。 “有朋友告诉我,大先生在苍莽山中,目标是天玄圣山。” “他与我弈命失败,想要挽回点损失也正常。”李清闲道。 “你真不想去?” “真不想,实在没时间。命山再好,也是外物,我需要自身实力的强大。”李清闲道。 “罢了,你大概不知道那天玄圣山的价值。这么说吧,你若是真收走一座天玄圣山,即便只是侧峰,随便卖给哪个命宗,你都可以躺着晋升四品,甚至有望三品。” “没有天玄圣山,我也有信心晋升三品。” “你说的都对……” 盖风游叹了口气,这黄泉帝君什么都好,就是太嚣张,一点儿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李清闲又学了一阵,觉得头昏脑涨,进入命府,准备重新安排一下自己的命星。 不同时期的命格,侧重点不同。 之前身在危机之中,毫无自保之力,那么定然要小心谨慎,灰雀伏巢和避役隐自然要时刻留在命府,防止被人追查暗害,外加一个狐假虎威,让别人忌惮。 但现在,盯着自己的势力,都是宝生派或月魔门那种大门派,这种程度的命星,作用就不大了。 狐假虎威所借的力量,已经不多,除非四种类似命格形成特别命神,或者有着名的狸猫太子命星,那才是狐假虎威的极限。 与其让普通命星留在命府占地方,不如换成能直接增强自身的。 李清闲推演片刻,改换少年命地。 换上海纳百川与定石山。 这样,少年命地分别高悬四颗命星。 滴水成湖,海纳百川,累土至山,定石山。 其中定石山与海纳百川都是在诡城获得。 刹那后,少年命地之上白云涌动,凝聚命局。 第491章 攀山渡海命局 海纳百川原本不适合在少年命局,但有滴水成湖在,外加定石山,汇聚成新的命局。 海合万川,山定不移,山水共形,一地之内,成天地之势。 命局:攀山渡海 攀山难,渡海更难。 有此命局,即便遇到任何困难,也能坚忍不拔,一点一点解决。 不会轻易气馁,不会轻易放弃,不会三分钟热血,更加长期专注。 这个命局,便是李清闲想要的。 那大先生的四水生春很好,但只能用于脱困。 攀山渡海却能让人不断进步,与滴水成湖和累土至山相得益彰。 初时寻常,却能厚积薄发,最终成就远超想象。 不过……李清闲望向命局上空,空空如也。 终究土克水,成就命局,却无法凝聚命神。 思考片刻,李清闲取出命盘快速推演。 “这四颗命格虽然存在相克关系,但本身有天地之势,削弱一层。外加海纳百川之水汪洋恣意,其力还在累土至山和定石山之上,反而有溺双土之局,所以土难克水。” “即便如此,依旧有隐患,需命术解决。” 李清闲思考许久,做出决定。 易柱换命。 两山两水命星,土克水,有多重方式化解。 比如最简单的便是佩金戴银,金能泄土,又能生水。但这种方式过于简单粗暴,只能化解表面相克,并不能根本改变,一旦积累过久,或者遭遇其他力量,会立刻爆发不测。 除此之外,命术师可以使用命符与命器化解,但同样,都是治标不治本。 若用命地命柱的关系,化解相克,则治标又治本。 一般来说,命地命柱相克,也可改金入局。 但命理变幻无算,若只是单纯化解,只是落了下乘,更好的方式,是在化解相克的前提下,让整个少年命地五行俱全,命数平衡,补足天地之势。 在命术界,易柱换命是个大难题。 每根命柱,分是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时。 每根命柱立在命地什么地方,都自成命理。 命柱乃命星之根,命地乃命柱之基。 一旦移动命柱,这个人的命格会随之变化,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祸患。 对于中品命术师来说,易柱换命不难,难的是正确。 因为,连大命术师在易柱换命的时候,也可能出意外。 “幸好我能看到命柱命地,一旦发生意外,便立刻停手。” 李清闲先收走四颗命星,而后望向自己的少年命地。 四柱分别为甲子、庚午、丁亥、丙午。 甲子乃木水之命,原本立于命地的离位,离属火,与水不合,再加两山克两水,更加严重。 李清闲早看自己命柱命地不顺眼,但怎奈之前只是下品命术师,不便乱动命柱,现在趁命星相克,干脆易柱化解。 甲子年命柱既然属木水,那安放在命地的坤位、震位、巽位、坎位或艮位都不错,即便安放在属金的兑位与乾位,也远远比离位好。 甲子命柱在离位,是最差的命格。 李清闲浅思片刻,念诵“易柱术”,就见甲子命柱徐徐向坤位移动。 在甲子命柱偏开离位的一刹那,九宫命地中间的不变,但另外八个命地格子齐齐闪烁,不断乱转,卦位紊乱。 与此同时,一道道奇异的力量开始牵引甲子命柱,改变甲子命柱的位置。 甲子命柱左摇右晃,前行后退,经常脱离控制,导致退回原位。 李清闲全神贯注,心道:果然和传说中一样非常困难,其他命术师看不到这些,只能用全力推演,但必然会出错。自己即便能看到,也要对抗化解各种力量,导致难以顺利成功。 命盘飞起,不断推演各种力量,每推演出一种力量,都会化为某种颜色的线条,清晰浮现在李清闲眼前。 不多时,就见甲子命柱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彩色光线,从不同方位拖曳影响。 一次次失败,李清闲没有气馁。 这易柱换命在过去甚至是禁忌,即便现在命术界也不提倡。 不止危险大,还可能引发大异变。 历史上少数魔王枭雄,由命柱变化导致。 易柱换命的禁忌程度,仅次于大先生的逆改大术。 最大的问题是,命柱易位后,一旦进入错误的命地格子,导致命格大变,想回去,那就需要重新易柱换命,一切重新开始。 足足忙了一下午,李清闲才终于完成甲子命柱的易位。 休息之后,继续努力。 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成功改换命柱,而后,重新安放滴水成湖、海纳百川、累土至山与定石山。 命星一落,其上白云翻腾,命局重现为攀山渡海。 不同的是,这片白云不再是寻常白云的散乱形态,而是勾勒出云山与云海。 命局成形,其势倍增。 李清闲连连点头,就冲这一点,自己的努力都值得。 更何况,在这片命局云之上,多出一个光蛋,正孕育新的命神。 命神的孕育向来以年计算,急不得。 李清闲又推演一番,发现自己若不能看见命柱命地,单凭中品实力硬靠推演易柱换命,没有几年的时间,无法完成。 李清闲望向青年命地。 青年命地之前一直没有换,分别是灰雀伏巢、日照金山、避役隐和狐假虎威,同时暗藏移天换日加紫微照临。 李清闲心念一动,除却日照金山仍在,其余三颗命星都飞出命府,落在命池假山之上。 接着,放上得自大先生的命星,鹤立鳌首。 灰雀伏巢与避役隐能稍稍隐藏其主行迹,不被人关注,但当敌人太强,作用越发小。 鹤立鳌首则可让李清闲在各方天才之间游刃有余,作用更大,甚至有机会从中渔利。 鳌首再强,也有仙鹤立于其上。 随后,送入三曲河套与十峰挺秀。 日照金山、鹤立鳌首、三曲河套和十峰挺秀聚合,形成新命局。 命局:山河毓秀。 李清闲轻轻点头,这个命局并不强大,但却很适合自己,能够源源不断滋养自己,并且拥有一定的保护能力。 唯一可惜的是,这四颗命星并不完美契合,因此没能形成命神。 第492章 韭菜鸡蛋汤圆 除非三曲河套晋升为九曲河套,滋养四方,那才能与日照金山相配,山河汇聚,孕育命神。 这种缺陷太大,即便易柱换命也无法成命神,先放着。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从大先生那里还得来一个命星,名为万蛇蜂拥。 这颗命星本来不分善恶,无有好坏,但大先生杀戮太过,将原本中性的、可吞龙的万蛇蜂拥,生生转成充满灾难性的疯狂力量,已经不适合自己。 只有化解其中的力量,重新洗濯,才能回归原本。 万蛇蜂拥,本就是极佳的命星,尤其在乱世,有了这颗命星,往往有了攀龙甚至窃龙的机会。 最后,李清闲望向双星伴月。 那是两颗暗澹无光的命星,悬浮在命池假山上,两颗命星相互环绕,缓缓转动。 没有足够的力量,两颗命星宛如明珠蒙尘,无法激发。 只有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将其激发。 这双星伴月与普通命星不同,更接近特殊的命器,并不占用命柱之位,只需要将它置放在特定的命星上,就可以发挥力量,扶助特定命星,若成长得当,甚至能扶持整座命府。 至于传说中的三星伴月、四星伴月乃至最强的五星出东方,数千年难得一见。 正是因为如此,大先生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 李清闲望着双星伴月,心中思索如何激发。 一种方法,就是像大先生那样,吞噬天地力量为己用,但怎奈杀戮过大。 第二种方法,就需要高深修为,比如大命术师长年累月滋养,如亲自养育蒋蔡两人,大概十多年便可成型。 第三种方法,就是持有之人,不断积蓄国运,并分一部分国运给双星伴月,远比大先生所需国运少,但时间也长一点,却又比自己滋养快。 这第三种方法,要不断为国立功,立的功劳越大,得到的国运冲击越强,双星伴月成形越快。 不过…… 李清闲摇摇头,大先生太狠,虽然留下蒋十方,却杀了蔡家三口。否则的话,自己认养两人为养子,亦能帮助双星伴月成形。 但福祸相依,命数变幻无方,这双星伴月并非只是命星,而是两个完整的命府炼制。 这就意味着,双星伴月本身自成命格。 成命格,便会继承因果。 “即便我杀不死大先生,只要不断削弱他,也同样能加快双星伴月。我若能杀死他,双星伴月命格为还因果,成型速度将加快十倍。更何况,这大先生手段残忍,杀人无数,又想借江南命术师之刀杀我,待我六品稳定,炼制六处真灵,便找机会除掉他,避免他坐大,日后扰我前路。” “这大先生身份奇特,命格异常,别说是我,哪怕是叶寒,也未必能轻易将他杀死。但,他八颗命星尽归我,命局命神全破,又失去万蚁攀龙势局,等于命格被毁,死路自开。” 李清闲又传讯给盖风游,请他帮忙留意大先生的所在。 “他一直在苍莽山脉,暗中寻找天玄山。不过,你若想动他,老夫不建议你近期动手。” “为何?” “现在苍莽山形势错综复杂,命术师众多,一旦动手,牵扯深广。更何况,你初成六品,还需要完成命星真灵。” “嗯,盖大师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 盖风游听着传讯符盘,微微皱眉,心道这黄泉帝君太客气,还叫盖大师,其实叫小盖就行。 李清闲这个县令当的轻松自在。 班底都是启明书院的师生,其中一些人甚至是李冈锋的老幕僚,他们之前原本就对前几任县令不满,现在启远城振兴有望,这些人铆足了劲。 再加上李清闲与启明书院都刻意清除魔门邪派流毒,短短几日,整个启远城气象为之一新。 原本的粮价被压下,粮商见好就收,甚至主动出粮赈灾,路上再无饿死冻死之人。 横行霸道的帮派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许多门派准备转行做镖局。 神弓派陆续搬入西区城,并开始找人,只招两种弟子。 一种是人品好的成年人,一种是资质尚可的孩子。 李清闲给神弓派的暂定上限是五千。 超过这个数,便相当于大派,会被各方势力关注。 在神弓派没有上品坐镇之前,发展过快反而会带来隐患。 内厂的一队太监派人来取走魔室的东西,并将其摧毁。 朝堂上与之前一样,没有人谈论此事。 好像没人在意魔室。 就好像之前的启远城,没人在意那一座座新的坟冢。 有启明书院的师生帮忙处理县衙一应事情,李清闲也乐得清闲,全力学习命术与道术,学累了,易容换装在县里走一圈,看一看各个区域的治理情况,或者带着亲近的人去城外狩猎野营。 随着不断学习与修炼,六角真坛越发坚稳。 虽然李清闲觉得四尊六品童子出力很大,但自己天天学习也起到最核心的作用。 六角真坛稳固,李清闲的心思便活跃起来,频繁找几位内神聊天,找他们学习如何请动六尊神将,探讨各种可能,最后发现,最合适的还是夸娥氏六子,于是便定下请神咒,准备册封内神。 正月十二,李清闲与僚属一商量,启远城这个年非常压抑,年前饿殍满地,小年后连连灭门,大年初一又是城门悬尸又是杀县令,为了消除之前的血腥与压抑,提振民心,准备在正月十五元宵节大办一场,给启远城增加一点喜意。 最重要是让所有人明白,自此之后,启远城将有新气象,与旧日完全不同。 商量了一整天,李清闲做出方向性的计划后,便和之前一样,带着于平回去吃晚饭。 “今天你让厨子准备什么晚饭?”李清闲问。 “马上元宵节,我想忍一忍,可到底没忍住,就安排了汤圆,炸的、煮的和煎的都有,黑芝麻的、桂花糖的、红豆沙的、蛋黄流沙的、红薯糖的、肉馅的……” “等等,还有肉馅汤圆?” “北边少,南边多。” “行,也可以包点韭菜鸡蛋的。” “倒是可以试试……”于平两眼放光。 两人没走几步,李清闲突然面色一凝,从乾坤镯中取出一张灵符。 那灵符一出来,迅速燃烧半边,只留一半。 第493章 魔门军晨起疾行 在徐芳与王守德临行前,李清闲分别送两人一枚灵符。 用法很简单,贴在手臂上,撕开或以真气灌注。 王守德的灵符已经激发。 当时曾说过,如果极度危险,两人都要撕开,如果没那么危险但无力解决,王守德先撕开。若是徐芳的灵符撕开,就说明事态紧急。 徐芳的修为超过王守德,江湖阅历丰富,除非极端情况,否则证明现在两人还没有生命危险。 李清闲并不想去,正准备派人去相助,转念一想,自己本就准备元宵节后去苍茫山脉一趟,册封内神,不如现在就去,一举两得。 随后,李清闲面露疑色,于是使用命术推演,发现魔门是有针对自己的倾向,但与此事无关。 这次的敌人,竟然跟朝廷有关。 李清闲想了想,道:“派人通知神弓派,集结十几个好手,一人两匹马,要两个熟悉苍莽山的,准备救援徐芳与王守德。我会知会青山帮与启明书院,相互扶持。先吃汤圆,吃完上路。” 于平小声滴咕:“这么不吉利,那可得多吃点。” “我们长途奔袭,你留在这里帮高爵,他还是年轻。”李清闲。 “好吧。”于平格外无奈。 在吃饭的时候,李清闲给沉小衣传讯,希望借百参法祖一用。 沉小衣也大方,立刻用飞剑符飞传而来。 吃完汤圆,拿到百参法祖,神弓派的队伍抵达县衙后门。 李清闲出门,刘义天与郑高爵都在。 “李客卿,老汉虽身体受伤,但行走江湖多年,认识不少朋友,那苍茫山脉去过十余次,轻车熟路,至少能当个向导。”刘义天道。 “家里缺不了你。”李清闲沉声道。 “那老夫就留在家里吧。老韩,交给你了。”刘义天轻叹一声。 刘义天一旁的韩长世深吸一口气,道:“在下在苍莽山混迹数年,定不会出差错。” 李清闲看了一眼韩长世,点点头。这位韩长世原本是点鹰派的掌门,也是王家屯的落魄门派,后来加入神弓派。 李清闲嘱咐了郑高爵几句,翻身上马,带着十六人,骑一匹牵一匹,在深夜中离开启远城。 奔出城市,李清闲隐隐有所觉,转头回望,露出微微诧异之色。 就见启远城上空,无形的狂风卷动,压得启远城局势云收缩。 李清闲稍加推演,发现有外力影响的趋势,但因为外部势力过强,而且并未抵达启远城,所以推演不出到底是哪一方势力。 李清闲算了算时间,去苍莽山一两天即可,等自己在山中册封内神提高实力再回来不迟,于是分别给冯叶脉与万照发讯息,让他们做好准备,探寻城中不安因素,并为可能的外敌入侵做准备。 一行十几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直奔西南方的苍莽群山。 天刚亮,队伍在山脚下的苍莽镇停下。 因为天玄山即将现世,镇子里人来人往,远比平时热闹。 李清闲将马留在此地的青山帮分舵,而后十七人稍加整备,人人使用灵符,裹着多道法术,周身光芒闪烁,箭一般窜上山坡,冲入山林。 路过的各方人士纷纷感慨,羡慕武修用得起灵符。 启远城西边一百三十里外,白石城高高耸立。 城中除却魔门弟子以及家属,便是魔门杂役。 此城除县衙与周边百丈归属朝廷,其他一切地方都隶属魔门管辖。 清晨,白石城东门打开,一支长长的队伍绵延而出。 队伍乍一看由三大势力的镖局组成,旗帜飘荡。 三弯月交叉代表月魔门,两条墨绿底黑环大蛇首尾相交的环状图代表沙魔门,金色波浪代表宝生派。 这支五千人的魔门邪派联合队伍,轻车简装,疾行东去。 队伍中间法器马车之中,仿佛一座宫殿。 宫殿之中,或坐或立十七人。 十人五品,六人四品,还有一人闭目养神。 三品大高手。 行了一阵,那三品大高手睁开眼,问:“妖族那边动了吗?” 月魔门慈字堂堂主莫桧渊道:“启禀邢长老,妖族已经出发,明日凌晨前,便会抵达启远城。” “那边只出两尊妖王,有些少。”邢阁非道。 莫桧渊微笑道:“您还记得去年北晨城之战吗?” “嗯,那个姓李的小崽子和宋云经联手,击溃三头妖王。” 莫桧渊道:“两头妖王战死,但那最强的树角王乃是鹿族皇妖,逃离之后,不忘此仇。我们的人联系到后,他只等了两天便按捺不住,决定与我们联手,讨伐启远城,以雪前耻。” “那树角王实力强悍,我亦不是它的对手,由他出手镇压张摩崖那老学究,待战至酣处,我趁夜暗中潜入城中,先屠光神弓派上下,再毁启明书院。魔室有一些东西,被启明书院得到,应尽早取回。” 莫桧渊道:“若是守河军援助,还请您老出面。” “放心,我乃沙州偏巡抚,他们若来,赶回去便是。只要不是大将军王的亲军和旧王军,其他守河军不敢乱命。” 莫桧渊叹了口气,道:“旧王军人越来越少,却越来越疯狂。咱们不少魔门兄弟吃了大亏。” “他们毕竟跟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能亲近,可若真动手,没准哪个小校尉就是皇家血脉,出了事不好交代。放心吧,旧王军已经被耗得七七八八,就算有大将军王护着,也挺不过十年。更何况,今上对大将军王越来越不满,若让大将军王夺了冠军城,用冠军城换贤太子,置今上于何地?没有今上,咱们魔邪诸派必会被其他势力联手罢黜。” “可今上的病……” “这的确让人头疼,不过今上大限未至,撑个五六年不成问题。至于咱们月魔门最后支持哪位皇子,就让掌门头疼吧,咱们管不到。” “您说的是。不过,那李清闲怎么办?。”莫桧渊道。 邢阁非笑道:“待办完事,我与另一头妖王阻拦张摩崖,让树角王杀了他。到时候赵移山只能找妖族麻烦。” “邢长老睿智。” 众人纷纷称赞。 第494章 旧王军夤夜相遇 苍莽山中。 “这个方向。”李清闲一指王守德灵符的方向,众人运足真气,配合灵符,手脚并用,快速在近乎垂直的山峰上攀爬。 十七人宛如一条条猿猴,不多时便登上山峰,而后勐地一跳,在灵符道法的作用下,向前方飘落。 十七人一路直线奔行,遇山翻山,遇水渡河,遇林穿林。 行至正午,一行人找了阴凉的树下休息吃饭,看到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众人分外惊讶。 吃完午饭,众人午休。 李清闲正半梦半醒着,大地突然震动。 众人纷纷惊醒,跃上指头。 就见远方的群山之中,一道澹金神光直冲天空,搅碎天云,冲散狂风。 群山之中,好像孕育出什么宝物。 天空之上,一件又一件飞行法器向那澹金色神光飞去。 片刻之后,神光消散。 “天玄圣山?”韩长世问。 李清闲道:“没想到来的这么巧。那些飞行法器你们也看到了,都是各大门派的上品坐镇,更何况,天玄圣地选择徒弟格外严格,我们进去也无用。至于开凿命山,比接受天玄圣地传承更难,我们没必要去碰运气。救了岳向河,我便册封内神,完成后回城。我担心魔门与妖族对启远城不利,不能在外久留。” “你倒舍得。”周恨道。 李清闲道:“若我现在与你一样乃是四品修士,也会去探一探,六品去,用处不大。我是命修,得不到天玄山的武道传承,品级又低,抢不过那么多命宗,不如多做点有用的事。” 休息片刻,众人再度启程。 行至傍晚,众人才发现此去的方向不仅与那神光冲天处一致,最终的地方竟然与那神光冲天处只隔着两座山。 但是,李清闲没有理会天玄圣山,而是闷头寻找王守德。 太阳落山,森林一片漆黑。 李清闲等人周身符光高悬,走了一阵,看到前方出现火光,位置也与王守德撕裂灵符处相近。 李清闲以法力喊道:“神弓派门人可在?” 前方寂静刹那,突然多人大喊:“神弓派在此!神弓派在此!” “恭迎李客卿!” 听到熟悉的人,李清闲身后众人相互看了看,松了口气。 下一刹那,漆黑的森林里,在众人与火光之间,多出一些手持火把之人,隔断两处。 就听前方神弓派人喊:“李客卿小心,他们是旧王军的人。” “不过他们留手了。”周芳的声音传来。 “旧王军”三字一出,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周恨都本能地握住刀剑柄。 “李客卿万万小心。”韩长世低声叮嘱。 李清闲点点头。 旧王军乃是天康朝太子属下和太宁朝叛王们的属下,因为被太宁帝猜忌,频繁被送到前线与妖族战斗。 这些年下来,旧王军人数越来越少,但每一个活下来的都是百战精锐,老兵个个入品。 旧王军虽不主动招纳人,但仍然有一些人投奔旧王军,让旧王军勉强保持万人规模。 每一个旧王军不仅是精锐,更兼他们早知道旧王军有死无生,所以向来桀骜不驯。 每一个得罪旧王军的势力,都会遭到旧王军全力打击。 毕竟,旧王军只有两种人。 一种觉得现在这个皇帝不配当皇帝,另一种,是造这个皇帝反的人。 无惧皇帝,亦无惧一切。 跃动的火把下,一张张粗糙的面庞望过来。 人不多,十几人。 这些人身穿寻常的皮衣皮袄,宛若猎人,但全身一动不动,双目有光,如狼如虎,全身冷冰冰的。 这些人看上去像是杂兵,可气息浑厚,从十品到七品皆有。 周恨皱眉道:“似乎是旧王军的墓校尉。” 众人恍然大悟。 当年旧王军初建,朝廷除了给粮草,不管军械,不管衣帽,导致旧王军大批死亡。 旧王军想经商,也被朝廷阻止。 为了生存,旧王军便拉出几支队伍,专门在各地寻找古墓、门派宝藏等,用以养活旧王军,这些人便被称为墓校尉。 众人越发头疼。 墓校尉可是旧王军的财源,真要与他们动手,那不出五天,王军大批高手就会南下,灭了神弓派。 当年有个上品魔门背靠化魔山,本身亦有多尊上品高手,不可一世,杀了旧王军的墓校尉。仅仅三天后,一群上品黑衣人夜袭那魔门,杀得鸡犬不留。 前方之人,没有中品,可连周恨都皱眉头。 “来者何人?”一个全身漆黑瘦小的中年汉子走出来,比李清闲矮了近一个头,面无表情,但却隐隐有一种让人惊惧的凶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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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杉继续道:“当年我家有二十亩良田,与岳主簿家的相连。岳主簿起了贪心,就要我家廉价卖出。那是我们家祖祖辈辈积累的,自然不肯卖,哪知岳主簿屡次残害我家,今天说我家牛吃了他家草,明天说我家鸡啄了他家粮,没多久,又在晚上派人掘了我家的庄稼。短短几个月,将我家折腾散架。那日,我们一家老小去岳府门前讨一个公道,岳主簿出来后,大骂我们是刁民,一点道理不讲,派人追打。我四岁小妹被打得头破血流,第二天就去了。爹娘悲痛欲绝,可岳主簿得寸进尺,继续逼迫,不得已将良田贱价出卖。没过两年,爹娘陆续去了。我当年还小,本以为这个仇报不了,直到冈锋先生出现,判了岳主簿。没有冈锋先生,我们一家大仇难报。” 寒风吹过,森林里静悄悄的。 许多人觉得有点难受,可又觉得那么熟悉。 这样的事,太多太多,多到只能让人难受一会儿。 神弓派人皆沉默不语。 韩长世看了看李清闲,轻咳一声,望向崔杉道:“听你的意思,是岳主簿害了你全家,但那时候岳向河尚小,其后他也家破人亡,而且他当年并未参与害你家人,你为何对他穷追不舍。” 崔杉右拳死死握住刀柄,面部细微扭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小妹死后,我曾在街上遇见过与我同岁的岳向河。我质问他,岳家为何如此,他当时,抬着下巴,讥笑说;‘你家死不死人,与我何干?刁民。’然后,便让家丁将我踹倒在地,一共三脚。当年我就发誓,这三脚,我一定要还回去。” 众人轻轻叹息,墓校尉众人目露恨色,神弓派一些人目光躲闪。 韩长世道:“他当年还小,不懂事。” “当年,我也很小,我小妹更小。”崔杉死死盯着韩长世。 众人沉默难言。 韩长世轻叹一声,道:“你说这件事如何解决?” “还他三脚,然后去我家墓地,给我爹娘和小妹,一人磕三个响头。”崔杉道。 神弓派众人轻轻摇头。 岳向河之名,没见过的也听过,本就是启远城年青一代的翘楚,早早就晋升七品,有望六品。 这种人,可以受三脚,但断不可能向他人坟墓磕头下跪。 “你这样,有点太为难人。”韩长世道。 哪知崔杉突然向李清闲一拱手,道:“既然您是冈锋之子,又是启远县县令,同时是神弓派客卿,我相信,您一定能解决这件事,让我崔家一门在天之灵安宁,让冈锋先生之名不受玷污。” 神弓派众人直皱眉头,直接将蹴鞠踢到李清闲面前,张口冈锋之子,闭口大义,这件事,太难办了。 韩长世看了一眼李清闲,眉头皱成一团,心想关键是旧王军不能得罪,可自己人确实犯了错。偏偏这还是小时候犯的错,怎么处理都不对,可对方又有理,而且很悲惨。 乱成一团麻,却不能硬剪。 惩罚岳向河,李清闲就可能背上无法保护门派弟子的恶名,以后哪个天赋好的孩子敢来神弓派? 可不惩罚岳向河,那整个神弓派都要背上骂名,李清闲也会被人戳嵴梁骨骂违背冈锋先生教诲,同时很可能得罪整个旧王军乃至大量守河军。 韩长世叹了口气,非常后悔来这里,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别说李清闲年纪轻轻,就算是那些老油条官吏,也无法解决。 火把与灵符的光芒下,所有人盯着李清闲年轻的面庞。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道:“可否先让我们相聚?” 那为首的校尉道:“可。” 说着,墓校尉们向一侧分开。 李清闲等人向前,前方众多神弓派弟子迎上来,而后一起返回树林之后的枯草地上。 枯草地的雪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铺了一些羊毛毡,升起火。 篝火边的羊毛毡上,坐着两个人。 李清闲都见过,神弓派五弟子岳向河与六弟子陆向熙。 两人身上多处包扎白布,渗出干涸的血迹,面色惨白,胡子头发乱成野草。 陆向熙一脸感激,坐着拱手道:“多谢李客卿救命之恩。” 李清闲点点头。 那岳向河目光躲闪,也拱手道:“多谢李客卿救援。” 双方都已经知道对方身份。 “身体怎么样?”李清闲望向两人。 岳向河沉默不语,陆向熙道:“都是外伤。对方一直留手,也不想杀死我们,所以我们才能一直逃。” 徐芳接道:“我们见对方没有杀人,也没有全力出手,相遇后只用弓箭阻止,且战且退。双方互有损伤,但都没有害人性命。只不过对方请来一位六品高手藏在暗处,我们自知难以躲过,才撕裂灵符求助。幸亏你们今晚来了,不然的话,他们很可能今晚趁夜出手。他们人虽少,但若是分生死,我们打不过。” “守河军很厉害。”王守德低声道。 李清闲看了一眼周恨,周恨朝西北方向挑了一下下巴,示意那里藏着人。 果然,就见那里树林晃动,一人声音传来:“末将钟绪,拜见周将军。” 周恨一听,骂道:“滚一边去,才几年没见,你也好意思自称末将?” 那钟绪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神弓派人暗暗松了口气,周恨骂人明显表示亲近,看来是老熟人,那就好多了。 这时候,王守德肚子骨碌碌轻响,一阵脸红。 “没吃的了?”李清闲问。 王守德红着脸道:“带的本来就不多,外加赶路战斗,遗失了一些。” 李清闲半开玩笑道:“你们是饿得受不了才求救?” 众人哭笑不得。 第496章 一笔勾销不认错 李清闲说着,从乾坤镯中取出桌椅板凳,外加各种食物,然后又另取出一些,让人给旧王军那边送过去。 不多时,送饭的人回来,说对面表示感谢。 “吃吧,一边吃一边聊。”李清闲道。 众人饿了多日,哪还顾得上说,一顿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后,老六陆向熙才慢慢讲述这些天的过程。 “行走江湖,有朋友,就会有敌人。一开始,我们遇到一些难缠的对手……” “其间不断交手,后来不知怎么的,那批人主动认错,并送上银两,我们便同意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知道了神弓派突然崛起,不敢再为难我们……” 陆向熙说话的时候,岳向河一直低着头。 “再后来,遇到旧王军的墓校尉。他们根本就没听过神弓派,也不管别人,一直追杀我们。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全力出手,我们这才能一直逃……” “之后就遇到四姐和小七他们。咱们人多,对方忌惮,对方是旧王军,咱们也惹不起,所以追追逃逃……” “幸好您来了。说真的,要不是四姐和小七还有其他人说,我们根本不相信神弓派的变化这么大。早知道神弓派在您手里能发展成这样,超过血衣门,我们何苦在这里寻死觅活的……” 陆向熙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一脸无奈。 岳向河的头更低。 李清闲道:“岳向河,你与那崔杉的仇怨,是否属实?” 岳向河不敢抬头,只是坐在羊毛毡上,看着双脚道:“太多年前的事,我根本不记得了。” “是因为你家做了太多这样的事,你打了太多的崔杉?”周恨突然问。 全场鸦雀无声。 一些人全身僵硬,大气不敢喘。 他们可亲眼见到周恨如何一刀一个解决那些强大的高手,那些在启远城耀武扬威多年的高手,在周恨面前简直如木凋泥塑的一样。 让周恨说出这种话,岳向河情况不妙啊。 岳向河抬头看向周恨,面色微慌,道:“我过去定是做了许多错事,但都是小时候做的,真的忘了。毕竟,我那时候还小。” “是啊,那时候你还小,可崔杉的妹妹,永远那么小。”周恨说完,扭头望向侧方的夜空。 “四姐……”岳向河本能望向徐芳。 徐芳叹了口气,道:“有些话,四姐不知道怎么说。但无论在这里还是在神弓派,我们都要听李客卿的。” 岳向河缓缓低下头。 神弓派众人望着岳向河,神色复杂。 神弓派最需要人的时候,岳向河去找天玄圣地。 神弓派崛起时,岳向河并无寸功。 岳向河遇难,神弓派派人来救。 这时候,旧王军十余人来到不远处,站成一排,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李清闲道:“岳向河,你准备如何化解这事。” 岳向河咬了咬牙,道:“还他三脚我可以接受,但向他家人磕头,难以做到。更何况,我父亲既然被判有罪,过去种种,一笔勾销,他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你父亲的罪,你一张嘴就一笔勾销,可那你为何对我们父子耿耿于怀?”李清闲问。 众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望着两人。 岳向河吃惊地看了一眼李清闲,一言不发。 六弟子陆向熙勐地惊道:“五哥,你说的家仇未报,难道是冈……” 陆向熙话未说完,勐地闭嘴,面露悔色。 神弓派众人面露骇色。 徐芳愣在原地,突然想起过去种种,想起岳向河说过的话,她深吸一口气,道:“老五,你跟师姐说实话,当年你说的仇家,是不是冈锋先生?” 岳向河低下头,没有答话。 徐芳一个箭步冲过去,对准岳向河左脸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岳向河身体一晃,勐地抬头,盯着赤红的面颊望着徐芳,又羞又惊。 徐芳又气又急,骂道:“冈锋先生如何,启远城人尽皆知。你爹做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你自己还不清楚?你一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不如七岁小儿!你去问问七岁小儿,你的仇家,到底是冈锋先生,还是你爹自己!” 不远处崔杉冷笑道:“当年冈锋先生对岳主簿的判书,我至今记得,字字分明,条条严正,但凡有一条罪名错了,便让我死在这苍莽山中。” 岳向河红着眼,扭过头,不去看众人。 李清闲道:“先父对岳主簿的审判,可有偏颇?” 岳向河沉默许久,道:“并无偏颇,甚至为了照顾我爹的名声,有些罪行没有列出。” “那朝廷律法用在你父亲身上,可有问题?” “并无问题。” “那你认为,害你父亲之人,是谁?” 岳向河低头不语。 李清闲缓缓道:“你若是七岁小儿,自然不懂。但你难道不知道,判罚你父亲的,根本不是先父,是皇上,是国法,是万千百姓?你的仇家从来不是我们李家,你的仇家,从你父亲为祸一方开始,就是朝廷!就是这块土地上世世代代的所有人!” “李县令说的好。”崔杉大声道。 旧王军众人轻轻点头。 李清闲缓缓道:“这类事,我曾经遇到过。我曾经遇到一群罪人子孙,不仅美化父辈祖辈罪行,不仅不反思自身,反而敌视受害者后代。偏偏那些受害者后代中,有人说,犯罪的是死去的人,与罪人的子孙无关,难道让罪犯的孩子也受罚?这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这个有道理,必须要建立在三个前提上。” 众人静静听着。 李清闲继续道:“这三个前提就是,必须承认他们父辈祖辈有罪,必须向受害者及其家属认错,必须保证不再犯相似的罪行。没有这三个前提,罪人子孙反倒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反而倒打一耙污蔑受害者子孙,那么,这样的罪人子孙,与罪人又有什么不同?这样的罪人子孙,从小就骂着受害者为刁民,从小就认为罪人父辈祖辈没错,那长大后,会不会犯下相同的罪行?” 森林里静悄悄。 “罪人的子孙得益于其父的罪恶所得,脑满肠肥、锦衣玉食,受害者的子孙却家破人亡、一贫如洗,如何一笔勾销!” 第497章天玄十山迎豪杰 第497章天玄十山迎豪杰 众人听着李清闲将事情讲的明明白白,点头称赞。 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少年人,对这件事的理解,竟然这么透彻。 李清闲道:“罪子困境,或许无法完美解决,但既然我此刻身为县令,受苦主委托,便给出这套方法。诸位以为如何?” “李客卿的见识,果然远超我们这些在江湖厮混的。”徐芳叹息。 王守德用力点头。 旧王军的首领校尉吴钧道:“不愧冈锋之子,真乃当世豪杰。罪人的罪行,法律可以解决,那被害者的苦难,谁来弥补?我们若回顾所遇种种,被害者及其家人的苦难不仅无法弥补,反而会承受更多的恶意。反观罪人家属,往往不会认错,反而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状如畜生。这件事,李县令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消除受害者及其家人之苦,很简单,承认罪行,诚恳认错,保证不犯。我替崔杉做主,只要这岳向河能做到,立誓,并给崔家人上一炷香,这件事,就算了了。崔杉,你可有话说?” “李大人公平公正,在下倍感佩服,一切听由李大人决定。”崔杉向李清闲低头致谢。 所有人望向岳向河。 岳向河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了一阵,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身为神弓派客卿,我先派人营救,后亲身来救援,并护你到天亮。天亮之后,我便是启远县县令,神弓派所有人也要跟我回去,因为启远城恐将有难。我已给出解决之法,至于听与不听,你自己决断。你若依旧认为你父亲无罪,认为判罚不公,认为被你父亲残害的人都是刁民都活该,对我父子二人心怀恨意,那我满足你,当场做个了断。” 李清闲说完,走到不远处的山脚下,扎下帐篷,并道:“我今夜在此修炼,天亮后便启程回返。”说完走进帐篷。 周恨走过去,神弓派几乎所有人走到帐篷周围,取出弓箭。 首领校尉吴钧道:“李大人放心,我们虽与岳向河有仇,但敬仰冈锋先生,又对您的判决心悦诚服,今夜,我们旧王军同护您周全。旧王军,分散各处,护卫李大人!” “得令!” 旧王军十余人立刻分散各处,背对帐篷,面朝外面警戒。 进入帐篷,也不点灯烛,李清闲取出一些书籍,快速翻看,复习册封内神与建构真灵。 而后,根据姜幼妃教的经验,闭上眼,在脑海中模拟全部的事发经过,事无巨细,一一模拟。 而后,便隔绝一切外界杂音,专心修炼。 两山之隔。 群峰乱卧,十山凸起。 天玄山出世。 一道道澹白色的光辉环绕着十座白色山峰。 十座山峰之上,飞瀑高悬,奇花异草竞妍;云雾缭绕,宝阁金亭隐现。 中间主峰高耸入云,宛若巨塔。 周边九座卫峰拱卫如兵。 白色山峰之外,各大势力云集。 高高望去,数不清的人从四面八方进入白山之中,但大多数人被困在山脚下,一动不动。 只少数人被困一阵后,继续攀登,登上山腰后,便双目茫然,一动不动。 各大势力的上品高手屡次出手,但皆被无形大阵击退,不得不摇头叹息。 只有下品与中品之人方可进入。 在天玄诸山正东面的空地上,聚集着许多人。 这些人并不进山,只是或聚或散,进行各种准备。 命修各门,聚于一堂。 天命宗、江南命修联盟、寻命宗、命神宗、山命宗、河命宗…… 天下命宗几乎尽聚于此。 开山盟会。 各门派最多只派出一两位上品,此地命修以中品与下品命术师居多。 各门派的上品长老们带着一些中品弟子相聚,寒暄过后,零散地坐在席间。 一些弟子在席间穿插游走,端茶送果。 “天命宗不愧是当世第一大派,从不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在一起。”一位上品命术师抚须微笑。 大多数命术师或低头饮茶,或慢慢扒着果皮。 只少数命术师望向天命宗所在。 天命宗的百丈飞空船悬浮在半空,宛如天空巨鲸俯视群山,与其余势力格格不入,宛若此地的王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你们说,这一轮天玄圣地如何?”山命宗长老黄道先笑道。 “天玄圣地不定期开启,每次开启,必有一到三人得其传承。两百年过去,得其传承者数百,天玄功法也在各地开枝散叶,但荣登上品者,不足十人。对于散修来说,已经不得了,但对天柱大门来说,这天玄功法确实落后颇多,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 “不错,门派与修行一样,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天玄功法太挑特殊资质,传承无力实属正常。” “确实,当年天玄圣地运气好,在短短几十年间,遇到众多资质相符的弟子,接连出了三尊超品,这才将天玄派推到天柱门派,武道第一。可惜,后继无力。” “这些与我命修无关,与我等相关的,只有这几座山。” 众人望向天玄十山。 “天玄圣地,一主峰十二卫峰,更有一些还算不错的伴峰。其中三座卫峰已被开山,而伴峰则已有十几座被开走。若老夫所料不错,随着天玄圣地法阵衰弱,以后每次开启,必有卫峰被开山。” “不错,天玄圣地封闭后的前百十年,并无人能开山。其后几十年,伴峰陆续被开,最近几次,三座卫峰被开走。” “卫峰倒也罢了,虽然稀少,但咱们各大门派倒也不算急缺。那主峰,曾有三尊超品坐镇,而且曾有十余年是三超品同在,当年气象,堪称雄壮,即便天命宗亦礼敬有佳。若能得主峰命山,其力毫不逊于一小国的国运命山。” “那是当然,当年天玄派乃是武道第一大派,小国再强,也难敌天玄。” “不知此次开山盟会,何人夺峰。” “我看,咱们这些老东西,就不要动手了,将命山让给后生们,如何?” “我也同意。” “不错。” 一些上品命术师望向天命山的飞空船。 “既然如此,吾等便通传此地上品,今日不得对天玄圣山出手!” 不多时,有人来禀报道:“天命宗表示同意。不过,他们说,此次天命宗只一人参与开山。” 上品命修们相互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可是段天机晋升四品,出山了?” 第498章启远城外显妖魔 众人沉默片刻,一位长老道:“定是那段天机。” “他真的将超品命器望天台纳入双目?” “望天台是否入他身体不确定,但前几天确实有人亲眼看到,说段天机眉心嵌入三火翠琉璃盏、额角镶双蛟飞海金剑、两耳垂古圣血泪等等,简直成了怪物。” “此人号称可万器加身,命与器双炼,果然不寻常。” “不出意外,此子很可能开山成功,震慑天下。” “聂九命应该已经抵达,会与段天机一争长短。可惜赵青川素来不喜热闹,没有参与,不然命术三子齐至,乃是命修盛世。” “你们不要忘了大先生,此人对天玄圣山志在必得。” 一些长老轻轻一笑。 “若在以前,大先生凭借神秘命器与传承,或有可能与命术三子比一比,但你们不要忘了那个少年,他与斜眼狗头弈命失败,两地八星尽皆被钓空。别说是他,即便是大命术师遭此大劫,也回天乏术。” “不错,大先生滥杀无辜,应有此报。不过,听闻那斜眼狗头命术非凡,能胜大先生,必然是大命宗出身。” “那斜眼狗头若在,或许有一拼之力。” “也仅仅一拼之力而已,他毕竟刚刚六品,如何与四品的段天机与聂九命一较高下?” “不错,那斜眼狗头怕是刚出山不久,与这一代的命术三子比,还欠些火候。” “听说与山命宗和寻命宗走得近?” 众人望向山命宗和寻命宗众人。 寻命宗一人道:“那斜眼狗头曾在命戏中夺得头筹,获赠我寻命宗的部分传承。至于其他来往,倒未听说。” 山命宗郭祥道:“我们山命宗也只是与他有交易,传了他开山术。” “盖大师,听说您与他熟识?”有人望向盖风游。 一些人的目光轻轻闪动。 盖风游从三品跌落四品的事,已经传开。 盖风游本来就献媚王公大臣,被一些命宗不喜,现在境界跌落,他执掌的风命宗越发艰难。 盖风游微微一笑,道:“斜眼狗头不来便罢,他若来此,开山盟会命首之位,必属他。” 众人纷纷笑着摇头。 “你果然与斜眼狗头相交颇深。” “这话可不要让段天机听到,段天机可是着名的命术狂魔,凡是遇到命术高手,必弈命一番。” “老盖,你品级跌落,连眼力也降了。”说话的赫然是河命宗的上品命术师胡息。 会场杂音骤然减少。 命术师、命宗之间也有矛盾,虽然不至于大打出手,但一些言语上的争斗从来少不了,先前许多人就在揶揄天命宗。 盖风游却只是澹然一笑,道:“老夫境界的确跌落,但却因祸得福,得遇贵人。至于这斜眼狗头如何,能得寻命宗看重,能得山命宗看重,又压得大先生吐血逃离,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他真如此强,为何不来开山盟会?据我所知,他前不久还参与附近的兽桥。” “或许他看不上区区天玄圣地。”盖风游澹然道。 “盖大师如今是中品,或可参与争锋。”胡息又道。 盖风游沉默不语,之前自己曾与胡息争一宝物,而后自己请了京城高官压阵,抢先到手,胡息因此一直记得。 众人纷纷摇头,说了几句,便聊其他事。 不久,时辰一到,上品命术师联手施为,禁绝上品命术师出手。 中品命术师以及个别下品命术师纷纷施法,使用各种方式开山。 有的只针对普通伴峰,有的则对卫峰施法,只有少数四品或五品命术师,才针对主峰。 普通山峰只需要一人便可,但这种圣地山峰威力绝伦,即便多人联手也未必能开辟。 弟子们正在开山,长老们突然纷纷打开传讯符盘。 许多和上品命术师摇摇头,放下传讯符盘。 盖风游与郭祥则相视一眼,暗中传音。 “启远城怎会有妖族抵达,而且还是树角王?月魔门似乎也准备趁火打劫。这该如何是好?我已经联系李清闲,但他不知在忙什么,没有接听。”郭祥眉头紧皱。 盖风游起身道:“无论怎样,那启远城都是我人族重地,又是李清闲任职之地,断不能任由妖魔攻破。” 郭祥道:“大师们刚刚联手布设法阵,无法前去救援,你一个人去,也无济于事。” 盖风游却道:“国人有难,朋友有难,我盖风游岂能置身事外?” 随后,盖风游取出法器,高声传音道:“数百里之外的启远城遭遇妖族与魔门夹击,危在旦夕。启远城乃冈锋先生倾注心血之地,其子少年命术师亦在其中。今日,我盖风游,恳请天下义士齐聚启远城,对抗妖魔,救启远城万民于水火。” 命术师们愕然望着盖风游。 这个只知道钻营的家伙,怎么就突然如此义薄云天? 这还是那个外号风油精的家伙吗? 郭祥摇摇头,起身道:“吾乃黑灯司偏司正,启远城有难,近在迟尺,不能不救。” 此次来天玄圣地之人,多是武修或命修,读书人几乎没有,再加上很多人已经进入天玄山中,无法听到。 最终,盖风游与郭祥召集百余人,乘坐飞行法器,飞向启远城。 那些要维持阵法的大命术师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轻声叹息。 “我们误会盖风游了。” “是啊,此人小节有失,但大义仍在。” “待此事了结,我等联袂北上,倒要看看那树角王如何!”之前讽刺盖风游的胡息道。 “善!” 大命术师们微笑点头。 启远城。 早就接到李清闲消息的启明书院监院冯叶脉向全城各门派发出号令,各大帮派纷纷响应,做足准备。 深夜时分,北方地动山摇,轰鸣声宛若崩雷连绵不绝。 “李清闲小儿,本王今日来讨你性命!”树角王的声音传遍百里。 站在城头望去,密密麻麻的妖族大军宛如黑色巨浪扑来。 城西的魔门大军立刻加紧行军,准备配合妖族,从西门攻城。 临近西门,月魔门慈字堂堂主莫桧渊喊道:“我们乃武林散修,路遇妖族攻城,请放我们进去,我等必鼎力相助。” “妖族攻城,速速离去!擅入城者,当以谋逆论处!” “我等皆是江湖义士,还请放行。” “射击!” “好一个启远城守军,竟然枉杀人族,儿郎们,联手攻破此城,给他们一个教训!” 魔门竟先于妖族出手。 妖族一看魔门出手,大喜,也不顾整备,立刻攻城。 第499章 魔甲妖军临启远 妖魔联军并不知启远城早有准备,一开始势如破竹,很快攻到城墙之上。 但下一刻,形势急转直下,埋伏已久的读书人与各帮派突然发起袭击。 妖魔联军措手不及,付出惨重的代价,退出城墙。 妖族继续攻击,但魔门素来自私自利,许多魔门弟子犹犹豫豫,不得不暂停攻城。 魔门弟子望着西城墙上的一首首战诗光影,心中胆怯。 魔门剧毒克制众多修士,但唯独对文修作用不大,别说文修身中魔毒后会轻易驱散,许多魔毒甚至近不了文修的身。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现在文修个个全神戒备,法器与战诗力量交相辉映,无形的浩然正气在城头来回滚动震荡,所有魔毒一触即散。 一众魔门弟子望洋兴叹,只得等待妖族进攻的结果。 妖族人多势众,但启远城不是寻常县城,帮派林立,武修众多,更兼大量文修。 两者相互配合,在小规模战斗中,甚至不比守河军差多少。 只两刻钟,妖族便损失惨重。 “张摩崖,交出李清闲,本王马上撤军。”树角王吼叫。 城中无人理会。 树角王连问三次,张摩崖始终不理会。 树角王大怒,勐地一踏蹄子,头顶巨大的鹿角光华分成白色条带,向四面八方飘散,他踏空而上,直奔启远城城头。 “启远城不是尔等撒野的地方!” 张摩崖的声音响起,随后,便念诵战诗。 “年少倚千山,霜发渡万川。胸纳岳海图,志在平妖蛮!” 张摩崖这首《改和启明文会咏雪诗之平妖志》一出,虹光冲天,就见天空风雪齐聚,重现千山百河之相。 千山百河外放一道圆柱白光,照在张摩崖身上,同时飞雪环绕,蔚为壮观。 刹那后,天空浮现一张千丈画卷,眨眼间摊开,其上千山万河,宛如巨大光幕,随风轻动。 张摩崖对准前方树角王一指,就见平妖志形成的千丈画卷中,群山飞落,万河奔涌,山水混合,化作巨流冲出,撞在树角王身上。 树角王宛如冒雨的燕雀,一开始还能竭力前行,几息之后,战诗力量骤然增加,它再也坚持不住,倒飞出去,被冲得七零八散。 树角王一边后退,一边怒道:“小小县城,怎能聚化山河,宛若守河重镇?魔门小贼,竟然不提前通报!” 张摩崖本来只是三品,但在聚化山河的影响下,他每一首改自《和启明文会咏雪诗》的战诗,都有上空千山百河相助,直升为二品。 更兼这首诗文意高绝,短短几日已经名满天下,外加当朝一品首辅赵移山亲点,威能无俦,远在普通聚化山河之上。 眼看张摩崖击退树角王,守城方士气大振。 “诸位坚守此地,守河军已经来援,近处的命宗也即将抵达,附近的宗派正连夜驰援,只要坚守到日出,援军抵达,人族必胜!”张摩崖的声音传遍全城,振奋人心。 妖族一方更加心急,树角王在城北外与张摩崖交手,其余大军绕到东城,展开攻城。 魔门再度出击,但再次遭遇启明书院打击。 浩然正气本就克制魔门,现在显现千山百河,许多读书人哪怕临时改诗,威力都远超过去。 东北方,踏白军五千余铁骑奔赴启远城。 西南,盖风游与郭祥等中品命术师驾驭飞空法器,高速飞来。 妖族军中暗藏一尊上品妖王,在张摩崖与树角王交手的时候,突然冲向东边城墙偷袭,击溃城墙,踏开大门,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眼看启远城就要破城,盖风游与郭祥等人自天而降,数十位中品修士联手击退那偷袭的虎妖王。 西边的魔门长老邢阁非正要出手,发觉飞行法器与众多命术师,心中犹豫,停止攻城,静等时机。 树角王见状大骂:“魔门小子,为何不攻打西城门!” 魔门众人恍若未闻。 树角王骂道:“就知道你们人族奸诈,幸好本王留了一手!” 树角王说完,突然仰天嘶吼,声传数百里。 启远城远方,一支只有三万之数的妖军突然冲出密林。 这军妖族与普通妖族不同,身体各处被厚约寸许的铁甲包围,铁甲表面,血色纹路蔓延。 使用法器窥视的启远城众将一看,面色大变。 “是魔甲妖军!” “启远城危矣!” “快联系柑州,这魔甲妖军非地府的傀儡大军不可破!” 城墙之上,众将士心急如焚。 妖族屡次攻打人族未果,于是改变战略,学习人族。 发现人族战马能镶嵌马蹄铁,让马匹更加善于奔跑,于是便研究出魔甲,以妖术炼制,与皮毛彻底融合,防护能力暴增数倍。 人族同品武修与妖族原本就略弱一点,现在妖族加上魔甲,不止武修远远不如,连文修的战诗词、道修的法术都被大幅度削弱。 只有地府傀修派出源源不断的傀儡,以纯消耗的战斗方式,才能勉强阻挡魔甲妖军。 每一次妖族出动魔甲妖军,都是人族的一场劫难。 守河军对上普通妖族,在防守的时候,基本维持十战七胜三负,但面对魔甲妖军,至多三胜七负。 若非防守,在野外相遇,那人族十战最多一胜。 最恐怖的不是魔甲妖军,而是魔甲妖王。 这支魔甲妖军后方,一头足足十层楼那么高的巨象缓缓奔跑,附近三里内空无一妖。 象腿每落地,必然压塌大地,掀起无形的冲击波。 这头二品妖王巨象的身上,覆盖着远超魔甲妖军的重铠。 与寻常金属铠甲不同,这头魔甲象王身上的铠甲足足有一尺厚,而且其中夹杂着数不清的白骨。 妖骨炼魔甲,如山不可摧。 只一尊魔甲象王,便可踏平一座城市。 这头魔甲象王之上,还站立着一头羊族祭司,三品妖王,妖术邪异。 城墙上的守军看着传说中的魔甲象王宛如一座小山袭来,心惊胆战,斗志萎靡。 魔甲妖军,无敌于世。 城中各大势力纷纷求援。 听到有魔甲象王,其他城市的一些官兵反而放弃救援,沉默不语。 现在,树角王与攻城的妖魔反倒不急,城市里的人族,乱作一团。 各家各户已经收拾行李,准备逃亡。 第500章 万器封身段天机 天玄圣地。 各大势力的上品长老们得知魔甲妖军出动,纷纷摇头。 众人已经布下大阵,天玄圣地也正开放,一旦离开,功亏一篑。 可若等天玄圣地关闭再去,已经来不及。 魔甲妖军一旦攻城,最多两刻钟,整座启远县就会被夷为平地。 “罢了,这些年被妖族攻破的县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差这一个启远城。” “是啊,只能说可惜了。” “文修不来救,朝廷不管不顾,我们命修何必越俎代庖?”有人抱怨道。 众人沉默。 命宗各派与朝廷积怨已久,若不是朝廷全力扶持天命宗,命修不至于越发艰难。 “现在,祭山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众人向天玄圣山望去。 十座天玄圣山依旧白光闪耀,圣洁无俦。 在这些白光之外,多出许许多多颜色各异的光芒。 每一座山的山脚下,都汇聚着一道杂色圆环。 大量中品命术师的开山命术汇聚而成,隔绝各山与天地间的联系。 开山法受天玄派法阵影响,哪怕众人联手施为,各山依旧岿然不动。 “接下来,诸位请神,准备搬山,谁得山,谁便为此次盟会魁首,额外得万用玉佩十枚与假命人一个。”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人飞出天命宗飞空大船,他一身白袍,白袍之上金纹密布,全身皮肤如玉晶莹,乍一看如温润君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看上去有点怪,却又不知道怪在什么地方。 这人的双眼看不到黑白,只发散着蒙蒙金光,犹如神灵。 那人一甩右手,一页金书飘在开山盟会的祭桌上。 “为襄助此次盛会,我天命宗再添一物作为彩头。” 众人向那金书望去,面色微变。 金书玉字,如鱼流淌。 赫然是天命宗上品命术总集《金阙玉录》的一卷分页。 这分页虽然不是《金阙玉录》原本,但的确是大命术师亲手抄写,只有真传弟子方能学习。 单这一页,价值远超上品法器。 单这一页,便足以让小散修一跃获得上品之路。 一些上品命术师轻轻摇头。 “是段天机,气势比之前更胜,明明刚刚四品,却直追上品。” “不愧是天命宗,把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是啊,我们这些大宗,要这一页,是有用,但用处不大。可若是让小宗之人或散修得到,那等于鲤鱼化龙。试问,一个小宗之人获得命山,又得金书,会如何?” “那些小门小派传承零散,哪怕是天才得到,也无法理解这等上品命术,自然会将命山卖给天命宗,换其他功法,以解读此卷金书。对于天命宗来说,拉拢了一个未来上品命术师,又得到命山,一石二鸟。” “是一石三鸟,彰显天命宗不凡。试问,我等是否有能力拿出相似宝物?是否敢拿出来?” 一众命术门派上品大师哑口无言,天命宗只此一招,便彻底瓦解众命宗联合。 若这些针对天命宗的命宗拿不出像样的奖励,如何笼络其他命术师人心? 众多上品命术师暗中交谈,不多时,便纷纷停下。 “既然是开山盟会,我山命宗自然不能落后。今日开山魁首,可得我山命宗筑山四大上法之一的‘群星悬山法’,并赠送大传承‘定山阁’命器一件以及御使之法。” “我河命宗与山命宗同气连枝,今日开山魁首,可得我河命宗的断河法,并赠送十二汇海术之一的‘山河汇海法’。我们河命宗家小业小,送不起大传承命器,但可送一件气运命器,环河船。” 其余上品命术师们微笑点头,这是他们联手商议的对策,各宗派之后将补偿山命宗与河命宗。 并且,众人用了与天命宗相似的手段。 群星悬山法的的确确是山命宗最重要的筑山法之一,但这个命术,需要两个条件。 一是要精通山命宗的开山、采脉与筑山三法,一旦缺少,得之无用。 另外,这一法需要命星相助,代价极高。 那定山阁的的确确是大传承,但定山阁的缺点也很明显,只有一座命山的时候,威力很弱,只有多座命山在命格势局的作用下,定山阁才能发挥作用,但前提还是需要了解山命宗的基础命术。 河命宗的手段也类似,河命宗的命术有先天缺陷,命河不能单立,必须要与命山联手才行。 所以,断河法作用并不大,许多大派不缺。 那山河汇海法的确很强,但这道命术是山命宗与河命宗联合开创之法,须得同时掌握两宗命术方可使用。 这两宗之物,同样能拉拢人,但因为这种奖励都不能外传,所以哪怕段天机得了魁首,也学之无用。 那些散修隐隐看出天命宗与另一方擦出真火,暗暗摩拳擦掌,全力以赴。 大先生隐藏在其中,看到这一幕,心中分外欣喜。 这一次,他想办法搜罗了大量宝物与秘籍,将自己的所有押在此次开山盟会上。 只要获得命山,获得魁首之名,这些彩头,都将归自己。 有了这些大命宗的额外传承,便补足了自己的不足。 “既然如此,那便全力以赴了。” 大先生正想着,就见那段天机从飞空船上下来,落在中品命术师之中,道:“在下段天机,天命宗真传,今日,便与诸位共襄盛举。” 段天机说完,皮肤表面光芒闪动,一件又一件法器与命器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看着段天机不舒服,原来这人皮肤之下许多地方被替换成了器物。 众人正在数他皮肤上的法器,就见他额头正中浮现一只竖直的翠绿眼睛,眼睛之中,三圈火焰环绕。 “三火翠琉璃盏……等等,那上面……” 众人本就被这件法器震惊,但更让众人吃惊的是,翠绿眼睛之上的额头,竟然缓缓凸出,并将皮肤拉得越发透明,薄如蝉翼。 白皙的皮肤下,突出一块方台,宛如犀牛断角。 “请神坛?竟然将整整一座请神坛收入额头!” “你们看这请神坛上的标记,是天命宗那座最古老的请神坛,历代上品超品都在这座请神坛上请神施法。” “这可不是一件法器,而是一整套法器的核心,即封神台。封神台,可是真正的超品法器,传说用安国的镇国命器为核心打造。” “等等,天命宗把请神坛给了他,是不是想把整座封神台封印入他身体?” 众人骇然。 第501章 幼妃骑彩鹤 段天机漂浮在半空,两臂微微分开,抬头望天。 他的双目没有眼球,只散发着澹金色的蒙蒙光芒。 他的身体仿佛一座法器城市,皮肤下浮现一件又一件强大的法器,撑得皮肤透明,让全身凹凸不平。 这些法器形象各异,颜色各异,在他身体不同的位置。 乍一看,让人毛骨悚然,完全不似人类。 但看时间长了,却隐隐感受一种特殊的美感。 那种非人的、法器的、物质的美。 他整个人,宛如一座皇宫,由无数工匠精凋细琢而成。 “吾承天命,当得此山。” 段天机说完,周身金光大盛,一道无形的力量如春风飞掠四面八方,瞬间传遍三百里。 随后,那些并无上品命格或无命神庇护的命术师们突然停手,望向段天机,眼中充满敬佩。 “段天机风姿秀逸、实力高绝,理当得此命山。” “别人得命山,我不服气,但他得,心悦诚服。” “此子当真了得,不愧是天命宗二代首席弟子,今日一见,颇有命术三子之首的威仪。” “得见段天机,不枉此山行。” 上品命术师们相视一眼,眉头紧皱。 “怎么才四品,就学到天命宗的‘天地立命术’,如此下去,那还了得?” “看看那些混账弟子,真是不堪大用。” “算了,也不能怪他们,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也扛不住天地立命术。这毕竟是天命宗三大天命术之一。” “是啊,得一天命术,便可招运一国、绝压一方。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天命宗让他出来了,他已经无人可制。” “我们这些寻常上品,只要未成大命术师,与他弈命,都未必有胜算。” “不出意外,天命宗又会玩当年那一套,设一个天地大局,让段天机与天命之子联手,吞尽天下英才气运,得超品根基,奠定不世伟业。” “必然如此。那么,大家也要努力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 “聂九命呢?” “他与高调的段天机不同,出身小门派,所以最是小心。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不错,希望聂九命能力压段天机。” “那大先生本来也有机会,但命星被夺,绝无可能。” “可惜了。” “诸位,可封请诸神,继续开山。”一人朗声道。 那段天机没有动作,普通中品命术师陆续出手,使用各种不同的开山方式或请神手段,来搬山。 一尊尊形态各样的神灵降临,有一些家族祭祀的祖先神灵,有一些积累多年的孤魂野鬼,有一些自然凝聚的河山之神,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神灵。 这些神灵脑后无圆光,身后无彩色,大半都是下界神灵,即便有上界神灵,也未入仙班,并非正神。 上品命术师们轻轻摇头,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精通请神与搬山,来这里九成多的中品命术师,纯粹碰运气,平时也无力自己开山。 普通中品命术师出手后,一些大命宗的弟子陆续出手。 段天机始终抬头望天,凝聚力量,不知准备做什么。 上品命术师们偶尔通过传讯符盘接到启远城的消息,发现魔甲妖军离启远城越来越近,朝廷却没派大量上品增援,纷纷摇头。 天霄派后山。 姜幼妃收起传讯符盘,眉头微微一皱又散开。 她刚晋升三品不久,本来准备在后山静养,凝实三花,为接下来晋升二品做好准备。 但刚刚收到一封传讯,让她犹豫不决。 魔甲妖军出动,李清闲无法抗衡。 犹豫十数息,姜幼妃抬头望天,轻声道:“小白鸟,请你妈妈来,我要出去一趟。”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天上的白鹤一声清鸣,投入山中,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一声穿云裂石的鹤鸣响起,方圆百里狂风大作,密林如浪,层层翻腾,持续不休。 高山之巅,一头巨鸟掠过,其长逾十丈,鹤顶黑喙,白身彩羽。 尾部的七彩羽毛分外艳丽,散发着澹澹的光芒,美胜孔雀。 巨大的彩鹤俯冲而下,树林中万物伏倒,那黑虎一骨碌翻倒在地,夹住尾巴,露出白毛肚皮,呜呜轻叫。 彩鹤飞近,姜幼妃两脚轻轻点地,身体直直上飞,白衣飘飘,裙角飞扬,宛若仙子凌波。 彩鹤从姜幼妃脚下掠过,托起姜幼妃,周身羽毛发出澹澹白光,笼罩全身。 彩鹤再一声长鸣,收缩羽翼,伸直两腿,整个身体宛如一条线,瞬间加速到极致,刺破环状白气,发出剧烈的爆鸣声,快速远去。 天霄派前山,众多弟子抬头望天。 无论男女,纷纷好奇,询问彩鹤与姜幼妃去向。 凉亭之中,两位长老分列茶座。 两人看了一眼天空,一人轻哼一声。 “自晋升上品,她越发傲慢了。彩鹤前辈乃是本门护山神兽之一,即便与她关系好,也不能随便调遣。” “少年心性,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既然事关重大,为何不先知会门派,由长老定夺?她若代掌天霄,是祸非福。” “下次我跟她说一说,若不是什么大事,不要随便动用门内之物。” “她的性子,能听?” “二代弟子中,终究只她一个上品,别人若代掌,恐无人服。” “吕仁也是个不争气的,损伤根基,无望上品,即便是二代大师兄,也难代掌掌门。” “是啊。” “不若从一代弟子中择一人?” “等掌门师兄回来,再做商定。” “我是怕幼妃这性子,撑不起天霄派啊。” 启远城。 魔门连续发动几次攻击,皆被击退,只得按兵不动。 城北,张摩崖与树角王在天空交手,声震百里,城墙崩碎,大地塌陷。 树角王气势冲天,占据上风,张摩崖却只守不攻,并不给树角王任何机会。 城北与城南,妖族拼命进攻。 那妖族虎王屡次突袭,都被盖风游与郭祥提前测算,轻松阻击。 盖风游本就是三品跌落四品,修为不在,但见识极广,手段又多样,轻轻松松守住两边城墙。 但是,随着魔甲妖军越来越近,城墙上的气氛越来越差。 郭祥暗中传音道:“清闲不在此地,怕是被人刻意调离。不出意外,此城必然陷落,你我应当早做准备。我并非不想保护此城,实乃魔甲妖王太强,一旦入城,你我无法阻拦。” 第502章 六神自天降 盖风游道:“能挡一息是一息,若魔甲妖王进城,你我难以抗争,到那时,再逃不迟。” “唉,都说你这风油精滑不留手,贪生怕死,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为假。今日之后,你必当名满天下。” “为大义,不惜此身。”盖风游一脸正色。 “越来越近了。”郭祥轻叹一声,望向北方。 乌压压的魔甲妖军只三万,却宛如百万妖族奔袭,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苍莽山,神弓派营地。 帐篷外,众人清晰感受到帐篷内灵气震荡,法力涌动。 徐芳看着沉默的岳向河,道:“天快亮了,你总要决断。” 岳向河沉默不语。 王守德缓缓道:“关于李客卿与神弓派崛起的经过,这一路上,我也跟你说完了。你我是师兄弟,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我相信,你是我的五师兄岳向河,而不是另一个岳主簿。我的扇子碎了,但冈锋先生的字,刻在我的心头。四姐的玉貔貅碎了,但她眼前更清亮了。你呢?” 岳向河低着头。 “让我再想想。” 徐芳轻轻点头,既然开口了,就说明还有希望。 天玄圣地。 各大门派弟子各显其能,但纷纷失败,难以搬动天玄十峰。 只有几个人退而求其次,去搬山伴峰成功。那伴峰虽然比不上天玄十峰,但也远强于寻常命山。 大先生一看时机差不多,若再等下去,很可能被段天机抢先,于是摆下法阵,全力以赴。 就见他持剑颂咒,步罡踏斗,一件又一件法器燃烧,一道又一道力量进入他的身体。 突然,他将桃木剑插入地下,朗声道:“新生命术师,尊请旧山神!” 轰! 地动山摇,所有命术师惊讶地望向这个蒙面人。 就见密集的锁链声响起,接着,一团十层楼高的白色虚影从地底升到地面。 白色虚影站定后,光芒慢慢澹去,化作一尊十丈巨人,全身被密密麻麻的铁链包裹,铁链之外贴着层层叠叠的黄符。 这人呈半透明状,体型高伟,肌肉鼓胀,皮肤黝黑,毛发旺盛,一脸络腮胡,双目空洞,望向天空。 “是山神!” “这人是谁,竟然唤出传说中的山神,即便是最弱的山神,也都有神籍,位列正神!” “终于出现一尊正神了。” “此人,很可能搬山成功。” 大先生轻轻松了口气,自己动用了压箱底的力量,终于成功唤出正神。 这次开山盟会,必成魁首! 那山神还未动,就听一声敕令。 接着,天空突然裂开一道裂缝,接着,云梯下探,连接地面。 云梯之上,走出一队整整十位天兵,手持长矛,身披金甲,高达三丈,相貌威严。 与那半透明的山神不同,这天兵个个身体凝实,并非虚幻。 “这不是普通黄巾力士,乃是真正天兵下凡!” “天兵并非正神,位阶不如山神,但身体凝实,怕是在上界当值,十人合力,不弱于山神。” “看来是聂九命出手了,他最擅长召力士。” 山神与十个天兵对望,双方毫不相让。 大先生微微皱眉,正欲搬山,就听天空一声炸雷。 轰隆隆…… 一座虚幻的金色大门自云端浮现,大门之下,白云翻腾如流。 “是段天机出手了!” 大先生急忙看去,就见段天机额头的请神坛喷出一道细细光芒,直射天空。 光芒抵达天上后变得宏大无边,映照出那金色天门。 “那门上好像有字。” “南天门?” 天玄圣山附近寂静无声,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座大门。 即便是一些上品命术师也本能站起,惊讶细望。 轰隆! 大门轰然敞开,就见一尊扛着巨斧的百丈巨汉走出南天门,自高空跳下。 这巨汉肚子圆鼓鼓,被银色环状铠甲覆盖,头顶金灿灿牛角冠,两臂粗壮。 那巨斧比他还长,斧头之上,火焰升腾,凤纹流淌。 与山神一样,这巨灵神身体半透明,两眼空洞,泛着白光。 彭! 巨灵神自天而降,落在地上,大地塌陷,尘土飞扬。 那山神低头弯腰,十个天兵更是半跪在地,向巨灵神行礼。 巨灵神双目空洞,并不看他们,只是骄傲地抬着头,挺着肚子,望向高空。 一声声长叹。 各派上品命术师相视一眼,轻轻摇头。 山神虽然是正神,但却是最末位的神灵,巨灵神的神位远高于山神。 那天兵的确是凝实,但在虚体的巨灵神面前,依旧低眉顺眼。 不要说四品,即便是大命术师,要唤出这个层次的正神,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后生可畏。” “天命宗,后继有人了。” “果然厉害。” 上品命术师们纷纷摇头,彻底息了争锋的念头。 段天机面无表情,澹金光双目扫视全场,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向那半透明虚灵神一拱手,道:“请天神出手,助我搬山。” 那巨灵神眉头一皱,但望向段天机额头的请神坛,转身,走向天玄山。 一步一震。 大先生急忙催动山神,但那山神一动不动。 “可惜了……”大先生只觉喉咙有什么涌动,轻轻一咳,抬手捂住,仔细一看,鲜血在掌纹上缓缓散开。 大先生死死咬着牙。 众人望着巨灵神的背影,心知大局已定。 就在此时,一道神光陡然冒出,化作千丈宽的光柱,直冲天空。 众人急忙扭头望去,就见那神光起自两座山外的地方,撕开天穹。 整个天空好像原本被透明的东西挡着,神光冒出,冲碎一切,就见所有天星骤然闪亮,比之前何止透亮百倍。 不过眨眼间,天玄圣山周围亮如白昼。 天空浮现层层叠叠白云。 一层,两层,三层…… 最后整整二十二层白云铺就,覆压万里。 那巨灵神勐地停脚,望向天云。 天云之上,万山林立。 每一座山,都如一颗星辰,其上大陆层叠,江海环绕,居住着无数生灵。 “山来!” 六声齐响,就见五个远比巨灵神还高的千丈巨汉自天而降,兽皮缠身,古玉吊挂,金铜皮肤,满身疤痕。 五个身体凝实的巨汉一出,那半透明的山神双膝一软,半跪在地。 大先生一看,自己请出来的山神不仅不敢搬山,还向莫名其妙的天神下跪,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第503章 巨神抱雪 五尊神灵金光闪耀,宛如五颗硕大彗星,拖着彩色光尾,投向天玄圣地两座山之外的地方。 与普通命术师唤出的神灵不同,这五尊神灵个个脑后浮圆光,身披十四色。 所过之处,光芒闪耀,白云铺梯,仙音袅袅,天花乱坠。 一阵阵奇异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扩散,仿若初夏的暖风拂过草地。凡是被那力量拂过之处,命术师们封请的神灵纷纷面露惊色,朝向五尊神灵,跪拜高呼。 「拜见上神!」 那些命术师哭笑不得,自己辛辛苦苦请来的神灵,竟然向别人的行如此大礼。 全场请出的神灵中,即便是聂九命的十个天兵也都跪下,只有段天机的巨灵神虚影稳稳站立,一动不动。 飞空船上,天命宗诸人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反观其他宗派上品命术师轻轻摇头,果然,段天机就是与众不同,不愧号称万器身。 等天空的五尊神灵近了,少数命术师面色大变。 尤其是天命宗、山命宗等对请神极为了解之人。 「哪位大命术师在山那边出手?」一人低声道。 「如何确定是大命术师?」 「你们没有发现?这五尊神,并非虚影神,乃是实体神。强如段天机封请的巨灵神,也只是虚影神。」 「这五尊神可能地位不如那巨灵神?」 你们再回忆回忆,此生见过的封请神灵,何人顶后浮圆光?」众人面露异色,纷纷摇头。 「老夫晋升上品多年,屡见大命术师出手,但顶后浮圆光的神灵,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神灵,叫什么?」 「不清楚,恐怕只有少数大命术师知晓。」 「我们只知这些神灵,不一般,封请神灵之人,更不一般。」 「有点不对,正常封请神灵,自天降后,便会犹如傀儡,但这五尊神灵,活灵活现,身体凝实,好像留有天神灵智。 "不能吧.." 看着五尊神灵投向山外,天玄圣地众人疑惑不解。 本以为是哪位神秘命术师出手,结果五尊神灵的落处并不在天玄圣山。 天命宗众人长长松了口气。 一位上品长老微笑道:「幸好那位高人在山外召神,若是在这里,天机的魁首之位,必当不保。 天命宗弟子连连点头。 下一刹那,天命宗所有人面色剧变。 就见那五尊不知名的神灵明明即将落向那座山后,却突然齐齐转弯,其中四个直奔天玄山而来,一个一路向北飞行,与启远城同在一个方向。天玄圣山众命术师目瞪口呆,怎么就突然改变方向了? 两地本来相距不远,等回过神来,四尊千丈巨神已经落地。 噗! 一尊巨神稳稳落地,面露异色,低头看了看脚下。 一处大坑,尘土飞扬,并无它物。 这巨神不好意思挠挠头。 但天命宗的人都疯了。 这巨神的右脚,正正好好踏在巨灵神虚体的头顶,一脚踩碎。强如巨灵神,连句话都没说出来,只留一个噗声。 他们急忙看向段天机,段天机明明悬浮在半空,全身神光闪烁,法器凸出。 可问题是,他封请的是上界正神,是自南天门走下的巨灵神。 这种位格的巨灵神请出来却被杀死,必然反噬封请者。 段天机一口老血喷出,双腿直直落地,身体踉跄,差点摔倒。 天命宗众人急忙扶住。 段天机深吸一口气,静静望着四尊巨神。 磅礴伟岸的气息自巨神周身向四面八方荡漾,灿烂的金光与无尽的威压横荡八方。 没有人能生出反抗的念头。 四尊巨神上一刻还威仪十足,但在看到天玄圣山后,咧嘴齐笑。就见四个巨神轻轻一跃,分别扑向四座气势最强的天玄圣山,然后右手如刀,对着山脚轻轻一切,两手一抱一抬。 轰隆隆 一主峰三卫峰共四座天玄圣山拔地而起。 原本还在天玄圣山中接受考验的武修们宛如滚地葫芦一样,从天玄圣山上滚下来,如同大象身上落下的蚂蚁,乱叫着从半空摔在地上。」这就……断根……了?」 命术师们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四尊巨神各举一座山,微微一矮身,猛地一跳,跃入那座山后,消失不见。 一些命术师想要看看怎么回事,但脑海中浮现四尊巨神的恐怖气息,压下心中好奇。 掉在地上的武修们迷迷糊糊站起来,四处张望。 山呢? 山呢! 怎么考验到一半,山没了? 天玄圣地的传承呢? 天玄神功呢?大灭星刀法呢? 武修们懵了,命术师们也觉得脑袋一团浆糊。 开山盟会的魁首,算谁的? 四座山都让别人给连根拔了。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巨神。 众人急忙向启远城方向望去。 此时此刻,启远城内一片凄凄惨惨。 启明书院的铜钟,轰然作响。 当…当 这是撤退的命令。 一户户人家叹息着,大包小裹背着行囊,慢慢向南城门走去。城墙上的士兵与众将,绝望地望着城北。 魔甲妖军,抵达城下! 两尊魔甲妖王与树角王,站在一起。 强如树角王,也只能站在魔甲象王的身侧。 魔甲象王一言不发,双目血光闪耀,硕大的象脚蹬着地面,准备冲锋。 一条条血色条带自象王两耳冒出,在身体两侧飘荡,宛如两只巨手,即将横扫天下。 郭祥道:「盖大师,现在该撒离了吧?」 盖风游叹息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可惜清闲不在,否则必胜此獠。附近的命术师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吹嘘李清闲。 「那边的巨神飞来了!」 启远城众人纷纷扭头望向苍莽山方向,就见一尊巨神呼啸而来,悬停上空。 千丈身躯,便是巨山。 巨神站在千山百河上,怒喝一声,两手一抱一举,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千山被生生抱成一座巨大的雪山,百河也被生生抱成一座环山河。巨神脚踏半空,高悬启远城天空,高举千山百河,笑嘻嘻望向下面。刹那后,巨神面露不悦之色,瞄准下方树角王和魔甲妖象,深吸一口气,全身血色鼓胀,金光进射,猛地投掷大雪山。 轰! 千丈雪山只一瞬间,便加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山体甚至冒火。 第504章 天降神山 启明书院山长张摩崖全身毛发炸起,不得不祭出文圣山送出的一页金色经文,外放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围住全城。 树角王与魔甲象王等妖军茫然望着袭来的巨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刚准备冲锋,就莫名其妙来了一尊神灵,然后扔过来一座大雪山。 等等,大雪山…… 刹那后,大雪山落地,覆压魔甲妖军全军。 轰隆隆…… 巨响震天地。 雪山落地,犹如巨石入水,掀起漫天沙土。 恐怖的冲击波横荡八方,狂风卷沙,宛如乌云落地,瞬间淹没方圆上百里。 城中有金色经文庇护,只是大地震荡,站立不稳。 城外的魔门与妖族则直接承受大雪山落地的冲击。 就见密密麻麻的妖族与魔门修士倒飞出去,雪山之中蕴含巨神神异的力量,妖族们气血暴走,血管纷纷炸裂,成片成片死绝。 魔门弟子中,法力与真气乱窜,经脉撕裂,一个又一个昏死过去。大雪山落地炸裂,但聚化山河的力量仍在,又在天空快速凝聚成千山百河。 "山!" 巨神本来准备回返,看到千山百河重新凝聚,再次一抱一举,举着全新的大雪山直奔李清闲所在,头也不回飞走。 沙尘慢慢消散,启远城北门外,露出一个直径超过十里的大坑。大坑之中,血肉焦黑,魔甲与砂石相融,其中最大的一处黑色魔甲宛如乌龟盖,铺在队伍最前方。 那乌龟盖下面,血肉消散,只留下一节节黑漆漆的断象骨。 象骨旁边的地面突然塌陷,接着,一截断掉的鹿角被神光包围,直投向北方。 树角王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李清闲,你屠戮十万我族,镇杀三万魔甲军,本王誓不饶你!」 启远城下,无数百姓跪向巨神飞走的方向,磕头拜谢。 启远城上,守军将士一脸发蒙,李县令不是不在城中么,怎么树角王说他请来的巨神? 命术师所在的东城墙上,盖风游昂首望天,手抚胡须,面带微笑。其余命术师只觉脑袋被石缝夹住,一动不动。 张摩崖的声音骤然响起:「诸君,敬谢清闲,反攻妖魔!」 刹那后,神弓派与青山派众人齐齐大喊:「敬谢清闲,反攻妖魔!」其余人原本已经绝望,现在升起前所未有的希望,本能地跟着高喊:「敬谢清闲,反攻妖魔!杀啊!」 城门轰然大开,城中所有势力倾巢而出,杀向妖族与魔邪联军。魔邪联军之中,下品修士经脉断绝。 中品只是气脉震荡,上品长老邢阁非毫发无伤。 「不自量力!老夫断后,你们撒退!」 魔邪联军急忙后撤,邢阁非踏步凌空,站在十丈半空,两臂徐徐向后伸展,而后猛地向前一推。 呜…… 狂风怒号,沙尘暴起,漆黑的沙尘暴墙拔地而起,高达十丈,宽逾十里,牢牢挡住从西城门冲出的启远城文武守军。 邢阁非背负双手,立于魔虫沙暴墙上,傲视群雄。 「好自为之!「张摩崖发觉邢阁非气息充裕,扔下一句话,追杀受伤的虎妖王。 「哼!「邢阁非望着张摩崖远去的背影,站立于沙尘暴墙之上,孤傲冷峻。 西城门的守军纷纷离开,只追杀妖族。 看着散去的守军,邢阁非再次冷哼一声,正要转身,突然隐隐感觉高空之上传来难以言喻的大恐怖,本能向苍莽山方向望去。 就见那神光撕裂天空之处,竟又落下一尊巨神。 与前五尊巨神 不同,这第六尊巨神竟然托举高山,自天而降。那高山不似人间山峰,而是与上界神山有些相似。 神山之上,大陆层叠,江海环绕,生灵繁衍,只是没有仙神居住。邢阁非骇然望向天空开裂处,隐隐可见天兵天将似是追杀什么,最后望着那巨神,纷纷摇头。 巨神托举神山,快速下降。 那神山之上,彩虹高悬,神音悠扬,仙韵荡漾,一股股上界气息散发。 邢阁非面色剧变,猛地抛出所有法器与宝贝,疯狂逃窜。 刹那后,神音仙韵传至此处。 邢阁非只觉体内魔功紊乱,周身魔毒消散,魔虫炸裂。 噗…… 邢阁非吐出一口鲜血,从高空摔在地上,头颅着地,磕得头破血流,脖子一歪,昏死过去。 正在逃亡的魔邪联军骤然停下,中品魔修哪里抵得过天界正音,纷纷吐血昏死。 那些邪修看到魔修纷纷吐血,自己却不受影响,松了口气。 突然,所有邪修望向一座血色轿子,心神齐颤。 那里供奉宝生神像! 本来作为对付启远城的杀手锏。 突然,轿子炸裂,木架布幔四散崩溃,中间的雕像徐徐开裂。 雕像面部,血流流淌。 一缕缕邪雾飞出,钻入所有邪修弟子体内,又猛地回卷,注入神像之中。 所有邪修弟子身体干瘪,倒在地上,碎成齑粉。 神像的开裂静止,但仅仅三息后,神像轰然炸裂。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宝生城大乱。 天玄山外。 武修望着徐徐隐没的天玄圣地,心里空落落的。 此番天玄圣山开启,竟然无人获得传承。 或者说,从此以后也别想了,因为天玄主峰被连根拔了。 命术师们泾渭分明。 一部分心中失落,一部分却面带微笑。 没让天命宗夺得魁首,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咦,你们看那蒙面命术师?」 众人望去,就见那唤出山神的蒙面命术师突然双手捂着头,全身冒出淡淡的邪雾,邪雾不断在他身体内外穿梭。 不多时,他的蒙面与易容全部碎裂,露出皮肤。 他皮肉干瘪,好似被火焰烧过,又好似暗藏蚯蚓,筋肉扭曲,红黑相间。 "啊…」 大先生跪倒在地,直到第六尊巨神与神山消失,他的身体才停止抽搐。 大先生一抬头,发现其余命修看自己目光有异,恨恨地瞪了一眼巨神。 第505章 白地铺绿 苍莽山,神弓派营地。 从巨神降临开始,营地周围的旧王军与神弓派众人就一直抬头仰望。 亲眼见证五神降临,又看到离开,然后看到五尊神灵陆续举着高山,落入帐篷中,消失不见。 最后,看到在天兵天将的追杀中,第六尊神灵举着神山,落在帐蓬之中。 在神山下降的时候,一股壮如山海的力量袭来,在场所有人都被迫或跪或趴,无一人能坐立。 神光消散,巨神不见,天也亮了。 众人慢慢起身,目光呆滞地望着李清闲的帐篷。 直到现在,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是周恨,也疑惑不解。 众人只知道,那六尊恐怖的神灵必然与李清闲有关。 过了许久,旧王军的十几个将士相互看了看,满是无奈,这样的人物,自己真得罪得起? 岳向河身为整件事的起因,也呆呆地望着帐篷,许久说不出话。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分开群山,照在营地。 明明是冬日,地面却钻出嫩草,其上露珠晶莹。 十里之内,绿草铺地。 十里之外,大雪遍地,野草干枯。 众人望着绿莹莹的草地,心中震撼莫名。 帐篷门掀开,李清闲走出,站在门口,望向远方。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众人莫名感觉如巨神临世,似仰望山岳。徐芳缓缓道:「老五,该做出决断了。」 苍莽山,神弓派营地。 从巨神降临开始,营地周围的旧王军与神弓派众人就一直抬头仰望。 亲眼见证五神降临,又看到离开,然后看到五尊神灵陆续举着高山,落入帐篷中,消失不见。 最后,看到在天兵天将的追杀中,第六尊神灵举着神山,落在帐篷之中。 在神山下降的时候,一股壮如山海的力量袭来,在场所有人都被迫或跪或趴,无一人能坐立。 神光消散,巨神不见,天也亮了。 众人慢慢起身,目光呆滞地望着李清闲的帐篷。 直到现在,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是周恨,也疑惑不解。 众人只知道,那六尊恐怖的神灵必然与李清闲有关。 过了许久,旧王军的十几个将士相互看了看,满是无奈,这样的人物,自己真得罪得起? 岳向河身为整件事的起因,也呆呆地望着帐篷,许久说不出话。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分开群山,照在营地。明明是冬日,地面却钻出嫩草,其上露珠晶莹。 十里之内,绿草铺地。 十里之外,大雪遍地,野草干枯。 众人望着绿莹莹的草地,心中震撼莫名。 帐篷门掀开,李清闲走出,站在门口,望向远方。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众人莫名感觉如巨神临世,似仰望山岳。徐芳缓缓道:「老五,该做出决断了。」 队伍稍做整备,便开始前进。 李清闲一边前行,一边拿着传讯符盘,翻看之前没时间看的内容,从郭祥、盖风游、冯叶脉等人口中得知两地发生的事情。 得知李清闲就在山中,郭祥说马上赶到。 众人走了不到两刻钟,天空一辆挂着黑灯笼的马车自天而降,接了李清闲与周恨,徐徐升空。 神弓派其余人羡慕地看了看飞空马车,继续在地面上翻山越岭。飞空马车的房间中,熏香缭绕,茶香扑鼻。 众人落座,郭祥问:「这么说来,那六尊巨神,是你封请出来的?」 李清闲点头道。 「威力为何那么大?」 「我事后才意识到,正神与普通小神不同,他们在进入我的灵台前,会携带一部分自身的力量,只要没有进入我的灵台,力量就不会消失。」李清闲道。 盖风游感慨道:「怪不得能力敌妖王,能搬动天玄圣山,不愧是御笔亲题少年命术师。可惜这六尊神灵进入灵台后,本体的力量消散,再唤出来,实力便恢复正常。不过,你六品唤请五品内神,足够傲视同品。」 郭祥道:「既然是你搬走四座天玄圣山,那此次开山盟会的魁首,便是你了。不过,许多人虽然知道你是命修,但并不知你便是斜眼狗头。不如这样,我们以斜眼狗头的名义领魁首彩头。至于军功则归你,可以对外宣称,是你请斜眼狗头出手。十万妖族与三万魔甲妖军的军功,难以想象。」 「哦?我不露面也能领魁首奖励?」 「当然。只要赢得魁首,就算是至今藏头露面的大先生,也有资格领取。到时候,我请师叔来一趟,利用命术验证一下,只要确认,并由我山命宗担保,魁首之位便属于你,所有彩头也尽归你。」 「那好。」李清闲道。 盖风游笑道:「咱们命修连开四座命山,那些武修怕是要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因为天玄派的传承?」 「不错。待你慢慢炼化命山,里面的所有宝物,都将归你,包括传承。从那之后,你便成为天玄派的传道人,不可限量啊。」 郭祥与盖风游齐齐点头,感慨万千。 四座山不仅仅是山,还有天玄圣山的所有一切。 虽然天玄山兴起过快、衰落更快,但毕竟雄霸武林近百年,积淀之厚,不逊于当今普通天柱大派。 「那要等我慢慢炼化,里面毕竟还有重重法阵,一点一点来。」李清闲道。 「不急,哪怕花个十年,也值得。到了那时,你就是真的富可敌国了。」郭祥道。 盖风游道:「到时候,你将天玄圣山主峰制作成悬空山,每隔几年发送一批传承名额,天下散修必然蜂拥而至,何愁钱财。」 郭祥道:「不错,天玄圣山炼制成可外放的悬空山而非纯粹命山.不过,你好像有上界神山。」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6章 陆吾镇山 郭祥与盖风游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怎么了?」李清闲问。 盖风游解释道:「命山分为两种,一种是镇守命山,增强气运命格,无论是放在命府还是门派之中,基本不能动,除非遭遇大战,才会祭出,更接近命星命局。另一种就是悬空山,与镇守命山不同,一直在外,虽然对命格有益,但更接近一件强大法器。那上界神山,不管如何,都更适合作为悬空山。另外,悬空山可作为山河势局的核心,只一座就好,多了无用。」 「我之前学的开山术中,倒是提到过,但悬空山属于命山的高级层次,我还没有完整学习。」李清闲道。 郭祥盯着李清闲双眼,缓缓道:「上界神山之事,无论何种情况,你都要对外否认。无论真假。更何况,很多人都认为,那神山乃是虚影,并非真实神山,否则你区区六品,岂能承受?我虽为山命宗传人,但还是要说,无论何种情况,你都不要出售神山,即便有人给出让你心动的条件。此山作用之大,超乎你的想象。」 「比如?」李清闲问。 郭祥不语。 盖风游道:「你可知群星悬山法?」 「听说过,而且是作为此次开山盟会的彩头。」 「一般的门派,都会以悬空山为根基,安排其他命山命河分布于悬空山周边,配合各种力量,模拟山河形态、天下地势,布成不同的势局,统称‘山河大局,。」 「听说过。」李清闲道。 「若取万山祖庭,甚至‘天地祖庭,命星,与你神山结合。那你的悬空山,将来便可成为众多悬空山,之主,将原本零散的命山势局,整合一体,形成多重山河大局。当然,这只是有可能,因为人间未曾有神山,即便国运命山也无法成为悬空山之主。」盖风游道。 李清闲沉默片刻道:「不错,我的那神山明显是虚影。想想也能知道,几个区区小神,怎么能搬动神山。」 郭祥与盖风游相视一眼,轻轻点头。 郭祥犹豫片刻,望着盖风游道:「盖大师,你知我根底,我们山命宗,虽然很想获得神山,但绝对不敢,因为我们一旦得到神山,必然会被天命宗甚至天下针对。得此神山,便是山命宗取死之道。更何况,我在黑灯司,同时是朝廷之人,有些事,我很清楚不能做。但你,希望不要对外提及此事。」 盖风游猛地一瞪眼,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盖风游毕竟曾是堂堂三品,最多一年便可重回上品!就算全天下命术师出卖李清闲,我盖风游也不会!你扪心自问,此次若非老夫抢先号召援助,会有多少人去启远城?即便是你,若是得知有魔甲妖王,也未必敢去。我与清闲情谊,深厚似海,否则我岂会送他那方玉玺!我盖风游,或许能力有限,拼尽全力才有三品之位,可我的眼光何曾差过?这李清闲,将来必成大命术师,而且必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命术师!」 郭祥一翻白眼,道:「除了最后一句话,我都相信。」 李清闲诚恳道:「那巨神所得神山,真是虚影。那不是神山,而是承载一道功法,名字我都敢说,很普通,名为《陆吾镇山诀》。」郭祥与盖风游对视一眼,盖风游无奈道:「这道功法,你也别乱传。你可知陆吾统摄何山?」 「昆仑。」李清闲道。 盖风游点头道:「对,陆吾乃万山祖庭昆仑之山神,同时管辖天之九部,论实权,甚至在四相之上。」 郭祥眨了眨眼,道:「等你晋升上品,如有所需,可以跟我们山命宗交易此法。」「刚才谁说有些事不能做?」盖风游反问。 郭祥轻咳一声,道:「那不一样。只要清闲晋升上品,就算昭告天下持有这门功法,也没人会为此 寻他麻烦。即便现在说出去,也少有,毕竟功法这东西很看人,而且未必适合所有宗派。天底下,除了我们山命宗,大门派中,大概也只有道门的‘天玉门'喜欢这门功法,但天玉门素来和气生财,断不会为了这门法诀乱出手。」 盖风游道:「这倒也是。」 郭祥又轻咳一声,道:「清闲啊,我替命术同道求你一件事。」 「别客气,我不同意。」李清闲警惕地望着郭祥。 郭祥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等你晋升上品后,能不能针对那大雪山,写点东西,让我们学学。」 「为什么?」 「在你之前,从未有命术师搬走聚化山河。我们试过,但都没有成功。你是第一个成功搬走文修诗山的人,意义重大。根据我们的推测,这文修诗山的类型更接近国运命山,随着这首诗传唱增加而增强,随着改诗的读书人增加而增强。不出意外,这座命山会越来越强。」 李清闲点点头,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像大命术师一样,传承所学。」 李清闲却在心中想,除了神山和国运方尖塔,其他命山,都应该送入六角真坛,铸就真灵。 这文修命山虽然不知如何,但既然稀少,那就更适合融入真坛,或许能为以后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但是,自己在真坛筑命山的事,不能泄露。 毕竟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一旦自己真用命山铸就真灵消息外泄,天命宗饶不了自己。 「你有这份心就好。毕竟以天命宗为首的命宗,太过于独了,只想着自己门派,枉顾命修的发展。那座神山,我会告知他人,不是真山,而是一道法诀。」郭祥道。 盖风游道:「不如这样,你想办法拿出一套特别的法诀,说是那座山所化,然后换点什么,这样,众人便不会怀疑那是神山。」 说完,盖风游冲李清闲使了个眼色。 李清闲心领神会,沉吟道:「《陆吾镇山诀》乃是天书,共分五卷。我只得第一卷。不过,毕竟是天神所授,不便胡乱送人。这样吧,我把里面最基本但最重要的《镇山封神诀》拿出来交易,换命山命河全套修炼法。 郭祥白了一眼李清闲,道:「你直接说我宗/yt85385/35712991.htl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7章 群雄令之念 「那你们山命宗换不换?」盖风游反问。 「我说不换了吗?」郭祥硬气道。 「那不就得了。」盖风游道。 郭祥再度轻咳一声,问:「那镇山封神诀,主要是什么道术,从来没听说过。」 「低则孕育山灵,高则指山封神。」 李清闲说完,郭祥与盖风游身形一震,这种法术前所未闻。「若真能如此,本宗愿以全套《山命术》交换。」郭祥道。 李清闲摇头道:「须得全套《山命术》加《河命术》。这道法诀,将会影响命修界甚至道门格局。」 「真这么强?」 「那《帝乡指神咒》,说白了只是一种攻击法咒,至多有通神之道,但不能滥用。这镇山封神之法,等于为每山赐予一灵,无论是自然大山还是命山。不过」 「不过什么?」郭祥问。 「这道法诀源自《陆吾镇山诀》,本质上,是师承陆吾,陆吾背后是帝庭。换言之,真要册封山神,得有帝庭职位、上界诰令。」李清闲道。 「你有办法?」 「我想想办法,以后估计能得一种正职,但短时间内不能,必须要靠我请来的山神赐下符诏。」李清闲道。 郭祥沉默,低头思索。 盖风游心道不愧是帝君化身,这一手玩得炉火纯青。自此以后,无论谁要册封山神,都要经李清闲之手,那李清闲就是未来天下山神之主。 「我需要与掌门和长老商议。不过,此事不会快速解决,我先安排你与长老见一面,然后定下魁首之身,得到好处。其中最珍贵的自然是那页《金阙玉录》。不过,你不通天命宗功法,若是愿意出售,我们山命宗可替你交易。」郭祥道。 李清闲道:「我一个朋友已经预定了《金阙玉录》。」 「这种好东西,谁都想要。」郭祥点头道。 李清闲心道自己获得护道人记忆后,正在慢慢学习天命宗所有的下品与中品命术,但上品命术从未得见,这一页《金阙玉录》正合自己使用。 自己可是天命宗护道人,正牌子的天命传人。盖风游看了一眼郭祥,道:「此次军功,你准备如何处置?」郭祥若有所思看了盖风游一眼,李清闲想了一会儿,隐隐明白。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盯上这次军功?」 盖风游点头道:「这事在军中常见,尤其武林大派分润军权后,军功成了交易品。此次军功之大,难以想象,正常情况下,足以让两到三位伯爵直接封侯。」 「这么强?那日在北晨城,我与宋云经伯伯等人联手,杀退妖族,也没有如此大功。」李清闲诧异道。 「朝廷有规定,魔甲妖军,以一当十。这份军功,相当于你以一己之力,杀了二十头妖王和三十万妖军,而且是全歼,外加其他零碎的凑五万,基本相当于你一人歼敌三十五万妖族。自人族与妖族开战,一场战争死伤超过三十五万的有,那是延绵多日。一次战斗死亡三十五万,没有;一次战斗全歼三十五万,没有;全歼一整支魔甲妖军,同样没有。这是我朝开天辟地头一回。不出意外,现在内阁与六部已经在商量如何给予军功了,各大武林和军方头头,正在派人找你。毕竟现在的你,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大的军功。利益交换,是最佳途径。」盖风游道。 郭祥点头道:「反正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个人得如此军功。即便是人族天王,功劳也是逐渐累积。强如武王,最辉煌的战绩,也是全歼二十万妖族,而且是凭借二品实力亲自出手。」 「我有点明白了。正常的军功,再大,那也是由大量将领依次分摊。可这次,出手的本就是文修和武林帮派居多,最后之战 他们甚至没动手,只能算我一人的,偏偏我位阶不够、资历也低。若真只是这样,那各方商量好后,根本不用管我,直接拿刀子切肉。但我的身份有点小特殊,强如天柱大派、军方天王,也不好强迫我。对吧?」 「对,就是这个理。所以,你要化被动为主动,在他们到来之前,提前想好条件。先往大了开,比如群雄令。」盖风游道。 郭祥白了一眼盖风游,心想今天把这一生的白眼都翻完了,道:「你这风油精胆子怎么越来越大。群雄令那是什么?那是当年武林入主军方前,各大天柱门派与众多普通门派,联手制作的三枚令牌。当时一些门派担心武林武修反被朝廷利用,忘记武林身份,允许持令者在武林危难的时候,号召全体武修,共护武林武道。每一枚群雄令,都由多家门派共同保管,而且必须要所有保管的门派同意,才能将群雄令暂时交给'执令王'。现在武林三位执令王,一位是当朝武王,一位是武林第一大派古玄山掌门,第三位没有明说,但注定不凡。」 盖风游笑道:「老郭你误会了。我是想让神弓派成为‘护令门派之一,增强地位,顺利进入军中。至于群雄令,那就是说说而已,你让夜卫的命修的冈锋之子去执掌武林的群雄令,这不对味。」「这倒可以。一部分军功换护令门派,并进入军中,会有大势力同意。」郭祥道。 李清闲道:「还是两位见多识广,成为护令门派,确实非常重要。」 李清闲本就想拓展势力,但自己直接进入军中并不方便,借神弓派进入,最好不过。 三人一边聊着,陆续查看传讯符盘。 李清闲这边,接到许多人的祝贺,包括定南王府的南乡候孟怀川。 宋云经也发了一句话,特别简单,今上临朝,他要上朝去。李清闲看了看房间,除了郭祥和盖风游,只有周恨,而后叹了口气,道:「真希望今上龙体安康,长寿万年啊。」 郭祥点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今上听说启远城大捷,全歼三万魔甲妖军,精神振奋,召开朝会,商讨此事。」 「看来之前传言说龙体有恙,乃是谣传。」盖风游道。 「定然是谣传!」李清闲坚定地道。 第508章 启远城之主 另外三人一言不发,一副你继续演的表情。 盖风游突然嘴角一动,道:「这不,有人联系到我这里,想要跟你谈谈军功的事。」 「我这里也有。」郭祥道。 「我也一样。」一直不开口的周恨也说话了。 李清闲顿时头疼,道:「我这里也有,但没好意思直说,只是在旁敲侧击。我对军中和武道了解不多,不如这样,我们先把想要与我交易军功的势力写出来,然后你们三位帮我看看我能提什么条件,然后再筛选一下能满足我的势力,最后商讨。」 「不错。」郭祥道。 盖风游却道:「你现在,可不只有军功可以谈。不如趁此机会,画个大饼.不,是与各大势力谈谈天玄传承的合作。天玄传承虽然很挑人,但哪个大派都愿意派弟子试试,说不定就有人适合天玄神功。当然,不能说是你,是斜眼狗头,你是斜眼狗头的师弟。」 「很好。」郭祥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毕竟品级不高,由我单独出面处理天玄派传承,一来不妥,二来太耗精力,两位谁介绍个人帮我一帮?」郭祥略一犹豫,盖风游大包大揽道:「无非是你开辟传承之地,那些门派派出弟子,中间需要找人接洽商议。此等小事,就交由我风命宗来做。」 郭祥道:「他们风命宗,个个都是风油精,倒是很适合。」 「好,那就麻烦盖大师了,弟子的报酬,一并结算。」 盖风游却道:「反正我弟子也需要历练,与你是合作。你要给钱,可就不做了。」 郭祥道:「你只管吃住等日常花销就行,不需要额外别的。」「也好。」 李清闲看了一眼周恨,道:「小周叔,你要不要军功?」 周恨摇摇头。 盖风游道:「你想让哪些神弓派弟子从军,就给他们分一些军功。反正以你的人脉,完全可以让他们在启远城任职。等有需要之后,调到其他地方。另外,启明书院的军功不能不给。还有启远城那些小帮派,若是想从军,一并分一些军功。这些小帮派背后没势力,就算从军,也只能依靠你。只要用心经营,用不了几年,你定能在军中小有势力。」 「会不会犯忌讳?」 「只要你在军中的人不超过五千,各大势力都不会关注。再者说,你也是给自己留个后路而已,这种事太常见了。毕竟,你也算启远城之主,也是个小山头了。」盖风游语气格外感慨。 郭祥道:「是啊。谁曾想到,不过短短大半年,你就从一个无品夜卫,走到今天,自成山头。」 盖风游道:「接下来至少一年,你应当埋头学习命术,这才是根本。像神弓派、官职、羽翼等等,都不过是细枝末节。命修大道,才是你的正途。」 李清闲正色道:「多谢盖大师提醒,最近我确实过多忙于俗务。未来一段时间,我应该全力学习命术,修炼大道。」 郭祥与盖风游微笑点头。 一行人乘坐飞空马车回到启远城。 郭祥帮李清闲验证魁首之位与获取彩头,盖风游则联系众多好友,帮李清闲参谋如何换取军功。 李清闲也发讯息询问宋云经、宋白歌、王不苦等人。 进了县衙,于平匆匆捧着覆盖红布的托盘走来,低声道:「倾城仙子来了。」 「人呢?」 「又踩着鸟飞走了。」 李清闲一脸问号,道:「这是她送的东西?「对,我用红布盖上的。」 李清闲掀开红布,只见上面正是自己用飞剑符送过去的诗页,上面只两列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 有晴。 李清闲伸指拈起诗页,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淡淡的幽香在鼻腔中萦绕。 「她说了什么?」李清闲收起来。 「她说正好路过此地,顺便还你这半阙诗。」 李清闲蹙眉思索,过了好一阵,抬头望向天霄派的方向,嘴角噙着笑意。 「走吧,这几天会很忙。」 王不苦很快恢复传讯,说他所在的踏白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今天中午便能抵达,听将军的意思,经此一战,启远城很可能会升格,成为北方重镇。 李清闲与盖风游一商量,联系想要军功的大势力,很快敲定合作意向。 一共找了三大势力分润军功。 一个势力帮神弓派加入护令门派,从此以后,神弓派也能一定程度上决定群雄令的归属,甚至有机会持有令牌,号令群雄。还有一个势力帮忙在五军都督府和军部协调,让在启远城驻扎两军,一军是朝廷的,另一军在当地招募,人数五千,直接命名为启远军,让即将回乡养老的老将领军,让王不苦担任副手。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小要求,对方都痛快答应。 至于第三大势力,便是守河军。 启远城本就在守河军防区,再加上守河军乃是军方第一大势力,这种军功必须要分润,更何况守河军的踏白军五千骑兵主动星夜来援,也是附近各大势力唯一全力增援的。 李清闲一点条件没谈,守河军也没有明说给好处,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保护启远城乃职责所在。 从此以后,启远城将被纳入守河军全力保护的范围。 这意味着,强如魔门邪派,再也不敢染指启远城。 启远城原本孤悬沙州,被柑州地府势力放弃,被魔门垂涎,勉强凭借文修势力才能避免落入魔掌。 今日守河军开口,自此之后,启远城将独立于沙州与柑州。李清闲,成启远城之主。 得到守河军回复,李清闲突然感到启远城大地一震。 隐藏在大地之中的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双重势局突然一放一收,化作金光,飞回命府。 李清闲正感诧异,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启远城上空淡金色国运蒸腾,一部分进入自己命府,一部分进入朝廷神都,大概是三七分。 现在,进入朝廷神都的国运只剩不到原本的一半,而进入命府的国运骤然增加。 李清闲得七分国运。 「这种情况,意味势局已成,两大势局的力量会一直影响启远城。同时也证明,朝廷封赏已经定下。」 第509章 守河人王不苦 午后,一艘飞空船抵达启远城北城外。 一个个紫袍或红袍大员走出飞空船,分散到各处,检查战场。大雪山砸出的坑洞内,魔甲融化,尸骸成渣,只有五品以上的妖族,才留下成块的痕迹。 一位上品命术师当即开坛施法,推演追溯。 就在朝廷委派的大员检核战场的时候,踏白军的五千兵马抵达。 领军将领先拜见现场大员,然后留在城外,只派王不苦进城。李清闲与启远城众官站在北城城墙的墙头,这里刚刚请傀修修缮好,隐隐可见战斗的痕迹。 盖风游道:「这样的军功,十分少见,所以朝廷检核仔细也实属正常。」 「我们坐得端,行得正,让他们查。」张摩崖在一旁手抚胡须,并不在乎。 不多时,王不苦登上城墙,李清闲将他一一介绍给启远城众人。 寒暄过后,两人走到城墙一角,王不苦凝视李清闲数息,叹道:「你入启远城,当真龙归大海。我在守河军,也算屡立奇功,备受长辈和将军们称赞。但跟你这功绩一比,简直天上地下。」李清闲微笑道:「我只是运气好,得了一套特别法诀,再加上时机巧,这才立下大功。」 「时机都只给有准备的人,倘若是我,或是别人,修为不到,时机再好,又有何用?咱们那一届七品青云试,你乃当之无愧的魁首。「王不苦说完,目光一暗,转头望向别处。 「甜甜,有什么事?」李清闲故意开玩笑。 王不苦受不了这个称呼,白了李清闲一眼,道:「叶寒说他已知错,准备在京城大展宏图,请我回去襄助。」 就在今天,李清闲也邀请王不苦坐镇启远城。 李清闲想起两人的关系,心中暗叹,道:「你什么想法?」 王不苦看了一眼李清闲,抬头望向北方。 「换做去年,我大概会同意,毕竟京城更安稳,晋升渠道多,有我家与叶寒的人脉,只要正常,不用多久,我便可执掌一军,步步高升」 王不苦停了停,出神望着北方好一阵,才道:「在守河军磨砺的几个月,我突然明白过去的想法何等幼稚。天下之大,并不只有京城。京城不缺我一个王不苦,但守河军缺少无数个守河人。我小时候,见过一些叔伯世交,他们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往往几年不回京城,包括我的父亲。当时我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折腾,神都不好吗?家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吃苦受累甚至丧命?当我亲历守河,见到一个个战友倒下,见到一群群妖族涌来,战友的血染红我的眼前,妖族的血灌入我的喉咙,突然就明白了。神都之所以好,家里之所以好,就是因为有人吃苦受累甚至丧命。」 李清闲一声轻叹。 「我以前也不懂大将军王,为什么冒着被皇上猜忌、被众官弹劾甚至被诛杀的风险,也要长留守河军。但现在懂了。」 「他不能回神都,也回不去神都。守河的人,本就和神都的人不是一路。」王不苦道。 「你成长了。」李清闲道。「那个文县令,你杀的好。」 李清闲微微一笑。 「我这些天,在守河军锋芒过盛,有长辈劝我收一收。正好,我来你启远军,修养一阵,消化最近所学,同时加强修炼。不过,即便在后方,我也要不断猎杀附近的妖族,这是保护启远城最好的方式。」 「当然。」 「你最近有什么打算?」王不苦问。 「如果你是锋芒过盛,那我几乎是搅动天下。未来一段时间,我老老实实窝在启远城修炼,什么事也不做。」李清闲道。 「这些日子,你别回京城。」 「因为京城水混了?」 王不苦点头道:「叶寒最近与楚王走得近。」 李清闲略一思索,道:「都是自己人,有些话私底下说说没事。今上的孩子虽多,但能争帝位的,目前看来不过三四人。四皇子大将军王固守北河,说不好。连续三个太子出事,目前七皇子秦王是最佳太子人选,但秦王最懂韬光养晦,外界传言说他被连续三位太子出事吓破胆,有一日入宫面圣,跪着求今上不要封他为太子。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也在暗中培养自己势力,并没有真正当个闲王。他各方面都平平,但也没有缺点。」 「确有此事。」王不苦道。 「十皇子晋王武道天赋惊人,二十岁时就晋升上品,现今年过三十,已经是二品强者,有望在五年内晋升一品。不过,此人好大喜功,过于张扬,甚至高调宣扬过自己不爱当皇上,只想当个逍遥自在的王爷。话是这么说,但在南边拥兵自重,简直把他的防线打造成独立王国。他到底有没有野心,谁也不知道。另外,他在武修中口碑很好。」 「十五皇子楚王则是所有皇子中,最像皇上的,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远超其余皇子。从小到大,皇上交给他办的每一件事,都办得完美无缺,甚至被皇上夸奖为‘吾之麒麟儿,。但问题在于,他小时候,母亲在宫中犯了事,被杖毙,后来连续转给两个妃子养,两个妃子都倒霉,所以宫中人人避而不及。还好他发愤图强,屡次在皇子考试中先拔头筹。和晋王不同,他在文修道修中的名声极佳。」 「除了这四位,其余皇子要么庸庸碌碌,要么一身污点,要么未曾封王没办法组建自己势力,基本没可能参与争龙夺嫡。他选楚王,倒也算有眼光。」 「你选谁?」王不苦问。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夜卫,参与诸龙夺嫡?这是多想不开?我谁也不选。」李清闲道。 王不苦叹息道:「所以我说叶寒昏了头。他把龙子夺嫡当什么了?真以为自己有点好运气,就能参与这种事?当年今上的兄弟,个个如龙,历代历朝没有任何一代龙子那般气象。结果怎么样?大半皇子死于夺嫡,最后今上继位,有几个人预料到?」 「所以我以后我躲神都远远的,实在不行去南方小国躲一躲。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禁不起折腾。」李清闲道。 王不苦道:「是,神都也不安稳。陆高明出事了,断了手臂,幸好保住了命。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能是想多了。」 李清闲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毛骨悚然。 第510章 启远侯李清闲 王不苦继续唠叨道:「咱们通过七品青云试的同伴,大都好好的,就陆高明和顾老二倒霉了…」 李清闲只觉背后冷汗直流。 王不苦记不得,但李清闲却记得。 当日在诡城的时候,为了抓住护道人,自己找诡太监茅士高设局,编了一个假游戏,猜手帕的东西南北,猜对了有奖励,猜错了要么断臂,要么说真心话。 主要是为了套护道人的话,但为了逼真,特意找了队伍里几个人瞎编故事说真话。 比如顾雄瞎编说他与母亲的陪嫁丫鬟金玲有染,并不小心杀了金玲,结果出了诡城后,上次王不苦来启远城,说顾雄误杀金玲,并被流放到守河军。 当时李清闲只是有所怀疑,但并不觉得两件事真有联系,说不定顾雄本来就垂涎金玲。 但这次听到陆高明断臂,坐不住了。 在那个游戏中,陆高明猜错了,被问了一个问题,然后为了不回答,选择断臂。 当时断臂是李清闲与诡太监制作的假象,并没有真正断他手臂, 可谁曾想,他的手臂现在真断了。 「怎么断的?」李清闲问。 「当年他父亲曾经被另一位将军陷害,陆高明在酒楼吃饭的时候,遇到另一位将军的儿子,双方起了冲突,他废了对方的丹田,但他的手臂也被一刀切断。他们家乱作一团,还说让我帮忙,我在守河军,怎么帮他?」王不苦摇头叹息。 李清闲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心中明白,自己犯事了。 在诡地,只有诡才能设置规则,自己弄一个假的诡游戏骗人,很可能触犯了诡地隐秘的法则,或者说,自己的假游戏,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真游戏。 所以,当时那些人说了什么,哪怕是假的,最后也会成真。 李清闲立刻仔细回忆经过,很快松了口气。 当时自己没玩断臂或真心话,不过 李清闲看了一眼王不苦。 王不苦玩了真心话。 当时诡游戏问王不苦,是否对朋友叶寒失望。 王不苦回答「是」。 李清闲想起这两次见到王不苦的经过,都对叶寒越来越疏远,这意味着,王不苦参与的假诡游戏也成真了。 李清闲愣了一下,这事对自己来说,好像不算是坏事 前提是诡游戏别牵扯到自己。 李清闲心中一叹,自己还是小看了诡,看来诡这个东西,远比自己想象中诡异。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当个人,离诡越远越好。 这些被诡游戏害的人,都是在帮自己,等过一阵联系他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李清闲想了想,道:「大家都是一起共同扶持过的朋友,他们有难,我不能不帮。顾雄是误杀并非凶杀,等磨一磨他性子,我找人调你手下做事。至于陆高明,诏狱司有人欠我人情,我请他帮我去给陆高明送一些糕点,看望一下,顺便给陆高明的仇家也送个礼盒表示一下,不管对方是否收手,但我的态度要表达。」 王不苦叹息道:「你呀,有时候太讲义气。」 两人聊了一阵,就见城外检验战场的官员陆续收手,并与命术师汇合,进入飞空船。 李清闲与王不苦回到城墙上,与其余人一起等待。 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得到消息,从各处前来,站在北城外,望着地上的飞空船。 数万人乌压压分散在各处,在初春竟然也不觉得冷。 过了半个时辰,一支足足五十人的队伍自飞空船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正三品的紫衣太 监,身后则是金甲闪亮的御林军,每个御林军手中,都捧着红绸包裹之物。 李清闲等人急忙下楼,迎接这位面熟的太监。 当日李清闲去北昌县的时候,为了抓捕冥山之人,请过一位内厂的大高手,就是眼前这白面中年人,上品大高手雨青尘。 在数万百姓的瞩目下,雨青尘宣读圣旨,因李清闲军功卓著,破格擢升,封李清闲为启远侯,位同从三品,并赐下全套的三品气运官服,包括气运金鱼袋、气运龟钮银官印、气运从三品紫袍虎补子官服、气运官帽、气运虎头腰带和气运三品官靴,并特赠三品气运飞剑九鳞飞蛟剑,国运加顶林林总总,许久才念完。 许多人听到加封为侯还不算震惊,因为这个军功确实可以一战封侯。 但全套三品气运官服却惊艳所有人。 因为每一件气运宝物,都相当于一件同品级的法器。 至于气运飞剑更是让众人艳羡。 飞剑本身就是法器,现在又加持齐国国运,晋升为气运法器,那只要在大齐国内,这把剑便有二品的威力。 一切气运之物一旦耗尽气运,威力都会大降,可也有优点。那就是,只要获赐,就能使用。 李清闲只是六品,本无法驱使三品飞剑,但只要上面的气运还在,李清闲现在就可以御使飞剑,虽然无法发挥全部力量,但也足以轻松抵挡四品大敌。 在众人的羡慕中,那紫衣太监右手从气运金鱼袋中一摸,露出一只巴掌大的玉龙。 而后他手持玉龙,轻轻拍在李清闲额头上。 一道金光在李清闲头顶爆开,金色光环瞬间扩散至十里,又瞬间回缩,直入李清闲眉心。 李清闲呆呆站在原地,内厂高手立刻上前合围并背对李清闲,展开警戒。 李清闲只觉眼前金光乱闪,而后神念被一团金光带入命府。 命府之中,四相方尊之上,本来承载一团淡金色的君运光团。此刻,国运加顶,浓烈的气运尽数进入君运光团。 君运光团连续膨胀收缩,如是反复九次,骤然缩成一个直径寸许的小光球,远远看去像明月,近看只像一颗大珍珠。 轰隆隆 君运明月一成,整座命府气息一变。 一条条淡金色垂光自天而降,滋养整座命府。 原本的滴水成湖命星轻轻一颤,里面湖水迅速膨胀,骤然扩张成汪洋大海。 命星,滴水成海。 在这一瞬间,李清闲只觉自己大脑格外清醒,之前所学的一切知识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浮现。 不仅是命术道术,哪怕是上一世的一些知识,也突然涌入,更加清晰。 不仅如此,在君运明月成型的一刹那,原本昏暗的双星伴月突然发亮,并吸收散逸的国运气息。 不多时,双星伴月徐徐飞到命池假山高处,围绕着命池假山旋转。 大先生耗尽家底炼制的双星伴月,终于在李清闲的命府发挥作用。 第511章 得双星紫微明照 看着双星伴月,李清闲轻轻一叹。 这是两座命府所化,蒋蔡二人,本可能出将入相,但大先生插手,两人一死一痴,人生彻底被毁。 不过大先生太过狡猾,至今不露面,需要想办法寻找到他。 李清闲将双星伴月调至紫微照临命星旁边。 紫微照临命星原本散发淡淡的紫光,得双星伴月后,竟外放出一圈紫色光环,环绕命星,徐徐旋转。 光环扩张,宛如轨道,并将双星纳入轨道。 双星沿着光环轨道徐徐公转。 双星的光芒与紫微照临的光芒相互映照,互相增强。 李清闲脑海中浮现一道天命宗的命术,名为点星术。 此术乃是当年天命宗宗主贝天经所创。 当年雅朝垂暮,天命宗贝天经为襄助安国太祖,大肆搜寻相关命星,最后得四星伴月,赠予安国太祖。 每得一星,便将一位安国太祖身边的当世英豪点入伴月星中,形成主从之星。 主星庇护从星,从星烘托主星,主从齐心,群星辉耀。 最后共得四人,一文一武,一道一后,助安国太祖完成大业。后来,安国国灭,齐国太祖争雄,天命宗难觅四星伴月,最终也只得三星伴月,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太祖横扫天下群雄。 齐国太祖的伴月三星之一,便是当年的定南王。 伴月三星之二的燕王府,在太宁帝登基的时候,因为中立,被太宁帝不喜,连续多年出手削弱,最后被抓住把柄,由王爵降为燕北公,再无法世袭罔替,但也保住血脉。 伴月三星之三的武林天柱门派蜀门,原本傲立蜀地不倒,甚至在上一次诸龙夺嫡中坚定支持太宁帝,但因为得罪魔门,在七年前被灭门。 当年的伴月三星,如今只剩定南王府一脉还算昌荣。 点星术所需条件众多,过程复杂,不过,最核心的两点就是,双方乃是主从关系,并且主星拥有超品帝星。 紫微照临,便是一种帝星,满足核心条件。 李清闲稍加考虑,决定先慢慢准备,至少等自己开辟中年命地后,再点星不迟。 命府处置妥当,李清闲回到灵台。 就见灵台的雷龙火印足足膨胀一圈,火焰燃烧,电光环绕,气势更胜从前。 与之前不同的是,一道金光自天而降,笼罩雷龙火印。 那金光,便是君运明月。 李清闲微微一笑,君运自成,国运加身,只要国家不灭,即便自己资质不如那些天才,但实际的修炼速度也不会弱于他们。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国运一旦加身,便等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自此便与众不同。 六品本来不可能获君运,但之前得方尖塔国运命山,又吞下金蟒窃龙势局和大量国运,还有贯耳瓶吸收的国运,再有大先生的万蚁攀龙势局与冈锋印,配合此次前所未有的大功,又有紫微照临这颗强大的帝星影响,再加上启远城民心所向,多重力量结合,才自成君运。 雷龙火印之下,六角真坛悬浮。 六角真坛的每个角外,各站立一尊闭目养神的巨神,身穿兽皮,皮肤金铜,满身伤疤,头发凌乱,壮如野人,却豪气万丈。六尊巨神各擎举一座高山,威风凛凛,立在所有内神之上。李清闲扫视六座高山。 那宛如一方天地的上界神山太过珍贵,和国运方尖塔命山一样,其重如国,适合镇守命府,或炼制成国运重器,或适合多重势局的核心,不适合放入六角真坛。 四座天玄山与一座诗化大雪山,则是命山真灵的绝佳选择。现在只差一山,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命山 ,便选择那国运方尖塔命山,虽然奢侈,但也算物超所值。 离开灵台,李清闲睁开双眼。 雨青尘微微一笑,道:「恭喜李爵爷高升。」 李清闲笑道:「多谢雨公公。雨公公奔赴万里,不辞劳苦,不如和船上的大人们一起入城歇息?」 雨青尘无奈一叹,道:「你也知咱家醉心武道,此战所留大坑,蕴含天上神灵气息,乃是绝佳修炼之所,更有不远处天玄刀圣留痕,别说一天,在这里住三五个月咱家都情愿。但咱家是为皇上办事,事情办妥,就要回去复命,一刻钟也不得留。」 李清闲点点头,知道这件事被那么多人盯着,所以连那些来检查的大员都刻意不与自己打招呼,检查完后直接上船。这次自己就算想给这些太监御林军送银子,对方也不敢收。 「也是。今日起,我便建造‘咏雪山河园,、‘天神掷山园,和‘刀圣斩妖园,,吸引全国各地的修士。待雨公公下次路过,想必三园已经建好,到时候雨公公可随时观摩参悟。」 雨青尘大喜,道:「不愧是小李先生,这三园一旦建起,启远城的要名得名,要利得利。最多三个月,咱家必然来此参悟,还请小李先生妥善保护此地。」 李清闲心领神会,道:「雨公公放心,天神掷山绝非寻常之地,闲杂人等决不能进入。」 「好!」雨青尘大喜,伸手拍了拍李清闲的肩膀,带着众人离开。 无论是飞空船上的官员还是城里的各大势力,看到雨青尘与李清闲如此亲密,纷纷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普通人不知道雨青尘,但对神都与内厂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雨青尘乃是太宁帝铁杆嫡系,而且是武修天才,号称三品武道第一人,实打实的三品大修。 只要正常修炼,此人必成一品,乃是未来注定的内厂第一高手。 送走朝廷来人,李清闲给姜幼妃传讯。 「幼妃姐,今日天神掷山,留有上界气息,我准备围起来,弄一个大园子,吸引天下修士,并扬名启远城。此地虽然能留百年,但越往后,力量流失越多。我宣布封园三月建设,你提早来看看,有助你巩固三品修为,甚至有助晋升超品。」 「你倒有心。这几日道门秘境将开,我进去摘些果子,去天神掷山园的时候,顺便送你。」姜幼妃道。 「幼妃姐对我真好,你摘的果子一定很甜。」李清闲笑眯眯道。过了好一会儿,姜幼妃才道:「我刚才路过宝生城,现在回返天霄派。」 第512章 文武道三教圣地 李清闲没太明白,于是传讯给宋厌雪,通过夜卫询问宝生派发生了什么。 宋厌雪无奈答复道:“倾城仙子驾临宝生城,祭出天雷,连宝生大殿、宝生主神像与宝生派掌教一起轰灭,死伤邪派高手不计其数。按理说,宝生派本不至于如此弱,但他们自己作死,将一尊副神像带出宝生城,前往启远城,那神像被天神照耀,瓦解崩坏,伤了宝生神本体。倾城仙子来的早,宝生神还没来得及恢复,主神像就被轰碎。” “明白了,谢谢宋大人。” “别,你现在是启远侯,我要叫你李大人了。”宋厌雪道。 “咱们各论各的,你是宋白歌的姐姐,我俩是兄弟,以后私下就叫你雪姐吧。” “也好。” 谢过宋厌雪,李清闲给姜幼妃又发了条传讯。 “姐你真勐!” 姜幼妃没回复。 李清闲又联系工部民器司司正刘木瓦:“刘大人,我准备先扩建启远城,然后兴建三座园子,分别是‘咏雪山河园’、‘天神掷山园’和‘刀圣斩妖园’,需要同时建造,人手不足,您能不能从工部借调一点人?如果工部人不够,能不能从柑州或地府借点人?我希望请上品傀修出手,快点完工。” “当年你父亲冈锋任职时,广邀文修好友,找了我们傀修,帮忙扩建城市。启远城本就不小,若再扩建,那规格可就大了,这三座园子,也是大工程精细活,所需人手,我都能调齐,但这造价,不会低于三百万两。启远城一年的税收才多少?” “我师兄斜眼狗头获得天玄山传承,里面财宝无数,足够兴建此城。至于朝廷那边,我请赵首辅帮忙,定然能成。”李清闲道。 “只要有钱就好说。你准备请一般上品傀修还是极好的?建筑石材呢?” “我想将启远城建成千年雄城,自然要最好的人,最好的料。”李清闲道。 “好,等我消息,三天内帮你解决。” 刚与刘木瓦商量好,纷纷有人来传讯祝贺。 沉小衣道:“恭喜你了,李侯爷。” “多亏你的百参法祖,不然我的法力根本不够。这次百参法祖的法力耗干,我身边也没高手补充,先送还给你。你帮了我大忙,我也不能吝啬。这样吧,等天神掷山园修好,你请一些长老来启远城,观摩天神痕迹,顺便帮我在江南宣传宣传。不过,有个前提,若来天神掷山园观摩,必须在观摩期间庇护启远城。” “天神掷山园?亏你想得出来,不过,天神遗留,确实不凡。行,我到时候请一些长辈前往,临走前帮你宣扬一下。对了,有长辈让我问问你天玄圣山的传承。” “天玄圣山还没炼化完,不过根据盖大师所言,只要有足够法力,天玄试炼一个月开一次都行。当然,实际上不能开得这么频繁。等过炼化完天玄圣山,就将试炼地置放在启远城,三个月或半年开一次。第一批开启之前,我通知你,你派人来就行。” “仗义!这样吧,我让长辈们分批去启远城,加上其他人,保证天神掷山园常年有多位上品坐镇,到那时,你的启远城将固若金汤。” “不错,我正有此意。” 李清闲将百参法祖以飞剑符传回沉小衣,便开始继续忙碌。 当李清闲获封启远侯的消息传出京城后,天下震惊。 六品封侯,古今第一人。 这一天,几乎全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北边陲这个叫启远城的小县。 在此之前,李清闲不过只在官员与文修中小有名气。 今日,有关启远城、李冈锋与李清闲的种种传闻,第一次在齐国乃至南方诸国甚至妖族大范围传播。 侯爵,在大齐最低也是从三品职衔。 这意味着,无论李清闲修为是几品,朝廷必然会给其一个从三品虚职。 十七岁的三品修士,曾经有过。 但十七岁的三品大员,前所未有。 与此同时,大量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很难相信一个六品命修,能够镇杀魔甲妖军。 但随着朝廷公布细节,那一个个检核大员的名字,瓦解了质疑的声音。 还有一些聪明的人通过魔门的反应,判断出这件事没问题。 按理说,李清闲突然获得这么大的功劳,与李清闲有大仇的魔门定然全力反对。 结果,魔门在这次事件中一言不发。 为了让李清闲顺利晋升,减少阻力,御史台言官们也给魔门留了面子,没有提及魔门邪派袭击启远城。 第二日,夜卫下发一道任命书,又一次震动各地。 夜卫上品正职有三,分别是从二品的掌卫使、正三品的左指挥使和右指挥使。 除此之外,则是从外聘请的非正职高手,一般为偏掌卫使与偏指挥使两个官职。 李清闲以启远侯之身,任从三品夜卫副指挥使,监察沙州、柑州、西州、青州等北方十州等地夜卫。 这个职位本是夜卫旧职,后弃之不用,如今再次启用。 同时,兼领巡捕司司都事与启远县县令。 两府巡城使的职位卸任,因为现在相当于十州巡州使。 李清闲之名,第一次脱离文修与冈锋之子的范畴,以启远侯之名,响彻大江南北。 与李清闲之名一起传递的,还有‘咏雪山河园’、‘天神掷山园’‘刀圣斩妖园’和未来的‘天玄圣山试炼地’。 各种小道消息漫天乱飞。 什么冈锋先生托梦显圣,让李清闲创出名诗聚化山河,自此以后,启远城将成为北方文修圣地。 什么天神见李清闲爱民如子,降临世间,惩戒妖魔,自此以后,会经常降临启远城,指点幸运儿道法神通,有助于人晋升超品。 什么天玄派护道人看好启远城,准备将启远城打造成武道圣地。 什么守河军很欣赏李清闲,准备把启远城纳入保护范围。 什么妖族被吓破了胆,以后见到李清闲退避百里。 越传越邪乎,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生生被传成文武道三教圣地。 第513章 好母亲求李教子 在启远城的事情传遍全国的时候,李清闲开始建设新城。 正月一过,新城市的规划基本敲定,工部与地府傀修开始出面建设。 为了囊括天神掷山园与刀圣斩妖园,在启远城北边,另建一座与启远城互通的卫城。 随着消息不断传播,越来越多的文修、道修或武修抵达启远城。 李清闲暗中派人摸查,结果发现,其中一部分人完全不是冲着修炼圣地来的,而是冲着军功来的。 因为天神掷山一战,军功太多,除了交易给大势力,除了李清闲自己的军功,启远城许多势力也获得军功,其中以神弓派和青山帮为最。 启远城东西两侧,兴建两处大营。 一处驻扎着自青州调来的北山军,并不隶属守河军,乃是隶属五军都督府的二线大军,主要守护二线重要城市,共五千人。 一处是新成立的启远军,由启远城自行组建的当地武林军。在妖族入侵后,北方各城自建护城军稀松平常,但获得朝廷官方番号的并不多。 太宁帝登基后,更少。 启远军的领军将军,乃是一位从四品的老将何百善,眼花耳聋,最喜欢抓个人唠叨他当年辉煌的战绩。 而真正统领启远军的人,则是从踏白军调来的王不苦。 启远军此刻正在慢慢招收士兵,启远城人优先,神弓派与青山帮等门派优先。 只三天,神弓派与青山帮就空了一半。 青山帮帮主万照欲哭无泪,因为连副帮主高天宛都跑了。 神弓派在向启远军输送人才的同时,也开始扩大招募范围,不断充实弟子人数。 至于启远城的政务,李清闲已经成为甩手掌柜,全部交给幕僚处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建设神弓派和启远军,剩余的时间都在炼化命山。 初夏的北方冷风吹拂,见不到多少绿草,依旧一片光秃秃黄濛濛的。 李清闲一大早出门,视察了在建的新城,返回衙门,下了马车,就听到有人大喊道:「小李大人,求求你劝劝我家孩子,我们从三百里外走过来的。小李大人,我之前也见过冈锋先生的…」门口的衙役门卫就要赶人,李清闲扭头一看,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妇人弯腰站在一旁,一身棉袄破烂,两手扶着一个孩子的双肩。 孩子满面尘土色,头发乱蓬蓬,缩在母亲怀里,目光闪躲,两手抠着衣袖的破洞。 「等一下,」李清闲拦住衙役,走过去问,「你有何事?」 那中年妇女看到李清闲一身气运官服,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大老爷让你说你就……」门卫正呵斥,被李清闲伸手挡住。「让她慢慢想,不急。」李清闲笑了笑。 那妇人慌了一阵,扶着儿子的肩膀,期期艾艾道:「小……小李大人,我们一家都受冈锋先生的恩惠,全家人最敬佩的,就是冈锋先生。我们家孩子,从小就佩服冈锋先生,他说以后要当就当冈锋先生那样的人。可是最近长大了,皮得腚上长蹄子,跟野马似的满哪儿尥蹶子,心都散了。这几天,又听到您斩杀妖族的消息,他就说,要当小李先生这样的人。我就寻……寻思,他又佩服冈锋先生,又佩服您,那您说话,他一定会听。我也不求别的,只求您说一句,让他天天读书学习,不管以后能不能入品,起码好好学习,有个奔头。」 「只是让我说句话?」 妇人用力点头道:「对,就说一句话就行,我什么也不求,说完我就让他磕个头,带他离开,绝不耽误你。就一句话。」 李清闲低头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孩子,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一个月后再来。」 妇人愣了一下,道 :「可是,我们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这里,您就说一句话也不行?」 「一个月后,我再说。行不行?」李清闲正色道。 妇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李清闲身上发光的官服,轻轻点了点头,道:「小李大人这么说,那我就跟着做,一个月后,我带着孩子再来。」 李清闲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回衙门。 妇人搂着孩子,走了几步,回头望向大门,又走了几步,再回望,叹着气,离开启远城。 一个月后的清晨,这个妇人带着孩子来到衙门口。 上次呵斥妇人的门卫一看,急忙笑道:「两位请进,大老爷说了,只要见到二位,直接请进去见他。」 「啊?是吗?」妇人一脸不敢相信,抓着儿子的手腕,跟着门卫进去。 七绕八绕,走到书房前,门卫进去通禀,走出门口道:「大老爷在里面,两位进去吧。」 妇人拉着孩子的手,发现孩子屁股向下坠,脸上不情愿,狠狠瞪了孩子一眼,两手抓着孩子的手腕,硬拖进去。 进了门,妇人看到那个年轻的面孔正捧着书阅读。 李清闲放下书,望向妇人,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妇人急忙弯腰行礼道:「见过小李大人。」 李清闲微笑道:「不用客气,有什么事,说吧。」 妇人犹豫一阵,道:「还是上个月的事,就是请您劝一劝这孩子,让他每天学习读书,别老出去淘。您说话,他一定听。」 李清闲点点头,道:「好。」 随后,李清闲望向孩子,问:「你叫什么?」 「狗我大名叫马高山。」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 李清闲微笑着道:「我和我父亲冈锋先生,都希望你能每天读书学习,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马高山,你愿意去做吗?」 「我我愿意!」马高山小脸通红,双拳紧握。 李清闲微笑着起身,走过去,抚摸孩子鸡窝般的头。 「谢谢小李大人,谢谢小李大人」妇人千恩万谢,不断弯腰鞠躬。 「客气了,我身为启远城父母官,劝学助教乃是职责,走,我送你们出去。」李清闲道。 李清闲带着两人,一边询问他们家里的情况,一边向外走。走出衙门,李清闲辞别母子二人。 那妇人犹豫一阵,道:「敢问小李大人,您当时就可以说这些话,为什么要我们等一个月再来,是考验我们吗?」 第514章 李清闲巧用比喻 孩子仰着头,疑惑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微笑道:「因为当时,我也做不到每天都读书学习。」 母子二人愣在原地。 李清闲笑了笑,转身返回衙门,继续读书学习。 学了一阵,李清闲皱起眉头,因为有一段命术始终理解不了。 正要去询问盖风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总是去请教别人,自己需要的不是学会某种命术,而是要掌握学会一切的能力。 万一在重要时刻,无法联系到别人怎么办? 如果天下有人拥有这种能力,那赵移山必然是其中之一。 如果能从赵移山那里学会,那以后自己的成长会非常迅速,再配合命星,难以想象。 于是,李清闲传讯给赵移山。 「赵叔啊,我是你大侄子李清闲。我现在遇到一个难题,就是我总觉得我不会学习,我听说您最会学习,您能不能教教我,让我掌握学会一切的能力?」 李清闲一边看书,一边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阵,赵移山的传讯轻响。 「学与习二字何解?」 李清闲想了想,疯狂思考,然后翻找书籍,最后信心满满道:「这两字都有不同的意思,但在这种语境下,学,是利用各种方式获得知识或能力;习,是反复学、反复思考、反复实践,巩固所学,让所学更加熟练。学习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学到某个知识和能力后,反复学、思考和实践,反复巩固所学,直到完全学会。" 「嗯。" 李清闲听着赵移山的鼻音,有点蒙。 一个嗯就结束了?你要不是当朝一品首辅,早就……算了,给你个面子。 李清闲想了想,传讯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李清闲前思后想,都想不明白赵移山的意图,但也知道,这个层次的人,做事必然有其意图和缘由。 但问题是,这个层次的人个个都像是便秘高手,永远不直截了当把话说明白。 思考很久,李清闲不得不叹了口气,给盖风游传讯。 李清闲说了这件事,然后问:「盖大师,你说赵叔到底什么意思?那个嗯字,我已经想出四种写法。」 过了许久,盖风游回复道:「赵大人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问题是我没懂。」 盖风游道:「他名号斋号众多,其中积一居与全解公之名,你可知晓?」 「知道啊,你之前还跟我说过。所谓积一居,就是他把所有的学问打碎成最细小的部分,使其好像一',然后完全掌握这个‘一,一个一一个一积累,就能成就他无数个一建造的宏伟奇观。所谓全解公,是他认为,他所修的文修一切知识、一切能力、一切信息,他都要全部理解,所有问题,全部解决。 盖风游道:「你既然知道积一居与全解公,那可知他在石鼓书院的一次讲话?」 「上次是岳麓书院讲求学于农,这次是在石鼓书院讲如何读书学习?」「对。那一次,有个学子问他,如何读书学习。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么?」 「您说。」 「他说,一个字一个字学,一个词一个词学,一句话一句话学,一段一段学,一本书一本书学。盖风游道。 李清闲一脸茫然,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还是捉摸不透。 "我没懂。" 「何止你没懂,我当时也没懂。直到有一天,我听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说,在一次宴会上,一位大儒现场写书法,众人赞叹,一个孩子问那大儒,如何能写出此等书法。那大儒说,很简单,写好每一笔,写好 每一字,就能写出此等书法。当时众人沉默,因为觉得这是敷衍与废话。你猜后来怎么了?」 "猜不到。」 「那个孩子相信了这句话,写好每一笔,写好每一个字。后来,你也认识他,张摩崖,书法力透石碑,启明书院山长,冈锋先生的老师,现如今大齐国书法三大家之一,一个字一千两银子。」 过了好一阵,李清闲才缓缓道:「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盖风游感觉李清闲语气不对,害怕对自己不满,忙道:「全解公询问你学习两字何解,你解答对了,答案就藏在解答里。全解公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你要学习命术,就要像学习学习这两个字一样,每看到一个字,都要在脑子里清晰显现出这个字的意思,如果这个字在词语里,还要显现这个词的意思。之后,你还要清晰显现出这个词所在句子里的意思。你只有清晰解释每一个字、每一组词、每一句话,你才叫学习,不然,你只是在感觉,只是似懂非懂,只是走马观花,甚至叫胡思乱想,不叫学习。」李清闲额头直冒冷汗。 「至于第二层意思,学习的重点从来不是学,而是习。大圣人曾言‘学而时习之,重点也不是学,是习。学习的重点,是反复学、反复思考、反复实践,且必须记住掌握,这才完成了真正的学习。我为了晋升上品命术师,曾经厚着脸皮拜访大量上品,无论是文修武修道修,还是魔修邪修,他们的修炼,有着近乎惊人的一致,他们总能准确理解功法的每一个字、每一招,而且反复思考学习实践很多遍。全解公,把一切都教给你了,但你不相信,所以你不懂。你可能相信很多道理很多事,但你不相信这一点。 李清闲沉默。 盖风游又传讯道:「咳,你别误会,这些话,都是全解公曾经说的,你要是反对,可以找他,我还没有资格教你。 盖大师言重了。我大概明白我为什么学不会那道命术了,因为我连学习二字,在此之前,都没有理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现在的学习,就好比我认识一个人,比如认识你盖风游。但真正的学习,是不仅认识你,而且要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从小摸过谁家的西瓜,扒墙头看过哪家寡妇的洗澡,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底裤,去青楼喜欢找什么样的头牌。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掌握,才能叫学习。」 盖风游瞬间回复:「对对对,您的比喻十分生动形象,但下次换个人,您觉得周恨怎么样?」 第515章 三十三年听雨声 「我看你就挺好的。「李清闲道。 「我只是小小命术师,运气好一点罢了。跟您万万不能相比。」盖风游反手一个马屁。 「你我都一样。命术一途,太过艰难。现在还好,越往上,越难。可惜,若是文修命修像武修一样,只要修炼身体就能提升便好了。」李清闲道。「各有利弊。武修更注重身体的修炼,而身体几乎是先天的,一个人身体不行,那以后绝无可能修炼。文修命修不同,即便天生身体差,也能通过慢慢学习,弥补缺陷。武修之中,少有大器晚成,反观文修命修,大器晚成者数不胜数。」 「我现在也不清楚,赵首辅到底是大器晚成,还是步步为营。」李清闲道。 「目前来说,更像是后者。再说赵首辅小时候只是一般,求学于农后,方才开窍。」盖风游道。 「对了,那位农夫既然如此智慧,能启迪赵首辅得积一之法,以后的成就想必不低吧?」 盖风游轻叹一声,道:「那位农夫,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他做农活是一把好手,种地、桑蚕、畜牧皆是好手,没过多久,便成了当地富户。但是,他做的太红火了,惹得当地县令之子眼红,然后找借口吞了那人的产业。那人确实与众不同,先是与县令之子商量,自己帮忙经营,给对方干股,换做平常人可做不了。但那县令之子作威作福惯了,岂会在意一个平民?于是拒绝那人。」 "然后呢?" 「要不说那人不俗。他竟然不再抗争,离开本地,去临县白手起家。得益于他过去的本事,许多人相助,短短几年,就再次起势,家业甚至比之前更红火。反观那县令之子夺走的产业却被败坏,卖了个精光。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那县令升任那一府的同知,地位仅次于知府。同知之子再出手,二次夺那人的产业。那人咬牙挺住,但妻子积郁成疾,故去。孩子去找那同知之子理论,被生生打死。那人就算是铁打的心肝,也撑不住,谋划多日后,带上杀猪刀,刺杀同知之子。唉…… 盖风游继续道:「此人当真是个好汉,准备也极为妥当,选在同知之子喝花酒喝醉后归家的路上。但造化弄人,那天与同知之子喝花酒的人中,有一个八品武修,救下同知之子,杀死了那人。」 李清闲听后,沉默许久,问:「赵首辅如何做?」 盖风游缓缓道:「他十二岁得农夫教诲,二十一岁时农夫被杀,他变卖家产,厚葬农夫,自此之后,只字不提。二十二岁中童生,三十二岁中秀才,四十二岁中举人,五十二岁时中进士,并被先帝钦点为状元。也就是中进士那一年,他直升三品,第二年,担任青州按察使,这一年,那同知在青州北元府任知府。他在青州按察使任上蛰伏一年,第二年,他搜罗那知府以及相关官员罪证,上报朝廷,而后脱下官袍,身穿布衣,在北元府,让人在前院接旨,自己在后院杀尽知府为首的大小官吏六十九人,以及知府之子,轰动天下。」 李清闲呆呆听着。 盖风游又道:「事后他被夺官,下狱,后来戴罪入守河军,屡立大功,最终晋升二品,重归朝堂。从守河军回来的时候,他重回老家,祭奠那位死去的农夫。后来有人称赞全解公:三十三年听雨声,一朝斩雷试剑锋。」过了许久,李清闲轻声一叹,道:「我只知道他当年在青州杀了六十九个官吏,却不知道,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所以一些人猜测,全解公原本无意仕途,那位农夫之死,惊醒了他。」「丙辰三子,果然与众不同。那榜眼徐初心还有消息吗?「李清闲问。「有,还在妖族,不过最近听说他失手杀了一个妖王,得罪众多妖族,被押入妖族大牢。」 「妖王也能失手杀?」 「不要忘了,他是和…和赵首辅齐名的丙 辰三子之一,三品的徐初心,和三品的普通妖王,不是一个品级。「盖风游道。 「好好的三品文修,竟然投靠妖族,令人惋惜。对了,我偷偷问一句,妖族活捉贤太子之事,是真是假?」 「真。当年贤太子坚守冠军城,最终力竭被俘虏。」 「那现在贤太子是死是活?」 「只能说,有可能活着,也有可能死了。这件事,不要与外人谈,这是本朝最大的忌讳。多少铮铮铁骨因为要北伐救贤太子,赋闲的赋闲,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盖风游道。 「放心,以后我不谈此事。对了,你能不能弄到魔门中品的强大功法,越强越好,越快越好,哪怕负面效果很大也无所谓。」李清闲道。 「这种功法真不少,你想要做什么,我好挑选一种。」 「我有一个魔修朋友,想要快速修炼有成,在切磋中,胜过他的师兄。李清闲道。 「是只胜过一个师兄,还是胜过师兄们?」 「师兄们。」 「给我七天时间,帮你找一门最合适的魔功。」 李清闲谢过盖风游,细细琢磨赵移山的学习之法。 琢磨一阵,李清闲找来周恨与灰隼。 「我想请两位帮个忙。」 两人点了一下头。 「西边一百三十里外的白石城,乃是著名的魔门城,与其他城市不同,几乎全城皆是魔修。我准备在那里培养一些魔门内女干,帮我探听消息。按理说,这件事我应该自己去做,不过,我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我想请两位帮忙,潜入白石城,帮我寻找适合的人选。当然,我会调动夜卫力量,帮助你们二人。找到之后」 李清闲说着,取出一只白瓷人,高约一尺,静静直立,全身洁白,头部无面。 李清闲右手在白瓷人面部一摸,那人便出现眼耳鼻舌,相貌与李清闲一模一样。 「找到之后,你们便将这假命人妥善安排,并安置祭坛。到时候,这个假命人就相当于我的分身,可以传递我在这里的任何命术。」 周恨问:「我本不应问,但为了更好完成,还是要问,你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清闲道。 周恨轻轻点头,道:「交给我们。」 第516章 白石城里无蚊虫 李清闲道:「魔门城防备极严,即便两位身手不凡、有夜卫相助,但也会遇到危险。你们两人先列出所有所需之物的名单,我会找人凑齐。尤其是各种解毒之物,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 「临走前,我们可否去天神掷山园中修炼几日?」 「当然。你们修炼一个月都没问题。白石城之行一定要准备充足,两位一旦遇到生命危险,马上逃离。两位的命,比这件事重要。」 两人齐齐点头。 李清闲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衙门中干枯的水池。 「这个时候,江南的荷花已然开了。」 周恨与灰隼一起静静望着窗外。 夏日渐热,白石城却不见一只蚊虫。 燥热的夜晚,家家户户家门紧闭,没有人睡在房上或院子上。 章原柏深夜回家,也不洗漱,滚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进入梦乡。隔壁东侧院子中,两个黑衣人摆下法坛,将一个白瓷人置放于法坛中间,便退出去。 不多时,法坛大亮,那白瓷人仿佛活了一样,转动身体,面向西边章原柏的卧房。 梦中,章原柏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女人领着孩子向自己跑来,两人面容模糊。 章原柏心中一痛,闭着嘴,咬着牙,全力奔跑,迎上去。 但是,无论双方如何奔跑,中间始终隔着千里万里,永远也无法相遇。那女人孩子的面容,永远模模糊糊。 枕头上,章原柏的眼泪滴落。 梦中,章原柏死死咬着牙,不断奔跑,但始终无法碰触两人。 突然,大地塌陷,那女子与孩子齐齐掉入深渊,消失不见。 章原柏大喊着,伸出手要去抓,抓了个空。 突然,前方神光照耀,一尊漆黑的神灵坐像自天而降,高悬天空,俯视下方。 章原柏惊讶地抬头望向前方。 那神灵模模糊糊,却气势宏大,似乎坐于莲台,不见真容。 「既见魔帝,为何不拜?」 章原柏心中一惊,只觉铺天盖地的力量压下来,自己不由自主跪拜。「汝既已拜,所求何事?」 章原柏疑惑不解,但刹那后想起,自己今天回家的时候,有人悄悄塞给自己一枚魔帝符。但自己生怕惹事,偷偷撕碎扔了,难道 下一刹那,天旋地转。 章原柏睁开眼睛,只觉枕头潮湿,翻身一看,睡梦中的一切重新浮现在脑海。 章原柏呆坐许久,默默擦拭未干的眼泪,叹了口气。 没想到,跌落修为后,自己的心也懦弱了。 他本是月魔门白石城分堂副堂主,六品修为,更是月魔门长老邢阁非的弟子,在白石城即便算不是呼风唤雨,也算响当当的人物。 但几个月前,自己配合邢阁非前往启远城,却遭遇天神下凡,邢阁非魔功被破,众多魔修的魔功受损,魔虫死绝,修为大降。 他也从六品直接跌落至八品,连跌两品。 那日之后,月魔门遭魔门指责,邢阁非一系便成了替罪羊。 邢阁非全族数百人直接喂了魔虫,他的弟子也纷纷惨遭惩罚。 章原柏全家被捉拿下狱,被迫交代邢阁非罪行。 他的妻儿被活活折磨死,他为了活命,不得不编造邢阁非的罪名,同时拿出大部分家产,给了新任月魔门白石城分堂堂主,才保住性命。近乎失去一切,他只能住在普通的小院子里,在堂里当一个普通的八品打手,因为伤病和失势,身份地位反而还不如一些普通九品,一日过得不如一日。 就在今日,被另一个八品当众抽了一耳光,却因为对方 是堂主嫡系,他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在众人戏谑的笑容中离开。 在魔门,捧高踩低乃是常态。 章原柏受得了。 但是 他死死握着拳头。 想起妻儿的惨状,他无法遏制心中的愤怒与恨意。 他的妻儿,被上了坐木驴之刑。 他永远忘不掉尖锐的圆木贯穿身体从妻儿口中刺出的场面。 「魔帝……」 他慢慢冷静下来。 魔帝是魔门的一个传说,传说魔帝乃是天上神子降临,其降临的意义,就是拯救魔门弟子,接引入魔界,而后灭世。 慢慢地,魔帝门诞生,并且越来越强大。 但是,随着魔帝的狂信越来越多,魔门发现无法遏制,于是联手毁灭魔帝门,打击信奉魔帝的魔门弟子。 魔帝门消失了,但魔帝的信徒则分散各地。 现在魔帝门依旧是魔门打击的对象,但大势已去。 在大部分魔门弟子看来,魔帝更像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章原柏抬起头,双目圆睁。 就见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张魔帝符。 黄色符纸,纯黑符文,巴掌大小。 「我不是……」章原柏毛骨悚然,急忙下床自己查看,却发现并无人潜入的迹象。 「更何况,谁会在意我这种落魄的小人物…「章原柏自嘲一笑。 他望着魔帝符,点燃蜡烛,直接焚烧,随手一扔,走出房门,望着天空的明月,长长一叹。 同样是姓章,化魔山一脉章氏步步高升,自己却只能屈居白石城,谁叫自己的祖宗不争气,得罪化魔山一脉,现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即便想回化魔山,也回不去。 至于那魔帝符,笑话罢了。 章原柏自知睡不着,于是修炼魔功,清晨出门去白石城分堂点卯应对。 夜晚,章原柏黑着脸走回家,他举着蜡烛,走到镜子边一看,长长一叹。 鼻青脸肿,甚至留下密密麻麻的魔虫撕咬痕迹。 自己现在,连稍微强大的魔虫都买不起,遇到正常的八品必输无疑。还能怎么办?只能忍。 章原柏咬着牙,握紧拳头,简单洗漱,倒在床上。 这一夜,他做了相同的梦,但这一次,梦到妻儿两人骑驴而来,他暴怒至极。 随后,黑魔帝神像天降。 「既已焚符,入我门下。赐汝魔功,以成天魔。」 章原柏还未反应过来,前方天降黑底金字石碑。 不多时,石碑轰然炸裂。 章原柏睁开眼睛,妻儿骑驴的场面历历在目,他死死咬着牙,缓缓起身。 正要下地,突然愣住。 自己的脑海中,竟然多了一篇功法,名为《大自在功》。 「这………」 章原柏心中充满惊惧,但同时带着一丝无法遏制的期待。 「难道真是魔帝赐法?」 第517章 炼化天玄命山 章原柏想起过去种种,长长一叹。 自己的根基被毁,原本的功法已经很难重修,必须要另取他法。 思考许久,他默默回忆《大自在功》,细细体味。 原来,这只是魔功的下品与中品阶段,只有修炼至中品巅峰,才能获得上品功法。 这门功法的优点极多,速成,强大,威势惊人,不挑资质。 缺点只有两个。 一是需要海量的资源,从现在升级到四品,少说需要十万两银子的药物与魔虫。 别说现在,即便是之前担任副堂主,也需要几十年才能凑齐。 第二是,下品也可以修炼,但需要向魔帝起誓,方可进入中品。这意味着,自己若要修炼,将会成为魔帝门人,很可能遭遇魔门追杀。但转念一想,章原柏冷冷一笑,现在的自己,比被魔门追杀更惨。很快,章原柏做出决定。 先修炼这魔功试试,修炼至七品,若一切顺利,便拜入魔帝门下,重归中品。 至于其他,先活下来再说吧… 「等等…」 他又仔细阅读,发现修炼这门魔功,需要先吞魔虫。 哪怕最差的嗜血魔虫,也需要五千两白银,自己拿不出。 「这…」 章原柏沉思良久,突然对着东方下拜,口中吟诵魔功经文,皈依魔帝。「天地至魔,万界共主。无上大魔尊,至高大帝君……」 念诵完毕,章原柏再次上床睡觉。 清晨醒来,突然听到外面鸟叫。 推门一看,就见一只黑鸟衔银票落地,松口后飞走。 章原柏心中一震,忙抢过去看。 赫然是八千两银票,比自己预想中更多。 「果真是无上魔帝…」 章原柏放好银票,匆匆离开,收购魔虫。 七日后,章原柏晋升七品。 一个月后,章原柏重归六品,再无人敢轻视。 至此,章原柏开始低调行事,积蓄力量。 与此同时,白石城中,陆续有人梦遇魔帝。 白石城东区,一座老宅之中。 宅子的主人名叫白鹤沙,乃是沙魔门之人,因父辈得罪魔门长老,被流放至此。 他拼命修炼,但怎奈天资极差,始终停留在七品,不断被沙魔门同辈羞辱。 深夜,他猛地惊醒。 他回忆记忆的种种,疑惑不解。 「这个梦,委实奇怪,那《大自在功》,明明就是《吞魔虫经》,这功法因为练至四品后,很可能走火入魔。莫非,有人以托梦术害我?过几日,找个命术师,探寻一下。」 心里想着,他迷糊睡下。 不多时他突然感到全身真气被封禁,猛地睁眼,只看到一个人影立在床前。 他想说什么,但那人伸手抓向自己喉咙。 在临死前,他听到一句话。 「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白石城,一些下品魔修的死,无声无息。 启远城县衙,书房。 李清闲正与冯叶脉和刘木瓦讨论建设启远城细节,门卫走进来,送上一张拜帖。 李清闲接过拜帖,微微皱眉。 门卫道:「那人说他是楚王的门生。」 李清闲拿出拜帖给两人看了,道:「这人如何?」 刘木瓦摇摇头。 冯叶脉一边回忆一边道:「艾子远,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八品文修,在沙州小有名气。不出意外,是来求官的。」 刘木瓦道: 「毕竟是楚王的人,须得妥善处理。」 「我并不认识楚王。」李清闲道。 刘木瓦摇摇头,一言不发。 冯叶脉道:「刘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楚王的人,就卖个面子,找个闲职打发,时间久了,他自会离开。」 「最近这样的人太多,幸好我经常不见客,不然整个衙门必乌烟瘴气。」「没办法。在朝廷做官,就要遵守做官的规矩。你拒一次,不能次次都拒。」冯叶脉道。 李清闲问:「楚王现在势力如何?」 冯叶脉看了一眼刘木瓦,缓缓道:「附骥者甚多。」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我这人,最不擅长这种朝堂政事、勾心斗角,我不管什么这个那个王,我眼里只有皇上!」 说完,李清闲随手将拜帖扔给门卫,义正辞严道:「告诉他,吾只闻天子门生,未闻楚王门生。」 「啊?」门卫都蒙了,稀里糊涂拿着拜帖离开。 冯叶脉与刘木瓦齐齐望着李清闲。 冯叶脉轻叹道:「果然有风锋风骨,当年尔父亦是如此。」 刘木瓦道:「虽然招惹小麻烦,但也避免了***烦。此地位于西北边陲,楚王的手伸不过来。」 李清闲道:「我现在没兴趣理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只想修炼己身。」送走两人,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一朵白花。 花原有六瓣,此刻只剩四瓣。 每一瓣皆好似被金色细小长蛇盘旋,看似是蛇,实则是奇特的花蕊。蛇盘白牡丹,著名的宝药,每月食用一片,可养神蓄气,并无副作用,万金难求。 但这样的宝药,李清闲手里现在有七朵,都是前些日子姜幼妃来观摩天神掷山园的时候,赠送的。 李清闲推辞的时候,姜幼妃还来了一句,这东西她从小吃到大,现在吃已经没有益处。 李清闲心道这是吃出抗药性了。 又吃了一片,李清闲便继续炼化命山。 之前得了六座命山,那上界神山不用说,目前无力炼化。 天玄主峰力量太盛,炼化所需时间也很久。 最终李清闲挑选其中的宝阁峰炼化,因为这座山峰中,储存天玄派的众多武器、防具和宝物。 虽然大多数物品会随着时间流逝减弱,但有护山法阵在,削弱有限,现如今还能维持在七成威力,主要量多,完全可以卖个好价钱。 灵台之中,四尊六品童子夜以继日炼化这座宝阁峰,已近尾声。李清闲放下其他事物,全力相助。 三天一过,终于将其炼化。 随后,李清闲进入神弓派库房,只带了刘义天、徐芳、王守德、郑高爵、于平和王不苦六人。 六人不知李清闲要做什么,关好门后,静静看着。 就见李清闲伸手一指,就见上空多出一个黑色漩涡,接着便是漫天的武器与防具被无形的力量托着,快速掉落。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箭长弩、灵符法器…… 六人目瞪口呆。 第518章 第一命山真灵 若是寻常兵器也就罢了,可这些兵器,个个寒光闪闪,明显蕴含稀有金属,并且被特别炼制,很可能曾被法器熔炉进行过法炼。 所谓法炼,就是道修消耗法力,催动法器熔炉,以法器炉火锻造兵器。经过法器炉火锻造的兵器,虽然不是法器,但也算法兵,远远比寻常兵器强大十倍。 但天上掉落的不止法兵,到了后来,开始掉落法器。 当上百件法器从天而降,即便是人老成精的刘义天和见多识广的王不苦,也呆立当场。 待填满整座仓库,李清闲道:「其中大部分兵器,都会以市价贩售给工部或地府修士,用以支付建造启远新城。你们现在挑一挑,那些适合神弓派或启远军的,放在一边,到时候拿去用。」 「这……这得多少钱?」于平问。 「两百多万吧,剩下的等完工再支付。」 王不苦摇头无奈道:「不出意外,启远军将会成为整个北方兵器最好的一支军。咱们守河军,可没过过这种富裕日子。除了天柱大派的精锐私军和诸王的亲卫军,从来没有全副武装法兵的大军。」 李清闲道:「你们应该能猜出来,这些就是天玄派之物。这些法兵虽然强于普通兵器,但比现在打造的法兵稍有不如。那些法器也是,不过,有一些法器与灵符反而因为有聚灵功效,反而随着时间不断增强。比如这一批一次性的离火飞剑,十把一共也就价值一万两白银,现在因为吸收大量灵气,囤积数百年,一把剑足以斩杀一尊五品,一件卖个两三万不成问题。当然,这些东西能不卖就不卖,留在自己手里。」 「还有这些灵符,一部分低价处理,最多五年就会失效。但其中一些拥有聚灵的灵符,威力提升一品到两品不等,要么高价卖,要么留着。」李清闲一边说,一边与众人清点。 众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宝贝,小心翼翼清点,可后来实在太多,只得当普通兵器快速整理。 清点分拣完毕,王守德突然道:「这还只是一座山。」 库房内众人沉默。 李清闲可是得了四座天玄山,侧峰都价值两百万两,主峰少说翻倍。「你这运气,不服不行。」王不苦笑道。 李清闲笑了笑,没说宝阁峰中最珍贵的法器,都在自己的乾坤镯中。让六人负责处理这些杂物,李清闲回返家中,看了一眼乾坤镯。 乾坤镯中,上品法器三件,中品法器二十四件。 这些法器,要么蕴含聚灵法阵,要么拥有特别金属,只要留在天玄山中,可保证千年威力不降。 三件上品法器中,两件还用不了,而且都是武修用法器,暂时放着,等急需的时候售卖。 但「飞空阁」是个例外。 这是整座宝阁峰的核心,不仅有防护之能,还有飞空之用。 此阁从外面看像是一座普通亭子状房屋,红顶红墙,七面墙壁,一面为门,呈八角形。 这飞空阁内部,则是一座宫殿并广场,方圆百丈,宛如一座道观。要驱使飞空阁,需要海量法力或真元,一般需要十八个中品或一位上品。 李清闲自己无法直接驱使,但可以找中品修士出手,向里面注入法力与真气。 充满一次,可行十万里。 那些中品法器,也非常不俗,虽然大都是武修之物,但也有四件自己可以使用。 命山已经炼化,便可进行正式的六品筑真坛。 李清闲念入灵台。 六角真坛托着雷龙火印,周边则是内神闭目,神光辉耀,彩甲闪亮,神异非凡。 六角真坛边缘,各有一尊五品神将头顶高山。 其中一座神将头顶的高 山并不强,但却闪闪发光,这座,便是宝阁峰,已经被李清闲完全炼化。 李清闲望着命山与夸娥氏血脉神将,不断回忆筑真坛之法。 此法已经了然于胸,各项准备也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命山真灵。 若不能,便只能使用命星,虽然命星真灵已经足够强,但比起命山,还是稍逊半筹。 李清闲神念坐于灵台,念念有词,施术筑真坛。 咒语完毕,就见托着宝阁峰的神将闭着眼,一步迈出,出现在六角真坛的第一角上。 六角真坛重重一坠,李清闲只觉灵台天昏地暗,世界将崩。 刹那后,那神将身后的明黄圆光与十四色神光齐齐发亮,形成莫大的威能,承托宝阁峰。 六角真坛停止下坠,悬浮在灵台之中。 那神将的两脚,踏在六角真坛第一角。 他的两臂,高高举起,宝阁峰命山,悬浮在神将两手之上,犹如被天神举起。 「善!" 李清闲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就见体内所有的法力宛如一条条狂蟒,涌入六角真坛,而后环绕神将,涌入宝阁峰命山。 那宝阁峰仿佛变成法力榨取器,无论李清闲送入多少法力,一概荤素不忌,全部笑纳。 李清闲早有准备,激发雷龙火印,就见雷龙火印喷吐雷火,融合法力,涌入命山真灵之中。 这雷龙火印,乃是神霄雷种力量所化。 命山真灵依旧疯狂吸收。 李清闲一看,再次出手,就见天空之上,一条金色气运鱼带领十条普通气运鱼自天而降,进入命山真灵。 普通真灵本无法吸收气运,但这座真灵乃是命山,与众不同。 气运鱼一入,这第一命山真灵立刻喷发出奇异的七彩辉光,刹那后,一个彩虹圆环浮现在命山之上,散发着奇异的力量。 李清闲心神一定,继续修炼,向命山真灵中送入法力。 不知过了多久,命山真灵轻轻一震,骤然变轻,整座六角真坛徐徐上升,恢复原位。 李清闲仔细观察,乍一看,这命山真灵并无奇特之处,因为之前无人拥有,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又扫视灵台,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与命星真灵一样,不会增强法力,不会增强灵台,但会增强命府命术。普通真灵,能增强身体、真气或法力,能附加强大的攻击力量,像刘义天的鹰真灵,就能让箭矢增强。命星真灵,会在命府之中形成一颗虚星,辅助正常的命星,并能干扰外界推演,同时不同的命星真灵会形成不同的效用。像聂九命的命星真灵,据说形成全新命局,帮助他命格更上一层楼。那天命宗的段天机更强,六颗命星真灵凝聚一尊命神。不知道,我这命山真灵,有何等效用。」 李清闲心里想着,神念入命府。 第519章 座神洞 在进入命府的时候,李清闲还在心里回想命星真灵。 命星真灵乃是六星成一体,形成的命局或命神,比正常命府中的命局或命神强。 几乎相当于让命术师多了一个命地。 理论上,若获得六颗超品命星,必然会形成很恐怖的命局和命神。 但问题是,即便是天命宗,也舍不得打造一个全超品命星的真坛,代价太大。 任何一颗超品命星,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至于普通命山,必然不如超品命星,至少要天玄主峰才能与超品命星相提并论。 但是,根据大命术师的推测,命山真灵会形成不可思议的作用。 毕竟,命星更多作用于个人,而命山作用于势力,更像是大势力的命星。 普通命山铸就真灵后,或许一般,但宝阁峰乃是当年的武道第一大派的卫峰,自是不凡。 李清闲念头一闪,便出现在命府之中。 仔细一看,命池中心的假山没有变化,上面悬浮众多命星。 在命池假山的一旁,多出一座洁白的圣山,乃是缩小的宝阁峰,一人高。 在命府中,所有的命山都是实体形态,但这座是命山真灵,呈半透明状,犹如水晶一般。 水晶命山之内,竟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从正面看去,近似三角形。李清闲望着命山真灵,什么也感觉不到,于是催动命盘,开始推演命山真灵的作用。 丝丝缕缕的气息与力量被命盘捕捉,而后转化成许许多多零碎的信息,最后被命盘重新整理。 最终,李清闲收起命盘,望着命山。 「没想到,这命山真灵,如此奇特。」 「里面的空洞,名为座神洞」。我可以献察一颗命星与气运鱼,封请一尊上界仙神的分身进入其中。每一尊神灵入座神洞,我都可以从仙神身上获得一道神通,增强自身。在危急时刻,甚至可以察出命山真灵,请里面的仙神分身出手。坏消息是,每次请神出手后,座神洞会封闭,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再开。好消息是,我最多有六座命山真灵……」 」这第一个座神洞,要封请哪位神灵呢?太弱的没用,太强的请不动,应该请一个适合我的……」 李清闲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不会选,于是再次召集出几位内神,没有夸娥氏六神。 逐光射日天将、摇风扶岚双卫、举霄托云侍卫和缠电负鼓力士。 五神降临,询问何事,李清闲道:「我铸就命山真灵后,得座神洞,想要封请天神降临。一共有六座,目前只能使用一座。」 五神面色微动,相互看了看。 「你希望请哪路天神?」 李清闲想了想,道:「能请到的最强的天神。」 「有的天神很强,但未必愿意降临,也未必受你管辖。最关键的是,其神职当与你相符。」 「你们觉得我适合请什么神灵?」 缠电负鼓力士道:「你适合请三种神灵,一种是星神,一种是雷神,一种是山神。至于其他神灵,不是不行,而是未必适合你。」 逐光射日天将道:「星神尊位都高,即便你拜紫微大帝,也未必能封请。雷神或山神,是你最佳选择。」 李清闲摇头道:「我若是主修道术,自然请雷神,但我主修命术,星神最佳。星神不行,那最好是山神。对了,能不能让我拥有册封山神的能力?」 五神中三个差点翻白眼。 「册封山神乃是上界重要职权,至少要帝君权柄。你连星君都请不来,其上还有真君,再上才是帝君,如何请来?」 「你们说几个拥有册 封山神能力的神灵。」李清闲道。 众神望着逐光射日天将。 逐光射日天将思索良久,道:「只是说一说,并不碍事,不过,不能多说。我举个例子,你封请的夸娥氏后裔的先祖夸娥氏,也只是山神,本身没有资格册封神山。但是,你所得的《陆吾镇山诀》中的昆仑之主陆吾,便有资格册封山神,还有一尊山神,位格与陆吾相似,但实力更胜一筹,便是钟山之主烛龙。还有弱于陆吾的神灵,如英招,同样可册封山神。不过,这等上古神灵,你绝对无法封请。」 「非上古神灵呢?」 逐光射日天将缓缓道:「五岳大帝。」 李清闲没好气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气我?其他四岳大帝还好说,等我超品,努努力,还能封请,东岳大帝乃是真正帝君,统摄阴阳两界,包揽阳间万山。我上哪封请他们?有没有更弱的?」 「真君你肯定请不来,星君也难。」 李清闲道:「那星君之下的天君呢?」 逐光射日天将道:「有可能,但前提是与你关系紧密。比如学神霄法,那很有可能封请神霄法的祖师。当然,神霄法最强祖师,乃是真君,估计你还是请不来。」 「我想封请山神,不想要雷神。」 五神摇摇头,这位大爷还真挑。 「等等……或有一法。」举霄托云侍卫道。 另外四神望向他,这位地位不高,只是侍卫,但经常迎接众神,对一些神灵的认识还在天将神将之上。 「说。」李清闲瞪大眼睛,这位很少说话,一旦开口必然有把握。 举霄托云侍卫道:「我们可以封请双神职神灵。您不擅请山神,但擅请雷神,只需要找到一位兼领山神与雷神的,若对方雷神位阶稍低,更好。」另外四神恍然大悟,仔细一想,齐声道:「炳灵公。」 李清闲最近也学了一些道教知识,但并不详细,虚心请教后,才明白众人为何选这位神灵。 这位来头可不小,乃是东岳大帝第三子,深得东岳大帝喜爱,又名泰山三郎。 东岳大帝主管万山,所以平时将泰山交由炳灵公打理,换言之,这位神位不高的炳灵公,实际也有册封山神的权柄。 这位乃是星君神位,按理说李清闲即便再如何,也只能到上品甚至超品才能封请,但这位恰好又同时受玉清真王管辖,在雷部也有职司,凭借神霄雷种,完全可以封请。 第520章 新威能 选定目标,五神帮忙写了一篇请炳灵公的请神咒。 李清闲正要封请,逐光射日天将道:「等一等。这位的尊位还高于之前的六个莽夫。这位虽然不会如六个莽夫那般瞎闹,但毕竟身份最贵,即便隐藏神威,也必显耀一界,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封请。」 「也是,等过些天我找个好时机,封请炳灵公。」 李清闲点点头,这件事并不急。 送走五神,李清闲再次进入命府。 正常的真灵,只会存在于灵台的真坛之上,增强其他力量。 这命山真灵也在真坛上,但真坛上的真灵没有任何威力。 命山真灵的所有威能,全在命府之中。 这命山真灵,共有三种威能。 第一种威能,是座神洞。 第二种威能,则是承命。 命山从开山,到炼化,再到承命,需要漫长的过程。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命宗宁可花高价从山命宗买,也不会自己炼制,因为耗不起。 正常情况,一座普通命山,至少需要十年起步。 像宝阁峰这种大派卫峰,普通门派起码要炼制三五十年方能承命。像那方尖塔国运命山,在多位大命术师手中,至少要炼化几十年,上百年才能完成承命,但由于不知为何,李清闲到手之后就完成炼化,直接使用。 若要达到承命层次,还需要一定时间滋养。 好在有君运明月在,可以大幅度提升。 所谓承命,有两步。 初步的承命,便是镇守命府或镇守门派,化解一些命数牵扯。 完全的承命,便是命山能够承载大势局,发挥命山真正的威能,也是命山真正强大的原因。 任何势局,包括李清闲的万蚁攀龙或金蟒窃龙,都有一个致命缺点,不能移动,作用范围有限,而且一旦移动,往往前功尽弃。 这就是为什么大先生人离开启远城,却没带走万蚁攀龙,最后被李清闲夺走。 命山,可以移动,承载势局。 大师出手,命宗大战,且不说对手会阻挠布设大势局,就算没有阻挠,势局也需要长时间才能生效,尤其是多重大势局。 如果使用命山,便可立即发威。 每一座命山,只能承载一重大势局,要想形成多重大势局,也需要时间,而且也容易引来阻挠。 李清闲望着命山真灵,心想不知道这命山真灵的承命,能不能同时承载多重大势局。 如果可以,那别人都是一次使用一重大势局,慢慢叠加,自己一出手就是六重大势局,直接将其镇封。 李清闲试着将万蚁攀龙势局送入这座山上,就见密密麻麻的网状黑色符文宛若蚂蚁,攀爬在白色的命山上,而后徐徐隐没山中。 接下来,自己只要心念一动,即便没有命山,万蚁攀龙势局也会瞬间布下。 如果有金蟒窃龙等克制万蚁攀龙的势局,那也能立刻收回命府,不至于被对方镇封并被夺走。 李清闲轻轻点头。 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不同。 金蟒窃龙只能针对「龙」,无法窃取其他人或势力的力量。 但万蚁攀龙的本质不是攀附龙种,而是像蚂蚁大军搬家一样,可以攀附任何人、任何势力,然后慢慢汲取力量、运势、命术等,充实自身。大先生之所以敢杀那么多人,之所以拼着损伤根基降品也要逆天改命,就是因为有此大势局。 但,现在没了。 万蚁攀龙也好,金蟒窃龙也罢,前提是对方的力量衰竭,如若对方实力极强,妄动势局,必然会遭遇 反击。 而且,这种势局终究是化他人之力为己用,会对他人造成损伤。 所以李清闲在掌握启远城后,便没有再度榨取这座城市的国运,而是正常接收气运,避免涸泽而渔。 第三种威能,便是镇命。 李清闲微笑点头。 按理说,命山承命的时候不能镇命,镇命的时候不能承命,但命山真灵,可以同时做到。 所谓镇命,就是使用镇命术,引来命星、命局、命神或命府,将其投影到命山之上。 命山便会发挥镇守之力,帮助其增强威能。 一般来说,镇命都用来镇守门派气运,只有少数上品命术师,才舍得用命山镇守自我命格。 李清闲想也没想,立刻使用镇命术,并牵引未曾孕育的少年命地命神,让其快速孵化。 就见那少年命地之上,命神蛋加速成长,是之前的十倍还多。 「怎会如此快?不过想想也是,命山的作用是针对一个门派,我这等于借用一个门派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增强命神,而且是未孵化的命神,有点杀鸡用牛刀。」 李清闲轻轻点头。 这也意味着,凡是正常命山的力量,自己这命山真灵都有,而且多了座神洞。 「不过……命山有个缺陷,那就是力量恒定,开山时山峰力量如何,最终力量也会如何,无法增强。等我晋升五品,灵台中的六座命山真灵都会转化为五气,按理说,我命府中的命山真灵不会消失,那到底是不变,还是会增强?」 李清闲心中思忖。 「既然命山真灵如此强大,我应该选用更强的命山。上界神山注定无法变成命山真灵,太沉,而且太过稀少,人界不知多少万年,也只有我这一座。那国运方尖塔命山,同样很沉,这五品的夸娥氏后裔也很难托举。我看看 李清闲立刻传讯给郭祥。 「老郭,我用未炼化的天玄派卫峰,换一座空的天柱大派主峰怎么样?你们山命宗,应该有吧。」 「你怎么不去抢?「郭祥的声音有点急。 「主要是抢不过。「李清闲淡定道。 「即便你未炼化的卫峰里有天玄派的宝物,那也不值。命山虽然不用银子交易,但也能给一个大概的估算。炼化好的普通命山,差不多价值百万两白银。你的空的天玄卫峰,就算炼制好,也不过价值三百万两,加上宝物,也不过五百万两。天柱大派主峰命山,哪怕是空的,哪怕是未炼化的,也价值一千万两白银。毕竟,比大派主峰好的,只有龙脉山峰与国运命山。龙脉山峰牵扯甚广,除了不要命的和天命宗,没人敢动。至于国运命山,那东西没办法用银子衡量,真要衡量,至少以亿计。」 第521章 藏宝 「我很想要一些不错的命山。」李清闲道。 「那你去挖龙脉吧。「郭祥没好气道。 「当年太祖定鼎齐国,命令所有宗派立誓,禁止探查、挖掘和使用龙脉,否则天下共诛。现在的龙脉山峰,都是旧国灭国、新国未建立时期被猎取的,而且都是小龙脉,猎取大龙脉有伤天和,连天命宗都不敢。「李清闲道。 「你知道就好。」 「真没有别的办法?我用上界法诀交换。」李清闲道。 「其实,有一些龙脉命山或大派命山可以试试。」 "比如?」 「比如天玄圣山这种传承中断的古老门派。我们山命宗推算过,差不多有十几座。比如一些没落门派的命山,不过这种门派的命山基本会被大势力盯上,要么卖出去,要么等着被抢。再比如,一些大命术师的没落传承。大命术师家底丰厚,他们总会留一些东西给门人后裔,或许会留有命山。只要想找,还是能找到的。」 李清闲突然想起之前叶寒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一张藏宝图。 「真的?他用什么办法弄到的?是会被下界惩戒吧?」 「他们郭祥道,最需要一尊命山之神吧?」李清闲问。 「郭叔,肯定没龙脉山峰或天柱小派主峰,帮你留意一上。」李清闲道。于发沉默。 学习那些东西,神霄雷种帮是下什么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移山和姜幼妃教的学习方法下。 郭祥道:「他若只是给特殊山峰封神,用处倒是小,若真能给命山封神,难以想象。若封天下神,可能是太现实,若封人间神,这足以让获封的命术师对命山如臂使指。」 「没,你们郭祥道没几座天柱小派主峰,其中一座正在炼化,你给他个友情价,一千两百万两白银,或者等价的宝物。」 「他再加点。」 自己刚刚晋升中品,很少中品命术有没破碎学习,现在出手没些匆忙。 于发道:「这他试试!明年没个命宗交易会,一些低价之物,都会以物易物。你们郭祥道准备卖出一座炼化坏的小派主峰命山,估价小约在八千万右左,若是没人抢购,能卖到七千万。他既然能用镇山封神诀赋予其灵性,只要没人出价到七千万,你们就与他交易镇山封神诀,包括郭祥道除至低秘法之里的所没山命术,当然,只能他一人学习,是得传授给其我人。」 「他是要忘了,天降八神,最前一神背着什么上来。要惩戒,早惩戒了。」李清闲道。 「当然,因为有没人做到过,只是小命术师们的推测,名为座神。便是给命山册封一尊神灵,让命山拥没一种小神通。可惜,那只是推测,至今有没谁能完成。而且,就算没此秘法,按照推演,也需要成百下千年完成。」郭祥道。 「你用两座卫峰换一座小派主峰行是行?」李清闲问。 李清闲关闭传讯符盘,有没发出去,重新道:「条件不是小派主峰,他们得先把小派主峰给你,然前你保证在八年内册封山神。」 李清闲细细琢磨,肯定自己真能花一千万买到未炼化的小派主峰,稍加炼化就能形成命山真灵,坏像等于白赚几千万 「什么样的山神名额?「郭祥的声音提低八分。 当时叶寒说过这张藏宝图可能跟命术师有关,因为这张藏宝图的来源,是一个命术师后裔的管家。 「要是真让他们女常册封山神,这岂是是天上小乱?到时候他们满天上册封山神,以前天上山岳都是他们的,皇帝要去泰山封禅还得求他们。那镇山封神诀虽然是能让他们册封山神,但足以让他们的命山更没灵性,甚至孕育山灵。你只问一句,一座命山卖八 百万,但一座灵性命山卖几百万?一座龙脉山峰卖两个亿,一座灵性龙脉山峰能是能卖下八个亿?他明白了吗?没时候,简复杂单的东西,只要天上多没,就能卖出难以衡量的价值。他要是是信,你卖给他看?」 「门派长老的意思,那法诀的后提,是能册封山神,你们有没册封山神的权柄,空没那道法诀也有用。」 「要是那样,一个山神名额换小派主峰。」 李清闲沉默许久,道:「条件女常小派主峰,时间……他们得先把小派主峰给你,然前你保证在七年」 「完全炼化并且能承命的天柱小派主峰,小概少多钱?」 「也没可能两次山神换一座主峰命山。」 郭祥叹息道:「命山炼化之前,是承命,他可知道,命山再退一步,是什么?」 「你再考虑考虑。」 李清闲想了想,暂且放上。 「郭叔您那是说的什么话,你堂堂启远侯怎么会骗人?」 李清闲眨了眨眼,心道原来自己的命山真灵的真正作用,不是省去几百下千年的时间,直接获得命山的全部威能。 「你说实话吧,你只没拥没少座女常主峰,才能获得册封山神的能力。所以你现在用山神换命山。或许是久之前,你就是需要了。」 「真要这样,你补给他们一个山神。」李清闲道。 「坏像有听说过。」李清闲道。 李清闲道:「有问题。」 「八千万到七千万吧。即便你们郭祥道炼化,也需要许少年。没时候,时间比东西本身更宝贵。」 「一个月的时间吧。另里,他们换是换《镇山封神诀》了?」 "真能?" 接上来,自己要连续学习天命宗的中品命术、寻命宗的中品命术、量命宗的中品命术和其我杂乱命术。 许久之前,郭祥问:「他真能册封山神?」 「女常下界正式册封的,很可能没版诰、铁券。」李清闲口若悬河。李清闲心道,真买了镇山封神诀,前面的几道陆吾法诀,他们舍得是买?早晚掏空……啊是,是早晚与他们郭祥道是分彼此。 「他不是当了启远王,胡话也张口就来。」 「他有骗你吧?」 「什么条件,什么时间,什么代价?」 李清闲取出那藏宝图,过去自己可能很难解开这张宝图,但现在自己掌握大量命术,得到宝藏的可能性很大。 第522章 灵命宗 「等过几天,我们派人将那大派主峰命山借给你,你帮忙赋予山灵,之后会在兽桥交易。这一次兽桥的规模比较大,虽然比不上任何地方都能去的天地兽桥,但也能容纳以神都为中心的许多城市,包括启远城。」 「好,到时候我也去凑凑热闹。」 几天后,山命宗派人送来一座炼化好的命山。 李清闲进入命府,就见命府中多了一座灰色小山,不过一人高下,原本是没落的道门大派的主峰。 取出命盘,施法推演,测定这座主峰命山的威力。 随后,默默念诵《镇山封神诀》,而后一指前方,灰色命山表面冒出一层濛濛白光,更加光辉耀眼,更有气势。 李清闲心中暗喜,立刻使用命盘推演测定。 然后,李清闲面无表情。 威力是增加了。 增加不到百分之一。 「他是会想空手套白狼吧?你们夏贵芳虽然是是一流小宗,但也算顶尖七流命宗。」 「《镇山封神诀》你们是太想要,但山灵很想要。那样吧,他发个命誓,只要八年……是,七年,只要七年内,他能册封你们一个山灵,你们现在就给他一座未炼化小派主峰。而且七年之内,是能给你们敌对门派山灵。」好看有什么用? 等盖风游说完,李清闲道:「这灵命宗的修炼之法,略知一七,我们要么捕捉还没成型的灵怪,要么杀死精怪在将死未死的时候炼化成灵怪,然前凭借灵怪通灵的特点,炼制灵命法器,增弱命术。我们对命山需求很小?" 「那就是对了,你卖艺是卖身的。卖身不能,得加钱。」 「这是你在开山盟会夺得魁首的应没惩罚。」李清闲道。 「那个价钱只能让你当七年客卿。」 李清闲想了想,遇事不决问内神。 李清闲想了想,跟郭祥道:「郭叔啊,你刚发现,那镇山封神诀,需要下品低手使用,威力才弱。还没不是,既然是孕育山神,就需要快快来,短时间内做是到。那样吧,那命山放你那外温养一阵,等孕育出山神,你就送还。」 「没话坏坏说,何必生气?」郭祥道。 弱行委屈的李清闲看了一眼传讯符盘。 「他稍等,你找长老商量商量。」 「可间!」 「解决的办法没两个,要么想办法与古天庭搭下关系,要么迟延将炳灵公引入座神洞。炳灵公代替其父代理部分东岳权柄,到时候有论怎么样,镇山封神诀的威力都会小增。」 八天前,郭祥主动传讯。 关键里面也没有凝聚出山灵。 「清闲啊,他那么做是厚道啊。明知道你们山命宗与灵命宗是合,还与灵命宗合作?你们是是是想要山灵,是是是想要《镇山封神诀》,是他既拿是出山灵,这法诀威力又特别,你们山命宗有法交易啊。再者说了,你们刚送他至低秘法群星悬山法和小传承定山阁和御使之法,对他是薄啊。」五神出现,给出结果,李清闲不是正统古天帝的下属,自然就无法激发陆吾镇山诀的全部威能。 第七天,郭祥没气有力道:「长老们可间了,但还没个条件,可间他得当你们山命宗的客卿,是然有办法传他全套中品命术。」 「至于山命宗,等你册封出夏贵,他们是出点血,怎么能弥补你今天所受的委屈!」 李清闲一边听,一边回忆各种命宗。 李清闲直接是回,空手套是到白狼,更要硬气。 而且陆吾归属上古妖帝天庭,即便李清闲身负紫霄雷种、头顶紫微照临,也与妖帝天庭无关。 「叶寒乃是天命之子,我得到的 藏宝图,必然是凡,此行必然危机重重,但一定收获巨小。既然座神洞降神的时候,威势巨小,是如留着备用,万一在寻宝的时候遇到敌人,就算有法战胜对方,也能吓一吓。接上来,你就坏坏修炼命术,炼化命山,等时机差是少了,再去探探宝藏。」 「七年就七年!」 过了一会儿,盖风游道:「你想想,擅长制作命山的是止山命宗,只是过很多贩售,小都自用。比如天命宗,是知道屯了几百下千座命山。跟夏贵芳合是来的也是多,比如后几年灵命宗就因为夏贵芳要价太低,一气之上与夏贵芳终止合作。毕竟灵命宗的山神和木灵都需要命山滋养,水灵需要命河滋养。还没地命宗,那不是纯粹的命术方向之争,双方也是打生打死,但不是相互恶心。水命宗与河命宗是合,既然山河两宗同气连枝,这水命宗自然与山命宗合是来」 李清闲说完,出去找到山命宗来人,将命山交给对方,然前赶走。做完一切,李清闲快快悠悠坐着喝茶,喝完茶,拿出叶寒的藏宝图,反复琢磨。 「我们对特殊命山需求是小,对普通命山需求小。我们之后还旁敲侧击,找你询问斜眼狗头卖是卖神山、天玄主峰或小雪山。你知道他是会卖,就有提那事。」 「河命宗全套中品和上品命术。」 「也行,是过稍作更改。可间七年内你有法册封山灵,命山归还,然前你再送一颗中品命星当租金。但山灵你只能保证第一个卖给他们,之前卖给谁,他们管是着。另里,你现在没更少卖家,你要他们山命宗的中品命术传承,如何?」 「那样啊,他帮你个忙,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山命宗的人聊天,然前是大心说你正在接洽灵命宗。同时,他也去灵命宗打探,就说神秘命术师没意用一道能让命山成灵的秘法,换取灵命宗所没功法,当然,只能你一个人学,是得里传。」 「有想到他们山命宗是那样的,罢了,《镇山封神诀》你自己留着,册封山灵的名额也算了,想必一些没小派命山的势力,愿意与你交换。他们的那座命山可间被你施法,就当你喂狗了,坏走是送。」 毕竟上界山头太多。 想了想,李清闲询问盖风游:「老盖,都没什么命宗跟山命宗合是来,而且没能力出售小派主峰命山甚至龙脉命山?」 要想卖出大价钱,威力至少增加一成才行。 第523章 神山入府 听到李清闲确定当五年客卿,郭祥松了口气。 急忙美滋滋给掌门传讯。 「掌门,那小子上套了。中品功法买他五年,上品命术买他十年,至高秘法买他二十年,大传承定山阁炼制之法买他二十年,他吃到与山命宗合作的甜头,必然欲罢不能。」 「不错。之前你说他被寻花问柳大师看重,门派还有顾虑。这一次,他竟然召引天神,那意味着,他必然是未来诸子之一,必成大命术师。可笑其他门派看不清,若不是咱们门派曾经有古老典籍,记载这是真正的仙术召引而不是普通的封请,我们也会错失良机。」 「连我也差点被他骗了,只以为那只是封请意外。」 「你继续被他骗!只要他需要的好处,你就半推半就给他。我们山命宗,要的不是一流,要的不是天下,而是绵延长存。那些名门大宗曾经何等风光,但长存者能有几人?现在,命界三子,怕已经成命界四子了。」「那叶寒的运数似乎也不凡……」 「那叶寒跟天命宗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这李清闲,必不会与天命宗有干系,连盖风游都能提前发现,我山命宗难道还不如盖风游?不过,这条线若隐若现,不可将全副身家压上,做事留三分,才能如万山起伏,绵延长存。万一李清闲此子是‘陪子,被真龙斩了,我们也好脱身。」 「您放心,就算出事,一切干系由我承担,只说是我与他交好,与门派无关。」 「你呀……黑灯司那边怎么样?」 「诡地越发多。」 「多事之秋啊……」 两天后,李清闲收到山命宗新的大派命山,只炼化了一点。 李清闲立刻收入,让搬山神将擎举,自己炼化。 而后将目前完全无法炼化的上界神山收入命府。 在神山入命府的一刹那,整个命府轻轻一震。 而后,李清闲眼前一花,就见上界神山直入命池之中。 命池之中的那座假山原本好好的,只一眨眼,那假山就被上界神山吞掉。 上界神山屹立于命池中心,化作新的命池假山。 就见各种命器落在神山山顶,零散的命星围绕神山徐徐旋转。神山虽小,可若放大成原样,便会看到,其山有九层大陆,层层叠加,大陆之外九海环绕,每层大陆上空,都悬浮诸天星辰,日月升落。在大陆与海洋之中,无数奇特生灵生长繁衍,珍奇花果争相斗艳,只是并无人类与仙神。 这座神山之后高悬七彩虹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正对着自己。七彩虹环的光芒照耀整个命府。 李清闲心道估计这种山在上界是普通山峰,否则不会让搬山神将搬走。 李清闲取出命盘,稍加推演,连连微笑点头。 这神山虹光自有神异,如同自己的一片天地独得一尊大日照耀。无论是命器、命星还是命府,所有一切都被滋养增强。 「以后,这座神山便化作主命山与悬空山,到时候,一山即出,千山万河相随,必成气象。」 了解神山,李清闲心下越发安定。 启远城的发展日新月异。 启明书院的文修负责政务,王不苦与启远军负责军务,工部与傀修负责建设新城,神弓派暗中扩充招收适合修炼功法的弟子。 启远城中突然多了十几个弓修门派,这些门派在附近州府负责筛选弟子,一旦发现好苗子,便会送入神弓派。 除了神弓派,包括青山帮在内,各大帮派人数都在收缩人数。 与启远城相隔百里的白石城中,在短短几个月内,局势发生了少许变化。 白石城主要由三 大势力组成,沙魔门势力,月魔门势力,以及小魔门与散修的联盟。 三大势力的主要掌权者们陆续出了事,要么被人公布过去的罪行,要么练功走火入魔,要么主动隐退,要么身死,要么中毒,要么火并重伤。新的掌权者上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李清闲的传讯符盘中,多了五个白石城的联系符文。 十月,李清闲假扮成商队,进入白石城,在五人的帮助下,设下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双重大势局。 三个月后,势局成型,李清闲收走。 白石城中,国运一分为三,一份流向魔门,一份流向朝廷,最后的国运,流向李清闲的命府。 李清闲一人,独占白石城一半国运。 随后,启明书院山长张摩崖出面,代表启远城,与沙魔门和月魔门缔结互不侵犯协议,并允许启远城与白石城相互通商,开放互助,整个沙州的魔门一旦为难启远城人,将被各大势力联手绞杀。 与此同时,李清闲走了穿越者老路,与地府和江南商会合作,并拉来守河军、北绿林、天霄派等多个势力入股,建立一个新的商行,名为同富商行。 一些齐国人没见过的商品,逐渐在齐国的大地上流通。 太宁十八年,一些门派陆续宣布,天神掷山园乃是人族不可多得的宝地,他们将派人驻守此地,保护人类宝地。 随后,文圣山表彰启明书院,并宣布千山百河诗词山河受文圣山保护,定启远城为文脉源头之一。 地府也重新宣布启远城归属柑州,并重新设立阴司。 至此,启远城的名望再上升一步。 各地越来越多的人投奔启远城。 原本还认为建设新城过于铺张浪费的人,也闭上嘴,因为众人发现照这样发展下去,十几年后,新城也不够用。 转眼间,李清闲在启远城修炼一年有余。 每天认真修炼,炼化一座又一座命山。 按照赵移山的学习之法,李清闲硬着头皮学习,每天学的头昏脑涨,开始的几个月毫无长进,痛苦到怀疑人生。 幸好李清闲小有家产,买各种灵药硬撑。 学了半年后,李清闲终于发现,自己的能力有所进步,很多看不懂的命术,因为反反复复看了几十甚至上百遍,终于懂了。 最基础的彻底懂了,后面难的也就没那么难了。 在学全基本的天命宗命术和量命宗命术后,李清闲只觉心神一荡,头脑清明,脑海中的知识好像被撕去一层膜,更加清晰。 命府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于是,进入命府。 放眼一望,其他地方皆无变化,唯有少年命地的上空,命神蛋消失。 第524章 命神文奎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尊命神。 李清闲的第一座命神。 那是一本仿佛由群星编织的巨大书籍,一支支毛笔整齐挂在封面上,密密麻麻的笔毛层叠,宛如人的胡子。 笔毛胡子下面,一方砚台镶嵌,里面墨汁流淌,仿佛黝黑深渊形成的大口。 整座星辰书籍仿佛一个抽象的硕大人头。 命神:文奎。 李清闲微笑点头,不愧是多颗上品命星形成的命神。 文奎命神,乃是非武修的极佳命神之一。 这种命神,不像一些命神那样让人直接富贵、让人直接变强,但却能最大化提升学习的能力、提升智慧,而不只是提升死知识。 文奎与文曲,乃是同等层次的命神。 但,对于文修来说,文曲更胜一筹,因为文曲乃是文修第一星。文奎则不同,文奎并不如文曲专修,但影响范围更加广博。 曾经有一位武修,误打误撞拥有文奎命神,在一开始并不出众,但后来随着不断学习,中年时期武道大成,最后开宗立派,成就超品,成为修士典范。 不过,目前命术界已知的最强修炼命神,既不是文曲也不是文奎,而是文昌。 传说过半的文修圣人都拥有文昌命神。 对于滴水成海和累土至山这两颗命星来说,文奎命神简直是天助。再配合原本的命局攀山渡海,李清闲甚至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直接翻倍,而且随着不断成长,学习能力会越来越强,最终丝毫不逊于传说中的天才。 在这之前,李清闲本以为所谓的天才是过目不忘,什么都会。但在不断学习、不断阅读了解那些天才之后,才发现,真正的天才,从来不是过目不忘,从来不是学什么都会,而是在自己的领域中,牢牢掌握最本质和最基础的知识,并可以在此基础上,推演出这个领域的一切知识。 那些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的天才,从来没有达到人类的巅峰,也从来没有带领人族进步。 不能带领人族进步的,只是看起来像天才。 文奎初现,李清闲立刻学习命术。 先学了一些旧的知识,然后又学新的知识,很快沉迷其中,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停下,然后分析得到文奎命神后的好处。 大脑更加灵活,反应明显更快。 在阅读文字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更多停留在表面的意思,而是更多觉察到深层次的文意。 最强大的时候,甚至会不断追寻一层又一层的知识,最终触及根本学问。 乃至大道。 不仅如此,在学习命术的时候,会本能发现大量的共同点、联系点,无数旧知识在自己大脑中建立新的联系。 每一道命术的所有细节,更加清晰,原本错误的地方,都一一显露…… 李清闲从来没发现学习命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新奇。 再次分析,李清闲隐隐得出结论,除了以上的作用,文奎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本能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更加喜欢,甚至到了上瘾的程度。连续过了几天,都是这种状态,甚至于李清闲经常因为学习过久,导致大脑精力耗尽,不得不强行逼自己休息。 休息的时候,偶尔给姜幼妃传书,或者找沈小衣聊一聊,同时探听京城的变化。 太宁帝已经半年没有临朝。 夺嫡之争,更加白热化。 除了楚王,一些夺嫡势力都想插手启远城,都被李清闲果断回击。于是,京城中开始出现一些风言风语。 说李冈锋父子准备把启远城打造成李家王朝。 京城的读书人经常讨论此事 ,一天李清闲曾经帮助过的同窗戴铁遇到有人激辩此事,他振臂高呼:「李氏父子猛于魔门邪派也,当斩尽杀绝!」 支持李氏父子的和反对李氏父子的都沉默了。 随后,但凡京城再有人指责李清闲,必然有人振臂高呼「李氏父子猛于魔门邪派也」。 没过几天,再有人指责李清闲,众人皆白目视之,许久不语。一场无形的危机骤起骤落,成为众多大员饭桌上的谈资。 对于这些年的大齐来说,李氏父子哪怕算不上鞠躬尽瘁,也算得上尽忠尽职,连李氏父子都可以怀疑,那满朝文武当如何? 若连李清闲都不忠,齐国岂不是处处叛军? 虽然齐国的确处处叛军。 最后只有叶寒自己在背后画小圈圈诅咒,满地不甘心。 太宁十八年的春末,在上品傀修的帮助下,启远城的新城终于建成,咏雪山河园、天神掷山园和刀圣斩妖园也都建成,天玄派试炼地也基本完成,接下来只是最后的精雕细琢。 迎来在启远城的第二个初夏,启远城高层皆知,李清闲准备闭关修炼,不再见客。 过了几日,众人只知道冯叶脉、张摩崖、王不苦、刘义天等少数亲近的人见过,外客一概不见。 启远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同时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 西荡山,位于柑州腹地,头接昆仑,尾接黄河,是柑州著名的山脉。深夜里,一团白云飘荡在西荡山上空,而后快速落入深山之中。远处有人看到,以为神迹,遥遥跪拜。 飞空阁落地,李清闲与周恨走出,一只灰隼飞出。 两人皆换上人皮面具,皮肤都被法术遮掩,身上多出一些假的印记,比如伤疤、刺青,连胖瘦、发型发丝都被道术改变,就算特别熟悉的人也很难认出两人。 李清闲一伸手收走飞空阁,外放寻仙蜂。 漫天寻仙蜂飞到高空,李清闲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所有寻仙蜂眼中看到的画面。 不多时,李清闲指向一座山,道:「虽然我未能完全解开那藏宝地图,但基本可以确定,宝藏就在那座山中。若山命宗的记载没错,那座山名为狼头峰,因为从南边看像狼头得名,可惜被大风吹折,没了鼻子,也就不像狼头了。这座山,据说蕴含一条细微龙脉,所以当年天命宗的‘看山先生'探查完后,就离开这里。」 周恨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 「叶寒吹嘘说这藏宝图是上百年的东西,但根据我推演,只是二十年内新画之图。上面没有任何痕迹可供推演,明显被命术师抹掉痕迹。这藏宝图在多人手中流转过,但都没有结果,即便叶寒也没能完全解出。我也是断断续续花了一个月,才能确定。这次咱们速战速决,取了宝藏就走。」周恨再度点头。 第525章 三人同在此山中 群山苍茫昏黑,起伏连绵。 李清闲与周恨站在乌绿色的草地上。 「你现在修为如何?」李清闲道。 「即将晋升三品。」 「灰隼呢?」 「与我相似。」 李清闲脑海中浮现紫微照临,这颗命星乃是超品极贵命星,或多或少会帮助身边的人。 「走。」 两人向身上拍了一些灵符,周身光芒荡漾,清气飞散,急速向前奔跑。 跑到狼头山下,李清闲抬起右手,并停下脚步。 周恨望过来。 李清闲道:「得到定山阁与环河船后,我的命山与自身力量大增。刚才隐隐感觉前方有一些危机,咱们先躲起来,待我推演与探查。」 李清闲说完,从乾坤镯中取出漆黑的帐篷,搭建完成后,以法术隐蔽,并在里面摆上祭坛施法。 晋升中品后,许多法术可以轻松使用,一些旧法术的威力也因此增强。 李清闲先使用一些通用的命术,诸如吉命术、扶助类命术,增强自己的运势。 随后,开始使用一道中品命术,「转流年」。 流年分长生、冠带、临官、帝旺、败、死、墓、绝、衰、病、胎、养共十二相,主掌近期或这一年的大概运数。 理论上,帝旺运势最强。 但真正强大的命术师,都很少将流年运势改为帝旺,因为盛极必衰,一旦流年转为帝旺,就可能由帝旺转入衰病败等。 略一思考,李清闲施法,将自己的流年转为临官。 李清闲睁开灵眼,抬头看向头顶的流年。 就见上面浮现一颗银色官印,官印高高悬空,符合临官三相「叩门」「登堂」「进禄」的进禄,乃是临官之极。 李清闲仔细望去,那银色官印下方的印文,是淡淡的金色。 按理说,自己的气运不会如此强,但因为身为从三品定远侯,又有君运明月庇护,气运远超普通的临官。 准备好一切,李清闲运使曾经在诡城使用过的命术,三千路,并准备了四卷圣旨,意在尊请四方。 一念既生,三千念起。一步迈出,八方俱在。 「龙蛇起势,天地颠覆,万星定河山,诸龙寻仙路……」 李清闲身体陆然变大,整个人仿佛巨山,立于大陆正中。 大陆之上,山河翻腾,草木旺盛,一条条道路宛如黑蛇滚动。随着李清闲不断施法,陆地之上各种道路迅速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条道路。 刹那后,天地炸裂,李清闲眉心前浮现一张破碎的地图,仿佛由碎片拼凑而成,其上勾画曲折,黑金两色线条密布。 李清闲眉心放光,收入这张地图,确定基本路线。 随后,李清闲睁开眼,运使相局术,就见天空突然黑云翻腾,遮盖星辰。 黑云之中,隐隐有青红色的片鳞半爪,显耀金光。 李清闲一眨眼,眼前异象消失。 李清闲眉头紧皱,久久无言。 周恨低声问:「遇到难事了?」 「龙气隐现,必有龙裔镇山。」 「不懂。」 「大齐皇室的血脉力量在此,具体是谁,具体强到什么程度,我推演不出,但可以隐隐推算到,对方是一尊王。如果对方只是普通的王爵,我凭借启远侯爵位,也能窥探一二,但对方不仅不是普通王爵,而且还与强大的力量联手,所以我根本不清楚对方具体是谁。还有一点,此山周围,应该还有一位命术师,他激发增强了那王爵的力量。」 「那我们当如何?」 「最高警戒,速战速决,迟恐生变。」李清闲道。 「嗯。」 周恨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个又一个替命木童,一共五个,放入外袍内的腰带上挂好。 你太小心了。」李清闲摇摇头,从乾坤镯取出十个替命木童,掀开衣袍,在里面十个替命木童边,再挂上十个,围成一圈还多。 周恨眼角一抽。 随后,李清闲使用各种命术与命器,并隐藏自身气息。 最后,释放出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势局,暗暗笼罩整座狼头山。此刻李清闲已经炼化四座命山真灵,包括第一座天玄卫峰,第二座山命宗借出的主峰命山,第三座诗词聚化的大雪山,第四座天玄派主峰。凭借命山真灵的作用,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势局无声无息布下,立刻开始影响此地。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与周恨迈步前行。 狼头山的一座山洞中,一个蒙面人突然停步。 附近的十余人望着蒙面人。 「大先生,怎么了?」一个英俊青年急忙发问。 大先生看了看叶寒,摇摇头,道:「不知为何,刚才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再想探究,却又不见。此行恐怕不会顺利,诸位要小心。」 叶寒点头道:「这里很可能是一位大命术师留下的宝藏,我们并非他的血脉,又没有详细的藏宝图,自然困难重重。我不怕别人,只怕李清闲突然到此,毕竟除了我,只有他见过藏宝图。我现在有些后悔,原本以为这藏宝图不过寻常,经你提醒才明白,这藏宝图怕是非同小可。」 大先生莞尔一笑,道:「楚王的探子不是说了吗?这几日李清闲都在家中修炼,并没有外出。更何况,他不来也就罢了,若真来,我定让他有去无回。更何况,咱们这里还有耿侯爷。」 众人望向一个老者,两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老人摇头道:「什么侯爷不侯爷的,老头子我当年也只是侥幸上了三品,勉强算个虚侯罢了。这些年,年老体衰,没有长进,遇到寻常的四品自然不在话下,但遇到周恨那种大四品,老夫也只能勉强应对而已。万一他有上品法器,我坚持不过二十招。」 叶寒笑道:「耿侯放心,那周恨即便有上品法器,我们也不惧。」大先生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方黄绸包裹之物,微笑道:「诸位不用怕,楚王对这个宝藏志在必得,甚至借出王爵金印,以镇守我等气运。有此印在,那李清闲翻不起风浪。」 叶寒看了一眼王爵金印,目光闪过一抹微光。 他本不想屈居楚王之下,但怎奈诡城之后,那南乡候孟怀川虽然依旧客气,但不复从前,导致一些人怀疑他与定南王府交恶,连带他的那几个兄弟的态度都有所变化。 不得已,他只好再次寻找盟友。 第526章 清闲心心念叶寒 当时正值诸王招纳人才,他发现京城势力最有潜力的正是楚王,于是经人介绍,与楚王相见。 两人一相见,便惺惺相惜,不几日,叶寒便成为楚王面前的红人。但怎奈叶寒寸功未立,有人在背后乱嚼舌头,叶寒思来想去,干脆凭借记忆画出藏宝图,然后说了事情经过。 叶寒本就听说,楚王的门生去启远城求官,碰了一鼻子灰。 那句「吾只闻天子门生,未闻楚王门生」流传甚广,让李清闲获得一些人的称赞。 楚王不动声色,但门客觉得丢了面子,屡次说李清闲的不好。在讲述藏宝图的过程中,叶寒刻意提到自己被李清闲逼迫。 楚王听后,只字不提李清闲,但叮咛叶寒一定要找到宝藏。 叶寒为了完善藏宝图,寻找命术师,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大先生。两人偶然间也谈起李清闲,结果两人齐齐大骂李清闲,双双心中热流涌动,一拍即合,引为知己。 最后凭借大先生的命术,两人终于探查到大概的宝藏点,因为担心大命术师留有手段,所以大先生希望借楚王的王爵金印。 楚王乃是太宁帝之子,自然明白王爵金印重要性,犹豫不决。 叶寒一咬牙,压上一件上品法器,并说如果再不去,恐被李清闲所得。 楚王没想到叶寒如此忠义,不仅没有要法器,不仅借出他的王爵金印,甚至还派出他的得力助手三品武修耿天珲相助。 于是,一行人来到狼头山,并找到宝藏入口,慢慢前行。 叶寒的目光从王爵金印上收回。 实际无论对李清闲、大先生还是楚王,他都没有说出全部信息。他得到藏宝图时,卖给他之人说这里面有一道龙脉,而且是命术师炼化好的龙脉。 他之所以交易给李清闲,纯粹觉得李清闲品级太低,可能几十年后才能去,那自己便有足够时间慢慢探索。 之所以献给楚王,是知道楚王绝对不会亲自去寻找,龙脉很可能归自己。就算楚王因为意外得到龙脉,那必然实力大增,对自己还是有好处。叶寒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了握拳。 自从诡城出来,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处处不顺利,好像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 这次,一定要获得龙脉! 普通龙脉根本无法使用,但被炼化的龙脉,相当于时刻有一国之力庇护,就好像皇帝一直垂青。 「天命宗之所以能被历朝皇帝赏识,龙脉的作用极大。如果能获得太宁帝和未来皇帝的赏识,前途不可限量。等将来,如果想办法弄一座命山,将龙脉送入命山,再请命术师将命山送入我的命府,那……」 叶寒心脏轻跳,意识到这龙脉将是自己下一步的晋升阶梯。 叶寒眯起眼,给耿天珲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找了个借口停下,与众人暂时分开。 叶寒使出隔音符,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颗鲜红宝珠,递给耿天珲。「耿爷爷,这颗玄气珠,乃是上品法器。虽然不能直接伤人,但可以吸收天地灵气,不断积蓄。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将里面的灵气转化为我们的真气或法力或任何力量,极其罕见。我相信你会帮我保守秘密,所以暂借给你,一起帮助楚王夺取宝藏。」 耿天珲接过玄气珠,叹了口气,道:「拥有重宝,却不藏私,又信任老夫,老夫岂能负你?你放心吧,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王爷很信任你!」 耿天珲说着,拍拍叶寒的肩膀。 叶寒露出真诚的笑容。 耿天珲心中暗暗点头,这个孩子,诚实率真,不错。 山洞外,李清闲远远望着洞口,眯起眼。 洞口看似什么 都没有,只是被枯树野草遮住。 但是,李清闲却清晰感应到道术与命术的气息。 一旦贸然进入,必然会遭遇攻击,并且被对方探查到。 李清闲退到隐秘处,让寻仙蜂飞到远离山洞但被践踏的痕迹上,收集鞋印的泥土,而后施法探查,寻踪寻命。 虽然再次遭遇龙气阻挠,但有君运明月与命山坐镇,这一次,成功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李清闲有点茫然。 叶寒和大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他俩怎么联手了? 对方还有一个三品高手,虽然气息较弱,像是年老体衰,但终究是三品高手,不可小视。 李清闲说给周恨听,周恨也面露疑惑之色。 思索片刻,李清闲道:「我大概明白了。夜卫的情报中,叶寒被迫离开夜卫,投入楚王府。之前探查的龙气龙裔,必是楚王。楚王身份尊贵,不可能来这种地方,而且我的寻命术也没有探查到他。那就是,大先生拿着他的信物……不,必然是楚王大印。不过,楚王岂会如此不智?一旦王爵金印丢失,对他名望的打击无比巨大。哦,应该是因为我拒绝了楚王的门客,为了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楚王才如此舍得。而且,他们有三品高手在,自然不相信王爵金印会被夺。更何况,天底下敢夺且愿意夺楚王王爵金印的人,一共也没几个。」 「很有可能如此。我们接下来如何?」周恨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他们定然设下重重警戒,我是有命术可以进行大封禁,让他们的道术与命术一个时辰后发挥效用,但,那需要很稀有的命材,我没有,只能使用万用玉佩。不过,既然他们为了让我高兴一下,连王爵金印都舍得拿出来,我李清闲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好。」周恨道。 李清闲继续道:「既然是命术师的宝藏,他们又没有藏宝图,那么定然不会那么顺利。我们封禁他们的法术命术,瞧瞧跟在后面,见机行事。那几件上品命器,你熟悉的怎么样?」 李清闲不仅炼化了天玄派卫峰,还炼化了天玄派主峰,所得宝物不计其数。 早早就把上品法器分别借给灰隼与周恨,灰隼四件,周恨五件。李清闲自己发挥不了上品法器的威力,但灰隼与周恨都是四品高手,足以发挥上品法器部分威力,配以多件中品法器,实力暴涨。 「三品高手,不在话下。」 李清闲想了想,缓缓道:「你的第一目标,不是那个三品高手,是大先生。然后才是三品高手,至于叶寒……暂时不要动他。」 「他果然是天命宗的棋子?」 「嗯,不能逼天命宗出手。不过,也不能放过他的气运银鱼袋。一年多没见,我想他了。」 第527章 三山洞三命术师 李清闲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做好各种准备,并让灰隼在两人后面跟随,避免被一窝端。 走到近处,李清闲便消耗万用玉佩,使用天命宗的「禁命术」,为了保证成功,消耗一条气运鱼与一卷圣旨。 施术完毕,一道乌光落在洞口,无形的力量扩散,迅速封闭附近的所有道术与命术。 「走。」 李清闲说完,带着周恨进入洞口。 山洞深处。 大先生皱起眉头,边走边道:「大家小心,我刚才心脏猛跳,怕是不祥之兆。」 「你的命术和道术被触发了吗?」 大先生道:「没有,但说不定此地有别的通道。」 「嗯,毕竟是大命术师的宝藏。他们有太多手段,防不胜防。」叶寒道。 大先生摇头道:「你们未学命术,并不知晓。到了大命术师的层次,已经与普通人不一样。许多大命术师认为,自身传承与其留给不肖子孙,不如留给有实力的命术师,这就是大命术师和土财主的不同。我听说的九成以上的大命术师宝藏,都存在某种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命术师,才能获得宝藏。当然,如果是大命术师的后裔,可能更容易一点。」 「既然如此,我们必然得此宝藏。」 大先生点点头,心中却暗暗一叹,若有万蚁攀龙势局外加之前的命星,取这个宝藏轻而易举,但现在,只能靠楚王的王爵金印了。 他看了一眼气运银鱼袋,轻轻摸了摸,楚王乃是皇上亲子,又有大批势力投靠,自成势局,论真正的实力,远超普通小国之主。 这枚王爵金印蕴含的国运与力量,是普通王爵金印的十倍还多。通道中。 李清闲不断前行,并不断使用命器探查,感应到大先生留下的道术命术后,便使用禁命术封禁。 一路遇到五处,李清闲也封印了五处。 走了许久,李清闲突然停下。 周恨望过来。 李清闲没有细说。 自己的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势局已经覆盖整座狼头山,按理说,会慢慢凝聚自己力量,吞噬别人力量。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双重势局的确在吞噬一种力量,但同时被另一种力量阻挠。 「不出意外的话,势局吞噬的是大先生和叶寒的力量,另一种力量,应该是宝藏的力量。不过,金蟒窃龙的反应有点大,这个宝藏,似乎有一些跟龙气有关的东西。」 想了想,李清闲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阔,一个被各种夜明珠点缀的巨大地下山洞卧在前方。 李清闲先使用命术探测,没有发现问题,然后走入其中。 环视四周,他与周恨迅速看了看,全神戒备。 整个过程,只有一条道路。 这座山洞,只有一个出入口。 那其他人呢? 李清闲急忙探查,结果发现,这座山洞中,根本没有叶寒或大先生的痕迹。 「退出去!」 李清闲话音未落,一个苍老又爽朗的声音响起。 「欢迎诸位光顾老夫的坟头。」 李清闲眼前一花,就见山洞四壁突然透明,在左面的隔壁与右面的墙壁外,多出同样的山洞。 左面的山洞里,十几人正在齐齐望过来。 李清闲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 叶寒。 其余十几人,全都不认识。 但是,看到一个黑须壮汉的一刹那,李清闲立刻猜出,对方就是大先生。 右面的山洞里,站着一个面色紧 张的中年命术师,他手里托着命盘,警惕地望向另外两个透明房间。 左面山洞里,大先生望着李清闲,隐隐感到一种熟悉感,而且自己的命格好似抗拒这人。 刹那后,大先生低声道:「李清闲也有藏宝图!此人极可能是李清闲的师兄斜眼狗头!那人那么高大,很可能是周恨!怪不得我一路上心惊肉跳,原来是他们!」 叶寒立刻道:「看来李清闲自知实力不足,所以请来斜眼狗头取宝藏。诸位,我们……」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们之中,没有我的后裔,看来,我那些不争气的子孙之中,没能晋升中品命术师,甚至还败了家业,导致藏宝图流出。你们之所以到此,是被藏宝图中暗留的命术吸引。」 李清闲与大先生相视一眼,面无表情。 这种命术很常见,只要两人想要这个宝藏,那么大命术师的力量就会发动,引导双方在相近的时间进入。 那中年命术师急忙大喊道:「两位不要误会,我无意卷入。我只是心血来潮,命盘感应到附近有变,推演出乃是吉命,便来到附近,然后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座山洞里。两位放心,此地无论有什么宝物,我都不会参与。」 大先生冷哼一声,道:「少做小儿状。既然是前辈设局,我们过局便是。」 那中年命术师摇摇头,唉声叹气,小声嘀咕道:「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清闲隐隐觉得这人也有点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是谁,或许是在兽桥遇到过。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诸位与老夫有缘,那老夫也不会吝啬,必会相赠宝藏。哦,对了,既然想要宝藏,自然也要付出代价,这第一个代价,就是你们没得选,只能听老夫的,完成老夫的考验。当然,你们也可以试试离开。」 在场众人面无表情。 没人敢与大命术师作对,哪怕是死去的大命术师。 「第二个代价就是,在场的三个命术师,各献出一件最强命器。等考验结束后,先拔头筹者,得到三件命器。」 大先生、李清闲与那陌生命术师面色齐齐微变。 三人相互看了看,久久不语。 天空降下三个龙凤纹黄铜托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避开。 众人望向托盘,只觉眼睛微疼,甚至有人眼中流出眼泪,不得不侧头三个命术师轻轻叹息。 要么交出最强命器,要么等着被大命术师杀死然后交出最强命器。李清闲自知目前自己无法与大命术师对抗,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以法力包裹大斩理剑,送到托盘之上。 命运钓竿融入小国玉玺,材质更强,但大斩理剑乃是天命宗大传承,又吸收了护道人的力量,威力乃命器之首。 「有趣……」 苍老的声音再度出现。 第528章 三学渣齐变脸色 李清闲知道可能会因此暴露,但更清楚,在这种地方欺瞒大命术师乃是寻死之路。 大先生面露痛苦之色,随后无奈一拜,道:“晚辈听从。” 说着,同样一团光芒飞到托盘上。 “竟是此物,看来你有大气运。” 老者的话让大先生眼前一亮,叶寒等人顿时另眼相看。 大先生暗暗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另外那人苦着脸道:“我命器多件,各有优劣,还望大师海涵,我也并不确定哪件最强。” “那就将最强的都放出来,由老夫选择。” 那命术师长叹一声,外放出整整五件命器,皆被法力包裹。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命器到底是什么,但意识到此人不凡,绝不会像他表现的那么弱。 “你也很有趣。” 苍老的古音说完,其中一团法力光球落在青铜托盘上。 那命术师脸皱成一团,不情不愿地收回其余命器。 那人哭丧着脸道:“诸位道友,若输给你们,这件命器对你们来说用处不大,因为这是血脉命器。但对我来说,用处很大。我愿意用两件命器或别的什么交换,而且,我承诺为你们做一件我能做到的事。如果我们无法联系,记得去神都西区城的长留街诸葛蜀锦铺找竹先生,我自会出现。” 李清闲看了一眼竹先生,血脉命器非常少见,也不知道炼制之法,只知道只有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才能炼制成功。 传说炼制这种命器,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苍老的声音又道:“宝藏之中,有一物乃是我生前未能炼化之物,至关重要,不便交由弱小之人。所以,老夫会考校你们,从命术师的基本功开始。” 三个命术师同时点头,都似是颇有信心。 “命术的基本功是什么?你们三人作答。” 那大先生道:“望气观运,乃是命术的基本功。” 李清闲道:“正是,望气观运、推演命格,便是命术的基本功。” 竹先生道:“当然是望气观运。” 那苍老的声音却道:“命术的基本功,是学习命术。” 三人面色齐齐垮掉,这帮大命术师,果然都不能当正常人看。 苍老的声音又道:“老夫所得传承,与寻常命术不同,若是说出,你们自然知道老夫的名号。老夫拿手的命术,乃是‘星棋定势术’。” 不止三个命术师瞪大眼睛,连周恨、耿天珲、叶寒等一些人也面露讶色。 星棋大师的名字,可谓名震天下。 这人自小天资聪颖,拜入一家小命宗。但那命宗被灭门,他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多年,暗中发愤图强。 直至晋升大命术师前,他都不显山不漏水,只有极少数命术师知道他的存在。 他晋升大命术师后,谋划三年,出手灭杀了对方宗门,但奇怪的是,他之后宣称,大仇已报,余者不再追究。 于是一些命术师猜测,他宗门被灭的幕后黑手太强,他自知无力对抗,所以只杀凶手,不与幕后黑手作对。 这件事之后,他销声匿迹一年,之后,便高调入神都,成为皇室供奉大命术师,帮助天康帝。 后来与妖族对战的时候,他也亲自出手,以二品之身,连布九子星棋,让九种看似很普通的势局威力暴增,镇封一方天地,独斩七尊妖王,并重创一尊一品妖王,震惊天下。 第二战,便是诸王联军与太宁帝大战,神都城上,千峰悬天,百河当空。 星棋大师凭借强大的势局掌控,一人连挡三位大命术师,再次震动命术界。 天命宗的一位大命术师曾言,星棋大师的布局定势之术,冠绝天下。 事后听说多个门派要用门派秘典与宝物交换,但星棋大师一概拒绝。 之后,星棋大师便好像消失了一样,连他的家族也不知迁往何地。 只有叶寒心中猜测,龙脉乃是禁物,又是未炼化之物,说明这星棋大师要么暗中偷挖龙脉,要么从偷挖龙脉的人那里夺走龙脉。对于命术师来说,龙脉至关重要,所以他得到后必然炼化,可惜期间出了什么事,导致他无法炼化并将要死亡,又怕交给子孙引来灾祸,所以才设此宝藏,自己子孙后代能得最好,得不到,传承给优秀命术师也不错。 星棋大师道:“老夫少年时曾经立誓,定要晋升大命术师,报宗门被灭之仇。所以,老夫用尽一切手段学习命术,那时候太宁帝未继位,还有许多命术书籍流落各地。最终,老夫耗费数十年,融合各家之长,创出星棋定势术。旧的布局定势之法,只是纯粹叠加,威力提升有限。但老夫的星棋定势术,连续布设,环环相扣,层层叠叠,威力是寻常多重势局的数倍。我原本想开宗立派,传承此法,但怎奈需要大势力扶持,加入皇室,后阴错阳差,误了一生。” 李清闲、大先生与竹先生的心跳同时加快。 这星棋大师,是准备将星棋定势术传承给三人之一啊! 和星棋定势术比,再多宝藏也等而下之。 “所以,你们的基本功若不过关,没资格获得此传承。老夫本次考验的第一关,分两次考试,一次考你们的命术基础,第二次,考你们学习并打造势局的能力。” 三人虽然竭力克制情绪,但脸色再一次齐齐垮下来。 大先生心中无奈,自己一直是野路子,因为传承旧时灭亡的命宗,不敢声张,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命术教育,很多东西都是自己摸索。 那竹先生也双目无光,宗门在自己小时候被灭门,过去东躲西藏,近些年才好一些,同样没有经过正统的命术教育。 李清闲则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自己学命术时间太短,根本不系统,原本决定在启远城安定后,请江南命宗的命术师教一教自己,可各种事接连发生,自己忙不过来,好不容易晋升六品,还需要巩固修为,按计划要今年年末再说,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喜的是,天命宗的护道人接受天命宗最正统甚至最严苛的命术学习,自己这一年多,主要就是按照护道人的方式学习,再加上赵移山的学习之法,并成功获得命神文奎,在这方面还算有一点点优势。 李清闲看了一眼大先生和竹先生,心道这两人只要不是超级学霸,自己就还有一战之力,如果是三学渣大战,自己胜算更大。 第529章 一笔一划作答 三人正想着,天空陆续落下桌椅,摆在三人面前。 三人坐下。 随后,笔墨砚和一叠厚厚的试卷和一叠厚厚的白纸自天而降。 不止三人蒙了,其他人也蒙了。 叶寒伸手比划着量了量,足足半尺厚的试卷,旁边还有两尺厚的白纸。 “解答上面的题目,纸不够了随时说。” 三人相互看了看,面露苦色。 李清闲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想起身为学渣的自己,在考场上看到其他学渣的样子。 那时候的自己,可比现在自信。 “开始答题吧。”苍老的声音响起。 三个人齐齐叹了口气,提笔蘸墨,缓缓答题。 一开始的题目还很简单,但越到后面越难。 李清闲一开始有些急,但深吸一口气,回想姜幼妃和赵移山的指导,回想起曾经学过的东西,慢慢恢复平静,一板一眼、一字一句认真解答每一道题。 写着写着,李清闲忘记了考试,像在重现自己的命术人生,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喜悦升起,同时伴随着澹澹的宁静。 李清闲是三个人中写的最慢的,因为即便是在做题,他也已经习惯遵循赵移山的积一全解学习法,要一个字一个字、一个词一个词、一句话一句话地完全理解,绝不一目十行,绝不凭感觉阅读回答。 这种学习方式,让他痛苦了半年,但半年后,他已经习惯,速度也比之前快许多。 比另外两个人慢许多。 时间慢慢过去,三个人不断答题。 叶寒站在大先生身后,看了几眼便头昏眼花,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到一起便宛若天书,脑仁生疼。 他看了一眼斜眼狗头,又看向另一处的竹先生,细细观察后,面带微笑。 他低声对耿天珲道:“耿侯,那个斜眼狗头很可能在这一场被淘汰,他写的太慢了。” 耿天珲点点头,道:“我也发现,他很可能是命术最差的那人。不过……”他看了一眼大先生,没有说话,心中却想,如果这人最差,当年是怎么赢大先生的? 听到声音的大先生停下手,一边休息,一边看向斜眼狗头。 看了一阵,大先生面带微笑,自信地继续答题,并且加快速度。 那竹先生看了两人一眼,看到大先生竟然加速,暗叹一声,也加快速度。 只有李清闲浑然忘我,慢慢答题,不在意快慢,只在意能不能答对这道题。 遇到实在不会的题,李清闲会特意抄写出来,放在另一边,然后继续解答下一道。 周恨站在李清闲身后,虽然看不懂李清闲的命术,但看李清闲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答题,轻轻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加速大大先生与竹先生,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又迅速下降。 看着这三个人,周恨想起当年。 那些在修炼中求快而不求会的师兄弟,后来无一人比得上他。 随后,他面色微沉。 可惜,那些人都不在了。 两个时辰后,大先生抬起头,大声道:“晚辈答完!”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大先生这是想凭借速度优势,获得星棋大师的好感。 “嗯。” 试卷飞到高空,消失不见。 过了一刻钟,那竹先生道:“晚辈也答完了。” 所有人望向李清闲。 他们发现,这个人的试卷还剩一大半没有做。 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继续答题。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隔半个时辰,就站起来走一会儿,之后再坐下做题。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没做完,却站起来,从乾坤镯中取出一些菜肴,与周恨一起吃。 叶寒盯着李清闲手腕上的乾坤镯,咬着牙,心中滴的血,染红双眼。 李清闲与周恨吃完,继续答题。 大先生与竹先生一开始还一个洋洋自得一个松了口气,但随着时间推移,发现李清闲依旧不紧不慢答题,心中有些慌。 大先生一咬牙,道:“请问前辈,晚辈可否要回试卷,认真修改。” “落子无悔。”星棋大师的声音响起。 大先生面色铁青。 竹先生长长一叹,终究是过于贪婪,棋差一招。 那星棋大师明明明说考验“学习命术”,自己却被贪婪与盲目蒙蔽,一心想要好成绩,却忘记了最重要的。 从头到尾,星棋大师都没说过时间,没说过成绩。 李清闲却因为习惯了这种学习方式,外加命神文奎的作用,丝毫没有变化。 等答完所有题目,李清闲重新检查一遍,而后再度解答不会的。 最后,李清闲抄写一遍其中不会的、拿不准的和题目本身蕴含新知识的,收入自己乾坤镯。 姜幼妃教过这个方法。 李清闲起身,向前方恭敬作揖,而后抬头道:“学生已经答完题,请老师批阅。” 大先生、竹先生以及叶寒等人闻言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干? 随后,大先生与竹先生心生悔意,就应该这么干! 什么考试不考试的,人斜眼狗头是来找老师学习的! 你星棋大师不是要传承命术吗?不挑自称学生的,难道挑自称晚辈的? “孺子可教。老夫有一事不明,你为何将不会的题目抄写,并收走?” “我在学习了全解公的学习方法后,慢慢意识到,命术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考试的确只是考试,只是我人生的小插曲,无足轻重,但命术贯穿我的一生。既然有我不懂的命术,那只要我活着,就应该想办法弄懂。考试结束了,但我的人生没有结束,我回去之后,还要继续学习。”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这个人,如果这人说的是实话,那真是一个努力刻苦的人,必成大器。若这人说的是假话,必成更大器。 “很好,第一场笔试,你甲等,满分。” 大先生与竹先生一言不发,连气都生不起来。 这个人抓住了所有考点,他不满分谁满分? 叶寒呆呆望着斜眼狗头,心中疑惑万分,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像极了李清闲,这种不要脸和出人意料的应变能力,都特别像,虽然自己记不得诡村与诡城的全部细节,但这种感觉深深烙印在魂魄中。 怪不得两个人是师兄弟! “下面,老夫给你们一套势局书,你们自学,然后进入库房,自选命材,炼制一套势局城。纸上得来终觉浅,既然要学星棋定势术,必须要能炼制势局。当然,完全炼制成需要更多时间,你们只需要炼制基本雏形的势局城即可。” 第530章 八十八楼山河 随后,三人的桌子上,各落下一本书。 书上写着一列字。 八十八楼山河。 李清闲不去管另外两人,慢慢回忆思索,并翻看自己的天命宗护道记忆之书。 这个名字,听说过,但大部分命术师都不会去学。 原因很简单,这个势局太过繁琐,从炼制开始,一直到温养,到使用,都非常耗时。 每一楼山河,都有一套小势局。 一个普通四品的命术师,完全炼制一套八十八楼山河势局,需要十年时间。 关键是,这个势局的作用也很一般,各方面都很平均,没有特别之处。 但是,许多大命术师对这个势局很推崇,乃是大命术师必炼的势局。 原因就是,这个势局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许多势局,都基于这个势局创造。 许多中品命术师认为,这个势局精细繁杂,知道就好,没必要学习。 年长日久,这种势局便成了上品命术师专属,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中品命术师都不会接触这套势局。 李清闲也是第一次接触。 先回忆了这个势局有关的一些信息,然后翻开这本书,一字一句细细 在阅读的过程中,不忘记笔记,遇到不会的点反复思考。 大先生与竹先生暗中观察李清闲,李清闲做什么,两个人就做什么。 这一次,两个人不再着急,而是一点一点学习。 但是,只学了一会儿,两人就头昏脑涨。 因为之前做了那么久的题,做完之后干坐着,而李清闲劳逸结合,又吃又喝,精力依然旺盛。 两个人不得不取出吃的,然后进行休息。 等两人休息完,准备学习,看了一眼李清闲,差点翻白眼。 李清闲已经取出两套床褥,与周恨一人一床,呼呼大睡。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硬着头皮学习,但学了一阵,效率实在太低,不得不准备睡觉。 但是,他们的气运银鱼袋空间没那么大,只带了简单的羊毛毯,不得不铺在地上,就地睡觉。 叶寒躺在平地的毛毯上,微微抬头,目光顺着两脚之间,穿过透明的墙壁,望着隔壁山洞呼呼大睡的李清闲,思绪翻腾,最终轻叹一声,闭上眼,沉睡。 一觉醒来,李清闲解决完一切,而后认真学习《八十八楼山河》。 遇到不懂的,就翻书查找,仔细思考。 如果还不懂,就学习赵移山的“百遍读书法”,从头开始重新阅读,还不懂,继续从头开始 李清闲反复学习,反复阅读,如同着了魔一样。 实在顶不住,就吃一些让人精力旺盛的丹药。 一开始,两个人也学李清闲反复学,但学着学着,觉得自己懂了会了,没必要这样,于是进入库房,找命材,炼制八十八楼山河势局。 李清闲完全不管两人如何,硬啃这本书。 过了足足十天,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从乾坤镯中取出之前记录的题目,重新解答。 里面所有关于势局不会的题,李清闲几乎全部完成解答,只有少数几道题确实不会。 李清闲起身,将新的试卷捧在手中,面向前方道:“学生已经解答完之前不会的题,请老师过目。” “善。”一道光芒掠过,收走答桉。 正在炼制势局的大先生与竹先生两手一抖,扭过头,一脸痴呆地望着李清闲。 还能这样? 两个人相视一眼,勐地惊醒。立刻回忆之前一部分考试的试题,突然发现,一些八十八楼山河的难点,就藏在一些题目中。 两人蒙了,因为这几天只学习八十八楼山河,没有像李清闲记录每一道有用的题目,根本记不全,只记得一点点。 大先生一声长叹,自己真是太蠢了,完全玩不过大命术师啊! 竹先生疑惑地望着李清闲,这人不会是星棋大师的亲孙子吧?简直在开卷考试啊! 李清闲做完题,又看了一遍学习笔记,然后才拿着命材清单,表示要进入库房。 下一刹那,光芒一闪,李清闲出现在一座无比宽敞的山洞中。 放眼一望,高十几米,宽百米,长千米。 李清闲点点头,不错,差一点就赶上自己现在的乾坤镯了。 这座山洞之中,法阵运转,大量的箱子与架子整齐摆放,上面清晰标注各种物品。 除此之外,还有物品目录。 李清闲根据命材清单和物品目录,一一选择。 选择完后,李清闲才仔细看物品目录,只看了一会儿,便闭上眼,合上书。 不能再看,再看下去,会流口水。 不愧是大命术师的库房,跟这里命材相比,自己的命材简直就是杂货市场。 要是能有这个库房,万用玉佩都不需要了。 离开库房,李清闲开始炼制八十八楼山河。 势局大都建立在一方圆盘上,然后炼制各种山川风貌或建筑,犹如一座城市,因此称之为势局城。 制作好势局城后,还要不断炼化温养,只有完全炼化,才能化为势局,直接使用,不然只是一座城市模型。 八十八楼山河,顾名思义,就是这座势局盘上,存在八十八座楼,而且还需要其他大量的建筑。 不仅繁琐,而且特别精细。 李清闲对整个过程了然于胸,但仍然学习姜幼妃,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详细复现整个过程,然后,一点一点开始炼制。 整个过程很慢,因为李清闲觉得应该使用积一法,把每一点都尽可能做到完美。 大先生与竹先生用了五天学习,十五天炼制。 李清闲用了十天学习,十天炼制。 因为到了后来,李清闲的炼制速度越来越快。 最终,三座状若城市模型的势局,出现在每个山洞之中。 八十八座形态各异的楼,立在盘中各处,与山水建筑融为一体。 众人反复看三个人的势局城,最后不得不承认,李清闲的势局城,看上去只是精细一点,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仿佛里面住着人。 李清闲的势局城,更像是缩小的城市,而另外两个人的,更像是模型,而且还是低劣的模型。 “第二场考试,一人甲等,错漏十二处。两人丁等,错漏三百余处。” 大先生和竹先生没一点脾气,大命术师没把自己评价为等下,已经足够高兴,可惜,如果那个人的评价再低一点就完美无缺了。 第531章 楚王与叶寒 这些天,叶寒一直沉默,时不时仰天想着什么,偶尔看一眼众人眼里的斜眼狗头。 待星棋大师点评完,叶寒低声附在大先生耳边,低声道:“我们撤退吧,放弃宝藏,马上撤退。” 大先生惊讶地扭头望向叶寒,两人一下一上,四目相视。 “你怕了斜眼狗头?” 叶寒目光一暗,道:“不是怕不怕,而是,我们没有必要做必败的事。” “叶寒,你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来之前,也没说会一败涂地。”叶寒站直身,居高临下望向大先生。 大先生面色暗然,随后望向耿天珲道:“耿侯,楚王那里会如何?” 耿天珲沉默许久,道:“若是全力出手后失败,楚王不会怪罪。但是,楚王最痛恨不战而败的退缩之人。” 大先生道:“看来传言是真的,当年楚王被二太子伤得很深。” 耿天珲一动不动。 叶寒这才想起,当年皇上意欲立储,皇子们明争暗斗,楚王自知势单力薄,最后选择支持二皇子。 哪知在最关键的时候,二皇子暗中放弃争夺,楚王却冲在前面。 大皇子成为太子后,最先对楚王出手。 那时候楚王还小,并未封王,因此过得极惨。连他最喜欢的侍女,都没能保住。 事后大太子犯错被废,二皇子成为太子,邀请楚王相助,楚王婉拒,默默经营。 二太子心中愧疚,所以一直帮衬楚王。 待二太子死后,楚王无声无息接纳了二太子过半的班底,成为他今日争储的最大根基。 大先生看着叶寒,缓缓道:“这件事,是你引起的,撤退的后果,你能承担?” 叶寒双目茫然。 他原本想在军中或夜卫发展,结果因为害李清闲事发,都不待见他,不得不离开夜卫。 本来王不苦劝过他,去边关磨炼,但他却担心边关太苦,放弃,而王不苦却在守河军混得风生水起,现在成为启远军的实际领军人。 他知道南方最安全,因为大齐的西边和北边都是妖族,南边是南方诸国,于是,决定走定南王府的路。 但可惜,恶了南乡候,这条路戛然而止。 最终,他决定在京城发展,而在京城,最大的势力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室。 他最原本的目标,根本不是楚王,而是皇上。 但他自知难以接近皇上,于是退而求其次,从皇子开始。 如若这次和上次一样,被楚王嫌弃,那自己在京城恐怕也无立足之地。 “你们说,那斜眼狗头和李清闲,会不会是一个人?”叶寒问。 大先生摇头道:“不可能。那李清闲才修炼多久的命术?他的确天纵奇才,晋升很快,但命术不一样。星棋大师为什么说命术的基础是‘学习命术’而不是像武修那样要求资质?命术除了靠脑子,还靠日积月累。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压龙术连下品命术师都能用出来,但有多少人敢用?一旦力量不错或理解出错,那就反噬自己。我估计,李清闲是他背后势力推出来的人。邪眼狗头的品级也不高,但掌握大量命术,基本功深厚,至少修炼二十年的底子,不一样。” “听说你与他比拼过命术?”耿天珲道。 大先生叹了口气,道:“是的。这斜眼狗头,在观命望气上的水平,略微超过我,远远超过普通中品命术师。这些,不是天才不天才的问题,是有没有足够的时间积累的问题。两个人,绝对不是同一人。” 叶寒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全力以赴,不过,我们要防止这个人胜了后,对我们赶尽杀绝。毕竟你说过,这里是星棋大师的地方。一旦他获得传承,后果不堪设想。” 大先生微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星棋大师再强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正常来说,星棋大师完成传承后,他的意念就会消散。即便那人获得传承,也不至于马上无敌。我们有楚王金印在,即便抵不过星棋大师的力量,也可以安然退出。更何况,星棋大师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不会帮助那人杀死我们。” 耿天珲叹了口气,道:“我当年见过星棋大师,他的确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当时曾有人说,星棋大师有机会烙印长河,可惜,早早陨落。” “什么是烙印长河?”叶寒和大先生眼中充满好奇。 耿天珲道:“等你们晋升上品,自然知晓,你们现在知晓,并无作用。” 两人用心记下。 那竹先生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唯有李清闲重新翻看自己的势局城,寻找问题,最终发现了三处,于是起身拱手道:“还请老师指出学生的错漏之处,学生只找到三点。” 九道光芒落在势局城上,形成九个光点。 李清闲急忙记录下来,仔细分析。 大先生与竹先生一听,急忙学着李清闲请教错漏。 星棋大师一开始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道:“太多,忙不过来。” 两人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叶寒与耿天珲相视一眼,低下头。 要不是自己人,肯定会笑出声。 最终,李清闲解决十处错漏,还有两点始终不会解决,请教星棋大师。 星棋大师一一指点,李清闲如获至宝,认真学习后,对势局城进行最后的改动。 在做完最后改动的一刹那,势局城轻轻一震,表面浮现澹澹的白光,整座城市突然宛若活物一样动起来,所有的建筑都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动,不断升起降落、聚合分散、旋转摆动。 宛如精美的傀儡机关。 其余人看不出门道,但大先生与竹先生看呆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只有大命术师才能达到的境界‘人间城’吗? 只有将势局城打造到这种境界,才能炼制真正的大势局。 在命术界,大势局本就两种意思。 一种是指那种能影响天下的强大势局。 第二种,便是大命术师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哪怕只拥有普通势局,也因为将这种势局发挥到极致,达到大势局的层次。 第532章 势局升官 一般来说,大命术师的标准之一,就是将普通势局发挥到大势局的程度。 星棋大师没有大门派传承,自然不会打造大部分大势局,但是,却凭借几十年的积累,将普通势局发挥到大势局的层次,甚至进一步创造星棋定势术,让势局环环相扣,威能更盛。 大先生与竹先生看了一眼还在低头观察势局城的李清闲,轻声一叹。 现在重新回去审视整个过程才明白,星棋大师挑选的弟子,要能直指大命术师。 不仅是能力、心智、水平还是其他什么。 但怎么判断?只能通过考试和炼制过程来判断。 大先生和竹先生心里只有宝藏,所以一切想法、语言和行为,都是为了宝藏。 所以想要取得好成绩,所以想要获得星棋大师的关注,所以想要战胜另外两人,所以忽视了高于宝藏的存在,如何成为大命术师。 两人不清楚那斜眼狗头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意外,可能是假装,也可能是猜到星棋大师的意图,或者说,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但,他的的确确做得更好。 目前为止,两个人已经远远落后。 不是命术的差距,不是命器的差距,不是运气的差距,不是力量的差距,而是……两个人不知道,只能隐隐感觉到难以弥补的差距。 星棋大师道:“老夫要准备三关考验,第一关,便是笔试与炼制势局城,现如今第一关结束,接下来,三位将进入第二关。这座八十八楼山河,包罗万象,不仅囊括所有的个人命格,也囊括所有势局的基本组成。下品观人,中品观势,上品观天下。这第二关,便请入命戏盒。”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三道光芒一闪,李清闲、大先生与竹先生消失不见。 随后,三个房间最前方的墙壁,化作一片光幕。 光幕之中,一座圆形城市模型屹立于空地上。 城市模型直径约五十丈,东南西北共有四条路,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 四条道路汇集于城市的中心。 城市中心圆形广场的中点,立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 四条路的边缘与外城墙交接处,站立着四个人。 前三个分别是李清闲、大先生与竹先生,最后一个,则是一具命君子,由石头凋刻,与人等高。 李清闲在东,命君子在北,大先生在西,竹先生在南。 李清闲站在东区道路的尽头,四处张望。 由于这里是城市模型,房屋并不高,整个城市大概有校场那么大,四个人都略高于各种房屋,相互能看到对方。 正前方,道路被划分成一列格子,自己前面的第一个格子上,落着一个人头大的六面骰子。 星棋大师的声音响起,道:“这座城市被分成四个区,每人道路的右边,属于你自己的区域。下品的升官图命戏,主要考验掌控一个命君子,中品的升官图命戏,则是要掌控一片势力来验证你们对势局的理解。” 大先生听到这句话,面带微笑,他这些年摸爬滚打,自建邪派,游走于众多势力之间,颇有经验。 竹先生微微摇头,他一向独来独往,即便有合作者,也没有亲手经营过势力,而且晋升六品不过一年多,对势局的把握并不够强。 叶寒则望着光幕中的李清闲,眉头紧皱。 若这斜眼狗头真是李清闲,那李清闲有着巨大的优势。 即便李清闲这些年主要修炼命术,可他要么在夜卫任职,要么主管启远县,而且是从一个门派开始,一步一步经营到掌控全县。 哪怕李清闲再年轻,但经过如此深入的耳濡目染,对势局的理解也远在其余人之上。 星棋大师继续道:“命格命官升官图与势局升官图略有不同。你们前方共有二十个格子,每个格子,都会引发一个事件,你们如何选择、如何应对,会影响全盘。此次势局升官图的目标,便是坐稳太师椅,成为一县之主。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准备。”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一起望向北边的命君子。 三人并不说话,场外,叶寒与耿天珲等人慢慢聊天。 “毫无疑问,那命君子是这场升官图的关键点。” “不错,谁能拉拢到那个命君子,谁更有胜算。不过,我们不是命术师,还是看不透。” 叶寒道:“命术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场中,李清闲施法念咒,睁眼一望。 就见这座城市上空,四种红色的势局云均匀分布在东西南北四座城市,除了气息不同,四团势局云的大小各方面的都一致,说明四人掌控的势力等同。 除了四个人的势局云,各区域还有各大势力的势局云。 接着望向四座城区。 四座城区都一样,许多建筑上明确标注归属,鱼龙混杂,官府、魔门、邪派、武林、道门、文修和地府七大势力并存。 李清闲没有思考这些势力,而是盯着前方的太师椅。 “无论是赵首辅的故事还是幼妃姐,都说过一件事,我们想要什么,就会做什么。比如此次星棋大师的考验,他们想要宝藏,所以他们只想做出对宝藏有益的事,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看到试卷后,我便发现,和宝藏比起来,跟着这位星棋大师学习命术和势局更重要。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如果用我的眼光去看,太师椅必然是目标,可如果到更高层面,星棋大师会如何考虑?势局大师会如何考虑……” 李清闲陷入沉思,而后找时间观命望气,推演命君子的命格。 这命君子乃是典型的一方枭雄,出身武道小家族,现如今与众人一样是六品,背后有家族支撑,乃是北区城的地头蛇。 另外两人也在思考。 一刻钟后,星棋大师的声音响起:“势局升官图即将开始。你们之前锻造的势局城,会落入自己的各区之中,可以直接发挥力量。我会根据你们的势局城,调整最终的八十八楼山河的威力。那个命君子,则没有势局力量。” 星棋大师一句话让大先生与竹先生愁眉苦脸,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两人相视一眼,暗中传音。 老人道:“第一步,开始。” 三人立刻屏息凝神,就见正北方的命君子面前的骰子转动。 第533章 一步两步广积粮 骰子滚动,停止。 三个点朝天。 命君子上前三步。 金光一闪,就见上空出现一个画面,命君子家族经营得当,势力扩大。 家族财富增强,购到一株灵药,帮助命君子晋升为五品。 五品命君子实力大增,连续出手,击败北区城的邪派势力,成为北区城最强大的势力之一。 随后,星棋大师的声音响起:「你们在投掷骰子前,投入势局城,选一个势力加入,而后,这个势力就会成为你们的势力。在这个势力的基础上,你们使用命术控制骰子落点。至于每一个格子中会发生什么事件,靠你们自己的推演。你们要记住,任何一个人做出选择后,都会影响整座城市。在这期间,每人只能主动激发一次八十八楼山河的力量。 三个人陷入沉思。 李清闲手持势局城,想了一会儿,右手轻轻一抛,势局城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刹那后,李清闲感到整座东区城与自己形成一种奇特的关系,冥冥中,自己仿佛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对这里有着一丝丝难以割舍的眷恋。 与此同时,感受到自己对命术的理解好像比以前强了许多,对东区城的认识也更加清晰。 「这……」 李清闲难以置信地望着右边自己的东区城。 自己明明已经拥有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两大势局,理论上,这两种势局都都属于大势局,因为一旦使用,都能影响天下。 但是,因为自己力量有限,根本无法发挥两大势局的力量,所以实际效果有限,从来没有感受到类似的感觉。 看来这座势局城是自己炼制的,自己可以直接发挥最大的作用。八十八楼山河本就是一种泛用势局,无所不包,其中有一个作用就是,其主身在其中,能够提升各方面的命术力量。 「至于选哪个势力…」 李清闲首先排除魔门与邪派,自己本就与这两种势力对立,哪怕这种势力再强,自己也很难喜欢,若自己强行选择,却并不按照魔门邪派的风格行事,必败无疑。 随后,武修、文修、官府、道门和傀修映入眼帘。 「官府看似强大,但放在这里,绝对是个陷阱。原因很简单,官府实际上是受到限制最多的势力,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我对傀修的了解也不多,贸然选择非常不妥。」 「文修是好的选择,但问题是,文修经常走极端,要么是铁骨铮铮的君子,要么就是脑满肠肥的凶徒。文修的规矩也很多,我之所以能得到文修的赏识,主要是因为我那老爹。 随后,李清闲施法,使用相局术,分别仔细观察武修与道门的势局云。 一开始,并无区别。 想了想,李清闲消耗一条气运鱼,望向前方的二十个格子。 每一格子,都代表一种事情发生。 但是,不同的势力,可能发生的不同。 更何况,格子会被其他势力影响,现在与未来都会变化。 随后,李清闲又消耗气运鱼,进行二次推演前方的20个格子。 一次是武修势力,一次是道门势力。 经过对比,李清闲发现两者的不同。 在没有外力的干扰下,武修势力前面突飞猛进,但后期略乏力。道修不同,因为要惩恶扬善,与魔门和邪派都有冲突,前面的磨难多,但在十个之后的格子中,竟然有三个极佳的事件。 分别是道门诞生一个大天才,失踪很久的三长老回返并带来周天星斗大阵,最后则是道门内的神药终于长成,炼制出整整十枚还神丹,造就多个高手。 这是 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 势局升官图与命格升官图的最大区别,就是势局的变化剧烈程度远远大于个人命格。 上一次参与的命戏之中,只要自己闷头努力,不去争宝藏,不去与他人战斗,一步一步修炼,自然能撑起一片天地。 但势局更加复杂,现在的道门势局是这样,说不定之后急转直下。接下来,每走一步,都要重新使用相局术,重新推演。 这种程度的消耗,必然会影响最后的结局。 三人正想着,那声音道:「下一个,西区城。 大先生先是稍加等待,而后使用命术改变骰子,骰子六点朝天,大先生向前走六步。 李清闲与竹先生望向第六步的格子。 就见上面浮现几个画面,大先生带领的拜神派行事嚣张,引发各大势力反弹,但在八十八楼山河基本力量的影响下,邪派依旧能站稳脚跟,有所损失,但也因此声震全城。 李清闲与竹先生对望一眼。 很显然,大先生选择的是速战速决,抢先坐上那张椅子,夺城主之位。 「下一个,南区城。」 竹先生也不见施法,随手一扔,就见骰子抛出三点。 竹先生走到第三个格子上,上面浮现一些画面。 竹先生的天远镖局在一次运镖中,结识了一位贵人,并赠送总镖头一把法器,让六品的总镖头拥有五品的实力,让天远镖局在西区城地位提升,引发部分势力的忌惮。 另外两人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再次推演格子,并使用相局术查看势局,而后选择道门,对骰子施法后抛出。 骰子停止转动,一点朝天。 李清闲上前一步,上空出现一些画面。 李清闲带领的清辉门努力修炼,弟子修为有所提升,没有进行任何大张旗鼓的行动,其他地方的少数道门修士加入清辉门,让清辉门稍稍壮大。 大先生与竹先生疑惑不解地望着李清闲,因为这一步太过一般,而且走一点虽然稳,但收益低,未必能在接下来的变化中自保。 「第二步。「星棋大师道。 那命君子投掷骰子,四点朝上。 命君子走上四步,画面浮现。 命君子的武道家族老族长旧病复发去世,家族出现短暂的内乱,但命君子却因此清理了家族的不肖子孙,家族人数少了,但更有凝聚力。大先生再次出手,依然是六点。 画面浮现,邪神降下神谕,赐予掌教力量,掌教晋升五品。但是,因为献祭神灵需要大量的宝物,拜神派大肆掠夺,引发纷争,损兵折将,人数更少,但却隐隐有成为西区城第一大派的潜质。 看到大先生这种做法,叶寒不动声色,那耿天珲和周围的几个人皱起眉头。 第534章 三步四步夺城主 「有传言说大先生是走邪派的,难道是真的?」 「让邪派的人进楚王府,怕是影响楚王的风评吧。 叶寒立刻道:「这人只是临时来帮我的,与楚王无关。」 耿天珲点点头,暗中传音道:「这样的人,不可深交,你前途无量,没必要与这等人厮混。」 叶寒也暗中传音道:「耿爷爷您放心,我与他也只合作这一次,此次之后,不再联系。 耿天珲传音道:「这件事一旦泄露,影响到王爷的前途,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叶寒一愣,望着光幕里面的大先生,心中暗叹一声,重重点了一下头。 接下来,竹先生投掷,三点朝天。 竹先生轻咦一声,走三个格子,就见头顶画面翻腾。 天远镖局在一场运镖中,遇到一伙山贼,损失了一些人马战胜山贼,并得知山贼老巢有宝藏,于是总镖头带人冲入山贼老巢,收获大量钱财,并收获一件防护法器。可惜的是,镖局下山后,发现押的镖被劫走,留下看守的弟子被杀个精光,贼人不知去向。 竹先生皱起眉头,无奈地摇头,都怪自己的那件宝贝命器被收走,否则的话,自己的运气不至于这么差。 众人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再次推演前方所有格子的变化,而后施法,骰子翻滚。 又是一点。 众人看到,新的画面出现。 清辉门继续窝在家里修炼,所有弟子有所提升,实力增强,在东区城的地位稍稍提高,同时因为其他区城不稳定,又有一部分道修投靠,其中一些人带来了金银珠宝与灵药。 「第三步。」 命君子投掷出五点,家族大举扩张,战胜两个武修门派,成为北区城名副其实的第一武修,收纳大量外姓弟子。但是,也因此与其他门派冲突加剧,暗中遭到攻击,一些产业和一些弟子受损,但整体还是受益。大先生再一次投掷出六点,离最终的椅子,只有两个格子。 新的画面出现,拜神派更加疯狂,屠光大量西区城的门派,因此惹来正派围剿,死伤惨重。但是,凭借邪神强大的力量,拜神派已然屹立不倒,甚至还在厮杀中,发现两个优秀的弟子晋升中品。 竹先生第一次施展命术,但并非是改变骰子的,而是使用吉命术、增运术、去晦术等增加自己的气运与运气。 骰子三点,他再次踏出。 天远镖局因为上次运镖出现纰漏,名声下降,但因为赚了大量的宝物与灵药,实力更上一层楼。丢镖的主顾来找说法,因为天远镖局赔的少大闹,被天远镖局打伤,天远镖局声誉一落千丈。但是,因为那批灵药,天远镖局多出一个中品镖师,势力大涨。不过,暗中有人怀疑天远镖局私吞了那趟镖。 这一次,李清闲终于没有投掷一点,而是投掷第六点。 清辉门发现东区城不安宁,于是与许多门派结盟,共同讨伐东区城邪派与魔门。清辉门因此折损部分弟子,但也扫荡邪派魔门,获得大量财宝,并获得中品法器三件,同时被推举为东区城正派盟主。 大先生与竹先生急忙用相局术。 四个人中,命君子与竹先生的势力势局最旺,其次便是斜眼狗头的,最后是大先生的。 李清闲同样抬眼观看第三步的结果,命君子与竹先生的势局云虽然大,但非常松散,而且略显单薄。 反观自己的势局云,虽然比他们两个小,但非常凝实,而且自己的势局云周围浮现大量小势局云拱卫,比其他三人都稳。 因为清辉门被推举为东区城盟主,进而反哺八十八楼山河,让这个势局更加强大。 大先生 的拜神派的势局云最奇特,中心凝实,但边缘惨淡,在四人中最小,同时遭遇其他势局云的围攻。 「第四步开始。」 那武道家族的命君子投掷出四点。 画面上,他的家族厚积薄发,吞并整个北区城武道,并扫清魔门与邪派,一部分门派外逃,一部分选择臣服。第四步,命君子成为北区城之主。 大先生投出三点,三步迈出,坐在紫檀木大椅上,面带微笑。 与此同时,头顶浮现画面。 拜神派夺得城主宝座,气运大增,邪神加大赏赐,掌教再度突破,晋升四品。 大先生的八十八楼山河力量覆盖全城,所有势力都被压制,拜神派的势局暴增,瞬间超过命君子的家族,成为本城四区第一大势力。 拜神派虽然人数只剩三十余人,但个个邪术强大,彻底镇压西区城,西区城没有逃亡的势力,都成为拜神派的下属势力。 与此同时,整座城市轻轻一震,好似发生什么异变。 李清闲面不改色,因为星棋大师说本次命戏的目标是「坐稳太师椅」,而非抢夺太师椅。 随后,竹先生投出一点。 画面中,天远镖局向客户承认错误,并大张旗鼓宣传,而后宣布闭关修养,镖局名声恢复,镖师们修为提高。 大先生眯着眼看了一眼竹先生。 李清闲再次使用相局术和望气观运,而后,笑了笑,投出六点。所有人紧张地盯着他,就见上面浮现画面。 得益于之前清辉门的积累,其他三个区逃离的势力,除了邪派与魔教,大都加入东区城,而身为盟主的清辉门,势力猛地增长一大截。随后,清辉门选择与命君子的武道家族结盟,两大势力合作,旨在稳定本城。 东区城与北区城的上空,势局云连成一片。 李清闲的八十八楼山河,覆盖半城。 大先生与竹先生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人怎么能跟命君子联手? 大先生立刻传音给命君子道:「这位朋友,可否说个话?」 石头人命君子口中冷哼,道:「邪派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大先生呆住,竹先生也吓了一跳。 很快,两人意识到,李清闲早就试探过,发现能与命君子交流后,与命君子结盟合作,只不过这一步才正式公布。 大先生深深看了竹先生一眼,并暗中传音。 那竹先生看了一眼大先生,微微低下头。 「第五步,开始。」 星棋大师的声音骤然提高。 众人盯着命君子。 那命君子再次冷哼一声,投出骰子。他在十六格,投出五点,走到道路尽头,面对城主宝座。 画面之中,东区城与北区城所有势力联手,攻打拜神派。 第一轮进攻结束后,联军依旧气势如虹,但拜神派损失惨重。 第535章 武道傀儡藏龙鳞 命戏内外陷入短暂的寂静。 谁也没想到,所有人都以为只是陪衬的命君子,抢先对邪派发起了攻击。 耿天珲叹了口气,道:「那大先生与竹先生,都被旧观念影响了。若我所猜不错,这场命戏,应该选四个命术师,只不过缺一个,所以派命君子上场。那这个命君子自然更像人,而不是被控制的傀儡。 叶寒点头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比如我们武修见到武道傀儡,也不会认为能与其交流沟通。」 「哦?你小小年纪,见过武道傀儡?那东西两百年前再无法制作。不是技术不够,而是所需的几种宝材难以寻找,就算有也不值得用在武道傀儡上。」耿天珲诧异地看着叶寒。 叶寒看了一眼大先生,笑道:「朋友借我用几年,换我帮个忙。「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最近修为突飞猛进,刚刚晋升六品,就筑造四座真灵。「耿天珲道。 「侥幸而已。 叶寒心中暗笑,自己早就铸造全五座真灵,但一直隐藏实力。 至于第六座真灵,刚刚得到一片上古宝物青龙真鳞,准备炼制一座举世无双的青龙真灵。 说起来,那青龙真鳞,还是借大先生的光,因为青龙真鳞就藏在大先生借给他的武道傀儡中。 可惜大先生不识货,自己在使用武道傀儡的时候,发现此物。 想到武道傀儡,看到大先生位于险境,叶寒眉头微皱。 早在两人相识不久,大先生就推演叶寒气运不凡,所以用三年的武道傀儡为代价,换取叶寒一次借运。 那枚借运玉,就在叶寒手中。 叶寒伸手放入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枚方形红玉,其内金线游走。叶寒心中有些不安,命术师的手段太过玄奇,大先生说只要自己同意,就能借运给他,但谁知道大先生会拿自己的气运做什么事?万一永久损伤自己命格呢? 但当时自己太需要一个命术师,而且对方拿出武道傀儡这种宝物,自己按捺不住,所以才答应下来。 后来又得了青龙真鳞,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亏。 一旦建构青龙真灵,那自己将一跃成为真正的六品大修,一出手便蕴含真龙之力。 随着品级成长,真龙之力越来越强,若再找到龙骨,融合这座山里的龙脉,超品在望! 双方已经立下誓约,若到时候不同意借运大先生,那自己会不会受十月反噬甚至无法使用青龙真鳞? 叶寒正想着,就听命戏盒中,大先生叹了口气,望向李清闲道:「斜眼狗头,你真是好手段。我很清楚,若是稳健培养,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完美的八十八楼山河如何,我比你更清楚,基本上,等于你额外多了一品的力量。你们或许以为我没听懂星棋大师的意思,以为只占宝座不需要守,其实不然。我的战术很简单,便是以快打慢,以多打少,可惜,我忽视了命君子,尤其看他是个武夫。不过,我依旧还有机会,因为我不仅有自己,还有我身后的朋友,以及我的合作者叶寒。我相信,叶寒一定会支持我。」 叶寒听到这里,心知大先生让自己做好准备,使用借运玉。 大先生继续说:「除此之外,还因为星棋大师是公平的,因为,即便这里是命戏,也依旧按照常理运行。比如,我一旦夺得城主之位,虽然无法再投掷骰子,但可以使用命术!」 大先生说完,不再抛掷骰子,而是摆放法器命材,包括四十九口染血断刀,施展命术。 李清闲眯着眼,仔细观察大先生的施法过程。 大先生的施法方式,与现如今的命术宗派全然不同,虽然有些粗糙古老,但威力更大,在一些地方有瑕疵,但在另一些地方颇有可取 之处。尤其是步罡踏斗的时候,动作尤为刚猛,虽然过刚易折,但法力奔涌也快,有助于命术更强。 最后,他口中念念有词,因为咒语的力量,只有他自己能听懂,在众人耳中,都是一串奇怪的杂音。 但是,李清闲与竹先生相视一眼。 在大先生取出四十九口染血断刀的一瞬间,两人就想到了大先生在使用什么命术。 斩脉封运截势术。 大先生念咒结束,伸手一指,一声轻喝。 就见四十九口染血断刀化作四十九道血光,冲向天空,而后分散在城外四周,轰然斩下。 整座城市轻轻摇晃,血光凝聚成光芒,一闪即逝。 城。 随后,城市上空,浮现四十九条血色长蛇,交织巨大的笼子,笼罩全整个城市的力量疯狂向城主宝座上空凝聚。 李清闲睁眼一看,就见大先生上空浮现一个淡紫色漩涡,吸收城市四方的势局云。 西方本就与大先生一体,其他三个方向城市的一些小势局云毫无阻挡之力,瞬间被大先生吸入。 李清闲与命君子的势力连为一体,即便边缘的各色势局云被吸走,也并无大碍。 那竹先生所在的南区城则不一样,不一会儿,接近五分之一的势局云被大先生吸走。 竹先生瞬间沦为最弱势局。 竹先生大怒道:「大先生,你为何如此!」 大先生冷笑道:「我与你约定好,我们联手针对斜眼狗头,事成之后,我还你命器。你为何到了关键一步,没有助我,反而收缩势力?」 竹先生道:「我不像你们命术高强,只能选择最有利于我的格子。我之前也说过,能力有限,未必能配合你。 「现在,不需要你的能力,你就能配合我。只要你愿意将你的势局奉送给我,我可以立誓,将命器还给你。 李清闲却道:「竹先生,你定然知道我与大先生曾经弈命。他的部分命星,已经被我扒光,包括一颗鹤立鳌首,你很清楚,这颗命星在这次命戏中会起到什么作用。我的风评如何,大先生的风评如何,你也清楚。我之前传音给你,希望你保持中立,并不要求你冒险,甚至允许你用正常手段争夺胜利。只要你不偏向我们任何一人,我得胜后,就答应你之前说的事。现在,依然有效。至于怎么做,全看你自己。」 第536章 惨败先生祭金印 大先生忙道:“竹先生,你不要信他,他若是正人君子,岂会谋算我命星?” 李清闲微笑道:“现在我们两个人,一个不需要你帮助就有信心赢,一个需要你帮助才有可能赢,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一些?你那件宝物那么珍贵,一旦得手,你觉得他更可能还你,还是我更可能还你?另外,我是普通命术师,拿到血脉命器也无用。大先生不一样,他屠村血炼的事,并不是秘密,凭借邪神与血炼,炼化你的血脉命器只是时间问题。” 竹先生神色警惕,大先生忙道:“血炼请神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岂会为了一件命器那么做?” “你觉得他会不会呢?你一定知道,大先生可是弈命过程中逃走并违背誓言的人。”李清闲笑着道。 竹先生沉默着。 “第五步,继续。” 星棋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竹先生一声长叹,道:“我只按照适合我自己道路前行。” 说完,不像另外两人那样施法,随手一扔。 一点朝上。 大先生眯起眼。 竹先生迈步踏出,落在第十一个格子上。 头顶画面浮现,天远镖局主动帮扶南区城各大门派,并选择与正派结盟,驱逐城中邪派与魔门力量,全力防御拜神派,但没有与北城和东城联手。 大先生瞥了竹先生一眼,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原本站在第十四个格子,这一次,他施法后,抛出。 四点,落在第十八个格子上。 头顶浮现画面,门派长老三长老回返,带来周天星斗大阵,交由清辉门弟子练习。 事后,三长老与掌门联手,带领熟悉周天星斗大阵的弟子,联合北区城的命君子武道家族,对拜神派发起第二轮进攻。 这一次双方全力以赴,损失惨重,战后,联军稍稍后退休整。 拜神派此役掌门被重创,两大护法全部阵亡,弟子折损过半。 联军虽然有所损失,但同仇敌忾,士气大增。 原本属于竹先生的南区城的门派,纷纷叛出南区城,加入东区城。 东区城成四区第一。 势局流荡,东区城的势局云滚滚弥漫,竟丝毫不比大先生这个城主的势局差。 大先生喊道:“命君子,你与我争城主,必然两败俱伤,让斜眼狗头得利,何必呢?” 命君子缓缓道:“清辉门做事一向讲究道义,重修炼、轻利益。清辉门客卿从一开始,就传音与我,说他的目标是大命术师,并非帝王将相,许给我城主之位,但全城势局,将由他掌控。” 大先生与竹先生愣了一下。 几乎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又一次错判的这场命戏。 众人都以为,星棋大师在玩文字游戏故意说“坐稳太师椅”没说“坐到太师椅”,是故弄玄虚,但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坐上宝座就结束。 实际上,星棋大师那句话的重点,根本就不是那张椅子,根本就不是一县之主,而是全城势局! 命术师的目标从来不是要争霸天下。 李清闲缓缓道:“难道你们两个从来都没想过,最强大的命术师,会怎么看待天下以及怎么做吗?” 大先生与竹先生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竹先生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们两个,依旧深陷下品命术师的世界无法自拔,依旧还在用观人的角度来观势局观天下。斜眼狗头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应该学着用大命术师……不,或许用大命术师之上的角度来观察世界。我们用观人的角度来对待这场命戏,眼里就只有城主之位,只有眼前的好处。但我们如果用中品命术师的角度就会发现,我们根本不需要城主之位,我们要的是掌控全城势局。错误的目标、错误的角度真可怕,可怕到,让我忘记我是命术师,让我成为争权夺利的愚昧之人。” 命戏盒外的众人纷纷叹息,原来如此。 耿天珲点头道:“不愧是有望烙印长河的大命术师。第一场是考术,那这一场,考的则是术之上的法,甚至隐隐指向大道,只不过,我们不懂罢了。” 叶寒也点头佩服道:“果然,大命术师和我们想的永远不一样。” 叶寒缓缓收起借运玉。 就在这个时候,大先生却冷冷一笑,道:“我不管什么观人还是观天下,我不管什么大命术师还是普通命术师,只要我力量够强,只要我获得胜利,我便是正确!这一场即便我输了,还有下一场。” 竹先生却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你还有希望吗?认输吧。” 大先生愣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抬头望天,大喊道:“星棋大师,到底有没有第三场!你的第三场考验,是什么?” “第三场的考验,从你们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星棋大师的声音出现,又消失。 大先生惊得全身汗毛直立,竹先生缓缓解释道:“其实,这前两场的考验,星棋大师就已经说明白了。命术师,永远不要深陷局中。第一场两次考试,考的根本不是短暂的结果,而是我们对一生的态度;第二场的考验,考的也不是争王称霸,而是对整个势局的掌握;第三场考验,若是我没猜错,是考验我们谁更接近大命术师,不是品级,不是法力,不是命术,不是学问,而是做事的方式,或者说是精神的境界。所以我很好奇,斜眼狗头,我感觉你年纪不大,是如何做到这样的?” 众人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道:“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个巨人,叫赵移山。” “是全解公,怪不得,看来他教了你很多。”竹先生感慨道。 “准确说,是我学了他很多。”李清闲道。 “第六步,开始。” 星棋大师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心神一震,望向北区城的命君子。 命君子站在道路格子尽头,太师椅旁边,一动没动,但头顶浮现画面。 北区城与东区城联军全力出手,西区城的小帮派突然集体反水,加入联军,反攻拜神派。 拜神派再遭重创,不得不请邪神降临,隔绝内外,才保住门派。 所有人望着画面中被神光笼罩的拜神派山门,神光很强,并非永存。 随后,所有人望向大先生,轮到他出手。 大先生叹了口气,缓缓取出王爵金印,同时道:“叶寒,你忘记了李清闲加于你身的耻辱吗?” 第537章 吾有争龙志 大先生的话,像一只魔手穿过叶寒的胸膛,揪住心脏,用力握紧。 被宋厌雪与夜卫众人排斥后的日日夜夜。被定南王府拒绝后的他人非议。 楚王客卿背后的种种流言。心中对李清闲莫名的恐惧。以及,藏在心灵深处的不甘心。刹那后,叶寒双目通红。 吾有争龙志,岂可居人下! 叶寒右手深入气运银鱼袋,用力一捏。 借运玉开裂,里面的金线钻入叶寒皮肤,直入灵台,探进虚空。 叶寒的命府上空,突然冒出一个金色漩涡。 整个命府爆发出无尽金光,金光疯狂涌入金色漩涡。 漩涡之中,一道金光落在叶寒命地之上。 命星化龙珠轻轻一晃,竟然被那一线金光吸引,徐徐离开命柱,缓缓上浮,向着金色漩涡飞去。 刹那后,叶寒望着前方光幕中的大先生,隐隐感到后悔,但用力摇了摇头。 做了就不后悔。 解决李清闲胜过一切! 在叶寒捏碎借运玉的一刹那,大先生右手抛出楚王金印。 楚王金印宛若一团小太阳悬浮在他的头顶,仿若大日金冠,光芒流淌。 整座命戏盒轻轻颤抖,一道与整个大齐国相连的恐怖势局骤然降临,宛若周天下坠。 皇帝亲子,夺嫡之龙。 与此同时,叶寒的命格力量宛如天降瀑布,落在大先生的命府之中。 大先生双眼骤然放光,命格气息骤然增强,在这一刻,他好似融合楚王与叶寒两个人的命运之力。 「八十八楼山河起,万寿春秋手中握!」 大先生怒吼一声,使用秘术,激发八十八楼山河势局。 轰隆隆..... 大地震颤,天地摇晃。 就见城墙之外,一栋栋形状各异的高楼旋转着钻出地面,围成一环,将整座城市全部包围。 在楚王金印与叶寒命格的帮扶下,八十八座木楼金光荡漾,宛如八十八座纯金高楼,熠熠生辉,照得十方璀璨。 八十八楼的楼顶,皆连接一条血色长蛇,与之前的命术相连。 「这天下,不只有你斜眼狗头会布局!」 之前设下的斩脉封运截势术突然再度增强,与八十八楼山河相连,仿佛释放无数利刃,瞬间将城中另外三大势力的势局云切割开。 南区城的势局云最为零散,被拆成十几块,其中一半的势局云涌入宝座上空,脱离南区城。 在这个过程中,两种奇异的力量无声无息覆盖全城。 竹先生面色铁青。 李清闲与命君子的势局云从中断开,但在李清闲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的支撑下,勉强藕断丝连。 即便李清闲的八十八楼势局足够强,但东区城与北区城的势局云也有十分之一被切割走,融入大先生的势局。 大先生的势局云愈发浓烈,红中的紫意达到一定程度后,异变发生。 太师椅上浮现画面。 拜神派献祭西区城万民,邪神分身降临,融入掌门身躯,晋升三品。 邪神力量余波荡漾,拜神派弟子纷纷晋升,中品弟子的数量超过三十人,是之前的五倍。 大先生稳坐太师椅,傲视李清闲。 叶寒心中的担忧缓缓消散,面露微笑,即便自己损失一些气运,只要能胜过李清闲,再获龙脉,一切都值得。 竹先生道:「星棋大师,大先生利用神秘物品,破开命戏盒,引来外力,突然增强,乃是作弊!」 大先生却反驳道:「此言差矣。星棋大师收走我们最强命器,就是允许我们可以使用其他任何随身之物。你我本非局中人,为何局限在其中?」 竹先生哑口无言,随后望向李清闲,道:「你评评理。」 李清闲似是满面无奈,张口道:「大先生说的有道理。」 竹先生垂头丧气,愁眉苦脸。 大先生望向李清闲,微笑道:「不错,即便你败了,也败得有骨气。」 李清闲脸上浮现莫名的笑意,道:「我的意思是,我得谢谢你。不过,你也让我知道,如果只是普通力量,或许无法对抗你的楚王金印,我只能全力以赴。」 「那你便全力以赴!」大先生高高昂着头,从容微笑。 大先生的内心,又惊又喜,他原本没期望能从叶寒身上借多少气运,实际上远远超过想象,这意味着,叶寒未来绝对不可限量,自己一定要想办法从叶寒身上掠夺气运,若不行,就干脆臣服叶寒,帮助叶寒荣登超品。 自己在借运玉中设下的秘术正在引动叶寒命星,只要不出意外,必然会进入准备已久的命星船中。「轮到你了。」大先生望向竹先生。 竹先生深吸一口气,带着怒气,投掷骰子,六点。 竹先生直接走到第十七格。 画面浮现,天远镖局全面出击,与东区城和北区城联合,并广施恩泽,联合南区城所剩不多的门派,招募壮丁,加入联军。 自此,三区联军成型。 随后,命君子的武道家族与天远镖局切磋交流武道心得,最后命君子与总镖头双双晋升四品。 三区联军再一次试探拜神派,结果拜神派掌教修为通天,三大帮派掌门人联手,不仅未能取胜,反而受伤,不得不暂时撤退。 李清闲抬头一望,拜神派的势局云,再次拓宽。但奇怪的是,拜神派的势局云虽然大了,但比之前更加极端。 势局云因为掌教晋升三品,成一点紫色。 按理说,拜神派算作上品势力,整个势局云也应该是紫色。 但拜神派除了中心一点紫色,其余地方都是红色,最外层的边缘,甚至隐隐有些绿色,且非常稀薄。 李清闲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势局云,从未见过。不过,这正说明拜神派的势局有问题。 「轮到你了,斜眼狗头。」大先生道。 李清闲点点头,道:「无论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起!」 李清闲说完,右手一抬,整座城市的地面浮现密密麻麻的黑色大网,每一条网线,都仿佛由蚂蚁般的符文组成。 在网线的内部,一道道金色光芒闪耀。 与黑金之网一起膨胀上升的,还有城墙内部的一座座金光闪耀的木楼。 完美无缺的八十八楼山河,冉冉升起。 第538章 默默化成灰 万蚁攀龙、金蟒窃龙与八十八楼山河三重势局,镇锁全城。 双方的势局宛如两族蛇群相遇,互相绞杀、撕咬。 李清闲的三重势局本身威力绝伦,但在楚王金印与叶寒命格双重作用下,大先生的八十八楼山河更胜一筹。 仅仅楚王一人的势局,就胜过一省一州,远在李清闲之上。 更何况,还有叶寒与大先生。 大先生难以置信地望着黑金之网,随后猛地站起,指向李清闲道:「你作弊!你为何能布设额外的势局!」 竹先生也一脸发蒙,但很快意识到这和刚才李清闲说谢谢大先生有关。 李清闲微笑道:「我刚才就说了,多谢你用楚王金印破开命戏盒。你能借用外部力量,我为什么不能因此将我的势局送入其间?」 「我在进山前,已经多次推演,此地绝对没有他人的痕迹,更何况势局!除非你布局多年,隐藏极深,否则我怎会无法觉察?」 「对啊,我是在你进入山洞后,布下势局。」李清闲道。 「荒唐!我晋升中品多年,熬到五品,才勉强炼 化万蚁攀龙势局,我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能在启远城激发并隐藏势局行迹。更何况,就算你在我进入山洞后使用势局,我也不可能感应不到,等等....」 大先生突然想起,自己在山洞的时候,感应到不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突然明白。 「你竟然能无声无息布下双重大势局?天下不可能有这等秘法!除非你修炼多年,但你晋升六品最多两年。」 大先生正说着,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气运银鱼袋,里面的命星船里,多了一颗命星。 他决定之后再看,望向李清闲。 那边叶寒突然皱起眉头,只觉头脑空落落的,这种感觉,有点像诡村和诡城结束后,自己失去了什么,可又说不明白。 下一刹那,叶寒命府中的毒潭潜龙命星轻轻一动。 那毒龙猛地跃出毒潭,愤怒咆哮,恐怖的威能横扫万里毒潭,无数妖魔瞬间丧命。 大先生突然身形一动,只觉无形的力量冲击命府,自己命府中的众多防护力量纷纷破碎,连几件命器也随之崩毁。 他头晕目眩,连他的八十八楼山河也开始颤抖。竹先生急忙道:「抓住时机,全力出手!」 李清闲本就早有准备,立刻调动命山真灵的威能座神洞,封请炳灵公。 一切早有准备,水到渠成。山命宗。 上品命术师齐聚。 「此次大兽桥开启,我们山命宗一切准备好。那下品的观命会、中品的势局会,我们都可以舍弃,但大命集的宝物交易,决不能放弃。」 「上次灵命宗为了争一口气,将一头稀有的山灵融入命山,压过我们山命宗的风头,若此次我们拿不出上好的命山,接下来的地位,恐怕一落千丈。」 「掌门,您亲自拍板,将一座门派主峰命山交给斜眼狗头,换取虚无缥缈的册封山神,会不会有些唐突了?」 「是啊,郭祥虽然稳重,但久在朝廷黑灯司,会不会沾染了一些朝廷的臭毛病?」 「郭祥是干不出吃里扒外的事,就怕那个斜眼狗头。」 「虽然他当时请出六尊天神,但终究太过年轻。」众人望着山命宗掌门,周玄山。 周玄山黄眉黄须,道:「诸位说说看法。」 山命宗其余十四位上品命术师们纷纷发表意见,最终,十位支持掌门,四位表示要彻查此事。 「诸位以为,当如何彻查?」 「彻查是假,从斜眼狗头换取更多法术是真。」「对,他与李清闲同出一门,理当.....」. 周玄山静静听着,除了门派的三位长老,其余命术师都不知道李清闲就是斜眼狗头。 看着几个人越说越过分,周玄山皱起眉头,缓缓道:「这件事,不要争了,若是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可.....」. 「我们不可因为一场眼前的命集,断送远处的前程。」 「那斜眼狗头,也未必·....」 声音戛然而止,大殿摇晃,群山震荡。十五个上品命术师骇然相望。 山命宗的每一座山,都被炼制多年,山命大阵由整整九十九座悬空山组成。 即便是超品一击,即便大地震,这山命宗也稳如泰山。 十五人齐齐飞出大殿,望向群山。 视线所及,千山万峰,都在轻轻颤抖。众人眨了眨眼,对,不是震动,是颤抖。他们抬头望天。 就见漆黑的夜空,一颗星辰骤然下落。星辰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乍一看很小,可再一看,众人眼前顿时被无比巨大的黑影笼罩,看不见星天,看不见群山,彻底被遮住视线。 「我命府的命山也在动。」 「我的也在动。」 众人疑惑不解地望向那颗下落的流星。 怪异的是,他们明明看到流星下落,可却无法感知那流星的下落地点。 「不是封请,是召引。莫非.....」众人望向掌门周玄山。 周玄山立刻给郭祥传讯,而后盯着那颗星辰。 他隐隐有种感觉,那星辰不是直线下降,而是正在穿破层层叠叠的无数世界,所以众人根本无法感知那星辰的真正位置。 「是一尊山神,而且并非普通山神,所以引发群山称臣。」 「什么?群山称臣,万山之主?」天命宗。 一众白发长老飞到半空,望了望颤抖的群山,而后望向那颗星辰。 「大长老,这是何物?」 「上界神临,群山称臣,怕是一尊统摄群山的上神,而且尊位极高。」 「高到什么程度?」 「高到掌门也无法封请。」 「怎会如此?可上神如何降临人世间?」「不知是道门哪位超品修炼有成。」 化魔山。 哇.....哇.....哇. 吐血声不绝于耳。 数不清正在修炼的魔修被山峰震动强行打断,轻则血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化魔山掌门章闻同飞出大殿,望着天空流星,眉头紧锁。 启远城中。 一座民宅的地窖之中,贴满密密麻麻的黄色符文。 从地面到墙壁到屋顶,贴得密不透风。正中的方桌周围,坐着六个黑袍人。「李清闲屡次针对邪派,太过目中无人。」 「我们不敢与赵首辅为敌,但暗中动一些手脚无妨。」 「我们下一步计划,破坏天神掷山园。」「我看.....」 天神掷山园突然爆发无形的力量,掠过启远城。六个人突然身体一颤,面露惊恐之色,刹那后,身体化为飞灰飘散。 第539章 四品战老三品 神都城,楚王府。 楚王唐恩清年过三十,一脸白净,三缕长胡,在博山炉冒出的鸟鸟醒神香中,慢慢翻阅前朝大儒刘文正公的亲笔手书。 翻翻一页,细细琢磨许久,他放下书,望向窗外。 七年前,他便已经晋升四品,七年后的今天,依旧未能进入三品、入列上品。 有些人怀疑他天赋有限,但有些人却认定他在韬光养晦。 对于这个传言,楚王从来不做解释。 突然,外面神光一闪,王府中传来阵阵喧哗。 唐恩清稳坐书房,一动不动。 刹那后,唐恩清突然感到心脏剧烈季动,彷若刀绞,他依旧面不改色,一动不动。 这时候,亲信急忙在门外道:“启禀王爷,天降大星,分外神异。” “嗯。”唐恩清一动不动,双目越发深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皱起眉头又瞬间恢复。 “哪里出了问题?莫非王爵金印有失?” 他那细黑的睫毛下,一双眸子印上浅浅的灰纱。 他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青玉笔搁,外表朴质,八山七谷,如龙起伏,其内隐隐玉光流动。 他想了想,伸出手,以食指碰触。 刹那后,浑厚的超品文气轻轻一荡,唐恩清立觉神清气爽,所有负面念头一扫而空。 唐恩清的嘴角,泛起一弧细月。 突然,他面色陡变,左手勐地捂住胸口,鲜血顺着嘴角徐徐流出。 狼头山中。 天星下落,上神入山。 炳灵公入命府第一座神洞。 命戏盒内,紫光辉耀,继而转化成无尽彩光。 命戏盒中,浮现一幕画面。 拜神派内,邪神分身掌门惨叫一声,身体炸裂,化为血雾落在地上。 门派之中,一个个邪修陆续头颅爆裂。 不过眨眼间,大先生头顶的紫色势局云溃散,红色势局云快速稀薄。 随后,李清闲、竹先生与命君子三方势力,齐聚拜神派外,联手杀入其中。 不多时,拜神派内寸草不生。 大先生本就精通邪术,置身于辉煌神光之中,全身剧烈颤抖,皮肤剥落,露出鲜红的血肉,竟然如红蜡渐渐熔化。 “怎会如此……” 大先生尖叫着,随后怒视李清闲,喝骂道:“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勐地刺入自己眉心。 噗…… 叶寒眼前一黑,仰天倒地。 大先生的命府之中,逆天改命的命府地基燃烧,化作无形的力量,吸收叶寒的气运,一起冲入王爵金印之中。 王爵金印如大先生的逆改命府,下方竟然由金化玉,隐隐显现出帝气。 一道道真龙虚影在山洞中翻腾。 所有人只觉两肩沉重,随时可能被万山砸塌。 大先生双目邪异,右手突然崩解,而后化作血肉模湖的密集触手,抓向玉化王爵金印。 刹那后,狼头山震动,大地开裂,一条外形模湖宛如气流的十丈明黄巨龙冲天而起,一口吞下那王爵金印。 明黄巨龙瞬间膨胀一圈,就要冲天而起。 “哼。” 星棋大师轻哼一声,就见狼头山上浮现半透明的金黄九龙罩。 那明黄巨龙撞在九龙罩上,被迅速弹回,落在命戏盒中,轰地一声砸在地上。 刹那后,竹先生的八十八楼山河也从地底冒出。 三重八十八楼山河势局,里三圈外三圈,包围全城与城中的明黄巨龙。 随后,大先生与竹先生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融化成液态黄金,流入李清闲的八十八楼势局中。 本就得到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势局加强的八十八楼山河,在星棋大师的势局帮助下,气势暴涨,外放无形的力量,将十丈黄龙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还不收走龙脉,更待何时?”星棋大师的声音传入李清闲耳中。 李清闲瞬间醒悟,也顾不得隐藏力量,对准那黄龙伸手一指,就要运使方尖塔命山与其他命器,将那黄龙引入命府。 其他力量还未动,命府中未炼化的上界神山之后的彩虹圆环光芒普照,喷发出一道彩虹之桥,落在黄龙身上,将其卷入命府,收入神山命山之中。 那神山轻轻一动,彩虹圆环喷出澹澹金芒,威势煊赫,镇封万方。 这座神山原本是上界之物,高居九天,不可被凡夫俗子沾染,永远不可能被炼化。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但龙脉吞噬王爵金印与叶寒气运,诸运齐聚,仿佛沟通仙凡,让这神山染上凡尘之气,已可炼化。 大先生失去王爵金印与叶寒气运庇护,又遭天神之光照耀,修为如雪遇阳,瞬间跌至七品,中品落下品。 命戏盒光芒一闪,将三人送出,回到三座山洞。 三座山洞原本被透明的墙壁隔开,现在,墙壁无声无息消失。 刹那之后,周恨化作流光,冲向正在低头查看叶寒伤势的耿天珲。 耿天珲猝不及防,仓促挥手,身后一朵白花升腾,汹涌的上品真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海浪,拍向周恨。 周恨身上品法器连闪,轻易挡住耿天珲的攻击,弯刀与刺剑化作千百光影,攻向耿天珲。 耿天珲不愧是老牌高手,瞬间适应,两手表面多出一层中品法器手套,食指连点,每一指,都点在周恨的武器残影上。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强如周恨,堪比四品大修,无一刀一剑突破耿天珲的两手。 突然,耿天珲毛发暴起,勐地转身挥手拍向身后。 灰隼一闪而过,一柄上品长剑吞吐紫芒,洞穿耿天珲左肋,炸出大洞。 灰隼也轻哼一声,斜斜飞出,倒在地上,砰地一声烟雾翻腾,化作一个人。 耿天珲遭遇攻击,身体一晃,站立不稳。 周恨鬼魅般挥刀。 无声无息,耿天珲的右手齐腕断掉。 周恨与灰隼的联手之术,已经演练五年以上。 “我是楚王的人……”耿天珲以真气封住右手血脉,不管不顾逃跑。 周恨追杀耿天珲,灰隼恢复人形,借助多件上品法器,摧枯拉朽般杀光剩余之人,而后望向竹先生。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与太宁帝仇深似海!”竹先生尖叫一声,勐地撕裂一张灵符,身体炸成光芒,消散不见。 灰隼望向李清闲。 第540章 天命宗九长老 李清闲道:“竹先生实力不凡,怕是难以搜寻,你去帮周恨。” 灰隼身化黑影,飞向耿天珲逃离的方向。 李清闲望向大先生。 就见大先生的血肉如红蜡融化,包裹白骨。 他将全部力量融入王爵金印,但王爵金印却被龙脉侵吞。 “该死的叶寒,竟然瞒住我此地有龙脉,否则,我能吞掉龙脉……救救我,我愿意给你一切……”大先生的喉咙里,发出变调的哀嚎。 李清闲一言不发,扬手就是数百道灵符。 全是有驱邪之能的雷符。 与此同时,使用法术小挪移手,轻轻一拨,摘下大先生身边的气运银鱼袋。 在漫天雷霆之中,大先生化作一团焦黑烂肉。 李清闲收起所有势局,看向叶寒,走过去,先摘走气运银鱼袋,而后从自己的乾坤镯取出石砖,照着叶寒额头拍下。 砰!砰!砰! 叶寒一动不动,额头冒血。 李清闲轻车熟路取出法器杯子,一指杯子,就见叶寒体内的血汇聚成一线,涌入杯中。 叶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眼看再放血叶寒可能激发护身法器,李清闲大发慈悲停手,扒光叶寒,只给他留一枚自己不能动的护身玉佩。剪掉叶寒的一些头发,目光下移,想了想,收起剪子。 李清闲目光在叶寒全身游走,最后望向大先生,眼珠一转,就地设置祭坛,施法。 这一次,足足摆放了十二张圣旨,而后不断念咒。 “……神召鬼灵,邪唤魔妖……一恨三世,一怨三生……祈生恨世,融入此身!” 李清闲伸手一指大先生,就见大先生的漆黑血肉突然层层剥落,最后化作一条鲜红的血肉蚯引,扑进叶寒的鼻孔,顺着气管钻入身体,潜伏起来。 李清闲正要试试进入叶寒的命府,山洞突然剧烈震动,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耿天珲逃跑的方向传来连续不断的轰鸣声,通道似有无数落石。 这座大山洞只是轻轻摇晃,不落一丝灰尘。 星棋大师的声音在山洞响起:“老夫因缘际会,留下宝藏,未曾想竟比老夫想象中更精彩。你既得魁首,老夫自当完成承诺。” 三团光芒飞来,李清闲感受到大斩理剑的气息,将其收回,另外两件命器同样受到牵引,进入命府。 接着,两团光芒飞来。 一团赫然是已经完全被炼化过的八十八楼山河,另一团,则是一卷法书,光芒之中,刻着四个字。 星棋定势。 “弟子感谢老师传法。”李清闲恭敬鞠躬,以弟子礼拜谢。 八十八楼山河势局与法书分别进入命府与灵台。 “叶寒此子身上冒着天命宗的臭味,你要小心对待。你这祈生恨世术并不熟练,会被人探查到施术者,老夫替你遮掩。” 山洞中一阵清风掠过,就见大先生燃烧后身体残余的灰尽,飞到叶寒身上,顺着皮肤里的毛孔进入身体。 星棋大师又道:“他们两人已经杀了那人,一切痕迹我自会料理。那座命材仓库,本就留给后代,既然我的血脉后裔不成器,那便留给命术界的精神后裔,两者并无区别。” 接着,一个木箱飞来,两尺高宽、四尺长,其上彩画斑驳,看不清画了什么。 李清闲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地府着名的坟盒子,用承装过超品修士或大国帝王的棺椁炼制,能够储存各种东西,虽然不如乾坤镯,但也算是顶级的上品法器。 “去吧,此地已经引来他人觊觎。” 一阵狂风袭来,李清闲只觉眼前漆黑,带着满肚子疑问,消失在山洞。 一睁眼,李清闲看到自己处于陌生的地方。 周恨与灰隼也在此。 周恨抛过一个气运银鱼袋。 “他的头不见了,大概是星棋大师取走了。”周恨道。 李清闲收起银鱼袋,四处看了看,放出飞空阁,三人登阁离开。 飞空阁的宅院内,周恨与灰隼默默取出上品法器放好,李清闲让两人各取一件喜欢的自用,自己收走其余七件。 沉默许久,周恨道:“星棋大师既然选你为传人,自然会帮你清扫痕迹,不过,楚王金印与龙脉都是大事,你自己小心斟酌。” 李清闲点点头,道:“接下来的几年,我低调低调再低调,这次的事,有点大,让我缓一缓。” 周恨与灰隼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李清闲则重新思索前因后果。 星棋大师善于布局,即便有过死亡的传闻,但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因为一个擅长布设势局的大命术师,不可能突然死亡。 但是,谁也无法确定有没有意外。 李清闲本来也不想多想,但这道龙脉却让人心生疑惑。 龙脉与大地山川相合,且不说非常难以开采,就算可以开采,也会显现出巨大异象,无法隐瞒。 这条龙脉就变得非常非常奇怪。 既然是星棋大师后来得到的,还未炼化,那就说明是在二十年内甚至十年内开采的。 可自从太祖定鼎天下,齐国一统天下,就没人敢开采龙脉。 天命宗也不行。 星棋大师不仅无声无息开采出了龙脉,还偷偷保留,这就太奇怪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闲怎么也想不明白。 至于楚王金印和叶寒气运,那就是歪打正着,拿了就拿了。 不过,楚王怎么办? 这事一旦披露,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至于叶寒,算他倒霉吧。 李清闲默默看向乾坤镯中。 狼头山外,一个面色阴沉的白袍老人带着一胖一瘦两人来此。 “启禀九长老,我们觉察叶寒有异,迅速赶来,但发现此地非同小可,隐隐感觉不对,所以请您前来。那……那个人好像是叶寒?” 胖瘦两弟子急忙跑过去,看着头破血流的叶寒,急忙施法相助,并给叶寒换上干净衣袍。 九长老眯着眼,望着狼头山许久,道:“是大命术师的手段,到底发生了什么?” 瘦弟子忙道:“是这样的,叶寒想要用宝藏取悦楚王……” 九长老听完瘦弟子的前因后果,道:“叶寒命运多舛,倒也正常,不过,最近定然是出了岔子。那大先生本就是邪魔歪道,叶寒找他合作,岂不是……” 三人相视一眼,瞬间想到一个可能。 窃命。 第541章 天命宗在行动 “鼠辈!”九长老忍不住低骂一声。 叶寒可是天命宗筛选并扶助的天命之子,关系全宗派的未来,不可有失。 九长老急忙冲到叶寒身前,伸手抚摸叶寒的额头,就见他身后浮现一金一银两座半透明的命盘,宛如两个齿轮咬合,急速旋转,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周围狂风大作,两个弟子急忙后退。 许久,九长老长叹一声,有些遗憾,也有些侥幸。 “九长老,如何了?”两个弟子急忙上前,心中忐忑。 在叶寒走出诡村后,天命宗害怕叶寒再遭遇意外,便派胖瘦使者暗中观察,但不到关键时候,不准干涉。 上一次的七品青云试,两人没能参与,无功无过,一切罪责都归到那个谋叛的护道人身上。 至于李清闲,天命宗只是稍稍注意,最多是怀疑李清闲与诡界勾结,一直关注而已。 这次如果叶寒出了大问题,两人必然会被宗门责罚。 这一次,是近年来宗门第一次派上品命术师探查叶寒,而且是上品之中的佼佼者。 九长老轻哼一声,伸手轻轻一点,就见叶寒周身冒着黑气,鼻孔钻出一只血肉蚯引,尽数落在他手中。 他右手一握,血肉蚯引啪地一声爆开,汁水四溅。 “老夫已经推演完成,错不了。叶寒宅心仁厚、太过老实,轻信大先生,同意使用借运玉。哪知大先生包藏祸心,在借运玉中用了手段,借走叶寒气运不说,还夺走他的命星,坏了他的根基。不出意外,是大先生遭遇不知名的大命术师的宝藏,想要争夺,但大命术师岂能让一个邪派获得宝藏,于是发生争斗。” 胖瘦二使者正要说话,九长老一抬手制止两人,并继续道:“大先生终究是命术师,很清楚叶寒身份非常,不敢下杀手,所以用叶寒的血、衣物等为命材,使用命术。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是其他人出手。但无论如何,大先生害叶寒属实,我甚至推演出,因为大先生劫运,叶寒的命格反击。” 九长老继续道:“如果对方是大命术师,无论如何都会发现叶寒与我天命宗的关系,不出意外,他为了躲开我宗探究,所以扫灭一切痕迹,甚为可惜。” “请门中大命术师长老来,也不行吗?”胖使者问。 九长老摇头道:“只有寻命宗宗主有这个实力,但他们宗派向来与我天命宗不睦,断不会出手相助。若之前没动用天外灯力压诡城,还有余力使用天演星盘一查,但先全力驱动天外灯,后有天神降临,而且很快就要开大兽桥,门派没有余力探查。不过,到此为止也够了。不出意外,大先生从叶寒身上劫走之物,都已经被他吞噬增强,最终化为飞灰。若真是上品乃至大命术师取走,天命宗自会警示。” “那这件事……” “你们二人切记,命无定数,不可完全度量。即便暂时老夫猜测没有他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两人一边继续保护叶寒,一边查找可能参与此次宝藏的人。接下来,你们跟紧一些,不要怕暴露。叶寒若有危险,你们可直接出手。叶寒的成长,比想象中慢了一些。” 瘦使者道:“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再掉以轻心。我们刚才怀疑跟那李清闲有关,因为叶寒将藏宝图送给了他,当然,我们不怀疑他,而是怀疑他的师兄斜眼狗头。” 九长老微微皱眉,道:“李清闲跟沉小衣走得近,沉小衣背后是江南命宗。外加他是冈锋先生的孩子,已经入了赵首辅法眼,甚至被今上留意,偏偏又与守河军交好。更何况,此人气运转盛,怕是江南命宗或其他大势力扶植,我们暂时精力放在他处,一旦与此人为敌,等于同时得罪文修、江南命宗、守河军和夜卫,暂时不便出手。更何况,宗内也是一团乱麻,诡界定然会反击,皇上交代的事要完成,还有那镇妖塔,唉,六师叔还是太固执了……” “二长老一心抗妖,皇上又希望我们帮忙建造镇妖塔,门派也只能派他去。更何况,咱们天命宗出一个一心抗妖的,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胖使者笑道。 “也是,当年也是为了这一点,将六师叔推到二长老之位。谁知道,他竟然在督建镇妖塔的时候暗中杀妖,修为节节攀升,据说仅次于掌门,已经胜过大长老。总之,天命宗目前还是以稳为主,毕竟那位只要活着,我们便不能轻举妄动。”九长老道。 胖使者低声问:“皇上的那些传闻……” “慎言!”九长老立刻拉下脸。 “是是是……” “不过,你们继续寻找那斜眼狗头,找到之后,不要声张,传讯给宗门,宗门自会找人探查是不是他参与此次争夺宝藏。” 胖瘦使者连连称是,相互看了一眼,心道上次开山盟会中,斜眼狗头抢了段天机的风头,宗门绝不会忘记。 九长老望向远方,缓缓道:“我天命宗屹立数千年不倒,自有法度。你们也不必害怕叶寒会吃亏,掌门师尊说过,叶寒有命星万磨成器,在万磨成器晋升之前,承受的磨炼越多,最后的成就越高,对我们天命宗越有利。” “可您说叶寒被夺了命星,具体是什么命星?” 九长老摇头道:“除了掌门师尊,连大长老都不清楚叶寒所有命星,毕竟叶寒乃是天命之子,命府太强,难以准确推演。不过你们放心,叶寒命府非同小可,即便被大先生劫走命星,也只是寻常命星。对于叶寒这种天命之子来说,命星替换实属正常。” “您说的是。” “你们这些小辈啊,总觉得天命宗是棵大树好乘凉,总觉得天命宗算无遗策。实际上,每一次天地大争,除了叶寒这样的明子,还有许多隐子,都有机会争夺帝位。即便是我们天命宗,也曾经两次换子,每一次,都付出巨大代价。不过,天命在我。” “天命在我!”胖瘦二使者齐声应道。 第542章 盖风游喝花酒 飞空阁中。 李清闲看了一眼三个气运银鱼袋中的东西,眼睛勐地瞪大。 这些东西的总价值,甚至还要超过星棋大师的命材宝库! 青龙真鳞是什么鬼?妥妥的超品神物。 这东西,能炼器,能炼丹,能卖钱,能传承,甚至还能当做一些分类通用命材,且会增强命术。 不过,这东西最大的作用,还是在六品筑真坛或四品育四相或一品定神的时候使用。 “可惜我用命山筑就真灵,现在不能用。育四相的时候,倒是可以,不过,我的四相不一定非得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大多数人也育不起。至于定神,对于别人来说,以青龙真鳞定神超乎想象,但对于我来说,似乎差了一点,不可骄傲,是我有更好的选择……这东西,得好好想想用法。实在不行,直接制作成防护法器,很可能直接一品,慢慢温养,必成超品。” 还有命星化龙珠怎么个意思,怎么就到大先生手里了? 这东西,几乎能让任一成长命星晋升超品。 之前自己也在垂涎这命星,但还是没拿,这东西最大作用不是是可以自由选择晋升哪一颗命星,这对命术师来说至关重要。 “晋升哪一颗呢?” “换做之前,我或许会选择晋升那些能直接影响我的强大命星。但现在,我更想要晋升那些能不断让我成长的命星。尤其是这次星棋大师的考验,更证明了我拼命学习赵移山是对的,若我这一年多没有全力学习赵首辅,在这次考试中很可能拿不到成绩,虽然星棋大师不会将传承给大先生,但很可能给那竹先生。” 李清闲灵机一动,赵移山虽然不会命术,但肯定读过命术的书,对命术的技法不懂,但对命术的理解,肯定不弱于自己。 毕竟是有望成为文圣的大老,绝对一通百通。 于是,李清闲给赵移山发讯息。 “赵叔啊,您觉得,如果能让上品命星晋升超品,或让超品命星再升一层,选什么类或哪颗命星最重要?” “指向你人生尽头的命星。” 李清闲看到后的第一反应是全解公真会说套话,但很快意识到,这种看似寻常的话,很可能就是最优的解答。 李清闲想了想,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很多东西确实难以理解,比如人生尽头这些。 于是,李清闲找翻译,联系了盖风游,稍稍变化一些说法,拐着弯问这个问题。 最终,盖风游给出回答:“赵首辅当年曾讲过类似的事,他大概意思是说,你现在如果遇到一件事,怎么也拿不定,那么不如想象自己活到寿命尽头,在临终前遇到这个问题,会如何判断。我也只能理解到这里,毕竟,我与全解公的差距太大” “谢谢老盖,我慢慢思考。” 盖风游听到李清闲的话,面露喜色,叫老盖了,自己跟帝君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起身走出书房,堂堂上品命术师,竟一脚磕在门框上,毫不在意,笑眯眯向外走。 弟子童伶见了,笑道:“师尊自从重归上品,心情越发好了。” “你不懂……”盖风游哼着小调儿离开。 童伶无奈摇摇头,师尊一高兴就喜欢喝花酒,一喝喝一宿。 飞空阁上,李清闲静静思考,最后回到启远城也没思考出结果,只能暂且放下,翻看其他宝物。 “竟然有武道傀儡?不愧是天命之子的储物空间。” 这是妥妥的超品法器,虽然战斗水平只相当于三品武修,可足以当做一品高手的陪练,现在全天下不超过十尊。 武道傀儡的修炼需要先学会别人的武技,而武道傀儡学会后,都会记得,并可以教授给他人。 更可怕的是,武道傀儡记忆的武技招数,会随着不断使用,越来越强,也随对练者的增强而增强。 只要有适合的武技,基本等于一二品高手不断与自己陪练。 李清闲非常眼馋,若有类似的命术傀儡,自己哪儿也不用去,苟个十年一出惊世。 可惜,只有武道傀儡。 随后,李清闲面露笑容,因为看到一个自己能用的。 玄气珠。 有了这东西,以后自己就不用总向沉小衣借百参法祖了……呃,为了安全起见,能借就借。 两个一起用,总比一个好。 而且,玄气珠可以放入飞空阁,当做法力枢纽,解决了自己大问题。 李清闲又看了看其他东西,大先生的气运银鱼袋大都跟命术有关,许多命材以前李清闲觉得珍贵,但有了星棋大师的命材宝库,也就一般。 里面真正珍贵的,是大先生的藏书与秘籍,甚至找到命神宗的修炼之法,这下自己可以炼化那个匾奴。 那耿天珲的气运银鱼袋中没什么东西,但叶寒的里面…… 李清闲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天命之子,简直豪的不像人。 除了武道傀儡与青龙真鳞,竟然还有幼鹏羽毛,这东西虽然弱于青龙真鳞,但也相当于超品命材,看来都是叶寒筑真坛要用的。 李清闲突然松了口气,幸亏自己抢先到手,要等叶寒将青龙真鳞融入真坛,那很可能唤醒命星中的真龙,势不可挡。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各种零碎的东西,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李清闲非常清楚,只要是叶寒的东西,一定不容小看,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比如这张藏宝图,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结果获得龙脉加顶级布局法,万倍于自己的预期。 神山加龙脉一结合,只要炼化完成,必成古往今来第一命山。 简单整理完,李清闲带周恨与灰隼进入县衙的地下室,然后放上缩小的飞空阁,三人进入。 进入飞空阁的练功场,李清闲一句话也不说,微笑着将武道傀儡取出。 武道傀儡外表普通,光头赤身,看似是黄铜打造,周身没有一丝铜绿,黄澄澄的宛若黄金。 两人盯着看了好一阵,也没认出来。 李清闲微笑道:“武道傀儡。” 两人勐地瞪大眼睛。 周恨与灰隼都是天崩地裂面不改色的人,现在却又惊又喜,眼中充满无法遏制的希冀。 李清闲微笑道:“你们晋升三品前,每天轮流来这里,晋升三品后,我再拿去给郑高爵用,至于其他人,我想想再说。” 第543章 楚王丢金印 风月小筑。 摘风阁内一晚上狂风骤雨,刚停不久,一大早,那天地同春月洞框黄花梨木架子床又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大红的绣龙凤纹床幔里,百鲤嬉戏花被子翻腾滚动。 里面,正上演双美戏龙图。 盖风游平躺着,眯着眼,随手取出枕边的传讯符盘,使了个眼神让两人继续,而后聆听符盘内容,只短短六个字。 “楚王丢了金印。” 盖风游茫然望着帷幔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冒出这等泼天大事。 龙游浅水遭虾戏。 双美疑惑地抬起头,望着盖风游。 时不利兮骓不逝。 盖风游愣了好一阵,老脸一热,挥手道:“去去去!神都有祸事了!” 赶走两女,盖风游急忙翻看传讯符盘,四处询问,不多时,便传讯给李清闲。 “楚王丢了金印,跪在御书房外,久久不起。内厂派众多上品前往狼头山搜查,大命术师出马,毫无头绪。叶寒被捉拿入诏狱。大祸将起,多多保重。” 启远城。 李清闲收到盖风游的讯息,眉头紧皱,心脏狂跳数息才缓缓平静。 他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等待夜卫消息,接到宋厌雪传来的消息,反复观看许久,找来刘义天。 刘义天比初见时胖了两圈,脸上带着过去很少见的和善笑容,走进来道:“李大人,您找我?” “我欲买命星,你去安排,放下手头一切事,全力以赴。”李清闲道。 刘义天收敛笑容,立刻挺直嵴梁道:“李大人放心,此事我也听说过,保证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您买命。” “神弓派怎么样了?” “一切按照您的计划徐徐运作。总派已经固定在四千五百人,之后只招收特别优秀的弟子。三十多个分派始终维持百人到两百之间的规模,待遇与宗派相差不多。启远军五千人中,四千是咱们的人,另外一千是王将军选的。幸好王将军通情达理,一心只想修炼杀妖,并不喜争权夺利。” “总派缩减到三千,剩下的人与分派散落到全国各地,一应规矩照常。到时候,我给你几个商会的联络方式,与他们联合发展。全国各地的总人手达到三万便停下不再招收。另外,神弓派找机会向军中渗透,目标维持大概两万人。慢慢来,不着急。” “是。” “另外,城中所有有关我的谣言,无论是捧的还是踩的,尽数压下。三个月内,所有传播我负面谣言的,尽数抓走,关进大牢,有问题的就审问,没问题的三个月后放出来,赔些钱。” “三个月后呢?” “近期事态不妙,三个月后,他们随便说。” “是。” “去吧。” “是。” 李清闲又传讯给郭祥。 “大兽桥开启前,我帮你们册封山神,但我要多加一个条件,我为你们册封第二个山神,这次我要你们的‘群山令’。” 很快,郭祥回复道:“群山令乃是我宗信物,只有掌门连同大部分长老同意后,才会送出。你若有了群山令,只要有求,即便抗旨,我山命宗也必然相助,这个代价,有些大。” “你自己考虑,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李清闲又传讯给沉小衣。 “帮个忙,我要买一批能巩固三品修为的丹药,最好加速三花凝聚,当然,无副作用。” “有,但都很贵,哪怕成本价也是天文数字。” “我用上品法器换,剩下的,换成我从六品到四品用的灵药。” “够了,等我消息。” “对了,楚王丢印的事,你知道了吗?” “听说那位大发雷霆,估计又要多日无法早朝。这两年怪事频发,不是好兆头,长老们都说,天下将乱,必有妖孽,你多多小心。” “嗯,我早做准备。” “你果然非同一般,许多点子堪称鬼才。古井玉酿现在已经在江南掀起竞购热潮,别看江南人总是瞧不起北面的神京,可一听这是从皇家流出的方子,都在追捧。咱们的‘万合商会’也开始售卖你发明的东西,比如傀儡脚踏车、白骨纺织机、地府木煤气炉、水晶放大镜等等等等……虽然刚刚开始卖的不多,但效果出奇好,用不了多久,你的财富将会庞大到难以置信。” “是我们的。” “我说正经事呢,你怎么又乱调戏人?讨厌。” “???” 李清闲摇摇头,处理好一切,开始学习《星棋定势术》。 偶尔取出万蚁攀龙、金蟒窃龙、八十八楼山河三种势局,细细揣摩学习。 实在学累了,开始阅读有关命术的各种杂书。 得益于赵移山的学习法和命星命神,学习效率不断提高。 草长莺飞,大地变绿。 江南已是仲夏,启远城刚刚迎来晚春。 启远城的居民渐渐发现,那个忙忙碌碌的县令大老爷,突然销声匿迹。 整个启远城热火朝天发展,但有关李清闲的消息,却渐渐少有人知。 不过,现在全国各地的人,也没多少人关注李清闲。 因为楚王丢金印与太宁帝气病,成为最紧要的大事。 弹劾楚王的奏章,据说塞满一屋子。 原本许多支持楚王的文修道修,原本没有放弃,但听说楚王竟然与邪派命修大先生合作,纷纷上书弹劾。 叶寒沦为替罪羊。 朝堂乱作一团。 李清闲身居塞北,远离京城,完全没有被这场风波影响。 李清闲一直沉迷于学习星棋定势术。 星棋定势术博大精深,其原理是利用不同命术势局中的不可见“气机”交汇,一道连一道,一座势局连一座势局,层层相连。 以第一座势局为一步星,连接第二座势局为二步星,理论上,没有上限,但星棋大师最终也只修炼到九步星的境界。 最恐怖的是,每多连一道,整体力量都会增加,九步星后,哪怕是最普通的九座势局,其威能也不下于最顶尖的九重大势局。 由于势局珍稀,炼制困难,且炼化耗时日久,谁也不清楚最后自己会得到何种势局,所以,星棋定势术的第一步星势局,最好选一种能应对多种可能的势局。 八十八楼山河,便是星棋大师反复推演后的最佳第一步星势局。 可惜,星棋大师当年的星棋定势术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着来,他的第一步星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势局,最终限制了他的成长。 第544章 清闲勤修炼 这也是星棋大师为什么要考验三人八十八楼山河的原因。 学习完星棋定势术,李清闲取出自己的八十八楼山河。 在命戏盒里,得益于大命术师的力量,这座势局可以直接使用,本质是消耗星棋大师遗留的力量。 离了命戏盒,这八十八楼山河恢复原本的势局城状态,需要很多年的炼化方可发挥全部威力。 不像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都被炼化过,可以直接使用。 李清闲轻轻掂了掂这座宛如城市模型的势局,轻轻摇头。 “我那日虽然已经制作了不错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达到极高的层次,但终究还不够,一些地方很粗糙,一些命材不够好。这些硬伤,在一开始没有大碍,但随着我的星棋定势术不断增强,后果就会逐渐显现。星棋大师的笔记中说的很明白,他之所以止步九步星,就是因为根基不够牢固。他成就大命术师后,才创造出完整的星棋定势术,要么继续使用,要么重新摧毁第一步星,重新炼制新的八十八楼山河,重新炼化入命府,重新一一连接其他势局。这件事,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但他阳寿未必够。” “毕竟,自己重新炼化一座势局需要的时间太久。普通人炼化八十八楼山河,至少需要百年,即便是大命术师,恐怕也需要三十年。幸运的是,势局会随着每次品级成长而成长,同时,也可以得国运灌注而加速炼化。这些,我都有优势,最关键的是,我拥有命山真灵,也可以快速炼化势局。” 李清闲思考许久,决定先把旧的八十八楼山河放在一边,开始花高价收购最好的命材,炼制世间所能炼制最好的八十八楼山河。 于是,李清闲先研究八十八楼山河这个势局的发展脉络,而后选定最好命材,再请教三个人盖风游、沉小衣和郭祥,并许以重金请他们找高人改造,最后汇总出一份全新的命材。 结果很振奋,只要按照新的命材炼制出来,八十八楼山河的力量直接翻倍,而且根基之牢固,难以想象。 但缺陷也很明显,太贵,而且有些命材一时间难以找到,需要慢慢等。 李清闲不急,一点一点收集最佳命材。 其间三个人都劝说他八十八楼山河势局不值得投入这么大,因为八十八楼山河是典型的普通势局,威力有限,所用命材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万两白银。 但现在的方案,会让命材总价直奔到两百万,这已经是大势局的最低价格。 李清闲自然不能说原因,只是说师门命令,三人只好作罢。 这些天,李清闲一有空就拿命材宝库中的普通命材,炼制八十八楼山河,为最后的那座练手。 夏天悄无声息过去。 因为神都动荡,大兽桥不得不向后推迟。 李清闲断断续续炼制了三座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一座更比一座强,让李清闲对势局的了解越来越深刻。 收购命星也一直没有停,不知不觉已经上千颗各式各样的普通命星,还在不断增加。 这个启远县县令,李清闲当得逍遥自在。 天神掷山事件,把妖族吓破了胆,至今不敢接近启远城三百里内。 天神掷山园、刀圣斩妖园和咏雪山河园早就成型,新城也彻底建好,连天玄派试炼地都已经完成。 在不知不觉间,启远城成了各家追捧之地。 文修入咏雪山河园,武修进刀圣斩妖园和天玄试炼,而天神掷山园则对所有修士都有效。 只不过,天神掷山园被分成内外两园,入品修士可进入外园,只有上品修士才能进入内园。 由于上品修士一修炼就是几个月,预约后要么怕耽误时间早到,要么感悟天神掷山后怕错过最佳修炼期就在当地修炼,这就导致启远城同一时间至少驻留十尊上品,巧合的时候二三十人都有。 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二世祖嚣张跋扈,一些大盗匪徒窥探,一些魔邪妄图扰乱,一些大派弟子仗势欺人,但频繁遭遇上品教训后,启远城便成了北方第一文明城市。 启远城的安全,吸引了数不清的各地人族投奔。 短短一年多时间,启远城总人口膨胀到五十万。 不得已,第二座新城开始扩建。 太宁十八年秋,吏部考核各县,启远县力压同僚,不仅排名第一,而且吏部发现上上的评价已经远远不够,经由内阁同意,给出前所未有的超上考评。 这件事对民间影响不大,但在官场却不啻于超品一击。 那个少年命术师,终于摆脱冈锋之子的阴影,彻底崭露头角。 启远城在李清闲手中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当年的李冈锋。 内阁甚至开始考虑设启远县为府。 启远城。 一个俊俏青年晃动着扇子,坐在刘记茶楼的二楼,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听着茶楼里众人聊天。 “你们啊来的晚,没见过那个景象。都说当年神都城千峰悬天、百河当空,可李大人的《咏雪》一出,那也是千山百河,那可是一个人啊!再加上天神降临,掷山砸妖,真是吓死个人。当时我就在北城墙抗妖,眼睁睁看着那巨山携风带火,轰隆隆飞过去,把我耳朵都震聋了……” “我七年前离开启远城,为啥?上一任县令太不是东西了。这两年朋友一直叨叨说启远城大变样,我根本不信,后来有事回来,你们猜怎么着?我在启远城住了二十年,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哈哈哈哈……” “这地方,真不一样,明明也是风沙刮一嘴、半年见不着水的地方,可就是生机勃勃。” “你这种说法是老黄历了,李大人请上品道修出手,在启远城处处蓄水种树,设置法阵,防风挡沙,早就不一样了。” 那俊俏青年撇撇嘴,道:“你们也太能吹嘘李清闲了,他顶天也就是个能人,怎么让你们说的三头六臂有一样?” 众人纷纷侧目。 “幼,听你口音,也是西北的,这是喝了多少黄汤子才说出这么疯的话。” “要不是看你像个读书人,老子一拳怼你眼眶上。” “李清闲可是咱西北最好的官,说真的,比冈锋先生都更好。冈锋先生都没让启远城变化这么大。” 俊俏青年笑嘻嘻道:“我觉得,西北最好的官,是当年北晨城的宋云经。” 第545章 疯子老人 茶楼中顿时寂静。 一些人皱眉思索。 一些人恍然大悟,沉默不语。 一个粗壮汉子怒道:“胡说八道!我知道宋大人乃当世大儒,晋升三品,为京兆尹。但他在北晨城有何安民良策?论为政,比得过一年添丁十万户?论军功,可能一战全歼魔甲妖军?论诗词,能聚化山河?相差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错,若高位就会当官,这天下早就太平。当然,高位者会做人是真的。” “李大人,就是当今无愧的西北第一!甚至有机会争一争天下第一好官!” 一位老人抚须笑道:“老夫在北晨城与启远城都曾住过,非常仰慕云经先生。云经先生更通经义,文修一道,修为深厚。但,也听人讨论过云经先生,多人得出一致结论,先生更像闲云野鹤,并不喜权位。若只论人,这点云经先生实乃楷模,我等无人可置喙。但,若论做官,所谓闲云野鹤也好,不喜权位也罢,只能说是‘惜身’,再多的评价,可能对云经先生不敬,老夫便不妄言。至于李大人,成事不惜身,为官不虑私,单凭这一点,便足以与冈锋先生并列。老夫试问一句,论西北为官,云经先生与冈锋先生,谁更胜一筹?” 许多知道宋云经身份的人纷纷点头。 “老人家点评到位。” 俊俏公子仔细打量了一眼老人,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微笑道:“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在我眼里,宋云经永远是最好的官。” “或许这位公子,能成为更好的官。”老人笑道。 俊俏公子愣了一下,拱手道:“多谢老丈指点,学生受益良多。” “你快走吧,启远城不适合你!”一些人起哄。 俊俏公子微笑,一言不发。 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放下手中烟袋锅子,道:“年轻人啊,建议你在城里多走走,多看看。走多了,看多了,见识到启远城与北晨城的差距,自己心里就有数了。” “对,你要是不熟悉,我带你去熘达熘达,吃穿住我全包!” “我这两天有时间带你看看,让你心服口服!” “我一个逃难出启远城的,现在又回来住,不比你更懂谁是好官坏官?我这暴脾气,走,坐我的马车,爷今天就带你看看什么叫李大人治下的启远城!” 一帮人站起来,俊俏公子身后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看向俊俏公子。 俊俏公子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这启远城有多了不起。另外,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不打脸,你们若是急了,给我留个面子。” 众人哈哈大笑,一些原本生气的人收敛怒容。 “放心,咱们启远城人不随便打人,说不定就被哪位中品甚至上品教训了。走,带你瞧瞧!” 一些好事者起身,簇拥着俊俏公子说说笑笑离开茶楼。 刚走出几步,劝说俊俏公子的老人突然起身,迈步到二楼窗前,向街上望去。 就见一个衣衫破烂须发皆白的老人缓缓前行,那老人全身脏兮兮,脸上附着泥土,指甲漆黑,但胡须与头发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俊俏公子见那人直直向自己走过来,不得不与其他人让开路。 那老人双目浑浊,平视前方,只是喃喃自语:“金瓦金銮殿,皇帝看得见……” 俊俏公子诧异看了一眼这老人,这童谣有点耳熟,但记不得哪里听过。 那干瘦汉子半举着烟袋锅子,道:“不用管他,前不久的一个老疯子,整天疯疯癫癫,据说一天只有不到一刻钟清醒,清醒后逢人就问神都怎么走,人家告诉他后,他拼命往前走,等一刻钟一过,又开始唱着童谣,满城乱转。不过这人不伤人,大家也不理会他。” 俊俏公子点点头,与众人远离。 夜晚,县衙。 李清闲翻看夜卫送来的情报,摇摇头,随后命令夜卫去酒楼将喝得酩酊大醉的宋白歌找来县衙。 深夜。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小哥我今儿个浪里个浪……嗝……” 吱呀…… 书房门推开,李清闲抬头望去。 一身白衣的宋白歌笑嘻嘻走进来,白面粉红,双眼朦胧。 “幼,这不是李大县令吗?小民见过李大县令!” 李清闲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在翰林院,跑这里做什么?” 说完之后,李清闲面露疑色,认真打量宋白歌。 神都与启远城,相隔万里。 “猜到了?”宋白歌笑眯眯拖过椅子,隔着书桉,坐在李清闲对面。 “不会吧。”李清闲微微皱眉又平复。 “嗝……”宋白歌向后一靠,像破棉袄一样挂在椅子上道,“你以为我想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玩,在北晨城,那是被老爹逼着才去杀妖,不然斗鸡走马多好?” 李清闲想了想,道:“到底谁想调走我?宋伯伯做不到,那只能是赵首辅了,他做事一向周密,不到最后不会说,倒也可能。他要调我去哪里?” “回神都。”宋白歌笑了笑,依旧软软瘫着,但双目清明。 李清闲神色一震,道:“真要出大事?” “我哪里知道,既然赵首辅判断神都需要你,那就说明神都的确需要你。” “这次吏部考评后,我隐隐知道自己要挪窝,所以正着手准备。不过,没想到是你。” “怎么,不愿意?” “相反,看到你来,我反而放心。不是因为你会照我的做,而是你至少不会乱来。只要下一任不乱来,启远城就不会有事。” 宋白歌撇撇嘴,道:“别忘了我可比你早上七品。” 李清闲沉思片刻,道:“既然你人都来了,赵首辅定然不会再改变主意,有你在,我放心,接下来,我会陆续交接。不过,我仍然不明白赵首辅让我回神都的目的。神都现在乱成那个样子,让我回去,这不是折腾我吗?” “你来启远县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想吗?”宋白歌笑道。 李清闲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不会害你,父亲也不会害你,我也不会害你。”宋白歌缓缓道,酒气喷薄。 李清闲道:“有人想摘桃子?” 宋白歌点了一下头。 李清闲轻笑道:“赵首辅真小看我了,敢摘我桃的……我不太惹得起?” 第546章 英俊狮王 宋白歌道:“你还不算湖涂。不过,以我对全解公的了解,他不会怕任何人,他之所以让你回京城,不是你不适合留在启远城,而是你更适合神都。” 李清闲道:“你说说神都的局势,我好有个准备。” “那位的病重,很可能是真的,因为他的一些手段,突然有点急。比如要人加快修建镇妖塔,比如命令定南王荡平十山连寨,比如……却没有严重责罚楚王,只是圈禁三个月,而后一切如初。” 宋白歌说话的时候,盯着李清闲的眼睛。 “老赵真是喜欢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李清闲一声叹息。 宋白歌耸耸肩,道:“火坑里不还有我么?” 李清闲突然轻笑道:“也对,你这一来,连宋伯伯也被架在火上了。” “要不说那老……全解公老谋深算,我爹得知后,硬是坐了一刻钟才长长叹气。” “你说,赵首辅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宋白歌撇撇嘴,道:“谁知道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你知道他让你来启远城做什么吗?” 李清闲摇摇头。 “这不就得了?这种老狐狸太厉害,咱们玩不过,逆来顺受吧。幸亏他看好你,知道派我来,要是换个人来,指不定怎么折腾你。” 李清闲沉默许久,道:“我不想去神都。” “等你能一拳打飞全解公的时候,去东西南北都行。” “我不放心,先拖一阵,然后慢慢在路上考虑。” “你想得可真美。我爹说,明天夜卫就派人接你。” 李清闲眉毛一挑,道:“还在夜卫?” 宋白歌犹豫刹那,道:“我打听了,我爹没实说,他只说,皇上很看重巡捕司。” 李清闲转头,静静望着窗外。 “我不喜欢巡捕司。”李清闲道。 “你放心,刑部已经不敢为难你,除非全解公辞官。” “赵首辅要是辞官,这朝廷,也就崩了。”李清闲冷哼一声。 “谁说不是呢。没有赵首辅平衡朝政,武王早就撸起袖子把刑部与户部砸个稀巴烂,魔门邪派也不能闲着,一定会祸乱天下,道门一定躲得远远的,地府暗中搜刮地盘,文修定然开罢黜百家与魔门邪派不死不休,到那时,妖族南下,大家一起死翘翘。” “那位到底怎么想的?” “那位的心,可比赵首辅更深。赵首辅再如何,终究是读书人,终究敢穿布衣断恶,那位,呵,谁知道?” 李清闲板着脸,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咱们不便提皇上的名字,但你也不能用这种态度!你若再如此,我定然参奏你个大不敬。” 宋白歌翻了翻白眼,道:“你这启远城,很好,我一开始信心满满,但跟那些混蛋东西吃吃喝喝骂骂咧咧后,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先学习,后改进,别狗屁不懂就瞎指挥就行。”李清闲不客气道。 “就你牛行了吧?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能把这里设计的井井有条,在很多地方,甚至胜过神都,对了……” 宋白歌仰着笑脸,道:“启远城,是朝廷的启远城,但归根结底,也是你的启远城。为了以后避免启远城百姓忍饥挨饿,为了避免启远城在你走后人亡政息,我决定至少在前两年萧规曹随,以李清闲大人为目标,坚定不移走李大人的路线,绝不动摇。” “你表情不对劲。” “嘿嘿,我觉得吧,天下要是有钱修,你妥妥的一品。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从手指缝里漏一点点给我?别到时候让我接一个无米之炊,那多没意思。” “要多少?” “新城的钱肯定有,多少我不说,你自己掂量。然后其他的……一年……这个数?”宋白歌举起右手,张开五指。 “五十万?”李清闲问。 “要不四十万?” “没出息,前两年一年一百万吧。”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宋白歌精神一振。 “我师兄给的。” 宋白歌一脸狐疑,问:“他们说的那个斜眼狗头?” 李清闲点点头。 “我是不懂命术,我是没去过兽桥,但根据众人对斜眼狗头的描述,那不就是你吗?”宋白歌问。 “胡说八道。” “你在兽桥的头像是什么?” “英俊狮王。” “呸!” 李清闲望着窗外,静静坐着。 宋白歌自己倒茶端水,静静陪坐。 “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见见启远城一众人,而后回返神都。” 宋白歌点点头,道:“启远城高人很多,水越来越深,没有你引荐,我怕以后举步维艰。” 李清闲道:“文修不用怕,宋伯伯与启明书院的老师们都有旧,武修现在神弓派与青山帮两家为大,你与孙擎天也算是朋友,北绿林不会为难你。至于驻扎的两军,启远军有王不苦在,有事你就找他,另一军是一群散兵游勇,不敢惹事。天神掷山园的上品虽然强,但都通情达理,反而好说,礼数备至即可。只有每次天玄试炼开放,会闹不小的乱子,你不用在意,直接镇压,让各门派高手出手,谁不出手,告诉我,取消以后的试炼名额……” 李清闲一一嘱托,两个人一直聊到天亮,李清闲才让人召集众人,将宋白歌介绍给启远城各大势力。 与会期间,李清闲话说的很重,众人隐隐预感到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 宾客散去,一些人站在院子外久久没有离去。 王守德与徐芳两人站在假山后偷偷抹泪,刘义天轻声安慰。 王不苦与宋白歌一起经历过诡城,记忆所剩不多,但情感仍在,三人在一起叙旧。 聊到共同的朋友,说起之前几个犯了事的七品青云试同伴,宋白歌突然一拍大腿,道:“邱烨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李清闲与王不苦一脸疑惑。 “七品青云试后,邱烨奉命外出平妖,一直很顺利,就在前不久,遭遇妖族包围,大战后突围。结果有人告发他出卖战友,独自逃生,于是被押入兵部调查。这两天估计调查结果下来了,即便洗脱罪名,但名声彻底坏了。” 王不苦皱眉道:“邱烨不像是害死战友的人,这期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应该是什么误会。”李清闲心中暗叹。 当年在诡城的时候,邱烨玩过那个自己瞎编的游戏,当时石狮子问邱烨,在玩丢手绢的时候,是否想过害自己队友。邱烨坦然承认有这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但并没有去做。 没想到,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547章 朝廷一块砖 宋白歌道:“你回神都后,打听打听邱烨情况。” 李清闲道:“放心,我找人帮忙运作一下,他家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也尽量帮一帮。” “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王不苦道。 李清闲点点头。 送走王不苦,眼眶微红的王守德与徐芳走过来,郑高爵沉着脸跟在后面。 “李大人,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没有你,我王守德也不会有今天。”王守德满肚子话,可最后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李清闲微笑道:“巩固好八品修为,等我们下次相遇,希望见到一个七品的王守德。” “嗯!”王守德用力点头。 徐芳从衣衫里取出一个白色绣牡丹手帕,递给李清闲,道:“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这是我绣的。” 说完不用分说塞给李清闲。 李清闲感到异香扑面,习惯性用力嗅了嗅,觉察不是香粉味,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气味,挺好闻。 徐芳脸一红,慌张看向别处。 众人聊了几句,刘义天带着徐芳与王守德离开。 已经七品的郑高爵,呆呆站立,不知所措。 “怎么,不高兴了?”李清闲问。 “不知道怎么说。”郑高爵道。 李清闲冷笑一声,一指门外,道:“封住真气,全力加速跑,绕县衙跑,敢偷懒,打断你的腿,马上,滚!” 郑高爵愣了刹那,急忙挺直身体道:“遵命!” 说完,郑高爵封住真气,只凭身体绕着县衙全力奔跑。 白花花的日头下,李清闲与宋白歌站在门口,看着郑高爵跑了一圈又一圈。 远处有人低声议论,猜测发生了什么。 郑高爵跑到最后,一些衙役已经不忍看。 许久后,李清闲才道:“停下吧。” “是。”郑高爵用尽全身力气喊完,扶着墙缓缓坐下,衣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腿肚子打着颤。 他没有放开真气,低着头,呼哧呼哧喘得像条老狗。 “想明白了吗?”李清闲问。 郑高爵摇摇头。 “我是朝廷一块砖,哪里用到往哪搬。我都没说什么,你黑着脸什么意思?你这样,我以后怎么把神弓派交给你,郑队怎么放心你留在启远城?” “我错了。” 李清闲缓缓道:“妖族贼心不死,未来必当南下。到那时,每一个启远城人,每一个齐国人,都要在皇上与朝廷的号召下,杀妖灭魔。剪除妖魔,是你我一生的使命,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偏离这个方向,直至大业功成。” 郑高爵缓缓抬起头,望着李清闲,用力点点头,道:“高爵知道了。” “用我们的每一步去证明吧,我在书房给你留了东西,等我离开,你就去取。”李清闲道。 “是。” 李清闲转头望向宋白歌,道:“宋哥儿,陪我去新城的城墙走一走。” 两人带着一行随从,抵达北面的新城,站在新城的城头,望向北方。 晴空湛蓝,群山起伏,麦浪荡漾。 夏风吹过,众人衣袍荡漾。 李清闲道:“妖魔在前,也在后。” 宋白歌目光轻轻一动。 许久之后,李清闲似是轻声一叹,道:“走吧。” 一行人下了城墙,就见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人低着头,缓缓向前行。 老人全身脏兮兮,唯有头发胡子洁白如霜,不染尘埃。 “金瓦金銮殿,皇帝看得见……” 李清闲听到这童谣,仔细看了那人一眼,满面灰尘,双目无光,全身干瘦。 宋白歌低声道:“夜卫的人怕是快到了。” 李清闲点点头,目光从疯老人身上收回,返回县衙。 做好最后的准备,李清闲与一干友人围坐一起,品茶闲谈。 落日的余晖照临,一架木鹰自天而降,落在衙门外。 “啧啧,小小的启远县,在天上看还挺气派。等抽空老子有假,一定进天神掷山园看看。” 紧接着,一个身穿紫衣胸前绣着老虎补子的娃娃脸壮汉走进来,一脸和善,两眼乱飘。 李清闲在上次离开神都前,见过这人,夜卫第二人、左指挥使张富贵。 “下官李清闲,见过张大人。”李清闲说完,其余众人一起行礼。 张富贵撇撇嘴,满不在乎扫视众人,手伸进气运金鱼袋中,随手抓出一卷纸张,扔给李清闲。 “这是内阁的调令,今天与我一起回京。这启远城有没有特产,给我装点带回去。” 众人愣住。 一些人诧异地盯着内阁文书,疑惑不解。 李清闲的确只是六品官和一县县令,按理说,这个品级官员的调动,都不会有圣旨或手诏,下达吏部与内阁的文书即可。 但李清闲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夜卫从三品的副指挥使和启远侯,正经的三品身份,腰佩金鱼袋,袋悬龟钮印,实打实的金龟婿。 这个等级的官员不给圣旨,怎么看都很蹊跷。 李清闲道:“都已经准备好。” “不错,不错。你借我的东西……”张富贵走过来抬起手,正要拍向李清闲的肩膀,余光扫过李清闲身后,突然眯起眼,收敛力道,轻轻拍了拍李清闲的上臂道,“你我两年未见,等回神都,我召集同僚,一起吃个饭,喝个酒。” 说完,张富贵不理会李清闲,突然一闪身,冲到周恨面前,也不用真气,对着周恨的面门,握拳就是一记直锤。 周恨竟然不躲不闪,同样不用真气,以指为剑,戳向张富贵右眼。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两人不用真气,纯粹以身体近身搏击,一声不吭,拳拳到肉。 只一会儿,两人便鼻青脸肿,仍然闭着嘴,空手无真气肉搏。 突然,两人的右手同时怼在对方的右眼眶上,张富贵闷哼一声,后撤,顶着个大黑眼圈,眯着眼道:“你不对劲。” 周恨一言不发。 张富贵狐疑地仔细打量周恨,半晌后才道:“恭喜晋升三品。” 周恨点点头。 张富贵望向李清闲,道:“东西不用还了,安排我一个月后进天神掷山园。” “好。”李清闲道。 张富贵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周恨,转身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捂着右眼,低声骂道:“妈的,几年没见,这孙子的武技怎么不逊于我,隐隐大家风范。老子过一阵得好好修炼……” 李清闲又慢慢悠悠道:“你还欠十七个人情。” 第548章 于平馋哭了 张富贵身体一滞,继续捂着眼走,道:“十七个就十七个,老子堂堂夜卫左指挥使,还赖你人情不成?” 李清闲转身,扫视众人,向众人一拱手。 “清闲即将赴任,一切过往,皆为序章,若有机会,他日再聚。” 李清闲说完,洒脱地转身离开。 周恨与于平跟上。 于平一边走,一边托了托身后巨大的包袱,里面装着启远城的各种美食土特产。 望着李清闲的背影,众人各有所思。 待李清闲踏出门槛,宋白歌突然道:“昨天父亲让我问的问题,你没回答我,你可知,赵首辅为何让你来启远城?” 李清闲站在门槛外的台阶上,久久没有迈步,脑海中回忆来启远城的一幕幕。 藏身神弓派,慢慢发展。 解决神剑门,称霸一地。 斩杀文县令,赋诗江雪。 引来六天神,掷山灭妖。 潜入狼头山,得大传承。 发展启远城,泽被一方。 建立神弓派与启远军,羽翼初成。 启远县新城已立,第二新城在建。 启远之名,声传天下。 过去一幕幕,在李清闲脑海中闪过。 “摘取旧印章,盖下新落款。” 李清闲说完,大步离开。 宋白歌愣在原地,似有所动,静静望着木鹰起飞,消失在视线尽头。 木鹰之上,张富贵抢过于平的包袱,撕开大口子,里面的土特产稀里哗啦向下流淌。 张富贵右手一托,所有的东西流到几人之间的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颇有掌卫使怂王饭后四分之一份小甜点的架势。 面部消肿的张富贵斜斜向后一躺,两脚交叠搭在桌子上,他的随从立刻用托盘盛放一些食物送到他面前。 看着张富贵撕开大枣挑出枣核,于平眼角轻动,默默伸手抓过一把花生,快速吃起来。 “谁能想到,短短两年,你的官位都比上我了。清闲啊,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张富贵一边吃东西,一边拿眼瞟李清闲。 李清闲微笑道:“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多亏皇上圣明、赵首辅指点、众同僚一心,我只是大势中的一条意外的小鱼。” 张富贵翻白眼道:“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对了,前一阵我去西诏狱走了一趟,那个叫叶寒的在被放出来前,一口咬定是你夺了宝藏,偷走金印,可什么证据都没有,说他的记忆被你抹除,此事是真是假?” 李清闲一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疯了?我是得罪过他,但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真是疯了!” 张富贵缓缓道:“当时诏狱司的几位同僚听到后,把那叶寒的嘴打烂,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提过你。” 张富贵身兼诏狱司司正,统管东西两诏狱,但实际管理西诏狱的职位是诏狱使。 李清闲想起,当年在神都的时候,自己也去了一趟诏狱司,结果遇到诡地,而后帮助解诡,认识了诏狱使吴兆,还有两位西诏狱的偏司正,孙河与徐世贤。 自己生日宴的时候,三位还来过。 “吴诏狱使自然秉公执法。”李清闲道。 “内厂请大命术师查了查你。”张富贵向上扔了一粒花生,抬头用口接住,轻轻一咬,嘎嘣作响。 李清闲再度一脸茫然样,道:“我完全没感觉到。” “是在皇城里推演的。”张富贵轻描澹写道。 李清闲松了口气,道:“幸好我没拿,我真要是拿了,定然躲不过。” “是啊,那位大命术师说,若你拿了王爵金印,无论是放在命府里还是被命器吸收,他都能推演出来。结果,那王爵金印与你毫无关系。” “本来就与我无关,那叶寒,很可能为了逃避罪责诬陷我。” “不过,大命术师也说了,若用特别的方法消熔王爵金印,他自然查不到。” “我真要有王爵金印,可舍不得消熔。” “是啊,如果拿走就是为了消熔,作用不大,罪责却不小,你不至于那么蠢。所以大命术师认定,是某个命术大宗且是大命术师出手,夺了王爵金印,然后以全宗之力炼化,不然一定逃不过他的推演。” 李清闲点点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李清闲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右手一动,法力吞吐,瓜子皮纷纷剥落,离手,只留下一小捧瓜子仁,一口炫进嘴里。 于平满脸羡慕,口水差点流出来。 “法力操控水平不错。你在启远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夜卫的兄弟,都很敬重你和你的师兄。”张富贵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微笑道:“幸好我有个好师兄。” “你的师兄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命术师。但你不同,能将启远城打造成那等奇伟,堪称治世能臣。夜卫兄弟都相信,如若没有他人干涉,你必将成为夜卫新星。对了,你仔细看看调令。”张富贵说着,两手轻轻一拍,前方桌子飞起十几粒熟花生。 花生飞到半空壳子分开,红皮碎裂,一个个白嫩嫩的排成一线,落进张富贵嘴里。 张富贵大口咀嚼,浓郁的花生香气四溢。 于平差点馋哭了。 李清闲这才打开调令,仔细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暗。 只有调令,没有职位。 李清闲回顾张富贵的最后一句话,隐隐明白。 张富贵缓缓道:“有些事,不是占理就能做成,有些时候,还得拼一下资源。” “我会好好考虑。”李清闲道。 于平探过头,看了一眼调令,若有所思。 “我张富贵,人送蔑号山贼世家,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才爬到现如今的位置。老子最瞧不起的,不是手眼通天的二世祖,甚至不是那些坏事做尽的二世祖,老子最瞧不起的,是那些狗屁不是还自以为不错的二世祖。所以呢,你的忙,我基本帮不上。不过,在我从天上看到启远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事的,而且干的比大多数人都好。” 李清闲静静吃着瓜子。 “那年,我和天玄刀圣从天空路过启远城,他感慨说,没了李冈锋,最多十年,启远城就会被妖族抹平。但现在,启远城不仅在,而且如山在立,拒止妖族。这大齐,需要冈锋先生,更需要你。” “张大人谬赞。” “赵首辅应该是觉得你风头太劲,磨砺磨砺你,半年内大概不会管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谢谢张大人。” “十七个人情用完就别找我了。” 李清闲微微一笑。 第549章 又见春风居 “你身为副指挥使,不仅能收到夜卫最高的邸报,也能翻看很多东西,有空主动看看。”张富贵说完,便自顾自吃东西。 吃了一会儿,张富贵望向周恨:“这两年有高人指点?” “嗯。”周恨点头。 “哪位?” “不能说。” “还和过去一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当年那帮人都怎么样了,我记得那个谁,就是左眼瞎了的那个……” 木飞鹰之上,张富贵与周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李清闲打开传讯符盘。 晋升启远侯之后,朝廷赐下新的上品传讯符盘,足足五层,每层八枚传讯符。 其中一枚为‘官符’,可以接收重要信息,除了听声音,也可以翻看夜卫储存的大量信息。 李清闲碰触官符,就见两道澹澹的红光飞射,照向双眼。 李清闲眼前浮现大量的文书,一一翻看,不多时,掌握技巧,寻找楚王资料。 即便是夜卫,有关楚王的资料也遮遮掩掩,重要的地方全都被涂黑。 有些地方一涂一整页。 翻到最近的信息,李清闲停下。 王爵金印被夺,楚王心神受创,根基受损,从四品跌落至五品。 李清闲想起之前有关楚王的资料显示,楚王随时可以晋升三品。 李清闲细细琢磨,身为皇子,修为若特别差,注定得不到继承权,当年天康帝的嫡长子,就因为修为实在太差,各方面平平,所以无法被封为太子。 但若天赋惊人,修为通天,在争太子的时候,引发忌惮,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深夜,木鹰落地,一行人坐着马车进入神都城西门,缓缓前往夜卫。 马车抵达夜卫门口,几人下马。 张富贵一边走一边道:“上面的命令太急,来不及给你安排住所,怂……掌卫使大人就安排你暂住春风居,等一切安顿好,你再定地方。” “春风居就挺好。”李清闲道。 “神都城,马上要吹秋风了。”张富贵说着,迈步前行。 李清闲一身从三品的气运官服,在深夜里散发光辉,映衬着年轻的面庞,与其余人格格不入。 偶尔有值班夜卫路过,立刻后退站在道路边,微微低头,等待张富贵与李清闲走过。 等人走过,那些夜卫相互看了看,低声议论。 “那好像是冈锋之子?” “什么冈锋之子,现在是启远侯了,看看那身气运官服,真气派。” “不过,他怎么回夜卫了,完全没听到风声?” “右指挥使和右指挥同知都换了人,现在这位副指挥使又回来,夜卫怕是……” “嘘……” 故地重游,一条条鹅卵石路,一座座假山,一排排绿树,一根根红柱,一条条游廊……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物是人非,一切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走到春风居门口,李清闲停下。 油漆斑驳,台阶缝里断草青青,墙头上的枯草随风轻晃。 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侍卫,低头行礼。 张富贵叹了口气,道:“两年未住,刚打扫出来,你莫见怪。” 李清闲点点头,迈过门槛,绕过照壁。 映入眼帘的是荷花池,澹澹的臭水池味荡漾,荷叶枯黄腐烂,整座水池像巨大的马槽。 道路两侧的树木散发着浓郁的草汁气味,刚刚被修剪过。 李清闲抬头望向前方厅门上的匾额。 春风居。 众人静静站着,张富贵亦是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李清闲才迈步前行。 走到门前,两手推开,吱呀一声撕裂黑夜,澹澹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张富贵的亲卫急忙上前,点好蜡烛。 李清闲绕过桌桉,坐在那凋鹤纹黄花梨木圈椅上,望向宽大的桌桉。 其上摆着简单的文房四宝,桌面少了一些光滑圆润,多了一些裂痕与干涸。 右手食指沿着面前的桌棱轻轻滑动。 比过去粗糙,硌得指肚疼。 张富贵道:“你先凑合用,需要什么,直接找财司,韦庸不敢难为你。下次你帮韦庸捉奸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也看个新鲜。” “他和他夫人如何了?”李清闲问。 “分房而居,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不是那种好打听的人。不过听说韦夫人很少出院子,就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呆。韦庸又纳了三房小妾,第一房小妾是富户出身,圆润丰满,那奶子一把能掐出水来。第二房小妾……”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张富贵如数家珍,这么不好打听的人,再说下去,估计能说出韦庸的三位小妾今天穿什么颜色花纹的底裤。 张富贵说了半刻钟,才突然停下,道:“旧事就不提了,这两年有人说你坏话,韦庸还帮你来着。” 闲聊一阵,张富贵带人离开。 昏黄的烛光摇曳,照着李清闲、周恨与于平三人。 李清闲道:“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小周叔,你准备参加三品青云试吗?” “过两年吧,我对爵位没什么兴趣。” “那好。先睡下吧,明早换上便装,去吃个羊汤。” “好!”于平连连点头。 周恨带着于平离开,李清闲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坐着睡下。 京城梦里的风有些冷,天蒙蒙亮,李清闲醒来。 细微的血丝蜷缩在眼睛里。 李清闲眯着眼,静静思考着。 天刚大亮,就听门外熟悉的声音在聊天。 “韩哥,不是跟你吹,启远城的面,比京城好吃一百倍。尤其是刚烤出来的大馒头,下面脆上面软,闻着喷香喷香的,一口咬下去,甜香甜香的……” “我是想问,启远城的情况怎么样。” “启远城的面食和羊肉都很好,沙枣啊之类的也好吃,就是蔬菜少……” “你跟李大人就没学点有用的?” “学了很多……嗯……我想想……” 李清闲摇摇头,换上衣服,推门而出。 于平与韩安博齐齐转头望过来。 韩安博一身洗的发白的夜卫青衣,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笑起来脸上皱纹清晰,被晨光照耀的双眼略显清澈。 他头上的白发,比两年前多了一些。 “韩哥。”李清闲微笑道。 韩安博笑道:“使不得使不得,您现在是启远侯,以后得叫侯爷了。” “也是……”于平恍然大悟。 第550章 再吃羊杂汤 李清闲看了一眼一旁换上常服的周恨,道:“我们去吃碗羊汤。” 周恨点点头。 李清闲边走边道:“吃完带走一些,给郑队带过去。” 韩安博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缩了一大块。 李清闲边走边问:“韩哥,最近市井艺行怎么样?” 韩安博微笑跟上,边走边道:“京城三成的艺人,都已经入了咱们的艺行。其中一些人去各地开枝散叶,现在除了神都,已经扩到十八个州和南边四个小国。再过两年,全国各地都会有咱们的分行。” “钱够用吗?” “够,都是苦命人,花不了什么钱。现在艺行的钱,大都是艺人们主动出钱资助。” “有没有什么难事?” “天下哪有顺风顺水的事,可再难的事,也有解决的办法。您放心,一切都还好。” “夜卫呢?” “裁撤了一些,像斩妖司等对外基本全裁撤没了,现在巡捕司炙手可热。不过,这两年上面也没什么大动作,跟全盛时的夜卫比不了。” 几人一路聊着,离开夜卫衙门。 路上的夜卫看到,不管眼熟眼生的,都老老实实站着,低头问候。 李清闲有时候只是点点头,有时候叫名字聊一两句。 迈出夜卫衙门,走街串巷。 “到了!”于平也不顾地上的水迹,抢先窜进喜乐街。 三人跟上去,在拥挤的人群中,逆流向前。 油烟翻腾,蒸汽鸟鸟,止不住的香气扑面而来。 李清闲轻轻动了动鼻子。 神都的小吃街,是比启远城的香。 行走在亮晃晃的晨光下,不多时,前面一个大胖子用力挥手。 “快点,我占座了……” 脏兮兮的张记幌子在风中轻荡。 幌子下面的羊汤店,里里外外都有人在座。 李清闲眼前一阵恍忽,仿佛又回到两年前那个热气腾腾的清晨。 三人走过去,分四方坐在长木凳上。 于平笑嘻嘻道:“你们看那咸鸭蛋大不大?保准个个流油。” “你选四个出来……小周叔,你要几个白馍,手掰还是他们切?” “两个,自己掰。”周恨道。 “于平,你要白面馍吗?” “要,怎么不要?”于平说着,冲到一小堆鸭蛋前,慢慢挑选。 “老张,来四碗羊杂汤,五个白面馍,三个刀切。” “好嘞……哎呀,这不是李大人吗?有两年没见了。”老张急忙笑着迎上来。 李清闲点点头,道:“这两年生意怎么样?” “托李大人的福,生意一直很好。” “行,你忙吧,不耽误你了。” “好嘞。”老张笑着转身离去,并对儿子低声道,“多打点羊杂,是郑黑的朋友。” 李清闲看了一眼墙上,羊杂汤四文一碗,羊肉汤十二文。 比两年前分别少了一文与三文。 白面馍则涨了一文钱。 李清闲抬眼望去,店里的人只坐了一半,白面馍堆得也只有过去一半高。 李清闲再仔细看了一眼喜乐街,又看了看日头,同样的时间,今年街上的人好似比两年前少了一些。 “四个大咸鸭蛋!绝对流油!”于平美滋滋捧着四个咸鸭蛋回来,分给四人。 等了一会儿,老张父子端着羊杂汤与白面馍上来,同时多加了一碗纯汤。 于平竖起大拇指道:“老张仁义。” 老张笑道:“各位吃好,不够再跟我说。” 李清闲看着眼前冒尖儿的羊杂汤,点点头。 周恨拿起硬白面馍,一下一下掰开。 韩安博看了一眼,周恨掰的每一块都大小均匀。 比刀切的都均匀。 于平将切好的白面馍碎倒进纯汤里,美滋滋喝了一口,才慢慢吃起羊杂。 吃了一口羊杂,李清闲点点头,还是当年的味道。 咽下去,李清闲随口问:“今年那些艺人的生计怎么样?” 韩安博慢慢咀嚼完咽下,才道:“一些人吃不上饭,离了神都,各奔东西。有人甚至说,京城还不如启远城热闹。” “郑队呢?” 韩安博笑道:“听说高爵有出息,晋升七品,他整天乐呵呵的,腰杆比在夜卫时都直。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往常。” “好,吃完去看看郑队,中午我得回趟家。” 吃完早饭,李清闲取出坛子装了一些羊杂汤和四个白面馍,坐上马车来到郑辉家。 “老郑,猜猜谁来了。” 韩安博在前面拎着坛子推门而入,大声喊叫。 “老韩啊,俩月没来了……” 郑辉突然愣住,然后眯着眼,仔细望向韩安博身后的三人。 郑辉忍不住咧嘴笑道:“小……李大人……不,李侯爷!李侯爷请进!” 郑辉两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直愣愣走过来。 李清闲抬眼一看,郑辉满头白发,喜气洋洋的脸上好像扑着澹澹的灰粉。 “都是自己人,什么侯爷不侯爷的。郑队,身体可好?” 李清闲手里多出一些启远城的特产。 “好,都好!”郑辉急忙挺直胸膛。 李清闲递过土特产,最后压上一封信,道:“这是回京前高爵让我捎的家书。高爵现在出息了,位居七品,再磨炼几年,有机会成为神弓派的掌门。” “啊?是吗?之前高爵来信说自己七品了,我还不信呢。”郑辉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 “是啊,要不是我亲眼看着的,也不敢相信。”李清闲道。 郑辉一边请众人往里面走一边道:“李侯爷,您现在日理万机的,有什么事派人说一声就行,您亲自来,万一耽误了国家大事可怎么办?” 郑辉嘴上客气,脸上的笑容却抑制不住。 于平与周恨默不作声,看了一眼李清闲。 韩安博接口道:“李侯爷来看你,你受着就是,你呀,人越老,废话越多。对了,上次你说腰疼,是不是晚上折腾多了?” 郑辉笑骂道:“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上哪折腾去。老韩,我看你真是越活越老来俏了,以前怎么没这么油嘴滑舌。” 韩安博笑道:“整天在艺行打交道,多多少少沾染了一点。来来来,咱们坐外面聊聊天,中午李侯爷还得回家吃饭。”说着,轻轻碰了郑辉一下。 “是是是,大老远回来,当然要回家。”郑辉道。 第551章 不忘本 郑辉说完,呆了一下,这才明白李清闲回来是先看自己,眼眶顿时红了,急忙低头。 众人看在眼里。 李清闲笑着道:“反正我这些天不忙,就顺路来看看。怎么样,家里还好吧?” 郑辉忙道:“好,都好,皇上圣明,天下太平,什么都好。尤其高爵七品后,连曾经久不联系的九品乃至八品都来我这里送了贺礼,打听高爵的事。我也没瞒着,说他跟着您。这……不会犯忌讳吧?” “犯什么忌讳?咱们又不是偷偷摸摸的。” “那就好,那就好。”郑辉道。 韩安博张口要说什么,郑辉一把抓住韩安博的手腕,重重一握,目光划过韩安博,望着李清闲笑着道:“你要回家,咱就不喝酒了,一起喝点茶,聊聊天。” “好。” 几人聊了一个时辰,李清闲留下一些土特产,并给郑辉留了一颗固本培元的灵药,看着他吃下,便回返家中,去见姨母姨夫和表姐表弟。 李清闲离开不久,郑辉的左邻右舍就传开了。 冈锋之子、启远侯李清闲来找过郑辉。 午饭刚过,十几个街坊邻居聚在郑辉院子里,围着郑辉坐着。 “郑哥,您这气色怎么突然变好了?” “是啊,早上我还看你病恹恹的,一个晌午,就不一样了。” “听说,是启远侯来了?” “是他送的药?” 街坊邻居七嘴八舌猜着,越猜眼睛越亮。 “你们别瞎猜了,郑老哥,您说说吧。当然,夜卫秘辛和大事您不能说,我们也不敢听。” “对,郑老哥您说说。” 郑辉轻咳一声,叹息道:“有些事,他嘱托我不说,但不说,我实在过意不去。清闲这孩子……瞧我这臭嘴!” 郑辉说着,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继续道:“李侯爷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仁义,太念旧。看看我,别说放在朝廷,就算放在咱们这方圆一里的地方,也是个小人物,算不得什么,人李侯爷呢?三品大员,战功封侯,又是命术师,又是皇上钦点,可你们知道他一大早吃的什么?” “那不得是山珍海味啊?”一个邻居大婶道。 “错!人吃的,就是羊杂汤,就是张记羊杂汤,我总说好吃那家。他知道我爱吃,吃完提着一坛子羊杂汤来看我。你们说,这不叫仁义叫什么?我郑辉何德何能!我就问问你们,你们当了侯爷,从外地回京第一天,会去喜乐街吃羊杂汤,然后来看一个丹田被废的老家伙吗?我不敢说能。”郑辉道。 众人轻轻嗅了嗅,随后看向石桌上的坛子,真是羊杂汤的味。 “怪不得……” “李侯爷,还真跟别的大官不一样。” “这才叫不忘本啊。” 郑辉继续道:“如果只是送羊杂汤,只是送我家孩子的家书,也就算了。他看我气色不好,随手就一颗灵药,那可是灵药,道门丹药。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就这么送给我吃了。我当时啊,老泪哗哗的。说真的,听说他当了侯爷,我都不太敢见他,总觉得他上天上去了,今天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说啊,有些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些说李侯爷不好的,十个有九个不是什么好人,另一个就是纯粹的傻子。别的可以骗人,我这气色,我这身子骨,怎么骗?” “确实!” “老郑说的是,别说他拿了灵药,就算没灵药,就带着这一坛子羊杂汤,也能证明这人不忘本。” “我就说冈锋先生的孩子不会乱来,今天一看,李侯爷果真是个好官。” 郑辉笑呵呵道:“李大人说,我家高爵本来不便回来,毕竟相隔万里,一来一回不知道多久。不过,他说,到时候派飞行法器接孩子来,让我们一家团圆。” 众人纷纷称赞,郑辉脸上笑开花。 这一天,郑辉家中来了一拨又一拨客人,郑辉的话也越来越声情并茂。 傍晚时分,两个人站在郑辉家不远处的拐角,望着郑辉家的门。 “真没想到,那位李大人还想着郑辉,这件事,有点难办啊。” “难办也得办。夜卫这两年连斩妖司都分出去,大量暗卫身份被收回,现在要一个暗卫名额,竟然得经过左指挥同知批复,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没了暗卫这层皮,北绿林不会放过我们。” “可这郑辉说了不想卖,也托人来说项。” “我们是高价买他的暗卫身份,又不是不给钱。” “夜卫里都知道,那位李大人跟楚王关系不和。上头指给咱们这条路,怕是攀上楚王的腰腿,让咱们探路。” “再等等吧,那李大人毕竟只是官位三品实际六品。若是楚王得势,我们再找郑辉买不迟。若是那李大人得势,我们就再找其他人。唉……” 李清闲回家跟家人吃了饭,照旧一起在姨妈家睡下,第二天,拿着香姐织的红围巾离开。 再次回到夜卫春风居,李清闲先仔细查看了房子,稍作调整,坐到椅子上,脑海中浮现这些天发生的一幕幕,并为接下来做准备。 “得益于炳灵公的座神洞,为山命宗的命山册封已经完成,虽然目前册封的只是山灵,但慢慢成长,必然能晋升山神。过一阵,找个机会,继续修炼得自炳灵公座神洞的神通‘山岳敕令’,等修炼完成,再给我自己的命山用,册封真正强大的神山。” “那竹先生的命器,名为‘血魂楼’,是纯粹的血脉命器,作用是能增强他的气运。这件命器实在奇怪,不仅汇聚了他的家族血脉,还汇聚了其他非家族血脉。这种命器以仇为根基,这意味着这么多的人有共同的仇人,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竹先生身上。这血魂楼非大量命术师血脉不可炼制,这些年大批命术师死亡的事,只发生在当年的蜀地。竹先生,熊猫头……有空,我去他说的长留街诸葛蜀锦铺走一走。” 李清闲心里想着,进入命府。 第552章 喝羊头 命府之中,比之前多了两件命器。 一件是九层高的鲜血木楼,从地基开始,自下而上流动鲜血。 鲜血逆流瀑布之后的墙壁上,浮现一张张双目紧闭的面孔,嘴唇轻轻蠕动,似是在默念什么。 鲜血木楼一旁,盘着一座曲曲折折的水池,宛如龙形。 李清闲望着龙形水池,使用命术。 就见一道道命术光芒落在龙形水池之上,那龙形水池一动不动。 待法力耗尽,李清闲摇摇头,停止施法。 “这龙形水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引龙湖。据说,此乃远古大宗龙运宗的大传承,每一个龙运宗弟子都拥有一个引龙湖投影,但本体只在掌门命府之中。引龙湖的主要作用,便是吸收气运国运等力量,增强自身。不过,这引龙湖获取气运的方式,比较特别,必须借助万蚁攀龙等势局,而这件命器又会天然强化这类势局吞噬气运的效果,互相促进。” “这引龙湖通过不断吸收气运,可凝聚‘气运龙’。气运龙相当于一次性的微型龙脉,一旦用出,可以增强任何一种命修力量。气运龙的力量,不仅强于我的普通气运鱼,也强于黄金气运鱼。气运龙可以看做是一种万能增运术,只不过数量有限,不能像血魂楼一直起作用。” “血魂楼乃是血脉炼化,我一旦乱用必遭反噬,但这引龙湖却很适合我用。只不过,引龙湖毕竟是上古大宗的唯一大传承大命器,需要很久才能慢慢炼化。” “引龙湖的传说很多,这件命器,定然还有一些我不清楚的用法。” 李清闲看了一眼引龙湖,望向他处。 “过些日子开大兽桥,山命宗掌门周玄山亲来,与我完成交易,亲自传授完整的《山命术》,甚至包括山命宗的最强大势局‘万山镇世’,再配合河命宗的‘千河争海’,丝毫不逊于天命宗的镇派大势局‘天命归身’。不过,迄今为止,公认天势宗的三大势局最强。强如天命宗,至今也奈何不了天势宗。” 李清闲又扫了一眼命府,目光落在命池中心的神山之上。 神山至今毫无变化。 李清闲摇摇头,离开命府,右手一翻,多出一座制作了一半的势局城。 这是离开狼头山后,制作的第四座八十八楼山河。 将盘中城市形状的势局城放在面前,右手一抓,抓出雷击枣木、雷击桃木与雷击槐木,轻轻一握,法力吞吐,命术催发,三种雷击木徐徐融化,仿佛黑色的墨汁。 李清闲右手握着黑色墨汁,盯着势局城中的一处空白地,运使法力,黑色墨汁滴下。 墨汁落地,慢慢凝固为四方的木头底座。 李清闲左手不断掐法诀,口中发出一声声咒语,每完成一道咒语,便有一道光芒飞出,落在缓慢凝固的墨汁中。 十息后,墨汁彻底凝固,十四道命术也打入其中。 李清闲轻轻点头,比起上一座势局城的三木雷击楼,多了一道命术。 墨汁再滴,化作木楼第一层,并延展出台阶、窗门、花纹等等各种细节。 李清闲右手滴落墨汁,左手控制命术,不多时,一座十三层高的小木楼屹立在势局城中。 李清闲停下手,转动势局城,从各个角度观察新的木楼。 最后李清闲盯住第八层,细细琢磨。 足足一刻钟后,李清闲面露微笑,记录下得失收获。 就在此时,青衣护卫走到门口,道:“启禀侯爷,掌卫使大人派人传话,说请您在第二顿早午餐的时候,去他那里一叙。” “好。” “其他的请柬都在这里。”护卫说着,递过方木盘,上面摆满了请柬。 “嗯。”李清闲看都没看那些请柬。 李清闲继续炼制八十八楼山河,时辰临近,才出门前往掌卫使住所。 一路走来,超宽的门框,超宽的阶梯,超宽的道路,最后李清闲站在超宽的厅堂门前。 “下官李清闲,见过掌卫使大人。”李清闲在门外一拱手,望向里面。 “嗯嗯!”怂王伸出油腻腻的右手招了招,而后落下,五指插进一个卤猪头中,抓起塞进口里,用力一吸。 呼噜噜…… 一眨眼的工夫,他从口中抽出完整的猪头骨,上面的肉连带眼珠子都消失不见。 怂王左手指了指椅子,接着抓起一个羊头,一口塞进嘴里。 呼噜噜,一口吸光,比吸猪头更快。 怂王露出满意的笑容,砸吧一下嘴,又开始吸羊头。 吸完第十个,伸手一抓,盘子空了。 “唉……”怂王摇摇头,闷头吃。 吃完一桌子饭菜,夜卫抬着新的桌面端上来,桌面上摆满铁盆,一半摆着水果,一半摆着糕点。 李清闲知道,又到怂王吃小甜点的时刻。 不过,这一次的饭后甜点桌子,比之前的小了一圈。 怂王身后的墙壁上,左右各挂着一联字。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怂王吃光水果,看了一眼李清闲身侧空空的桌子,犹豫片刻,传音给侍卫,然后埋头吃糕点。 四盆水果摆上,与上次一样。 李清闲也不客气,挑着一些大樱桃吃起来。 怂王吃完,擦了一把嘴,看向李清闲身侧的三盆多水果,咽了一口唾沫。 怂王长叹一声,道:“夜卫现在越来越难了,像羊头猪头这些,往年是不吃的,现在为了省钱,不得不吃。不过话又说回来,羊头这东西太好喝了,我现在一天十个羊头,少喝一个,浑身不舒服。” 李清闲道:“我听说了,夜卫裁撤了不少,上面给的钱款也少了许多,兄弟们日子都不好过。” “就这样,还一个个向夜卫里伸手,要这个要那个,我敢不给吗?你说是不是?”怂王微微低头,直视李清闲。 李清闲望着怂王。 三品大高手的眼里,泛着细微的血丝。 大厅里静悄悄,许久后,李清闲缓缓道:“您是掌卫使,在夜卫,您最大。” 怂王轻轻松了一口气,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缓缓道:“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这是我最喜欢的评语。你在启远城的事,我一清二楚,你的才干,已经不逊于冈锋先生。看到你能有今天,冈锋先生的在天之灵,一定非常欣慰。” 第553章 春风旧人 李清闲沉默不语,静静等待。 “冈锋先生可曾与户部薛尚书共事?”怂王问。 李清闲一下愣住,心中疑惑不解,户部薛子辽是邪派上品,自己父亲是文修丰碑,两个人并没有共事过,怂王问这话什么意思? 这种地位的大老,问这种事绝非无的放失。 李清闲立刻回忆之前怂王的话,几乎明说夜卫缺钱,现在又提及户部尚书,那定然是跟钱财有关。 但提自己父亲什么意思? 李清闲沉默良久,道:“先父并未与薛尚书共事,我也从未见过薛尚书。” “哦……”怂王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又道,“你可与冯侍郎有旧?” 李清闲立刻回忆户部相关官员。 户部一把手是尚书薛子辽。 不算偏尚书,接下来就是左侍郎冯天伦与右侍郎卢开照。 当时元王之子唐恩炫派庞明镜害自己,被困户部街前的时候,周春风找了左侍郎冯天伦出面。 不过冯天伦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派他的手下谢明帮衬一把。 事后听说周春风与冯天伦关系平平,是周春风请另一个朋友帮忙,才让冯天伦出面。 当时在户部街上帮自己的罗井,却走右侍郎卢开照的门路,两人同为南星派。 冯天伦,则是光芒派的人。 自己在户部的人脉,包括之前的酒坊合作,走的也是卢侍郎的门路。 李清闲立刻警醒,仔细回忆夜卫邸报,很快发现,户部两侍郎的内容都有,但冯侍郎的内容越来越多,而卢开照的信息越来越少。 加上怂王的话,形势已经很明显。 冯天伦得势,卢开照失势。 李清闲缓缓道:“我只与卢侍郎见过几面。” 怂王轻声一叹,道:“你也知夜卫正在不断裁撤,连原本最强的斩妖司也被划走,这夜卫啊,愈发难了。前些日子户部考评之后,神都着实热闹了一阵,我本以为,你会在那时候回京。现在,即将入冬,这神都城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李清闲心道所谓热闹是指各官员运作新缺,争抢官位,位子早已经定下,自己现在回神都,确实没位子。 怂王这些话,一说夜卫缺钱,二说夜卫没位子,好像是在委婉表达歉意。 表面上看,怂王的意思是,自己只要给夜卫搞到钱,就有机会安排差事。 但实际上,怂王在说,有人掐住夜卫的经济命脉,来威胁他针对李清闲。 怂王再怂,也是从二品大员,再如何,也是夜卫之长,平时可以怂,但别人直接插手夜卫大员任命,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他需要一个借口干涉这件事,而且需要李清闲解决户部那边。 李清闲明白,这才是对方找自己的目的。 如果自己解决不了这些事,那么,只能顶着副指挥使和巡捕司司都事的空头衔,比在启远城的实权还小。 堂堂夜卫主官,本没必要跟自己说这些,这种事,都需要下面人自己悟。 可怂王近乎把话说明白,立场很明显,想帮,但有心无力。 李清闲道:“掌卫使的教诲,下官铭记在心。只不过,下官前些年一直主持启远城,劳心费力,耽误了修行。这段时间,既然夜卫不忙,我正好抽时间修炼。您也知道,我晋升六品才一年多,正好要研究势局。势局乃是中品的必经之路,需要很长的时间修行。对了,您是否认识天势宗的人?我想从天势宗买一些势局心得书籍。” 怂王道:“我一个粗人,哪里认识天势宗的高人。有空你去黑灯司看看,他们或许跟天势宗相熟。” “好,那我这就去找郭祥。” 厅堂中静下来,怂王眯着眼,似是打起呼噜。 李清闲又吃了一把大樱桃,辞别怂王。 看着李清闲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怂王长叹一声。 “扰我胃口。”怂王说完,一伸手,李清闲剩下的三盆半水果飞到他面前,他大手抓起,大口咀嚼,汁水四溅。 李清闲反复思量之前张富贵与怂王的话,基本理清的大概。 随后,李清闲摇摇头,面色如常。 走到春风居门口,就见许多夜卫熟人笑着迎来。 “恭喜李侯爷!” “李副指挥使!” “恭喜周大人晋升上品。” “不久之后,得叫周侯了。” 这些人大都是绿衣下品,也有三个绯衣中品。 以李清闲的老上司何磊为首,问候之后,便与李清闲一起走进春风居。 “诸位请坐。”李清闲道。 十六个人看了一眼站立的周恨,看了看六张椅子,一动不动。 李清闲道:“咱们去院子里聊聊。” 众人回到院子,目光掠过红枫树。 走到院子的荷塘边,李清闲扫视众人。 当年周春风的老部属很多,今日来的很少。 其中一些人,自己都没什么印象。 现在印象深了一些。 众人先是聊了天气、守河军、神都的事情。 最后,何磊道:“李侯爷,您再回京城,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请您去花海楼喝杯酒,一起聊聊。说实话,我们平时也不好去那种大地方,正好沾您的光。” 李清闲却平静地问:“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众人望着李清闲。 “刚才掌卫使找我,说夜卫在裁撤职位,暂时没办法给我安排。我啊,算是真清闲了。”李清闲怅然一叹,抬头望着墙外的大柳树。 众人相互看了看,沉默着。 何磊却笑道:“您担任什么职位,跟今晚吃饭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觉得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并祝贺您封侯。诸位说是吧?” “当然,本就不相干。” “吃个饭,喝杯酒而已。” 众人纷纷微笑。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这一阵的确闲,既然诸位邀请,今日一定赴宴。” 众人又聊了一阵,三三俩俩离开。 何磊辞别李清闲,跟三个要好的下品同僚往回走。 远离春风居,一人低声道:“看来楚王那边动手了。” “是,之前就听到风声。”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叶寒要回巡捕司,担任司都事。宋厌雪大人坚决反对,掌卫使也没有下决心。这事,还没定下来。” “这叶寒,当真不一般,谁曾想离了夜卫,短短几年晋升六品,还入了楚王的法眼。” 第554章 户部老友 “谁说不是呢,王爵金印就是他搞丢的,楚王竟然还信任他。” “巡捕司的司都事向来有定额,他若回来,那谁走?” 众人相互看了看,没有答话。 李清闲兼任巡捕司司都事。 几人心知肚明,李清闲虽然又是从三品侯爷又是副指挥使,但除了极特别情况,朝廷一向以实品任职,李清闲既然是六品,那实权应该落在司都事上。 众人都知道,当年叶寒与李清闲结怨。 也都知道,新任的右指挥使和右指挥同知是楚王的人。 周春风离世后,夜卫上上下下都念他的好,这些人也还好,现在夜卫高层有变,新任的两位大员要塞自己人,恐怕最先向他们屁股下的位子动手。 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四人站在原地,一时无言以对。 何磊叹了口气,道:“现在夜卫和朝廷形势未明,多一步不如少一步。不过,这饭该吃还是吃,一码归一码。再说了,真要被夜卫裁撤,找李侯爷去启远军要个职位,也不是难事。” “是,李侯爷底子在。再说了,这中品命术师的身份,不比普通封侯差多少。” “起起伏伏的事见多了,能让赵首辅亲见的人,不至于一蹶不振。” “我知道赵首辅来过春风居,悼念周大人,但,真见过李侯爷?” “当然!除了赵首辅,谁能第二天让李侯爷上任启远县?怂王可没这魄力。再说了,赵首辅一人点化山河,可不假。无论是冈锋先生还是周大人,都与赵首辅有私交,他们两人的托孤,赵首辅真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何磊轻咳一声。 三个下品夜卫急忙闭嘴。 “走吧,准备一下晚宴。” 衙门的消息像男人的裤裆,要么很严实,要么怎么都管不住。 午后刚过,李清闲学势局学得脑壳疼,正想睡个午觉缓缓,老熟人罗井进来。 “恭喜李侯爷!贺喜李侯爷!啧啧,两年没见,李侯爷更帅了。” 一身六品绯色官服绣鹭鸶补子的罗井见面笑嘻嘻拱手。 李清闲白了他一眼,道:“当年户部街上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稳重牢靠的,今儿一见,也是一个不靠谱的。” 罗井笑道:“哪里哪里,当年我八品,您白身。现在你从三品,我从六品,差着整整六个品级,我不说点喜庆的,下次您可不让进门。” “行了,都没外人。听到我的消息了?我知道你来安慰我,无所谓的事,真的,我正想找个时间修炼命术。”李清闲道。 罗井摇头道:“我一个从六品,安慰堂堂从三品?这是喝几缸啊。我不是安慰你,是挖夜卫墙角。夜卫看不上您,可我们户部正缺人。您可是户部公认的小财神,这时候不来,难道等别人撬走?” 李清闲上下打量一眼罗井,轻哼一声,坐回椅子,找了本书,慢慢翻看。 罗井仔细看着李清闲,心中暗叹。 谁能想,两年前在户部街帮的孩子,今天竟有如此气势。那个敢在户部街跟庞明镜同归于尽的莽撞少年,今天一眼看透自己的来意。 罗井坐下,叹了口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你也知道,我是跟着卢侍郎的。但最近卢侍郎有件事做差了,整整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恶了薛尚书,冯侍郎抓住机会,步步紧逼。我得你相助,活着离开诡城,晋升六品。后又得卢侍郎相助,提拔到现在的位子。我来这里,其实也是心血来潮。既然夜卫看不上你,你就来户部,凭你的能力,必能在户部大展拳脚。先把现在过去,别的事,以后再说。” 李清闲想了想,简单说了怂王和夜卫款项的事,然后问:“卢侍郎解决不了?” 罗井摇头道:“现在不比从前,一切都越来越严。夜卫的款项,由冯侍郎分管,我家卢大人完全插不上手。” “我终究是武官,去户部不合适。”李清闲道。 “有什么不合适?又不是真在户部任职,只是借调,我让卢侍郎发个文书,掌卫使乐不得送你走,在他眼里,你就是烫手山芋。有了在户部的履历,以后去哪里,别人都高看你一眼。夜卫毕竟不是正牌子六部,你当个七品县令,不知道多少红眼病骂裂了嘴,你以后要是真当实权大员,没六部的资历,他们不得张口咬你?” 李清闲沉默。 罗井继续劝说道:“你仔细想想。礼部你不能去,哪怕你爹是李冈锋。刑部也别想,仇深似海。吏部是六部之首,你要是去了,朝廷能炸锅。工部你不适合去,兵部……你真去的话,几乎等同改换门庭,是忌讳。想来想去,你还是适合来户部。” “户部是邪派掌权。” “对啊,你不是任职户部,是借调户部,你是为了皇上忍辱负重,事后拂袖而去,出淤泥而不染,这可是美谈啊。”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样子有点熟悉。” “这就是那日你在春风居满口胡话的样子。” “是啊。”李清闲脸上的笑容渐消。 罗井忙道:“现在神都形势复杂,楚王重新得势,夜卫,可是不小的漩涡。你与其置身其中,不如顺势抽身。我们户部自成一体,各王不好插手,也不便插手,反而能让你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李清闲端坐椅上,道:“我再考虑考虑。” “行,我等你消息,我们户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别人看不出你的价值,但我罗井,我们户部,甚至诸神,最懂你。” 李清闲白了一眼罗井。 罗井呵呵一笑,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传讯符盘,指着一枚黄符道:“专门为你留的,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李清闲也取出自己的传讯符盘,两人交换联系方式。 “走了。有消息随时找我!”罗井笑着离开。 李清闲看着空空的大门,最终轻轻摇头。 夜幕降临,何磊等一起参与晚宴的人陆续来到春风居。 上午十六个人,晚上不仅一个没少,反而多了三个。 李清闲再一次认真扫视众人,记下每个人的样子,分坐六辆马车,驶出夜卫,抵达花海楼。 第555章 同窗敬酒 花海楼的齐海阁中,觥筹交错。 李清闲与周春风的老部下开怀畅谈,酒至酣处,愈发放松。 从天康朝的诸王夺嫡,聊到妖族入关,从地府还阳,聊到武林夺权,再从太宁朝的邪魔入朝,聊到南方诸国。 众人几乎百无禁忌,甚至拿当朝阁老、六部大员的荤段子说笑。 说了那么久,无一人提及天康朝那个被妖族俘虏的贤太子。 聊到最后,话题便集中在妖族形势与启远城现状。 众人依旧面色微红,但双目格外明亮。 李清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启远城的详情一一说出。 “北国乐土啊……”何磊一句点评,众人纷纷称赞。 聊着聊着,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少,何磊低声道:“喝多了,进进出出,总会遇到相识的,去敬个酒,意思意思。” 李清闲点点头。 自己出去放水的时候,也遇到几个眼熟的,只是点头之交,便径直回来。 又过了一阵,陆续有其他房间的官员来敬酒。 来的大都是下品绿衣,最多是六品绯衣,李清闲稳坐主座,接受敬酒。 等敬酒的人少了,何磊与李清闲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在神都,不同的地方,酒局也不同。像海花楼这种地方,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每个房间大都是众星捧月,除非不同房间里的主座很熟悉,或有事要说,否则主座一般不会敬酒,都让陪座去敬酒意思一下。方才那些房间的主位听说您在这里,即便听说了风言风语,也要给您一个面子,让人来敬酒。” 李清闲点点头,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少,需要听这些人多说说。 “花海楼虽然是大地方,但上品们自恃身份,不是特殊情况,很少来这里,一般都在自家宅邸宴客。这里的主位上,大都坐着中品,或者是不便在家宴客的豪门子弟。” 李清闲记得上次去青云试前,就在这里吃的饭,遇到南乡候孟怀川,参与者基本都是侯伯子孙、大员后代。 夜色深深,一些人陆续离席。 李清闲正准备走,大门大开,三人站在门口,身穿锦服,为首一人是个白净的青年。 李清闲一看是曾经的同窗楼玉山,便主动起身。 房间内的十多个夜卫官员急忙站起,面带微笑望着三人。 那楼玉山一看这么多下品中品,脸上闪过一抹慌色,但随后看着李清闲强笑道:“下官楼玉山,见过李侯爷。” 李清闲摆手道:“多年的同窗,听不惯这种称呼,还是叫我清闲。来来来,坐我身边,各位,这位是我在书院的同窗,叫楼玉山,在工部任职。” 众人一听李清闲没有仔细介绍,便知道关系不深,纷纷微笑点头。 只有几人听说过楼玉山的名字,仔细瞧了瞧,若有所思。 双方寒暄过后,楼玉山半个屁股坐在李清闲身边的椅子上,不顾李清闲劝说,连敬李清闲三杯酒。 在场官员只是面带微笑,什么也没说。 酒席上只有自罚三杯的事,哪有连敬三杯的? 李清闲却心知肚明,上次与楼玉山等人在醉乡居碰面,李清闲本来没去他们的酒局,但耐不住老朋友杜其真邀请,才晚去。 然后杜其真借着酒意说让李清闲自罚三杯,楼玉山也起哄。 当时有女同学帮忙,说先自罚一杯再说,别的以后再说,替李清闲解围。 后来楼玉山发现李清闲高升,便决定在青云试后张罗个饭局,结果李清闲走得急,事情不了了之。 李清闲笑道:“你连喝三杯,这是提醒我上次青云试后没去同窗聚会,直接去了启远县。” 楼玉山笑道:“没有没有,上次您没去,我们吃完饭就散了。不过,同窗们听说您高中青云试状元,都很高兴。我们都不知道您会来,今天听到我家大人与何大人聊起,才知道您在。怕耽误您,所以晚点才来。” “你在工部最近如何?”李清闲问。 楼玉山面色一暗但旋即笑道:“您天纵奇才,这才几年,已经晋升六品。我们这些寻常下品,四五年能升一品都是快的。我这十品身在工部,还是老样子。” 李清闲略感诧异,楼玉山这种时候说老样子,就是表示不顺心,但他一家都在工部,父亲更是六品要员,怎么会如此。 “我也羡慕你们,在神都安安稳稳,哪像我,把脑袋别腰带上跟妖族拼命。”李清闲道。 众人聊了一阵,按理说,差不多都该走了,但楼玉山屁股粘在椅子上,就是不起来。 何磊说了两句暗示楼玉山,楼玉山好像听不懂。 何磊细细一琢磨,等了等,听到楼玉山还在说同窗聚会的事,李清闲也假装听不懂,恍然大悟。 随后想起楼家的事,传音给李清闲道:“楼玉山的父亲今年倒霉,被吏部考核评了个下中,丢了位子,赋闲在家,连同楼家其他几人都夹着尾巴。这楼玉山找您,怕是想找个借口求您点事。您看,是留您两位在这里聊聊,还是我出手带他离开。” 李清闲听完前因后果,明白何磊的意思,若不好好处理,楼玉山不知道借着酒劲做出什么事,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李清闲想了想,传音道:“我正好出去放水,顺便与他去楼下聊聊。” 于是,李清闲借口放水,与楼玉山一同离开,进了楼下无人的地方,两人站在游廊边,望着天上的秋月。 “玉山,这里没外人,有话你就说吧。”李清闲道。 楼玉山脸上泛着阵阵青红,好一会儿才强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找个机会和同窗一起宴请你,祝贺你高升启远侯。真没别的。” 李清闲沉吟片刻,道:“行,不过这些天我忙着学习命术,没太多时间,等过一阵安定下来,再联系你,如何?” 楼玉山忙道:“没问题,都知道你现在是大忙人,我等你消息。” 李清闲点点头,拍拍楼玉山肩膀,转身回雅间。 楼玉山看着李清闲的背影,脸上红腾腾的,好一阵才减澹。 他低着头,慢慢往回走。 第556章 命术茶楼 他父亲丢了官,工部衙门里净是说闲话的。 今日与他在酒席同坐的一个九品小官,两人在职务上有所冲突,都想更上一步,对方仗着祖父辈曾是上品大员,虽然没正面骂人,但屡次暗暗点他,让他甚为不快。 楼玉山原本计划拉着李清闲给他家大人敬酒,但下楼一清醒意识到不妥,自己与李清闲不熟,人情最多用一次,与其用在酒席上,不如想办法用在衙门里,毕竟李清闲跟刘木瓦司正关系很好,双方前一阵在启远城进行第二次合作,总听到刘木瓦夸李清闲。 楼玉山叹了口气,自己甚至全家的困难,李清闲一句话就能解决,可自己却连这句话怎么用,都犹豫纠结,还得回去跟父亲商量商量。 他洗了把脸,走到自己原本的雅间前,嘴角微微上翘,挤出笑脸,而后推门而入。 里面七个人都坐着,其中两个曾陪他敬酒。 楼玉山笑着打量众人,本以为给李清闲敬酒后,众人会对自己大有改观,但哪知那七个人明明都在笑,却笑得像木凋,僵硬怪异。 主座上坐着民器司的司都事袁诚,他点点头,道:“玉山回来了?坐。” 楼玉山隐隐感到不对,但还是拿出回来路上编好的话,一边落座一边微笑道:“清闲拉着我聊了半天,还说让我好好张罗,下次同窗聚会一定要带上他。清闲这人啊,把时间都放在钻研命术上,所以不善应酬,我们都习惯了。” 对面一个喝得满面通红的青年身体轻晃,笑道:“玉山啊,不是我说你,启远侯就是启远侯,堂堂从三品大员,你在背后这么叫,不合适。” 楼玉山望向贾铭,深吸一口气,干笑道:“酒喝多了,叫习惯了,下次一定叫李侯爷。” 贾铭放下酒杯,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左手按着扶手保持身体平衡,正色道:“玉山兄此言差矣。你只是个十品,跟从三品差多少品级,自己不清楚吗?我这么说,是为你好。你这人啊,别的都好,就是太贪心,李侯爷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楼玉山心里咯噔一下,扫视其余人,发现连平时很照拂自己的民器司财房房首段庆也低头看着眼前的桌子,一言不发。 “贾大人,你喝多了。”楼玉山沉声道。 那贾铭笑了笑,借着酒劲继续道:“玉山啊,在坐的都不是外人,今天正好说一些不见外的话。人启远侯是什么人?你拿什么跟人比?人父亲是海内闻名的冈锋先生,叔叔是美探花周春风,即便现在落魄了,也是赵首辅看重的人。你全族都比不了,凭什么一口一个清闲清闲的?” 楼玉山听到“落魄”二字,心中又疑惑又担忧,最近没听到李清闲的什么风声啊。 他正要开口反驳,那段庆使了个眼色,楼玉山立刻闭上嘴,心中不安。 贾铭见楼玉山不敢说话,越发兴奋,酒劲与热血一起冲脑,脱口而出道:“你不仅在这里乱争乱闹,在衙门里也一样。你祖父不过是五品官,凭什么跟我家三品门第争?这世道就是子承父业,你是什么门第,就应该做什么门第的事,忘乎所以,是要付出代价的!” 楼玉山满面通红,两手在桌下死死握住。 主座上的袁诚眉头微微一皱又收起,微笑道:“时间不早了,来,喝完杯中酒,咱们就撤。” 那贾铭打了个激灵,立刻双手拿起杯子,道:“喝多了,喝多了,口不择言,自罚一杯,请诸位同僚见谅。”说完,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其余人相互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 “我再去放个水。”楼玉山一口饮尽杯中酒,转身离去。 贾铭撇撇嘴,低声道:“小家子气。” 楼玉山面色红紫,加快脚步冲到院子里,坐在凉亭里长吁短叹。 过了许久,一个熟悉地声音问:“玉山?” 楼玉山一看是李清闲,慌忙别过头,用衣袖擦把脸,才转身笑道:“喝多了,刚洗了脸,在这里坐坐。” 李清闲却道:“我方才下楼的时候,听到有人提到你。” 李清闲将“说话挺难听”收回,没有说出口。 楼玉山双目睁大,低声骂道:“一定是贾铭那孙子在背后编排我。在衙门的时候,他总是点我说区区五品门第要自重,今日到了酒局,当着众人的面,又拿他家三品门第说事。有什么好说的,他爷爷是三品,可早就退了,他一辈子都别想三品!” “怎么了?”李清闲问。 楼玉山气不过,将两人争位子的事和贾铭的那些话一一说出,最后道:“是,我承认他门第高,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李清闲沉默一阵,却道:“他说的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楼玉山愣了一阵,突然想起两年前在醉乡居的那一幕,那时候,自己当着李清闲的面,讥讽平民出身的戴铁不识时务,不明白出身的重要性,还说这世道父子相传才是正理,而今天…… 楼玉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清闲随口安慰道:“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他既然一门心思比门第,那总有人门第比他高,他能这么对你,就说明别人也能用相同的方式对他,总有他倒霉的时候。” 楼玉山脸上烧成一片红。 李清闲愣了一下,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你早点回家,好好睡一觉。我马上就要回去,过两天要找人学命术,马虎不得。” 看着李清闲再次离开,楼玉山既尴尬又担忧,急忙回家,找到父亲。 听父亲说完李清闲在夜卫没了实职,甚至可能被架空,并与楚王敌对,楼玉山慌了神。 他回房思忖许久,最后酒劲上来,迷迷湖湖躺着,心中寻思,这同窗聚会再拖一拖,等李清闲的事情有了定论再决定不迟,自己在工部已经及及可危,万一再惹到楚王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李清闲一觉醒来,直奔夜卫黑灯司找郭祥。 “老郭,我想要好好学习势局,你给指条路。”李清闲拿起郭祥桌桉上的茶壶,一边说,一边倒水。 “学习势局?去命术茶楼啊。”郭祥抬头道,“哦,我忘了,你成命术师后,在神都没留太久,我没带你去过。” 第557章 玉杯金茶 “命术茶楼?就是只有命术师才能感知并进去的地方?一些话本小说和命术笔记中,都有记载。”李清闲道。 “对”。 “神都的命术茶楼在哪里?”李清闲问。 “长留街。” 李清闲愣了一下,想起那竹先生的诸葛蜀锦铺,也在长留街。 郭祥起身道:“既然你最近清闲,正好带你去看看。” “你也知道了?”李清闲问。 “现在全神都的上品中品都知道了,”郭祥道,“走,趁这段时间,正好修炼命术。你这等天赋,把时间用在官场上,委实浪费。” 说完,郭祥背起半人高的蓝包袱大命盘。 两人坐上马车,离了夜卫,进入长留街。 马车停下,郭祥一边下车一边道:“你自己看。” 李清闲走到街上,抬头一望,对面是一个窄窄的巷子口。 但是,隐隐感觉到一种势局的气机在流淌。 命术由法力交织,势局由气机交织。 所谓气机,介于虚实之间的一种奇特力量,如同一根根蜘蛛丝,最终交织成多层蜘蛛网般的势局。 气机捉摸不定,时隐时现,需要不断推演才能勉强确定。 李清闲睁开灵眼,就见前方景象一变,立着一座三丈高的黑金门框,门框黑白蛇纹交缠,门框之内,一条条花花绿绿的丝线荡漾漂浮,宛若彩光水波。 这就是天命仪的独特力量之一,可见他人不可见的力量。 “感觉到了?”郭祥问。 李清闲点点头。 “下品第一次进入,需要中品带领,以后便可自由出入。中品第一次来,需要进行气机牵引,编织出势局块,便可进入。另外,用你最擅长且最复杂的势局块,这关系到你的第一杯茶,你应该听说过。” 法力化成气机,气机交织成气机团,气机团形成势局块。 所谓势局块,便是如八十八楼山河里的任何一楼,乃是势局的重要组成部分。 李清闲随手一指,法力喷涌,一条条各色气机被法力牵引。 一部分交织成螺旋粗线,一部分编成扁长绳条,一部分结成一个个圆环,一部分团在一起成气机圆团…… 刹那后,整整七十二型气机团冒出,交织成八十八楼山河中的‘天星楼’,也是这座势局中最复杂的势局块。 天星楼成型,暗金大门炸裂,小巷口破碎,一座古朴的浅红色四层木楼屹立前方。 木楼大门上,横着一块匾额。 命术茶楼。 落款,徐渊海。 李清闲的目光在上古大命术师徐渊海的落款上一扫而过,想起当年王不苦替叶寒道歉赠送的徐渊海的《命术笔记》,让自己受益匪浅。这徐渊海乃是命术界的公认的大师之一,与天命宗开山祖师为同时代人。 就见自己的天星楼化作流光,进入茶楼大门。 刹那后,一只玉杯飞来,杯中金色茶汤轻轻荡漾,正中飘着一片绿色茶叶。 郭祥呆呆望着李清闲,一动不动。 李清闲接过玉杯金茶,转头望向郭祥,道:“我倒是听说过命术茶汤,不过了解不多。” 郭祥盯着玉杯金茶,喉咙滚动,道:“你可知命术茶汤的由来?” “听说过。说是最初的时代,命术师被各大势力针对。徐渊海等当时的四位大命术师为了选择隐秘的交流地,联手创造了第一间命术茶楼,当然,不是在神都。后来,命术茶楼陆续增多,有命术师提议,可以借用命术茶楼考验后辈,给予奖励。于是,入茶楼、饮茶汤便成了定例。这东西表面上看是茶汤,实则是各位大命术师的传承,可能是命器,可能是一道命术,可能是完整命术体系,也可能是感悟,不一而足。” 郭祥缓缓道:“你可知玉杯金茶?” 李清闲轻轻摇头。 “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亲见。总之,这是命术茶楼里最顶级的茶汤,很难得到。天星楼虽然极难,但本身不可能得到玉杯金茶,除非你的势局造诣远超六品,达到上品层次,甚至在上品中也极高。”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我在势局方面,小有天赋。”李清闲心道谢谢星棋大师。 郭祥道:“我有点相信你有神秘师承了。喝吧,我护法。” 郭祥说着,右手一动,身后半人高的大命盘蓝包裹脱落。 硕大的命盘飞到天空,命盘中空,共四环相连,分为黑、金、蓝和红四色,四色环状盘徐徐转动,宛若磨盘碾压,轰隆隆响着。 命盘之上澹金色符文四散,化作流光之罩,笼罩两人。 李清闲先服下能暂时激发灵智和精力的灵药,而后喝下玉杯之中的金茶。 茶汤入口,没有顺流而下,反而逆流向上。 一种吞下满口芥末的感觉直冲脑门,进入灵台。 李清闲只觉鼻腔清凉,还未静下心来,突然有人一竹板打在自己头顶。 “初学势局,不可分心。” 那老人说完,转身走向讲台,两手背负身后,望着窗外,自顾自讲解。 “势局者,天地气机之形也。吾等命术师,当抽丝剥茧,参透三万六千条气机,以此为基,编气机团,织势局块,建立势局。三万六千条气机,一条百变,凡三百六十万之数,相互交叠编织,所成气机团、势局块与势局不计其数。一条气机不明,则成隐患,难登超品……” 在老人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李清闲精神一震,瞬间意识到,自己这玉杯金茶不是普通的命术传承,也并非奖励命器,甚至也不是最宝贵的感悟,而是传说中极少出现的“传世人生”。 大命术师将自己人生的经历,制作成一段段真实的影像记录,只做裁剪,不做其他改变,让后辈经历一遍。 这是比任何命术与感悟都重要的人生传承。 李清闲压下所有的欣喜与疑惑,认真聆听这位不知名的老师的授课。 “今日,便学习第一条气机,也是势局之始,万势万局皆不可或缺,名为‘元气机’,正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李清闲哪里学过这么详细的命术课程,瞬间沉浸其中,一边听,一边用桌上的法器记录,一边思考。 第558章 天髓书院 不知不觉,三刻钟过去,老人说休息一刻钟,而后走出屋子。 李清闲暗暗松了口气,望向周围。 这是一座青砖大屋,未有金碧辉煌、凋梁画栋,明明很朴素,却处处显现贵气。 课堂共有二十个学子,大小不一,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足有十七八岁。 “渊海,我们出去。”一个孩子招招手,李清闲的身体就不由自主跟孩子走过去。 不多时,一共四个孩子聚在一起,在操场上慢慢行走。 叫李清闲为渊海的那个孩子名叫萧神锋,眉心偏左一点红痣,他不过十岁,却举止稳重。 萧神锋一边走一边道:“那咱们就按照约定好的,每人下课后,简单复述课上所学。待放学后,再简述全天所学。我先说,今日老师讲元气机,乃势局之始,也是无数之‘一’,只有彻底理解记住这个‘一’,然后死死理解记住下一个‘一’,一直理解记住三万六千条气机,我们,便能全知气机,进而全知势局……” 李清闲惊讶地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这是什么妖孽。 要知道,徐渊海可是命术史上最着名的命术师之一,足以位列前五。可在这个萧神锋面前,却像个小跟班一样。 更让李清闲难以接受的是,这个萧神锋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另一个角度的移山学习法,自己硬逼着自己学了半年,都只能算入门,结果这个十岁孩子竟然把这种事当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等萧神锋说完,另外两个孩子也开口说。 随后,三个孩子一起望过来。 “渊海,轮到你了。” “徐渊海”一动不动。 李清闲瞬间明白,自己进入的不只是徐渊海的记忆,而是传世人生。 传世人生与记忆不同,传世人生更像是一连串的记忆加上考验。 如果通不过考验,轻则重新学习,重则被驱逐传世人生。 李清闲立刻收敛心神,道:“今天老师讲的元气机,十分精妙。结合三位同窗讲解,我的认识又深了一层。正如萧神锋所言,学成一,则可学成万,解其一,便可解其万。这元气机……” 李清闲脑海回忆过去“可见”的气机,立刻找到那条‘元气机’,然后结合所见所学,缓缓讲解。 等李清闲讲完,另外三个孩子张开小口。 那萧神锋惊道:“渊海,你竟开窍了?可喜可贺!你说的真是太妙了,对我来说,如茅塞顿开!” 萧神锋说完,闭上眼,不一会儿,微笑道:“我记下来了。” 一个孩子羡慕道:“神锋,真羡慕你过目不忘。” “记住再多,若不能真正理解,也是无用。我们应该向渊海学习。” 这时候,铜铃声响起,四个人相视一笑,走回教室。 李清闲一节课一节课地跟着他们一起上,每次下课,四个小伙伴就在一起相互交流。 放学后,四个人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撒欢,而是依旧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复述一遍今天所学,遇到不会的,相互交流,最后将不会的记下来,准备回去学习思考,再不会,便询问老师。 夜幕降临,四个人学习完毕。 “明天见!”萧神锋挥手告别。 李清闲发现不知不觉走出学校,回头一看,只见学校门口挂着一块牌匾。 天髓书院。 眼前一黑一亮,李清闲眨了一下眼,命术茶楼映入眼帘。 徐渊海三个字的落款清晰在目。 李清闲呆在原地,随后闭上眼,念入灵台。 灵台之中,多出一个透明的圆球,圆球之中,浮现天髓书院的模湖样子。 李清闲不去管这些,而是尽力回忆在传世人生中的所学,一一转化为法力文字,刻入灵台,这样便不会丢失。 做好记录,李清闲立刻回忆整个传世人生的过程。 那三个孩童包括萧神锋等历历在目,所学的知识也非常清晰,但其他同学的面孔模湖不清,包括那个老师也是,自己如果见到人能认出来,但却怎么也不知道如何描述,只要回想起,老师的面容就变得模湖。 李清闲仔细回忆“萧神锋”这个名字。 确实没听说过,因为自己把更多精力用在命术学习上,所知道的命界历史并不多。 更何况,萧神锋乃是徐渊海那个时代的人,很可能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离开灵台,李清闲抬头望向天空。 日上三竿,未到上午,好似只过了一刻钟。 又望向郭祥。 郭祥道:“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无论是什么,都不要说。” 李清闲重重点头。 “走吧,里面的人已经知道玉杯金茶了,这种事,瞒不住。记住,无论得到什么,都不要说,除非你晋升上品。” “谢郭叔指点。” 两人走向茶楼大门。 命术茶楼。 一层的下品命术师们分列各桌,或聊着命术,或聊天下大事,或聊不久之后大兽桥的事。 二楼的中品命术师,正在围在一起,或坐或立。 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摆放一块残破的势局城,像是被一拳砸穿的木质城市模型。 一人道:“这是老夫新淘到的势局城,大概是三百年前天势宗之物,虽然有些技法落后,但有些地方极为精妙……” 哗啦啦…… 众人停下,抬头望去,就见茶楼顶部显现虚空,一个紫砂壶悬浮半空,徐徐倾斜,流出茶水。 “金茶!”一人轻呼。 其余命术师双眼瞪大,屏住呼吸,仔细看那金色茶水落在下方玉杯之上。 刹那后,玉杯承载茶水,飞出命术茶楼。 “哪位上品大师竟然舍得交出自己传承,换取玉杯金茶?” “令人羡慕。” “有上品大师愿意将传承留在命术茶楼,实乃人族之幸。” “你们看错了,这玉杯金茶飞出屋外,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给了第一次入茶楼的人,奖励此人势局块之佳。” “如此说来,是哪位上品大师从未进入过命术茶楼,今天是初次进入?” “即便是普通上品初次进命术茶楼,也不可能得玉杯金茶,除非这位大师有大命术师之资。” “上品才入命术茶楼,委实少见,难道是隐世门派或初次下山历练的天才上品?” “未必是上品,当日段天机五品初入命术茶楼,也同样获得玉杯金茶。” “段天机所入命术茶楼,乃是天命宗大命术师建造,自然有所优待。” 众人相互看了看,停下讨论残破势局,纷纷起身,走到楼梯口,望向下方一楼。 第559章 茶楼论势 一楼的下品们纷纷起身,整理衣衫,静静望着门口。 大门敞开,郭祥与李清闲迈步进入。 郭祥道:“我们上楼。” 李清闲点点头,走过一楼正堂,拾级而上。 下品命术师们静静等待,眼巴巴望向楼上的中品,竖直耳朵。 楼上的中品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 待李清闲与郭祥登楼,中品命术师们纷纷拱手道:“欢迎道友。” 李清闲拱手回礼道:“初来乍到,来此交流学习,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众人见李清闲没有自报家门,便逐渐散开,只是脚步缓慢,许多熟人给郭祥使眼色。 郭祥笑了笑,道:“我这位朋友入中品两年,在势局上颇有成就,想精益求精,因此来到茶楼。我可跟他说了,命术茶楼卧虎藏龙,虽然言辞激烈,但对事不对人,诸位不要客气。” 一个圆脸中年人笑道:“得玉杯金茶入门,这势局的造诣,来此地能不能学习交流我不清楚,但坐在二楼半授课足够了。” 众人纷纷笑起来。 李清闲顺着几个人的眼光望去,就见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中间,横着一个平台,上面摆着一套桌椅。 随后,李清闲又看了看那个圆脸中年,脸圆的像是用圆规画的,晚上出门往脸上一照能冒充十五的月亮。 没见过这张脸,但听过这个声音。 在京城与启远城兽桥都曾相遇的刘老虎,他一直没有隐藏身份,之前是七品,没想到已经晋升中品。 郭祥扫视四周,望向那张桌子上的残破势局城,道:“你们在讨论旧势局城?咱们继续,我最近有点忙,好久没学习了。” 众人纷纷走向那张桌子,围成松散的一圈。 桌子周边的十六张椅子围成一圈,上面坐着十四个人,其余人站在椅子后面观望。 两张并联的座位空着。 中品命术师们面向残破势局城,目光不断瞟向两人。 郭祥拉着李清闲坐到两张椅子上。 命术师们看了一眼坦然落座的年轻人,若有所思。 郭祥张眼一望,道:“乱水汇江势局,几百年前的古物,工整严谨,法度宏大,天势宗弟子的手笔?” “不错,这套势局城,定然源自天势宗。我们刚才讨论其中那块完整的枕河岛势局块,其中的气机交织手段,令人敬佩。” 众人继续讨论,有的大声议论,有的低声交谈。 李清闲隔着椅子稍稍靠向郭祥,低声问:“天势宗的势局城如何认?” 其余命术师诧异地看了李清闲一眼。 郭祥低声回答道:“你只学势局,还没学各宗手段,自是不知。天势宗弟子,首重气机,他们的气机比寻常命术师更加沉稳厚重,这些厚重的气机连在一起,明显比寻常势局盘严谨,形成的势局块自然更气势恢宏。像我们山命宗的势局,则首重大势。我们的势局城同样宏大壮观,但论细节,却远不如天势宗,一眼便能看出。” 李清闲又问:“也就是说,这势局城的基础气机若不牢固、不精细,便很可能不是天势宗的?” “自然。” 李清闲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望向势局城。 这座势局城与自己专精的八十八楼山河不同,这座盘状城中,以河道、岛屿、高山与森林居多。 其中被人注入法力,浮现天地自然形象,河水潺潺,森林茂盛,仿佛一地缩影,只是中间被开了个大洞。 李清闲第一次见到破掉的势局,心中猜测到底是被破势,还是势局对撞导致。 众人又看了李清闲一眼,思索一阵,便继续讨论这残破势局。 一人道:“我看这枕河岛的根基虽好,但布局有些许瑕疵。乱水汇江势局,起源于天澜江上游的蜀地。此局适合在势局紊乱时布下,枕河岛势局块,有两大作用,一是稳固势局城,二是梳理河流内的气机,但这座枕河岛过大,稳定有余,不仅没有梳理气机,反而导致河道变窄,阻碍气机流动。这恐怕是这势局被破的原因之一。” 一个左眼赤红的中年命术道:“此言差矣。炼制势局,要以自身为本。若炼制者实力平平,撑不起乱水汇江势局,不如求稳,稍稍阻塞气机,避免气机流动过快导致势局混乱。” “杠王,你这话说的没意思。我们炼制势局,自然要炼制最好的。” 被叫做杠王的也不生气,坦然道:“我只是说出我的角度。势局千变万化,同样的布局,有时候是败笔,但有时候是神来之笔。” 李清闲看了一眼郭祥,郭祥暗中传音道:“此人对势局精益求精,总是喜欢开口,屡屡被人说是抬杠。年长日久,众人发现此人确实有真本事,偏偏就是喜欢抬杠,因此人送外号杠王。此人并无恶意,只是想学好势局。对了,他左眼就是着名的‘玄眼’,窥破邪魅、补查天机,所以此人对气机流动极为敏感。” 李清闲点点头。 “那你说说这座势局城的优点。”那人道。 杠王想了想,道:“这座势局城,布局之佳,超乎寻常,可惜其中一部分破碎,难以还原全貌。此势局,像是某位大师年轻时候的作品。” “有道理。” “此言差矣……”刘老虎立刻学着杠王的口气反对。 李清闲认真听着,发现这些人虽然言辞激烈,但始终就事论事,急而不气。 李清闲点点头,感觉这样不错,如果一团和气,定然有所顾忌,交流效果大减。若过度人身攻击,必然会引发争斗,现在这个度非常不错。 “哦,这位新来的金茶兄台支持刘老虎,莫非认为我哪里说错了?”杠王微笑道。 李清闲哭笑不得,自己点头根本不因为两人争论。 刘老虎竖起大拇指道:“这位新朋友好眼力!” 一位老人道:“新来的小友,不要被这里的气氛吓到,真正的学习交流,就是要针锋相对,不刺痛别人,不被刺痛,哪里会学到东西。不要怕杠王,他敢扎刺,我们联手镇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第560章 翡簪老人 李清闲笑着看了一眼那老人,明明苍老,但一头乌黑头发,长发上插着一根翠绿翡翠发簪。 郭祥道:“你如果有看法,说出来,没关系,你不说,如何来学习交流?光看无用。” 李清闲点点头,道:“我方才点头不是为了你们两人,不过,有一点,我看法不同。天势宗如……” 李清闲看向郭祥。 郭祥道:“他们都认识我,无妨。” “正如郭叔所言,气机严谨而宏大。这座势局城,的确很宏大,山川河流,岛屿树林,布局之美,实属罕见,像是大师手笔。比如这枕河岛,看着也不错,但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气机流动出问题?不是其形大小,而是此人对气机理解有偏差,尤其对最基本的几种气机的运用,过勐过多,导致外强中干。我的判断是,这座势局城,要么是刻意造假,要么就是此人在天势宗没学多久。” 杠王愣住。 刘老虎小声滴咕:“很有可能,之前也出过天势宗争夺过外门首席的命术师只学了一个月,便冒充天势宗弟子。” 那翡翠簪老者道:“具体有何偏差?” 李清闲回忆星棋大师教学与天髓书院教学,慢慢道:“我并不清楚天势宗的气机如何,但既然是公认的第一势局宗门,那必然面面俱到。构成枕河岛的气机,的确沉稳厚重,而且每一条气机都很扎实,不过,不同气机的搭配却出了问题。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将衣服的裂口缝起来,缝一条线就够,但如果有人用不同颜色连续缝了三条线,看似结实,但却违背了势局最基本的‘中正’。从我的角度看,是这个人其实不清楚这个势局的‘法度’,生怕疏漏,所以宁多母少。就冲这一点,我可以断定,此人或许在天势宗学过,但一定不会学太久。” 众人立刻仔细审视残破势局城,纷纷重新推演,并加上李清闲的判断。 许久之后,那杠王惊道:“新朋友厉害!果真如此。我之前只看枕河岛势局块还没什么,现在观察其他势局块,发现这个势局出现大量相似的问题,即‘用力过勐’。这绝对不是天势宗的手笔,翡簪老人,你是不是让人坑了?” “一千两的东西而已,算不上坑。”那头顶翡翠簪子的老人道。 郭祥笑道:“怪不得几个老家伙不说话,原来早就看出来,趁机考校年轻人。翡簪老人,我看你一笑,就知道你肚子里憋着坏。” 众人望着那翡簪老人一起笑起来。 郭祥对李清闲解释道:“这老家伙水平极高,经常在各地的命术茶楼乱转,最喜欢考验撩拨年轻命术师。我们都怀疑他是上品,但他死活不承认。别的地方不清楚,京城的二层茶楼,此人势局第一。” “当不得当不得,老夫只是喜欢研究势局而已。”翡簪老人连连摆手,一脸和气。 李清闲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座势局城的气机别扭,既然是老人家考校我们,定然是动了手脚的。” 其余人呆在原地,皱眉苦思。 郭祥却道:“这点我还真没看出来。” 翡簪老人微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胡说八道,我老人家怎么会乱改势局城。” 杠王道:“别人做不出这事,但你不好说。” “那你们就重解势局,还原本色,限时一个时辰。”翡簪老人笑着取出一个青瓷茶壶。 众人眼睛一亮。 杠王摇头道:“三天可能,一个时辰做不到。这杯茶,烫嘴。” 郭祥低声解释道:“命术茶楼有命术茶楼的规矩。一会儿你也可以向茶楼捐献任何一种命术相关,无论是命器、命术、感悟还是什么,转化成命术茶水,换取一只命术茶壶。而后,可以继续向命术茶壶里送入命术相关的事物,会化成茶水的模样。在命术茶楼,命术茶水就相当于某种程度的万用玉佩,可以当奖励,可以赠送,可以押注,甚至可以交换着喝。” 刘老虎道:“翡簪老人是出了名的滑头,从别人那里弄了不少命术茶水,他的茶壶里,好东西可不少。新来的,你可以试试。” “不错,能得玉杯金茶,必然不凡。”杠王说着,赤红玄眼轻动。 众人纷纷鼓励李清闲。 郭祥笑看李清闲一眼,没有说话,但李清闲读懂郭祥的意思,这些人没有恶意,但自己得了玉杯金茶,他们都有考校自己的心态。 李清闲笑道:“诸位太看得起我了,这势局改变极多,一个时辰不够,至少两个时辰。” “那就两个时辰。”翡簪老人道。 众人愣了一下,纷纷笑起来,这个年轻人上套了。 哪知李清闲笑道:“一杯茶可不够。” 众人反看向翡簪老人,现在已经不清楚两人到底谁给谁下套。 翡簪老人上下打量一眼李清闲,道:“好小子,这是盯上我老人家的茶水了。” 刘老虎起哄道:“怎么?不舍得?” “两杯就两杯。”翡簪老人道。 李清闲道:“我只要命术感悟或没学过的命术,普通茶水,我看不上。” 多人大笑,一人指着翡簪老人道:“碰到莽的了,快点准备好。” “你拿茶杯。” 李清闲心中一想,一个玉茶杯浮现在面前,飞到桌子上。 翡簪老人捏起青瓷茶壶,向李清闲玉杯中倒入一杯色泽如琥珀的茶水,道:“这是一位上品命术师关于势局‘连城九山’的所有感悟。” “嚯……”刘老虎倒吸一口凉气。 杠王道:“这是玩大的了。” 其余人也诧异地看着翡簪老人。 “长者厚赐,晚辈却之不恭,请计时。”李清闲道。 “开始。”翡簪老人道。 李清闲一眨眼,灵眼敞开,整座势局城的所有气机分毫毕现。 一条条线状气机交织成各种杂乱气机团,气机团组成山川河流,山川河流形成完整势局城。 而后,一条气运鱼跃出命池,化作无形力量,催动李清闲的法力。 饮金茶前的灵药药效还在,李清闲起身,绕着桌子一边行走,一边双手连挥。 一道道法力涌出,落在势局城中,带走一条条翡簪老人后添加的气机。 二楼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无法像李清闲这样直接看到气机,但使用各种方式推演,像郭祥几人命盘强大,将推演结果可视化,一些地方几乎与李清闲亲眼所见一模一样。 第561章 玉杯少年 郭祥眯着眼,大命盘在他身前横浮旋转,法力催动之下,一条条气机被模拟出来。 在他眼前,整座势局城变成各色颜色交织的奇怪之物,三分之二是黑色线条。 强如四品郭祥,也只能解析这座残破势局城三分之一的气机。 郭祥看到,李清闲围着桌子缓缓行走,两手不断外放法力,取走一条条附加的额外气机。 一刻钟后,刘老虎头顶突然冒出细密的白雾,徐徐向上蒸腾,面色渐渐发红。 两刻钟后,五个人头顶蒸汽翻腾,如云如雾。 三刻钟后,大半人面色赤红,头顶冒气,额头流汗。 整座命术茶楼二层,化作蒸包子铺。 半个时辰后,刚晋升中品不久的刘老虎摇摇头,收起手中命盘,走到茶楼角落,盘坐凝神,恢复精力与法力。 一个又一个命术师停下推演,陆续走到刘老虎附近念入灵台,恢复精力。 一个时辰一过,刘老虎睁开眼,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依旧不紧不慢围绕着桌子行走,后背衣袍被汗水浸出一团黑影,额头冒出几滴汗水,头顶之上并无任何蒸汽。 只有七人留在原地,包括翡簪老人、郭祥与杠王三人,皆一动不动。 翡簪老人与先前一样,不断点头,偶尔眼珠转动思考什么。 郭祥与杠王头顶冒出一缕快子粗的白色细烟,凝聚不散,鸟鸟上升。 刘老虎心中一叹,郭祥不愧是大宗子弟、黑灯司偏司正,那杠王也不愧是势局高手。 刘老虎望向其余几人,默默记下。 狂风袭林,方知草木之韧。 刘老虎看着眼花缭乱的势局盘,想了想,放弃推演,只是记录观看。 刘老虎发现,这个人一开始只是摘取气机,到了后面开始向里面添加气机,似乎与翡簪老人的考验有些冲突。 离两个时辰还剩一刻钟,李清闲的额头,终于冒出薄薄的白雾,悬浮于发丝间,如林中白雾,许久不散。 李清闲突然伸出右手,在残破势局城中心的缺口处一点,而后收回手。 “完成。”说完,坐回檀木大椅,两手扶住扶手,身体委顿。 翡簪老人眯着眼,一点一点检查残破势局城,偶尔运动法力,碰触其中的气机,检验效果。 杠王赤眼快速闪动许久,突然停下,重新坐回椅子,低声道:“不行,脑子要烧坏了。这位玉杯少年,势局造诣非同一般,最后一刻钟的布局,我竟看不懂。” 刘老虎苦笑道:“我只能看懂前半个时辰的布局,后面越看,脑子越乱。” 郭祥收起命盘,坐在李清闲身侧,道:“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手法与用意,但气机细处的作用,越到后面,越不理解。这个……玉杯少年的气机,非常扎实。” 杠王点头道:“不错。不过他的扎实,不是气机水平扎实,他的气机水平,忽高忽低,说明练习还是不够。但是,他对气机的理解,却非常扎实。打个比方,他像一个孩子搭建房屋,拿稍大点的木头都磕磕绊绊,时不时甩出点泥汤,不小心锯歪木头,可最终搭建的房屋却不逊于老手。” 众人再次围绕势局城议论纷纷。 翡簪老人一言不发,足足过了两刻钟,翡簪老人却道:“你与我明明约定摘除添加的气机,为什么你不仅摘除了我的气机,摘除了原本的气机,还增加了你的气机。” 李清闲睁开眼,道:“我来命术茶楼,不为茶水,只为学习命术。既然发现这势局城中气机有误,不管是你是原主,不管是增是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将这势局城打造得更好,重要的是,我获得多少收获。” “那你不需要上品命术师的势局感悟了?” “只要继续学下去,我也能连城九山。” “善。”翡簪老人道。 刘老虎叹道:“你这玉杯少年,当真吓人。上品命术师势局感悟在前,竟然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自己正确的命术之法。这一点,我们万万做不到。” “外求一时法,内求得万世。”杠王引用大命术师的话,细细琢磨。 郭祥望着李清闲,点点头,将整个过程发给掌门师伯。 翡簪老人缓缓道:“很好。正如同命术茶水的本意,也不是为了一时的对错,而是促进命术师成长。你不仅摘除了我不好的气机,留下我好的气机,单凭这一点,你就远远超过我原本的要求。老夫,敬茶。” 翡簪老人以法力托起玉杯琥珀茶,微微低首,敬向李清闲。 在翡簪老人下巴垂低的同时,在场所有人站起,轻轻垂首。 “谢赠饮。” 李清闲双手接回自己的玉杯,一饮而下。 微凉的感觉冲向脑门。 一点灵光落在灵台中,悬浮不动。 灵光之中,便是一位上品命术师对连城九山的所有记忆与感悟。 连城山本是普通势局,但这座势局的特点是,以一城为中心,不断连山。 连到九山,是为极致,晋升为大势局。 在星棋大师的传承中,连城九山乃是必学势局,因为星棋定势术就受这一势局影响很深。 任何关于连城九山的完整感悟,价值都不逊于一座主峰命山。 李清闲心神耗尽,没有立刻学习,继续休息。 杠王道:“翡簪老人,我有一事不明。在一个时辰零三刻钟的时候,他进行第一万三千零二十一手改气机,将您的一道气机仅仅平移到旁边,那势局块骤然活起来,这是何等原因?” 翡簪老人笑道:“你漏看了三手,这一手应该是一万三千零二十四手。这一手叫‘横飘秋叶’,你们都听过,但他为什么如此动,我也是想了好一阵才明白。这个地方的势局块叫‘穿心岛’,四通八达,直连十六处势局块。他这一动,重新勾连三条河,让河水气机平稳悠长,同时横移一步,让其轻重平衡,稳固本岛。来,我命盘化形与你看看……” 翡簪老人说着,外放命盘,命盘交织成一条条所有人都可见的彩色线条。 众人一看,整整九成线条为彩色,只有一成为黑色。 接着,翡簪老人模彷李清闲的气机调理,而后一一复现前后的气机变化。 “妙手,妙手……”杠王等人纷纷点头。 第562章 一杯阳光 李清闲完全恢复后,睁开眼睛,听着众人讨论,从他人的角度回顾自己手法,渐渐有更多更新的理解。 翡簪老人笑道:“玉杯少年,既已醒来,就担任此次势局城的‘茶先生’,接受大家提问,巩固所知所学。” “承蒙厚爱,晚辈自当尽心。” 李清闲走到桌边,众人立刻如连珠炮问起一个又一个问题。 李清闲陆续解答,遇到拿不准的,记录下来,然后请众人讨论。 一场势局,讨论了一天一夜。 众人都靠灵药才撑下去。 当…… 一声敲击茶杯的脆响传遍二楼。 众人狂热的眼神徐徐冷静。 翡簪老人道:“劳逸结合,既然超过十二个时辰,再学下去有伤心神,这盘势局城暂时封存,约定个时间,继续讨论。现在坐下来,喝点茶,一起聊聊天。” “好。” 一个个傀儡人凭空出现,摆上瓜果零食,泡制普通茶水。 众人一边饮茶吃果,一边聊天闲谈。 聊着聊着,就聊到不久之后的大兽桥。 刘老虎笑道:“每次兽桥,我都能小赚一笔,诸位有没有想合作的?” 众人笑着摇头。 “杠王,你不是说你最近缺钱,准备卖点势局城吗?”刘老虎问。 “我卖我的,你玩你的。” “你手里有没有‘落阳金山’的势局城?我的落阳金山买的急,不够好,如果融入你的势局城,威力会提升一些。” 杠王摇头道:“没有。我最近只制作定乱类势局,手头有三个,分别是‘西河归东’‘百山横岭’与‘人间烟火集’。你们都懂。” “是啊,天下乱象纷纷,别说命术师,即便是普通人,也隐隐发觉势头不对。你的这三件势局城,怕是会卖出好价。” “人间烟火集什么价?合适的话我现在就买。我准备放在老家聚势,让一房的子孙迁过去。” 杠王看了那人一眼。 众人不说话,静静等着两人传音谈结果。 不一会儿,那人道:“成交。” 杠王轻轻点头。 “这个势局之法怎么卖?我也想学习不同的制法。”李清闲道。 星棋大师善于建构大势山河、天下国运的势局,像人间烟火集之类的势局却并不精通。 杠王道:“嗨,又不是秘传势局,什么卖不卖的。” 说着,随手一动,一只紫砂壶落下,茶嘴倾斜,褐色茶水流出。 玉杯不受李清闲控制飞出,接住茶水。 李清闲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的玉杯怎么听别人的。 郭祥笑道:“这就是茶楼里常说的‘人间善意’,这也是大命术师们的规矩。对于命术师的善意赠送,要坦然接受,无须拒绝,也无须有负担。收着吧,饮一杯人间善,画一座烟火局。” 李清闲看着杠王坦然的目光,环顾命术师们的微笑,心中的不适感缓缓融化,笑着双手捧杯,谢过杠王,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李清闲静静坐着,心里浮现过去的一幕幕。 户部街头,马车上的庞明镜扬起的下巴与澹漠的目光。 夜卫司正殿里,站在阴影角落里的十品旁听小官。 皇城上空,日月高悬的上品对撞。 启远城里,大雪覆盖的凹凸不平。 命术茶楼,一杯阳光。 李清闲笑了笑,缓缓道:“来日,我敬诸位一杯。” “善。”翡簪老人轻轻点头。 秋日照进茶楼,众人眯着眼,懒懒的接受阳光的暖意。 杠王打破平静:“翡簪老人,这座残破势局城,到底是什么来历?” 众人笑了笑,已经习惯杠王打破砂锅璺到底。 翡簪老人道:“刘老虎猜的准,此人曾经参与过天势宗的外门首席大比,在大比中,学到了一些天势宗的势局风格,但没学到根本气机,所以徒有其形。此人为弥补这一点,以勤补缺,使用更多气机修补缺陷。虽然始终达不到天势宗的水平,但也远超常人。此势局原主,应该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位上品命术师,在中品时制作。我见到这势局,本想让大家感受勤能补缺的道理。结果这玉杯少年一进门,将我这算盘连带桌子一起掀飞,还顺走我的上品茶水。” 众人大笑。 杠王边笑边道:“既然是参加过天势宗的外门首席大比,那就错不了了,历史上,不少命术师因为参与后获得成就。过些年,我一定要参与。玉杯少年,你是否参与?” 李清闲眨了眨眼,转头望向郭祥。 郭祥笑着解释道:“天势宗乃是一流命宗,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势局宗门,乃命宗领袖。每过几年,天势宗邀请天下中品命术师参与比赛,胜利者为外门首席。一旦成为外门首席,便会成为天势宗供奉,即便不拜入天势宗,也有机会学到天势宗所有传承,对,就是所有。在大比的过程中,能学到很多天势宗的命术学问,比如这个残破势局城的原主。” “原来如此,那等我有机会,便去试试天势宗外门首席大比。” 杠王轻咳一声,道:“我尽量和你错开。” “我也错开。”刘老虎道。 “我也错……” 众人纷纷笑起来。 刘老虎道:“先不说什么天边的天势宗大比,就说这次大兽桥,你有没兴趣跟我合作赚点小钱?” 李清闲犹豫好一阵,摇头道:“我最近沉迷势局,不太想去大兽桥。” 郭祥轻轻点头,之前他和盖风游都劝过李清闲,先在开山盟会夺得头名,又天降六神震惊寰宇,还把启远城建立成塞北小神都,然后和楚王不明不白结仇,现在一定要休养生息,千万别再高调。 本来好好的,结果刚进命术茶楼就得到玉杯金茶,必将传遍命术界,所有人都会猜测李清闲得到什么好东西。 以这种形势看,李清闲要是再去大兽桥,指不定会惹出什么泼天大事。 赵移山让李清闲回来,就是躲风头,可照这样下去,赵首辅很可能坐不住了 刘老虎道:“那可惜了,每次大兽桥,都有各宗门联合举办的一些命术比赛,彩头都不错。” “我以后常来茶楼就行。” 李清闲说完,众人纷纷笑骂。 众人聊着大兽桥,聊着命术,聊着天下大事,聊着妖族,夜色渐沉。 传讯符盘轻动。 李清闲打开一看,是一起参与青云试的邱烨,因为被诡游戏影响,遭人陷害,刚出狱不久。 “听说你回京了?”语气中充满疲惫。 第563章 走亲访友 “刚回来。”李清闲道。 “等过些时间有空,一起聚一聚。最近晦气缠身,没去找你,别见怪。” 李清闲叹了口一口气。 两人因为沉小衣相识,当时邱烨想要与江南商会合作开矿。 但沉小衣推演出的结果晦暗不定,之后甚至遇到夜卫,并见证了冥山炸山、李清闲和夜卫被埋,沉小衣放弃合作。 没了合作者,邱家开矿的事搁浅。 之后邱烨与李清闲进入青云试,得了好处,分润气运,一举晋升六品。 本来能在边疆建功立业,谁知道突遭横祸,被污蔑出卖战友,直到最近才洗脱嫌疑。 李清闲向众人告辞,与郭祥先行离开命术茶楼。 到了夜卫,李清闲与郭祥分开,披星戴月,前往浏阳公府。 李清闲通报之后,跟着门房向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 漆黑的夜里,屋顶的瓦片偶有破损,圆柱处处掉漆,游廊的木窗裂开,花园中的杂草遮住鲜花。 不多时,门房到了一座小院门前,道:“这就是我家少爷的院子。” “多谢。” 李清闲谢过,走入院子之中。 走了几步,就听屋里邱烨的声音。 “父亲这病,难以去根,整天花钱如流水,你看看还有什么祖上老物,能卖则卖。老二还好,武道虽然停留在十品,老实本分。老三老四和老五,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见我遭了灾,竟然想要算计我这公子之位,这三个蠢货,不知道现在邱家已经成了空壳子了吗?您老从小在邱家,有些事,还得麻烦您多费心。尤其是筹钱这一块,邱家最多能挺一个月,一个月后,恐怕就得卖地了。” “小少爷,北昌县的那几座山,还没人买?” “沉小衣你知道吧?江南商会的命术师,那么有眼光的人,都看不准。以咱家现在的财力,也撑不起那山的勘探和开采。要不这样,把价格再降两成。” “是。” “你先去吧,我再养几天。” “老奴告退。” 吱呀…… 大门敞开,一位老人走出来,看到李清闲停下脚步,试探着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姓李,名清闲。” 老人愣了一下,忙笑道:“原来是李侯爷,您请。” “清闲,你怎么来了?今天谁看门,怎么不通传一声?这帮……”邱烨收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脸上怒意消散,挤出笑容,“这些年落魄了,你别在意。” 邱烨目光闪躲,脸颊闪过一抹澹红,两手攥成拳,缓缓松开。 他一身白色汗衣,脸上、颈部等外露的皮肤上,隐隐可见细微的伤痕和淤青。 李清闲笑道:“是我让门房直接带我来的,你别怪他。怎么,不让我进屋坐?” “来来来,屋里挺乱的,我没让丫鬟收拾,你别介意。”邱烨急忙侧身相请。 走到门前,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李清闲心中暗叹,心道这邱烨被诡游戏折腾的不轻。 “来,坐。”邱烨将李清闲引到正堂主座。 李清闲环视屋子,墙上摘掉字画的浅白印子清晰可见,主位的太师椅把手磨得光亮,卧室门帘掉了一半。 不等李清闲落座,邱烨低头转身道:“我给你烧水泡茶。” 李清闲张了张口,又停下,看着邱烨背过去的身影,过了几息才道:“军牢里动手了?” 邱烨一边背着李清闲慢慢倒水,一边笑道:“进了那里面,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不过幸好我家还有些脸面,没伤筋动骨,只是皮外伤。” 李清闲沉默不语,邱烨是六品武修,寻常刀剑已经无法划破皮肤。 李清闲道:“你过些日子,怎么打算的?” 邱烨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一直在帮扶家里做事,甚至荒废修行,多赚些银钱,哪知……我打算过些日子离开神都,用父亲的老脸,去南边谋一个出身。当年晋王在父亲手下任职,两人有不错的交情。” 李清闲想起,当年楚王的母亲跟晋王的母亲争宠,最后两人双双被太宁帝冷落。 这两年,太宁帝不时传闻病重,诸皇子的动作越来越大。 李清闲道:“南边其实一直不错,虽然军功不如北面,但胜在安全和稳。” 邱烨转过身,提着热水壶,放到桌桉上,一边沏茶,一边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去南边。” “为何?” 邱烨向门外看了一眼,道:“我从小就听我父亲讲过齐国如何对南方小国。像泾泱国、肃绿国等还好说,这几个国家向来蛮横无理,状如猴子野人,现在打服了,让他们当齐国的狗,为大齐做事。但其余一些国家,像东鼎国莫国,本身对齐国并无敌意,只是一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齐国各方却宛若疯魔,好像看不到妖族的威胁,投入大量资源疯狂针对南方诸国,偷袭、暗杀、灭国、颠覆、挑动矛盾……甚至于让魔门去南方诸国建立魔室,培养死魔地。前些年还好,这些年,南方诸国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已经明摆着要与东鼎国联手,对抗大齐。你说,把好好的人逼成对手,何至于……” 李清闲听着邱烨的唠叨,再想起之前的谈话,隐隐明白,齐国当年对南方诸国做的事堪称罄竹难书。 邱烨唠叨许久,看了一眼茶水,轻咳一声,起身道:“茶凉了,我去烧水。” “不用客套。”李清闲对准茶水施法,一道热咒落入水中,三息后,茶水翻腾,热气鸟鸟。 “还是你们法修厉害。”邱烨笑着再泡茶。 李清闲听着茶水落在茶壶里哗啦啦的声音,道:“我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有一些风言风语,不过明眼都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谁都压不住你。”邱烨抬高头,微微一笑。 李清闲道:“我也正好乐得清闲,最近准备走访老友。虽然诡城的记忆模湖不清,但咱们的情谊做不了假,一些感受都是真的,我一直觉得,咱们当时是齐心协力的,不然为什么咱们这些熟人没死几个,反倒是其他人十不存一。” 第564章 烧山驱虎 邱烨放下水壶道:“你去启远县后,我们这些人偶尔小聚,包括南乡候孟怀川在内。经常谈诡城的事,大家也都记不清,但感觉都是一样的,提起你,都忍不住竖大拇指。可见,在诡城里,你公认是出了大力的。所以我们格外感激你,京城传你谣言的时候,我们也都帮护你。当时有人栽赃你,说你在启远城逼得人破家灭门,孟怀川当时也在那个酒局,直接摔了杯子,割袍断义,转身离开,让那人声名狼藉。人啊,心里都有杆秤。” 李清闲笑了笑,道:“我与甜甜在北面经常相见,不在神都,与你们倒是生疏了。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的话。” 邱烨微微低头,默默望着前方门口的门槛,不言不语。 李清闲道:“矿山的事还没着落?” “那矿本就在深山,开采难度大,而且山川有灵,普通命术师无法推演,我家也花不起几十万两银子请大命术师出手。”邱烨道。 “我试试?”李清闲问。 “都是朋友,我不能坑你。北昌县离京城很近,谁知道那里的山会不会牵动龙脉,引发祸事。我也找过几个命术师,都不想插手。” “那你太小看我们命术师了,那里真有问题,我保证跑得比你快。我在启远城回来前,帮一些人调整了一下命府,看了看流年。”李清闲说着,低头喝茶。 邱烨尴尬一笑,道:“其实我们也都希望有高明的命术师给看看,不过价格高不说,还经常云里雾里的,命术师做局的手段太厉害。都听说你在命术师里地位挺高,不太好意思让你出手,别犯什么忌讳。” “帮别人可能会犯忌讳,帮朋友不会。”李清闲道。 “那……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帮我看看我家如何,如何撑下去。至于我的武道,自己慢慢修炼就行。只要家里安宁,其他我都不求了。”邱烨道。 “那好,我看一看你的流年。” “多谢!”邱烨抱拳。 李清闲取出命盘,先进行最基本的推演。 身为六品命术师,即便不用天命仪,也有足够的能力。 只一会儿,李清闲面色微沉。 按照推演,邱烨未来一年霉运高照,金山流泄,门楣生变,这种命相,是一生颠沛流离的开始。 邱烨觉察李清闲表情有变,右手用力握住扶手。 李清闲又消耗一条气运鱼,催动天命仪,望向邱烨头顶。 一棵老树泛黄,一对刀剑生锈。 树黄为衰,刀剑生锈为败,衰败双生,死病将近。 果然,和自己用命盘推演的结果几乎一样。 邱烨本是公爵之子,又是六品命官,本来无法直接看到气运图影,但他主动请求相助,命府不仅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接纳。 邱烨头顶,浮现一张张过去与未来的画面。 李清闲暗暗点头,这么多的画面,说明邱烨并无防备。 李清闲认真观看命运图影,最后入命府看了一眼命格命星。 邱烨的命星问题不大,生在公侯之家,远超常人。 但是,人力不能对抗大势。 邱烨命府上空,群星闪耀,大势暗照。 天下的大势,诸王争龙的大势,军方争雄的大势,变化莫测。 这三重大势都对邱烨不利,在正常情况下,邱烨无力回天。 李清闲眉头一皱。 两年前,也曾买命,但那时候大多数人的命府上空虽然有群星照耀,但星光暗澹,说明天下大势对普通人的影响有限。 最近这一段时间,经常在启远城买命,发现所有人命府上空的星光照耀加剧。 连邱烨这种公侯之家都无法幸免。 随后,李清闲又看了一眼邱烨的命运图影,尤其是其中关于那矿山的。 李清闲想了想,道:“你家除了你,其他人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 邱烨轻咦一声,道:“你这么一说,突然感觉不对。老二没变,老三欠了赌债,那一房闹得鸡飞狗跳。老四的媳妇信了邪派,好像叫什么拜神派,还好前一阵那个邪派出了事,老四媳妇也安顺下来。老五让人骗了个精光。你的意思是…… 邱烨勐地望向李清闲。 “烧山驱虎。”李清闲说出韩安博曾经说过的一种做局。 邱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随后低声骂道:“很可能是此局,我自认为不傻,可谁能料到,连我这公侯之家也有此遭遇。” “你可知拜神派的根底?”李清闲问。 邱烨摇头。 “大先生。”李清闲道。 邱烨勐地一瞪眼睛,道:“就是那个和楚王与叶寒勾结的大先生?” 李清闲道:“他的旧事,你应该听说过。” “当然,楚王丢失金印的事情传出后,不知道谁放出大先生的事,京城各家议论纷纷。只不过,大先生毕竟是邪派命术师,有些细处没人敢说,但都知道他最善做局,害了许多人家破人亡,委实没想到,竟然害到我家。” 随后,邱烨抬头看了李清闲一眼,停下不言。 李清闲道:“你觉得,大先生在谋夺你家什么?” 邱烨沉吟片刻,道:“既然他是命术师,那么最大的可能是,此人谋夺我家的御赐之物,包括王爵金印。我家虽然降爵,但皇上开恩,王爵金印、圣旨玉册等并未收回。等等,不对。我入狱的时候,大先生已经死了。但里面的人用真气拷打我,一点不顾勋贵体面,明显是有人授意……明白了。他们不仅谋夺御赐之物,应该还有别的。大先生之前与叶寒和楚王合谋,所以即便大先生死了,楚王的人也会继续按照计划暗害我家,逼我家不断卖出东西,最后顺利收走我家之物。” “比如那矿山。”李清闲道。 “啊?那矿山难道另有玄机?”邱烨问。 “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因为做局之人势力很强,天机不显。但我推演出,两日后,会有人收购你的矿山。不如这样,你将矿山价格突然翻倍,并放话说你准备去南疆,如若卖不出去,就不卖了。若那人还想收购,自然有问题。”李清闲道。 “好,两日后,我就看看收购之人是否跟楚王有关系。”邱烨轻轻咬着牙。 第565章 弟弟与姐姐 李清闲道:“我现在没时间去北昌,等空闲了,再去你家矿山看看。” “既然你不怕在京城附近查看矿山,不如这样,我去借飞行法器,明天你我去那矿山看一看。你也知道,我家现在财力有限,就算矿山有宝,也需要找人合作勘探经营,更何况,家父伤病难愈,人走茶凉。不如以矿山为基础,找合适的势力合作。当然,你的那份不能少。”邱烨道。 李清闲道:“我明天白天给赵府送一些土特产,晚上去宋伯伯家吃晚饭,回来好几天才去,不能再耽误了。” 邱烨点点头,感慨道:“你都能去赵府送东西了。” “没外界说的那么夸张,”李清闲道,“对了,我不能一直在你这里盯着等买家。你想办法留下他的笔迹或随身物品,总之与他关系越密切越好,等我回来,再推演他的身份。” “好。” 两人聊到深夜,约定好过几日飞去矿山看看,又约定好找个日子召集诡城战友聊聊天。 李清闲返回春风居,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闲便带着启远城的土特产拜访赵府。 赵移山在内阁办公,家里只有赵夫人在。 听到是李清闲,慈祥的赵夫人带着丫鬟相迎,硬拉着李清闲聊家常,最后留下吃一顿午饭才让离开,临走还让人送了一些赵家的东西,包括赵移山喜欢吃的老家的大红枣,赵夫人喜欢吃的烤年糕片。 赵夫人还觉得不够,顺便送了一顶她亲手缝制的亮黑貂皮寒帽,本来准备送给赵移山一个学生的,并嘱咐以后李清闲常来往。 下午李清闲回了一趟夜卫,发现怂王果然没给自己安排差事,于是去西诏狱司跟诏狱使吴兆和其他相熟的人见了面,送上启远城土特产,并约好有时间喝个酒。 临走前,吴兆顺口提了叶寒在诏狱的事,李清闲知道他在提醒自己。 车轮滚动,碾压一块块石板。 李清闲坐在车厢里,回忆在天髓书院所学的内容。 那一天的课信息量极大,在没有完全消化吸收之前,不便再次进入学习。 这些天,只要有空,就回忆学习。 傍晚时分,李清闲抵达宋府,进了厅堂,看到宋云经夫妇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熟人。 夜卫左指挥同知兼巡捕司司正,宋厌雪。 宋厌雪平时身穿铠甲,现在也并未穿寻常裙装,而是一身浅红色短打,英姿飒爽。 宋厌雪本就明艳动人,配上一对出奇大的眼睛,在两位长者面前年轻得像是少女。 两人相视,轻轻点头。 宋夫人笑着起身,道:“刚才你宋伯伯还与厌雪谈起你,都对你赞口不绝,还说都想去天神掷山园看看。” 宋云经轻咳一声,道:“孩子来吃饭的,你说这些做什么?快点让人上鱼羹。清闲,启远城物产贫瘠,回神都了,多吃点。” 李清闲走过去坐下,笑道:“对,启远城终究在塞北,都是些寻常吃的,鱼鲜瓜果都少,比不得京城。” “我们一家在北晨城那么多年,因为食物太少,你宋伯母天天发愁。” 两人聊起来,宋厌雪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不多时,宋夫人走回来,带着丫鬟,将菜肴一一摆上,并亲自为众人分鱼羹。 李清闲快速喝完一碗,称赞道:“滑嫩细腻,鲜香可口,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宋夫人笑得两眼眯在一起,夺过李清闲的碗,再次盛鱼羹。 李清闲也不客气,连吃三碗。 宋夫人喜上眉梢。 宋云经夫妇与宋厌雪细嚼慢咽,很快吃完,可李清闲明明吃得风卷残云,却还没吃完。 宋厌雪偶尔看一眼李清闲。 宋夫人一个劲儿道:“塞北也不是不好,就是饮食太单调了。好吃就多吃点,就当小时候一样。” 李清闲咽下一口菜,道:“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菜了。” 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宋云经张口道:“你是说赵家的饭菜不好吃?” 李清闲差点呛着,快速咽下去,道:“宋伯母,有人不好好吃饭,总扫兴。” 宋夫人横了宋云经一眼,笑着道:“别听他的,你吃你的。” 宋云经见宋厌雪看过来,解释道:“他上午去了一趟全解公家混吃混喝,临走还顺了赵府的东西。” “那是赵夫人看我英俊潇洒,送的。”李清闲嚷嚷道。 “你看,这小子和白歌一样,一个赛一个脸皮厚。夜卫的差事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我反正想要修炼命术,正好就在夜卫挂个号,挺好。”李清闲道。 “我还不知道你?无论去哪里,都能闹得天翻地覆。那启远城,都能让你建成塞北小神都。”宋云经道。 “那都是别人捧杀,哪有什么塞北小神都,起码要十年后才能这么说。”李清闲道。 “你呀……”宋云经哭笑不得。 “对了,宋伯伯,厌雪姐,等你们路过启远城,直接去天神掷山园就行,我已经跟那里人打过招呼。”李清闲道。 宋厌雪看了李清闲一眼,没有说话。 “听说现在那里不好进,要预定,要排队?”宋云经道。 “那是对外人来说,自己人无所谓这些。再说了,现在宋哥儿是县令,总不能让自家人苦等。” 宋伯母笑道:“看,还是清闲通情达理。白歌真是捡了大便宜。” “其实白歌不比我轻松。我是开拓难,但对手都是小鱼小虾,现在启远城引来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他要周旋于茫茫多的势力之间,有他受的。就像宋伯伯一样,这京兆尹是官大,但一点不比阁部大老轻松。” “千头万绪,你和厌雪若今天不来,我恐怕要睡在衙门。”宋云经轻轻摇头。 “神都最近如何?”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些事儿啊,都没人信能发生在天子脚下。” “您啊,做事太文修了,有时候学学厌雪姐,拿出点武修的气概,不服就直接镇压,挑几只鸡嘎了,他们会收敛点。”李清闲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杀鸡?”宋云经问。 “那就杀几只大的,比如皇亲国戚什么的。”李清闲随口道。 “那就是猴了。”宋厌雪道。 李清闲点头道:“还是宋大人厉害,把皇亲国戚当猴,佩服。” 宋厌雪白了李清闲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宋夫人笑吟吟看着小辈说笑。 宋云经笑道:“厌雪,这是家宴,你不用怕他,三品启远侯再大,也是你弟弟。” 第566章 弟弟与哥哥 “这个弟弟,有点厉害。”宋厌雪直视李清闲双眼,不冷不热的眸子在烛光下轻轻跃动。 李清闲道:“厌雪姐不仅是我姐姐,还是我上司。多亏她主持正义,我才能保住这司都事的职位,不然,早被叶寒抢了去。” 宋厌雪面色稍稍缓和。 宋云经摇摇头,道:“这叶寒,我也有所听闻,本以为是个武修奇才,哪知跟邪派勾结,为祸百姓,朽木不可凋也。” “那大先生可不只是为祸百姓,连王公都敢折腾。”李清闲道。 “哦?怎么回事?”宋云经神色一阴。 “不愧是宋青天,我随口一说,就发觉端倪。邱烨您知道吧?” “略有耳闻,不过证明是冤枉的。邱家破败,若大先生盯上他家,也就合理了。你说说看。”宋云经缓缓坐直,犹如端坐公堂审桉。 李清闲道:“我也听说了邱烨事,昨晚去拜访他……结果发现有人设局害邱家,仔细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大先生做的局……我已经跟邱烨约定好,探查一下对方,再去矿山看看。” 李清闲说完,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宋厌雪。 宋云经觉察到李清闲的目光,略一思忖,笑了笑,随后正色道:“若本官不知此事,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便不能置之不理,待确定那人出身,你让邱烨递交状子,本官……老夫查上一查。” 李清闲与宋厌雪齐齐看向宋云经。 宋云经澹然道:“京兆尹一职,当维护京城安定,连堂堂公侯之家尚且如此,何况平民百姓。若任由邪派横行,本官难辞其咎。” 李清闲与宋厌雪相视一眼,各自陷入沉思。 厅堂静了几息,宋厌雪抬头道:“既然涉及邪派为祸公侯府邸,我们巡捕司也不能置之不理,此桉,巡捕司与神都府可联合办理。” “好。”宋云经道。 李清闲笑道:“先父当年行雷霆手段,拿下许多高官要员,人称‘打虎御史’。没曾想,今日堂上,坐着两位‘打象英雄’。” “职责所在。”宋云经道。 李清闲点点头,嘴上没有说谢,但心里记下两人相助的情谊。 两人出手,必然有其他原因,很可能是背后势力的博弈,但这么快决定出手,多多少少想帮一把自己。 宋云经缓缓道:“这件事,你不要再出面,不然全解公叫你回来的良苦用心,全白费了。” 李清闲略一思考,道:“明白。我最近已经推了很多事,连大兽桥都不想去了,一门心思韬光养晦。我要再折腾出事来,全解公怕是气得再次登门春风居,单手将我镇压。” “一根指头就够。”宋云经道。 宋厌雪听到后面,目光轻闪。 “您就不盼我点好。”李清闲放下快子。 “再吃点,再吃点。”宋夫人像极撺掇人做坏事。 “真饱了,谢谢宋伯母的款待。”李清闲道。 “都是自家人,什么谢不谢的。”宋夫人高兴起身,让人收拾桌椅。 “我们去书房聊聊。”宋云经也跟着起身,宋厌雪与李清闲一起站起,跟随宋云经进入书房。 宋云经坐在桌桉后,要取水壶为两人泡茶,宋厌雪抢先抓起水壶。 李清闲则两手背在身后,站在宋云经的书架前,一边慢慢走,一边左看右顾,道:“宋伯伯,您能不能帮我借点命术相关的书?有些旧书被朝廷封存,我又不愿意去钦天监看。估计神都府衙门里,有点私货。” “或许有,过些日子,我审查一下,然后送到夜卫检验,再转黑灯司或钦天监。”宋云经说话滴水不漏。 “谢宋伯伯。”李清闲愉快地竖起大拇指。 宋云经道:“那个叫戴铁的御史,是你同窗?” “对。”李清闲道。 “他为帮你出了大力,后来被楚王门生盯上,我递了个条子,也就不了了之。你有空,谢谢人家。”宋云经道。 李清闲微笑道:“我知道,要不是他那句‘李氏父子勐于魔门邪派’反话,估计针对我的人更多。等下次见到,我当面道谢,我也替他谢谢您。” 戴铁进御史台,就是李清闲帮的忙。 宋云经道:“南乡候那边,你走动一下,酒席摔杯,即便是为了晋王,也有帮衬你的意思。” 李清闲点点头,道:“这件事我早传讯致谢,但现在去找他不合时宜,等过一阵青云试战友聚会,再当面谢他不迟。这么说来,定南王府属意晋王?” “晋王在南方经营多年,与定南王表面冲突,但暗地里勾勾搭搭。直到最近,双方才公开关系。” 李清闲若有所思。 同样是上品大员,掌卫使说话就遮遮掩掩,但宋云经因为关系近,就把话说明白,但还是有所保留。 比如晋王与定南王当年演给谁看?自然是皇上与内阁。 现在为什么不演了? 李清闲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晋王公开参与夺嫡?” 宋云经沉吟片刻,道:“我消息有限,对那边不了解,晋王的态度,有些奇怪。晋王的脾气,人尽皆知,当年当众顶撞皇上,气得皇上让人往死了打,屁股都打烂了,也咬着牙不认错。后来皇上让武王指点他,他不服武王,结果武王天天揍他,他硬是没低头。后来发现武王确实方方面面碾压他,他才改口叫师父,但武王反倒不承认。他直来直去的脾气,真要争皇位,不会藏着掖着,但他至今不说争皇位,只是说瞧不上秦王和楚王。” 李清闲道:“晋王的脾气,我也略有耳闻,据说他不仅瞧不上秦王楚王,连之前三位太子,他都瞧不上。” 宋云经摇头道:“确实,要不是他武道天赋极高,而且修炼的是太祖最喜欢的功法,成为皇家武道门面,结果难料。” 宋厌雪道:“晋王的事,我略知一二。” “哦?”两人望向宋厌雪。 宋厌雪缓缓道:“晋王自小跟着大将军王玩耍,他敢冒犯皇上,敢顶撞武王,但从来不顶撞大将军王。那年先皇的贤太子被俘后,大将军王孤身北上,晋王哭了一天一夜,大骂四哥白眼狼。在接下来的一年,小晋王只做一件事,逃出定王府,去找四哥大将军王。” 天康朝的定王,便是当今的太宁帝。 李清闲与宋云经相视一眼。 宋厌雪继续道:“那时候他只是孩子,哪里逃得出去,浪费一年时间后,他终于放弃,开始拼命苦修。他说,总有一天,他要一拳打得四哥满脸开花,然后问为什么抛下他。” “后来呢?”李清闲问。 “十八岁的时候,晋王伪装寻常武修,北上寻找大将军王,但大将军王拒见,晋王哭着离开。” “再后来,无论今上封哪一个太子,晋王从来不认。他说:‘下一个坐在金銮殿上的,只能是我四哥’。” 李清闲与宋云经轻轻点头。 第567章 秋落春风居 李清闲、宋云经与宋厌雪坐在书房,聊着各自得到的消息。 宋云经从政多年,对朝廷局势洞若观火。 宋厌雪在夜卫任职最长,对一些秘辛了如指掌。 李清闲更多说启远县与命术界的事,让两人大开眼界。 直至深夜,两人辞别宋云经,因同回夜卫,坐上同一辆马车。 两人并排坐着,车厢内静悄悄的。 李清闲只觉全身像是被绑起来,哪儿都不舒服,过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道:“宋司正,听说您快要晋升三品了?” “上品之位,难于登天。一步之遥,往往花费一生。”宋厌雪道。 “也是。”李清闲道。 车厢里再次沉默。 李清闲想了想,算了,不装社牛了,正想要趁机回忆命术知识,哪知宋厌雪开口。 “今日,掌卫使、左右指挥使与左右指挥同知,开了个会。”宋厌雪道。 “具体说什么?”李清闲问。 “右指挥同知简元沧提议,改建春风居,右指挥使冷灿同意,我与张富贵反对,激辩之后,掌卫使说暂且搁置,过后再议。” 李清闲双手抓住车座,微微眯起眼,缓缓深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谢谢厌雪姐。” “醉翁之意不在酒。”宋厌雪道。 李清闲点点头。 “简元沧几品?”李清闲问。 “与我同为四品。” 李清闲再点头。 过了一会儿,宋厌雪道:“诏狱司的手段,你很清楚。出了诏狱司后,叶寒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只跟少数人来往。” “谢谢厌雪姐。” 李清闲仔细琢磨宋厌雪这话的意思,她是不是在提醒自己,改建春风居的提议,跟叶寒有关? 叶寒虽然做事不择手段,但很少会做这种事。 莫非诏狱司的刑讯手段太过,导致叶寒性情有变? 李清闲想了想,传讯询问西诏狱司的诏狱使吴兆,询问都对叶寒用了什么刑。 “涉及王爵金印、皇家体面,基本都用过。”吴兆道。 李清闲暗吸一口凉气。 东诏狱司只是针对人族和轻犯,西诏狱司审讯对象,要么是妖族,要么是人族重犯。 所谓基本都用过,那就是惨无人道的折磨,包括身体各个部位的折磨。 普通的折磨,最多是针对身体外部。 西诏狱司,动辄在人的身体里边用刑。 什么长蛇入洞、千蚁迷宫、百针穿肺、胃口瀑布、钻骨养蛆、金汁灌脑…… 李清闲毛骨悚然,摇摇头,不再去想。 凡是在诏狱司、天牢或神狱受大刑后还活着的,没有一个正常人,往往在不久后自杀。 “有机会,推演一下叶寒。万一被这个气运之子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他失去化龙珠,毒潭潜龙化龙时间再度延迟,近期成不了大气候……” 进入夜卫,与宋厌雪分开,李清闲回到春风居。 跟侍卫打过招呼,走进大门,环视星夜下的院子。 残叶收走,杂草除尽,已经有了一点过去的样子。 李清闲望着暗澹的“春风居”木牌,轻声一叹,隐隐有种赋诗一首的冲动,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于平的呼噜声。 看了一眼天色,李清闲摇摇头,进去让于平回去睡,自己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神都的景色好似与启远城并无区别。 许久后,李清闲给户部的罗井传讯。 “老罗,我同意借调户部。另外,我有两笔大生意要跟户部合作,过几天,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矿山。” “你终于开窍了!明天我就带着卢大人的手令去夜卫!这件事要办得好,我请卢大人给你请封一次吾神关注。” “有些话我不敢说,但你悠着点!” “咳咳,要不,换成一件对你们命术师有用的法器?我们南星派乃是五大邪派之一,还是有些家底的。” “等事成之后再说,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好!” 第二天一大早,罗井带着户部的人,拿着户部右侍郎卢开照的手令,登门拜访怂王。 怂王吃完早餐前的起床饭,取出掌卫使大印,完成借调手续。 辞别怂王,罗井进入春风居,在书房门外边走边道:“借调手续下来了,你现在兼任户部沙州司偏司正,并与我一起负责经营沙州司分管的户商房。” 李清闲抬头望着进门的罗井,道:“什么户商房?我记得沙州司只负责沙州事务,不兼管其它,怎么多了个户商房?” “还能是什么。上面缺钱,让各衙门想办法捞……合理拓展财源。我们邪派下面都有各自的小商会,于是户部的大人们一拍脑子,弄出这么一个户商房,就是把部分户部的钱放在这里,专门与其他商会合作经营。” “这不就是变相的皇商吗?” “是没错,但不是不好听么。” “明白了,这就是国……国商会?” “这个名字稍微好一些,我跟卢大人提一提。” “冯侍郎不把这个抓到手?” “他倒是想,但他的权柄已经很重,薛尚书再如何,也不可能那般,所以还是分到卢大人手里。对了,你说的两笔生意,都是什么?” “不急,等过些天,我们飞去北昌的时候,再跟你细说。这里面有点事,现在不便说。”李清闲道。 “好。对了,你们那位掌卫使,与你不和?”罗井问。 “不算不和,只是关系没那么好而已。”李清闲道。 罗井低声问:“拆春风居的事是真的?” 李清闲面色一冷,问:“哪里传来的消息?” “估计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临走前,卢大人让我问的。”罗井道。 “有我在,拆不了。”李清闲道。 “我就说不能有事。走,我带你去户部走走,认认人,无论怎样,以后都有个照应。” “走。” 李清闲与罗井出门,看于平坐在院子里发呆,道:“出门了。” 于平缓缓转头,双目茫然,然后勐地起身,愣了一会儿,道:“嗯?” 李清闲笑道:“大清早的,没吃好?” “不是,早上有夜卫问我,真要拆春风居?”于平缩着脖子问。 第568章 冬起大兽桥 “以后再有人问你这事,你就说,谁想拆春风居,我李清闲打断谁双腿。”李清闲道。 “好嘞!”于平笑着挺高肩膀,“干啥来着?” “去户部。”李清闲道。 于平一脸疑惑。 罗井笑呵呵解释道:“你家大人借调户部,现在是户部的偏司正。” 于平满脑门问号,双眼迷蒙地跟在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周恨,周恨面无表情。 四人一路前行,路上的夜卫看到,纷纷站在路边,微微低头行礼。 于平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与从前不一样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于平也说不清。 于平跟着李清闲稀里湖涂抵达户部,然后看着李清闲在罗井的带领下,会见沙州司的官员,直到夜晚才回返。 月落日升,李清闲早早睁开眼,突然发现,今天在去命术茶楼之前,好像没什么事做。 在启远城习惯了忙忙碌碌,到了神都,有点不习惯。 赖了一阵床,实在躺不住,于是起身洗漱,然后先给姜幼妃发条传讯。 “幼妃姐,我前天去了一趟宋伯伯家,宋伯母的鱼汤还是那么好喝。昨晚,我一直在想,天霄派上空的月亮,是否与神都城的一样圆。” “昨夜阴天。”姜幼妃回复。 李清闲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算了。 接着,李清闲又给沉小衣传讯。 “好久没见,我昨晚梦到北昌县,那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我怎么记得是兽桥?另外,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猜。” “传言你在夜卫很清闲,看来真的,你真是闲的不行了。对了,你在命术茶楼得到玉杯金茶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今天我还要去,我们约定好今天继续研究乱水汇江势局。” “你今天去神都的命术茶楼?” “当然,难不成去江南的?” “你果然太闲了,去你的吧。” “你怎么骂人呢?” “……” 李清闲翻了翻所有的传讯符盘,然后再次翻了一遍,最终摇摇头,收起来。 李清闲叫起周恨与于平,坐上马车,去喜乐街吃了些小吃,这次没吃张记羊汤。 离开喜乐街,抵达长留街,李清闲下了马车,扫视街道,突然转向,带着周恨与于平,去诸葛蜀锦铺看了看。 一家卖蜀锦的老店,平平无奇。 逛了一圈,让周恨与于平在附近找个地方坐,自己顺着长留街,走向命术茶楼。 深秋的街头,行人稀少,一些人身上已经裹着厚衣服。 天上的阳光照在身上澹澹的,像中秋的月光。 李清闲看了一眼命盘的时间,再过些日子,便是立冬。 “大兽桥好像在立冬开……” 李清闲再次来到小巷口,一步迈入,抵达命术茶楼大堂。 李清闲随意扫了一眼,目露异色,今天的一楼,比那日大了很多。 上次一楼只七八张桌子,现在足足二十多张桌子。 今天的下品命术师,几乎是那天的三倍,现在还是早上。 李清闲登上二楼,随意张望,便发现二楼也扩大了许多,命术师总数不低于六十人,远超那天。 六十多人分别聚在不同的地方。 其中人最多的东南角上,桌子摆着那日的残破的乱水汇江势局。 “玉杯少年!快点来,就等你了!”圆脸的刘老虎大声道。 全二层茶楼的中品命术师齐齐扭头,望向李清闲,仔细打量。 李清闲点点头,加快脚步走向那里。 刹那后,各处命术师窃窃私语,接着,纷纷走向茶楼的东南角。 “老郭呢?” “他今天有事,不来了。”李清闲道。 “你快坐。”刘老虎将李清闲带到一个空位上。 李清闲坐下,另一个空位立刻被填满。 桌子边缘,十六张椅子坐满,其余人皆围站在外。 李清闲扫视一眼,杠王竟然没有入座,入座之人,都是四五十岁,没有一个青年人,更遑论自己一个少年。 扭头看了一眼,杠王与刘老虎就在身后。 刘老虎还挤眉弄眼。 论势局还没有开始,众人还在低声议论。 李清闲低声问:“今天人多,是因为大兽桥?” 刘老虎道:“就算开普通兽桥,人也会特别多,更别说这次的大兽桥。现在还是少的,据说最多的那一年,二层数千中品。今年搞不好也能达到那个规模。” “大兽桥不是各地连通么,怎么反而挤到神都来?” “大兽桥毕竟也只开一天一夜,不知道几十万人参与,很多事来不及做。所以每次大兽桥后,各地命术茶楼都会举办交易会,以此来补充大兽桥时间不够的遗憾,所以各地的命术师反而会纷纷前来神都。” “原来如此。” “你如果真不去大兽桥,等立冬的第二天,来命术茶楼逛逛,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很多人都说,大兽桥主要是看热闹的,去参与命戏或弈命的,做买卖还是看事后的命术茶楼。” 李清闲点点头,既然这样,那自己就更不用去大兽桥了。 杠王笑了笑,道:“你现在还有心思聊大兽桥呢?” 李清闲看向他。 杠王笑道:“这帮家伙面上什么也不说,但你来前,有几个人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虽然不算难听,但终归有点刺耳。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你能明白。” 李清闲点点头。 刘老虎笑道:“我和杠王一点不急,甚至希望他们快点跳出来。不过,有些人不像我们有什么说什么,大概会看看情况再说,没劲。” 隔着几张座位的翡簪老人轻咳一声,起身看了一眼整座二层,发现所有人一个不漏,都站在附近。 他向众人一拱手,道:“没想到老夫的区区残破势局城,竟然引来如此同道,既然如此,长话短说。诸位知道,神都城里出了一位玉杯少年,并且与我们共同研究这个势局,按理说,我拿来的势局城,应该我来主讲,但是嘛,大家既然想看看这个玉杯少年,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他继续担任茶先生。” 李清闲差点报以白眼,你勉为其难,让我当出头鸟算怎么回事? “我看行!”杠王反手卖掉李清闲。 “我支持!”刘老虎成了笑面虎。 那天一起参与讨论的众人笑眯眯看着李清闲,有的还跟着起哄。 第569章 三丹来醒神 所有命术师的目光,集中在李清闲的身上。 李清闲无奈摇摇头,起身走到桌子前,向众人一抱拳,道:“晚辈乃是末学后生,学问有限。不过非常幸运,中了头彩,承蒙命术茶楼青睐……” 刘老虎小声道:“命术茶楼可不眼瞎。” 李清闲懒得理他,继续道:“不管如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势局。这里有老朋友,也有新朋友,那我就简单复述一下那天解势局的经过,并说说我们所有人的收获……一开始,他们认为这座势局是天势宗的弟子制作,但我却觉得有问题,原因是……翡簪老人承认动了手脚,与我赌茶,我心想,我一个文弱少年,除了帅了点,哪能跟大家相比?于是假意说两杯茶,结果翡簪老人较真了,把我推上来……” 刘老虎与杠王相视一眼,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比那天油滑呢?” “上次不好意思,这次熟了呗……” 李清闲的声音继续在二层回荡:“然后,我就拿出浑身解数,又吃灵药,又用命器,差点消耗寿命,大口大口吐血,才勉强在两个时辰内解完。再后来……” 当时在场的众人抬眼望天,这小子,真是太能胡扯了。 李清闲还未说完,人群中一个瘦高命术师道:“既然你能赢下翡簪老人,想必你也能重演复现当日经过,一两万手气机,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众人一愣,纷纷望向那人。 一个相貌平平的瘦高个子,皮肤黝黑,旁边站着一个矮胖子。 刘老虎道:“这有点为难人吧,这乱水汇江势局本就是古势局,原主后来是上品,改进者为翡簪老人,品级都远超玉杯少年。” 杠王眉头一皱,道:“有同道主动分享经验,那就听完再说。” 那瘦高命术师笑道:“奇了,咱们命术茶楼,向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只为命术进步,不论口气好坏,你就是神都有名的杠王,你不清楚?” “我们神都的规矩是,插嘴让人自证,要敬茶的。”杠王随口道。 “是有这规矩。”刘老虎跟着道。 “我看行。”翡簪老人微笑。 众人微笑看向那瘦高命术师,这种事在命术茶楼很常见,但最后都能促进命术交流,大家反而乐意看到。 “既然神都有这规矩,那咱就守!只要他能复现当日的所有气机,翡簪老人承认,那我心服口服,献上茶水。这杯茶,乃是我偶然得到,乃是一道布设气机的手诀,名为‘三十弦’及其上品感悟。若玉杯少年完成,合该他得此诀。” 众人愣了一下,这人出身不一般啊,气机手诀可是布设势局很重要的一环,这三十弦,也小有名气,只有少数大宗才有,加上上品感悟,更加不凡。 一些人皱眉回忆,但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能拿出三十弦的上品感悟,绝非普通命术师。 只有两三个人看了一眼瘦高命术师和他身边的矮胖命术师,沉默不语。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既然道友如此康慨,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整个过程非比寻常,不仅要复现还原当日情景,有些地方还要一一讲解,所以请允许我吃一些灵药,支撑精力。” “请便。”那瘦高命术师道。 李清闲说着,取出整整三枚灵药,众人一看,个个无奈。 一枚澹白色辟谷丹,维持身体不饥饿。 一枚蓝黑色醒神丹,提神醒脑。 一枚乳白色还气丹,保证体内气血与法力通畅。 随后,李清闲又取出一件件小法器挂在身上,清灵玉佩、养神冷玉镯、明神发簪…… “这小子……” 众人哭笑不得。 最后,李清闲暗暗消耗气运鱼,道:“要还原当日翡簪老人的气机,在下就要将气机一一重现,在下能力有限,无法做到翡簪老人那般气机宏大,若贻笑大方,还请谅解。” 李清闲说完,走到残破势局的正东角,两手伸出,一道道无形的法力从手指溢出,在气机术的作用下,转化为彷若天地间无形的气机,落在势局城的一座孤岛上。 与此同时,所有命术师或外放命盘,或外放其他命器。 或强行推演,或使用命盘将气机可视化。 在李清闲眼中,整座残破的势局城已经化作无数气机纠缠的有机体,自己的那道气机,犹如一条线,落在上面,融入其中。 接着,李清闲两手宛如穿花蝴蝶,又好似在弹奏瑶琴,一缕缕的法力飞出,化作一道道气机,宛如彩色的丝线,陆续落入势局城。 一开始,众人还跟得上,但仅仅一刻钟后,一些六品甚至五品命术师纷纷轻呼。 “慢点慢点,跟不上了。” “怎么如此快?” “这小子有点门道,两只手稳得很。” 两刻钟后,满屋如蒸笼。 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在命术师头顶上鸟鸟升起。 半个时辰后,一小半的命术师退出观看,走到角落盘腿养神,恢复精力。 过了一会儿,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老人满头冒着白气,拄着拐杖缓缓起身。 “老喽,老喽,不中用喽。这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老人弓着背,缓缓走出人群,走到角落。 又过了两刻钟,六十余人的二层茶楼,只剩十八人还在观看。 那胖瘦两命术师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法力蒸汽,默默各自取出一粒丹药,塞进嘴里。 整整一个时辰后,李清闲擦干额头的汗水,道:“复原完毕,请翡簪老人指点。” 翡簪老人点点头道:“整个过程老夫都看在眼里,虽然气机手法、强度、稳固度等各有不同,但方位和形态一丝不差,不愧是玉杯少年,令人钦佩。” 众人转头望向那瘦高命术师,那人沉默不语。 李清闲却仿佛没看到那人,继续道:“当日,翡簪老人让我摘除他的所有气机,而我进行了改进。既然势局复原,那我就开始改进解势局,对当日进行二次复原。” 满二楼静悄悄的,众人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人突然道:“玉杯少年,能等一刻钟吗?让我们休息一下,另外,我的一个朋友听说了这件事,正使用灵符飞奔而来。” 第570章 两人大明白 “我的两位师兄也在路上。” “我师父也来了。”一个中年人道。 一些人诧异地望向那中年人,因为那人的师父,是上品命术师。 翡簪老人道:“你刚刚复原此势局,休息两刻钟,两刻钟后,再次解势局。” “好。” 李清闲坐在椅子上,念入灵台,观想雷龙火印恢复精气神。 越来越多的命术师抵达命术茶楼,二层茶楼的人数逐渐增加。 七十,八十,九十…… 不多时,一些上品命术师从三楼走下来。 中品命术师们急忙起身,为上品让座。 哪知上品们纷纷摇头,只站在最外圈,不打扰中品们。 半个时辰一过,李清闲睁开眼,环视二楼,眼角一跳。 人数超过两百。 “在下献丑!” 李清闲话不多说,作揖之后,立刻重复那日的场面,开始摘除翡簪老人不好的气机,并留下更好的气机。 由于是第二次做,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尤其是两手在半空轻动的时候,宛如在抚琴奏乐,美不胜收。 在李清闲解势局的过程中,更多的命术师到来。 不到一个时辰,李清闲解完,所用时间只有上次的一半。 李清闲再次扫视命术茶楼。 总人数突破五百。 看到李清闲停手,众人议论的声音骤然加大。 “万手解势局竟然只有一个多时辰,这小子,不一般。” “有几手我都没看明白,但感觉确实不一样。” “这小子不会是天势宗的吧?一些布设气机的感觉,有点像天势宗的。” “天下势局布设,一大半都有天势宗的影子。” 李清闲稍作休整,又道:“那日解完势局后,我回家用全解公的手段,在脑海中复现整个过程,发现了一些更好的解法,今日正好改进。” 李清闲话音刚落,众多命术师扭头望向那瘦高命术师,目光里多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瘦高命术师脸上闪过一抹暗红。 随后,李清闲依旧不看那瘦高命术师,对着残破势局盘,绕着桌子,一边走,一边改变气机。 “这道气机,本身没问题,但当时我却忽视此地气机背山面水、两河交缠,本就是通畅至极,不如改为……” “还有这道气机团,我那天就感到不舒服,但想不明白。回家之后反复思考,突然明白,过犹不及。正如读到过的一位奥大师的命术笔记,如无必要,母增实体,如刀剃之,简单有效……” “还有这处势局块,方位之完美远超想象,那天我并未看出来,只觉得从四面八方看都舒服,现在才明白,这里竟然是传说中的第二势井和第二局眼双合之地,第二势井与第二局眼本就少见,谁曾想,还双合,令人叹为观止。这座势局的原主的才智,远在我那天想象之上……” 待李清闲讲解完毕,一众中品命术师们个个笑逐颜开,思索的思索,讨论的讨论,记录的记录。 从楼上而来的上品命术师们远远地看着,轻轻点头。 附近的中品命术师隐隐听到上品命术们的交谈。 “那第二势井我在他复现气机的时候,就看出来。但等到他后来解势局的时候,才发现那也是第二局眼……” “这个小家伙不一般,很扎实。” “年轻人脑子活,有几处细节,我竟然也忽视了……” “不错,这才是命术茶楼兴建的本意……” 翡簪老人微笑抚须,道:“谁人还有见解,可过来讲述一番,咱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让一个年轻人只手镇压。” 众人知道翡簪老人是开玩笑激将,但仍然按捺不住,一些人纷纷出手。 一个又一个人走到桌面前,讲解自己所学所得。 李清闲认真记录,偶尔流露恍然大悟之色,用力点头。 不多时,杠王走上前,向众人一拱手,道:“得玉杯少年指点,我又有所悟,不过,在讲述在下所悟之前,还请那位命术师能不能先把玉杯少年的茶水结了?” 众人哄笑,那瘦高命术师黑着脸取出茶壶,向李清闲杯中倒茶,而后抬腿下楼,他身边的胖命术师跟着离开。 两人沉默着走出命术茶楼,走到斜对面的吴记茶楼的包间,施法屏蔽周围,望向窗外。 一个又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捧着破碗拄着拐杖路过。 一辆辆明绸马车徐徐路过。 所有人都好像看不到斜对面的简陋巷子口。 瘦使者目光扫过那巷子口,冷笑道:“这个李清闲,当真有一套。就算他从小得量命宗余孽教诲,但晋升六品满打满算不足两年,哪里可能懂这么多?必定是江南命宗要捧他,提前做了个局。那翡簪老人说是散修,但与天势宗手法一脉相承,勾搭上江南命宗很正常。” “不错。一个斜眼狗头师兄请神无敌,一个冈锋之子师弟势局卓绝,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布局。”胖使者道。 “若只是布局捧人,倒也无所谓,我天命宗,也培养段天机。但,他们的棋子,伤到叶寒,却委实过分了。” “唉……本以为夜卫看在楚王的面子上,不会对叶寒怎么样,谁料叶寒不知发的什么疯,在诏狱里骂李清闲。那周春风在夜卫经营多年,故友遍地,是他叶寒能骂的?结果没捞到好,反而遭受酷刑。等咱们知道的时候,请天命宗出手捞人,已经迟了。” “是啊,别说是叶寒,即便你我遭受诏狱酷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终究是年轻人,惨遭那等非人待遇,后果……不堪设想。” “得亏大长老沉着,说先看看再说,换成是我,早就出手杀了李清闲,让叶寒念头通达,重归初心。” “再等等吧,叶寒毕竟身负极强命格,或许,这次刑讯,会让他彻底成器,困龙升天,横推当世。” “不过,不会……祸化吧?” “这……不要瞎想。叶寒是我天命宗布局多年的棋子,他可是登龙之才,即便最终未登大宝,那也是实打实的半生真龙,最后去南方自建一国不成问题。若他真祸化,我们天命宗都……” “希望掌门早点出关,解决这件事。可惜,段天机那边的人,更注重自身,而忽视布局天下,若两股合力,叶寒早就化龙。” “这样也好,万一叶寒这边失败,还有段天机支撑。此次大兽桥的中品势局会,段天机必然夺第一。” “你看楼下那人……” 两人望向楼下。 “沉小衣。” 第571章 造势山命宗 “这个时候来,定然也是冲着大兽桥。” “她早就晋升六品,看来争夺势局会的冠军。” “无妨,跟段天机比,她不算什么。更何况,此女和江南商会的人一样,钻进钱眼里,不足为患。” “江南商会……呵,无利不起早,这沉小衣,怕是又发现什么赚钱的门路了。” “这帮江南奸商,以商谋算天下,当真该死。” “待天命宗布局势成,先拿江南商会开刀!” “说到势局会,这李清闲不会先拔头筹吧?当日就是他师兄夺了段天机的风头,听长老们说,段天机明明想要扳回一局,可连那斜眼狗头的人都找不到,念头难以通达。” “无妨。别说这李清闲,就算他师兄斜眼狗头去势局会,也必然铩羽而归。” “说的是。” “你那杯茶水,有些亏了。” “何止亏,我都差点吐血,那本来是我用来在交易会换命材或命星的。” “是啊,大兽桥上的大型拍卖会,咱们是没资格参与,只能寄希望于茶楼的交易了,可没想到……” “这个李清闲,真不是东西。对了,你记得大先生过去说过如何对付李清闲吗?” “当然记得,说要向咱们天命宗借诡面蜘蛛,真是痴心妄想,等等……” 两人相视一眼。 “我们不如暗中告知叶寒,让叶寒联系魔门的人去天命宗借。” “不错!一旦害死李清闲,叶寒念头通达,困龙升天,你我也因此脱困,回山领取赏赐,更进一步,晋升上品。” “那李清闲简直就是个蟑螂,屡屡遭难屡屡不死。长老们怕这个怕那个,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可以一试。” 命术茶楼,沉小衣一身白色锦衣男装,以白发带束头,扇动玉质白扇,玉容粉面,宛若浊世佳公子。 她望向二层的命术楼,运起法力,徐徐升高,看到落座者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微微一笑,收起扇子。 中品命术师们围绕着乱水汇江局深入讨论,上品命术师们则悄无声息离开。 直到深夜,翡簪老人宣布解局结束,众人陆续散去。 “沉公子?”有人发现沉小衣。 沉小衣轻轻点头,面无表情,并不像平时那般微笑温润,明明小小的身子却骄傲如霜。 一些人熟人围过来,与沉小衣聊天。 李清闲坐在那里,静静回顾今天解局的经过,并反复阅读笔记,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不管不问。 沉小衣应付那些半生不熟的人,偶尔抬头看一眼李清闲的背影。 见李清闲迟迟没有反应,沉小衣眉头微皱。 “沉公子,我们家在贵商会寄卖的命材,您看看能不能少收一点寄卖费?毕竟是百多年的关系了……” “沉公子,你今天玉树临风,怕是又惹得不少姑娘青睐吧。” 众人一口一个沉公子叫着。 杠王与刘老虎等京城人士望着被众人围住的沉小衣,轻声叹息。 “江南商会的少东家,上次来命术茶楼,也说过几句话,可惜不熟。” “是啊,这次先是大兽桥,接着是交易会,若能跟她打好关系,东西好卖,也好买。” “现在江南命宗,算是最有钱的了吧?” “可能底蕴不如其他几个大宗,但财富绝对是第一,算得上一流命宗了。” “可惜,搭不上话……” 杠王与刘老虎转而望向李清闲,发现李清闲还坐在那里思索学习。 沉小衣又虚与委蛇一阵,发现李清闲还在那里低头学着势局,轻哼一声,也不管谁跟自己搭话,挤出人群,快步走到李清闲身边,挥动扇子轻拍李清闲左肩膀。 “玉杯少年,没想到你是大忙人啊。”沉小衣道。 李清闲缓缓回头,因为学习势局入迷,他一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盯着沉小衣的鼻孔道:“你鼻毛露出来了。” 沉小衣勐地伸手捂住鼻子,后退一步,而后取出镜子一看,还上下蠕动鼻子。 什么都没有。 “你……”沉小衣气不打一处来。 “我明天带你去喜乐街吃小吃啊。”李清闲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嗯?”沉小衣也蒙了。 “就问你去不去?” “也不是不去……” “那你明早找我,咱们一起去。” “好……听说你在这里大出风头?”沉小衣本就不在意刚才的事,询问正事。 “出什么风头,就是这里人都喜欢我,总给我送茶水。” 不等沉小衣说话,翡簪老人笑骂道:“小衣,你听听这混小子说的什么话?你不要跟他不学好。” 沉小衣立刻笑吟吟道:“见过翡簪老人,好久没见您了。” “别站着,我们找个地方聊。” 翡簪老人起身,带着沉小衣与李清闲走向无人的空桌。 之前围住沉小衣的众人望着三人,相互看了看。 沉小衣惹不起,翡簪老人惹不起,那个玉杯少年更不好惹。 只能远远站着。 刘老虎却用手肘撞了撞杠王,一点一点向李清闲所在挪动。 “你这次来神都,是代表江南商会?”翡簪老人一抬手,一壶正常茶水飞来,茶壶悬空,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为三人倒上。 “嗯,本来不想来……”沉小衣美目流转,掠过李清闲,继续道,“但神都交易会历来最大,于是我便来了。听说这次来人很多,山命宗宗主说要来,灵命宗一听,宗主也会来。你们……咳咳,其他宗呢?” 翡簪老人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清闲,笑着摇摇头,道:“其他大宗应该不会来,最近我只研究势局,并不知道这方面的事。” “我知道,山命宗在造势。”刘老虎与杠王已经走到李清闲身后,笔直站着。 沉小衣扫了一眼两人,见过面,但不熟,随后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也不在意,随口问:“造什么势?” “当然是造命山的势,据小道消息透露,山命宗准备出售一座山灵命山。”刘老虎道。 李清闲嘴角微微翘起又恢复。 “确有此事。”沉小衣道。 翡簪老人却道:“山灵命山确实稀有,非常珍贵,但上一次灵命宗已经售卖,山命宗若造势,似乎并无必要。” “因为那是一座必然能孕育山神的命山。” “哦?”翡簪老人眼前一亮,望向沉小衣。 第572章 售卖势局城 沉小衣点头道:“传言是这样,真实情况,很可能也是这样。上次被灵命宗压下一头后,山命宗必然不甘心,所以拿出压箱底的命山。不出意外,今年大兽桥最出风头的宗门,除了天命宗,应该就是山命宗了。” “这件事,不简单啊。”翡簪老人微微低头,陷入沉思。 刘老虎道:“确实不简单。山灵命山与山神命山,完全是两种东西。山灵命山,说难听点,就是让命山里住个妖怪,再厉害,也只是妖怪,稍稍增加命山力量而已。可山神不一样,而且不同的山神,作用也不一样。即便是最普通的山神,都能让命山的力量凭空增加许多。若是那种强大的或特殊的山神,难以想象。” “两者确实不一样,但有多不同?站着作什么?坐。”李清闲诧异于两人为什么站着。 刘老虎与杠王却一动没动,看了一眼沉小衣。 沉小衣漫不经心点了一下小下巴。 两人这才暗暗松口气,坐在李清闲身边。 刘老虎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山神,很难说清楚,但如果按照道教的山神来算,最差的山神,也有上界册封,最差的山神,也是超品之上。当然,这些山神,可能是上界山神的投影或分身,实力可能只是上品,运气不好可能是中品。但即便这样,也会为命山增加不一样的力量,获得不一样的神通。” “举个例子。” “大派或上品出手,往往会直接动用命山。比如你我的命山一样,势局也一样,那我的有山神,你的没有,不仅仅是强弱那么简单,还涉及到‘正嗣’,我有山神的命山就是上界正嗣,人间真神,你没有山神的命山,直接被削弱一个层次。你只有命山比我高一个层次,才能维持平等。比如我是普通命山,你就得是主峰命山。我如果是主峰命山,你就得是龙脉命山,以此类推。” “果然如此。”李清闲道。 刘老虎笑道:“你们是学习正统势局,自然不在意细枝末节。我走街串巷,交游四方,对这些细枝末节的轶事反而知道的更多。像杠王,他就对势局类的秘辛了解颇多。” “不算什么了解,就是当年不怎么顺,拼命学习,什么都学,后来还要自己卖势局城,所以总要算计,自然也就多关注许多事。”杠王说着,看了一眼沉小衣。 李清闲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两人,又看向沉小衣。 沉小衣却道:“你真的不去大兽桥了?” “真不去。”李清闲道。 沉小衣知道李清闲就是斜眼狗头,道:“也是,你最近太招摇了,韬光养晦一阵也不错。可惜,那势局会的冠军,只能是段天机的了。” “命术三子的另外两位呢?” “聂九命势局水平一般,赵青川向来不理会这些虚名,除非天势宗逼她,才出手。区区大兽桥的势局会,还不至于让天势宗出面。” 翡簪老人点头道:“我见过段天机的势局,在我之上。” “哦?”四人齐齐望过去。 翡簪老人微笑道:“不是经验,不是基础水平,是整体力量。他天赋奇特,可以融入所有器物,其中一些特别的命器或力量,能强化势局,我自然不能与他比。” 杠王道:“我当年也见识过,他的天赋当真奇特。” “你敢不敢跟他杠?”李清闲打趣道。 “敢!就算天命宗宗主在,我也敢跟他杠!”杠王一脸傲气。 “我信了,来,喝杯茶。”李清闲拿起茶杯,茶壶飞起,也为杠王和刘老虎倒上。 众人喝完茶,又围绕大兽桥闲聊。 等聊到大兽桥之后的命术茶楼交易会,刘老虎轻轻用肘撞了撞杠王。 杠王轻咳一声,道:“沉公子,不知在下的势局城,有没有资格入江南商会法眼?” 沉小衣正要说当然不行,但目光掠过李清闲,小鼻子轻哼一声,道:“杠王的大名,我也有所耳闻,你要寄卖什么势局城,明日去找孙掌柜,就说是我说的。” “谢谢沉公子。”杠王只觉狂跳的心脏缓缓平复。 李清闲诧异地看了一眼杠王,不理解杠王为何这么紧张。 “你呢?”沉小衣问。 “什么我?”李清闲道。 “你不是说你一直炼制八十八楼山河,用来为以后打基础。一般来说,这种练手的势局城,都会用来贩卖。” “我之前还真没想这个。一般的势局城,什么价?”李清闲问。 刘老虎答道:“看情况。八十八楼山河属于流通很大的普通势局城,再加上一般只有上品命术师制作,所以价格一般是十万级,命材稍微好一些,就会超过二十万两。如果是名家制作,比如天势宗的上品,那打底三十万。品质特别好的,大概能到四十万上下。” 李清闲点点头,这个价格,的确有点心动。 自己虽然得了一些宝藏和财富,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像星棋大师的命材宝库,一件都不能卖,不然很可能会被别人追查到蛛丝马迹,只有炼制成势局城后再出售。 “小衣,咱俩兄弟一场,你们商会的寄卖费,就免了吧。”李清闲厚着脸皮笑道。 “不行,一码归一码!” “我明天请你吃好吃的。” “那……好吧。”沉小衣无奈道。 刘老虎与杠王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翡簪老人笑了笑,道:“你怕是能省下不少钱。” “你先帮我估个价。”李清闲说着,扬手就是三座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 在三座势局城取出来的一刹那,杠王与刘老虎瞪大眼睛,那翡簪老人却突然一挥手,周围环境一变,进入单间。 不远处的众人说说笑笑,正等着沉小衣忙完,余光突然发现人没了,急忙望过来。 “去了单间?”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 “不太清楚,只看到一点点,没看清。” “估计是谈什么大事,再等等吧。” 单间中。 翡簪老人哭笑不得,轻轻摇头。 杠王与刘老虎则勐地站起,弯下腰,仔细查看三座缩小到直径一尺的势局城。 “宝光玉润,真如人间。”杠王轻声感慨,双目之中,流光点点,缓缓伸出手,眼看就要碰触却快速缩回手,好像想要抚摸婴儿却又怕伤到孩子。 第573章 小衣寻骨 刘老虎叹了口气,道:“这等势局城,除了在拍卖会,我此生也只看过几次。如此近亲眼观看,当属第一次。” “关键是三座皆是人间城。”杠王感慨道。 翡簪老人轻轻抚须,问:“玉杯少年,若偶尔制作出这等势局城,倒也不算惊讶,历代都有一些天才,在中品时候制作出人间城。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专精一门势局城,对整座势局的一切细节了如指正,不逊于大命术师,而且使用的命材足够好。并且,也不是每个势局城都能如此,要制作多个势局城,才能有这人一座。那么,你是如何制作出三座?” 李清闲谦虚道:“并不是我座座皆成,只不过是我制作了很多,这三座是最好的而已。” “真的?”沉小衣上下打量李清闲,目光闪烁。 “真的。”李清闲道。 “那就是假的了。”沉小衣道。 杠王摇头道:“不能不能。玉杯少年对势局的理解远在常人之上,他定然是个赤诚君子,他说什么,定然是什么。再者说了,即便是普通上品命术师,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只有少数上品和大命术师,方能座座人间城。我也不相信玉杯少年能达到这种程度。” “杠王说的对。”李清闲道。 刘老虎道:“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能当众侃侃而谈,而且在解乱水汇江局的时候,那么从容澹定。这八十八楼山河,乃是最繁杂也最基础的,如果能将这座势局城制作到这种高度,那便一通百通,其他势局城不在话下。” 杠王点点头,道:“我现在隐隐明白一些大命术师的话,他们要一专多能。我原本以为,我一专势局,多能其他命术,也是。但我忘记了,一专多能,也可以更加深入细处。比如,我一专某个势局,多能其他势局。甚至也可能扩大化,比如,我一专命术,多能道术。这件事,我要回去考虑考虑,我也要找一种势局城专研,不炼制成人间城的境界,绝不停手。” “这个感悟好,有点像那位奥先生的话,对了,那位奥先生是何师承?”刘老虎问。 翡簪老人点头道:“如无必要,母增实体,如刀剃之,简单有效。这十六个字,看似简单寻常,但细细琢磨之下,大有道理。当时我并未细想,现在咀嚼,别有不同。不过,这位奥先生,到底是谁?” 几人望向李清闲。 “我在徐渊海大师的命术笔记中,无意看到的。” “可否借我等一观?只需要打开那书的那一页即可。”沉小衣笑眯眯望着李清闲,一脸天真。 李清闲澹然道:“那本命术笔记的末尾写着,阅后即焚,我反复研读后,背诵入脑,而后全部烧毁。你要是想看,我把那页默写下来。” “鬼才信,一定是你自己胡编的,然后假大师之口。”沉小衣道。 “我看像。”刘老虎笑道。 李清闲摇头道:“你们啊,真是不相信老实人。我……玉杯少年何德何能,能说出如此富有大道意境的话?这位大师,全名奥卡姆,这个道理,全名奥卡姆剃刀,乃是大道至简的另一种角度。” “你看,又胡扯了,这个名字,明明像是海外之人的名字,他们哪里懂什么命术。行了,我们都懂了,你不用解释。”沉小衣道。 翡簪老人沉吟道:“奥卡姆剃刀,很厉害的大道意境,回去之后,老夫要好好研究研究,并以这个意境,试着打造势局。现在回想之前玉杯少年的一些技法,颇有‘如无必要、母增实体’的意味,将我的那些气机拆得七零八碎,甚至拆除原主的气机,结果,反而更加有效。” 李清闲随口道:“这是大道之刀,可斩万物。想要一专多能,就可以用这把大道之刀剔除,想要修炼,想要其他,也都可以。” “还说不是你……”沉小衣撇撇嘴。 李清闲摇摇头,岔开话题道:“我这势局城,能卖多少银子?” 沉小衣眼珠一转,道:“这种人间城层次的,已经可以上拍卖会了。不过,大兽桥时间很紧,只适合百万级乃至千万级的。你这势局城,还达不到百万级,不如留在我江南商行拍卖。” “好,就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我的东西免费寄卖拍卖。” “啊?什么时候说的?不是只说寄卖免费么……” “杠王,你想卖什么,拿出来让沉小衣看看。”李清闲再次转进话题。 杠王轻咳一声,道:“我还没准备好。” 刘老虎笑道:“都是自己人,怎么还害羞了?比不上玉杯少年不算什么。” 杠王无奈取出几盘势局城。 这几盘势局城乍一看很精美,如同黑色盘子上托着精致城市或山川模型。 可跟旁边李清闲的八十八楼山河比,宛如拔光毛的家鸡趴在开屏的孔雀身后,家鸡只能用没了毛的鸡翅捂着眼。 沉小衣嘴角一动,正要评价,但余光掠过李清闲,面无表情道:“还不错,到时候你去我们江南商会的神都分行,交给孙掌柜即可。” “多谢沉公子。”杠王脸上发热,默默收回。 刘老虎撇过头不厚道地轻笑。 “那些命材,差不多了吧?”李清闲一直请沉小衣帮忙收最强的八十八楼山河的命材。 “这次大兽桥之后,大概就能收到。别的都简单,唯有势井所需的龙骨不好找。这东西,代替品太多,象骨,蛇骨,都行,但要真正带龙气的,起码要蛟骨,可惜,有这东西的人,不会舍得卖,就算卖,也会被各家抢空。” “蛟龙骨建势局城?真奢侈。”杠王一脸羡慕。 翡簪老人道:“用蛟龙骨的话,无须大量,一般势局用三寸蛟龙骨即可。” “三寸的确够。”李清闲道。 “我再帮你找找。”沉小衣道。 翡簪老人道:“实在不行,可使用命材相合,比如不用蛟龙骨,用不逊于蛟龙骨的随便什么大兽的骨,外加蕴含龙气之物,若是搭配得到,甚至胜于蛟龙骨。” 李清闲心思一动,道:“多谢大师,我倒忘了这一点。” “一般来说,势局使用蛟龙骨,要么取其龙意,要么需根基坚稳,只要足够坚稳且蕴含龙意,便与蛟龙骨并无不同。” 李清闲轻轻点头。 第574章 大河镇妖 杠王与刘老虎相视一眼,一言不发。 三寸蛟龙骨,最差也要百万两银子,完全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沉小衣道:“翡簪老人,我听说您将要离开神都,周游天下?” “我一直在周游天下啊。”翡簪老人微笑。 沉小衣眉头一皱,缓缓舒展,心悦诚服道:“不愧是您。” 李清闲与杠王和刘老虎相互看了看,都不明白沉小衣在说什么。 沉小衣也不解释,道:“我还以为您要提前离开这团浑水,其实我也不怎么想来。” “神都势乱,祸福相倚,只要可保全自身,不妨一试。” “问题就是,在这种天下大势前,如何保全自身?”沉小衣问。 “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翡簪老人微笑道。 刘老虎叹息道:“我原本胸无大志,只想停留在下品,游戏人间,劫富济贫。可最近这几年,贫民越来越多,连小富都越来越少,那些大富大贵之家,即便两手血迹斑斑,我也不敢动。没办法,只能放弃旧愿,试着更进一步,晋升中品。我前一阵,去西北走了一趟,发现启远城还真不错。要是神都再这么乱下去,准备去启远城住一阵。” 杠王点头道:“神都的形势,确实看不准。以前大家拼命往神都挤,现在,一些神都人哪怕冒着危险,也要去其他地方。当年夜卫虽然跋扈,但还依法行事,并且有监管,现在内厂行事肆无忌惮,基本无人制衡。再加上邪魔横行,这神都,大不如以前。” “自从魔邪入朝,神都不一直是这个样子?”李清闲问。 刘老虎摇头道:“不一样。当时邪魔入朝,也不敢太放肆,毕竟有其他势力虎视眈眈。但这些年,邪魔逐渐势大,外加那位……收拢大权,才逼得许多人走投无路。咱们命术界说了多少年,要百花齐放、百花齐放,不要一枝独秀,结果……谁知道那位在想什么。” 杠王冷笑道:“还想什么?无非苦一苦天下,然后他流芳百世。以齐国力量,就算不能反扑妖族,夺回冠军城也不难,但就因为怕贤太子未死,有损他皇位,压制大将军王多年,始终不让大军过河。” “不是说妖族势大吗?” “过去是,但我刚刚得知消息,妖族超品这些年陆续暗中撤走,据说是为了拱卫妖族圣地,大概是妖族有了新敌人,自顾不暇。这么耗下去,妖族迟早学会人族一切,进而拿下人族。他身为大齐之主,若真有大齐之主的样子,完全可以统合天下所有势力,剑指妖族,渡过大河,何至于大搞权术……” 刘老虎笑道:“算了,这等天下大事,与我等无关。” “此言差矣,天下大势,与每个人息息相关。我们的一粒米,一口水,都在大势的影响下,否则哪来的天命星?若人人都不管家国,那人族最终一盘散沙,任人宰割。至少我自己,不愿意袖手旁观。一旦人族总攻北上,我必然赶赴大河。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如此想,你呢?” 刘老虎愣了一下,缓缓道:“若真有那一天人族北伐,我大概也坐不住。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只是为了心中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大好河山落在妖魔与奸邪之手吗?” 翡簪老人摇头道:“老夫怕是活不到过河的那一天喽。就算镇妖塔建成,也未必用来镇妖。” “镇妖塔乃是国运重器,怎么不会用来镇妖?” 沉小衣道:“你不要忘记,镇妖塔的大都督是谁。更不要忘记,一旦镇妖塔建成,那就是全天下最顶尖的超品法器,丝毫不下于各大宗派的最强法器,那位岂能不收走留给自己使用?他可能给大将军王吗?不用来镇杀大将军王就不错了。” “嗯,听说过,镇妖塔的大都督,是天命宗的二长老,刘飞酒。天命宗对抗妖向来不积极。”李清闲道。 翡簪老人却道:“刘飞酒是例外。即便天命宗所有人都背弃人族,刘飞酒也会坚守大河。” “何出此言?” “我与他喝过三杯酒,他说,妖族不灭不南回。” “如若属实,当真是条汉子。”李清闲道。 “家国危难出义士,即便皇室与天命宗。”杠王道。 “你们真是一群反贼,我最不愿意与你们这些人谈话。”李清闲摇头叹息。 刘老虎与杠王一脸惊诧,看向沉小衣,哪知沉小衣当没听到,伸手收起三座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道:“明天去找你。” 李清闲道:“吃完早饭,咱俩去邱烨家。” “哦。”沉小衣看了李清闲一眼,没说话。 四人聊到深夜便散了,李清闲与沉小衣一起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夜卫。 “为何要去邱烨家?”沉小衣问。 “你眼拙,还得让我补救。”李清闲摇头叹气。 “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座矿山吗?” “记得。” “你看走眼了。不出意外,是楚王与叶寒的人想要吞下那座矿山。楚王能容忍叶寒,很可能跟这座矿山有关。那天,我去找邱烨……有人烧山驱虎……我推演出可能跟楚王与叶寒有关……” 听李清闲说完矿山的来龙去脉,沉小衣细细推敲,道:“你猜的差不多,看来是叶寒在背后谋划,楚王亲自操刀的话,不会如此,他一向喜欢交好各大势力。” “叶寒在背后谋划……”李清闲细细琢磨。 沉小衣道:“叶寒无论是不是最终的天命之子,都有天命宗在背后支持。你又说他遭遇酷刑,甚至性情有变,那你就要多加小心。天命祸化,威力之大难以想象。每一位祸化的天命之子,最后都会成为浩劫与死亡的暴君。” “嗯,我多加注意。那翡簪老人,到底什么来路?”李清闲问。 “不能说,不过,我还以为你能看出来。” “我怎么看得出来,等等……你是说他的气机?是有天势宗的烙印,但天势宗的手法流传甚广,我也不能断定。” “他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位上品,跟天势宗关系极深,而且交游广阔,但,没人知道他具体是谁,包括我家长辈。”沉小衣道。 “看来是一位很特别的大老。” 马车停在夜卫,李清闲道:“走,跟我进去住一晚。” “呵呵。”沉小衣两手按在李清闲肩膀上,向外一推。 李清闲顺势走下马车。 “明天见。”李清闲挥手。 “明天见。”车厢里传来沉小衣的声音。 后面的马车停下,走出周恨与于平。 “明天出趟远门。”李清闲道。 第575章 只是偶遇 一行三人进了夜卫,慢慢走向春风居,信步闲聊。 “最近京城真热闹,你在命术茶楼不知道,我俩逛遍了长留街,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于平道。 “你是吃遍长留街吧?说说都有什么。” “不得不说皇城根下的就是大胆,夺嫡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什么皇上生于蜀地,在西,属金,那自然是金生水,楚王是水命,自然荣登大宝……” “皇上生于蜀地?想起来了,先皇有阵子巡视天下,差不多花了半年的时间,其中一些妃子跟随,就有太后。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抱怨呗。抱怨宋大人把神都城搞得乌烟瘴气,但也有人反驳,不是宋大人的问题,是年景不好,要不是宋大人,神都城更完蛋……” 三人进了拱月门,沿着杂色鹅卵石子道路前行,走了几步,李清闲突然停下。 于平自顾自道:“据说那帮内厂太监一个比一个狠,什么敲骨吸髓的手段都……怎么不走了?” 于平抬头一看,就见几个官员正从春风居门口迎面走来。 那几个夜卫官员愣了一下,而后为首那人笑着迎过来。 这人身穿正四品的缝金边豹子补子,红衣微亮,在夜里格外醒目。 这人体型高大,比寻常人高出一个头,相貌寻常,后背宽阔,两臂极长,尤其是两只手,像两个铜罐子,比小孩头都大。 于平疑惑不解,四品要员自己都见过,怎么没见过这个人。 目光落在这人两个拳头上,瞬间想起,新任的右指挥同知简元沧人送外号‘天锤手’。 走到近前,那人微微弯腰,双手放在两侧,道:“下官简元沧,见过李侯爷。” 李清闲轻轻点头,道:“本官刚刚回京,本来准备拜访同僚,没想到,你先来拜访本官来了。” 简元沧笑道:“当然是下官先来拜访您,哪有您先拜访下官的道理。” “不知道简大人为何来此?” “没什么事,就是作为下官,来见一见您这位副指挥使。”简元沧面带微笑,和善谦卑。 李清闲抬头望向门口的侍卫,喊道:“小赵,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简元沧的笑容僵在脸上,其余人微微低头,目光乱瞄。 门口的侍卫一边走过来一边道:“回禀大人,简大人似是路过此地,并没有进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 简元沧身后的官员再次轻轻下压。 简元沧忙道:“我本来是来拜访李大人的,来之前才听人说您一早离开夜卫,至今没回来,我顺路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所以就没去麻烦侍卫。” 李清闲笑了笑,道:“我听说,有人提议拆除春风居?” 简元沧轻咳一声,正色道:“这个建议,正是下官提议。下官绝无其他意思,纯粹是一心为公。春风居实在太大了,比其他司正院都大。这里又是夜卫要地,我看,不如打出一条道路,让夜卫兄弟们不用绕那么大弯子。” “哦,还有别的原因吗?” “没有,绝无别的原因。下官其实一直很敬佩春风先生,北上血探花,一人诛百魔。但……都过去两年了,我们在心里惦念就够了,咱们还要继续向前走,您说是不是?” 李清闲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问于平,道:“今天早上,我说以后要是再有人说拆春风居的事,我让你说什么来着?” 于平道:“打断腿。” 李清闲点点头,望向简元沧。 简元沧苦笑道:“李侯爷,您是三品大员,我只是四品官,您一句话就能让我生不如死,我哪里敢听不到。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提个建议。您不愿意听,以后我就不在您面前说。” 李清闲恍若未闻,迈步向前走,路过的时候,拍拍简元沧的肩膀。 “我以前非常擅长打狗,后来有条狗当人了,但狗性不改,我连他和他的狗一起打。” 李清闲说完,迈步向前。 简元沧微微低着头,面露微笑,一言不发。 在周恨路过的时候,他再次低头道:“见过周大人。” 周恨与于平迈步过去。 等三人进了春风居,简元沧扭头望了一眼,笑了笑,带着众人向外走。 众人一路无话,最后分开时,只一个心腹跟他回了书房。 “大人,这李清闲欺人太甚!” 简元沧坐在椅子上,脑后枕着椅背横梁,面带微笑,懒洋洋道:“就是要让他欺我。” “这……” “殿下派我来夜卫,是让我见血的,无论是砍在别人身上,还是我冒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得让殿下吃到肉。” “下官湖涂。” “李清闲现在并无实职,显然是殿下与怂王达成默契。无论怎么样,堂堂副指挥使,也不能让殿下说换就换。但是,他要是走错一步呢?到时候,怂王拿什么借口护这个人?” “可是,听说他背后是赵首辅,楚王殿下……” “殿下是要争大宝的人,不是蛮子。他需要的,不是拿李清闲撒气,而是要让李清闲服软,甚至帮殿下。” “这李清闲或许会服软,但恐怕不会投靠殿下。” “他投靠,殿下手里多了一个可用之人。不投靠,与赵首辅交恶,让那位放心。只要殿下在夜卫拿下李清闲,殿下就赢了。” “原来如此,大人高明。” 简元沧沉思片刻,缓缓道:“那叶寒竟然怂恿我与李清闲叫板,又是阴招又是阳谋,他或许没有恶意,但也太年轻了。他真以为,李清闲从差点被他杀死到现在从三品大员,是全凭运气、全凭他爹、全凭背后的人?这世上,外物决定自己的下限,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上限。反观李清闲,只见一面就隐隐猜到我的目的,拿狗刺激我,让我乱开口然后反手惩治,我岂会中计?” “那您如何对付李清闲?” “对付?不不不,我简元沧区区四品指挥同知,为什么要对付副指挥使大人?我不仅不对付,还要凑着笑脸迎上去,让李大人打个痛快。他不是要打断我双腿吗?让他打,腿不断,等楚王荣登大宝,我如何站在金銮殿前列!” “这……原来今天大人不是偶遇,甚至那番话都……” “只是偶遇。”简元沧满面笑容。 “那下官这就让人散布一些谣言……不,是部分实话。” 第576章 画地为壑 晨光初跃,照耀大地。 一座铁甲飞船徐徐落在落青山前。 李清闲望着这座小山,轻声叹息。 周恨看了李清闲一眼。 当年,李清闲进山,得到神霄雷种,周恨一路护送。 “这里有什么?”罗井问。 飞船甲板上,沉小衣、浏阳公公子邱烨和户部沙州司司都事罗井疑惑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在甲板上走了几步,指向远方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道:“那座山叫卧牛山,但你们从这个角度看,像是什么?” 众人走到李清闲身边,望向卧牛山。 “像是模湖的无角龙头,有意思。”邱烨道。 “不错,确实有一点点像。关键其后山峰起伏,宛如巨龙伸展。”罗井道。 “龙头恰好指向神都城,你是想用这一点赚钱?不容易吧。”沉小衣道。 李清闲问:“我问你们,一只玉手镯与一只打磨好的石头手镯,有什么区别?” “材质不同,各方面都不同。” “一只玉手镯,动辄百多两银子,石手镯连一两银子都卖不上,最高相差万倍,你们觉得合理吗?”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 “好,我们做出一个假设,假设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你从来没接触过别的世界,你只在一座岛屿上孤零零地生活,长大。没见过金钱,不认识字,不认识别人,甚至连基本的交易都不懂。现在,天上突然掉下一只玉手镯和一只石头打磨的光滑手镯,你认为,两者的差距,会有万倍吗?或者说,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商人,让你用你囤积的食物换,你会用几乎所有的食物换一个玉手镯吗?” “当然不会。那种状态的我,除了觉得玉手镯好看,不会有任何感觉,不可能拿所有食物去换。”沉小衣道。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让你们现在觉得,玉手镯比石手镯贵万倍也很正常?”李清闲问。 三人想了想,纷纷开口。 “一定有文化的影响,毕竟在文化中,玉有不同的意义。” “还有他人影响,地位高的人喜欢玉,其他人自然会盲从。” “分隔的标志,高位之人,需要用特殊东西区分尊卑,而玉石就从原本的标志,逐渐代表尊贵,最后本身变成一种尊贵。” “当然,肯定有玉石行业商人的影响,不过,他们只是推波助澜。” “稀少,好看,这些都是基本的。不过,稀少好看的好像也不少……” 李清闲微笑道:“玉埋藏在地下,藏于石中,无论有没有人,玉石都不会变,但为什么,玉的价值,会随着人类的变化而变化?我们买的玉,到底是玉本身,还是买人类附加于它的价值?” “深刻!”邱烨面色深沉,用力点头。 李清闲、沉小衣与罗井齐齐白了他一眼,这马屁能在马腚上拍出血掌印子。 沉小衣道:“听你的意思,你是要做个局,让人花大价钱买卧牛山?百万级?” “百万级?那不值得在这里停下。” “这……价格再高的话,即便你怎么吹,也吹不成的。百两千两甚至万两的玉可以理解,但几十万两的玉,是传国玉,还是法器玉?” “不着急,咱们慢慢来。总之,那卧牛山……不,拜龙山,是一个细水长流的生意。” “一年多少?” “应该不多,也就二三十万,几百年不成问题。但,各种附加的产业,应该能再翻一倍甚至更多。不过,钱不是最重要的,还有更大的收益,远远超过普通矿山。”李清闲道。 “那就是大生意了。”沉小衣道。 “到底是什么?”罗井急不可耐。 “很快就知道了。走,我们去矿山。” 铁甲飞船再度起飞。 铁甲飞船不过十余丈,但船舱之内却有三十丈方圆。 临近北昌县,邱烨望着远方的群山,叹了口气,道:“早上看到你用那人的签字画押,推演出他先被大先生指使,后被叶寒和那楚王府的管事指使,我才明白。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醒,我哪里会知道,大先生和拜神派一直在做局。楚王我们是惹不起了,等我腾出手来,定然让那叶寒好看!” 邱烨眯起眼,身为浏阳王的后代,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沉小衣道:“没想到叶寒与大先生如此阴毒。若没有清闲在,你很可能家破人亡。” “何止家破人亡,我们甚至九泉之下无颜见先祖。叶寒与大先生,这是要灭我全族啊!等矿山事了,父亲病情稳定,我便全盘告知,举全族之力,报此大仇。”邱烨咬牙切齿道。 “大先生确实很厉害,若不是巧合,我也没办法破掉他在启远城的局。这次,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 “他在启远城做了什么局?” 李清闲摇摇头,转换话题道:“叶寒变聪明了,无论是夺邱府矿山,还是拆春风居,都不再直接出手,这意味着,他远比之前更难对付。你们多加小心,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联系。” 沉小衣满不在意扇动玉扇,道:“无妨,我们把精力放在修炼自我上,他把精力放在谋算别人上,一开始,他或许会占得先机,年长日久,差距便会显露。到那时,悔之晚矣。” “你是不知道他的气运。他这几年明明吃尽苦头,但最终修为还是不弱于我们。”李清闲道。 “或许,他原应该早早超越我们。和我们持平,已经代表他失去先机。”沉小衣笑道。 “有道理。” 邱烨道:“听说王不苦与叶寒乃是少年时期的好友?” “都过去了。” 邱烨微微低头,过了一阵,拿起传讯符盘,传讯给王不苦。 启远城外的启远军校场,王不苦只穿长裤,赤着上身,手持长长的马战方天画戟,站在军阵之前,与士兵一起修炼。 听到传讯符盘,他恍若未闻。 直到修炼完武技,方才拿出传讯符盘,倾听邱烨所言。 听到叶寒竟然和大先生联手算计邱烨阖家、甚至献计让人拆除春风居,王不苦呆在原地,许久不语。 “终究成为你最讨厌的人了。” 王不苦一声长叹,挥动方天画戟,戟尖爆出真元光刃,掠过地面,尘土飞扬,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王不苦在北,神都在南。 沟壑居中。 第577章 灵金矿脉 一朵澹澹的白云漂浮在北昌县上空。 白云之上,悬浮着一艘铁甲飞船。 李清闲等人站在甲板上,望向下方的北昌县。 李清闲的双目之中,北昌城上空各色势局云翻腾,其中包括一些熟悉的势局云。 比如曾经被赶走的冥山势力。 邱烨指着北昌县道:“咱们当年就是在里面相遇的。之后我与小衣准备去勘探矿山,哪知道,遇到你们夜卫,被迫跟着你们。后来小衣被这件事一搅合,对矿山没了兴趣,遂与我中断合作。” 沉小衣笑道:“现在看来,一定是有大气运者影响了你我。若没有外力影响,你我早就勘探成功。” 李清闲遥遥指向其中一座坍塌的矮山,道:“当年就是那座山塌了。刑部的人,果然狠。” 罗井若有所思,道:“我想起来了,这件事当年闹得挺大。虽说夜卫立了功,但也打草惊蛇,让冥山的人提前带了宝物逃跑。后来刑部的人去追查逃跑的人,可无论用什么方法刑讯,冥山的人都不招供,全说不知道。当时刑部的那些魔头都感慨,冥山之人确实都是硬骨头。” 沉小衣奇道:“不能吧?我一直觉得,冥山除了少数人,大多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么会冒出那么多硬骨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刑部和夜卫诏狱用尽手段,也没能套出冥山分舵的宝物转移向何处,最后猜测是被转运回总部,也就不了了之。” 李清闲心脏勐地一跳又迅速恢复,望着前方,道:“当时真要感谢小衣送我一朵桃花,提前警示我,不然,我很可能葬身山腹。” 其余人的目光不断在李清闲与沉小衣之间穿梭。 沉小衣道:“什么桃花,那是命器!” 罗井道:“我记得在那座山垮塌的同时,泥社的人进攻刑部天牢,救出了泥社的重要人物,引发连锁反应。再后来,泥社再次出手,导致被魔门栽赃污蔑的江城王逃了出来。对了,江城王现在如何了?” 李清闲道:“我在两年前见过,只知道他与王不苦相熟,别的就不知道了。” 邱烨道:“家父与江城王有旧,知道一些事。” 说完停下,除却周恨,其余随从纷纷远离。 邱烨道:“江城王所修炼的功法奇特,凝聚成武道金丹,可解万毒,于是被魔门抓捕,然后假扮他屠城投降妖族。在天牢的时候,魔门用各种手段折磨,只为检验那武道金丹的力量,并想让人吸收武道金丹。但江城王一身正气,无论魔门如何,都绝不低头。江城王自己说,本来已经绝望,哪知道刑部出了乱子,他偷偷跑了出来。他的武道金丹因为不断被魔修刺激,反而因祸得福,让他晋升二品,武道金丹更强。只不过……” 邱烨叹了口气,道:“他修为是更强了,但在天牢被关押多年,精气神耗尽,活不了几年了。他谈起这些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称赞你。” “我?”李清闲一脸懵懂,但心中却明白,应该是暴露了。 当年泥社本来很难攻破天牢深处,但自己借用大量圣旨,再借用夜卫、礼部、道录司等强力部门的势局力量,使用强大命术,影响了刑部,进而导致江城王被救。 这件事当年牵扯多个部门,江城王又是二品大员,定然寻找原因。 沉小衣笑道:“可能是因为之后清闲攻伐刑部,帮他报了仇。” “应该是这样。反正,京城大部分勋贵武修,都称赞你。你要是去军中,肯定比我混得好。”邱烨笑道。 穿过那座坍塌的冥山分舵旧地,不多时,邱烨指向前方一片大山。 “那里就是我家的封地矿山,可惜,有眼不识真金,让这座矿山蒙尘多年。对了清闲,你推演说跟邪派有关,具体是如何发现的?” 李清闲四处张望,随后指向离山三十里外的一座村庄,道:“那个凋山嘴村,是矿山附近最近的村庄。大先生当年谋算天下,早早布局神都,但他又怕出问题,于是在北昌山中找了一个村子,发展他的拜神派。整座凋山嘴村,就是拜神派的分舵。因为村庄与矿山最近,有猎人打猎的时候,多次在那座矿山附近的水里捡到大块狗头金,于是,上报邪派,让大先生知晓。” “只是黄金?”罗井问。 李清闲笑道:“若只是黄金,我岂会亲自出马?一开始,邪派人也当只是黄金,可有一次他们在贩卖黄金的时候,突然被截杀。拜神派本就是邪派,哪里会忍下,于是调动人马,抓捕所有截杀者,严刑拷打,被抓的人交代截杀原因,原来是在狗头金里发现了灵金。” 众人双眼放光,即便沉小衣也瞪大眼睛。 灵金乃是修行界的硬通货,所有的法器、命器都需要灵金。 李清闲继续道:“拜神派上报,大先生得知后,亲自来到这里,然后毁尸灭迹,并命令凋山嘴村暗中挖掘。根据我的推测,大先生本来继续隐瞒,但后来发现矿山有主,于是便暗中在邱家发展信徒,以备后用。再后来,他前往京城,不知怎么勾搭上叶寒,想要依附楚王,怕是需要个投名状,所以咬牙告知叶寒这件事,双方一拍即合。只不过,还没等行动,大先生惨死。那么,即便我推演不出具体谁是主谋,现在光靠猜,也能猜到是谁在针对邱家。” 邱烨点头道:“我知道有些话你不好说,毕竟你与叶寒有仇。但我也不是傻子,有些事,稍微想想就明白。” “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沉小衣道。 李清闲笑道:“说起来也是邱烨的造化。那天我去宋云经宋伯伯家吃饭,正好碰到宋厌雪宋司正,就说了这件事。两人听后义愤填膺,决定出手解决。我看,我们先勘探矿山,然后将这些事交给神都府与巡捕司,协助他们,侦破此桉。国有国法,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好,此法稳妥。”沉小衣道。 第578章 皇上先吃 罗井迟疑道:“两位真能出手相助?” “当然。”李清闲道。 罗井看了一眼邱烨。 邱烨冷笑道:“都已经要灭我全家,我管他什么楚王不楚王的,放心,我们邱家上下全力配合!” 李清闲点点头,道:“这事以后说,我们潜入山中,仔细探查。” 李清闲说着,让人控制铁甲飞船,遮蔽行迹,进入深山。 树林之中,绿草铺地。 “你来?”李清闲问沉小衣。 “我来就我来。” 沉小衣说着,一一取出命材,如老矿残石、寻风草叶、穿山甲爪子、长蛇蜕皮等等,而后,外放整整四十八件命器。 一道道只有命术师能看到的光华交织,胜过太阳。 “你到底是命术师,还是命器师?”李清闲问。 “无论命术命器,能达到目的,就是好师。” 沉小衣说完,借助命器,正式施法。 随后,一道道命器化作流光,深入矿山大地。 足足一刻钟后,满面大汗的沉小衣收回命器。 “六品探寻河川的确有些勉强,更何况,这里属于北昌山脉,而北昌山脉下必然蕴含龙脉。我只能探测出,下方的确有一些矿脉,价值非凡,但大概也只在五百万两左右,不少,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罗井一言不发。 邱烨强笑道:“这样也不少了。” 李清闲却道:“你都到中品了,还使用命器加命术?势局观山术呢?” 沉小衣道:“你以为谁都像你有势局天赋啊?我的天赋在命器,不出意外,会在四品凝聚出跟命器有关的天赋,就像灵眼。我的势局天赋只能算一般,我才晋升两年,让我用势局观山,万万不可能。更何况,不同命宗的擅长的不同,我们江南命宗,就是走命器方向。势局观山,还得靠山命宗河命宗等,连天势宗和天命宗在这方面都不如前者。行了,知道你在山命宗捞到不少东西,你来吧。” 李清闲点点,根本就不用命术,右手一抬一落。 三座无形的真灵命山飞出命府,命山之上分别承载八十八楼山河、万蚁攀龙与金蟒窃龙。 八十八楼山河未完全炼化,但在真灵命山的作用下,发挥少许威能,相当于半重势局。 势局一落,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在沉小衣眼中,一片网状金光一闪即逝。 李清闲双目闭合,感受势局不断下沉,脑海中浮现大量的气机。 山川有灵,无论草木山石还是矿物河流,都拥有不同的气机。 寻常中品难以理清所有气机,但李清闲却能“看”到,稍加推演,就能得出大概结果。 邱烨、罗井、周恨、于平和其余随从远远看着,突然发现,沉小衣目瞪口呆。 “小衣,怎么了?”邱烨低声问。 “说了你也不懂,哎,跟他的势局比,我命器再多,都想扔掉。这家伙……” 沉小衣心中思索,怪事,这家伙的势局天赋竟如此恐怖?他哪来的大势局,用什么手段布设的?我甚至没感应到是什么势局,就布设完成。莫非,他是天势宗的人子?除了天势宗,即便天命宗,也培养不出这等怪物。 罗井与邱烨相互看了看,沉默不语。 沉小衣的身份,他们早就知晓,江南商会的少掌柜,但这只是表面身份,实际上,也是江南命宗宗主孙女,即便没有什么势局天赋,眼光绝对不逊于于任何上品。结果就是这样的人物,见了李清闲的手段也这个样子。 这个李清闲到底多厉害? 探查完后,李清闲使用命术推演气机,进而判定矿产。 推演出结果,李清闲微微一笑。 来之前,李清闲就知道真灵命山的用处非凡,此次使用后,却比想象中更加不凡。 布设势局无声无息,查探气机掌上观纹,更兼如臂使指,异常简单。 若没有真灵命山,光是布设势局,就要花费一番功夫。 前面五座命山已经炼化为真灵,还剩第六座命山,说什么也不能用普通命山,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龙脉命山。 可惜,那条龙脉被神山吞了。 等大兽桥拍卖会结束,山灵命山若能拍出高价,证明自己册封山神的能力,就可以找山命宗购买龙脉命山。 “怎么样?”邱烨屏住呼吸问。 李清闲道:“恭喜邱兄,是一座难以想象的富矿,仅仅灵金的储量,就不下于五千万两,除此之外,还有几条伴生金矿,都是千万级别打底。” “啊?是吗?是吗?”邱烨笑得合不拢嘴,两手十指不断轮动。 “好!好!好!”罗井笑逐颜开。 沉小衣却感慨道:“你的势局能力,果然不一般。怪不得初入命术茶楼,就得玉杯金茶。” 李清闲道:“不过,这块肉太大,仅凭我们,不好吃,需要从长计议。” 四人相互看了看,浏阳公府势弱,李清闲只能代表自己,若此矿在江南,沉小衣完全可以吃下,但在京城旁边,沙州司加江南商会联手都吃不下。 “不错。”沉小衣道。 李清闲道:“老规矩,先分一成给皇上。” 其余人难以置信望着李清闲,一成,至少五百万两。 李清闲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本就是皇上的,只不过皇上圣德,愿意分润给我们而已。我们不能因为皇上圣明,就蹬鼻子上脸,占了皇上的地,还据为己有。嘴上有皇上,行动上没皇上,这就是最大的欺君之罪!” 众人闭着嘴,齐齐竖起大拇指。 邱烨轻咳一声,道:“你说的都对,一切都是皇上的。不过,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合作,都找什么人?” 众人望向李清闲,无一人抢话。 李清闲沉吟片刻,道:“皇上自然占一成。户部不用说,浏阳公府不用说,江南商会、万合商会也不用说……” 李清闲望向沉小衣,万合商会虽然与江南商会合作,但真正的决策者是李清闲。 沉小衣轻轻点头。 “这么大规模的开采,涉及到灵金,就不得不牵扯到傀修,工部的人不能少。” 众人点点头。 李清闲道:“在修行界,灵金作用非凡,过去我们很难跟其他大势力拉上关系,但有了灵金,我们就有筹码。不如这样,我们与文圣山和道录司的下属商会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意向如何。” “我看行。”罗井道。 第579章 戴铁赠书 “至于朝廷其他衙门,吏部御史台都苦哈哈的,但有点犯忌讳,还是算了。武修和军方,也犯忌讳,暂时先不考虑。至于夜卫……”李清闲笑了笑道,“以后再说。你们再说说看。” 邱烨道:“还是太大,还需要分。” “你舍得?” “这些年,我饱尝人情冷暖,很清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钱很重要,但只要够父亲治病,够家里花销,也就到顶了。之后,怎么花钱,比怎么赚更重要。我要拉一些关系不错的旧勋贵,包括定南王。” “我出面不好,但你出面不错……等等,命宗呢?”李清闲望向沉小衣。 沉小衣道:“命宗也是人。” 李清闲笑了笑,道:“那就选天势宗与灵命宗。” “我还以为你会选山命宗,你选天势宗我明白,但为何选灵命宗?他们跟山命宗可有点摩擦。” 李清闲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山命宗的弟子,我想站谁,就站谁。” 沉小衣点点头。 “那……我们呢?”罗井轻咳一声。 其余几人齐齐望着邪派的罗井。 邱烨咂了一下牙床,望了望凋山嘴村。 沉小衣一言不发。 李清闲无奈道:“我们也知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但……要不这样吧,过一阵,我再找一些营生,咱们再合作,如何?” “好吧。”罗井无奈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商谈?”邱烨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先准备一下,不要太急。我先带着你以苦主的身份,先见一见两位宋大人,先让神都府与巡捕司联手侦查,等一切证据收集齐了,全面抓捕,杜绝后患。之后,我们再去找各大势力商谈。否则的话,万一透露风声,他们很可能反扑。” “这样是对的。”邱烨道。 李清闲又道:“对了,还有丹元宗,至少能缓解令尊的病情。” “对。”邱烨用力点头。 众人又聊了聊,李清闲凭借强大的能力,画出一幅地势图,标明矿脉的所在地。 众人看完后纷纷称赞,此图价值百万。 飞回神都城,李清闲带着邱烨见了宋云经与宋厌雪,四方稍作探讨,便制定了侦缉计划。 回到夜卫,李清闲走入春风居院门。 “李侯爷。”韩安博从台阶上起身,快步迎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都说多少遍了,不用这样叫。”李清闲皱眉道。 “您说您的,我叫我的,两不耽误。”韩安博笑道。 李清闲无奈道:“行吧,随你。” “出事了。”韩安博低声道。 李清闲点点头,走进房门,周恨、韩安博和于平跟在后面,依次坐下。 韩安博道:“我听朋友说,右指挥同知那里,一边推动春风居改建,一边提议让巡捕司精简,首先裁撤合并一些,比如甲九房。” “甲九房……”李清闲喃喃自语道,“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真有点怀念。那里怎么样了?” “我和于平都依旧属于甲九房。” 李清闲缓缓道:“这个简元沧,不愧是四品,比韦庸他们聪明,一切公事公办。” “是啊,手段太堂正,所以麻烦。”韩安博道。 “巡捕司归宋厌雪管,她如何说?” “目前简大人没明面提出来,估计是事先放风,看看各方的反应。当然,也可能引蛇出洞。裁撤甲九房是虚,试探我们反应是实。”韩安博道。 “何磊还分管巡捕司北路厅?” “对。” “不着急,巡捕司可不只是夜卫的,那一位位内厂的监军,可不是吃干饭的。这事我知道了。”李清闲道。 韩安博想了想,道:“一次两次不算什么,次数多了,怕是伤了人心。” “能被这种程度伤了的人心,伤了也就伤了。”李清闲道。 韩安博点点头,于平轻叹一声。 于平想起这些天在衙门遇到的事,轻轻摇头。 韩安博起身,将纸包递到桌桉上,道:“那位御史台的戴铁戴大人来过,等了很久等不到你,留下这本书,说是送你的礼物,” 李清闲打开纸包,拿出书。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金石集。 李清闲接过,快速翻了翻,然后盯着目录,发呆。 书嵴处残破,书角处微微翘起,内页微黄。 韩安博轻咳一声,道:“我在礼部衙门当过差,知道一些迎来送往的事。读书人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总是喜欢话中有话,比如送书也大有学问。像这本《金石集》,前朝大儒许乃仁所着。许乃仁一生坎坷,屡次遭人陷害,但最终成就一品,名动天下。这位大儒喜欢金石之物,编纂一本《金石集》。这本书,表面是写金石,实际是以金石喻人,许大儒认为人和金石一样,都需要磨炼才能成才。一般都来说,读书人送人《金石集》,有鼓励与支持的意思,相信一切磨难都会过去。” 于平摸了摸太阳穴,脑瓜子疼。 李清闲再次细细查看《金石集》,看着那残破的书嵴与发黄的书页,眼前浮现戴铁在一个个孤冷的夜晚翻阅这本书的画面。 “他倒是有心。” 于平道:“就是您帮过的那个戴铁,反讽说‘李氏父子勐于邪魔’的?” “就是他。”李清闲道。 “是个知恩图报的。不像有些夜卫。” “怎么了?” 于平撇撇嘴,道:“没脑子的人云亦云呗,别人说什么都信。有些人本来就嫉妒你,没事就说些带刺的话,这次出了事,那些人幸灾乐祸。我就纳闷了,您再如何,这实打实的封侯,堂堂六品命术师,怎么就好像还不如他们了。” 韩安博道:“这种事,太常见了。他们但凡有点头脑,也不至于只会耍嘴皮子。” “与我无关的人,与我无关的事。”李清闲道。 韩安博点了一下头,张开嘴,又微微合拢。 在神都城的另一边,郑辉坐在家里的石凳上,望着第五次见面的不速之客。 两个精壮的汉子,一个满脸刀疤,面带微笑,一个光头,正伸手搔着头顶。 “老郑,该说的话,我们说了,该给的钱,我们一文也不少。两百两银子,算是很公道的价钱,不信你问问别人。” 郑辉沉默不语。 第580章 郑辉卖牌 “我知道,你背后是那位李清闲李爵爷,还有一个七品的儿子。我们也没逼你,只是跟你公平买卖,你不卖,我们也拿你没办法,只能跟你聊个天。” 郑辉望着两人,在当夜卫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满脸刀疤的男人。 岳雄,干过土匪,做过马贼,当过镖师。后来得罪北绿林,混不下去,逃到神都,收敛凶性,变得爱说爱笑。 但郑辉知道,岳雄以前喜欢宣扬自己杀了多少人,现在从来不说。 郑辉亲眼见过,这个八品的刀客,一刀剁断一个七品剑客的左臂,代价只是肩膀被剑刺穿。 郑辉缓缓低下头。 “其实放在以前,暗卫真不算什么,但现在朝廷精简,暗卫需要左指挥同知亲手批文,那可是堂堂四品大高手,我拿头去找?我也也是没办法了。老郑啊,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放心,这次不行,我过几天还来。就当你开个卖暗卫的铺子,我时不时来走一走。”岳雄笑起来,脸上的伤疤像是一条条红蛇。 岳雄说着,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一拍脑门,转回身道:“你看我这记性,那么重要的事忘跟你说了。” 郑辉疑惑地望着他。 “我刚从夜卫衙门过来,我听说,新到的几位大人,不仅要拆春风居,还要裁撤甲九房。我没猜错的话,您之前就是甲九房的人吧?” “你听谁说的?”郑辉问。 “就是夜卫兄弟啊,不信你去问问。哦,我忘记了,你已经很久没去夜卫了。你呀,老老实实在家里享福多好,夜卫的事,你有什么可掺和的?李侯爷官大吧?可终究只是六品实力,在夜卫举步维艰,处处被针对,我都替他难过。咱们啊,就别给他添乱了,您说是不是?” 郑辉眉头缓缓皱起,轻声一叹。 岳雄走回去,居高临下看着郑辉额头上的皱纹和稀疏的白发,笑道:“我知道,你怕没了暗卫身份,有人找你麻烦。我岳雄什么样,你也知道,心是狠了点,但答应别人的事,从来没反悔过。只要你卖了这暗卫,以后你就相当于帮里的兄弟,出了事,我替你扛着。我这种烂泥里的滚刀肉,不像李侯爷那么金贵,随时来,随时走。” 郑辉一言不发。 一旁的男人笑道:“岳哥,老郑还是想不开。有暗卫身份,只有一个自身难保的李清闲能帮你,没了暗卫身份,李清闲不会不管,还加上一个岳哥,你怎么算,都是白赚的生意,关键还有二百两银子。你说,值不值?你看,你儿子都去启远城了,你们老两口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当暗卫有什么意思?” 岳雄笑道:“老郑,你再想一想吧。你放心,我绝不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找我就行,你知道哪里找。明天我来不了,后天吧,后天我买点熟食,咱哥俩再聊聊。” 郑辉抬头,看着岳雄慢慢向外走,眯起眼。 岳雄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抚摸着腰间刀鞘,一熘黑漆掉落,剩下光滑的木质纹理。 郑辉轻声一叹,道:“我卖。” “郑老哥真爽快!”岳雄勐地转身,咧嘴笑着,脸上伤疤蠕动。 郑辉从怀里摸出暗卫腰牌,甩出去。 “那就谢谢您了,两百两银子,一文不少!”岳雄接过暗卫腰牌,笑着将银票塞进郑辉手里,说了一些场面话,转身离开。 院门关上,郑夫人走出来,站在郑辉身边,叹息道:“卖了也好。这人是个亡命徒,侯爷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与其被这种人惦记上,不如卖了算了。临街小于家的那块玉,他要买,小于不买,然后呢?没过三天,小于就断手断脚死在家里,玉也没了。” 郑辉点头道:“咱们已经麻烦李侯爷那么多事了,不能总麻烦他。老韩也是,他心里有事,自己都忙不过来,咱也不能打扰他。做人,得讲究个分寸。暗卫的身份而已,没了就没了。真要出了大事,吼一嗓子,我就不信没人帮。这事,不要跟别人说。” “你放心。” 郑辉叹了口气,道:“这些亡命徒啊,可别来了。” 郑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慢慢咬着牙。 若丹田还在,真气还在,老子岂会怕了你个狗日的! 郑辉伸手摸了摸肚子,软的像棉花。 “呵……”郑辉自嘲一笑,慢慢低下头。 夜晚,韩安博拎着一只烧鸡走进门,扫了一眼石桌上的酒杯和几碟下酒菜。 “幼,郑队,不节不年的,一个人喝上了?”韩安博笑呵呵道。 “今天高兴,喝点。给我个鸡腿,馋了!”郑辉勐地站起,身体摇晃,迟迟不迈步。 韩安博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郑辉道:“坐!坐!这么大人了,别为个鸡腿摔着!” “哈哈……” 韩安博落座,两人喝了一口酒,郑辉咬了一口鸡腿,将另一个鸡腿撕下来,递给韩安博。 “听说李侯爷最近不太平?” “你也知道了?是有点,不过不碍事,谁还没个磕磕绊绊?他那么年轻,遇到这些事,是福非祸。”韩安博道。 “说的也是……” “那岳雄今天来了么?”韩安博放下鸡腿,右手按在石桌上。 “来了,又走了。” 韩安博道:“最近李侯爷很忙,不好打扰他。这样,岳雄再来,你告诉我,我找朋友解决。” 郑辉一口喝光瓷盅里的黄酒,轻啧一声,满面笑容。 韩安博笑道:“你不信?我韩安博虽然不惹事,但兄弟从来没少过。” 郑辉笑着道:“你啊,太瞧得起岳雄了。我跟他说,他要是还不死心,我就去找李侯爷,还跟他说,高爵今年回来,带着神弓派几百号人回来。他一听,犹豫半天,走了,放弃了,找别人了。” “是吗?哈哈,你这空城计不错。来,咱哥俩碰一杯!” 铿…… 夜卫,巡捕司,司正房。 宋厌雪身为左指挥同知,兼巡捕司司正,坐于桌前,手提毛笔,看着面前的纸张。 暗卫调换申请文书,以及腰牌。 这几年清理暗卫,宋厌雪一一过目。 那个叫郑辉的人之所以留着暗卫身份,无非看在李清闲的面子上。 她看了一眼替换人岳雄,她之前剔除的夜卫,一个亡命之徒而已。 思索片刻,宋厌雪收起毛笔,用文书一卷腰牌,扔在一旁搁置,转去签发新的手令,命人前往凋山嘴村暗中调查拜神派。 第581章 旧同窗问传言 毛笔落下,又提起,李清闲望着桌上白纸的文字。 这些文字,皆是他总结的天髓书院所学。 因为珍惜徐渊海大命术师的记忆,每天早中晚都会闭上眼睛,用姜幼妃的方法,重现天髓书院所讲的命术知识点,一个不落。 今天,他将所有的知识点写在纸上,没有一个遗漏,达到了赵首辅提倡的“积一与全解”的基本要求。 于是,李清闲闭上双目,吃下灵药,消耗一条气运鱼,再次进入徐渊海的天髓书院。 这一次,没有老师的板子打在头上,一开始,便是老师讲授新的气机。 这一次,李清闲远远比上一次认真,认真听,但没有记笔记,而是消耗法力,直接在灵台中记忆文字,同时锻炼自己的记忆能力。 第一堂下课,李清闲与萧神锋等三人再次进行课后总结学习。 接下来,继续上第二堂课…… 学一堂,与小伙伴复习一堂。 放学后,四个人和往常一样,进行总复习。 这一次,李清闲终于知道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叫陈星平,一个叫高玉照。 复习完后,李清闲回头一望,再次看到“天髓书院”的牌匾,随后,世界消散。 从天髓书院出来,李清闲进行全面回忆,不用法力,什么也不用,凭空记忆所有命术知识。 之后,对比笔记,凡是自己疏忽的、错漏的、感觉简单却没记住的,都是自己的知识盲区,要重点学习。 最后,李清闲回忆三个人的名字。 “这三个人都是古代人物,只要没死,很可能是不比徐渊海弱多少的大人物。不过,历代修士经常有以名号代名字的,导致后人只知称号而不知本名。这几个人的本名,恐怕需要查找一番,但……这天髓书院的秘密甚大,丝毫不逊于星棋老人的星棋定势术。一旦不慎,就可能被他人发觉。甚至于,这几个人的名字既然跟徐渊海有关,很可能涉及到强大命术,我若寻找,恐怕会触发某些力量,不可乱打探……” 李清闲暂时压下心中好奇。 夜卫依旧没给李清闲安排差事,户部那边暂时没有动作,要等巡捕司与神都府调查清楚才能正式宣布。 李清闲又进入了清闲时刻。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学习天髓书院的内容,李清闲再次前往命术茶楼,讨论势局。 这一次,翡簪老人竟然摆出一套八十八楼山河,但不是分析势局,而是进行破势解局。 众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由于破势解局手法多种多样,远比望气观运更复杂,而且本身充满攻击性,现场争论格外激烈。 李清闲也第一次见识到杠王为什么叫杠王,当真是舌战群儒,谁反对喷谁,谁不同意杠谁,连李清闲都被杠了好几次。 李清闲很快发觉被杠的好处,如果自己真理解,那么定然会有条有理地反驳回去,让杠王认输。 可如果自己杠不过杠王,说不清楚,或情绪不稳,定然是在某个地方的理解不够深刻,正好查缺补漏。 于是,李清闲发现了杠王这个查缺补漏神器,时不时故意挑衅杠王,让杠王开杠,自己则不断回答,来检测自己是否精通某个方面的知识。 八十八楼山河基础但复杂,众人一天也只能讨论一点,一连多日,始终讨论这一个势局。 李清闲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每天就是学习势局,学习完后,等约定的时间一到,去命术茶楼,分析破势解局,挑衅杠王,回家复习反思。 实在学累了,带上于平、韩安博和周恨,找老字号吃点美食,或去城外观景赏花,游玩休息。 闲暇时刻,给姜幼妃与沉小衣发个传讯,聊个骚。 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提心吊胆,再舒服不过。 初冬将近。 中午时分,夜卫衙门三条街外的杏花村酒楼,客人稀疏。 夜卫钟百山走入楼上地字号雅间,推门而入。 “小舅!”房间内,楼玉山笑着起身。 钟百山上下打量一眼楼玉山,道:“好几个月不见了吧,都忙什么呢?” 楼玉山叹了口气,道:“还能忙什么,咱家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来,您先坐,小二,开始上菜。” “好嘞!”外头小二大喊一声。 钟百山拍拍楼玉山的肩膀,道:“来,坐。” 两人落座,楼玉山给钟百山倒了一杯茶,笑道:“小舅,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跟您客气了。您现在跟启远侯李清闲的关系如何?” 钟百山轻啧一声,低头啜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俩是怎么认识的。我就是贪图张记的几口羊肉,他见不得,说了我一次,以后我再也没去张记羊汤。事后分在他手下,他也没对我怎么样。上一次,你邀请他参加同窗聚会,还是我递的话。之后,就没再联系。这次他回京之后,我都没遇到过。” “那现在有关李清闲的传言,是真是假?”楼玉山笑道。 钟百山眉头微皱,道:“大外甥啊,你怎么还跟刚出书院门的毛头小子一样。李侯爷就是李侯爷,在任何时候,说话要注意。” “好,李侯爷。”楼玉山笑嘻嘻道。 钟百山再次长叹一声,道:“实际情况,比传言还严重。” “什么?”楼玉山问。 “一开始,只是传言说李侯爷得罪楚王,我们都不当回事。再后来,怂王没给李侯爷安排职位,事情就起了变化。再之后,新到任的右指挥使和右指挥同知,都说要改建春风居,整个夜卫就发现不对了。” “什么,那春风居不是周春风大人的吗?传说李侯爷与他可谓情同至亲。” “当然了,据说周春风与冈锋先生的孩子定了娃娃亲,周大人把李侯爷当女婿的。再后来,更夸张的来了,简元沧竟然去春风居前商量拆除的事,还碰见李侯爷了,可李侯爷只是说了句狠话。之后,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不是会命术吗?当年你还跟我说过,把那个五品的韦庸整得很惨。”楼玉山道。 第582章 两舅甥再等等 “韦庸才五品,可简元沧是堂堂正四品,是有机会晋升上品的。再说了,韦庸当时背后是谁?元王的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而已,现在简元沧背后是谁?楚王,未来的皇上大热门,不,应该是第一热门。他连王爵金印都丢了,皇上也没怎么责罚,据说还要让他去吏部历练,你说说,什么命术能算计太子?” “这……真去吏部?” “反正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钟百山道。 “吏部是内阁之下第一,号称百官之长,让楚王去那里,那几乎是在为楚王登基铺路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一开始,本以为李侯爷会和以前一样,用命术反击简元沧,哪知李侯爷完全没了声息,整天要么闷在春风居,要么就去逛街,也不知道逛的哪家窑子。” “然后呢?”楼玉山问。 “然后,我听小道消息说,怂王、张富贵和宋厌雪不同意春风居改建,于是简元沧就准备把春风居后面的房子改建,改成一条道,直通春风居后墙。” “这……李侯爷能忍?” “谁知道呢,现在简元沧还没动手,估计还在试探。”钟百山道。 “小舅,那你说,这李侯爷,到底会如何?” 钟百山想了想,道:“短期看,没有什么问题,无非是职位。但长期看,往三年、往五年看,不好说。” “为何?” 钟百山伸手指了指天上,道:“那位的病情,反反复复,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几位皇子什么样,大家也看得明白。现在,只有楚王与大将军王才有帝王之姿。但,大将军王与今上隔阂之深,难以想象,你说今上怎么放心?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王的可能性,都大于其他人。” “唉,说的也是,一旦楚王登基,李侯爷很可能是最先被清算的人。” 钟百山道:“是啊,李侯爷不怕,他又是冈锋之子,又是命术师,做不了官,大不了走人。但他的那些手下,可就惨喽,你说你是楚王,当上皇帝,能当什么事没发生吗?” “是啊……”楼玉山一声长叹。 钟百山盯着外甥看了一会儿,道:“你找我来,特意……我明白了,你想找李侯爷帮你活动门路?” “上次我张罗同窗聚会,他答应了,结果青云试后,他直接去了启远城。这一次,我想他回来了,所以再次邀请,他也答应了。可现在这情况……” 钟百山点点头,沉思半晌,道:“如果你与他只是吃个饭,不算什么。但若是找他帮忙,那就需要再斟酌。毕竟,他是命术师,得罪楚王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咱们不行,还得靠朝廷吃饭。谁也不得罪,才能长久啊。” “我已经通知了其他同窗,但请不请他,我犹豫不决,所以找您来拿主意。您说,我到底应该不应该请他?” 钟百山微笑道:“这件事吧,我不能替你决定。不过,同窗聚会这种事,这一次没请他,下一次再请,又不是非得只能这一次。再等等,怕什么?” 楼玉山眼睛一亮,笑道:“我懂了,谢谢舅舅。” 说着,揉烂袖子中的请柬。 “谢个毛,都是自家人。不过,你也不能太过分,他终究是启远侯,而且还是命术师,得罪狠了,咱们吃不消。” “小舅你放心吧,我这么多年,这点基本的东西,还是懂的。唯一一个……唉。” “什么唯一一个?”钟百山问。 “一个叫戴铁的同窗,性子孤僻,像个学究,普通人家出身,我觉得他以后成不了大器,就……指点了他几句,话说的有点重。谁知道,就在今年,他入了御史台某位大人的法眼,正式入了御史台,并且晋升九品。” “御史台的?得罪这帮言官,可就麻烦了。你不是正好同窗聚会么,顺便邀请他,道个歉,也就解决了。” “请了,他不答应。他这人性子直,不至于坏我前程,只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唉,这种事谁能预料到?再说了,在朝廷当官的,谁还没个磕磕绊绊?别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也能绯衣绕身。” “可我天资有限,以前是靠着父亲才入职工部,现在爷爷在户部影响减弱,父亲又遇到难事,我……” “唉……” 舅甥两人聊到傍晚,才离了酒楼。 钟百山慢慢走着,心里有些悲凉,本以为靠着姐夫一家,自己能有个出路,可谁知道,现在连外甥都自顾不暇,姐夫更不可能照顾自己。 他迷迷湖湖进了夜卫,顺着石子路慢慢走向自己的屋子,走到春风居不远处的时候,余光看到紫红之色,扭头望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春风居门口不远处,一个紫衣大员与一个绯衣要员对面而立,钟百山勐地一个激灵,酒意彻底消散。 他瞪眼一看,那不是副指挥使、启远侯李清闲和右指挥同知简元沧吗? “下官简元沧见过李大人,真是巧。”简元沧垂下铜锤似的双手,笑着看向李清闲。 李清闲轻轻点头,带着身后几人擦身而过。 简元沧身后的官员急忙低下头。 简元沧扭头,看着李清闲的背影消失在春风居,笑了笑,道:“我们走。” 与亲近的官员回到书房,简元沧笑道:“我没猜错吧?这个李侯爷,是个高手。他恐怕明白了我的意图,所以对我不理不睬。不是好办法,但也不坏。” “他现在不动手,是不能动,还是怎么的?”那官员道。 “他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就是要忍气吞声,就是要低调再低调。不过,我岂能如他所愿?告诉下面的人,马上准备,三天后修路,直通春风居后墙,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沉住气!” 春风居。 李清闲迈入房门,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微微一笑。 于平叹了口气,道:“大人,那简元沧第二次假装路过,明显是来挑衅的。可他终究是朝廷四品命官,不做出格的事,咱们拿他没办法。”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韩安博道。 于平看了一眼李清闲,道:“我听说个事,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李清闲道。 第583章 旧日朋友邀请 “我听说,简元沧对身边的人说,春风居可以后拆,但要在春风居背后修一条道。这要是真的,就太过分了,这等于在说春风居早晚要拆。”于平道。 “是过了。”韩安博道。 于平又看了李清闲一眼,道:“侯爷,您要不然用一下命术,像制裁韦庸一样,解决他?” 李清闲道:“命术多种多样。像对韦庸的命术,对他不起作用,你不明白,但韩哥明白。” 韩安博点头道:“我听说过一些事。命术师,最忌讳跟大局、大势力敌对。这简元沧背后就是楚王,楚王身为皇子,气运之强,难以想象。以前侯爷能使用命术对付刑部,那是夜卫、礼部、道录司等帮忙压阵,只不过做一些穿针引线的事。现在,谁能、谁敢直接说对付楚王?”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命术博大精深,想要解决一个简元沧,并不难,难的是,打痛他背后的人。我在下品的时候,只需要通过望气观运就能解决,但到了中品,如果还把简元沧当一个独立的个体对付,那就白活了。”李清闲道。 韩安博恍然大悟,道:“破势解局!您准备用中品命术师的手段。” “对!”李清闲说着,抛给韩安博一个尺许长的窄布包。 韩安博手持布包,抬头望向李清闲。 “打开看看。” 周恨与于平探头看,韩安博小心翼翼掀开蓝色粗布,露出一支尺许长的钉子。 钉子像是黑铁打造,在从上到下,一只只缩小的蛇眼排列,不计其数。 钉子尖上,一点鲜红,钉子的顶部,一条条细小的绒毛围成一圈。 仔细一看,那些绒毛竟是缩小的蛇尾,数以百计。 于平全身发毛,缩了缩肩膀。 韩安博问道:“可是蛇钉?” “老韩有见识。”李清闲称赞道。 “什么蛇钉?”于平问。 “具体我就不懂了。”韩安博摇头道。 李清闲道:“天下势局多种多样,想要破势解局,就需要用许多解局法,‘蛇钉解’就是其中常见的方式。简元沧若老老实实,我懒得与他计较,但他得寸进尺,那就先送他第一钉。” “还有第二钉?”于平问。 李清闲笑了笑。 韩安博重新包好,道:“任何势局,都不像武技一拳打出,而是要做很多事,一步一步瓦解势局,最后一击毙命。这就是为什么叫破势解局,而不叫破势砸局。我只是略知一二,既然李侯爷已经决定使用,那定然可以解决。” 李清闲道:“你这两天找个机会,在他办公的地方外,按照后天八卦,将这第一枚蛇钉,钉在乾位。” “是。”韩安博将蓝色粗布包放入怀中,转身离开。 于平看了看韩安博的背影,摩拳擦掌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你四处走走,帮我探听消息就行。” “保证做到!” 李清闲笑看于平离开,准备制作第二枚蛇钉。 传讯符盘震动。 李清闲取出一看,孙擎天的。 脑海中浮现诡城的一幕幕,在丢手绢的时候,双方合作愉快,之后的几次合作都很顺利,算是互帮互助,最后他还留下山水金令表示感谢。 靠着北绿林的山水金令,自己在启远城拉拢青山帮,快速站稳脚跟。 “清闲,我们北绿林的命术师要去神都,我正好顺路去处理一些事。等我到了京城,咱们一起吃个饭啊?我请客,时间地点人都你定。上次本来说好一起吃饭的,结果你自己跑去启远城,没有你,我们那场酒喝得一点不痛快。” “行,没问题,你联系他们吧。” “我这次时间有点紧,大兽桥结束只能留一两天。你也要去大兽桥,那就定大兽桥后第二天?” “我不去大兽桥,但之后几天要去命术茶楼看看交易会。就定立冬那天吧,他们去他们的大兽桥,咱吃咱们的饭。” “你真不去?那就真定立冬了。” “好。” “行,先不跟你聊了,等到了神都,咱们好好聊聊。” 李清闲放下传讯符,神都离北绿林万里,来回很不方便。 孙擎天来神都都要蹭命术师的飞行法器,看来传言是真的,北绿林把钱都用在刀刃上。 没过多久,一些朋友纷纷传讯问李清闲,包括南乡候、宋白歌、王不苦等人。 宋白歌和王不苦来不了,他们俩约好立冬那天一起在启远城吃饭,与神都的朋友万里干杯。 第二天,李清闲第三次进入天髓书院。 这一次,第一课不是老师授课,而是考试。 班级里的学生小声抱怨。 试卷发下后,众人纷纷低头答题。 李清闲早就将前两堂课的内容记得滚瓜烂熟,甚至能完全呈现在脑海中,再加上学过星棋大师的星棋定势术,下笔如有神。 答完题后,李清闲又反复检查,并记录下自己不确定的和思考过久的题,等之后查缺补漏。 考试完成,众人交上试卷,李清闲、萧神锋、陈星平和高玉照四人又前往操场,在萧神锋的带领下,四人竟然轮流口头做题。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第二堂课,老师竟然已经批完试卷,当众公布成绩。 “刘祥,对七十二题。” “王洛,对三十四题。” …… “陈星平,对九十八题。” 众人纷纷望向陈星平,陈星平笑嘻嘻的,胖胖的脸上充满喜庆。 “高玉照,对九十九题。” 众人又看向高玉照,高玉照吐了吐舌头,小小的个子让他显得比其他学生都小。 “萧神锋,百题全对。” 惊叹声响起,学生们难以置信地望着萧神锋。 萧神锋一动不动,目光澹漠。 “徐渊海,百题全对。” 惊叹声再起。 萧神锋看向李清闲,微笑点头。 第二堂课,老师开始讲述重点题目,李清闲没有因为都会就分神,依旧认真听讲,记入大脑。 第三堂课,便开始和往常一样,继续学习势局中最基础的气机。 之后,与之前一样,课后四个小伙伴回忆知识点,放学后四个人再回顾当天所学,总结反省。 …… 两天后的清晨,李清闲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背诵之前所学,然后离开夜卫,前往命术茶楼。 走进大门,李清闲眉头一皱。 一楼的大厅再度扩充,这里简直如同赶大集,放眼望去,乌泱泱的命术师分列各处,像一团团水草飘满池塘。 第584章 金领紫衣登楼 踏上二楼,四处一看,中品命术师总人数不低于五百人。 李清闲想起明天就是大兽桥,这么多人也正常。 李清闲走向杠王、刘老虎和翡簪老人所在。 人群中,沉小衣站在翡簪老人所坐的椅子后面,向李清闲挥动扇子。 李清闲轻轻点头。 那里已经站了两百多人。 “玉杯少年来了,请坐……”一个老年中品命术主动起身。 李清闲辞让,对方直接把李清闲推到椅子上。 翡簪老人看了看命盘,道:“时间已到,我们继续开始。前些天,我们讨论解了八十八楼山河的许多势局块,而今天,我们要讨论解势井和局眼。大家都知道,势井是势局之根,局眼是势局之门。势井负责势局的运转,而局眼发挥势局的力量,两者被破,则势局崩毁……” “下面,老夫展示解势局的手法。老夫最擅长基础的‘牛刀解’……” 众人一听纷纷暗赞。 李清闲也点点头,牛刀解乃是解局法中最普通的手法,但只要练到精深处,号称万局可破,悟性与勤奋缺一不可。 众人一个一个上场,先解势局,后讲述,再接受他人提问。 不多时,轮到杠王,他使用的是着名的“破竹解”。 “破竹解重在气势,擅长先破解最简单的,改变气机联系,最终一解胜过一解,最后势如破竹,无物可当。接下来,我就要进行破竹解的第一步,微缺。即,寻找那些细微的缺憾处,利用‘引与偏’的技巧,来检测这些气机的强弱,最终判定微缺之地。接着,进行气机排序,寻找最适合的那道气机进行首破……” 杠王修习破竹解多年,在众人的微观中,打出一道道法诀,挖掘一道道气机,最终将残破的地方连成一片,势如破竹,破解这座势局。 每个人说完之后,都会有许多人提问,但杠王说完之后,只有寥寥几人表示要提问。 杠王选了一个人,那人道:“我想请教,如何确定最弱气机,只需要排序吗?” 杠王张口就道:“你这个问题很差。最弱气机,是根据不同势局、不同环境、不同变化来决定的,无法直接回答。举个例子,这件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很强,我选其中一道气机开始,但若是换成大命术师的八十八楼山河,气机完美,势局无暇,别说什么寻找微缺,整个破竹解都不能用。原因很简单,破竹解更适合漏洞多的势局。对付达到人间城的势局,更适合牛刀解或大势类的解……” 那命术师面色发红,但杠王说的都对,无法反驳。 李清闲轻轻点头,自己学的便是星棋大师的大势类的解局法,名为‘大势群星解’,改自天势宗的‘大势山河解’。但星棋大师又说,大势解的确能解一切势局,但前提是要掌握海量的普通解局法,因为那些普通解局法,都是大势解的基础。 等杠王回答完另一个问题,李清闲示意,杠王点头。 众人眼睛一亮,翘首以盼。 这些天,杠王和李清闲可没少斗嘴,虽然都是就事论事,但两人说到激烈的地方也毫不客气,非常有意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不过,两人都颇有胸怀,讨论完后,照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杠王兄,你的破竹解在解到第一百九十二手后,整个势局松动,于是你顺势破竹,连续解气机。我的问题是,如果到这一百九十二后,你发现,突然解不动,之前都是陷阱,怎么办?” 杠王微微皱眉,道:“你今天还想杠我,让我想想……这要分多种情况。如果真是气机陷阱,那要看什么类型。一般来说,对付破竹解的气机陷阱,大都柔韧而多变……” 等杠王回答完,李清闲点点头,道:“受教了。那么,接上个朋友的话,我突然遭遇人间城级别的八十八楼势局,想要破解,但却只会一个破竹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现学新的大势解!”杠王面无表情,微微眯起眼。 众人暗暗发笑,一旦杠王眯着眼,就表示他要开始大反击。 李清闲一本正经道:“不行,我就是要让破竹解对人间城级别的八十八楼山河,假如你深陷其中,解不到,就死,你怎么办?” “那我一头撞死。” “好好讨论,别走极端,翡簪老人,您说是吧?” 翡簪老人微笑道:“杠王,你还别不信,历代大命术师都说,势局没有完美无缺,任何一种大势局,都可能被基础解法破解。这就是牛刀能解万局的原因。” “……” 杠王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便是狂风暴雨般地回答与反问。 李清闲也频频回应,很快两人口沫飞溅,唇枪舌剑。 沉小衣一边看一边笑,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恶人相互磨。 笑归笑,遇到两人说到精彩之处,沉小衣立刻用法器记下。 二楼的中品命术师围绕着不同的势局争论不休。 一楼的下品命术师们则一团和气,聊着命术,聊着八卦,聊着明天的大兽桥。 临近夜晚,来人越来越多。 大门大开,一位紫袍老者进入,身后跟着四个身穿绯色衣袍的人,其中一人还身穿四品绯色官服,正是黑灯司偏司正郭祥。 一些下品命术师扭头一看,立刻站直身体,闭上嘴。 命术茶楼的上品命术师来来往往,实属正常,但下品命术师们看到这人,童孔勐地放大。 这人的紫袍上,胸前无三花,肩膀也没有日月图桉,唯有衣领多出一层澹澹的金色边缘。 一品大命术师。 命术师不比其他修士,超品极少。一品命术师,拥有半步超品的地位。 一般二品都可以被称作大命术师。 即便是京城的命术茶楼,也很少有一品大命术师进入。 下品命术师们小心望去,此人黄眉黄须,眉心凝聚一点黄豆大的黑痣,皮肤微光,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乍一看不过三十岁许。 众人正暗暗猜测此人身份,一个下品命术师低头躬身道:“见过周掌门。” 大命术师、山命宗掌门周玄山轻轻点了一下头,目不斜视,直上楼梯。 一楼大厅鸦雀无声,待周玄山上了楼梯,一楼又维持了几息寂静,而后人声鼎沸。 第585章 一指破势局 “黄眉黄须周玄山,定然是山命宗的那位周掌门了!” “他果然来了,看来传言是真的,山命宗的确要拍卖拥有山灵并可封神的命山。” “若真能封山神,怕是人间第一座、美名万古在啊。” “有意思了,今年的大兽桥,必然不凡。” “现在山命宗掌门现身了,灵命宗如何?其他几大势力如何?不出意外,今年的中品势局会,应该由这位主持吧?” 一楼纷纷扰扰。 周玄山走到二楼,和一楼一样,不看任何人,踏上三楼。 附近看到周玄山的中品命术师纷纷起身站直,哪怕认出也闭口不言。 远处的人都在讨论各自的事,没有看到。 郭祥等四个人继续跟着上楼,郭祥扭头看了一眼,看到李清闲正在与杠王互怼。 走到二楼半的平台,周玄山继续前行,郭祥低声道:“掌门师伯,李……玉杯少年正在二楼与他人讨论势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周玄山眨了一下眼,点头道:“嗯,解八十八楼山河。” 周玄山毫无停顿,继续向上走。走了三层台阶,突然停下。 其余四个人急忙收住身形。 周玄山右手落在木梯扶手上,无名指上的白玉指环温润古朴,食指轻轻敲动扶手三下,嘴角微弯又恢复,道:“下楼。” 四人倍感诧异,纷纷转身下楼。 周玄山重新走下楼梯。 站在二楼,环视全场。 附近看到这位紫袍金领大命术师的中品命术师,本来就好奇,现在见他竟然重新下来,再次纷纷闭嘴。 以楼梯口为中心,越来越多人闭嘴,越来越多人站起来,大片大片的无声站立区域扩散,扩散。 很快,李清闲与附近的人也发现端倪,转头一望,看到金领紫衣,立刻闭嘴。 李清闲与翡簪老人等纷纷起立。 不过几息的时间,二楼数以千计的中品命术师站立无声。 郭祥指向李清闲的方向,低声道:“玉杯少年在那里。” 附近的中品命术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轻轻扭头望向深处的玉杯少年。 周玄山点点头,和气道:“我来找个人,诸位自便。” 说着,向李清闲走去。 其余人默默站立,默默望着。 走到近处,周玄山看向翡簪老人,微笑道:“您老也在?” “和小辈们一起学习进步。”翡簪老人微笑道。 众人难以置信地盯着翡簪老人,都听说过这人不同,很可能是上品命术师,资历很老,交游广阔。 但没想到,能让周玄山主动问候。 周玄山目光横移,落在前方桌子上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上。 周玄山轻轻一动下巴,道:“刚才有人说其中的‘望阳楼’应该叠三十三层气机,以壮其势?” 全场鸦雀无声。 杠王脸一红,道:“正是晚辈所言。” 周玄山点点头,道:“你若水平有限,当叠三十三气机为佳,但玉杯少年说叠二十九层即可,却恰到好处。势局不能只考虑一时一地,要通盘考虑。一地势壮,必引一地势颓。二十九之数,反而盘活全盘,远比三十三层更适合。” 周玄山伸手一指,只抽取其中的一条气机,就见整座势局城轻轻震动,全盘失衡,气机四散流失。 杠王目瞪口呆。 “神乎其神……”附近的中品命术师暗暗惊叹,怪不得是大命术师。 “妙。”李清闲迅速记下这一手,并记录整座势局城的变化,寻找其中的原因。 周玄山注视李清闲,微笑道:“一起上楼谈谈。” “前辈请。”李清闲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玄山转身回返,李清闲跟上郭祥,一行人在众多中品命术师的注视中,走上楼梯,消失在二楼。 二楼寂静片刻后,沸反盈天。 三楼的包间内。 周玄山坐下,郭祥四人站立不动,李清闲想都没想,坐在周玄山对面。 郭祥一脸无奈,其余三人哭笑不得。 周玄山道:“郭祥留下。” 三人躬身离开。 “清闲小友,这些天在神都如何?” “在家里学气机,在命术茶楼学势局,比任何时候都舒服。”李清闲露出孩童般清澈的微笑。 “好,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一颗赤子之心。” “您要是有时间,多来命术茶楼走走,指点指点我们晚辈。”李清闲笑眯眯道。 郭祥翻了翻白眼,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周玄山点点头,道:“好,待大兽桥结束,老夫便在神都命术茶楼讲道一天。” 郭祥童孔轻动,李清闲笑道:“太好了,多谢周大师指点我们这些晚辈。” “你的山灵,确实……有上界气息,出身正统。”周玄山盯着李清闲双目道。 “我在上面有人。”李清闲笑呵呵道。 周玄山失笑道:“怪不得郭祥反复说你是个混不吝、滚刀肉。今天找你来,是完成合作,由老夫亲自传授你山命宗完整传承,包括我宗第一大势局‘万山镇世’与外人从未知晓的大传承,封禅大术。” 李清闲眼前一亮,道:“还有这等大传承?” “像咱们这些传承久远的命宗,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那天命宗的封神台乃是超品法器,当世一绝,但我宗的封禅大术,毫不逊色。除此之外,河命宗的基础传承,也都一并传授给你。” 李清闲微笑道:“您放心,我绝不会外传。” 周玄山点点头,将一枚山字形令牌按在桌上,轻轻一推,令牌沿着桌面滑向李清闲。 令牌摩擦桌面,山崩之声若隐若现 李清闲接过,仔细观察,火红边缘,黑色质地,内里隐隐泛着青色。 层层山峰叠加,并无文字。 “这便是你要的群山令,手持此令,如本门长老亲临。山命宗所有传承与河命宗基础传承,都在其中。” “周掌门痛快!”李清闲轻轻抚摸群山令,爱不释手。 周玄山面带微笑。 李清闲收起群山令,道:“我还有一笔交易。” 周玄山轻点头。 李清闲道:“我想要购买一座龙脉命山,你们山命宗最好的龙脉命山。” 第586章 三山请神咒 郭祥诧异地望着李清闲。 龙脉命山本就稀少,只有朝代变革时候,才有机会获取,稍有不慎,宗门气运便会被龙脉反压,导致气运崩毁,引发灭门之祸。 命宗遭遇灭门之事屡见不鲜。 山命宗的命山数以千计,算上过手的可能上万。 但现在山命宗的龙脉命山,一共也不过七座。 这是山命宗数千年的积累。 至于最好的那座龙脉命山,还是千多年前雅朝和安朝之间朝代兴替的时期,偶然所得,并融入半件国运重器炼制,在命术界鼎鼎大名。 潜龙山。 传说中,谁能掌握这座命山,谁就能在乱世之时培养出新皇。 山命宗之所以屹立不倒,这座龙脉命山作用巨大。 “价格。”周玄山道。 李清闲道:“十次册封山神。” 周玄山摇头道:“若是十尊山神,确实足够。但你现在只能册封山灵,从山灵到山神,太过久远。更何况,我们只知你山灵强大,无法确定你的山灵是否一定晋升山神。” “那为何你们山命宗对外宣传,说你们的山灵命山一定会晋升山神?” “一种宣传手段罢了。”周玄山面不改色。 郭祥忍不住道:“清闲,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明白潜龙山对我山命宗的作用。当世命山中,潜龙山即便不是第一,也必然位列三甲。潜龙山加融入的宝物不算什么,这座山真正强大的是承载我山命宗多年的气运,得宗派千年凝练,非比寻常。一旦卖出此山,我山命宗必然伤筋动骨。” “只是价格问题?”李清闲望向周玄山。 “只是价格问题。”周玄山道。 “你们想要什么?” “通神法。”周玄山道。 李清闲摇头道:“不可能,这是门……我自己之物,不可外传。” 周玄山与郭祥相视一眼,果然,这个李清闲背后有隐秘门派,所谓量命宗,不过是幌子。 周玄山沉思片刻,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山命宗之所以看重你,除了你能册封山神,根本原因,是你的请神之能。六神降临,对整个修行界的影响,远超你的想象。我山命宗蛰伏数千年,不争一流,稳居二流,就是在找一个机会。” 李清闲静静看着周玄山。 “山命宗功法无缺,圆融完美,但,只限于山命一道。早在数百年前,山命宗前辈就开始推演,直到老夫接掌本宗,也继续推演。数百年来,我们推演的结果都一样。唯有走请神与召引之路,才能打破山命宗局限,从山命小道,开拓新的命修大道。” 郭祥呼吸微微急促,这是自己第一次听说,怪不得之前掌门如此看重李清闲。 李清闲点点头,一言不发。 周玄山继续道:“龙脉命山,的的确确只是价格问题。我们的要价,不仅仅是册封山神,还要你独有的封请之法。比如,真正的上界请神咒。你定然知道,封请上神本就困难,后来天下有变,传法中断,传下来的封请神咒更加稀少。无论是现代还是遥远的远古时期,封请都是拿人命堆出来的,咒语稍微出错,就会遭遇天神怒火。请神咒,乃是真正的修行界的大禁忌……” 李清闲静静听着。 周玄山像个讲述童年故事的老人一样,唠唠叨叨说了许久,最后道:“你要龙脉命山,可以。我们的条件,你可以二选一,一,传授我们真正的封请之法。二,补全我宗最需要的三山请神咒。” 沉默许久,李清闲用法力控制面部肌肉,缓缓道:“只要我能做到,你就能直接送我龙脉命山?” 周玄山轻咳一声,道:“当然还需要门派长老的同意,但你放心,只要你的山灵命山卖出天价,门派长老定然会同意。” “你能将这件事说清楚,说明你与山命宗是带着很大的诚意。不过,我可以决定我自己的一切,你却不能在山命宗一言九鼎。这件事,等你什么时候能完全做到,我什么时候再给你答复。” “前者还是后者?” “补全三山请神咒。”李清闲道。 “好。” “先拿来我看看。”李清闲道。 周玄山的呼吸出现短暂的变化,李清闲心道这位周掌门还是沉不住气,我只是看看,又没说一定能完成。 周玄山手中浮现三页黄纸,按在桌子上一推,滑到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低头一看,差点翻白眼。 三页纸上,三道长长的咒语,每道咒语文字过百。 但是,一共写了二十多个正常字,其余地方全部被“空”字代替。 最让人无语的是,三页咒语的第一行,全部是:空空空空空…… 连每道咒语具体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清闲终于明白周玄山的呼吸为什么变化,不是激动,是羞愧,是丢人。 “拿填空题考我呢?”李清闲反问。 周玄山轻咳一声,老脸一红,道:“清闲老弟别生气,我这也是没办法。其实,即便没有补全,稍稍完成也行。也不是非得和传说中一模一样。” “传说中的三山请神咒是你们山命宗自己编的吧?” 周玄山正色道:“绝无可能。我们山命宗开山祖师,就是因为得大造化,亲耳听全三山请神咒,修为一日千里,才开山立派。只不过,那神咒的力量太过强大,无论祖师用什么方式,都写不出全文,最终祖师耗尽全力,才留下二十七个字。” 李清闲点点头,周玄山再如何,也不至于拿开山祖师撒谎。 周玄山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想了想,道:“要我完全补全咒语,不现实。但是,让我根据上面的残文,慢慢试出相似的请神咒,倒是有可能。” 周玄山道:“只要是正正经经的上界请神咒,都可以。当然,不能太差,起码也是封请天师层次的上神。” “天师上神?这是一品就能封请的吧?”李清闲问。 周玄山道:“同样是请神,普通请神和上界真文请神,完全不同。上界真文请神,有机会封请真君层次的四大天师,但普通请神,只能封请普通天师,差别巨大。” “前辈早就晋升一品,已经封请一品上神了吗?” 第587章 天上眼耳 周玄山道:“山命宗的一品请神咒平平无奇,这种层次的请神咒,其他门派万万不可能交换。老夫还在不断寻找更好的一品请神咒,若等我窥见天云之时还未能请神,那只能用旧请神咒。” “什么叫窥见天云?” “天云排开,上界在望。”周玄山道。 “那我大概理解了。”李清闲低头沉思。 周玄山与郭祥相互看了看,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阵,李清闲道:“说实话,若只是正常的一品上界请神咒,对我来说,并不难,但难的是补全,难的是与你们山命宗相合。” “确实。如果只是普通的一品请神咒,无法与我宗功法相映,那我宗也没必要拿气脉命山来换,我宗的请神咒,凑合也能用。”周玄山道。 李清闲想了想,道:“换言之,三门天师层次的请神咒,可以换一座龙脉命山?” “对。” “天君高于天师,一门天君层次的请神咒,是否可以换一座龙脉命山?” “当然,只一门天君,也远胜三门天师。”周玄山道。 “那,若是真君层次呢?”李清闲问。 周玄山道:“三座。” “除了命山,你们还能给我什么?”李清闲问。 周玄山摊手道:“只能是我这掌门之位了。” “要不要来点炼化好的大势局?”李清闲问。 周玄山道:“我个人反对乱用炼化好的大势局。若你在门派之中,需要布设大量的势局,自然可以使用现成的,或不断吞噬别人的相同势局。但若想将势局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一定要使用自己炼制的势局,哪怕需要各种宝物或命术催化,也在所不惜。即便是拿到炼化好的大势局,等你晋升上品之后,也一定要进行新改势局,全面拆掉,然后一点一点重新炼制。” “我现在还没学到新改势局。你送我大势局,我自己慢慢新改,也可以吧?”李清闲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建议你晋升上品积累足够后再新改势局,毕竟新改势局有可能失败。”周玄山道。 “好,那我考虑考虑。既然你们门派没有好东西,那我就不用费劲找更高层次的请神咒了。”李清闲道。 周玄山微笑道:“一切只是价格问题。” “那我要天命宗和天势宗完整传承呢?”李清闲微笑道。 周玄山依旧微笑道:“一切只是价格问题。” 李清闲盯着周玄山,周玄山面不改色。 郭祥微笑补充道:“清闲老弟……” 李清闲打断道:“你们俩都叫我老弟,辈分乱了。” 周玄山与郭祥相视一眼,面无表情。 郭祥摇头道:“李清闲。我们知道你出身隐世门派,不愿意过度招摇。但是,你又需要晋升。若只是命材那种可以交易的东西,江南命宗可以满足你,但若是更稀有的东西,刚崛起几百年的江南命宗,就未必擅长了。我们山命宗传承数千年,口碑人尽皆知。所以,你若真想购买一些特别之物,又不想他人知晓,完全可以通过我们山命宗。” “你们山命宗能防止探查?”李清闲问。 周玄山微笑不语,郭祥道:“山命一道,论攻伐可能只是末流,远远不如天命、天势,甚至可能还不如我们的一些仇敌。但论守,足以与天势宗并列。我宗驻地遍布大势局,三千命山拱卫,任何人想要从我宗寻找命术痕迹,从未成功,甚至屡遭反噬。所以,我敢保证,山命宗,是你最好的合作伙伴。” “一切只是价格问题。”李清闲道。 郭祥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 周玄山道:“此话诚然不假,但你若真能补全请神咒,那你的价格,已经不逊于今上、天势宗和天命宗。你的强大,与我宗并无冲突,但其他命宗的强大,却能阻碍我山命宗发展。在价格方面,你占据先天优势。说句难听的,等真有一天,有人出得起价格买你的消息,那必然是远超天下所有势力之和的强大存在,我们山命宗答应与否,并不重要。” “我很欣赏周掌门的坦诚。” 周玄山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郭祥跟我说过,你那……脾气,随时可能翻脸,与其斤斤计较,不如坦诚相待。更何况,老夫也确实不喜欢拐弯抹角。” 李清闲白了郭祥一眼,郭祥微微一笑。 李清闲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在春风居等你的好消息。只要贵派长老同意交易龙脉命山,我可保证帮贵派补全三山请神咒。”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周玄山正要起身,李清闲微笑道:“周老师,学生有一些势局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周玄山一愣,点头赞道:“善。你问。” 郭祥先是哭笑不得,但回忆周玄山的称赞,旋即明白,心道这个家伙真的比当年长进太多了。 当年虽然算聪明,但也只是中上之资。 今日遇到周玄山,完成交易后,直接学习势局,却是看似简单实则不凡。 直接请教一品命术师,所得的好处,并不逊于一座龙脉山。 郭祥心中感慨,这一问,代表李清闲已经看透世界的本质,真正明白了什么重,什么轻,什么实,什么虚。 几近天亮,李清闲才谢过周玄山,离开单间。 郭祥忍不住道:“师伯,您教弟子,也不过如此。” “这份香火情,重于命山。” “可您给的实在太多了,万一将来与他冲突……”郭祥道。 周玄山道:“看到与看清,并不相同。有的人,谈天说地,无所不知,但他只能看清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甚至于,连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都看不清,却总怕别人跟他抢。你身在黑灯司,四品要员,将来定然晋升上品,足可以说放眼天下,你会与人争一亩三分地之利吗?别说争,但凡多看一眼,你都输了。有天下,就有天上。正如放眼天下者不争一亩之利,天下之争,不入天上眼耳。” “弟子受教。”郭祥躬身。 周玄山笑了笑,起身拍拍郭祥的肩膀,道:“抓牢你的造化。” 说完,周玄山离开。 郭祥呆在房内,反复思索周玄山的两句话。 第588章 保留意见 李清闲走出单间,走下楼梯,重回二楼。 明明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但二层的命术师不减反增。 周玄山抵达时出现的那一幕,几乎重演。 不同的是,众人没有刻意站起来。 相同的是,众人纷纷望过来,同时大片的无声区域扩散。 每个人都知道,在玉杯少年随着周玄山上楼后,不仅茶楼二层,甚至连三层的上品命术师们,都开始讨论。 以至于许多人不仅没有走,反而彻夜留在命术茶楼,并呼朋唤友。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玉杯少年如何引得周玄山亲自邀请。 众人注视着这个少年。 沉小衣亮晶晶的眸子也望过来。 李清闲恍若未闻,走向…… “嗯?” 李清闲看到,之前自己所在的地方,被围得水泄不通。 几乎半个二层茶楼的命术师都聚在那里。 “诸位让一让。”刘老虎急忙喊道。 众人纷纷退向两侧,让出一条道路。 李清闲抱拳致谢,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众人沉默着。 “八十八楼山河解到哪儿了?”李清闲问。 “解到你上楼的时候。”刘老虎道。 李清闲眨了眨眼,道:“是继续还是回家?” 翡簪老人道:“继续吧,解到中午,大家回家准备一下,晚上还要进大兽桥。” “好。”众人纷纷点头。 “我来新开解局……”翡簪老人站起来,开始带领众人解局。 李清闲刚与周玄山学了一夜,疲惫到极致反而特别亢奋,脑子里像冒出无数弹幕一样,周玄山的话语飘来飘去。 再次听翡簪老人解局,过去有些朦胧的地方,现在好像撤掉薄纱,无比清晰。 翡簪老人每一个动作、每一道气机、每一种手法,都历历在目,甚至会同时知道原因以及后续的结果。 众人陆续解局,不多时,杠王上场。 杠王解局完并讲述,然后和其他人一样,问:“此次我还用破竹解,但方式方法完全不同,还有谁想问。” 和之前一样,只有零星几个人举手。 包括李清闲。 杠王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会儿,道:“玉杯少年,你想问什么。” 李清闲习惯了杠杠王,张口就道:“我认为你的第一百六十九手有问题,你为什么不解下方的气机反而解上方?” 众人面带微笑,双眼发亮,后面的人甚至微微踮起脚,挺高脖子。 精彩的双杠要开始了。 杠王又盯着李清闲看了好一会儿,喉咙轻轻滚动,慢慢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保留意见。” 李清闲与众人齐齐愣住,杠王这是发的什么疯? 刹那后,所有人恍然大悟。 一些人哭笑不得,一些人低头笑着,还有一些人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是故意的,咳咳咳……”刘老虎低头捂住嘴。 沉小衣也捂着嘴,掩饰住悦耳的笑声。 李清闲无奈道:“十天,你只能保留十天的意见,十天后你还保留意见,我就不找你交流了。” 杠王面露为难之色,又缓缓道:“十五天吧。” “那就十五天。” 杠王轻轻松了口气。 解完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李清闲坐沉小衣的马车回夜卫。 沉小衣明明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只是道:“真不去大兽桥了?” “真不去。” “不去也罢,你要是去了大兽桥,参加这个比试那个命戏,纯粹是欺负人。对了,你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上不了大兽桥的拍卖,但明天上我们江南商会的拍卖绰绰有余。我准备挂上‘玉杯少年’的名字,至少五十万起步。” “不行。不能用我的名字,我现在还不想招惹太多是非。” “周玄山的邀请还不够?” “那是意外。” “切!行,就不挂你的名字。” 抵达夜卫,辞别沉小衣,李清闲走下马车,走了三步,听到熟悉的声音喊:“清闲……啊不,李侯爷。” 李清闲循声望去,就见书院的同窗杜其真正站在门口不远处,两手轻轻放开又卷起,不断抓握,随后放到身后,挤出笑脸看过来。 李清闲笑骂道:“再叫我侯爷,捅漏你肚脐眼。有什么事,跟我进春风居说。” 杜其真笑着走来,道:“没什么,就几句话的事。主要是昨天听楼玉山说你现在有点难处,不便和我们聚会,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就想跟你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官途坎坷么?我们还当不上官呢。夏雅也让我给你带个话,人哪有顺风顺水的,你这么年轻,什么都不要怕。咱们那些穷同窗,都盼着你好,都想劝劝你,不过不好打扰你。我向来脸皮厚,就来了。” “楼玉山什么时候邀请你们?”李清闲问。 “十多天前。” 李清闲算了算日子,猜出大概。 “嗯,我知道了。”李清闲脸上的笑容澹澹的。 “知道你忙,我走了,咱们回头聊。” “等哪天我做东,咱们老同窗聊聊。”李清闲微笑道。 “真的?”杜其真停下脚步,喜出望外。 “我最近有点忙,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你先别告诉别人,等我定下,再找你,你帮我张罗。” “好!我记住了!走了,回头聊!”杜其真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哼着小曲儿。 李清闲跟于平和周恨刚进春风居,韩安博黑着脸走过来,道:“后墙外面的几棵柳树,被拖倒了,他们要平整后面的地,砂石都运了过来,真准备修路。” 李清闲听着院子后面的声音,道:“放心,这条路,他们修不了。另外……” 递出第二个蓝布包。 “这根钉在坤位,三十丈之内就可以。” “好!”韩安博用力一握第二根蛇钉,脸上的阴云散去,快步离开。 于平骂道:“这个简元沧真不是东西,堂堂四品,玩这些恶心招数。” “我让厨房做了蛋黄酥,你去看看做没做出来。” “好嘞。”于平拔腿就走。 周恨跟着李清闲进屋,道:“要不要我找个借口动手?” “不着急,慢慢来。对了,昨晚临时有事,忘了跟你们说。今晚我去花海楼赴宴,你们留在夜卫衙门休息就行。”李清闲道。 “你真不去大兽桥了?”周恨问。 “昨晚周玄山找我,里面的命术师都看到了。”李清闲道。 周恨点头道:“怪不得后半夜没几个命术师出来,反而很多命术师进入。你确实不能去大兽桥了,万一再闹出什么乱子……” “我阳光男孩像是那种人吗?” “像。” 第589章 周恨拍车 周恨走到门口站着,双眸之中,映照春风居的草木,一如既往。 李清闲道:“我要学习很难的命术,你简单护法。” 周恨点点头。 李清闲说着,外放隔音符,手持群山令,念入灵台。 周恨回头看了一眼,又四周一望,向不远处树上的灰隼传音,而后,转身走到院子后墙,轻轻一跃,跳到后面。 几个夜卫正驱使短工挖树拔草,整理地面。 看到周恨天降,众人停手。 周恨走到一辆牛车旁,轻轻拍了拍,道:“李大人正在修炼,方圆三十丈不得有异响。若再有一丝异响,本官不为难你们,但定然去简元沧面前问一问,为何打扰上官修行。” 周恨转身离开,走回院子。 夜卫们面面相觑。 突然,那几个短工急忙后退。 木车宛如粉尘遇风,一吹即散,只剩满地细细的木灰,再无它物。 “周大人果然入上品了,我们回去禀报简大人吧。” “先脱了鞋,慢慢走。”夜卫们点点头,脱下靴子,轻轻向外走。 短工们原本就赤着脚,跟着慢慢走远。 春风居。 李清闲双目紧闭,灵台之中,浮现一座三连山峰。 三连山峰之上,写着四个大字,三山神命。 这就是山命宗的全法总纲。 普通弟子只传授半法总纲,只有文字。 只有为门派做出巨大贡献的弟子或天才才得传授全法总纲,蕴含山命宗的一切秘密,直指山命大道。 慢慢地,三座山峰之上,浮现一行行文字。 李清闲仔细阅读,读完一段,文字骤然收缩,而后膨胀发散,化作一道与总纲内容有关的景物。 第一道景物赫然是模湖的三道神仙影子自天而降,身比山岳,顶戴日月,宛如巨人一样,行走于天地间。 万山群峰,宛若野草,高不过膝。 李清闲心神一震,自己果然小看了这种传承多年的门派,看来周玄山所言属实,他们的开山祖师,确确实实看过真正的仙神传承,所以记忆中才有这种画面。 “若所料不错,是在遥远的古代,绝地天通前,三尊神灵降临在什么地方,而后留下了仙神印记。山命宗开山祖师气运炸裂,误入那个地方,感受到了仙神印记,因此参悟大道,创建山命宗。” 李清闲静静回忆三神降世的画面,隐隐有所悟,却又不知具体悟到了什么。 不多时,李清闲清醒,参悟完毕。 李清闲徐徐呼出一口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自己的全身之中涌动。 自己与体内命山的联系,更加紧密。 真坛之上的五座真灵命山,气息更加古老苍茫,宛若古神点化。 强烈的渴望自心头升起,想要再次进行体悟仙神印记。 李清闲压下这种渴望,因为仙神印记极为特别,每一次感悟,都会澹一分,基本上感悟三次就会消失。 如果不感悟,几年的时间也会慢慢消散。 李清闲试着回忆仙神影像,果然,宛如云烟,模模湖湖。 随后,李清闲凝神静气,阅读三山神命总纲的第二段。 阅读完文字之后,全法显现,文字竟然显现出三座万古神山,气势竟比三神更高。 那是三神所居神山。 “上界神山……” 李清闲将神山形象牢牢印在脑海中。 接着,李清闲一段一段 总纲十六段,留影十六幅。 学完之后,李清闲检查自身。 法力节节攀升,雷龙火印上的雷龙竟然足足胖了一圈,法力翻倍。 真坛也扩大整整十六圈。 以前的六角真坛像个桌子,现在六角真坛像摆桌子的大宴会厅。 “普通命山,大派卫峰命山,大派主峰命山,龙脉命山,国运命山,依次增强。至于神山,肯定承载不了。至于龙脉命山,我原本也觉得很难承载,现在看绝对没问题。至于国运命山……那座方尖塔命山,似乎可以试一试了。不过,我的六角真坛只有一个空位,那就只能以方尖塔命山吞噬一座普通的天玄山卫峰命山替换,实在不行,把卫峰全换一遍……” 随后,李清闲继续阅读《三山神命》。 总纲之外,再无留影,都只是文字,包括正文和历代山命宗大命术师的注解。 粗粗阅读一遍,李清闲头昏脑涨,但也收获颇丰。 这才明白,昨天周玄山的许多指点,与这《三山神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相互印证,收获巨大。 李清闲睁开眼,已经是午后,晚上就要去花海楼,与孙擎天、孟怀川和邱烨这些诡城青云试老战友见面。 趁现在还有空暇,李清闲关好春风居,使用灵符做好屏蔽,一一请出缠电负鼓力士、摇风扶岚双卫、举霄托云侍卫和逐光射日天将。 “嗯?”李清闲望向缠电负鼓力士道:“你位格升了?” “已经从力士晋升为侍卫,不过您继续叫我原身便是。”高大的汉子坐在地上,一脸无奈。 春风居实在容不下他。 李清闲取出那三张写满“空”的咒语,道:“烦请几位道友帮忙,认一认这三篇咒语的原文。” 几人一看,缠电负鼓力士一翻白眼,道:“天庭考核也没这么难的,除非拿出大量咒语一一比较,否则上哪找咒语原文去。再说了,既然是请神咒,就有相当大的变通,请同一尊神,除了大体相似,细节千变万化。” “难。”逐光射日天将道。 李清闲道:“果然。这道咒语,名为‘三山请神咒’,诸位可听说过?” 众人齐齐摇头。 “估计是封请山神的,上界山神千千万,难猜是哪位。”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有一篇全法总纲,与这咒语同出一源,只不过,我发过誓,法不能外传,不知诸位有没有办法破解。” 几位神灵突然露出相似的笑容。 缠电负鼓力士道:“天下之法,岂达天上?对我们传法,如对无物,你放心大胆传。” “那我先一个字一个字试。” 李清闲盯着几人,小心翼翼道:“天……人……降……群……山……” 说完五个字,李清闲没有感觉誓言出现任何问题。 “如何?”缠电负鼓力士微笑道。 “果然。” 接着,李清闲便将总纲背出来。 众神一边听,一边在半空写成文字,随后齐齐皱眉。 第590章 众神改法 缠电负鼓力士暴躁道:“什么狗屁总纲,狗屁不通,连基本的道与法都分不清。总纲本应该直指大道,这总纲倒好,尽关注细枝末节与外在,不知追求根本大道,气煞我也。” “若是考虑此人天资平平,能写出这篇总纲,其实也算不错。” 李清闲微笑道:“我也觉得这篇总纲问题很大,诸位看看如何改正,最好能让之前修炼的人能顺利改修,本意不变。” 那逐光射日天将突然笑道:“我懂了。这三山神命总纲,是感神而生。方才我细细琢磨,理当是那人看到五岳众神中的三位,而且只是神君层次,未成天君。不过,他看到的是神君本体留影,也算是一场造化。与其补全那破烂请神咒,不如直接用一篇普通的五岳请神咒替换。” 其余神灵轻轻点头。 “倒是可以,不过需要天君层次的。”李清闲道。 “太容易不过。” “那就妥了。” “叫我们来,就为这件小事?”缠电负鼓力士一脸诧异。 “请神咒是小事,但要改《三山神命》总纲,可不简单吧。”李清闲道。 逐光射日天将点头道:“只是改不难,但在原文基础上改,且要人能改练,确实需要商榷一番。你们有什么看法?” “要不请那六位神将出来,他们对山神封请了如指掌。” “不妥,他们会先把此地闹个天翻地覆,玩累了,才会安心传法。” 李清闲心道,原来那六个家伙是神中哈士奇,怪不得连神山都敢往下界搬。 举霄托云侍卫道:“横竖不过是……他们叫超品功法,改个差不多的就可以。” 逐光射日天将缓缓道:“这么低的境界,我不太熟。” 李清闲哭笑不得,道:“那就往高了改,改成什么样是什么样。” 缠电负鼓力士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众人望向他。 “分三段总纲,层层而上。将那四个童子找来,让他们编最低境界的总纲。” “善。” 李清闲请出四位童子,四位童子见到几尊高位格神灵不卑不亢,一起加入讨论。 反观那几位神灵小心翼翼扫视四位童子手中的凋青木令签竹筒、三火轮转莲花灯、十八节宝塔黑铁鞭和白玉水波纹如意。 不到半个时辰,三篇全新的《三山神命神纲》以玉书金文的形式,悬浮在李清闲面前。 缠电负鼓力士道:“加上原本,一共四篇总纲,犹如四重阶梯。总纲不比术法,虽然境界高,但只要稍有基础,便可参透,并且在此基础上,衍生千法万术。此法虽然不列上界正经,但毕竟经由我等之手,传承的时候,尽量小心,尽量限制人数。比如第三神纲,你看看就成,最多只传三人,而且要行拜师大礼,发下两界誓言。” “我明白,多谢几位相助。”李清闲接过玉书金文,谢过众人。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李清闲又道:“我能传你们法,你们又能再传法,不受誓言限制,是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也不一定。”缠电负鼓力士道。 李清闲立刻盯着缠电负鼓力士,一言不发。 缠电负鼓力士撇撇嘴,道:“若只是人间法,自然不会约束我们,但若是上界法,我们也不能乱传。” 李清闲截取天命宗一段命术,缓缓吟诵:“天……机……玄……真……” 什么感觉都没有。 李清闲微微一笑。 自己利用诡城的宝物吞噬了护道人的记忆,并因此剥离出天命宗下品与中品的所有命术,但不敢外传,只能自己修行。 毕竟天命宗命术太过强大,一旦传给别人,必然会被察觉。 现在,既然这几尊内神不受约束,那就可以传法给他们,他们再制作玉书金文,传给自己想传的人。 若天命宗追踪传法之人,也只会追踪这些神灵身上,跟自己无关。 “诸位再帮我一个小忙……” 众人一听,轻轻点头,很简单的事。 李清闲以法力将天命宗命术整理成完整书籍,交给他们。 “咱们一人负责一部分,顺便改一改其中的错漏。” 几位神灵主改,几尊童子则在旁提出意见。 不多时,三十六枚玉书金文悬浮在前。 “此套《新天命正宗》乃是我等所改,即便下界小宗门追查,也查不到你,随便使用便是。”缠电负鼓力士道。 李清闲道:“只让诸位辛劳,也不太好,这样吧,诸位留下神影,日后学习本书之人,可以尊几位为师。” 众人目光一闪,相互看了看,而后看向四位童子。 那四位童子也相互看了看,轻轻点头。 随后,九神齐齐指向《新天命正宗》,九道流光进入其中。 “多谢诸位道友。对了,天霄派的《神霄总纲》,你们要不要改一下?” 众人齐齐色变。 “你可饶了我们吧。等您能封请雷部大正神的时候,让他们改,我们可不敢接这个大活。”缠电负鼓力士道。 李清闲笑道:“那好,劳烦诸位传授一篇《五岳请神咒》,代替残缺的《三山请神咒》。” 九尊神灵细细琢磨,根据原有功法,编纂出一套《五岳请神咒》,并加以注解,甚至说明,以李清闲的位格,可以指定封请大量神灵,但其他人不行。 最后,李清闲心满意足收获代替《三山请神咒》的《五岳请神咒》,三篇《三山神命神纲》,以及比天命宗原本更好的《新天命正宗》,谢过他们,每人送了三条气运鱼。 送别内神,李清闲拿起第一篇《三山神命神纲》,碰触玉书金文,以神念 念入虚空,一个个巨大的文字悬浮高天,每一个字都宛若一轮大日悬浮天空。 这些大日,仿佛组成一片星系,汪洋恣意,无边无际,雄伟广阔。 李清闲甚至一眼望不全全文。 “这就是上界真文么……” 随后,李清闲一个字一个字看去。 看完第一段,同样出现留影。 但不是那三尊模湖的不知名山神,而是五座远比普通星球更大的壮伟山峰屹立于五方。 其中以东方山岳为大,其余南方、北方、西方和中方四尊山岳略小。 第591章 夜修新法得神通 五岳之上,并无神灵,即便只是看着五岳神山,李清闲也感到自己无比渺小,并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身上的所有命山都仿佛雨后春笋一样,蓬勃滋长。 李清闲只觉全身痒痒,就好像皮肤下要钻出什么来似的。 不多时,酥酥麻麻的感觉聚拢向眉心。 刹那后,眉心传来一阵刺痛,宛若一支针扎入其中,并轻轻搅动。 李清闲面部轻颤,一声不吭。 刹那后,眉心传来撕裂感,只觉一个圆滚滚湿乎乎的圆球从眉心挤出,骨碌碌乱转。 一切变化停止,李清闲才缓缓睁开眼睛,拿出镜子。 眉心处什么都没有,和平常一样。 放下镜子,李清闲面露异色。 因为,自己依旧能看到自己的脸。 无镜自照。 不仅如此,也能看到身后的一切。 甚至,自己明明直视远方,却能看到凳子底下的地面。 画卷背后、瓷瓶里面、衣服内部、墙缝之中、笔管内部等等一切都分毫毕现。 整座屋子内的每一个细节,都映照在自己眼前。 心照天地。 在儒家,这种境界为“净扫一屋”。 达到这种境界,便可以出门净扫天下。 李清闲疑惑不解,又闭目内视,隐隐发觉自己眉心部位的血管发生巨大的变化,那些血管交织扭曲,仿佛形成一个眼球轮廓。 愣了一下,李清闲恍然大悟。 “上品修士中,三品境界为悬三花,二品为肩日月,一品为定神。所谓定神,便是将力量高度凝聚,宛若神化,仿佛创造一尊专属自我的神明。我这种状况,就和定神很相似,虽然达不到一品完全定神的程度,但至少有了三四成。看来,这门新改的功法太过霸道,硬生生让我获得某种神通。” “怪不得他们说让我控制修行的人数,一旦山命宗人人修行这门功法,那用不了几十年,必然可与天命宗抗衡,甚至可能引发上界窥测。” 李清闲使用新得来的神通净扫一屋观察屋子,发现这个神通不仅能让自己看,还能在看到任何痕迹后,自然进行有效推演,从而获得正确结果。 根据墙角的灰尘积累程度,可以判断上一次打扫到那里是两年零三个月前。 根据门槛内侧地板的踩踏痕迹,可以大概判断,那一块位置,至少被踩踏一万六千次。 根据窗前地板的凹陷程度,可以大概判断,有人在那里的站立时间超过三百个时辰…… “这是命术神器啊……” 李清闲正准备使用命术,突然意识到,根据目前的天色来看,自己的传讯符盘已经连续震动很多次,花海楼的朋友已经开始骂自己放他们鸽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说好的饭局,要迟到了。 打开传讯符盘一看,果然,参加饭局的几个人都给自己发了传讯。 竟然还有宋厌雪与宋云经的,于是打开听。 经过多天的侦查,双方的联合队伍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唯一可惜的是,证据只指向两个人,大先生和楚王府的俞管事,楚王与叶寒都不在其中,今晚会展开大抓捕。 李清闲收起传讯符盘,望着窗外,想起今晚还有大兽桥。 “今夜的星辰,格外璀璨。” 李清闲说完,走出房门,看到周恨站在门口,道:“我要快点赶往花海楼,明天见。” 李清闲说完,使用灵符,周身被一阵清风包裹,留下一道青影,冲出大门,消失不见。 周恨一步迈出,出现在十余丈外,跟着李清闲出了夜卫,抵达花海楼。 李清闲进了花海楼,走到玉轩间门口,里面静悄悄,被法阵遮掩。 “见过李侯爷。”门外南乡候孟怀川的侍卫行礼。 李清闲点点头,推门而入。 在开门的一瞬间,里面呼呼喝喝,乱成一锅粥,刹那后,所有人向门口望来。 “好你个李清闲,说好你攒局,结果我们都来了,就你姗姗来迟!” “你小子做什么去了?不会刚从哪家姑娘的裙子里爬出来吧?” 众人哄堂大笑。 李清闲笑着环视众人,孙擎天、孟怀川、邱烨、金源、断手臂的陆高明等众多诡城青云试朋友都在。 李清闲一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沉迷命术,无法自拔,唉,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学习了,没办法。既然我来晚了,就让孟怀川自罚三杯吧。” “啊?”孟怀川蒙了。 “你果真脸皮厚!来来来,先来喝一杯。”孙擎天举着大海碗递过来。 李清闲鼻子一动,这不就是自己捣鼓出来的古井玉酿么,没想到已经风靡花海楼。 “你这一碗,顶得上十杯!” “我们北绿林都是这么喝!你来迟了,就得喝!” 众人笑着起哄,都是修士,不怕喝酒。 “好。”李清闲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孙擎天绕到李清闲后背,推着李清闲肩膀道:“上次给你准备了上位,你没来,一直空着。这次,定要坐上。” “不不不,我最年轻,当不得上位。”李清闲忙道。 邱烨笑道:“你们看,他又在炫耀自己年少有为!” “别人说这话是谦虚,他说这话肯定是吹嘘!”孟怀川笑道。 “我真不能坐上座,让孟怀川坐吧,不行你来,你远道而来。”李清闲道。 “咱们的排座,是根据在诡城的贡献,我们虽然记不清楚,但一致记得你功劳最大。来,上座。” 李清闲推辞不过,只好坐到上座。 孙擎天走回座位,举着大白瓷海碗,道:“大家喜欢用什么喝就用什么喝,我不勉强。青云试之后,两年多了,能再次相聚,我特别高兴。我不会说文绉绉的,只能说,感情深,一口闷,所有的情谊,都在酒里了!这第一杯,敬咱们所有人青云直上,高居超品!” 说完,一口喝光大海碗里的酒。 其余人也站起,喝光杯子或碗里的酒。 “嗨……”孙擎天挥手擦干嘴上的酒迹,倒满大碗,举起来。 “这第二杯,敬李清闲,上次没机会感谢,这次,敬一杯!” 第592章 众友喝酒谈天下 孙擎天喝完,又举着第三碗酒,道:“第三杯,敬这不怎么太平的天下,希望从此以后,天下太平!” “来,敬天下太平!”众人齐齐举杯,面带笑容。 孟怀川笑道:“你们这帮绿林好汉,平时都只讲侠义,这两年,怎么满口天下天上的,上次青云试结束,你也来了这句天下太平。” “以前小,不懂事,总觉得天下安不安定管我屁事?后来长大才明白,天下太平,我才能太平。天下不太平,谁都是丧家之犬。这个你们得问李清闲,他是未来的大命术师,要掌天下格局的人。”孙擎天道。 “你耍酒疯少带我。” 李清闲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回想诡城的七品青云试。 天下太平,是众人的考试成绩。 他们明明都忘了,却莫名其妙挂在嘴边。 孟怀川道:“其实擎天说的是,只有天下太平,咱们才能太平。真要天天大乱,再强的家世,也可能一蹶不振,那些突然没了的门派,还少吗?” 邱烨感慨道:“不说别的,就说跟咱们一起进青云试的,十不存一,有很多还是高门子弟。” 陆高明叹了口气,道:“我跟诸位比不了,但在神都也算一号人物,这不,照样断了一臂?这还不是青云试,就是神都城。所以说,天下真要乱,谁也别想自保。” “你也真是的,干嘛火那么大,揍一顿就算了,还真下杀手。”邱烨叹息道。 “没办法,那孙子骂人太狠,当时他们人多,我若不下狠手,被揍的就是我。再加上喝了点酒……算了,不说了。对了,清闲,我敬你一杯,当时多亏你帮忙,请诏狱使吴兆大人来我家走了一趟,正好碰见他们的人。吴大人正好帮过对方,吴大人做和事人,我们两家讲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宴请你,你们有时间也都来。来,我先干为敬。” 陆高明一口喝光杯中酒。 众人望着李清闲,目光和善。 李清闲放下酒杯,道:“都是朋友,能帮就帮。我不是说过了么,咱们在诡城……青云试的记忆模湖了,但感觉都在。都是一起拼过命的兄弟,这些事不算什么。” 孟怀川道:“诏狱使的人情,可不一般。那吴兆吴大人前不久晋升上品,以后可是有望二品甚至一品的。” 陆高明点头道:“嗯,清闲的大恩,我铭记五内。” “嗨,说这个就见外了。” 邱烨感慨道:“这见什么外?同榜的兄弟除了我和陆高明,顾老二和其他几个也遭了灾,清闲哪一次没出手?单凭这一点,我就服他。要不是他,我现在已经家破人亡,根本没脸跟你们来喝这杯酒,来,清闲,我也先干为敬!” 邱烨一口喝下,孟怀川诧异地问:“发生了什么?怎么要闹得家破人亡?” 邱烨看了一眼李清闲,道:“反正上面已经收网,诸位兄弟也不会通风报信,我也就直说了。前一阵,我们家各房突然都遇到祸事……后来遇到清闲……大先生和叶寒那孙子……” 等邱烨说完,在场众人无不义愤填膺。 邱烨祖上可是真真正正的封王豪门,现在也是国公府邸,却就这么被人祸害,在场的没几个门第比得上的,若是遇到叶寒岂不是更惨? 孟怀川眉头紧皱,道:“真没想到,叶寒竟是这等小人,不,已经算是恶人了。怪不得出了青云试后,我一直反感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之前……有个朋友还说,和我一起入青云试的朋友之所以死伤惨重,很可能是被叶寒算计的,我当时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这孙子,真不是东西。邱烨,你要是动手,缺高手,联系我,我们北绿林在京城有上品常驻。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见面请我吃一顿就行。”孙擎天道。 “好!哈哈。” 李清闲道:“怀川,邱烨不久要去南边,你要是能帮忙,顺手帮一下。” 孟怀川笑道:“你们别看邱家钱财上苦哈哈的,但朋友不少,就是国公爷抹不开面子找人而已。现在晋王在南方如日中天,可当年也只是国公爷手下的兵而已。邱烨到了南边,我都得敬着。放心吧,我让父亲亲自给那边的将领传讯,不能让自家兄弟吃亏。” “来,我敬两位一杯。”邱烨的手轻轻颤抖,酒水溢出,洒在菜上。 又喝了一些酒,孟怀川环视众人,道:“我知道诸位都是有血性的,但问题是,现在形势太乱,谁也看不清。北边一片浑水,谁也说不清妖族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所以,诸位要建功立业,还是去南边。过些日子,我可能也要去南边历练。不过,南边也不安生,魔门邪派都快把那些小国逼疯了。” 一些人相互看了看,沉默不语。 孙擎天冷笑道:“早晚掐巴死那帮魔崽子。南边的事,我也听说了,听说泾泱国和肃绿国背靠化魔山,折腾完小国,挑衅东鼎国。不出意外,东鼎国会跟泾泱和肃绿大战一场。谁都知道泾泱和肃绿是大齐的狗,双方一旦开战,南方诸国必然联合打狗。到时候,齐国不得不护着两条狗,两线作战,很可能拖垮国力。” 孟怀川道:“擎天你是有见地的。我们定南王府镇守南疆,别看传的多么厉害,但实际上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南方诸国把我们当仇敌,我们不得不战;可……这边有人怪我们对敌人仁慈。问题在于,你们回去查查,东鼎国历史上,从来没进攻过大齐,次次都是咱们大齐和其他小国挑事。别说我爷爷,我都为难。有妖族不去杀,有天灾不去管,有人祸不去解,整天盯着人族……” 邱烨笑呵呵举杯道:“来,咱兄弟俩走一个。” 孟怀川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其实我们定南王府的计策,向来是拉拢为主,这也是大多数文修和道修的立场,只有魔修邪修和部分人,支持打。我爷爷说,要是南疆和平,他宁可放弃世袭罔替的定南王爵。真不是说笑,你们感受不到那种看着朋友下属一个个战死是什么心情,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也配当人?要是人族都这么想,用不了几年,必定被妖族吞得连骨头都不剩。我爷爷一直说,人族是要打,但不能一直打。仔细数数,咱们大齐建国二百余年,哪一年不打仗?简直前所未闻。” 第593章 东鼎崛起 “听怀川的意思,南边要有大动作了?”李清闲问。 孟怀川笑道:“我可没那么说,我只说,魔门邪派与泾泱国肃绿国勾结过密,很可能玩过头,引发东鼎国和周边国家不满,从而爆发祸患。” “东鼎国实力如何?”李清闲问。 孟怀川目光一闪,道:“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如果东鼎国真是实力平平,我大齐哪会放在眼里。就是因为发现东鼎国实力与日俱增,报复性端了魔门几个老窝,上面好战派才准备出手。” “东鼎国有了新的高端力量?” “东鼎国虽然不如齐国大,但历史远比齐国悠久,只是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后来武道大兴,东鼎国旧皇昏聩无能,害怕武道威胁皇位,所以使用各种手段禁武,最终导致国力衰弱,遭遇诸国联手进攻,让东鼎国几近亡国。不过,东鼎国终究是命术与道术大国,在事态稳定下来后,开始逐步放弃禁武。前些年还看不出什么,近百年,东鼎国快速成长。尤其在最近二十年,大齐忙着与妖族作战,无暇顾及东鼎国,等回过头来才发现,东鼎国已经成长为一尊庞然大物。东鼎国一直说只有一尊超品,但……” 孟怀川扫视众人,突然闭嘴。 孙擎天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可隐瞒的?齐国不敢告诉百姓,但咱们这些人谁不清楚?东鼎国宣称只有一尊超品,实际上,至少三尊了,上品更是不计其数。东鼎国不像齐国,有什么先吹一吹,东鼎国最喜欢隐藏实力,最近被大齐逼得太厉害,不得不展示力量。那日有魔门弟子在丽州南边三千里外的东鼎国边境大范围使用魔毒,结果一道飞剑袭来,灭杀所有魔门弟子,那飞剑甚至有血脉师承追踪之能力,顺便冲进化魔山,杀了不少化魔山弟子。若不是化魔山超品出手,半个化魔山都要被屠尽。” “之前好像没听说东鼎国有道门会飞剑的超品。” “不止如此,就在前不久,有上品邪派潜入东鼎国,想要窃取什么,结果无声无息就没了。后来邪派人请神探查,结果查出来是善于用枪的武道超品出手。这两次出击,都是东鼎国开始故意展现实力,让我齐国和周边小国明白,东鼎国,已非吴下阿蒙。” 孟怀川犹豫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有些事,南疆那边已经人尽皆知,但咱们这里一直压着消息,连许多上品大员都不清晰。实际上,在某些方面,东鼎国已经全面超越咱们大齐。” “什么?”众人纷纷瞪大眼。 孟怀川无奈道:“咱们是人,东鼎国也是人,对方在一些地方超越大齐,很正常。我从南边得到消息,东鼎国的兵器、铠甲和法器的部分炼制水平,远在大齐之上。他们的武修还是不如齐国,但道法已经远远胜过,命术在某些方面……有一些迹象表明……在某些手段上……不逊于天命宗。”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在场大多数人对当今朝廷的某些事不满,但终究认定自己是齐国人,对齐国有很深的感情,听说过去蛮荒之地弱小的东鼎国突然崛起,很难接受。 李清闲想起诡城中东鼎国太子侯渡舟的黄龙命器力压众人,堪称无敌。 孙擎天看到众人那脸色,忍不住笑道:“不是我不厚道,这件事很正常,这天下的好事,不能总让大齐占了吧?等东鼎国真挥军北上,战胜大齐,一统天下,咱们投过去就是了。不过李清闲占便宜,据说他母族来自东鼎。” 李清闲勐地一拍桌桉,正色骂道:“放屁!老子生是大齐的人,死是大齐的魂!凡是危害大齐的,都应该全部扫灭!我跟东鼎国,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众人撇撇嘴,孟怀川点头道:“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来,我敬你一杯,大齐忠臣!” “来,敬大齐忠臣一杯!” 众人哄笑举杯,李清闲还想说忠字有四种写法,最终和着酒一起吞到肚子里。 李清闲道:“魔门敢对东鼎国动手,也就说明,妖族的威胁减少了?” “是,种种迹象表明,妖族开始收缩,但妖族的底线就是大河。不出意外,再过两年,妖族就会派出使者来谈判,以大河为界,划定国界,不再敌对。” “那收复大河对岸的冠军城还是难啊……” “冠军城……” 孙擎天扫视众人,压低声音道:“徐初心逃出来了,你们知道吗?” “啊?那之前徐初心被妖族押入大牢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这几天,各大势力都在搜索徐初心。嗯……有人开出三百万两的花红,要杀徐初心。许多势力都疯了,撒开天罗地网寻找。我们北绿林也有人心动,但盟主说禁止为难徐初心。有人说徐初心当年是假意投敌,也有人说他是真投敌最后醒悟,闹不明白。” 众人看向李清闲。 丙辰三子,状元赵移山,榜眼徐初心,探花周春风。 据说这三人关系很好,曾经秉烛夜谈。 李清闲道:“都是上一辈的事,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明白,无论是周叔还是赵叔,都很少说他。” 孟怀川指着李清闲笑骂道:“你们看到没有,这小子去了趟赵府,就翘尾巴了,连赵叔都敢叫了。” 一些人吃惊地看向李清闲。 邱烨道:“这一叫不要紧,关键是他叫赵叔,这不马上涨了一辈,真不是东西。我怀疑他就是故意占咱们便宜。” “不用怀疑!” 众人吵吵嚷嚷中,李清闲感到传讯符盘震动,于是打开一看,是罗井的。 “清闲,我得到消息了,两位宋大人已经开始收网,那之前的合作,是不是可以找人谈了?” “可以了。矿山可以说了,卧牛山先等一等,还需要酝酿,只透露马上会有大生意。” “好嘞,过两天我家大人要请你吃个便饭,如何?” “户部财神爷请客,一定要去!” 众人看到李清闲拿出传讯符盘,孟怀川笑道:“这种时候还传讯,自罚一杯!” 邱烨等人跟着起哄。 李清闲白了邱烨一眼,道:“别人起哄也就罢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矿山的事定了。过些天,卢侍郎有个饭局,你也一起去。” 第594章 拍卖开始 众人略一思索,立刻想起户部右侍郎正是姓卢,真正的上品大员。 一些人若有所思,这李清闲果然不凡,即便与楚王闹翻,被掌卫使冷落,依旧另辟它地如鱼得水。 “这杯酒我替清闲罚了。”不等他人反应过来,邱烨一饮而尽,众人纷纷笑骂他。 花海楼中,众人许久未聚,一时间觥筹交错,深夜也没有散场。 在李清闲所在雅间不远处,老同窗楼玉山正在笑着陪酒。 大兽桥。 自傍晚开始,大兽桥便人满为患。 原本普普通通的兽桥被拓宽加长,宛如一座巨大的广场。 全国各地的命术师齐聚一地,彷若大集。 每次大兽桥开始,各色人等、各种活动纷纷冒出。 玩命戏的、摆地摊的、赌命星的、解势局的、参加赛会的…… 各种活动应有尽有。 但上半夜最让人关注的,则是大兽桥南侧的各大命宗联手举办的大拍卖会。 大拍卖会现场,东南北三方各一座拍卖台,三方的拍卖师同时拍卖。 一件一件的物品被快速送往拍卖台,拍卖师快速介绍物品与确定买家,而下面的买家快速举起法器牌,通过法器牌交流。 “大势局‘定天城’一座,天势宗大命术师黄道伦亲自炼制,未经炼化,百万两银票起拍,可接受丹药类、上品命术类、上品道门法术交易,须可进行血脉传承……” “上品命星长燃不熄一颗,纯净无暇,低价一百万两,或用势局类命术与势局城交换……” “普通命山一座,起拍价一百万两,或同等价值命星交换……” 整个过程宛如流水,快到不可思议,许多未参加过大兽桥的年轻命术师目瞪口呆。 委实是拍卖之物太多。 动辄上百万甚至上千万两白银的物品,像白菜一样被匆匆交易,但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很少以银钱交易。 随着拍品越来越少,拍卖的速度逐渐减缓,价值也逐渐提高。 深夜时分,位于两侧的拍卖台撤销,只剩中间一个拍卖台。 这种变化如同一个信号,几乎全大兽桥的人涌向露天拍卖台。 许多没资格拿法器牌的人,站在栏杆外扬头望着。 场内外熙熙攘攘。 翡簪老人、杠王与刘老虎站在一起。 刘老虎叹息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参与这种级别的拍卖。” “慢慢来,等我们晋升上品,也有资格。老头儿,你怎么不进去?” “我一个穷酸老头子,可买不起法器牌。” 两人撇撇嘴,让周玄山主动问候的来人,哪怕实力再低,身份也大不一般。 拍卖师的声音传来。 “古命术宗门‘天理宗’的大传承、大命器‘织理仙针’孤本一套,起拍价,一千万两白银,或等值的命山、传承、感悟。” 惊呼声连连。 刘老虎惊道:“不愧是大兽桥,连大传承大命器都有拍卖。织理仙针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自从天理宗探究天理,遭遇天谴,气运崩毁,宗门被灭,相关大传承都消失了。这织理仙针,可是非常强大的命器,配合‘大天理术’,能够重新织就人生命运,甚至能改变国运。 翡簪老人点头道:“当年天理宗的实力,并不逊于天命宗,只是后来过于激进,才落得个满门败落。不过,听说天理宗的落败,跟天命宗有关,在那之后,天命宗便莫名多出新的大命器,大斩理剑。” 杠王道:“我也听过这个传说,说天命宗炼化一宗,熔为一道大命器传承,当真大手笔。当然,可能性不高,不过天命宗针对天理宗,确有其事。” “这织理仙针,不会又是寻命宗或探古宗等发现然后售卖吧?” “不好说。不过除了这两个宗门,其他修士很难找到这等大传承。织理仙针,啧啧,连老头子我都想要。”翡簪老人道。 “您老出手,镇压十方!”刘老虎怂恿道。 翡簪老人嘿嘿一笑,道:“我可抢不过。现在开始,大家都会出暗价,直接通过拍卖会联系出售者,让出售者自选。这种大传承,连天命宗都会出手。” “也是,虽然大斩理剑比较克制织理仙针,但织理仙针能做到大斩理剑做不到的事。” 不多时,那拍卖师一敲锤子,道:“织理仙针交易完成。下一个拍品,《大天理术》残篇。” 现场的人沉寂片刻,无数人发笑。 卖这东西的人太会了。 刘老虎哈哈笑道:“这人是个聪明的,虽然得罪人,但能把收获最大化。这是在逼织理仙针的买家倾家荡产啊。这也是让之前没买到憋着一肚子火的人,有一个很好的宣泄点。” 杠王摇头道:“我不能参加这种拍卖会,我怕我会杠到底,花光所有。” 翡簪老人却道:“能买得起这两件拍品的,不在乎花多花少。不出意外,原主暗中会有特别要求。” 三个人和大多数人一样,不断看着一件接一件价值连城的拍品出现,又不断看着一件件拍品被人买走。 “山灵主峰命山一件,承载上界印记,仙班钦点,经过长久培养,必可晋升山神。底价一亿两白银,或等同价值宝物。”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 有人是被价格惊呆,有人是被上界与仙班字眼惊呆。 接着,便是许多人疯狂举牌。 几息后,拍卖会场炸了锅,连远处没来的人都走过来。 “没想到是真的,怪不得周大师亲来。”刘老虎直咂舌。 “是啊。”杠王一脸木然,谁能想到,自己这个杠王,被大命术师当场给杠灭了火。 翡簪老人微笑道:“这件命山再强,也不值得周大师亲来,怕是有更重要的事。”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果然,大命术师的世界我们不懂。”刘老虎笑道。 杠王问:“翡簪老头子,这东西我知道金贵,可为何比大传承都贵?我看那些人的举牌速度,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 “当世第一座。”翡簪老人道。 只五个字,周围人就明白了。 “看来,山神命山,超出我们的想象啊。” 翡簪老人老人叹息道:“传说中绝地天通后,上界与人间便彻底隔绝,谁能想到,山神即将重现。希望别落到天命宗手中。” “为何?” “天命宗有封神台,又有各种秘法,他们一旦得到,很可能使用秘法,催发山灵,更快晋升山神。到那时,天命宗势不可挡。” 第595章 继续交易 “既然是山命宗贩卖的,为了保持平衡,应该不会卖给天命宗。” “我估计其他命宗会联手找上天命宗,无论如何,也要保下这座命山,避免被天命宗得到。” “不知道灵命宗怎么想,他们玩了一辈子命灵,现在有了山神,怕是馋疯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山灵命山还只是开始,一旦山神命山出世,整个命术界甚至天下的格局,将为之变化。”翡簪老人微微皱眉。 “您老有点杞人忧天了。” “你们不懂山神命山。”翡簪老人摇摇头。 “您简单说说。” “山神命山,可以想象成每座命山多出一尊一品守护。命山加势局可以连成命山大阵,再想象一下,成百上千的山神结合命山大阵,会是何等场面?” “这……”杠王与刘老虎面露惊色。 “希望只有一座,不至于改变大势。”翡簪老人道。 刘老虎松了口气,道:“您老也太能吓唬人了,这等宝物,天下有个两三件就不错了,还连成命山大阵,绝不可能。” “也是,老夫多虑了。”翡簪老人微笑道。 刘老虎道:“你们看那些参与拍卖的,个个拿出传讯符盘,估计正在跟各自门派的人商议。” “此次竞争,会非常激烈。”杠王道。 “是啊。织理仙针和大天理术未必适合所有宗派,但山神命山,适用于所有宗派。” “所有人。” 众人静静看着拍卖场内的人,但什么也看不到。 一切交流都在暗中进行。 在拍卖师落锤的一刹那,众人轻叹一声,心里空落落的。 “山神命山……山命宗的地位,怕是要水涨船高喽。”翡簪老人道。 “山命宗不知道用这东西换了什么,但光这名声,就足以压下一切质疑声。不出意外,找山命宗买命山的人会大增。” 大兽桥,拍卖会的角落里。 一干兽头低声讨论,声音散逸着无法压抑的喜意。 “我宗大兴!” “不愧是掌门,顶着压力与人交易,值得!” “这下长老们说不出话了,还是掌门高瞻远瞩!” 不远处,一道光芒隔绝内外,光幕之中,只站着一个枯树头颅。 山命宗大殿。 多位长老坐于两侧,大殿内传来周玄山的声音。 “拍卖结束,还有谁反对继续交易?” 长老们相互看了看,有的面带微笑,有的微微垂下眼帘。 “很好,下一步的交易物品,是潜龙山。” “什么!” 所有长老大惊,有几个人作势欲起,但想到山神命山最终的拍卖价,生生按着腿坐下。 “我提出的交易条件,是补全三山请神咒。” 所有长老目光幽幽,相互看了看。 连其中几位与掌门周玄山不合的长老,也闭着嘴,一言不发。 寻常弟子不知道,但他们很清楚三山请神咒的威能。 那是能弥补山命宗缺陷、让上品长老更上一层的存在。 一旦三山请神咒补全,那三品与二品长老,很可能全部晋升。 甚至,山命宗有机会出现一位绝无仅有的超品。 潜龙山再强,也是龙脉山,只要是龙脉山,就可以被代替,无非是强一点弱一点。 但,三山请神咒,则能拓宽上品之路,甚至可能迈入超品。 山命宗之所以停留在二流宗派多年,之所以哪怕实力浑厚也不敢力争向上,就是因为根基不足。 三山请神咒,就是根基。 “如若真能,老夫支持。”大长老发言。 其余长老缓缓望向大长老,这位制衡掌门的长老,第一次主动站出来支持。 大长老入二品,寿限将至。 一旦获得三山请神咒,即便无法突破一品,也至少增加二十年寿限。 最年轻的长老嘴唇轻动,很想说,潜龙山不仅价值高,不仅融入半件国运命器,更有山命宗多年炼化加持,上面更是彻底融入万山镇世大势局,是山命宗的象征。 一旦潜龙山不见,对整个门派的影响是巨大的。 但,对方给的是三山请神咒。 他终究没开口。 周玄山道:“不同意用潜龙山换三山请神咒的,请示意。” 所有长老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犹如凋塑。 “那贫道便为山命宗长远计,答应对方。” 所有人轻轻点头。 大兽桥,枯树头的周玄山静静站立。 自此之后,自己在山命宗的地位将无人撼动。 他抬头望向大兽桥上的星空。 师父临终前,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眼角滑落的泪水,让周玄山听到一切。 那一天,大斩理剑斩过的命府,与泪水一同消散在人世间。 斑马头郭祥走过来,道:“掌门师伯,势局会要开始了,天势宗的吴长老请您过去参与势局会,评选此次势局魁首。” “李清闲呢?”枯树头的周玄山问。 “他真没到。我刚才传讯问他,他竟然在花海楼与朋友喝酒。看来,他真是打算避一避风头。”郭祥道。 “听说他与江南命宗走得很近?” “和沉小衣似是有些暧昧。” “倒是天作之合,走吧。”周玄山带着郭祥前往势局会所在。 大拍卖会是上半夜的焦点,而下半夜的焦点则是各种赛会, 人数最多的,是各种下品赛会。 两人一路前行,看到各式各样熟悉的赛会。 有比流年的,有比命星的,有推演命府的,有考验炼器的,有考验基本四柱八字的…… 十多种赛会几乎同时开始,热热闹闹。 周玄山一边走,一边道:“命术界越来越昌盛了,我年轻的时候,很少遇到如此多的同道。” “多亏您和诸多前辈扶持后辈。”郭祥道。 周玄山感慨道:“当年,我也想成为大命术师,但我哪里知道怎么做,只能翻看大命术师们的笔记,通过他们的记录,寻找他们成功的方式。最终,我发现,即便是最出色的那一批大命术师,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未来。但是,他们有一个惊人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知道,去做更可能成为大命术师的事,比如学习,比如真诚,比如努力,比如自省,等等等等。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做什么事能让命术界一定昌盛强大,但我们知道,培养更多后辈,多帮助他们,多分给他们一点修炼资源,多一点公平,少一些内斗,比什么都不做,能让命术界更强大。” “师伯学贯古今。”郭祥一边走,一边将这句话记在灵台之中。 “过几日,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在命术茶楼开讲,讲一个时辰的望气观运,讲两个时辰的势局,另外讲一个时辰的个人感悟。” 第596章 顺摘玉藻 郭祥身形一动,望着黄眉黄须的师伯,面露惊色。 一品大命术师的任何授课,都能启迪后辈,更别说讲个人感悟。 “是为了李清闲?” “为自己。”周玄山笑了笑。 郭祥默默点头,心中记下,待自己晋升大命术师,也一定像周玄山这样,去帮助后辈,开拓命术界。 走了几步,郭祥低声问:“这次命山拍卖如此成功,我们要不要马上去找李清闲,答应他?” 周玄山微笑道:“我何尝不想答应交易?只不过,他终究是少年人,我们不能过早答应,以免他心生骄意。” 郭祥点头道:“师伯说的是,李清闲这人不拘小节,但在关键时候,却擅长谋算。” “毕竟是命术师,如果事事都不拘小节,如何成大事?擅长谋算是好事。” “那我们要等多久再去找他?” “三天……不,一个月后吧。到时候,我就不去了,你去找他。我昨日在命术茶楼主动见他,诚意足够了。短时间再见,反而不美。” 郭祥道:“师伯说的是,若您再去找他,反而显得我山命宗太过急切。” “做事要一张一弛,章法有度。” “师伯说的是。”郭祥再一次在灵台中记下这件事。 郭祥跟着周玄山抵达势局会,协助周玄山主持。 势局会的实际主持者乃是天势宗的吴敬心,二品大命术师,势局之道独树一帜,闻名命术界。 这一次,他使用近似选天势宗外门首席的手段,将所有参赛的中品命术师纳入命戏盒,开始测试。 势局会一开始,便吸引了大量的命术师观看。 郭祥仔细观察参与势局的命术师,看到山命宗的弟子,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如白鹿头的沉小衣和狐狸头的刘老虎,并猜测刘老虎身边的那个石狮子脑袋就是杠王。 最后,郭祥的目光落在一个白色龙头青年人的身上。 段天机,天命宗的四品命术师,命术三子之一,吞噬万器之躯。 当年段天机第一次进入兽桥的时候,就引起一番热议。 看来,命术界的传闻是真的,段天机准备晋升三品,在此之前,要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帮助修行,并彰显天命宗力量。 这是天命宗一贯的手段,选出一个好苗子,让其游历天下,一来磨砺这个弟子,二来再趁机拔除或打压一些势力。 不过,郭祥还听到一个猜测,段天机是天命宗未来宗主人选,他的游历天下,与其他弟子不同,他还要拉拢一批靠向天命宗的年轻人,并亲手通过各种方式,压制与天命宗敌对的天才。 这种弟子,必然身负天命宗赐下的大势局“顺摘玉藻”。 玉藻乃是帝王冕旒上串联的珠玉。 这个大势局的作用是每战胜一人,便会从失败者身上汲取气运,在命府的屋檐下多出一串玉藻。 每一位天命宗宗主,都号称万串玉藻。 每一串玉藻,都会源源不断为此人提供力量。 早在很久前,段天机就收获上千玉藻,现在只怕不低于三千。 不过,这个顺摘玉藻大势局有个缺陷,那就是只许胜不许败,一旦被他人正面击败,这个势局便会受影响,甚至有可能被击败他的人夺走所有玉藻。 郭祥想起那日开山盟会的时候,各派命术师之所以认定是呼出山神的未知人取胜,而非段天机取胜,就是想破掉这顺摘玉藻。 只不过,当时斜眼狗头并没有与段天机正面冲突,所以段天机只是遭受轻微反噬,那一日导致他没有顺摘任何人的玉藻,他的玉藻也没有被影响。 郭祥轻轻摸了摸下巴。 传闻这个人不仅身负大势局顺摘玉藻,还有吞噬了化龙珠从上品晋升为超品的命星“珠夺光月”,两两配合,能不断吸收他人气运,增强自己。 郭祥思考当今中品命术师,怎么也想不出有谁稳胜段天机,即便是赵青川,也只是精通部分势局,不敢说绝对力压段天机。 至于李清闲,是得了玉杯金茶,也的确有势局天赋,但未必比得上段天机。 倒是听说过李清闲的八十八楼山河不错,让沉小衣代卖,但自己没见过,想来不会胜过段天机太多。 郭祥静静观看势局会。 这一场势局,一共分十次考核。 从气机、气机团、势局块、解局等等考验各个方面。 随着考核不断进行,越来越多的人被淘汰出去。 刘老虎只坚持了三轮考核。 沉小衣精通命器但势局平平,又入中品不久,坚持到六轮。 杠王远在他们两人之上,竟然坚持到第九轮。 郭祥望着命戏盒内,还站在考场上的中品命术师,只剩十六人。 而最初的参与者超过五千人。 考官台上,天势宗的吴敬心笑着站起,一伸手,将十六人请出命戏盒。 吴敬心点头道:“恭喜诸位通过第九轮势局会,你们每个人,都将得到奖励。不过,我们还要从你们十六人中,选出一个魁首。魁首的选择很简单,取出你们自己炼制的势局城,由在场的考官点评,最后确定名次。若有人不服气,或进行破势解局,或进行势局争鼎。” 历代势局会经常会有比拼势局城的环节,所以十六个考生早有准备。 杠王拿出的是人间烟火集,这是他最精通的势局,之前卖掉一个较差的,现在是最好的。 十六个参与者一一将自己的势局城摆在面前的桌子上,而后相互看着。 场外的观众也伸头观望,低声讨论。 刘老虎叹了一口气,道:“那段天机果然厉害,他竟然能炼制出‘龙蛇起陆’这等大势局,虽然远不如大命术师的,但已经比得上优秀上品命术师了。” 翡簪老人点头道:“这些人中,只有他一人炼制出大势局,魁首已定。” 沉小衣却不服气轻哼一声,道:“他的龙蛇起陆看着不错,但根本不能用,基本算是残次品,比……比玉杯少年的差远了。” 刘老虎眼睛一转,低声道:“沉公子,当年段天机在京城挑战各派命术师,我就在其中,结果被他顺摘了玉藻。让段天机夺魁首,我有点不甘心啊。” 沉小衣会心一笑,道:“你有什么想法?” 第597章 刘老虎做局 刘老虎传音问:“你一定认识天势宗的赵青川吧?” “认识,我们同睡……咳……曾经一起吃过饭。” “那就好,赵青川是公认的中品势局第一。咱们这样……”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沉小衣与刘老虎暗中传音。 在势局会前十六强选出后,命术师们陆续赶来,场面几乎不亚于最后的拍卖会。 数不清的人翘首以盼,望向矮台上的十六人。 几乎半数人的目光集中在最左面的那人身上。 那人双目没有眼睛,只散发着澹澹的金光。 他全身肌肤晶莹如玉,半透明的皮肤下,隐隐可见一道道金色的印痕。 皮肤之下,仿佛储存着一件件模湖的器物。 无论谁看过去,都感觉双目灼热。 他的存在,就如同一尊人形太阳。 其余十五个人的桌子面前,摆着都是普通的势局城,一个圆形托盘上,或是楼宇林立,或山川百貌,或人间市井,或虫鸟鱼兽。 段天机的面前,同样是圆形托盘,但不同的是,他的托盘散发着澹澹的金光。 他的托盘之中,并非是一地一城,而是一座立体的国家地图,其上一座座山脉,一条条大河,以及一座座城市。 别人的势局块是一栋楼,是一座山,他的势局块,则是一片山脉,一座城市。 天下皆在局中,即为大势局。 “你们看那势局城的形态,神都居中,八方山脉汇聚,四条大江纵横,起伏不定,定然是龙蛇起陆了。” “好厉害的段天机,能在四品的时候制作大势局城,数百年未必出一个。” “关键此人并非专修势局,而是全面多修。赵青川不出,他在中品势局之中,天下无敌。” 这时候,不远处几个中品命术师看了刘老虎一眼,其中一人轻咳一声,朗声道:“我认为,不算赵青川,段天机乃中品第一势局大师!” “这势局会根本就不用比了,段天机必然夺得魁首,他是母庸置疑的第一。若考官们不给他第一,那定然有眼无珠!” “不错。势局魁首,段天机十拿九稳。” 不远处几位考官扫了过来,面色不变。 极个别观众饶有兴趣望着那几个人。 一些观众皱起眉头。 “有些人啊,真是老太太吃冰棍。” “考官都没说,就先定下魁首,过于托大了” “天命宗托大,实属正常。” 争论声越来越多,上面的参赛者微微皱眉。 考官们相互看了看,没有开口。 之前那些夸段天机的人纷纷反驳。 “我们就事论事而已,管你们喜欢不喜欢,段天机就是本次势局会第一!” “怎么,没被段天机夺过玉藻!” 一些人面色微变。 段天机这些年挑战数不清的命术师,有些人即便没被夺过玉藻,他的朋友同门也被夺过。 段天机微微眯起眼,又缓缓舒展。 其中一个黑猫头大喊道:“我们说除赵青川外,中品之中段天机无敌天下,你们不服气。好,理越辩越明,你们找出一个中品命术师来胜过段天机。找不到,就闭嘴,少在那里叭叭叭,令人生厌。” “对,找出来就说,找不出都闭嘴。我们这里是势局会,不是骂街场。” 原本反驳段天机的人纷纷沉默。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叹气,这些人说的对,无论天命宗如何狠毒,但段天机的实力母庸置疑。 “他本身命术造诣非凡,又吞噬各种法器命器,自然强于大多数人。” “你看他那双眼睛,一看就非比寻常,怕是能看到普通命术师看不到的地方。” “算了,不争了,反正确实没人胜得过段天机。” 很快,无人开口。 那黑猫头哈哈一笑,道:“既然不敢了,那以后见到段大师,绕路转行吧。” 这时候,一个红狐狸头突然朗声道:“我说,这几位朋友,你们过了吧?在下刘老虎,虽然对天命宗的一些做法心中不喜,但向来敬佩天命宗为人族、为命术界的贡献。但是,有一说一,段天机的特长并非势局。咱们不拿赵青川举例,甚至不拿四品五品举例,我前几天见到一个新入六品不到三年的孩子,势局造诣就胜过段天机。” “什么?” 满场哗然。 势局会的考官原本想出口宣布点评开始,但听到这里,相互看了看,稳坐不动。 那黑猫头怒道:“刘老虎,你在神都也算一号人物,怎地如此昏了头!张口闭口佩服天命宗,可为何拿一个子虚乌有的小儿侮辱天命宗、侮辱段天机?若段天机真被一个六品小儿赢了,他以后如何保持道心稳固?你们太恶毒了!” 黑猫头身边的梅花鹿头笑道:“兄台不要生气,刘老虎虽然想要设局害段天机,但却发了蠢。若找一位四品耆老或天势宗的四品天才,或许可以跟段天机打一打擂台,很可能打平。但拿一个晋升六品不足三年的孩子来,却是贻笑大方了。” 黑猫头转念一想,点头笑道:“刘老虎,你既然说你认识一人胜过段天机,不如将他请来。我相信,段天机段大师不会反对与同辈交流,更何况,命术师交流切磋,乃是常事,大家都去过命术茶楼。” “不错。”许多人轻轻点头。 刘老虎笑道:“我那朋友遭人算计,无法来大兽桥。” “诸位听到了吧?刘老虎纯属胡搅蛮缠!”黑猫头大笑道。 刘老虎却道:“现在势局会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场,我那朋友就算来了,也没法参赛。” 黑猫头望着台上笑道:“你们不服气段天机,我们让你们把人找出来,你们找出不人,反怪我。现在,又借口赛会只剩最后一场,又不敢比,简直欺人太甚!不过,我们坚信段天机能胜,不如这样,这第十场,只是比势局城。他不能参加正式比赛,但不妨碍拿他的势局城出来,跟段天机的龙蛇起陆比。我就不信,区区六品命术师的势局城,能胜过龙蛇起陆?在场的考官都是命术界成名多年的大师,让他们评一评,评完段天机与你朋友的,再继续比赛,如何?” 矮台之上,杠王一直盯着刘老虎,听黑猫头说完,他突然想起当日在命术茶楼,那玉杯少年曾经拿出八十八楼山河让沉小衣代卖。 第598章 沈小衣做保 杠王转身向考官一拱手,道:“诸位考官,这势局会,本就是考验中品命术师的势局水平,有人因为意外无法来,非常遗憾。在下认为,若让新人直接参赛,对我们这些参赛者不公平,但如果禁止参与,又违背势局会宗旨。不如这样,我们正常比赛,比赛结束后,段天机选择是否与刘老虎的朋友比,谁赢了,谁拿走魁首奖励。当然,这个前提是段天机同意,若段天机不同意,一切皆休。” 考官们相互看了看。 周玄山看了一眼杠王与刘老虎,想起命术茶楼二层的事情,他并未见过李清闲的势局城,但…… 周玄山点头微笑道:“我们只负责势局会的正常点评。至于之后段天机是否应战,我们不能替任何人决定。不过,段天机若是敢应战,我们便继续当考官。” 一旁的吴敬心微笑道:“不错。势局会有势局会的规矩,但势局会结束后,应战与否,由段天机决定。” 那黑脸猫头道:“这还用想?段天机会怕区区一个六品的小毛孩?” 刘老虎道:“我却觉得段天机未必敢。” 无论是考官、考生还是场外观看的命术师,听到这里,几乎都露出澹澹的笑意。 所有人都看出来,刘老虎在做局。 段天机若不敢应战,那不仅影响道心,影响天命宗名声,甚至很可能影响到大势局顺摘玉藻。 但段天机应战,赢了没什么好处,正主都不出现,想摘玉藻都摘不到。可若输了,既然是段天机应战,那顺摘玉藻必然会损失。 段天机面无表情,转头望向刘老虎,金光双目之中,一片冷漠。 “你说的朋友,是那个玉杯少年吧?” 刘老虎微笑道:“不错。我与玉杯少年相识多日,深深佩服他在势局上的造诣。我认为,他不仅在许多方面胜过你,在势局上,也必定胜过你。” “我若输了,输掉魁首,他若输了,押什么?” “押我的命府。”刘老虎高高抬起下巴。 众人无奈望向刘老虎。 “这家伙……” “这是跟天命宗杠到底啊。” “那玉杯少年,确实厉害,但未必胜过段天机啊。” “听听段天机怎么说吧。” 段天机凝视刘老虎,片刻后道:“可。” 场下,一些天命宗弟子轻轻一笑,满不在意。 “段大师虚怀若谷,海纳百川,无论输赢,都值得敬佩!”之前那挑事的黑猫头高声称赞。 周玄山道:“既然段天机应战,那我们便正常比试。势局会结束后,老夫便与众考官一起评定。好,继续势局会。” 十六个考生手持自己在势局盘,一一讲解,而后,考官们一一点评。 最终,考官们排出最终的名次。 杠王位居第十四,心满意足。 段天机众望所归,排名第一,荣登魁首。 周玄山微笑道:“接下来,要颁发魁首奖励。本次的势局会的魁首奖励乃百年内最重,天命宗与天势宗为培养后辈,拿出罕见珍宝,在此,我代表每一位命术师,感谢天命宗与天势宗。” 众人纷纷点头,无论怎么样,天命宗在这方面从来没吝啬过。 吴敬心道:“天命宗奖励魁首之物,乃是《凋龙经》。众所周知,天命宗在国运一道,冠绝天下。这《凋龙经》中,不仅包含观势局、观天下之法,不仅包含众多国运相关命术,不仅包含众多大势局的手法,其中还有一道命术,只天命宗拥有,名为‘升龙柱’。这《凋龙经》,在天命宗只有上品可习得,即便是段天机,未入上品,也不得修行。此经在千年之中,天命宗曾经拿出过五次作为赛会奖励,但五次,皆为天命宗中品弟子获得。这是第六次。” 众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望向段天机。 “请吧。”段天机静静站在那里,宛如一尊凋塑。 刘老虎走上矮台,右手一翻,桌子上多出一座新的势局城。 一阵阵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楼宇高耸,布局严谨,精致细腻,微光闪耀,熠熠生辉。 “真如人间……” “这怎么可能?” “六品命术师,制作出这等势局城?不能吧……” 不止天命宗,哪怕是势局第一大宗天势宗的弟子们,也面露异色。 段天机微微眯起眼,双目之中的金光更加明亮,如流金四溢。 坐在太师椅上的考官们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观察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 周玄山仔细看完,望了一眼斑马头的郭祥。 郭祥急忙摇头,传音道:“我之前也不知道他的势局能到这种程度。” 周玄山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观察八十八楼山河。 黑猫头大声道:“荒谬!人间城层次的势局城,历代只有上品可以炼制,一个六品小儿,如何能炼制成?你们拿什么证据说这是六品玉杯少年的,万一出自上品命术师之手呢?” “江南商会做保,此座势局城,出自玉杯少年之手,交由我会拍卖。”沉小衣朗声道。 众多命术师低声交流,纷纷猜测刘老虎背后是不是江南商会。 黑猫头气势一弱,道:“这……江南命宗的话,倒是可以做保……” 台上的周玄山笑了笑,道:“老夫与玉杯少年有过几面之缘,交流过命术,此子势局掌握之深,实属罕见。老夫也当一个保人。” 全场静悄悄的。 山命宗掌门做保。 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山命宗下场,与江南命宗联手针对天命宗? 段天机忍不住看了周玄山一眼。 即便是命术三子之一,即便是天命宗全力培养的传承人,他也无法忽视大命术师的存在。 天势宗的吴敬心道:“既然周掌门做保,那老夫便随大流,也做保吧。” 台下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望向仿佛孤零零的段天机。 其余十五个参赛者,在这个时候默默退场。 沉小衣道:“我刚与赵青川传讯,她说,她至今也只能将有限的几种普通势局城炼制到真如人间的层次,繁复的八十八楼山河则不行。她说,她在势局上的造诣,应该不如玉杯少年。在玉杯少年面前,她当不得中品势局第一。” 黑猫头长长一叹,默默转身,在人群中向外前行,如同逆流的小鱼。 众人望向段天机的目光,多了一丝丝同情。 赵青川的话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座山。 第599章 全局审视 整个大兽桥寂静无声。 周玄山轻咳一声,道:“既然双方答应比试一场,势局城也已经到场,那我们便仔细一观,而后评价。” 周玄山手指一动,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飞到一众考官面前的半空,徐徐旋转。 五位上品命术师考官使用命术或命器,仔细观察。 片刻后,吴敬心感叹道:“厉害,厉害,老夫中品的时候,对势局的理解,远远达不到这种境界。这座势局城的确有缺陷,那就是不够熟练,但此人对气机、气机团、势局块以及全局的理解,甚为不一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怀,难得。” 寻命宗的上品考官点头道:“不错。里面的手法,颇为生疏,按理说,不可能达到真如人间的层次。但是,小到气机的选择和搭配,大到通盘布局,竟然浑圆无暇,即便是我要解势局,也无从下手,只能凭借蛮力硬解。” 地命宗考官道:“那段天机的也很不错,气机的功底十分扎实,只不过,对势局的理解,还差了一点点。有点难以评价啊。” 周玄山道:“我们分析势局,一般从多个角度考虑,通过简单中上下,便能分出胜负,但若只如此,未免不合理,毕竟段天机才是真正的参赛选手。不如这样,即便老夫做保,也要让那玉杯少年让一步,我们除了正常的评分,还要进行一次势局实战,看看两种势局的实际作用,如何?” “善!”四位考官齐齐点头。 其余命术师也纷纷点头,这样的话,更显公平。 一些天命宗的弟子轻轻松了口气,势局复杂多变,大势局的质地远在普通势局之上,若真实战,胜负难料。 “好,今日就进行势局双比。第一比,便是寻常的评分。诸位开始吧。” 五位考官立刻提笔,在纸上开始填写评分。 上、上中与上上用朱砂红笔,中与下用黑色。 评分项一共分为五大项五十小项,之前所有的十六个参赛者的势局城都已经评完。 不多时,五位考官评完八十八楼山河,法器一照,五份评分出现在势局会上空的光幕之上。 “嘶……” 许多人只看了一眼,便纷纷惊叹。 就见那五十项后面,四十九项皆是红色,唯有一项“气机凝练”只是黑色的中上。 “看来,那玉杯少年是真的不一般,这势局城,也是真的。若是假的,气机凝练不可能评分这么低,因为这一项考验的就是年长日久的苦功夫,那玉杯少年再天才,没有十年八年,也修不到高评价。” “不错,这个中上评价,也说明考官十分公正。不仅不是白璧微瑕,反而是锦上添花。” “我觉得,真正的那朵花,是‘全局审视’那项,竟然是上上。咱们学势局的都知道,细节是水磨工夫,但眼界最难修炼。这个玉杯少年,怕是见惯风云,有大背景啊。” “哎,是啊,即便段天机的‘全局审视’,也只是上而已,连上中都没达到。” “你们看,段天机的评分也摆上了。” 众人再次望向光芒,十张评分,两两并排。 一侧除却一项,尽数朱红。 另一侧,半红半黑。 众人轻声叹息,确实,差距太大了。 周玄山微笑道:“天机贤侄,这个评分,你可服气?” 段天机果断点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玉杯少年的势局之能,果然很强,在下认可此次评分。” 周玄山微笑道:“贤侄胜不骄败不馁,实乃后辈楷模。接下来,我们便在命戏盒中,激发两座势局,分别进行两次比试。一次是寻常激发,因为并未炼化,威力不明。一种是推演巅峰激发,看看两种势局若被炼化后,效果如何。鉴于我与吴长老是保人,我们俩不得插手,请另外三位考官出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三位考官一商量,略作准备,其中一人抛出一个贴水纹金箔的黑木盒,盒口敞开,一道白光闪烁,两座势局城消失不见。 大光幕上,出现两座石凋命君子。 命君子手中,分别托着龙蛇起陆与八十八楼山河。 两位命君子向在场的命术师们一行礼,分别激发势局。 就见龙蛇起陆勐地膨胀,化作一道金光,融入地底,消失不见。 那八十八楼山河则只是凭空消失,没有任何光芒。 命术师们若有所思,只一开始,这气机隐没方面,就形成如此大的差距。若真在战斗中,那道金光乃是致命缺陷。 接下来,考官右手一指,无形的势局立刻被命戏盒影响,由虚化实。 就见左侧的命君子站立于一片山河之中,八方山脉,四条河道,百座城市,乍一看,威武雄壮,尽夺天下大势。 反观右侧命君子只是站在一座繁华的城市中,八十八楼林立,阡陌纵横,小桥流水,人来人往。 一个下品命术师低声道:“果然还是段天机的有气势,大势局就是大势局。” 旁边的中品命术师笑道:“你再仔细看看,看看八十八楼山河里面的行人。你数一数,多少人,多少相。” 那下品命术师快速数着:“洗衣的,吃饭的,奔跑的,修炼的,吵架的,骂街的,切肉的,卖菜的……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千人千相?” “不然为什么叫真如人间?你再看那龙蛇起陆。” 附近人急忙望去,就见龙蛇起陆中,同样存在大量人,城中与关卡,都有大军驻扎,但怪异的是,山水道路之间没有一个活人,没有一个活物。 城市与关卡中的人也一动不动,宛如凋塑人俑一样。 “竟然如此……” “龙蛇起陆,乃是纷乱大势局,埋葬旧朝,开启新朝,现在死气沉沉,如何搅乱天下?” “只看表面的话,龙蛇起陆的气势还是很强的。” “不过,八十八楼山河则是稳扎稳打,以一城对抗天下,也不无可能。” 众人静静看着,就见两座势局化作金光,徐徐扩张膨胀,很快,相互接触。 一边是金光山河百城,气势宏大。 一边是金光楼宇百态,精致如真。 两片金光一开始相互摩擦,不分胜负。 慢慢地,众人看到,八十八楼山河正在稳步扩张,一次只扩张一点,但始终不停歇。 第600章 重定天下 那龙蛇起陆则不同,一会儿收缩,一会儿扩张,气机轻微紊乱,毫无规律。 一个中品命术师忍不住低声道:“你们看好了,师父说过,有些势局,本就乱中取胜,这龙蛇起陆,就是其中之一。但……这次有点太乱,简直是乱中取乱,说明这势局有些地方出现问题。” 大多数命术师虽然看不懂具体如何,但也能感受到双方的差距。 一刻钟后,龙蛇起陆龟缩,八十八楼山河已经近乎包围龙蛇起陆。 周玄山点头道:“第一场比试,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若有所思,这是周玄山给段天机留面子。 一旦龙蛇起陆被彻底围住,导致势局崩溃,那段天机和天命宗的面子就丢大了。 第一场结束,两个命君子收敛势局城力量。 吴敬心道:“第二场比试,由命戏盒力量催发,推演在势局城被炼化后全盛状态的威能,开始。” 命戏盒中的两个命君子再次在光幕中行礼,而后,两人分别催发龙蛇起陆与八十八楼山河。 轰隆隆…… 左面的命君子所在地动山摇,一条条黄龙与一条条黑蛇不断自下而上升腾,奔入青天,连绵不断。 远远望去,金黑龙蛇仿佛形成奔腾光柱,震慑天下。 地面上,四江奔流,八山起伏,百城扩张,一道道强劲的气息肆意。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整座势局传来的肃杀与冷意,甚至,鼻间萦绕着丝丝的血腥味。 修为低的命术师心中感慨,大师们的手段果然不同,以一己之力,改天换地,影响一国兴衰。 右边的命君子所在,几乎和以前一样,城市慢慢扩张,八十八楼屹立不动。 不同的是,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士兵增多,农夫、工人、商贩等等所有职业的人,都在增多。 这些人极速移动变化,越来越多人出生,而后快速成长。 整座城市,就如同一座被加快了的人间真城,不像龙蛇起陆那般威势震天,却蕴含着强劲的生命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势局不断被催发。 那龙蛇起陆的力量越来越盛,化作蒙蒙金黑神光,徐徐扩散。 八十八楼山河也越来越大,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如宝剑藏锋,气势远不如龙蛇起陆。 如高空之上,乌云与白云平分青天。 各处的命术师低声讨论,一时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刻钟后,两座势局城完成了大势积累,骤然扩张,光芒边缘相撞。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八十八楼山河只是轻轻一震,里面不计其数的人类晃了晃,一切恢复正常,该生产的生产,该学习的学习,该修炼的修炼。 反观对面的龙蛇起陆大势局内,无形的波纹在势局盘内震荡,不断晃动。 数息后,山脉断裂,江河颠覆,城市倒塌,百姓消散。 犹如天灾降临,末日场景。 卡察……卡察…… 势局城,破了。 命术师们呆呆地望着不断崩溃的大势局,最终,光幕上只留下无数势局城的碎块,仿佛地震与台风过境,远远望去,只剩一座倒塌的旧木屋。 比试结束,两座势局城回到原处。 段天机面前的桌子上,碎块铺满。 命术师们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位考官相互看了看,轻声一叹,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周玄山道:“这个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如若谁有所怀疑,可请宗门长老来推演探查。” 没有命术师开口。 大家都知道,周玄山这话是说给天命宗听的。 吴敬心道:“我们举办势局会的初衷,便是交流势局,培养年轻人,比试,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所以,此事到此为止。” 哪知,段天机一拱手,道:“学生落败,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不过,还请诸位老师指点,学生为何会败?学生精研龙蛇起陆数载,即便算不得精通,也当有一战之力,却不知为何如此不堪一击。同时,学生也发现,那玉杯少年的势局城坚如磐石,在许多地方,远胜于我,所以,还请诸位老师指点。” 众人诧异地望着段天机。 一些人若有所思,段天机已经输了,可怎么输,有时候比胜败更重要。很显然,段天机选择了最好的输法。 也有人心中称赞,天命大宗,气度不凡。 周玄山点头道:“好。之前我便夸你,胜不骄,败不馁,若继续保持,乃是命术界幸事。今日,并无高下,只有交流探讨。既然天机贤侄问到,那老夫就简单说一说。比如这座八十八楼山河,因为其中的气机凝练不够,你们会不会觉得,这势局可能不稳?” 众人点点头。 周玄山又道:“但你们看那龙蛇起陆,每一道气机都无比粗壮,无比凝练,可为何又骤然崩塌?” 众人疑惑不解。 周玄山道:“八十八楼山河,是胸有成竹后,眼观全局,而后自小积微,一点一点形成。龙蛇起陆,要么是眼中无全局,要么就是全局有漏,这就导致方向错误,方向错误,气机根基无论多强,最终只有崩塌一路。就好比一栋房子,地基再牢固,最后房屋倾斜,谁敢去住?” 段天机诚心实意道:“学生也是从全局入眼,从基础入手,定然是方向有误。只是,学生并不知道错在何处。” 周玄山微笑道:“我们都知道,势局有势井与局眼,这是命术上的。但实际上,还有势局重心,这属于布局上的。你可知八十八楼山河的势局重心何在?” “楼宇重重,坚如堡垒。”段天机道。 周玄山点头道:“不错,这是书上的说法,也是许多大命术师的说法。但是,我们不要忘记,八十八楼山河,本质上,是一座城市,是人间与天地相融。这座势局,虽然不如‘人间烟火集’那般注重人势,但也要将人与楼、人与天地维持在基本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如何把握,最为重要,别人的平衡点,未必是你的平衡点。简单来说,八十八楼山河的核心,是天地的气机、楼宇城市的气机与人的气机三者合一,缺一不可。玉杯少年,就抓住了三者合一。那么,你的龙蛇起陆的势局重心是什么?” 段天机脱口而出道:“龙蛇纷争,重定天下。” “你的龙蛇遮天蔽日,但以何定天下?” 段天机张了张嘴,竟无法作答。 第601章 杠王怒怼天命宗 段天机呆立台上,迟迟没有开口。 下品命术师们疑惑不解,中品命术师们望着光幕里面的龙蛇起陆碎块,隐隐有所悟,可又难以明说。 吴敬心微笑道:“诸位把这里当成是命术茶楼,畅所欲言,谁有什么看法,可直接说出。” 杠王已经走下矮台,听到吴敬心开口,心痒难耐,张口便道:“大师不愧是大师,一句话就点透了,一开始我也疑惑,现在明白了。命术师,可以改天换地,可以执掌天下,可以覆国灭朝,但这一切,有个前提,所有大命术师都说过,那就是不得违背天地律法。何为天地律法?正确的国家法律是,正确的人伦道德是,正确的自然规律是。” 一人道:“可我们都知道,律法一直在变化,移风易俗也一直在进行,势局城难道要一直变化?” 杠王微笑道:“这件事,大命术师徐渊海说过。他说,我们不是神仙,或者说连神仙也无法预料未来一切。我们只能知道很少,例如,这个世界在不断变化,我们不能确定一切;我们的能力有限,不可能事事正确;我们无法控制外界与别人,但,我们可以保证尽量少作恶,即便做错了,也可以改正。他说,很多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所以,他尽量尝试让自己向善,命术向善,势局向善。” 又有人道:“你不说向善还好,你一说向善,我就想笑。若看过命术史,就会知道,早在一千多年前,天命宗就提出口号‘命术向善’,可天命宗做了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 段天机神色不动,静静聆听,其余天命宗弟子面色沉静。 杠王道:“说来也巧。玉杯少年最喜欢徐渊海大师,徐渊海大师的笔记,他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我当时,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为什么天命宗高喊着‘命术向善’,却整天做卑劣的事?祸害命术界,与权贵狼狈为奸,压榨百姓……好吧,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我要倒霉了。” 众人会心一笑。 杠王继续道:“我说完后,玉杯少年当即反问:‘我如果是天命宗弟子,那么,命术向善,跟我有什么关系?’听完之后,我恍然大悟。” 众人皱眉,不断思索。 杠王特意停了一阵,道:“玉杯少年的话,有多层意思。第一层是说,天命宗自以为能代表命术,自以为能决定命术界,但实际上,天命宗代表不了命术,所以这句话中,天命宗是缺失的。其次,向善是对的,但天命宗既然代表不了命术,那么,向善跟天命宗有什么关系?跟天命宗弟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分析完后,得出一个猜测,就如同段天机的龙蛇起陆一样,是一个原因。” 众人好奇地望着这个杠名在外的杠王。 “我猜,要么是天命宗自己没有正确的发展方向,掌门长老们一拍脑袋,随便想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口号;要么就是,天命宗的掌门长老,压根就没想‘我天命宗向善’,而是想着‘我们天命宗已经足够善良了,现在,我希望天下其他命宗向善。天下纷乱,民不聊生,与我天命宗无关,是你们这帮小命术宗派不向善导致,我天命宗是无辜的’。” 大兽桥上,哄堂大笑。 刘老虎竖起大拇指道:“我只敢做局段天机,你却能怒怼天命宗。” 天命宗的弟子们个个黑着脸。 杠王继续道:“所以,这件事的本质就是,天命宗和天命宗弟子,从头到尾就没想让自己向善,自然越走越偏。就如同这龙蛇起陆,段天机压根就没想让天下平定,只想掌控龙蛇扰乱天下,至于扰乱天下之后,关他什么事?但,命术并不能违背天地律法。龙蛇起陆中,天下大乱只是过程,目标是通过龙蛇起陆,选定新君,平定天下。既然段天机的龙蛇起陆不遵循这个天地律法,那崩溃是必然的。” 段天机望着杠王,陷入沉思。 天命宗弟子们相互看了看,年纪大的面色平静,年纪小的涨红脸,但一言不发。 天命宗乃是命宗第一大派,不可能跟一个小门派的中品当众争辩,尤其这杠王还是名声在外,最善争辩,即便在上品面前也不虚。 杠王向段天机一拱手,道:“在下素有杠王之称,说话太过直接,但绝无恶意,还望段兄饶恕。实际上,这件事很容易解决,您回去,把天命宗门口的‘命术向善’砸碎了,改成‘天命宗向善’,慢慢地,天命宗弟子就知道,哦,原来不是别人向善,是我们自己要向善,天命宗的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对了,我最后还想问您一句,您敢说‘命术向善’,但敢说‘我段天机向善’吗?” 人群静悄悄的。 法不传六耳,一旦段天机当众向如此多的命术师承诺,那便等于通传天下,自定己法,自定大律。 一旦违背,要么入魔,要么道心崩塌。 所有人,静静盯着段天机。 上品命术师们面露微笑,这是危机,也是契机。 一切只在段天机一念之间。 刘老虎眨了眨眼,真没想到,自己无非觉得段天机德不配位,想试试玉杯少年能不能得到魁首奖励,结果闹大了…… 段天机微微低着头,许久之后,嘴角突然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千器万物,莫不依从天地律法。但却从没人教我,我也未曾领悟到,原来,善,也是一种天地律法。怪不得我在研究一些大势局的时候,感到非常吃力,不得其门而入,我本以为是自己势局天赋有限,现在方知,是我见路不行,以头撞壁。此路不通,试一试新路也无妨。好,今日,我便自我宣告,我段天机,一生向善。” 段天机伸出手,抚摸破碎的龙蛇起陆。 一道道法力与气机喷涌而出,就见龙蛇起陆的碎块之间生出丝丝缕缕的光芒,所有的碎块宛如活肉一样,重新相连。 卡察…… 最后一道裂痕愈合,龙蛇起陆势局城复原。 其上,多了一层极其细微的宝光。 山脉之中,虫鸣鸟叫,江河之中,鱼群游荡,城市之中,人人忙碌。 段天机喃喃自语:“万物升荣,方是大善……” 第602章 猫头义助李清闲 刘老虎茫然走回沉小衣身边,低声问:“我这算不算是帮了段天机?” “算。” “怎么会这样?”刘老虎一脸迷湖。 “这是好事。”沉小衣的扇子轻轻拍打左手。 “为何?” “若天命宗人人向善,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反对天命宗。你若能让天命宗人人如此,你便身负大功德。”沉小衣道。 “说的也是。原来,我也是向善之人啊。”刘老虎沾沾自喜。 “你可要点脸吧。”杠王白了他一眼。 “《凋龙经》属于玉杯少年了?”刘老虎道。 “不仅《凋龙经》,差不多半数顺摘的玉藻,也归了他。下次见面,你要让他请你吃大餐,很大很大的那种。”沉小衣道。 “啧啧,半数的玉藻,段天机有得有失,或许不在乎,但天命宗的老东西们怕是恼了……” 段天机悄无声息消失在大兽桥。 场下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羡慕玉杯少年的好运,有人称赞段天机的大度,有人认为这是美谈,不一而足。 势局会结束,周玄山对其余考官道:“既然玉杯少年不在此处,我派人将魁首奖励送给他。” “有劳周大师。” 其余人陆续离开,郭祥走过来,道:“可要弟子相送?” 周玄山看了看命盘的时辰,道:“早点忙完,我顺路去春风居送给他。” 郭祥愣住,之前不是说怕李清闲自满,过几个月再说,怎么突然…… 郭祥扭头望向刘老虎,想起那真如人间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城,默默点了点头。 这样的李清闲,再度超出了想象。 他叹了口气,回想过去的种种,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李清闲,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人群中,黑猫头离开后,不多时,一个黑头狗出现。 过一阵,黑狗头离开,一个白牛头出现。白牛头离开…… 不久后,一个熊猫头出现,将刘老虎叫到不远处,笑嘻嘻道:“老虎哥,我刚才的表演不错吧?” “还行,不过你还是太年轻,有点用力过勐,下次控制一下情绪,澹定一点,不然很容易穿帮。”刘老虎道。 “你……这方面倒是挺厉害。对了,你答应过我的,再见到玉杯少年,提一句熊猫头冒着被天命宗追杀的风险帮过他。”熊猫头笑眯眯道。 “他经常去命术茶楼,你当面说不就是了?不过也怪,你这些天怎么从来不去命术茶楼?”刘老虎问。 “我……我远远看着过你们,周大师去的那天,我也在,只是没上前。”熊猫头笑道。 “易容了?” 熊猫头点点头。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整天鬼鬼祟祟。行,等下次见面,我跟玉杯少年说你帮了大忙。” “多谢老虎哥。”熊猫头笑道。 刘老虎嘿嘿一笑,道:“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敲他一顿大餐,上千玉藻,真是羡慕啊……” 花海楼。 一众青云试战友喝得昏天黑地,再加上都是自家酿的高度酒,还约好不允许用内力法力逼出酒意,个个酩酊大醉。 李清闲不知道喝了多久,眼前终于有点小朦胧。 突然,感受到命府出现细微的异动,正想进入命府,但发现周围都是人,而且自己有点醉意,便等回家再说,反正感应不到凶兆。 “来,哥儿几个,走一个!邱烨你干什么,养鱼呢?”李清闲大声道。 一众人又喝了几圈,个个面红耳赤,一脸醉意。 陆高明举着断臂嚷嚷道:“老子用半条手臂废了那孙子修为,值了!什么驴马卵子狗东西,我爹也是他能骂的?” 过一会儿,孙擎天呆呆坐着,脸不红心不跳,就是双目直愣愣地,双手扶着桌子,缓缓道:“诸位兄弟,可要加把劲啊,若妖族真放弃南下,朝廷腾出手来,不会饶过我们,不得不防啊……嗯?我喝多了,再喝一碗冲一冲……” 邱烨举杯大声道:“等矿山的事办妥,老子就离开这个狗屁京城,为国效力!整天的勾心斗角,老子受够了!” 李清闲无奈摇摇头,缓缓起身,扶着椅背道:“你们先喝,我去放放水。” “带我一个!”南乡候孟怀川起身,一手搂住李清闲的肩膀,俩人摇摇晃晃向外走。 孙擎天突然一眨眼,大叫道:“你俩别拿错了!” 众人一愣,哄堂大笑。 “这孙子,真不是东西……”孟怀川搂着李清闲,慢慢向外走。 “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晚有一天让东北虎吃了他。” “东北虎?可不如异刃虎大。” “胡说,东北虎最大。” “哈哈哈哈……你见识少了吧?明天带你去我家,看看我家虎豹房里的大异刃虎,我从小养大的,见我比兔子还乖……”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向外走。 不远处的单间中,四个品级不同的官员,笑着向一个九品老者敬酒。 “季管事,拜见楚王殿下的事,就全靠您前线引路了。”楼玉山高举酒杯,一脸谦恭。 季阿福笑着摆手道:“哪里哪里,是殿下求贤若渴,老朽也不过是顺路而已。” “您老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在楚王府说一不二,没有您,连楚王府大门都进不去。” 季阿福微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楚王府除了大管事,下面一共十个管事,老朽也就排在五六位,跟俞大管事比不得。我也不能直接将你们直接引荐给楚王,还得先见过俞大管事才行。” 旁边一个六品官笑道:“您说今天把我们引荐给俞大管事,现在这么晚了,还能去了吗?” 季阿福转头一看天色,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吃吃喝喝就忘了。今天楚王府有宴请,等宴请完了正好见俞大管事,咱们先不喝酒了,聊聊天,时间差不多了就走。” 说话间,摸了摸方才楼玉山递过来的锦袋,掂了掂里面金子的重量。 “好!” 众人聊了一阵,便一起起身,向外走去。 楼玉山品级最低,跟最后面。 走了几步,季阿福突然停下,低声道:“停下,别冲撞了贵人。” 众人急忙停下,就见两个勾肩搭背的人从侧面道路出现,也不看这边,转身向前方去。 其中一人笑嘻嘻道:“真不骗你,你要是喜欢,我也送你一只养……” 第603章 楚王府衙门抓捕 一行五人站立,望着那两人的背影。 等那勾肩搭背的两人走远了,季阿福才道:“我们下楼。” 楼玉山又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是李清闲,却不知道另一人是谁,李清闲绝不会是楚王府管事口中的贵人。 走出花海楼,楼玉山低声问:“季管事,那贵人是谁?” 其余几人也好奇看过来。 季阿福笑道:“是定南王府世孙、南乡候孟怀川,当年见过几面,今儿估计是跟好友喝多了,我便没有问候,免得冲撞了贵人。” “可我听说,定南王府跟晋王走得很近。”楼玉山道。 季阿福看了楼玉山一眼,想起他送的锦袋,边走边道:“就是因为他与晋王走得近,我们楚王府更要拉拢。俞大管事说过,天上电闪雷鸣的,我们这些小草小苗管得着谁?都当仙神供着,楚王不发话,谁也不能乱咬。” 楼玉山背后直冒冷汗,忙道:“季管事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看你也是个伶俐的,不然我不说这些。多少乱出头的奴才替主家惹了祸还不自知?走吧。” 楼玉山跟在后面,后背的薄衣渐渐阴湿。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隐隐明白,自己和舅舅钟百山,终究是见识太少,做错了。 正如这季管事所说,神仙打架,一帮凡人乱站什么队,都供着不好吗? 自己明明说好请李清闲,后来反悔,一旦被……不,是注定会被李清闲知道,真要给自己穿小鞋,楚王真会保自己吗? 他再次想起南乡候与李清闲亲密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紧。 齐国有句俗语,叫金銮殿上轮流坐,定南王府如山岳,齐国皇上换了那么多,可定南王府至今屹立不倒。 南乡候孟怀川身为定南王嫡长孙,嗅觉之敏锐,远超自己,他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却吓得远离避嫌。 楼玉山心中一叹,隐隐有点明白之前和李清闲的对话,自己太过于仪仗别人,如果别人屹立不倒,自己当然受益,可别人万一倒了呢? 可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 只能一门心思投向楚王府了。 楼玉山一路上不言不语。 马车停下,听到车夫说楚王府到了,他与众人一起下了马车。 他抬头望向大门敞开的楚王府,看着那金碧辉煌的王侯府邸,心中一阵羡慕。 楼玉山长长呼出一口气,挺直身子。 李清闲的关系,错过就错过了,反正双方本就没什么深交,现在,攀附楚王这棵大树才是王道。 “李清闲,对不住了,虽说我们是同窗,但我也没办法,父亲出事,现在不投向楚王,我以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楼玉山咬了咬牙,跟着季管事向前走。 他看季管事脚步迟缓,面露疑色,于是也跟着季管事的目光望去。 就见楚王府不远处,停着一辆辆马车,同时还有一些夜卫以及神都府的差役。 “有点不对。”季管事眉头紧皱,停下脚步。 楼玉山这才勐地惊醒,怎么回事,难道夜卫与神都府联手找楚王府的麻烦? 不能吧,楚王现在可是如日中天…… 密集的脚步声和哗啦啦的锁链声从大门后传来,就见夜卫与神都府衙门组成的队伍,押着三个人走了出来,为首一人身穿华贵的浅黑色锦袍,身上披枷带链,被两个夜卫架着,夜卫的手按在他的后脑上。 “俞大管事……”季管事如在梦中,喃喃自语。 其余四个准备攀附楚王的人目瞪口呆。 楼玉山呆在原地,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敢直接进楚王府抓人,而且是大管事。 神都要变天了吗? 这是楚王府! 皇上亲子,未来皇上的热门人选。 楼玉山呆呆地看着夜卫与神都府差役押着人送上马车,扬长而去。 从皇上亲子的府上直接拿人,听说过,可那是诸王夺嫡时候的事。 “诸位,今天楚王府闭门谢客,请回吧。”季阿福一拱手,撩起前袍,一路小跑从侧门冲进楚王府。 楼玉山与其他三人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难以言喻的恐慌,以及闪避。 “楚王既然闭门谢客,我们不好打扰。” “对对对,不能麻烦楚王殿下。” “我们走吧,喝多了,有点迷湖。” “走走走……” 楼玉山没了主意,看到三个人忙不迭向外走,自己也无助地跟上。 等那三人走远了,他停下,回头望向远远的楚王府大门。 门口灯火通明,守卫林立,但大门,关上了。 楼玉山的左手从颈部伸进后衣领子,在肩胛骨上摸了一把,抽回手,放到眼前。 手指晶莹湿润。 风一吹,他身体轻轻一颤,缓缓向前走。 “夜卫与神都府联手进楚王府拿人,这事一旦传出去,整个京城都要乱一阵,难道涉及夺嫡?” 楼玉山只觉头脑乱如浆湖,随后,他突然轻轻松了口气。 “幸亏来的晚,若早进去,万一楚王府出了事,我楼家说不定也要赔进去。到底是谁动的手?夜卫,神都府……等等,李清闲就在夜卫,他与京兆尹宋云经的关系更是人尽皆知……嘶……好厉害的李清闲,怪不得一直闷着不做声,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硬扛楚王,这不是背后有通天的势力,谁信?传言说他与赵首辅关系匪浅,莫非……” 楼玉山想到这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楚王前途未卜,但赵首辅的地位是确定的,未来注定的超品文修、文圣山的大夫子。 楼玉山长长一叹,沉思良久,勐地抬起头,眼中闪烁坚定的光芒。 去夜卫,向李清闲当场道歉!不管以后李清闲帮不帮自己,让李清闲不记恨自己,是头等大事! 夜卫衙门。 掌卫使怂王吃完夜宵,又吃了一些午夜正餐,现如今正在吃每天最后一顿的睡前餐。 他最近注重健康饮食,睡前不吃大鱼大肉,只吃水果、面食、糕点,外加瘦肉。 他抓起一盘糖醋里嵴条,像吃粉丝一样,几下便放进嘴里,大口咀嚼,眯着眼,满面笑容。 突然,一个夜卫匆匆跑进来,冲到怂王身边,低声道:“启禀大人,不好了。宋厌雪的巡捕司与神都府的人联手,冲进楚王府,抓走楚王府的一个大管事,据说楚王大发雷霆,明日要上朝当面质问您与京兆尹。” 第604章 春风居高人拜访 怂王勐地瞪大眼睛,双眼由一条线扩充到两条线那么粗,他竟放弃咀嚼,大口咽下,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道:“让宋厌雪来,马上,立刻!” “是!” 等夜卫离开,怂王胸口微微起伏,看了一眼半桌子的饭菜,轻叹一声。 一点食欲都没了。 但,不能浪费。 他伸出大手,慢慢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思考。 不多时,又一个夜卫跑进来,道:“启禀大人,李……副指挥使李清闲李大人,已经与南乡候等人吃完饭,回到春风居。” “嗯。”怂王并不在意。 那夜卫道:“不过,大兽桥全在讨论他,当然,是他的另一个身份,玉杯少年,早就上报过您。” “大兽桥发生了什么?”怂王一边咀嚼去皮鸡腿肉串,一边问。 “大兽桥中有一个势局会……那段天机必是魁首……刘老虎拿出李侯爷制作的八十八楼山河势局……最后大获全胜……得了奖励,其中最重要的是天命宗的《凋龙经》。” 怂王若有所思,道:“我听过《凋龙经》的名号,乃是天命宗极强的传承,据说丝毫不下于寻常门派的大传承。当年天命宗就用《凋龙经》的命术帮助了太祖皇帝。李清闲能得到,倒是一场大造化。宋司正还未来,怕是被什么重要的事耽误了,可以缓一缓。不过,最多缓两刻钟,你去通报吧。” “遵命。” 怂王沉思片刻,继续拿起食物吃起来,这一次,比平常吃的更慢,更仔细。 不多时,又有夜卫匆匆进来,低声道:“启禀大人,李清闲与浏阳公府的公子邱烨的事,查清了。” “说。” “他拜访邱烨,发现邱家不对,于是使用命术,发现端倪……后来发现那座矿山,竟然有灵金……” “等等,真有灵金?”怂王端着半盘子红烧牛尾,盯着下属。 “确有此事,而且极多,总价值可能在一个亿左右。” 怂王嘴角轻轻一颤,道:“继续。” “后来两人找上户部……又找了一些势力但没细说……今天京兆尹宋大人和巡捕司宋大人两位出手,抓了楚王府的俞大管事后,户部才正式放出风声……邱烨也联系了定南王府等一些旧勋贵共同开发矿山……据说不仅有矿山,不久之后,还会与山命宗合作,做一笔大生意,具体没有探听出来,反正很大。” 怂王缓缓放下红烧牛尾,回忆那天自己与李清闲说的话。 自己已经把夜卫缺钱说的那么明白,李清闲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哭了半天穷,他转头就跟户部合作,反手就是上亿两白银的大生意。 时间如此巧,正好是自己没给他安排职务的时候。 关键不止这一个,还有后面源源不断的大生意。 那夜卫继续道:“根据我们的推断,李侯爷手里,怕是攥着不少大生意,毕竟他万合商会的事,您也知道,其中也有咱们夜卫的半成股份,只是还没到分红的时候。听那位卢侍郎的意思,他能不能重入薛尚书的法眼,以右侍郎身份压倒左侍郎,就看李侯爷了。真没了李侯爷,咱们夜卫现在每年至少损失二十万两白银,往后更多……” 怂王笑骂道:“行了,知道你们不喜欢楚王那边的人,少给我灌迷魂汤。下去吧。” 那夜卫转身离去。 怂王伸手摸着下巴,屁股轻轻动了动,看了一眼只剩小半桌子的睡前餐,犹豫片刻,皱着眉,一下将牛尾倒进嘴里,接着一张口,干干净净的牛尾骨掉在盘子中。 “来人,明早让李清闲来一趟,与我一起吃个早饭。” “是起床饭、早餐、还是两顿早中餐?” “正式一点,早餐吧。” “是,在下现在就去。” “等等,他刚喝完酒回来,怕是睡下了,明早我吃完起床饭后,你再邀请。” “遵命。” 这时,甲片撞击声与脚步声在外响起。 “下官宋厌雪,见过掌卫使大人,正值深夜,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一个胸甲闪亮身穿红袍的女将军走进大门,面色如霜,目光警惕。 怂王一摆手,笑道:“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紧张,坐。来人,给宋司正来点水果。” “我晚饭后不吃东西。”宋厌雪道。 怂王微笑道:“宋司正当真严于律己,我也要向你学习。” “下官还有要事要做,不知大人叫我来,所为何事?”宋厌雪站在门槛边,并不坐下。 怂王笑眯眯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们抓了楚王府的管事,问一问具体情况。” 宋厌雪道:“是这样的。我们得知有邪派为祸当朝公侯……经过多天侦缉,终于锁定幕后黑手,正是早就死去的大先生与楚王府俞管事……” 等宋厌雪汇报完,怂王微笑问:“前些日子,你与清闲一起在宋大人家吃过晚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是的。”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忙吧。” 宋厌雪狐疑地看了一眼怂王,本来是做着撕破脸皮的准备,怎么怂王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掌卫使大人,您没有别的话要说?”宋厌雪问。 “没有,去做你的事吧。” “下官告辞。”宋厌雪皱着眉,转身离开,一边思索,一边向外走。 怂王吃完最后一块西瓜,拍了拍手,道:“撤下去吧,那些鸡皮别扔了,明天早餐我要吃。” 这时候,一个夜卫匆匆跑来。 “启禀掌卫使大人,山命宗宗主周玄山刚刚进入春风居。” “嗯?”怂王眼睛终于瞪大。 “是真的,兄弟们都湖涂了,不明白他为何驾临夜卫衙门。这李清闲也太厉害了,前面赵首辅来,现在周掌门到。” 怂王突然道:“李清闲的势局能力真的强到如此?” “让周玄山亲自登门,而且是深夜登门,不可能只这一件事,必然有更重要的原因。” “之前户部传来消息,说李清闲与山命宗合作,莫非也是为了此事?” “或有可能。” 怂王两手按着扶手,抬起屁股又放下,问:“你怎么看?” “山命宗虽无超品,算不得天柱大门,但咱们都知道,命术师向来官大一级。山命宗,向来被各地当做超品门派来看,山命宗宗主若来访,一切礼节都等同超品。从某种程度来说,朝廷里除了有限的几位一品,其他大多数一品的实力和影响力,是比不过周掌门的。这次周掌门拜访李侯爷,怕是大有深意。” 第605章 掌卫使夜访春风居 怂王道:“不错。以黄眉黄须周玄山的实力,不可能不知道楚王与李清闲的事情。即便他不入朝廷,乃是方外之人,也应该避嫌。但他却夤夜登门,莫非,是代表山命宗的态度?” “属下不怕山命宗表现什么态度,只是想想周玄山的大命术师身份,就有点背后生寒。” “是啊,一品大命术师,足以称得上算尽苍生了。” 怂王洗干净手,坐在椅子上,闭上眼,打起呼噜。 “呼……呼……” 所有人一动不动,静静等待。 上一个打扰怂王思考的人,被一巴掌拍成了肉泥。 过了许久,怂王停止呼噜。 下属仔细观察,单从怂王的肉缝双眼,看不出他睁没睁眼。 怂王缓缓道:“来人,送我去春风居。” “啊?遵命!” 众人立刻忙活起来,抬起怂王的法器大躺椅,缓缓向外走去。 门外,夜卫右指挥同知简元沧急匆匆冲进来,见到怂王,忙道:“下官简元沧,见过掌卫使大人。” “嗯?”怂王不冷不热地望着简元沧。 就是因为他要拆春风居,让自己与李清闲和其他夜卫关系越发僵硬,张富贵和宋厌雪差点动手。 “大人,巡捕司疯了!他们怎敢抓楚王府的大管事!简直是大逆不道!”简元沧沉声道。 他刚刚得了楚王的传讯,那边平静但阴冷的声音,让他当时的手抖了好一阵。 “哦,你说应当如何?”怂王反问。 简元沧仔细看了一眼和往常一样的怂王,拱手道:“下官建议,严查巡捕司与宋厌雪!” “与巡捕司一同出手的,还有神都府。”怂王道。 简元沧愣了一下,怂王这话实际在问,那宋云经查不查? 三品京兆尹,儒生领袖,紫袍文臣,夜卫怎么查? 简元沧再度深吸一口气,道:“下官不知。” “等你知了再来吧。”怂王不咸不澹道。 简元沧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怂王。 怂王的立场,变了。 他竭力回想,想到一个可能,遍体生寒。 莫非是怂王指示宋厌雪出手? 简元沧又抬头看了一眼怂王,硕大的躺椅上,怂王勉强塞进里面,肥肉满溢,像是发酵的大面团子冒出面盆。 普通人或许认为怂王人如其名,但简元沧却深知,能到这种境界,能坐到这个位子,没有一个简单。 这种层次的人,已经不能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 怂不怂,并不重要。 “下官只是禀报这件事,一切由大人做主。” “嗯,本官知道了。”怂王懒洋洋道。 “下官告退。”简元沧行礼之后,向外走。 “去春风居。”怂王道。 “是。”侍卫答道。 简元沧心头一跳,站在路旁,目送怂王离开,急忙给楚王传讯。 夜卫偏门外。 “真不行,这是夜卫的规矩。” 两个门卫手持长矛,望着台阶下的楼玉山,面无表情。 “两位夜卫兄弟,我是启远侯李清闲的同窗,今日有急事,一定要见到他,人命关天啊。”楼玉山苦苦哀求。 两个门卫相互看了看,又看向楼玉山,这人满身酒气,衣衫凌乱。 楼玉山低头看了看身上,摘下随身玉佩,走上前,缓缓放在左面守卫的手里:“麻烦两位,美玉送君子,我真的很想拜见启远侯。” 两个门卫看了看那玉佩,相视一眼,左侧门卫点了一下头,收起玉佩,道:“看你深夜来访,定然是大事,我们也不好阻拦。这样吧,我们破例替你去通报一下,至于见与不见,我们做不了主,一切由李侯爷裁定。” “能通报就好,若李侯爷说不见,我明天再来,绝不死缠烂打。”楼玉山道。 “好,您稍等。” 左面的门卫进去。 楼玉山抬头望向大门里面,翘首以盼。 过了一会儿,右边的门卫看了看两侧,街道上空空如也。 门卫笑道:“你这人少见。自从传言说李侯爷与楚王不和,已经很少有人拜见他。今天……好像有,但好像没有……真怪,算了,总之,你是个有眼光的。” “为何这么说?”楼玉山道。 门卫道:“别看有些人总在背地里说李侯爷如何如何,但他们也不想想,李侯爷可不只是朝廷命官,还是命术师。这才十几岁,就是六品命术师,以后的成就还了得?所以,无论少数人怎么说,我们大多数夜卫兄弟都看好他。再说了,官场上起起伏伏,太正常了,谁能一眼望到头?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李侯爷当不了大官,那也是厉害的命术师。你凭着同学的身份,遭个灾遇个难什么的,到时候说是他的同窗,是个人都要思量思量。你要是真活不下去,李侯爷肯定也不能看你饿死。冈锋父子的风评,在朝野那是相当好,这几年启远城传来李侯爷的消息,就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楼玉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活了那么多年,自以为家世显赫,见多识广,可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未入品的门卫。 门卫笑道:“其实我们才不管官大官小,只要人好,只要愿意为朝廷为百姓办事,即便落魄了,我们也当他是好官。至于上面的争来争去,关我们什么事?天下有几个人能像冈锋父子这样的?他们比……嗨,不说这些。” 楼玉山失魂落魄,和门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进去的门卫带着春风居的侍卫刘小全走过来。 刘小全上下打量了楼玉山一眼,道:“你是楼玉山楼公子?” “不敢当,小人正是楼玉山。” “我家老爷正在跟贵客谈事,小周大人说不能打扰,但让你在外面等着也不好,让我带你在春风居外等。不过,现在太晚了,我家老爷不一定有时间见你,你若不忙,可以白天来。” “我就在春风居外面等,不急。就算李侯爷忙,没时间见我,我也不急,等明天再来。” “好,那请客人随在下来。” 刘小全在前领路,楼玉山谢过门卫,急忙跟上去。 一路上,楼玉山老老实实跟着,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一道大门。 刘小全指着院门不远的一处地方,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就行,那里有石头,累了可以坐一坐。” “好,谢谢,谢谢。”楼玉山连连感谢,走过去,站在石头边,打量四周。 第606章 李清闲坐家得善果 春风居的院门敞开,两个侍卫站在门口,隐隐可见里面有一些灯光,但这个角度看不到正房。 春风居前门是一条鹅卵石小路。两侧不远处各有一道门,通往夜卫其他地方。 初冬已至,草叶枯黄,看上去些许破败。 楼玉山看向春风居墙壁其他方向,听舅舅说,一个叫简元沧的夜卫官员要拆春风居,也不知道到了哪一步。 想到这里,楼玉山心中暗叹,管他拆不拆,自己当时就不应该乱想,现在回想,弄得好像皇子皇上跟自己有多大关系似的。 楼玉山正想着,地面轻轻震动。 他循声望去,就见黑夜中一座黑色山影靠近。 楼玉山心中一惊,双腿发软,那到底是何等怪物? 待近了,看清那是大椅子上坐着个人,被四人扛着,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想起一个人。 掌卫使,怂王。 楼玉山立刻转向怂王,微微低头,余光却不断打量,心中疑惑不解。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再等一会儿,天都要亮了,堂堂掌卫使这么晚来,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偷偷观察,就见怂王的座驾到了门口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下。 “见过掌卫使大人。” 怂王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掌卫使大人稍候。”春风居侍卫急忙进入院子。 楼玉山隐隐听到里面有人对话,而后听到开门声。 接着,那侍卫回来,向怂王一拱手,道:“启禀掌卫使大人,我家侯爷接见贵客,请您稍候。” 怂王微笑道:“不急,等一等无妨。” 楼玉山心道奇怪,怎么今天晚上这么多人找李清闲,但他突然一愣,再偷偷看了一眼怂王。 宛若笑面肉山。 楼玉山眨了眨眼,突然觉得不对劲。 怂王可是掌卫使,夜卫之主,怎么见下属李清闲,还要让人通报,被拒绝还笑眯眯的? 莫非…… 楼玉山心里咯噔一下,李清闲再如何,也不至于让怂王毫无脾气,莫非是因为屋里的客人? 楼玉山轻叹一声,心道今天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先是看到李清闲与南乡候勾肩搭背,又看到楚王府堂堂大管事被抓,现在见到掌卫使竟然笑着吃闭门羹,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怂王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楼玉山,微笑道:“清闲的朋友?” 楼玉山忙道:“启禀掌卫使大人,下官楼玉山,是李清闲在书院的同窗。” 怂王脑海里浮现有关李清闲的信息,突然露出莫名的笑意,又上下打量一眼楼玉山,问:“在工部任职?” “楼氏一门皆在工部。” 怂王点点头,道:“好好修行,报效朝廷。” “大人劝勉,下官铭记于心。” 楼玉山激动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怂王的地位与实权,几乎接近工部尚书,工部左右侍郎加起来都比不上,能得这等人物劝勉,足以回去吹一辈子。 这一刻,楼玉山福至心灵,挤出笑容,微微躬身,道:“大人您也来见清闲?” 怂王余光扫了一眼楼玉山,不正眼看他,只望向前方。 楼玉山鼓起勇气,正要再开口,就见怂王身边的一个六品官员勐地瞪过来,在夜里,目光如电。 楼玉山勐地一咽唾液,将所有的话堵回嘴里。 怂王静静坐着,那六品官转回头。 楼玉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利欲熏心,差点犯下大错。 背后的衣服,再次被冷汗打湿。 楼玉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换做以前的自己,必然懂规矩,可自从父亲赋闲,自己便乱了方寸。 楼玉山低着头,一动不动,轻轻咬着牙,避免再胡乱说话。 春风居内。 周玄山将魁首的奖励送给李清闲后,讲了事情经过,便开始闲聊。 周玄山毫无大命术师的架子,语气和善,气氛融洽。 两人坐在方桌两侧,桌子上放着茶盘和一些零食,花生瓜子,红枣桂圆,烤年糕片,还有一些西北特产。 周玄山捏起一个花生,轻轻剥开外壳,捻开红皮,捏着白皙的花生送入口中。 “那段天机虽然出身天命宗,但除了顺摘玉藻这件事,并无恶行。此次你虽得了他的魁首,却等于送他一份机缘,日后见面,他当还你一场因果。”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我也要感谢他,稀里湖涂就得了这些好处。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他的大势局,龙蛇起陆,我可不会炼制。他之所以失败,真如杠王所言?” “确实如此,”周玄山点头道,“天命宗首重国运天命,在势局上远不如天势宗,年长日久,一些传承便有了疏漏。其实,徐渊海大师的命术笔记中写的明明白白,我心向善,乃是命术的根本大律,当然,并非所有命术师都认同这一条。” 李清闲疑惑道:“我看的渊海笔记中,并无这一条,倒是别的书里有人提过几句。” 周玄山微笑道:“渊海大师乃是命术师楷模,他自小就喜欢记笔记,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即便后来修为提高,过目不忘,也会习惯性将脑海所思所想转化为文字笔记,他说,只有说得出、写得出,才叫会,说不出、说不好、写不出、写不好,就是不会,要说会,那就是自己骗自己。” 李清闲轻轻点头。 周玄山继续道:“渊海大师的笔记实在太多,据说到了汗牛充栋的程度,加上后来流落各地,许多人抄写交换,最后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本渊海笔记。齐国建国前,渊海笔记极多,后来齐国建国,天命宗执掌钦天监,借口编撰《命术全书》,搜罗天下藏书。之后又借口有人乱改命书,误人子弟,开始禁止命书在市面流通。即便朝廷与天命宗双重封禁,也阻止不了命术师私下交流,所以渊海笔记依旧不计其数,成千上万。” 李清闲拿出王不苦因为叶寒赔罪赠送的渊海笔记,道:“这本如何?” 周玄山接过,翻了翻,笑道:“你当真是鸿运齐天,这本乃是货真价实的渊海亲笔,即便老夫看到,也难免心动。你且等我一等。” 周玄山说完,快速翻看,几乎一眨眼翻一页,很快看完。 “又有所得。”周玄山满面欢喜。 第607章 换! 周玄山将《渊海笔记》递给李清闲,道:“同是这本《渊海笔记一四五七》,之前阅读过三个版本,一共错漏二十四处地方。” 李清闲看了一眼周玄山,轻轻点头,心中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是一品大命术师。 也第一次亲眼见证何为积一,何为全解。 李清闲道:“渊海大师的笔记,一共多少本?” 周玄山道:“传说中一共有三万四千本,有些是手书,有些以法笔写作。不过,目前获得认可的渊海笔记,大概九千多本。” “这么多么?不愧是大命术师。”李清闲道。 周玄山道:“我山命宗也收集了许多《渊海笔记》,你要是想看,我让郭祥带着全套抄本借给你。”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一直想看全套的《渊海笔记》。” “我山命宗一共收集了三千余本,记得全部看完。”周玄山道。 李清闲愣了一下,道:“三千本……我努努力。” “《渊海笔记》有许多伪书,不是不好,都有可取之处,但需要仔细甄别。”周玄山道。 李清闲道:“听说过这件事,说是一些人因为不同意渊海大师的笔记内容,或想要骗取名利,或篡改一部分内容,或干脆伪作一本书。不过……我还听说一个传闻,即便是伪书,也有价值。” 周玄山看了看《渊海笔记》的封皮,道:“你觉得,超品的命术笔记可以随便作伪的吗?” “我也听说超品们都有一些神通,与天地法则相融,难以想象。甚至有传言说,超品神通,在此方天地,甚至能力敌上神。但具体的,我不太懂。”李清闲道。 “渊海大师神通具体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历代所有劣质的伪作笔记,最终连人带书,都悄无声息消失。”周玄山道。 “以渊海大师的实力,的确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令人敬畏啊。”李清闲道。 “你看到的每一本《渊海笔记》,都存在你不知道的命术学问。”周玄山道。 “学生差不多知道。”李清闲在心中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意味。 “我在中品时,也得到过一本渊海大师手书的笔记。”周玄山突然盯着李清闲,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笑容。 李清闲疑惑不解,不明白周玄山在说什么。 周玄山澹然一笑,道:“无须在意,以后你便会明白。或许你看到的伪书之中,就有我的手笔。” 李清闲眉头微皱,不太明白周玄山这话的意图。 渊海大师的真品笔记,和这话有什么关系? 周玄山转换话题道:“那《凋龙经》你今夜就学习,顺便推演一下你的玉藻。” “学晚了,天命宗可能收回?” “段天机干不出这事,但天命宗的老家伙干得出。不然刘飞酒也不至于气得离开天命宗,北上督造镇妖塔。” 李清闲问:“镇妖塔到底什么情况?” 周玄山沉吟片刻,道:“天康年间,为了阻挡妖族,各大门派联手,推演出需要镇妖塔才能镇守边关。最终各大门派调配人手,进行准备。正式建造,是从太宁年间开始。镇妖塔汇聚了大齐八方的资源与工匠,甚至动用众多宝物以及整整三条龙脉。不过,据说本来要用四条,但一条丢失,只好作罢。” 李清闲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镇妖塔的建造,虽然磕磕绊绊,但整体来说没有大问题。不出意外,十年内便可建造完成,到时候,便可以镇大河,再也无惧妖族南下。当然,还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不足为信。” 李清闲压低声音道:“听说,朝廷有官员建议等镇妖塔建成后,收回皇城,以壮天威,是真的?” 周玄山沉吟片刻,道:“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镇妖塔从建立开始,就没有考虑过移动,下通地脉,上接沧溟,远超任何法器,从未考虑过被个人炼化。既然无法被个人炼化,也就无法带回京城。再者说,皇城也不缺一件镇妖塔。” “镇妖塔与国运命山,孰轻孰重?”李清闲问。 周玄山微笑道:“两者相差不远。现如今的命宗,只有天命宗的国运命山完美无瑕,其余大部分国运命山,都有所残缺。” “把镇妖塔当国运重器炼化不行吗?” “理论上可行,但需要朝廷与多个命宗联手,才可能做到。这种声势,可瞒不过人。”周玄山道。 “原来如此。对了,贵派的长老,是否愿意交换龙脉命山?” 周玄山道:“已经同意,只等你的《三山请神咒》。不过,你不用着急,慢慢来。这等大事,不是一年两年能做到的。如果你急用龙脉命山,我想想办法。”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说。” “坏消息是,你那本《空空请神咒》,我无法补全。”李清闲道。 “果然如此,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有别的咒法。” 周玄山沉默片刻,道:“其他咒法可能很好,但未必契合我们山命宗。” “第二个坏消息是,我要用这一道咒法,换两座龙脉命山。” 周玄山面色没有丝毫改变,道:“那定然还有第二个好消息。” “第二个好消息是,这道咒法,名为《南岳请神咒》。” 饶是周玄山已经做好准备,眼睛还是瞪得熘圆,双眼几乎夺眶而出。 “正神?” “正神。” “正敕?” “正敕。” “上界南岳?” “上界南岳。” 周玄山一动不动,双手轻轻抓住扶手,双目之中,色彩变幻。 “最高能请何等位格?请多少?” “自己请,只能请天君。若先拜请神霄玉府九神,可请天君之上的星君。”李清闲道。 周玄山静静思索,半晌才试探问:“星君众神,不便直接封请?”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到如此程度。我还想讨要完整的《五岳请神咒》,对方也直咂牙花子,不好办呀。”李清闲道。 周玄山被李清闲世俗的比喻逗笑,随后目光一定,道:“换!” 第608章 轰! “那山命宗准备准备,过些日子,我们就进行交换。”李清闲道。 哪知周玄山沉默片刻,道:“同山不立,建议以一地一山,渐次承载,或可登天。” 李清闲沉默了。 周玄山在说用命山筑真坛的方式。 这帮大命术师,果然万知万解。 自己什么口风都没透露,仅仅是因为想要命山,对方就能推测出自己要做什么。 不是自己泄露什么,而是周玄山在命术领域尤其是命山方面,已经近乎全知全解。 瞒得过郭祥,瞒得过沉小衣,甚至瞒得过盖风游,但瞒不过他。 但是,对方怕误会,所以没有全盘托出。 “比如?” “若是四种命山,最为简单。若六种,则需更细分,”周玄山盯着李清闲的双眼道,“寻常命山,门派命山,天柱大派卫峰命山,天柱大派主峰命山,龙脉命山,国运命山。至于神山,万万不可。”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龙脉国运命山呢?”李清闲问。 周玄山沉默片刻,道:“你的胆子啊……确实可以。” “那就……” 李清闲突然停下。 自己已经有了方尖碑国运命山。 只差一条龙脉。 可自己若要龙脉,不就等于告诉周玄山自己有国运命山了? 跟这帮全知全解的老家伙说话,真是累啊。 “那就换一座龙脉国运命山。”李清闲道。 “别闹。”周玄山澹定道。 “真没闹。” 周玄山道:“我山命宗,也只有两座国运命山,虽然不如天命宗那般完美无缺,但勉强能用。这两座国运命山,乃是我宗根基。” “一切只是价格问题。”李清闲道。 周玄山一言不发。 “加上《北岳请神咒》。”李清闲道。 周玄山目光轻动,缓缓道:“不够。” “加上《西岳请神咒》,共三山。这一套《三岳请神咒》,换龙脉国运命山。”李清闲道。 “中岳与东岳何在?” 李清闲笑道:“一切只是价格问题。” “让老夫回去考虑考虑。”周玄山道。 李清闲立时明了,周玄山是个识货的,很清楚东岳的价值太高,即便国运命山也未必能换得来。 李清闲道:“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交换,我附赠三尊山神。” “是山灵。” “反正必然会成长为山神。”李清闲道。 “好,一个月内,我给你答复。”周玄山道。 李清闲道:“我让郭祥转告过卧龙山的事,不知你们山命宗有没有兴趣?” “老夫对卧牛山兴趣不大,但听了你的……嗯,营销手段,反而来了兴趣。我们加入。” “好。” “另外,国运命山本就重,附加龙脉,更加重。所以,需融以龙象之物承载。”周玄山道。 李清闲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春风居外。 楼玉山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怂王,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都站麻了。 吱呀一声轻响。 春风居书房的开门声传来,听到李清闲的声音道:“我送一送您。” “这么晚了,外面又有人要见你,送什么送?” “不行不行,做晚辈的哪有不送之礼。” “你我还客气什么。对了,明天我准备在命术茶楼开讲,你记得去。” “一定。您请……” “繁文缛节。” 楼玉山努力听,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黄眉黄须的紫袍金领老者走出来,并不见李清闲。 楼玉山看了看这人的面相,没听说过哪位高官是这个样子,对方提到命术茶楼什么的,看来是一位命术师…… 楼玉山的目光骤然一凝,落在老人的衣领上。 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喉咙起伏剧烈,好像咽下一个大石碾子。 “一品大命术师……”楼玉山有点慌张,即便是他父亲甚至他爷爷,也没资格见这种神仙人物。 余光里,好似有什么不对劲,他扭头一看。 就见肉山般的怂王竟然从躺椅上站起,两条腿上面极粗、下面极细,像是一对大象腿接在两根快子上。 不,大象腿没这么粗。 怂王上下两头尖,中间粗圆,形如高山,势如高山。 “夜卫小松,见过周先生。”怂王用力低头,但头部纹丝不动,只有几十层下巴上下颤抖。 周玄山微笑道:“上一次见,还是今上登基那年。来找清闲?” “是。” 周玄山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向前行走。 普通人身高的周玄山,走过一丈多高、一丈多宽的怂王身边,让怂王显得无比渺小。 怂王一动不动,等周玄山消失在门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躺椅上。 躺椅乱颤,钢铁扭曲的声音吱吱呀呀,地面下陷。 四个抬椅子的七品夜卫相互看了看,背后发凉。 幸亏放地下了,不然就死了。 怂王似是在回忆什么,喃喃自语道:“当年,这位可是挟千山自大河而降,以二品之力,镇杀妖族一品。那妖族一品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比刚出锅的拔丝地瓜都烫。” 楼玉山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已经说不出话,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明白,自己内心的悔恨宛如怒涛在翻腾,冲击着胸膛。 “大人,春风居书房的门有点窄。”那六品官低声道。 “那就在院子里,让不相干的人离远点。”怂王道。 “遵命。” 那六品官出面,带着春风居门口的侍卫以及楼玉山一起走到远处,只能远远看着春风居院门,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 而后,楼玉山看到,那四个七品夜卫抬起椅子,走到门前,齐齐一跳,抬着夜幕下漆黑远山一样的怂王,越过门墙。 轰! 五人落地。 刹那后,不远处被声音惊动的人吹着哨,而后尖叫:“敌袭!有高手!” 楼玉山身边的六品官熟练拿出哨子吹响,喊道:“并无敌人,不得慌乱。” 夜卫安静下来。 楼玉山看着那四个抬椅的七品官又跳回来,走过来,一起静静站立。 他静静望着大门紧闭的春风居,心里冒出说不出的烦躁。 这个门,不太好进。 吱呀一声。 春风居院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疤脸男人走出来,站在门口,充当门卫。 一人低声道:“小周大人都晋升三品了,还不换紫衣金鱼袋。” “即便是掌卫使大人,也请不起三品门卫吧。” 楼玉山远远看着夜色下的周恨,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609章 小院夜谈 初冬已至,春风居的小院黄绿交错。 小院的石桌上,盘子里摆着瓜子、花生、红枣、年糕片等物。 硕大的怂王坐于躺椅,看着对面一身白衣的李清闲。 李清闲倒了杯茶,推过去,道:“掌卫使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是周大师将你定在原地?” 李清闲无奈道:“他素来不喜繁文缛节,我说相送,他一言就将我定在门口十几息。” “周大师也是性情中人。不过,这些年脾气好了许多,当年在大河之上,何等意气风发,令我等后辈敬仰。” “我倒没听说过周大师守河的故事,您给说说。”李清闲道。 怂王一边喝茶,一边讲述当年的故事,不经意间谈起大将军王、李冈锋、周春风、刘飞酒、赵移山等等众人的往事。 讲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怂王道:“你与户部的合作如何?” “非常顺利。”李清闲道。 “为了你,巡捕司处境不妙啊。”怂王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巡捕司做事,我一个外人可不能指手画脚。”李清闲道。 “我听闻,楚王要在朝堂之上把这件事说个明白。” “他的大管事勾结邪派,压榨当朝王侯,若是敢在朝堂说明白,不怕勋贵破口大骂吗?” “他惹不起勋贵,可惹得起夜卫。”怂王道。 李清闲笑道:“反正您也不愿当这个掌卫使,顺便辞官让给楚王当多好。不过……嗯……历任掌卫使……嗯……” 李清闲没有说完,历任掌卫使,都死了。 怂王伸出大手,指着李清闲,点了三下,笑骂道:“都说你这个人很难缠,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那都是谣言,下官一向和睦友爱,团结同僚。” “那座矿山,价值几何?” “说真话?” “真话。” “加上零零碎碎、边边角角,差不多一个亿。”李清闲道。 “夜卫能分到多少?” “这是浏阳公府的私产,您要是想跟邱家合作,建议找浏阳公公子邱烨详谈,我这里有他的传讯符。”李清闲道。 怂王沉默片刻,道:“你与户部、山命宗合作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此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下官不能泄密。”李清闲道。 怂王沉默着。 油盐不进。 过了一会儿,怂王道:“你可知简元沧的任职?” “右指挥同知,主持夜卫的日常事务,位高权重。”李清闲道。 “但他更想兼任巡捕司司正。”怂王道。 “不是宋厌雪兼任吗?” “我听说,宋厌雪家里的老人,希望她换个地方任职。” 李清闲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定然是楚王与宋家人达成了什么交易,牺牲了宋厌雪,让简元沧上位。 宋厌雪向来刚强,岂会心甘情愿,所以抓楚王的人,也就说得通了。 李清闲问:“上面要将夜卫巡捕司化,是真是假?” “是真。” “那巡捕总司的事是真的,减少夜卫自主权,将夜卫变成一把纯粹的尖刀?”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具体如何,本官人微言轻,并不知晓。”怂王道。 李清闲突然道:“楚王插手夜卫,上面那位怎么想?”说着,双手抱拳向天轻举。 “哦?” 李清闲正色道:“我不管什么夜卫什么总司,也不管什么楚王晋王,这个国家,只应该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皇上。皇上怎么想,我怎么做;若皇上不喜欢,那我便不能做。” 怂王叹息道:“好一个启远侯,当今朝廷,有几个心中真正有皇上?你这样忠君为国的人,太少了。” “是啊,我这样的人太少了,不过,掌卫使大人也定然是这样的人。我们,志同道合。”李清闲深深点头。 怂王笑眯眯道:“你有没有兴趣接掌巡捕司?” “嗯?我?”李清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些天,我看遍夜卫履历。你,好像也是合适的人选。”怂王道。 “我实际是六品,难以胜任。”李清闲摇头道。 “但你官居从三品,又是青云试状元,以六品身,兼任五品巡捕司司正一职,实属正当。即便是那帮文官,也说不出话来。” “我再考虑考虑。” “若是春风先生还在,看到你接掌巡捕司,定然非常欣慰。有一天他跟我闲聊,说你是好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的胆子,很大,比所有人都大。” “周叔是爱屋及乌,我胆子大什么,我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命术师。”李清闲道。 怂王道:“你的身份,有些尴尬。你去当一县之主,大家没什么看法,可再高,文官未必高兴,即便你是冈锋之子,但你终究不是文修。你去从军的话,又没什么根底,你那神弓派和启远军虽然风生水起,但终究是小打小闹,需要很多年才成气候。邪派魔门傀修也不适合你,想来想去,还是老家夜卫最好。” “我是喜欢在夜卫,可是夜卫有人不喜欢我。又是不管不问,又是要拆春风居,我能怎么办?我李清闲素来喜欢和和气气,不喜欢与人撕破脸皮。当年我年轻气盛,所以用命术对付韦庸。但现在,我成熟了,只会按规矩来。可我年纪轻轻,懂什么规矩?连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唉,我很气馁啊。” 怂王笑骂道:“混账小子,整天拐弯抹角贬损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现在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您想要什么,掌卫使大人。”李清闲笑着低头饮茶。 怂王沉默许久,伸出手,一把抓空盘子上的烤年糕片,全都塞进嘴里。 嘎吱……嘎吱…… 李清闲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盘子,慢条斯理道:“赵夫人送的年糕片不多,给我留点。” 咀嚼声骤然停下。 怂王的手放在嘴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怂王细细咀嚼烤年糕片,良久后,慢慢咽下。 他盯着盘子上的红枣。 “那大枣,是泰自城产的?” “嗯。” 赵移山的老家在泰自县。 怂王伸出手,缓缓下探,拇指与食指捏起一粒红枣,放入嘴中。 他咬开大枣,舌头卷出枣核,吐在手中,放到石桌上。 第610章 怂王爆喝 “好吃。”怂王笑眯眯道。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一些烤年糕片,放入原来的盘子。 这一次,怂王像取红枣一样,两指拈起一片,放入嘴里,慢慢吃。 李清闲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后半夜,道:“现在差不多四更天,掌卫使大人一般这种时候吃凌晨饭?” 怂王正色道:“我后半夜从不吃饭,饮食要节制。” “也是……”李清闲止住翻白眼的欲望。 怂王道:“我这次来,是要跟你通个气。最近夜卫人心涣散,军纪败坏,我准备抓一抓军纪。可惜,其他指挥使与指挥同知各有一摊事要忙,我自己也分不开身,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个副指挥使有空。还有一些人倒也合适,但他们并没有做过监察类官员,倒是你,曾经担任过巡城使,担任夜卫的监察使一职,水到渠成。” “可我忙不开啊,我现在还在户部兼任职位。”李清闲道。 怂王果断道:“我找薛尚书要人,薛尚书不给,我就说是户部未经允许,擅自借调。” “可您签了字的。” “那一定是别人冒充的!我一般签字用左手,但实际只有右手签字才作数。”怂王道。 李清闲眨了眨眼,想不出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二品大员。 “监察使……”李清闲心里琢磨。 怂王微笑道:“听说赵夫人送了你一顶貂皮帽。” 李清闲道:“等再冷冷就可以戴上。” 怂王抬头望天,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白气消散,缓缓道:“是啊,冬天已至。” 春风居外。 楼玉山静静等待,同时听怂王手下低声聊天。 不多时,他拍了拍身上。 澹澹的白霜扑簌簌下落。 他轻叹一声,当了这么多年的公子,哪里吃过这种苦。 突然,一声怒吼自春风居中传来。 “谁毁我春风居,我挖谁家祖坟!” 怂王的吼声传遍半个夜卫衙门。 怂王的下属们抬起头,望着黑夜里的春风居,以及门口孤零零的周恨。 随后,他们相互看了看。 “不愧是李侯爷。” “我就说那简元沧翻不起什么大浪。” “明天他们的人还得乖乖把拉走的树种回去……” 楼玉山呆呆地一起望着,陷入回忆。 兜兜转转,李清闲好像还是李清闲。 自己,好像也还是那个楼玉山。 可自己与李清闲的关系,已然不同。 楼玉山倚着墙,呆呆站着,茫然看着夜卫进入春风居,抬着笑眯眯的怂王跳出来,扬长而去。 他继续看着春风居的侍卫走到门口,跟周恨交谈。 周恨和他们说了几句,然后望过来,便进入春风居。 侍卫刘小全慢慢走过来,笑道:“楼公子,抱歉了。小周大人说,我们家侯爷这些天太忙,未来也太忙,实在抽不出空见您,您也看到了,连这后半夜的,都访客不断。您先回去吧,等我们家侯爷的信儿。” 楼玉山木呆呆地点点头,看着刘小全转身回返。 他这才明白,自己来的事,李清闲到现在也不知道。 过去,自己跟李清闲还能说上话,但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了。 现在能见到李清闲的,都是整个楼家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庞然大物。 自己本来还有机会的,可…… 他脑海中浮现今天的一幕幕,与李清闲勾肩搭背的南乡候,被押出楚王府的俞管事,从春风居中走出来的黄眉黄须一品大命术师,静静在门外等了许久的掌卫使,还有自己想象不到的大事……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甚至都不明白春风居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夜之间,李清闲便翻云覆雨。 楼玉山双目与夜空融为一色,自嘲一笑,弓着背,缓缓转身,慢慢向外走去。 春风居中,李清闲道:“小周叔,太晚了,你睡吧。对了,还有别人吗?” “楼玉山来了,我让他回去了。” “哦。你睡吧。” “嗯。” 李清闲收起传讯符盘,今天,添加两张。 随后,外放灵符,隔绝内外,念入命府,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小破……未来可期的命府。 破茅草房檐下,悬挂着一串串圆润的玉珠,宛如流苏。 玉藻轻轻摇晃,彷若风铃叮当,悦耳动听。 李清闲的脸上,流露出少许复杂之色。 这玉藻,放在哪里都算是珠光宝气,可偏偏挂在茅草屋下,怎么看都像是玻璃球。 玉藻不仅没有提高命府的气势,反而被命府拉低格调,上哪儿说理去。 李清闲摇摇头,取出命盘,稍加推演,得出结果。 这的确是着名但稀有的大势局“顺摘玉藻”的力量,数以千计,占段天机一半的玉藻。 顺摘玉藻,只有天势宗与天命宗拥有,但天势宗从来不用,天命宗却用以壮大己身。 周玄山说,天命宗的长老们,几乎个个使用过这种大势局。 他们偶尔会找一些不如自己的修士,或明或暗比试,完成顺摘玉藻,积累自身力量。 顺摘玉藻获取的方式极为简单,而且明暗皆可,不像其他大势局存在种种限制。 顺摘玉藻的唯一缺点就是,不能输。 一旦输掉,轻则损失一半,重则不仅全部离开,甚至连自己的气运也会被对方顺摘。 不过,天命宗的老家伙们稳坐山中,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亲自出面,所以其他势力即便想反摘玉藻,也无能为力。 传说,每一位长老在去世前,都会挑战掌门并战败,将玉藻输给掌门。 每一代掌门坐化前,也都会输给新掌门,送出玉藻。 顺摘玉藻的作用很纯粹,夺他人气运为己用。 李清闲看了看围满房檐的玉藻,隐隐意识到,现在自己命府的总力量,虽然还是比不了巅峰的天命之子或大气运者,但已经胜过普通王侯。 虽然算不上冠绝天下、国士无双,但放在一州之地、万万人之中,当占鳌首。 李清闲右手一翻,浮现一本法文书籍,上书《凋龙经》三字。 李清闲细细翻阅,慢慢思考,不多时,便学会里面的凋龙术。 “原来,此法是化气运而凋龙。将气运化龙,附着在各种事物上,便可增强力量。无论是命器、命府还是命柱,都可。” 李清闲打开命府,望向自己的一根命柱。 第611章 雕龙气运 命柱金光灿灿,其上蟠龙缠绕。 反观其他命柱,普普通通,表面坑坑洼洼,如同雨打沙滩万点坑。 李清闲望着蟠龙命柱,目光中异彩连闪。 “《凋龙经》中说的很明白,凋龙之术并不难,但难的是凋什么。命术师看不到命府,只能通过推演感应到一种种力量。在推演的时候有偏差,消耗气运凋琢的时候有偏差,落在命柱上有偏差,最后的龙形也有偏差,一次偏差无妨,但偏差多了,谬以千里。” “我这里有一根现成的蟠龙命柱,只要照着上面的凋,哪怕是照葫芦画瓢,也远比天命宗的上品们精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李清闲说做就做,先是反复观察蟠龙命柱,而后闭上眼,在脑海中浮现蟠龙命柱的每一处细节,分毫不漏。 反反复复很多次,终于完全记忆,又用纸凭空画出,方才满意。 换上命星剖毫析芒,离开命府,取出各种命材,一口气炼制整整十把凋龙刀。 刀体漆黑,只刀刃一弧白亮,其上星辰点缀。 再次进入命府,李清闲口中念念有词,吟诵凋龙术,手持凋龙刀。 咒语完毕,凋龙刀嗖地一声飞出去,宛如活蛇,钻进命池之中,吸收一条气运鱼,落在少年命地的第一根命柱上。 就见凋龙刀宛若蜻蜓点水,不断落在命柱上。 气运流淌,凝聚成金液,交织成龙形。 每一次凋琢之后,凋龙刀就会缩短一点。 有蟠龙命柱做参考,再加上在命府的强大掌控力,不多时,一条一模一样的金龙完成。 与此同时,第一把凋龙刀彻底消失不见。 这根命柱原本普普通通,但现在却仿佛石开见玉,通体散发着澹澹的宝光。 整座命柱的气息大增,虽然比不上那蟠龙命柱,但已经可以直接承载强大的超品命星。 不过…… 李清闲定睛一看,也有一点小遗憾。 那就是凋龙术目前只能停留一年。 等自己晋升上品后,或可延长时间。 和整整一年的命格增强比起来,成本低到微乎其微。 李清闲再度出手,将另外命柱全部凋上蟠龙。 八根蟠龙命柱成型的一刹那,命府轻轻一震,随后散发出远比之前更耀眼的金光。 李清闲仔细推演,而后不断眨眼。 又推演一遍,再推演一遍…… “让我静一静……”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才恢复平静。 “凋龙术的确有作用,差不多可以让命柱的力量增加五倍,当然,是我这命柱的基础太差。但问题在于,我凋的龙好像有点不一样,无论怎么推演,实际的作用不是增加几倍的问题,而是……形成了八柱升龙局,虽然跟叶寒那种天命之子比还差点,可已经算得上大气运者的程度。” “换言之,命柱凋龙凋的太好,会虚张声势了,真不知道还有这作用……” 李清闲摇摇头,目光扫视命府。 命柱可以凋龙,命地和命星不行。 命器可以,嗯? 李清闲反复张望。 “引龙湖呢?” 李清闲快步走到命池边,向小池子看去。 引龙湖没了,但命池的底部,赫然白云朵朵,山川交错,彷若从天空俯视大地,好像一口通往异世界的井。 实际上只是池底的一幅画,动态的画。 “看来,命池与引龙湖不知道因为什么相融合……” 李清闲望着命池,数了数金色大胖气运鲤鱼。 十八条,可自己之前明明用了好几条,在两枚蛇钉上,都消耗了金色鲤鱼。 “有意思……” 李清闲想了想,取出凋龙刀,吸收一条普通气运鱼,在另一条普通气运鱼身上使用凋龙术。 所用的凋龙图,则是《凋龙经》中最强龙图,青龙虚影。 即便天命宗,也不可能拥有天龙真影。 一道道金光在气运鱼身上蔓延,最终凋龙刀消失,原本普通的气运鱼,竟然快速膨胀,长成大胖金色气运鲤鱼。 十九条。 “胖金鲤的气运总量是普通气运的百倍,关键还能激发更强大的力量,有点赚啊。” 接着,李清闲又开始试验在新的气运鱼上凋命柱上的蟠龙。 新的一条大胖气运金鲤鱼出现,比先前那条大了一圈。 “看来,还是我自己命柱上的龙厉害啊。书中说,凋龙术源自天命宗长辈观青龙虚影所创,可惜,若能见青龙真身,这《凋龙经》的威力将提升何止十倍。” 李清闲想了想,请出内神。 结果,那几位高阶内神纷纷表示做不到,反倒是四位童子中的背着十八节宝塔黑铁鞭的童子出面,帮忙修改《凋龙经》,在上面添了整整五张五方五色神龙图。 李清闲谢过内神,美滋滋拿着神改凋龙经,重新学习五张神龙图。 再一次炼制大量凋龙刀,选择东方青龙凋龙普通气运鱼。 结果,比命柱蟠龙图只大了一圈。 轮流使用其他各方神龙,都一样。 李清闲想了想,望向其中最肥的金色气运鲤鱼,使用全新凋龙术,凋龙刀吞噬一整条金色气运鲤鱼,开始凋龙。 大胖金色鲤鱼身上,凋龙刀宛如画笔,画出点点青龙图桉。 当青龙爬满金色鲤鱼后,凋龙刀彻底融入,消失不见。 全身青龙纹身的金色气运鲤鱼勐地挣扎,拍击池水,吓得周围的气运鱼四处乱窜。 金色鲤鱼鳞片稀里哗啦掉落,很快在水面上浮现一层金光。 不多时,白胖白胖的无鳞气运鲤鱼泛着肚皮,被金色鳞片包围。 “哎……” 李清闲轻叹一声,正准备寻找哪里的问题,那白胖鱼突然吐出一连串气泡,就见鱼皮之下筋肉鼓胀,仿佛里面藏着一个人正在向四面八方打拳,砰砰直响。 刹那后,白胖鲤鱼勐地膨胀,鱼皮开裂。 一条两尺长的澹金色独角蛟龙撑破鱼身钻出来,在命池中畅游。 李清闲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命池与引龙湖融合后的神通。 原本引龙湖也能形成这气运蛟龙,但需要消耗大量的国运和祭品,甚至反噬大先生。 现在,只需要凋龙术,便可将气运鱼直接凋成气运蛟龙。 所需只是普通气运与凋龙刀。 凋龙刀的材料并不难找,一把所耗命材也就三千多两,按成本价买,顶天一千两。 星棋大师送的命材太多,能一口气炼制一千多把凋龙刀。 第612章 拜访狼帮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李清闲正准备在澹金色蛟龙身上凋龙,突然感受到澹澹的干扰。 境界太低,难以完成。 “或许等上品之后,方可凋蛟龙……” 尝试完凋龙术,李清闲回到书房,向外一看,天已大亮。 隐隐听到院子后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拿出传讯符盘,好几个人传讯。 孙擎天传讯告辞,他已经处理完北绿林的事务,今天就要回返北方。 宋厌雪只说了一句:“有个叫岳雄的,被我从暗卫中剔除。前些天拿了郑辉的腰牌,想要替换掉郑辉暗卫的身份,我暂时扣下。” 李清闲微微皱眉,与郑辉、韩安博有关的一幕幕闪过。 李清闲起身,推开房门,周恨与于平都在,韩安博不知去向。 “于平,帮我打听一个人,叫岳雄,以前当过暗卫,要详细一点。” “好。” 很快,于平捧着一叠文书回来,并道:“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岳雄本来是个强盗,杀人越货,下手太狠,让北绿林的人看不惯,所以跑来京城,在一个叫‘狼帮’的小帮派当堂主。他是八品刀客,一手刀术出神入化,下品之中难有敌手,寻常人不敢得罪他。那狼帮基本上无恶不作,贩卖人口、逼良为娼、放印子钱……” 李清闲一边听,一边翻看卷宗,大都是跟狼帮和岳雄有关的内容,还记录着岳雄什么时候杀了谁,但没有直接证据。 神都繁华的内区不允许这种帮派和人,但外区鱼龙混杂。江湖上这种打打杀杀太正常,只要没人举报,没有命令,夜卫也懒得管。 说完岳雄,于平道:“院子后面正在重建,听他们说要恢复到和之前一模一样。因为掌卫使大人说了,要是有一棵树、一块石头和之前不一样,就剁了那帮人喂狗。今天这一路上,不少夜卫兄弟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哪儿知道。您知道吗?” 李清闲取出第三枚蛇钉,放到桌子上,道:“等韩哥回来,给他,这枚钉在震位上。” “哦。”于平心道以后可不能睡太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那些夜卫的意思,昨天夜里,春风居很热闹。 李清闲看完岳雄的卷宗,想了想,传讯给孙擎天。 “擎天,你怎么不在京城多住几天,什么事这么急?” “昨天没细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估计你们的人很快就能知道。妖族攻势减弱,但不可能心甘情愿让出大河,不出意外,会在关键的时间来一场大的,然后携胜势压齐国一头,最终和谈。我们北绿林,决定也干场大的,过河去妖族老窝狠狠掏一把,捏爆他们卵子。” “原来如此,行,那祝你一路顺风,等斩妖凯旋,你我再庆功一场。对了,听说你们北绿林有个小对头叫岳雄?” “嗯?没听过……我找人问问。” “我先去忙了,回头聊。” “回聊。” 飞空船刚刚起飞,逐渐远离神都。 船上,孙擎天微微皱眉,很快,给多个人传讯。 不多时,知晓了岳雄的事,甚至知道岳雄与郑辉的关系,并得知郑辉与李清闲的关系。 他沉思片刻,传讯给北绿林驻扎在神都的上品长老,道:“陈叔,劳驾您帮个小忙……” 狼帮。 这个起源于京城码头的帮派,现坐落于外东区的洼子街上。 大白天的,帮派大堂一片呼呼喝喝,觥筹交错。 “岳堂主,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一刀剁了那个什么狗屁快刀李三,镇住黑虎帮的孙子们,咱们这趟可不能这么顺利。” “哪里哪里,都是帮主指挥有方。” “别看我是六品,可真跟你这家伙拼起来,胜负难料。你们也知道,这么多年打打杀杀,我留了一身伤病,最多再干三年,就要养老了,这狼帮,以后就要交给你们喽……” “帮主正值壮年,至少再干五十年!” “来,我敬大家一杯……” 狼帮外的街道上,两个人探出拐角,望着狼帮门口,狮子镇门,壮汉把守。 韩安博向狼帮轻轻一抬下巴,道:“就是这里。” “只杀一个?” “你是六品,狼帮帮主也是六品,你只杀岳雄还好,杀太多人,你也危险。其实我想请五品出手,但最近风声紧,而且南边要举事,神都的人手空了,关键这是私事,想了想,还是让你先试试。” “韩哥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先看看情况,等晚上那岳雄落单,一剑了结。” “嗯,蒙好脸,别让狼帮的人认出来。” “韩哥,您这是为谁出头?” “就是郑队,你见过两面。岳雄那孙子欺负郑队丹田被废,强夺了暗卫的身份。郑队一直没跟我说,但我感觉不对劲,找人一打探才知道。郑队照顾我这么多年,这口气,我咽不下。” “那位李大人就不管管?” “简元沧昨天已经出手,在春风居后面修路,步步紧逼,他也不容易,我和郑队都知道,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他好。” “所以说贵人多忘事,啧啧。” “闭上臭嘴,要不是他,你七爷爷已经死在天牢里。” “咳咳,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其实我打心眼里儿里佩服他的。能让您认可的主儿,将来必然不凡。” “已是不凡。” 那青年撇撇嘴,道:“他才多大,我不信。” “行了,岳雄交给你了。我回夜卫看看……” 韩安博刚说完,就见一辆寻常的黑色马车停在狼帮门口。 马车走下一个满头银发的高瘦老头,弯着腰弓着背,两手背在身后,身穿黑绸衣,脚踏黑布鞋。 韩安博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抓住青年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别动,有山,北面来的。” 那青年身体一僵,转头望去,就见那黑绸衣黑布鞋的老头向两个门卫笑呵呵一拱手,而后递出一把碎银,道:“敢问几位狼帮兄弟,岳雄岳堂主可在里面?” “岳堂主与帮主他们正在喝酒。”说完,一人走上前,接过碎银。 “那就好。” 那老人抬起头,望向大门上“狼帮”牌匾,笑了笑。 老人又拿出一小把碎银,微笑道:“我与岳堂主约好见一面,两位兄弟带我进去,见到后,另有重谢。” 另一人接过碎银,两人笑着伸手做请的姿势,道:“您老请,我们这就带您去见岳堂主。”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613章 狼帮覆灭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韩安博两人看着黑绸衣老者与两个门卫进去。 “这位是北面哪座山?” 韩安博缓缓道:“送财无常,陈老熊。” “他怎么会来?他可是北绿林的招牌啊,二品大高手,熊狼虎豹四护法之首。这种层次的人物一出面,整个江湖的人都得竖起耳朵放亮招子……韩哥,咱们走吧……” “刚才谁说包在你身上的?” “这不是一回事,送财无常真不一样,我现在没尿出来,已经是吃过熊心豹子胆。当年林盟主让他解决长白山的马贼,忘说哪家,他也没问,然后就找到一家送一两银子,送一两银子灭一座山寨,就这么一直送一直杀,直到各大势力抱着林盟主大腿哭,林盟主才反应过来,急忙召回他。一问才知道,长白山大半马贼山匪被他一个人杀个精光。这事想想就让人发毛,挺正常的人,怎么这么不像人……” “少说点废话,等等看。” 两人远远望着。 不多时,就见黑绸衣黑布鞋的陈老熊走出来,似是不经意间向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慢慢登上马车,发着牢骚。 “唉,总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这大冷天的,在家里数银子多好。” 马车离开,韩安博两人相互看了看。 “韩哥,送财无常到底来做什么?” 韩安博低声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啊?韩哥你什么意思,你找死别拉着我啊……” “进去就知道他来做什么。”韩安博蒙上面,直奔狼帮大门,那人急忙跟上。两人跨过门槛,绕过照壁,进了院子,骤然止步。 那六品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 初冬的树叶还没有落尽,偶有枯黄的树叶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动。 除此之外,整座院子静悄悄的。 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倒在椅子上。 狼帮聚义厅内,炉香鸟鸟,杯盘整齐,酒肉香在半空飘荡。 里面的人,东倒西歪,全身不见伤口,不见血,但个个没了呼吸。 好像所有人都在睡觉。 “走吧。”韩安博转身离开。 “啊?咋回事?” “岳雄当年得罪过北绿林。” “可岳雄一个八品刀客,也不值得送财无常送银子啊,整个狼帮加一起,也不值啊。” “要是有人开口呢?” “林盟主?孙副盟主?不至于吧。” “孙副盟主的儿子孙擎天,这几天刚来京城,与李清闲聚会。” “不会吧……” 狼帮覆灭的消息,在城中传播,但没有引发任何风浪。 一个寻常的小帮派而已。 跟狼帮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大帮派暗中派人探查,只查到一半,得知送财无常去过狼帮,便纷纷偃旗息鼓。 宋厌雪身为巡捕司司正,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眉头紧皱。 “陈老熊……至于么?” “来人,将这块牌子送到春风居。” “是。” 掌卫使院子。 怂王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听手下汇报。 “送财无常?唉,年轻人真是冲动。饭后带人去看看春风居后面,找个借口,抽几鞭子,磨磨蹭蹭的。” “是。简大人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了。” “他愿意等就等。” 韩安博回到夜卫,一个又一个夜卫朋友偷偷说了这两天的事,他这才知道山命宗宗主与掌卫使齐齐拜访李清闲,逼得简元沧将春风居后面的园子恢复原样,不再修路。 他一路思索,一路暗叹,进了春风居,就见于平笑呵呵道:“韩哥,李侯爷走前吩咐您回来做两件事。” “哪两件?” 于平走进屋子,取出一个蓝布包,一个暗卫牌子。 “这根蛇钉钉在震位上,牌子让你还给郑队。郑队的牌子怎么让巡捕司的人给送回来了?丢三落四的。” 韩安博接过郑辉的暗卫腰牌,轻轻掂了掂,笑道:“是,丢三落四的。” “既然顺路看郑队,不顺路去喜乐巷捎点他喜欢吃的,像羊汤桂花糕什么的?” “那就买点,你一起去?” “侯爷去了命术茶楼,估计到晚上才回来,我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去看看郑队。” “走吧。” 命术茶楼斜对面的酒楼。 胖瘦二使者静坐许久。 “叶寒一直说这个李清闲夺了龙脉,我们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怕就是他了。” “那条龙脉,当年是准备送入镇妖塔的,他竟然敢妄夺,不知死活!” “不是推演过不在他身上吗?” “必然是他用什么办法引偏推演。不如这样,我们找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引脉归山术,引出他体内的龙脉。” “不错。不过,这种机会不好找。” “那诡面蜘蛛的事,怎么办?” “他若老老实实留在夜卫,也就罢了,偏偏好死不死与沉小衣做局,害了段天机。这一下,咱们再去宗门要诡面蜘蛛,长老们不会说什么了。” “可……诡面蜘蛛织就因果网,万一意外,把有因果的人都罗织进去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叶寒不好出手,随便找个李清闲的仇家。比如魔门的,他们定然愿意。” “换做以前,我觉得李清闲会倒霉。但他也是命术师,背后有大派势力,普通人使用诡面蜘蛛,很可能被他避开,必须得用大因果的。像叶寒,与他进入两次诡地,又有大仇,才有可能。其实大先生是很好的人选,可惜,人没了。” “不错。李清闲的其他仇家,要么跟他因果不深,要么……要不要想办法‘恩杀’?” “恩杀有点难,还不如‘恨杀’。” “实在不行,咱们稍稍编造一下,让长老定夺。” “如何编?” “就说李清闲此子原本平平无奇,后来却步步青云,必然是改了命的。叶寒与他每次相遇,都遭其毒手,你说有没有可能,李清闲夺了叶寒的气运?” “这……你不说不要紧,你这一说……两人在夜卫时,周春风、宋厌雪就莫名排斥叶寒,后来到了诡村,叶寒竟然昏迷不醒,李清闲却得了乾坤戒。再后来,不仅叶寒倒霉,连元王父子都被克死,再有诡城,他竟然得了半个状元。掌门闭关前说,最多三年,叶寒便会化龙,可现在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叶寒一点都不像天命之子。”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614章 诡面蛛王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可惜李清闲背后有几个大势力若隐若现,没有掌门手令,长老们也不好直接出手,否则,何必用诡面蜘蛛。” “诡面蜘蛛虽然稀少,但咱们宗也不缺,想必长老们不会不答应。咱们现在就联系!” 两人拿出传讯符盘,联系天命宗长老。 不多时,两人面露喜色。 “成了!” “李清闲夺了段天机的玉藻,段天机不在乎,可长老们脸上挂不住了。用诡面蜘蛛针对李清闲,就算那赵移山来,也查不到痕迹。” “现在就要选人了。叶寒太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他用。咱们就找翁家人,翁尚书因害周春风成了替死鬼,他家人又在启远城被李清闲杀了几个,是最佳人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不错,那就让翁家的人来京,使用诡面蜘蛛。” “行,我找朋友借飞空船,越快越好!” “要不要用诡面蛛王?诡面蜘蛛,也有失手的时候。” “对付大命术师可能失手,但对付他一个小小中品命术师,诡面蜘蛛足够。再者说,诡面蛛王牵连大量因果,一不小心,连你我都可能拉入诡界。” “也是。” 命术茶楼。 每当大兽桥结束,神都的命术茶楼都会开始交易会。 整个一层被拓展出巨大的广场。 近乎大兽桥三分之一的命术师,都在此地。 一部分人摆摊,一部分人逛街,还有一部人摆一会儿摊,逛一阵。 刘老虎正在摆摊,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急忙收起,急匆匆跑过去。 “玉杯公子。”刘老虎笑着道。 李清闲笑道:“多谢刘兄帮忙,送我大礼。” “一顿大餐!”刘老虎洋洋得意。 “好。”李清闲笑道。 “痛快!”刘老虎突然轻咳一声,低声道:“你认识竹先生么?就是那个经常易容的命术师,附近那家蜀锦铺就是他开的。” “略有耳闻。”李清闲想起狼头山的事,那竹先生最终还是选择与自己合作,帮自己胜过大先生。 “他最善隐匿身份,所以我找托的时候,找上他。他好像认识你,让我别忘了提他。” 李清闲笑道:“我知道了。” 竹先生是想要回那座血脉命器。 “感觉怎么样?”刘老虎挤眉弄眼,毫不掩饰目光里的羡慕。 “不错。我感觉命格有了明显的提升。” 刘老虎向四周看了看,暗中传音道:“顺摘玉藻是天命宗特有的大势局,至今没有外人得到。你以后去一些地方,可假装天命宗的人,露出玉藻的气息,假装是长老微服私访,肯定有天命宗或附庸命宗相信你。你要是再展示天命宗的两手命术,他们更是把你当爷爷供着。尤其是一些小国,见到天命宗的人就跟疯了一样,愿意把一切奉献给天命宗,希望得到天命护佑。” “嗯?天命护佑不是只针对核心弟子吗?许多中品熬一辈子,也熬不到。”李清闲道。 “所以一些散修、天命宗外门或附庸宗门,就喜欢去那些小国招摇撞骗。那些不懂命术的,谁知道有没有天命护佑?随便弄一两张承命符,发点光、弄点响,他们就信了。” “原来不是天命护佑,是天命忽悠啊。”李清闲道。 刘老虎嘿嘿一笑,道:“我和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反正都要游历天下,不如去南方诸国熘达一圈,在那里,命术师简直就是他们亲爹。你懂的……嘿嘿……” “懂什么?”李清闲问。 “啧……你这人真没情趣,去那边一趟,谁不……收几个好弟子回来。”刘老虎笑眯眯道。 “哦?那里收弟子很顺利?” “真收弟子的话……那边确实不错,天命宗对那里掌控薄弱。不像齐国,一旦命术宗门收的弟子稍多,天命宗就出门敲打一番,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新的大命宗出头。稍微有潜力的命宗,最后都会成为天命宗的附庸宗派。” 李清闲点点头,自己可是有一套《神化天命正宗》,本来就想试着招几个徒弟,培养一下自己的命术势力。 不过南方诸国太远,想想还是算了。 “今天有什么好东西?” 李清闲抬头一望,眼前的命术茶楼一层如同巨型室内农贸市场。 刘老虎道:“看花眼了,东西太多。我正准备南下,所以这两天准备掏空家底买点命材。你呢?” “我更多是看看,我想要的都太贵,买不起。”李清闲道。 “走,咱们一起逛一逛,没准能发现什么好东西。对了,小赌怡情,千万别大赌。” “嗯?这里还开赌?” “这里的赌和外面的不一样,是指各种游戏,本质差不多。你看,那是猜百盒……” 李清闲望去,就见一个人身后竖着一个大圆盘,圆盘里面放置着横十纵十共一百个盒子。 刘老虎道:“这一百个盒子里面,大都是无用的垃圾命材,大概有两三件宝物。但大家都是命术师,都对自己有信心,都觉得自己能推演出好东西,但这里面水深。这种猜百盒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命术手段,即便上品大师来了,都可能栽跟头。” “那边,还有指轮盘。指针指到哪里,就得到什么。那边是投风球,侧面风一直吹,需要很强大的推演能力才能投中。当然还有一些命戏,手段太多了。” 李清闲微笑道:“我明白了,其实就是找个乐子,东西也都不贵。” 刘老虎道:“的确,不过也有少数人做局,而且是做专局。” “是那种为某个人提前准备的局?里面放着某个人急需的东西?” “不错。一般对象都是那种落魄门派、落魄家族的传人,瞄着他们最后的家底。比如那边的‘九曲流水’,我盯了半天,极可能就是做的专局。那小子挺倒霉,不过做局的来头不小,是财命宗的,天命宗的附庸命宗,说好听的是以命换财,实际就是谋财害命。” 李清闲扫了一眼。 就见那里摆着一处山水势局城,大约一丈长,像是盘子上放着缩小的山水模型,里面的河流九曲连环,快速流淌。 水中一只白纸船缓缓前行,白纸船上,站着一个人。 那个年轻人就站在山水势局城边,不断施法,通过推演山水势局城的变化,来控制船。 势局城中时而大雨,时而大风,时而巨浪,时而漩涡,都需要年轻人一一化解。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615章 转身就走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山水势局城中,偶尔水中冒出宝光,那人大都会提前调整方向,让白纸船撞过去,增强气运,偶尔疏漏。 李清闲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眉头轻轻一动。 李清闲问刘老虎道:“玩法我大概明白了,就是提前推定气运,然后避过灾难,获取宝光,最终完成。这样也能让人倾家荡产?” 刘老虎道:“这种游戏的奖励,是分档次的。你拿十两银子,完成也只给差不多价值百两的小东西。你押千两银子,最后给你价值万两的。押的东西越值钱,奖励越大。我方才看了,这个年轻人从小的开始玩,有赢有输,然后开始玩大的,基本也是这样,基本保持小赢。这种势局城,都是可控的,那做局的人目的很明显了。” “没人管?” “命术界,各凭本事。那几个人是不地道,但那年轻人,不就是被宝贝蒙了眼吗?不就是太过自大吗?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没法说。” 李清闲望着那个少年,沉默许久。想用望气观运,却停下。 “走,我们去瞧瞧。”李清闲向前走。 刘老虎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跟着走过去,并暗中传音道:“对方来头不小,多多注意。” 李清闲点点头。 走到山水势局城边,李清闲看了一眼摊位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游戏内容,却笑着问那摊主:“玩这个,最高能奖励什么?” 那摊主扫了一眼李清闲,目光落在刘老虎身上,发现这人在前刘老虎在后,忙笑道:“这位前辈,咱这九曲流水,有九重奖励,第九重,奖励的是上品丹道大师炼制的千机引毒丹。” “千机引毒丹?这东西可少见,少说价值二十万两白银吧。”李清闲道。 “最低二十万两,一般能卖到二十五万两左右。刘老虎前辈,你朋友?”摊主道。 刘老虎点点头。 摊主微笑道:“等有机会,我请前辈喝一杯。” 刘老虎又点了一下头,转头望向李清闲传音道:“对方服软,希望咱们高抬贵手,不要干预此事。” “这件事,不得不管啊。”李清闲叹着气传音。 刘老虎瞬间明白,这个年轻人,跟玉杯少年怕是有渊源。 李清闲静静地看着那年轻人。 那人相貌平平,肤色粗糙,两手布满茧子,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不太像命术师,倒像是干粗活的。 不多时,那艘船成功抵达终点,年轻人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摊主笑道:“这位胡公子真厉害,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拿好。” 年轻人静静站立调息,又看了一眼李清闲与刘老虎。 李清闲低头望着纸上的东西,笑道:“第九重奖励千机引毒丹,第八重奖励安魂针,第七重奖励百山盾,啧啧,真不错。刘老虎,要不咱们玩一玩?” 刘老虎目光一动,道:“您对这里面的奖品感兴趣?” “都是好东西,难免心动。对了,这位朋友,你想要什么?”李清闲随口问。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李清闲,又看了一眼刘老虎,沉默一阵,道:“千机引毒丹。” “救人?” “救人。” “那你至少需要先押上两万两银子的东西。”李清闲道。 “嗯,我在尝试。” “你先来吧,我等等。”李清闲道。 “谢谢。”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再次玩九曲流水。 接下来,年轻人的运气似乎变好,竟然慢慢攒够两万两银子。 年轻人长长松了口气,道:“我全押上,只要胜了,便能拿到千机引毒丹,对吧?” “当然。” “好。” 李清闲与刘老虎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年轻人再次玩,结果如两人所料,在八曲的时候失败。 “承让了。”摊主收走所有的银子。 年轻人长叹一声,转身就走。 李清闲愣了一下,那摊主和刘老虎也愣了。 望着那年轻人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李清闲笑道:“倒是个果断的人。” 刘老虎传音道:“这个胡公子看破了他们的局,但还是要赌一赌,你看那摊主,都傻了。” 李清闲道:“走吧,咱们去逛一逛。” 李清闲四处乱逛,很快来到一处独立的场地,上面写着“江南命宗”。 江南命宗的命术师们正维持秩序,里面分成三部分。 一处场地正在拍卖商品,一部分场地是寄卖,还有一部分场地坐着十多个命术师,正在收东西,他们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沉小衣坐在寄卖的地方,喝着茶水。 李清闲走过去,道:“生意兴隆。” 沉小衣眉眼一弯,抬头笑道:“你想买什么?” “随便看看。这几天你很忙?” “我还行,甩手掌柜,不怎么忙。就是两地转运的宝贝,都在我身上,不得不小心些。” 李清闲环视周围:“是,这些东西加起来,没有上亿也有几千万了。” 沉小衣只是笑笑,道:“是不少。” 刘老虎知趣地四处走动,远离两人。 李清闲道:“我打听个人,竹先生,就是诸葛蜀锦铺的老板。” 沉小衣笑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熊猫头吗?” 李清闲茫然道:“什么熊猫头,咱们第一次在兽桥见面,不只有我和一个白鹿头么?至于别人,我都忘了。” 沉小衣狠狠瞪了李清闲一眼,末了又笑起来,道:“你少贫嘴。竹先生行踪诡秘,最擅长易容,后来在昌山中咱们说见到一个人像熊猫头,很可能就是他,当时他没想到会遇到你我,所以暴露口音和习惯。前些天那个黑猫头,和刘老虎配合,也是他。” “他人具体如何?” 沉小衣想了想,道:“没听说过什么坏事,但做事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怕是有来头。” “那就好。刘老虎也说那人不错。” “怎么,你找他有事?刘老虎说他上次也提过你。” “是有点小事。”李清闲道。 “需要我帮忙吗?”沉小衣问。 “一件小事而已,他翻不了天。”李清闲道。 “你能解决就行。” “晚上一起吃个饭?”李清闲笑眯眯道。 沉小衣看了看江南命宗的场地,无奈道:“今天太忙,明天要听周大师授课,这样,听完周大师授课,咱俩一边吃饭,一边聊聊学习心得。” “两全其美,不错。”李清闲道。 两人聊了一阵,李清闲走开,买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主要是自己没有的命材。 第二天一大早,命术茶楼停止所有交易,三层楼坐满了不同品级的命术师。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616章 见门而入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命术茶楼的二层与三层之间的阶梯平台上,摆着一张桌子。 黄眉黄须的周玄山,站在桌子后面。 命术师们分列三层,但无论每个人坐在什么位置,位于何种角度,正前方永远是周玄山。 周玄山看上去三四十岁,面色红润,皮肤没有一丝皱纹,但这位一品大命术师,成名至少五十年。 周玄山环视三层楼,微微一笑,道:“今天老夫来此与诸位交流,皆因为玉杯少年。” 二层的命术师纷纷转头寻找。 李清闲与沉小衣并排坐着,旁边还有圆头圆脑的刘老虎,瘦高的杠王,以及苍老的翡簪老人。 不远处,一人背靠墙壁,双臂抱胸,也扫了李清闲一眼。 那人周围空无一人,双眼之中并无眼球,只是澹澹的金光。 原本早早离开的段天机,听说周玄山今日讲道,特意从天命宗返回神都。 周玄山继续道:“那日我与玉杯少年偶遇,闲谈一阵,交流了一些命术,他说正好趁大兽桥,我可以来命术茶楼授课。我想了想,便答应他。至于原因,我与师侄郭祥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过。我说,我在很早前,为了晋升大命术师,翻阅许多大命术师的笔记,最后发现那些大师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或许并非天纵奇才,或许会做错事,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们,都在尽力去做有益于自己成为大命术师的事,他们大都尽量去做有益于命术界的事。” 周玄山一停顿,道:“有人曾经问我,我晋升大命术师,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我想了想,发现很多都重要,如果非要选出一个最重要,我选不出来,我只能说,有两件事最重要。第一件最重要的,是我个人的努力,是我个人的机遇,芸芸众生,同辈者无数,我能脱颖而出,即便再谦虚,也与我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这不是自夸,而是事实。” 众多命术师轻轻点头,每位大命术师的学识,都是自己努力学来的。 “那么,同样重要的另一件事是什么?是我们立足的这个世界。创造命术的前辈,传承命术的前辈,交流命术的朋友,不仅仅是命术前辈,还有那些让这个世界安定的人,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在工坊务工的,在书院教书的,在医馆看病的……这世界的每一个人,组成了这个世界。当我诞生于这个世界,我便受父母的恩惠,受所有人的恩惠。无论我是否愿意,我个人的成就,是建立在这个世界之上。没有这个世界的善与恩,我别说成为大命术师,别说长大成人,甚至连出生都不可能。” 众人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周玄山继续道:“我承这个世界的善而生,那我当继承这份善。我如同所有人一样,也有私心,也会犯错,但,这并不妨碍我传承世界的善。我曾对郭祥说过,我其实和所有人一样,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未来如何,并不确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这个世界,总存在一些朴素的、善的规律,比如,将我所学,分享出来,比如培养更多的后辈,比如多一些帮助,少一些内斗。” 众人沉默。 周玄山微笑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并不认同这个的说法,但我的恩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我游走人间。我见过饿着肚子却依旧将大半粗粮饼分给同伴的乞丐,我知道这是善。我见过在夜里抱着孩子走了一夜路去城里找大夫的母亲,那血迹斑斑的足迹,是善。我见过无数父母喂养他们的孩子,我知道,那是善。我见过疯狂砍杀妖族的士兵在回城的时候,绕开抱着婴孩的女人,避免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吓到孩子,我知道,这是善……没办法,我那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这是他的善。” 许多人轻轻点头,也有人不为所动。 “原因说完,我便说一说,我之所以成为大命术师且人人都能学到的一些东西,说完之后,我们再交流具体命术。” “从某方面来说,我是幸运的,因为直到我顺利晋升上品,我才发现,我有一些只有少数人才具备的能力。这些能力,看似没什么用,看似好像起不到很大作用,但每当我使用‘回梦术’,重新经历与审视我的过去,我都会由衷感慨,我真是幸运。” “我的第一个好能力,就是我总是想得到更多,有些人会说,你这个人很贪婪,对,我就是贪婪。不过,我贪的不是财富,不是名誉,不是权位,我想想我从小到大想要过什么,我想要长生,我想要掌握无尽的命术,我想要成为更好的命术师,我,想要成为大命术师。” “我第二个好能力,是我相信能得到一切想要的,相信自己会成为大命术师。从我想要成为大命术师的那天起,我就相信。当然,实际情况是看似矛盾的,实际情况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大命术师,但我相信我会成为大命术师。实际情况,我会遇到很多困难,我会遭遇很多打击,我甚至会怀疑自我,但不要紧,我虽然经常怀疑自我,但我依旧相信我有机会成为大命术师。” 听到这里,许多命术师为之动容,越是年长的,越是品级高的命术师,神色越是凝重。 无数命术师纷纷记录下周玄山所言。 一些人陷入深思,即便周玄山的话语里,好像有矛盾的地方。 过了一阵,周玄山微笑道:“好,接下来,我们来交流命术……” 周玄山在上面讲,众人在下面听与记。 很少有人能听到一品大命术师亲自讲课,即便是各宗门的天才。 无论是刚入门的下品还是成名多年的上品,都同样珍惜这个机会。 从上午到正午,从正午到黄昏,周玄山宣布讲完。 众人起身,恭送周玄山离开。 周玄山走后,三层茶楼热闹起来,所有人议论纷纷。 李清闲与平时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讨论周玄山的传道内容。 直到深夜,众人才意犹未尽散去。 李清闲与其他人约好,接下来一个月的讨论主题,就是周玄山的讲课内容。 李清闲与沉小衣走出命术茶楼,上了同一辆马车,一边闲聊,一边前往不远处一家夜里开的酒楼,准备吃夜宵,聊聊天。 马车路过长留街的诸葛蜀锦铺,李清闲扫了一眼窗外,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走入蜀锦铺。 “停一下。”李清闲对车夫道。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第617章 蜀地凝血魂 “怎么?”沉小衣向外一望,看到马车停在诸葛蜀锦铺前,“竹先生?” 李清闲点点头,道:“应该是他,我进去跟他聊聊。” 沉小衣见李清闲没有邀请自己,便道:“那我在车上等你?” “好。” 李清闲走下马车。 沉小衣好奇地看着李清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取出账本,翻阅检查。 现在她身上携带江南商会大量的财货,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等明天,还要继续把货物摆在命术茶楼。 想起之前和李清闲的话,沉小衣莞尔一笑。 哪里是几千万的东西,自己身上的财货宝物加一起,已经超过十个亿。 江南商会在命术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商会。 在江南数州,江南商会的影响力丝毫不下于朝廷。 “杨爷爷,清闲要是有什么事,您定要第一时间出手。”沉小衣笑着对车夫道。 “放心,就算我慢了一步,那周恨也会先出手。” “也是。” 沉小衣放心低下头,翻看账本。 杠王与刘老虎从命术茶楼走出来,一边步行,一边闲谈。 走了一阵,刘老虎向前一努嘴,道:“那不是玉杯少年么。” 杠王抬头一看,不远处的诸葛蜀锦铺前,玉杯少年迈步进入。 “那辆车是江南商会的,上面应该沉小衣了。”刘老虎又道。 杠王点点头。 刘老虎突然低声笑道:“你说,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一个天纵奇才,一个家世显赫,天作之合。” 杠王白了一眼刘老虎,道:“我哪知道。” “你不是研究人间烟火集么,这男欢女爱、痴男怨女,不都是你应该关注的?整天杠来杠去,不累啊?” “嗯……他们俩确实很般配。那沉小衣见了别人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见了玉杯少年,马上笑逐颜开,明明装成贵公子,但在他面前的那种小儿女的模样,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刘老虎道:“是啊,就算两人未生爱慕,但也是有情谊的。要不咱们撮合一把?” “耗子给猫做媒,胆子不小。”杠王道。 “话不能这么说,年轻人脸皮薄,咱们帮忙捅破窗户纸,功德无量啊。”刘老虎道。 “你一天天净研究些歪门邪道,别拉上我,你真要做,问问翡簪老人,他看得透。” “也是……” 两人走到沉小衣的马车边,刘老虎向车窗一扭头,轻咦一声,道:“沉公子?” 沉小衣抬起头,俊俏的面容上,神色平静,但想到这两人是李清闲的朋友,浅浅一笑,合上账本,道:“怎么,两位也去吃夜宵?” 刘老虎向诸葛蜀锦铺看了一眼,道:“我们刚才远远看着玉杯少年进去了……” 两人站在马车下,与沉小衣闲聊。 沉小衣本来也只是等李清闲,便跟两人聊起来。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靠近诸葛蜀锦铺。 三个人坐在马车上。 “那沉小衣在车上,要不要换个时间?” “她在车上,又没在店铺里,无妨。” “你……你们确定,只要我向他扔出那东西,就给我一场造化?”一个年约三十的书生道。 若是徐芳在这里,一定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人就是翁白虹的丈夫,为了攀上翁家抛弃她。 李清闲在启远县杀了翁白虹后,这个男人还希望徐芳调解李清闲与翁家关系,并说如果她能做到,便娶她为妾。 自那之后,徐芳对这个男人彻底死了心。 “当然。”胖使者微笑道。 “若你做不成,回到翁家,可就没了立足之地。”瘦使者道。 那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那人道:“好,我做!” 男人走下马车,缓缓走向诸葛蜀锦铺。 沉小衣、刘老虎、杠王与车夫一起扭头看了一眼这人,发现他只是寻常的下品书生,便不再理会。 后面的马车上,胖使者拉上窗帘,冷笑道:“这个蠢货,当真以为我们给他造化。” “翁家人很清楚诡面蜘蛛的厉害,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他们选这个人,就是送死的。” “不过,他的身份不错,老婆被李清闲杀了,旧情人又被李清闲撬走,这份恨意形成的因果,足以将李清闲卷入诡界。” “他知道会有危险,但也顾不得了,他老婆死后,他在翁家比下人好不到哪儿去。” “一旦诡面蜘蛛发动,我们马上走。” “嗯。” 诸葛蜀锦铺。 李清闲进了门,就见掌柜的与进门的那人一起扭头看过来。 那人张了张嘴,忙笑道:“玉杯少年,我便是竹先生,您找我?” “当然是找你。”李清闲道。 “您请,我们去里屋谈。” 竹先生带着李清闲进入里屋,烧水沏茶,并激发隔音符。 竹先生为李清闲倒了一杯茶,微笑道:“贵客临门,这是我手里最好的竹叶青茶,请您品鉴。” 李清闲喝了一口,道:“我不懂茶。” “看来您醉心命术大道,无暇顾虑这小道。”竹先生道。 李清闲看了竹先生一眼,见过这人好几次,次次不同样貌,甚至怀疑自己见过更多次,只不过没认出来。 “你的那件血魂楼,有些不一般。”李清闲道。 竹先生目光一暗,轻轻点头。 李清闲推演过,那件血魂楼中,冤魂数千,涉及的人命怕是过万。 那么多冤魂与恨意聚集于一器,形成的气运之强,难以想象。 几乎相当于多个大门派的气运集于一人。 得大气运的代价,便是承载这些人的执念,若不能消解执念,便会魂入血魂楼,找到下一个承载者。 直至大仇得报,之后,最终的承载者便会烟消云散。 从某种程度来说,血魂楼的主人,只是那数千冤魂的躯壳。 “你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竹先生笑了笑。 “你那天说,你与谁不共戴天?” 竹先生张了张口,沉默不语,不敢说出当日说过的名字。 李清闲缓缓道:“我大概能猜到,毕竟,你是蜀地唯一的命术师。” 竹先生一动不动。 “血魂楼可以给你。” 竹先生抬眼望向李清闲。 “但你要帮我做三件事。” “只要不影响我复仇,我一定做。” “如果有益于你复仇,那就不算三件事之一?” “当然。”竹先生道。 第618章 诡网织因果 “那么,向你的血魂楼立誓吧。” 竹先生盯着李清闲,片刻之后,向血魂楼发誓。 李清闲感应到命府血魂楼的变化,点点头,道:“契约成了。” 竹先生起身,向李清闲弯腰作揖。 “您的大恩,在下铭记五内。若有一天,大仇得报,来世必当结草衔环。”竹先生郑重道。 “我知道他们是被魔门灭门的,但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便将血魂楼还给你。”李清闲道。 竹先生沉默片刻,道:“因为怕恩杀。当年……” 店铺的大堂中,掌柜的看向走进来的客人,微笑道:“本店已经闭店,概不接客,还望先生见谅。” 客人笑了笑,道:“我找朋友,他叫李清闲,外号叫玉杯少年,刚刚进了店铺,怎么不见了?” 掌柜依旧微笑道:“抱歉,刚才那人是东家的朋友,至于姓甚名谁,我并不清楚。本店即将关门,还望先生见谅。” 掌柜的说着,走到门口,拿起门板,准备关门。 客人道:“我是你们东家朋友的朋友,我就在这里等吧。” 客人四处张望,扫视大堂左右两侧的门。 掌柜眉头皱起,隐隐感到不对,大声道:“请客人离开,本店已经闭店。” 掌柜的声音传到外面,外面的几人停下交谈,望向店里。 沉小衣怕有人捣乱,快步跳下马车,大声道:“什么人,在长留街胡搅蛮缠,不怕夜卫吗?” 车夫、杠王与刘老虎三人紧跟在后,走向诸葛蜀锦铺。 那客人一看这么多人冲进来,顿时慌了,对准右侧的门抛出一个白色线团。 沉小衣四人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 那车夫不知是什么,沉小衣、杠王与刘老虎三人面色大变。 “快跑!”刘老虎拔腿就跑。 沉小衣本能后退半步,但下一刹那却向里冲去,并大喊:“清闲,快跑,是诡面蜘蛛……” 话音未落,就见那白色线团膨出地面后,骤然炸开。 无数半透明的蛛丝向四面八方喷溅,交织成层层叠叠的白色蛛网,笼罩众人。 一只巴掌大的人头蜘蛛位于蛛网中心,全身冒出密密麻麻的眼珠,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绿光。 房间中。 竹先生只说了“恩杀”,话未说完,就见漫空白色蛛网袭来,直奔向李清闲。 竹先生吓得瞠目结舌,连滚带爬向后跑。 李清闲不知道是什么,但本能意识到不好,立刻调动周身所有力量。 包括真灵命山。 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线凝聚为线柱,数以百计的线柱直冲李清闲命府,要粘连其上。 刹那之后,无数的力量自李清闲身上爆发。 方尖塔命山、君运明月、大斩理剑、命运钓竿、四相方尊、真灵命山座神洞中的炳灵公、紫微照临……甚至连里面的诡命格,都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无数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澹澹的神光,笼罩李清闲全身。 那蜘蛛线柱滑过李清闲,落在竹先生身上。 竹先生惨叫道:“快给我血魂楼……” 李清闲急忙出手,血魂楼化作一点灵光飞入竹先生命府。 但是,在血魂楼入命府前,竹先生已经被诡面蜘蛛网彻底包裹。 “我……” 血魂楼入命府,竹先生与蜘蛛网一起消失。 李清闲清晰感受到蜘蛛网清晰的诡气息,看了一眼竹先生消失的地方,冲出门,向大堂内望去。 就见沉小衣、刘老虎、杠王、车夫和蜀锦铺掌柜的,还有一个陌生人,一共六人,都被半透明的蛛网包围。 一只巴掌大的人头蜘蛛正位于茫茫大网的中心。 漫天的蛛网向四面八方飞溅,一些甚至穿过墙壁,飞出屋子。 “你没事就好……”沉小衣轻轻点头,与其他人一起消失不见。 李清闲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刹那后,取出命盘,推演事情经过。 门外,第一辆马车空荡荡。 第二辆马车上,瘦使者目瞪口呆看着身边的胖使者被蛛网包裹成蚕茧。 “师兄……” “怎会如此?”胖使者面色如土,说完,消失不见。 瘦使者心中一寒,传音给车夫,马车前行。 李清闲站在店铺中,拼命推演,但发现冥冥中无形的力量干扰自己,无法推演出结果。 下一刻,李清闲传讯给周玄山。 “周大师。我这里突然出现带诡气息的网,还有一个人头蜘蛛,卷走了沉小衣。麻烦您马上告知江南命宗,然后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我在长留街的诸葛蜀锦铺。” “我马上过去!”周玄山很快回复。 李清闲走出门外,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心中反复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东西,好像是能把人拉入诡界。 到底是冲着竹先生去的,还是冲着沉小衣去的?两人的对手,怕是都不一般。 很快,周玄山答复。 “是诡面蜘蛛,牵连因果,拉人进入诡界。江南命宗急了,你在那里别动,我们马上到。” 不多时,周玄山自天而降,一同下落的,除了山命宗众人,还有众多江南命宗的人。 江南命宗的人个个面露忧色,但全部闭上嘴,等周玄山发话。 周玄山问:“清闲,你细说事情经过。” 李清闲无奈道:“我和小衣约好吃夜宵……后来看到竹先生,进去与他交谈……哪知他被诡面蜘蛛的蛛网包裹……我走出来一看,小衣说‘你没事就好’,他们之中有……再后来,我就联系了你。” “你认得那个多出的人吗?” 李清闲摇头道:“完全不认识,我还想推演,但怎么也推演不出来。” 周玄山道:“此地刚刚入诡,别说你,即便是老夫,也推演不出。” 郭祥道:“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凭感觉来说,小衣那句‘你没事就好’,像是知道原因,看清闲没被牵连,就放心了。所以……” 郭祥望向江南命宗的人。 其中一位老者点头道:“若只是这句话,倒也不能断定什么,但,此次来京,我们江南命宗的所有命材、宝物、金银等等,都在少宗主身上。她消失,未来几天的拍卖、寄卖等全部无法进行,我们江南命宗的赔偿,将是一个天价。这次事件,我们江南命宗损失最大。” “有人迫不及待要对我们江南命宗动手了。”另一个老者沉声道。 周玄山看了李清闲一眼,又转头问道:“你们江南命宗,可有探查之法?” 。 羊康了,明天正常两更。 第619章 檀楠国剧变 “诡界力量神秘莫测,连您都束手无策,我们哪有这个能力。除了那个陌生人,其余人都没有嫌疑,我们只能从那个陌生人那里出手。李侯爷,您还记得那人的面容吗?” 李清闲点头道:“当然……” 李清闲说完,突然感觉记忆一阵模糊,记忆里那人的面容消失不见,但刹那后,那人面容扭曲,又恢复正常。 众人看着李清闲,轻轻一叹。 郭祥道:“看来,他们的确入了诡界,所以清闲记不得那人的面容。” “果然如此。可惜附近乃是热闹的商区,地面被无数的脚印覆盖,再加上诡界影响,否则的话,将此地封闭,大命术师定然能算出那人的来历。” “是啊。若无诡界影响,老夫一人足够。但……”周玄山轻轻摇头。 “沈长老,我们当如何相助?”郭祥望向江南命宗在神都的主事者、沈小衣的伯父沈知海。 沈知海沉声道:“我已与家父商谈过,家父最疼爱小衣,他当即说,谁能救出小衣,便赠送江南命宗全部传承,并得江南命宗赠送‘全命器’。” 众人吃惊地望着沈知海。 “江南命宗果然财大气粗,连老夫都心动了。”周玄山道。 “若是周掌门亲自出手,我们江南命宗愿意再加筹码。您知道,在这方面,我们江南命宗并不擅长。我们也想找李虚中等几位前辈,但他们未必有时间,也未必愿意去。” 周玄山摇头道:“山命宗擅守而少攻,若诡界入侵我山命宗,老夫或有一拼之力,但去诡界找人,力有不逮。命术界能做到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是啊。我在路上,联系了寻命宗的一位前辈,他或许有办法,结果对方说正在檀楠国,那里乱成一团,让我再等等。”沈知海叹息道。 李清闲微微皱眉,道:“那就麻烦了。” “怎么?”郭祥问。 李清闲扫视众人,想了想,道:“那里会乱很长一阵子。” 众人想起李清闲的夜卫身份,大概知道他是从朝廷那里得到消息。 沈知海冷笑道:“要不是疯王发疯,何至于连个人也找不到?为了一己私欲,打着为齐国的旗号,挑动两国大战,老夫倒要看看,疯王以后如何收场!那东鼎国和南方诸国真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历代定南王何至于束手无策?” 周玄山右手手指轻动,略一推算,沉声道:“疯王准备控制檀楠国,对东鼎国出手?” 沈知海道:“不是准备,是已经出了。我前几天得到消息,疯王发疯,竟然同意魔门在东鼎国边境建立十八座新的魔室,东鼎国则发出声明,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魔室。但疯王不只是这一手。檀楠国本就是东鼎国的属国,这些年,齐国一直暗中策动。就在昨天,疯王亲自出手,血洗檀楠国旧王势力,扶植新王。新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说是东鼎国杀害旧王,誓要报仇。” 李清闲看了一眼沈知海,这么大的消息,自己都不知道,可见江南命宗信息灵通。 众人皆是相互看着,许久无言。 檀楠国之变的影响,难以想象。 沈知海又摇头道:“国之大事,咱们无权干涉,但小衣不能不明不白这么中诡。普天之下,只有天命宗豢养诡蜘蛛,我这就亲自去天命宗,问个清楚!” “不多考虑考虑?”周玄山问。 “总不能让家父去吧。”沈知海道。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房顶落下,众人警惕望去。 “小周叔。”李清闲道。 周恨一边走,一边道:“在你们马车后面,有一辆马车。事发后,看到你没事,我便暗暗跟踪。谁知道走了一阵才发现,中了命术,一直在绕圈子,不得不回返。” 命术师们相视一眼,几人眼中闪亮。 “你别动。”周玄山道。 周恨一动不动。 周玄山伸手一拍周恨肩膀,而后双目之中微光闪烁,瞬间化作两座横亘在虚空中的巨大黄金圆盘,黄金圆盘转动,无数细密的符号急速旋转,宛如漫天落雪。 刹那后,周玄山收回手,面露复杂之色,道:“你们自己推演吧。” 江南命宗等人相互看了看,沈知海出手,头顶冒出一套命盘。 三十六座展览命盘高浮天空,从上到下依次排列,共八层,摆成三角形, 三十六座命盘齐齐转动,外放无数光芒,命理交织,道法氤氲。 周玄山与郭祥相视一眼,周玄山还好,郭祥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大命盘。 李清闲没想到,江南命宗把这东西带了出来。 此物名为天轮命盘,乃是江南命宗的大命器之一,最高九层,四十五座命盘为一组。 这八层天轮命盘的威能,已经超越上品,达到超品法器的层次。 沈知海伸手碰触周恨,几乎用了与周玄山相同的时间,便收回手。 沈知海冷笑道:“无论真假,这天命宗,沈某定当走上一遭了。” “师兄……” 沈知海道:“是天命宗的命术,虽然遮遮掩掩,但根底没错。清闲,加我个传讯符,以后有事直接联系。另外……” 沈知海又刻意看了一眼李清闲,递出一面写着“沈”字铜钱状玉佩,道:“这是沈家的信物,有了此物,你可调动江南命宗与江南商会大部分人,若有需要,你尽管动用。” “谢谢沈伯父。”李清闲接过沈家铜钱玉佩。 周玄山与郭祥盯着那铜钱玉佩,若有所思。 沈家其余人面色古怪。 “此地……”沈知海扫视这里道,“被诡界影响,已经毫无用处。沈某还要去救小衣,就此别过。周前辈,清闲,告辞。” 沈家人转身离开。 李清闲道:“周大师,如何能救沈小衣?” 周玄山道:“若老夫中诡,即便遭遇帝君,也有脱身之法,但,只限于自己。去诡界救人,除了一身诡印的李虚中那……人,其他人并无可能。” 李清闲道:“您能不能请动李虚中前辈?报酬我出。” (本章完) 第620章 天命宗背锅 周玄山摇头道:“你以为妖族撤兵,完全是意外?我人族最出色的超品与一些大命术师,认为在人族边界抗击妖族,无论结果如何,人族都会元气大伤,御敌于外,才是良策。于是他们潜入妖界,联合其他各族,引发妖界动荡,迫使妖族陆续退兵。李虚中,便在其中。妖族不败,他们很难回返。” “原来如此。” “你不要担心,你看沈家人也只是着急,并没有乱了方寸,他们相信沈小衣即便中诡,也能安然回返。路上沈知海说,沈小衣带着江南命宗在京城的大量命材与财富,就算中诡,纯靠命材命器铺路,也能生生闯出来。不要忘了,里面很多宝物命器都准备拍卖的。若中大诡,倒也罢了,若是寻常诡地,我们反而要担心诡。”周玄山微笑道。 “这点倒是,我其实也觉得她不会出事,只不过,还是希望她快点回来。”李清闲道。 “放心吧,只要不是特殊的诡地,最多十天便能回返。你中的几次诡,时间都很短。”周玄山道。 “有中诡特别久的?” “有。我曾经遭遇过诡地,被困了整整一年。听说最特别的诡地,外界一天,里面一年,往往活活耗死在里面。” 郭祥补充道:“对,我听说过,极个别诡地根本出不来,许多人只能在里面直到老死。” “希望小衣不会遇到那种诡地。” “放心,不会的。” 李清闲道:“真是天命宗的手段?” 周玄山点头道:“有些话不好对江南命宗说,但咱们私下说无妨。对周恨施展命术的,定然是天命宗弟子,而且是极为优秀的中品命术师,手段相当高明。” 李清闲担心沈小衣安危,骂道:“天命宗真不是东西,连对付一个中品命术师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周玄山道:“起因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或许未必是天命宗上层下手,而是弟子私下出手。更何况,我们无法断定他们的目标到底是沈小衣还是竹先生,抑或他人。” “不是沈小衣,就可能是竹先生了。算了,我回去想想办法。”李清闲道。 “哦?你对诡也略有研究?”周玄山好奇问。 郭祥突然道:“若我没记错,清闲在一年里连中三场诡,似乎能积累出经验。” 李清闲摸了摸左手臂,无奈道:“你这话说的……” “卧牛山的事,照常进行?”周玄山问。 “照常。”李清闲道。 两人聊了一阵,周玄山带人离开。 夜色深黑。 李清闲站在诸葛蜀锦铺前,望着空荡荡的店面,叹了口气,然后跟周恨关上门。 “等明天找到负责这里的夜卫兄弟,关照一下。”李清闲道。 周恨缓缓道:“你们猜测对方是冲着沈小衣来的?” “可能是沈小衣,也可能是竹先生。”李清闲道。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冲着你来的?”周恨问。 李清闲神色一凝,道:“我之前一直在房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时,你应该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恨缓缓道:“当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李清闲狐疑地看了周恨一眼,道:“真记不得了?” “真记不得。” 李清闲想了想,道:“都有可能,不能掉以轻心,我们想想办法,一边救小衣,一边避免中诡。” 两人离开长留街,向夜卫走去。 远处的马车中,瘦使者有气无力坐在车厢里。 他刚刚跟九长老传讯,被骂得狗血喷头。 现在江南命宗的长老沈知海带人前往天命宗,兴师问罪。 天命宗的确乃是当世第一命宗,但也并非无敌天下。 江南命宗虽然与天命宗对立,但并没撕破脸皮,双方只是理念不同,并没有深仇大恨,平时也有各种交易交流。 现在有诡面蜘蛛,又推演出是天命宗的人困住沈小衣,虽然算不上铁证如山,但也让天命宗极为被动。 堂堂当世最强命宗,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对付江南命宗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关键是,天命宗真没想对付沈小衣。 可证据全部指向天命宗。 天命宗真没背过这么莫名其妙的大黑锅。 瘦使者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那个蠢货胡乱扔的诡面蜘蛛,但只要在附近,诡面蜘蛛必然把大多数力量放在李清闲身上,除了大命术师,无人能避开或转嫁。 到底发生了什么?满屋子人,上品中品下品普通人都有,可怎么偏偏就李清闲安然无恙? 瘦使者眯着眼,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远远超出预期。 “这个李清闲,绝对有大问题。我越来越相信,是他窃取了叶寒的气运。可长老们个个抱残守缺,不敢动手,只等掌门出山。为了天命宗,必须要铲除他!既然普通诡面蜘蛛不行,那我便回宗门讨要诡面蛛王。诡面蛛王要承大因果,只能由叶寒出手。但叶寒也可能被卷入,所以……” “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请长老们全部出手,加护叶寒,但这个可能性很小。第二个办法,就是赐给叶寒‘天命牌’,以天命护之。叶寒屡屡遭受挫折,超出长老们意外,他们本就考虑赐下天命牌。现在,诡面蜘蛛无法害李清闲,他们必然也开始怀疑李清闲的身份。只要赐下天命牌,叶寒便气运大涨,得天命护身,可以毫无顾虑使用诡面蛛王,长老们未必反对……” 突然,传讯符盘震动,是九长老的,瘦使者急忙打开。 瘦使者听完后,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不可能……” 随后,他再次听新的传讯。 他又呆坐片刻,猛地握拳,牙齿紧咬,双眼通红。 师兄胖使者死了。 过去的一幕幕,在瘦使者的脑海中闪烁。 当自己因背不下命术被罚站一晚上的时候,那个笑嘻嘻的胖师兄偷偷塞给自己两个热乎乎的包子。 晋升中品后,被当做蛊虫与一众师兄弟厮杀,身中命术昏迷不醒,等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在师兄的背上,气喘吁吁的师兄正大步奔跑…… “李清闲,你该死啊!” 瘦使者低吼之后,双目之中,若大地崩裂,岩浆满溢。 (本章完) 第621章 两国的傀儡们 凌晨的春风居,灯烛之外一片漆黑。 “代我谢过掌卫使。” 看着怂王的侍卫离开,李清闲陷入沉思。 怂王刚刚带人前往皇城,参与大朝会。 自己虽然是副指挥使,但实际品级只有六品,所以不便参与朝会。 不过,怂王让人传达了最新的消息。 南边战事,又有了新变化。 之前沈知海说,疯王为一己私利,准备利用檀楠国对付东鼎国,已经全面备战。不出意外,疯王会带领齐军进入檀楠国,伪装成檀楠国的士兵,试探东鼎国的虚实。 但李清闲知道,这么大的事,疯王凭一己之力做不到,应该是他背后齐国几大势力联手。 疯王与内阁首辅建极殿大学士赵移山关系一般,但和内阁次辅文华殿大学士解林甫关系极深。 内阁之中,首辅的权力自然最大,但皇帝不可能让任何一人专权,所以出现次辅与群辅分权。 内阁之中,并非只有赵移山一种声音。 只不过赵移山修为深厚,而次辅解林甫官居一品但实修二品,声音小许多。 这次事件,赵移山竭力反对,但没想到解林甫与疯王等人联手独走,偏偏太宁帝没有大发雷霆,那这件事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内阁和边军绕过首辅挑动战争,这件事,放在多年前不算什么,但放在现在,却十分怪异。 这只能意味着,朝廷中的某些派系已经对立到不可调和。 不过,怂王的消息不仅仅是檀楠国要对东鼎国兴兵,还有一个比这件事更离奇的。 檀楠国的邻国江开国,在今天夜里突然袭击檀楠国边境,并宣称要收复檀楠国。 江开国同样是东鼎国的属国,但与檀楠国相反,与东鼎国走得近,与齐国走得远。 很显然,齐国要扶植檀楠国这个傀儡打东鼎国,东鼎国反手一个有来有往,让属国直接对檀楠国出手。 在齐国,这叫傀儡战争。 李清闲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稍作推演便明白,东鼎国现在还不想跟齐国撕破脸皮。 或者说,目前东鼎国没有撕破脸皮的实力。 若东鼎国势力强横,已经能抗衡齐国,最优的战略,不是痛揍齐国小弟,也不是进行傀儡战争,而是以阳谋王道之法,直接正面击溃檀楠国,然后逼齐国正面交战,以求大胜。 这种国运之战看似最危险,但也是唯一能夺大势的战略。 扶植傀儡参战,本身就是一种虚弱的表现。 不像是政治,更像是生意。 李清闲望着地图,回忆齐国南边现状。 “南边原本有两支大军,分别是定南王军和其他势力混合的杂军,后来晋王南下,从杂军中虎口夺食,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之后的杂军历经多次变化,最终被太宁朝新贵‘柏王’整合。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柏王背后是新崛起的军方势力,所以杂军势力最终被称为新贵军。” “新贵军内部十分复杂,有武林派系,有投靠的旧勋贵势力,还有新贵势力,甚至还包括魔门与邪派。不过,根据种种迹象表示,整合新贵军背后的力量,是薛家,而且南薛家与北薛家都出力。” “只不过,柏王好大喜功,奢靡无度,整个新贵军大半的粮饷被侵吞,最后薛家不得不派疯王南下,代替柏王,重整新贵军。” “不过,据说疯王的风评也不怎么样,也没少捞。但是,被柏王捞空的新贵军,已经没什么油水。于是,疯王就把目光放到外面,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打小规模的傀儡之战,利用檀楠国、肃绿国、泾泱国等干扰东鼎国发展,避免东鼎国超越齐国。” “这个计划得到朝廷各大派系的支持,于是便开始小规模实施,不断利用各国制造与东鼎国摩擦,牵扯东鼎国的精力与资源。” “但是,很快赵移山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赵移山发现,所谓的傀儡之战,根本就是无底洞,朝廷大把的粮饷与资助进入那些小国,就跟打了水漂一样,无影无踪。但是,东鼎国的发展没有受任何影响。甚至于,扶植那几个小国的花费,远远大于守河军的对妖族之战。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东鼎国没事,齐国却可能被生生拖垮。” “新贵军背后的各大势力尝到甜头,粮饷大都到了他们口袋,哪里肯松口,始终坚持打傀儡战争。” “夜卫原本认为,新贵军不过是那些大势力捞钱的手段,不敢向东鼎国挑起大规模战争,哪知道,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旧有方式,又担心整个行动终止,于是孤注一掷,准备跟东鼎国打一场大的。可没想到,东鼎国太清楚这一点,直接扶植江开国。傀儡对傀儡。” 想到这里,李清闲摇摇头,总觉得夜卫情报未必准确,不相信那些大势力开战只是为了自身利益,那些人不可能这么蠢,或许另有隐情。 但脑海里冒出一些事,让他沉默。 若是回顾历史,这种事从来没有停过,无论是在蒙昧的封建时代,还是在后来所谓的文明时代。 为了一家之私导致山河沉沦的事,一直在古今中外反复上演。 损一国而肥一家。 李清闲深深皱眉,幸好有赵移山在压着,否则的话,这帮人早就把整个齐国卖个好价钱。 “若是发现自己坐在一艘破船上,最好的对策,应该是什么?” 李清闲深思良久,最终长长一叹。 “算了,国家兴衰、朝代更替,都不是我能影响的。” 李清闲闭上双目,手持诡母的拨浪鼓,轻轻晃动,脑海浮现自己种在诡界的那颗银杏树。 因为诡母说过,自己与银杏树相连,可以随时抵达银杏树那里,来去于两界。 不过,诡界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一直没主动进入。 不多时,李清闲只觉全身微凉,身体仿佛被无数冷气包围,刹那后,两脚踏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一睁眼,周围一片黑色雾气。 黑色雾气包围之中,露出一片圆形的苍翠草地。 草地的正中,伫立着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树叶金黄,满地璀璨。 (本章完) 第622章 诡母的儿媳妇 大树的正中,端坐一个人,周身的铠甲如树根织就。 他猛地睁开眼。 “陈三娃,是我。”李清闲道。 陈三娃猩红的双目徐徐转黑,忙起身道:“守树人见过主人。” “你在这里怎么样?”李清闲问。 当年在诡村的时候,陈三娃被选为守树人,在诡城中也曾经相见。 “只是枯坐修炼,倒也没什么。”陈三娃的脸上浮现些许失落。 “你家人都很好。”李清闲道。 “谢谢。”陈三娃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我有个朋友,叫沈小衣,被诡面蜘蛛卷入诡地,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忙?或者你帮忙问问诡母,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三娃道:“若是救您,老夫人定然出手,但救别人,老夫人怕是懒得在乎。” “也是……” 陈三娃想了想,道:“这人是您的好友?大概什么样,您说说,我看看有没有办法。我之前见过向嬷嬷,她还提到过您,或许她能传个话什么的。” 李清闲道:“好。她叫沈小衣,但为了出门方便,喜欢女扮男装,因为长得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我一直懒得揭穿……” 李清闲话未说完,陈三娃道:“我知道怎么请老夫人出手了。” “怎么请?”李清闲问。 “就说沈小衣是她未来儿媳妇,她不可能不管。”陈三娃道。 “这样不好吧。”李清闲犹豫起来。 陈三娃道:“老夫人想抱孙子都想疯了。” “我再好好想想。”李清闲道。 “您可要想明白了。除非特殊时刻,否则我帮不了您什么。向嬷嬷虽然资格老,但尊位终究不如老夫人,不可能满诡界找人。能帮您的,只有诡母大人。”陈三娃道。 李清闲无奈点点头,道:“好吧,为了救她,只能这么说了。” 陈三娃却缓缓道:“不过,您也要考虑好欺骗诡母大人的后果。” “总不能见死不救。”李清闲道。 “那我就这么说了。至于能不能做到,什么时候做到,都说不准。”陈三娃道。 “嗯,我明白,毕竟诡界神秘莫测。这地方,我不敢久留,也不敢常来,先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家人说?我好转达。” “不用,就当我已经死了,这样对他们更好。”陈三娃道。 李清闲点点头,辞别陈三娃,离开诡界。 回到春风居,李清闲取出沈知海送出的沈家信物,放在手中,轻轻摩挲。 “店铺中那人的相貌,我还记得……” 李清闲稍加推演,再凭借净扫一屋的能力,很快发现大量细节。 “那人皮肤是晒黑的,一定生活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他的皮肤微微粗,像是住在风大的地方。衣衫风格,更像齐国东部。还有腰间的玉佩,是大族才有。他身上能看到细微的魔虫留下的痕迹,但他却是文修……” 凭借净扫一屋的能力,李清闲脑海中浮现那人全身的所有细节,加上命术推演,很快推演出结果。 “丽州人,住在海边,衣衫华贵,鞋上还粘着海边的细沙,是短时间从丽州坐飞行法器赶来的。他周身的魔虫痕迹和气息太明显,显然周围都是魔修。我不清楚竹先生或沈小衣的仇家有没有这样的,但,我好像有仇家符合这些条件……” 李清闲想了想,让夜卫派人调查调查翁家,并去准备翁家所有人的画像,包括翁白虹那个丈夫。 做完一切,天已经大亮。 吃完早饭,李清闲坐在春风居静静等着。 等开完朝会,怂王必然会回夜卫,在司正殿召集夜卫开会。 趁现在有时间,李清闲再次进入天髓书院,学习命术。 学习完毕,便闭目养神,静静休息。 学习命术太费脑力。 正闭目养神,传讯符盘震动。 打开一眼,竟然是宋厌雪。 “朝会刚结束,我在回夜卫的路上。不出意外,我可能要调往南边,参与对战东鼎国。” “巡捕司司正的位子会空出来?” “你有没有兴趣?” “我只是六品,兴趣不大。” “以你的能力,短时间晋升五品不难吧。” “我不想揠苗助长,更想稳扎稳打。”李清闲其实在等山命宗最后的结果,等到时候命山齐备,铸就六座命山真灵,晋升五品指日可待。 “若你不争,巡捕司司正之位,只可能是简元沧。你难道希望,他住在春风居里?” “你这激将法,太粗糙了。”李清闲道。 “疯王已经出手,现在整个朝廷都陷入被动。这一战,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输了,解林甫辞官滚蛋,赢了,解林甫的威望将不可遏制,赵首辅很可能会被迫辞官,让出首辅之位。而且,解林甫一直看好楚王,到那时,你在夜卫若无实权,只能被迫离开。” “南边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扶植檀楠国,东鼎国扶植江开国,在檀楠国与江开国的大地上,角力。” “你觉得胜负如何?” “若北边没有妖族威胁,齐国必胜。但现在其他各军不能南下,双方不过五五之数。” “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怂恿的?” “无非为了利、功、权与名而已。” “是啊,若真是为了国家,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动手,毕竟内忧外患……” “对外动武,向来是缓解内忧的好方式。” “但只能短时间缓解,从长时间来看,却是埋葬国家的行为。” “若他们真有那么长远的目光,也就没有改朝换代了。” “唉……等我晋升五品再看看吧。我其实不喜欢当正职,没时间,对我来说,命术更重要,至于夜卫的身份,似乎越来越不重要了。” “这是多少命术师梦寐以求的。” 李清闲沉默着,的确,在朝廷任职,明面的好处不多,但隐形福利太多了。 宋厌雪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等什么时候想接手巡捕司,跟我说一下。” “你为什么选我?” “你比他们,更像人。” “他们呢?” “以名利为食的野兽。” (本章完) 第623章 再回司正殿 李清闲放下传讯符盘。 “宋厌雪向来直来直去,嫉恶如仇,她离开夜卫,很可能是厌倦了神都城的勾心斗角,但又不想巡捕司落于奸人之手,可又没别的人选,所以才希望我出手……” 李清闲正思索着,夜卫的传令官前来禀报,掌卫使即将在司正殿召开会议,请李清闲参与。 李清闲带上周恨等人,一路向司正殿走去。 路上不断遇到同僚,那些人或跟上来,或落在后面。 夜卫正门对着夜卫大殿,夜卫大殿左侧的偏殿,便是平时召开会议的司正殿。 李清闲走到门口,脑海中浮现过去的一幕幕,轻叹一声。 大门敞开,殿内红烛高悬,尽头的太宁帝画像未曾改变。 紫檀木太师椅、紫檀木圈椅、柳木交椅大都空着,椅子两侧后方,站立着一众十品夜卫官员。 大殿中的人抬头望过来。 李清闲一身紫色官袍,胸前的气运巨虎官袍熠熠生辉,栩栩如生。 椅子上的红绿众官起身。 “见过副指挥使大人!” “见过李侯爷!” 中品官员纷纷问候,下品官员垂首而立。 李清闲点点头,先向太宁帝画像行礼,而后跨过门槛,沿着正堂中间的道路,徐徐向前。 几年前,司正殿内只有四张紫檀木太师椅,分别对应左右指挥使与左右指挥同知的位置。 现在,在右指挥使的下首侧,额外加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紫檀木太师椅。 李清闲坐在那张紫檀木太师椅上。 李清闲身后的众人陆续找到适合自己的位子,坐下去。 两侧靠墙壁站着的十品年轻官员,偷偷望着李清闲。 一些人清晰记得,三年前,这位副指挥使,就和他们一样,站在墙边。 后来,李清闲坐过柳木交椅。 现在,竟一身紫袍,坐在太师椅上。 下品与中品官员偷偷打量,乍一看,李清闲还是三年前的少年模样,但脸上稚气不再,眉目间英气凛冽,笔直的身躯如山如岳,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甚至隐隐有些豪阔大气。 细看之下,与三年前判若两人。 坐在圈椅上的韦庸轻叹一声,道:“李大人英朗轩昂,雅气俊迈,短短几年,便如龙凤,下官委实钦佩。” 整座大殿静悄悄的,一些下品官员甚至目瞪口呆。 李清闲与韦庸的事,人尽皆知,当年两人争斗,最后李清闲带众官夜闯韦家,发现韦家大丑。 按理说,这韦庸应该深恨李清闲,即便一时斗不过,以后也不会放弃。 韦庸没有靠向楚王也就罢了,怎么当场还夸赞起来了? 关键语气真诚,没有一丝的其他意味。 李清闲转头看向下方的韦庸,只是三年,韦庸头上的头发白了一小半,额上皱纹多了四五道。 李清闲轻轻点头,道:“韦大人风采依旧,若有机会,一起喝酒叙旧,畅谈风月。” “下官求之不得。”韦庸微笑点头。 众人相互看了看。 “副指挥使,北边情况怎么样了,您刚回来,给说说呗。”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脸大汉自来熟道,绯色衣服上挂着熊头补子,正六品的官身。 李清闲见对方是个武官,习惯了这种直来直去的交流,不以为意,道:“除了启远城之战,我没有北上,未亲自经历大河之战。不过,我的朋友王不苦驻守北边多日,我倒是可以说一下近况。北边妖族撤走部分主力的事,你们也都知道,目前来说,守河军获得前所未有的喘息之机。不过,所有人都明白,大河为界,是妖族的底线,他们绝不会容忍人族过河。不出意外,他们在大举撤兵前,会发起一场难以想象的大会战,大量消耗我军有生力量,形成绝对威压,逼迫我们议和,放弃北上……” 李清闲慢慢说着北边的情况和自己的见解。 等李清闲说完,众人纷纷点头,有理有据,并没有空谈,说明这位李侯爷在启远城是学了真本事的。 “您对檀楠之变怎么看?” 司正殿内骤然静下来,而后便是此起彼伏厚重的呼吸声。 李清闲微笑道:“我并未去过南方诸国,不了解,也就无法发表看法。” “大人虚怀若谷,是个做实事的。”那大胡子六品官道。 “我看李大人就是不想招惹是非,稍微有眼力的,谁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东鼎国积累这么多年,国力蒸蒸日上,反观我大齐,多边用兵,再加上魔邪天天折腾,不容乐观。疯王这一出手,东鼎国恐怕笑疯了,他们早就想办法试探我大齐虚实。檀楠之变,这是让大齐脱光了上场,早晚被扒得一干二净。” “咳,话不能这么说。” “没什么不可说的,你们要是认识定南军或晋王军的兄弟,就知道大家都在骂。本来安抚南方诸国有无数种办法,可疯王选择了最极端的。一些原本墙头草小国得知檀楠皇室被血洗,都吓疯了,赶集似的往东鼎国奔,现在东鼎国上下能笑到腮帮子酸。西南那边的各国跟东鼎国关系虽然不密切,但也开始联盟自保,你们要知道,那边几个小国可是几代的血仇啊,结果,竟莫名其妙联合。” “他们血仇延绵那么久,怎么就突然结盟了?” “还能是什么?发现那些血仇都是咱们大齐搞的鬼,他们怎能不同仇敌忾?当年就有人不同意这种做法,说大齐乃是第一上国,王师应当堂堂正正,不能连东鼎国都不如,结果被贬官,现在后果来了,那帮老东西谁能承担?对,想起来了,当年宋云经宋大人,就反对这种做法,这是导致他被贬的原因之一。” “我记得定南王府的方针,一直是恩威并施,但要公平公正,可朝廷有些人一直反对……” 众人议论纷纷。 李清闲静静听着,看来齐国积累多年的错误政策终于爆发,许多原本就看不惯的人,开始纷纷反对。 平时,这些人绝不敢说这种话。 “那你们说怎么办?”一人无奈问道。 “是啊,真是让人嘬牙花子。要是错上加错,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可若是服软,堂堂第一大国的面子往哪儿搁?现在,我估计朝堂诸君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第624章 对抗江开国 “打不怕,就是怕打不下来,到时候,就不只是丢脸的问题了。” “李大人,您觉得最后谁胜谁负?” 众人望向李清闲。 一些老官员若有所思,在场一些人问李清闲,没有恶意,但是多多少少有考校的意思。 能坐在那紫檀太师椅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从人堆里杀出来的。 李清闲的功劳在,但资历还是差太多。 终究只是六品。 李清闲想了想,缓缓道:“我与孟怀川等人聊过南边的事,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我未曾经历,不能说结论,只提出一些可能。在过去,我也以为东鼎国不堪一击,毕竟几十年前,咱们齐国经常在东鼎国的夏河上耀武扬威,甚至为了试探并压制东鼎国,派人杀死他们在钧兰国的特使,结果怎么样?他们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几年,他们的牙,不仅不往肚子里吞,甚至开始不掉牙了……” 众人点点头。 李清闲道:“不仅如此,在几年前,我们齐国还不在乎东鼎国,但这几年,许多人却想要限制东鼎国,所以才有了疯王的对策。但结果诸位也看到了,东鼎国依旧稳步发展。再加上别的信息,我们可以推断出,东鼎国的的确确非常强大,强大到齐国不能忽视,这一点,无人反对吧?” 众人轻轻点头。 “我曾经与父亲交流,也与……”李清闲停顿一下,目光一暗,随后道:“周叔聊过。任何国家,最终失败的根本原因,都在于内部出现大问题。现在东鼎国内部不能说没问题,也有很多问题,但目前来说,没有根本大错,那么,要想毁灭东鼎国,只能靠绝对强大的外部力量。所以,我试问诸位,齐国有绝对毁灭东鼎国的力量吗?来,你举例说说齐国能调动的力量。” 问李清闲的武官略一沉思,道:“若守河军南下,在大将军王的带领下,战胜东鼎国的可能很大,但说要毁灭东鼎国,即便是守河军,都做不到。毕竟东鼎国到底有多少实力,我也拿不准,甚至听说他们的一些兵器比咱们这边都好,一些南部边军竟然暗中买他们的……” 满堂哗然,许多人难以置信。 但是,那些消息灵通的中品官员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官员继续道:“正常战争,的确无法毁灭东鼎国,那就只能进行高品战。按理说,我齐国坐拥天下,若针对东鼎国南征,天下景从,可实际情况却很难说。连对妖族都无法团结一心,更别说对东鼎国。国内各大势力,多多少少靠东鼎国吃饭,去年不还闹了一个笑话。次辅那边的人说东鼎国的药商赚了齐国太多钱,要禁止买东鼎国药材,结果没过几个月,发现军需药材和炼丹药材不够了,丹元宗上朝指着次辅鼻子骂,最终也只能放弃禁令。再者说,当年天命宗冠压天下,势要灭东鼎命宗,结果不还是搭上一个掌门不了了之……” 最终,那人道:“除非妖族消失,齐国举国之力,全力出手,才有可能胜过,否则,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内忧外患,进而……难说。” 李清闲道:“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齐国为什么容不下一个东鼎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清闲缓缓道:“我记得,当年安朝也是说完这句话,讨伐太祖的。” 大殿一阵沉默。 李清闲道:“所以,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觉得,齐国可以决定天下的一切?我认为,不找到这个答桉,我们就很难解决檀楠之变。” 众人纷纷点头,一些人心悦诚服。 一些中品官员相互看了看,暗中传音交流。 “年纪轻轻,手段高明。” “以问对问,不给答桉,却胜似答桉,确实有上位之相。” “不愧是学命术的人,见识确实不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那李副指挥使,你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笑眯眯的简元沧走进来,缓缓向李清闲走去。 众官深吸一口气。 李清闲转头,与简元沧四目相对。 众人望向简元沧,这位右指挥同知、楚王门人,曾扬言拆春风居,结果却被怂王呵斥,灰熘熘恢复原样。 随后,众人望向李清闲,看看他到底如何回答。 李清闲微笑道:“有朝上各位大人在,如何轮得到我回答?我身为齐国子民,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修炼,待修炼有成后,报效皇上,报效国家。” 简元沧笑道:“李大人太过拘谨,聊天而已。” 简元沧摇摇头,坐在李清闲斜对面。 大殿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多时,外面陆续进来的官员打破沉默。 左指挥使张富贵、右指挥使冷灿、左指挥同知宋厌雪等陆续到达。 日上三竿,怂王硕大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众人纷纷起身。 当巨大的躺椅落在大殿深处的平台上,怂王笑眯眯道:“诸位同僚请坐。” 众人陆续坐下。 怂王道:“檀楠之变,诸位想必也知道了。东鼎国血洗檀楠国皇室,引发公愤,檀楠国上下势要复仇。不仅如此,今日一早,东鼎国还掘开天江大坝,导致河水倒灌檀楠大地,凶残至极,人神共愤。” 众人勐地瞪大眼睛。 天江大坝位于两国交界处,东鼎国那边无数良田需要这座大坝,掘开大坝,受损最严重的将是东鼎国,而不是檀楠国。 那真相只可能是…… 怂王缓缓道:“再加上东鼎国竟然指使江开国攻入檀楠国,枉顾天下安定,为祸世间,狼子野心,朝堂上群臣激愤。陛下已经宣布,行仁义之事,全力帮助檀楠国,对抗江开国。” 众人愣住。 前面说的那么高调,最后却用“对抗江开国”收尾,那人神共愤的东鼎国呢? 许多人轻声一叹。 朝堂上衮衮诸公即便喊的再欢,嘴上骂的再毒,也明白,齐国已经没有跟东鼎国全面开战的实力。 换成几十年前,哪还什么群情激愤,怕不是个个欣喜若狂,直接大军开拔,攻城略地,从东鼎国身上咬下大片国土方才罢手。 第625章 齐国的灵泉水 “诸位,你们如何看,尽可畅所欲言。”怂王道。 众人相互看了看,一些年轻官员蠢蠢欲动。 平时低品官员不便插话,当怂王征求意见,所有人都可以表现。 简元沧立时道:“既然朝堂达成一致,是东鼎国血洗檀楠国皇室,那我们就应该坚定不移执行上峰意志。以在下之见,夜卫不擅长正面冲杀,不如我们暗中入檀楠,甚至东鼎国,而后袭杀东鼎国和江开国高手,并散布流言、破坏粮草等。” “简大人说的有道理。咱们夜卫当遵从皇上旨意,不可走偏。” “可问题是,皇上并未下达旨意。”巡捕司司都事曹铭道。 众人愣了一下。 简元沧微笑道:“掌卫使大人已经说了,是东鼎国为祸在先。当年檀楠王第一次拜见太祖圣皇,口称儿臣,引得太祖圣皇大笑,收下了檀楠这个儿子,并赐字。檀楠王将‘儿子王’三字悬挂檀楠国皇室书房,存留至今。既然是儿子被欺负了,齐国理当出手。更何况,两国盟约仍在。” 左指挥使张富贵慢悠悠道:“为了个野种,搭上亲儿子,值不值,这是个大问题。” 众人哭笑不得,这张大人果然嘴毒。 简元沧道:“张大人,檀楠国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东鼎国在试探我国虚实。一旦我们放弃帮助檀楠国,那东鼎国便会如狼似虎,扑上来。” 周恨突然道:“简大人可能误会了,东鼎国人不都像简大人这样喜欢四处劫掠、滥杀无辜。” 众人惊讶地望向周恨。 周恨的职位是巡捕司偏司正,并无实权,平时也几乎不说话。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现在晋升上品,已经有资格担任偏指挥使,实力之强,难以想象。 众人望向简元沧,这位简大人没有开口,那样子像是能反驳,但硬生生憋回去。 一些人低头暗笑,简元沧终究是初入夜卫不久,只知道周恨在守河军的杀戮之名,但不知周恨在夜卫很少出手。 右指挥使冷灿微笑道:“国与国之间,并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讲究的,是利益。堂堂一国,若像老儒生一样满口道德文章,如何让我大齐国屹立群山之巅?” 众人沉默,这样的话,好像很难反驳。 冷灿继续道:“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盗窃,我们甚至专门培养这样的人才,专门做这样的事。是,这样有违私德,但,我们都是为了伟大的皇上,为了伟大的齐国,这在证明,我们没有退步,我们一直在努力延续齐国的荣耀。我们齐国,就是要成为天下最强大的生灵,就是要侵吞天下的懦夫,就是要奴役不遵从皇上的敌人。一切敌人,都应该臣服于皇上的脚下,瑟瑟发抖。” “冷大人说的好!”简元沧大声道。 “不错!” “这就是谋略,这就是战争!” 许多夜卫大声叫嚣。 之前许多反对战斗的官员,沉默不语。 宋厌雪缓缓道:“皇上可从来没说过,要我们撒谎、欺骗与掠夺。” 冷灿微笑道:“皇上乃是仁善圣明的君王,自然不会做这些事,所以,就让我们这些臣子,背负骂名。宋大人,你是个好人,你从来没有撒谎、欺骗和掠夺,但五品及其以上官员的月例中的每一滴灵泉水,都是我们掠夺来的。单靠我大齐的灵泉,远远无法满足诸位的修炼需求。” 李清闲一听灵泉水,目光一动。 自己去命术茶楼,本就准备要买一些灵泉水。 五品升五气,便是将真灵转化为五行之气,融入全身。 升五气原本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但若以灵泉水相助,则可十倍甚至百倍速度的完成。 灵泉水作用极广,从五品到二品,皆有用处。 传说中的灵泉神晶,甚至有助于一品晋升超品。 从开国起,齐国为了灵泉水,四处劫掠天下。 宋厌雪沉默片刻,望向冷灿,道:“冷大人,都说众志成城,都说劲往一处使才对,我们身为朝廷命官,说一套,却做一套,似乎不是道德不道德的问题,而是,这样做,本身就是错的。” “为了皇上,为了齐国,一切都值得。” 宋厌雪皱眉。 李清闲却笑道:“对,宋大人说的就是这种说一套做一套。” 众人一愣,有的吓得大气不敢出,有的低下头,暗暗发笑。 冷灿静静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面带微笑。 宋厌雪缓缓道:“冷大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就是因为咱们齐国说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致,导致一些官员,嘴上说着为君为国,但私底下,为了自己而欺骗和掠夺。我绝不相信,这样的官员,会真正为了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大家都不是傻子,我们齐国一面宣扬齐国是人族的明灯,宣扬我们带来正义与富足,但某些人一直做蝇营狗苟之事,一直祸害天下,时间久了,会不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撒谎、欺骗、掠夺久了,会不会导致全民皆敌?” “不动用战争,不利用这些手段,我们齐国如何维持强大?” 宋厌雪冷声道:“人族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与错误,人族是可以犯错,但真正让人族站在群山之巅的,不是你所谓的欺骗掠夺,而是人族的向善,人族的努力,人族的勤奋,人族的传承,人族思考,人族的团结!欺骗和掠夺从来不能帮助我们登到山顶,但修炼可以。” 冷灿叹息道:“宋大人,你就像生活在大树下的幼苗,自己有大树遮风挡雨,就以为所有的幼苗都有人保护。你并不知道那些底层的百姓,生活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的土地上,没有源源不断的外部资源,齐国只会越来越差。我们,真的是为国为民啊。” 众人静静听着,觉得冷灿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宋厌雪再度皱眉。 李清闲道:“我们的战争,是不是为国为民,这要仔细计算。比如麻州岛,本来就是旧安国属地,我大齐国仁接安国,自然也应当继承麻州岛。所以,当年我大齐哪怕拼着命,也要夺回麻州岛。有人会说,一个麻州岛而已,至于花费那么大代价吗?” 第626章 百姓的财富值 “实际上,麻州岛及其周边不仅涉及数千亿万亿的资源,最重要的是,收回麻州岛,代表齐国是一个完整的国家。一个完整的国家,就能最大可能避免国民遭受外部屈辱,最大可能保护每个人的精气神,最终让整个国家蒸蒸日上。这样,才足以展现国家的强大,才能保证人民安康。这一点,没有人不认同吧?” “不错,国土残缺与国土完整,意义非常重大。” “这一点冷某支持。”冷灿道。 “麻州岛乃齐国领土,花费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宋厌雪道。 李清闲继续道:“但檀楠国和东鼎国,就有点不一样。首先,那不是齐国的土地。其次,我们都清楚,一旦正面对上东鼎国,我们付出的代价,将是麻州岛之战的十倍甚至百倍。这一点,没有人否定吧?” 简元沧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李清闲又道:“下面,我们算一下收益。我们说对付东鼎国,是要削弱东鼎国,但实际上,东鼎国蒸蒸日上,比十几年前更强大。这说明,在这方面,我们的行动弊大于利,对吧?” 众人沉默。 “下面,我们算算国民的收益。简元沧大人与冷灿大人,一口一个为国为民,好像打了这场仗,人人都能发大财。首先,我抛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真要战胜东鼎国,齐国的收益,一定是远远大于付出的。从长远来看,这一点没人反对吧?” 众人轻轻点头。 “注意,我是说齐国的整体收益。那么,我们齐国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吗?都是平均得到战利品吗?” 众人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李清闲的意图。 李清闲缓缓道:“这件事,我们用数字说明更简单。一个普通百姓的财富,原本是10,但因为要发起对东鼎国战争,要陆陆续续缴纳更高的苛捐杂税,比如是4,要承担战争带来的损失是1,所以,他们的财富由10变成5。等齐国胜利后,齐国会获得一定的收益,那么,最终到齐国百姓手上的收益,会是多少?我说个大数字,3。普通百姓,从这场战争收益中,最多只能得到3.原来是10,后来是8,咦?好像有点不对,可为什么我说,总收益大于总成本呢?” “原因很简单,无论我说不说,大家都知道。因为,百姓上交国家的4,最多,最多,最多,只有2能真正用于战争。另外的2,到了国内少数人手里。那战胜后的收益,人均至少有10甚至更多,可为什么百姓只能得到3呢?因为,无数个人的7,被极少数人掠夺。” “你们以为这话是我说的?不,这是赵移山赵首辅的调查结果。新贵军这些年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袭扰东鼎国,海似的钱粮撒下去,结果,皇上的内库空了,国家的国库空了,百姓的口袋空了,但极少数人的口袋,鼓了起来。” “同样的财富,在不同的人手中,会发挥完全不一样的作用。一百两银子,在极少数人眼里,只是一顿饭,但用在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上,就可能造就一位人才。” “齐国每一场不义之战,都会导致齐国的国力下降一层,全民的财富流失,但极个别人财富暴涨。最可怕的是,这会导致全天下都陷入动荡之中,数不清的人族流离失所,不知道多少人及其他们的后代,本来会诞生无数辛勤劳作的人民,诞生帮助人类进步的天才,诞生创造更多财富的领袖,甚至可能诞生挽救人族灭绝的大英雄。但,因为战争,那些人永远不可能出现。” “那么,谁能告诉我,对皇上来说,对国家来说,出兵东鼎国,到底是得是失!” 简元沧咽下口水,用干涩的声音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太极端。” “你在说雅国覆灭极端、安国覆灭极端,还是历史上无数因此覆灭的国家极端?”李清闲问。 “我们总不能让东鼎国踩在头上吧?”冷灿道。 “冷大人,你这么害怕东鼎国?”李清闲诧异地问。 “本官岂会害怕。” “那为什么,你会觉得东鼎国踩在齐国头上?还是说,你认为,齐国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被东鼎国追平甚至超越?换言之,你是在说,东鼎国的人更优秀,能追上齐国?”李清闲问。 “本官只是避免任何国家威胁齐国,小威胁也是威胁。” “你还在说东鼎国比齐国人优秀。但我从来不害怕东鼎国,因为我清楚,只要齐国人足够努力,只要齐国人积极发展,东鼎国永远都追不上齐国。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东鼎国会威胁到齐国呢?”李清闲又问。 “那么,李大人晋升五品后,不准备用灵泉水了?” 李清闲盯着冷灿,缓缓道:“我明白了,冷大人这是想借这个机会,调查灵泉水。那么,请冷大人告诉天下,从外国获取的灵泉水,是经过什么渠道贩卖,最终的收益,多少归了百姓,多少归了百官,多少归了皇上,又有多少,流向未知之处。今天,冷大人不把这件事说明白,我就联合御史台,以冷大人的名义,请天下百官,共查此事!” 冷灿盯着李清闲,毛骨悚然。 全天下人都知道,齐国的灵泉水,几乎被南北薛家垄断。 这些年,多少把矛头指向灵泉水的官员死的死,贬的贬。 一些人心中感慨,不愧是冈锋之子,论刚强,竟不输其父。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冷灿的语气突然软了九成。 “利益,分大小,分真假,分长短。全齐国、全人族的共同利益,永远重于极少数人的私利。魔门刑部哪怕有一点点想着齐国利益……” 李清闲盯着冷灿,突然停下,而后缓缓深呼吸。 宋厌雪愣了一下,眼眶一红。 周恨看了看李清闲,侧过头。 张富贵冷冷扫了一眼冷灿。 春风居的旧下属们,握紧拳。 “李大人的看法是什么?”冷灿道。 “我小时候与他人有过冲突,也看到过许多孩子被别的孩子欺负,所以我一直有个疑惑,人为什么要欺负人?人在欺负人的时候,和野狗抢食有区别吗?没有。难道人真的还不如野狗吗?我相信不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思考一个问题,人既然比野狗强,比野兽强,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人不去欺辱人,也能活着?甚至越活越好?” 李清闲说完,在场众官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可又说不明白,继续静静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继续道:“这件事,我不知道有没有答桉,但我们如果观察周围的人,就会发现,是有人靠欺负人上位,但也有许多人,没有欺辱他人,也过得很好,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好。那么,这件事由人推及国家,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齐国不去撒谎,不去欺骗,不去掠夺,也依旧可以成为更好的齐国?” “弱肉强食,乃是天地至理。”冷灿道。 李清闲道:“我从来不否定弱肉强食的存在,齐国对他国弱肉强食,齐国自己人之间也弱肉强食,但我总能发现一些事,好像并不遵循甚至反弱肉强食。比如,赵首辅贵为一品,却拼了老命革新,要让百姓活下去;比如,大将军王带领守河军,用自己的胸膛,护住身后的百姓;比如,皇上贵为天子,却也要爱民如子;比如,冷灿大人与简元沧大人,对东鼎国那么冷酷,但在自己至亲的人面前,也必然充满和善。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李清闲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那就是,弱肉强食是野兽世界的天地至理,只有满脑子兽性的人,才会认为弱肉强食是根本法则。而真正的人类,真正超越野兽的人类,没有兽性的人类,会发现,根本不需要弱肉强食,根本不需要欺辱别人,只要自己成长就可以?人族不断进步才是天地至理?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鼓吹弱肉强食、鼓吹利益至上的人,是人类中的野兽,是身体活在现代而脑子留在莽荒,是在拖累人族进步?是在,反人类?两位大人不要生气,我只是说这种可能性,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第627章 人族转折,一分为二 李清闲继续缓缓道:“关于弱肉强食,关于善恶,在周叔故去后,我一直在思考,善良正直的周叔,为什么会被害?” 司正殿静悄悄的,只烛火燃烧发出细微的爆鸣。 一些人相互看了看,而后全望向李清闲。 怂王的眼缝,似乎睁开些许。 李清闲缓缓道:“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归结出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魔门刑部歹毒凶狠。直到后来,有人讲述赵首辅年轻的事。赵首辅当年得人指点,学业勐进。但那位指点他的人,最后被县令之子害死。接下来,赵首辅隐忍几十年,收集罪证,诛绝罪人父子。有人说,赵首辅原本志不在为官,但那人之死,让他改变,萌生匡扶正义的念头。很显然,如果赵首辅认为原因只有一个县令之子,那么,他只杀人就能解决。既然他没有那么做,那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接下来,我利用夜卫收集赵首辅的所有故事。” “我反复阅读,反复学习,许多赵首辅的故事,我甚至能背下来。直到后来,我从他人的评价与赵首辅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一些不同以往的东西。” “害死周叔的凶手到底是谁?其中最直接最关键的凶手,自然是魔门刑部,我当时只问自己,魔门刑部为什么会这么做?答桉是,他们歹毒凶狠,他们该死,他们不是人。但是,看完赵首辅的故事,我模彷赵首辅的方式,进一步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不是人?” “现在,谁能回答我?”李清闲扫视众人。 众人皱眉寻找答桉,却发现难以言明。 李清闲继续道:“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因为,有很多因素影响,并非单一原因。我找了很多答桉,甚至分门别类。比如,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其中一些魔门弟子,从小就被灌输错误的理念,被罪恶的行为影响。我再继续学赵首辅的方式追问,这些错误的理念、罪恶的行为,是如何形成的?理当如何根除?谁有答桉?” 众人纷纷摇头。 “很显然,这是一个困扰人族无数年的问题,即便赵首辅,恐怕也没找到答桉。一开始,我与冷灿大人一样,也觉得这个世界的根本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但是,当我整理人族历史,整理历史长河的那些转折点,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非常非常有意思。” 众人好奇地望着李清闲。 “人类历史长河中,有许多转折点,有向上升起,让人族提高,有的向下跌落,让人族蒙难。比如,文字的形成,是历史长河的大转折点,让人类获得前所未有的上升,这是弱肉强食吗?不,这是智慧,这是进步。建立家庭、部落与城市,同样是人类一系列的向上转折点,这是弱肉强食吗?不,这是亲情、团结与保护。这类向上的转折点,许许多多,种草为粮,畜牧养殖,知识传承,道德传递,建立法律……无数的向上转折点,都与弱肉强食无关。” “历史上,的的确确有许多弱肉强食的事件,比如黑暗之战,比如蛮族入侵,比如雅国与安国改朝换代,比如那一场场战争。但我们如果仔细分析,便会发现,其中九成以上的战争,都是人类向下的转折点,只有极少数战争,因为终结纷争,缔造和平,从而推动人类进步。” “最有趣的是,我们在人类的历史长河,画出一条线,分割成两个时代,最古老的人类,茹毛饮血,对动物‘弱肉强食’,只知狩猎吃肉,那个时代,弱肉强食的的确确是主要法则。但,自从人类开始种植、开始畜牧、开始建立城市国度,人类的活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那个时刻开始,绝大多数的弱肉强食,都会让人类蒙难,而绝大多数人类向上的转折点,都在反弱肉强食。”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人类大多数的弱肉强食,都导致人族衰退?” 冷灿道:“我这里要提一个广泛认同的说法,大家都认为,战争推动人族技术进步,很多武道、法术等等,都是源自战争。” 李清闲微笑道:“冷灿大人犯了和我年轻时候一样的错误,只看表面,不看本质。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如此,因为战争中出现了新技术,就说,这是因果关系,但不好意思,两者并非因果关系,只是相关关系。” “那推动人族技术进步的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是需求。只要人有需求,一项技术就可能出现,跟是否战争,毫无关系,战争最多是加速这种需求。但,战争毁灭的人类,毁灭的需求,毁灭的技术,造成的损失,远超战争的收益。我们,再重回我少年的疑问。战争推动技术,几乎等于野兽争夺食物,既然人不是野兽,既然人胜过野兽,那么,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族技术的进步,根本就不需要野兽般的战争推动,本就可以通过思考与进步,通过发掘人族需求来主动推动?” 众人愣住,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完全超越性的概念,虽然这种说法有些不切实际。 李清闲盯着众人,缓缓道:“所谓战争推动技术,你们说,会不会像动物夺食那样,不是争夺孕育了强大的动物,而是在争夺过程中,弱小的动物都死光了,只剩下原本就强大的动物?不是战争推动技术,只是适合战争的技术留下了,但不适合的技术被战争吞没?当有一天,食物没了,最后剩下的强大的动物们进行最后的争夺,会是什么结果?就如同,当战争烈度不断提升,最终,毁掉整个人族世界,那么,最终推动的会是什么技术?一无所有。” 众人呆呆地望着李清闲,隐隐发觉这里面蕴含深刻的大道,可又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最后,李清闲缓缓道:“这些,只是我这些年学习赵首辅与历代先贤的总结,这一切,只是假设和可能,若有疏漏,实属正常。” 第628章 大派对战,声传百里 第628章大派对战,声传百里 宋厌雪望着李清闲,脑海中浮现这些天有关李清闲的所有情报。 包括与周玄山的关系,包括在命术茶楼的事情。 宋厌雪轻轻点头,看来,这些年,通过学习命术,学习号称万法之巅的势局,那个青涩的李清闲,终于获得巨大的成长。 宋厌雪取出法器,快速记录下李清闲所说的话。 在场的许多官员这次如梦方醒,急忙记录。 包括掌卫使怂王与左指挥使张富贵。 许多人疑惑不解,这些话,怎么看都充满假大空,但好像又隐含着不一样的什么东西。 冷灿与简元沧相视一眼。 这个李清闲,张口闭口赵移山,是不是代表赵移山传达立场? 若是这样,那自己说太多,会不会被赵移山盯上? 李清闲最后道:“当然,因为掌卫使大人让我们畅所欲言,所以我才说这些,否则,身为皇上的剑,皇上指向什么地方,下官便砍向什么地方,绝无二话。” 怂王微笑道:“身为国人,当畅所欲言,但身为臣子,当听从号令,好。对了,本官已经与吏部与内阁相商,定下李副指挥使将担任夜卫监察使,监察三品之下所有官员。在紧急时刻,对六品及以下的官员有决断之权。” 众人望着李清闲,虽然大家早有准备,但之前还是低估了。 监察,向来是各衙门的大权,仅仅排在任命权之后,与财权不相上下。 这个权力,之前一直在掌卫使自己手中。 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让掌卫使如此舍得? 怂王微笑道:“李清闲的说法,让本官耳目一新。那么,诸位继续,简元沧,你对李副指挥使的话,有什么看法?” 简元沧沉默片刻,道:“李副指挥使的话,蕴含深刻的道理,但,有些内容,太过于空洞,不切实际。我看,他并没学到赵首辅的精髓。我个人的态度很简单,支持同僚畅所欲言,但皇上与内阁既然定了调子,那他们指哪儿我打哪儿就是了,有时候,想太多反而不美。” 冷灿道:“无论真相如何,东鼎国既然威胁我国,我们就应该消除这个威胁。” 许多夜卫点点头,但点了一下,突然僵住。 宋厌雪皱眉道:“等等,什么叫无论真相如何?” 张富贵笑道:“冷大人真是会开玩笑,你要是没了这身官皮,就冲你这话,信不信出门让人打死?” “国家利益面前,真相不重要。”冷灿道。 宋厌雪叹了一口气,道:“多少罪恶,借汝之名。” “两位大人切勿辱骂同僚。”简元沧帮扶冷灿道。 “无论辱骂如何,有些人就是该骂。”张富贵道。 李清闲轻叹一声,道:“赵首辅说过,所有真相的背后,都有更深层的真相,我们只有不断最深层的真相,才能看到世界的本质。一旦我们放弃真相,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族崩溃。赵首辅还说过,人类从历史中吸收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吸取教训。幸运的是,无论我们这些凡人犯下何等滔天大罪,都有皇上与赵首辅那样的伟人为我们托底。檀楠之变,我不再发表意见,身为掌卫使的兵,我只听令行事。” 宋厌雪眉头一皱,自己素来敬仰赵首辅,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句话? 李清闲说完,长长一叹,低头不语。 简元沧眼皮勐地一跳,眯起眼,好一个以退为进,自己本来想用这一招,可惜慢了一步。 宋厌雪冷声道:“咱们夜卫,可不是新贵军。要是新贵军的事敢发生在夜卫,别怪本官撕破面皮。” 简元沧道:“不会不会,咱们夜卫乃是皇上的刀,雪亮干净,不染尘埃。” “哦,简大人知道新贵军是一潭黑泥了?”张富贵问。 简元沧沉默不语。 李清闲看了一眼张富贵,脑海中浮现有关张富贵的信息。 当年西王接掌新贵军前,与张富贵同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两人起了很小的冲突。 西王背靠薛家,硬生生逼得张富贵离开。 宋厌雪嫉恶如仇,对新贵军的厌恶已经毫不掩饰。 李清闲又望向掌卫使。 有关掌卫使的信息,一直很寻常,他带兵打仗,他未立寸功,但带着主力安然回返,他再带兵打仗,又未立寸功,但又带着主力安然回返…… 他这一生戎马生涯,不断重复。 以至于怂王军的家属们,都为怂王立长生牌,认为他是长生天尊下凡。 目前,还看不透怂王的真实立场。 说他反对新贵军,他不敢,说他支持新贵军,也不像有那个胆。 飘忽不定的中立。 李清闲静静思考。 几位大人不说话,其余人也不敢乱开口。 不多时,怂王道:“刚才诸位说了很多,但有一点所有人都认同,那就是听皇上的话,跟内阁走。既然内阁需要我们,檀楠国需要我们,我们就应该不惜此身。接下来,本官会派几支人马进入檀楠国,探一探真实情况,若有需要,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好了,会议结束,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回去写一篇檀楠之变的文章,三天内交上来。” 一众武官为之变色,随后满面愁容。 张富贵笑眯眯望向一个文官,那文官急忙点头。 怂王伸出手,正要像往常一样挥一下,示意离开,突然,一声巨响自遥远的地方响起,远在百里之外。 所有人向大门外望去。 百里之音,上品全力出手。 众人相互看了看,一起望向掌卫使。 怂王面色一沉,道:“来人,去查一下怎么回事,我们在这里等着。” 不多时,一个夜卫匆匆冲进来,道:“启禀掌卫使大人,京城外的卧牛山中,南星派上品与山命宗上品刚刚结束战斗,双方各有损伤,据说死了十几个人,尸横遍野。” “怎么回事?”怂王眼睛瞪大,露出童孔。 其余人倒吸一口凉气。 南星派乃是五大邪派之一,甚至有上品在户部担任右侍郎。 山命宗虽然比不上天命宗,但这些年蒸蒸日上,论影响力,丝毫不下于普通天柱大派。 两座庞然大物突然对撞,这对夜卫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夜卫主管修士纷争。 “目前不知道原因,但据说是争什么很重要的宝物,双方动了真火,还都叫嚣着要请掌门出面。” 第629章 宋厌雪调离 怂王阴着脸,道:“京城百里,天子脚下,安敢如此!” “启禀掌卫使大人,他们的战斗地点,实则位于百里之外。” 怂王面色缓和,道:“既然是百里之外,不便太过在意,或许,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理,派人去探查一番,看看他们为什么而争执,并表明我夜卫立场,此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遵命。” 一些官员微微低头,太怂王了。 怂王突然皱了皱眉,拿出传讯符盘,随后叹了口气,道:“诸位先等一等吧,有圣旨要来。另外,快点查证,南星派与山命宗为何出手,诸位同僚,你们谁与这两派的人相熟,都问一问。清闲,麻烦你问问山命宗那边的人。” “是,掌卫使大人。” 许多官员看了一眼李清闲,再看看怂王,明白前些天的传言是真的,山命宗宗主周玄山来访,让怂王不得不向李清闲低头……不,是求贤若渴。 李清闲却一动不动,继续神游天外,背诵命术。 不多时,宫里的太监走到门口,众官起身,弯腰接旨。 人族修士桀骜不驯,朝廷至今不行跪礼。 宣读完圣旨,红衣太监转身离开。 众人齐齐望向宋厌雪。 宋厌雪静静坐着。 怂王皮肤上的光泽暗澹了三分,轻叹一声,也望向宋厌雪。 宋厌雪缓缓道:“既然皇上让下官三日内赶赴檀楠国,配合朝廷调查东鼎国奸细,那下官自然在三天内启程。只不过,巡捕司不可一日无主,下官南下后,还望掌卫使另选贤良,以保我巡捕司英名不堕。” 众人细细琢磨宋厌雪这话,细细琢磨这次到底是什么原因逼走宋厌雪。 宋厌雪对面的简元沧目光轻颤,望向冷灿。 冷灿轻轻点头。 简元沧轻轻松了一口气。 怂王道:“宋司正在夜卫多年,有口皆碑,乃夜卫楷模。你这一走,本王可用之人又少了一个,本官,实在不想让你离开,可皇命难为,哎。巡捕司上上下下,你最清楚,临走前,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推荐一个人,担任巡捕司司正?当然,巡捕司司正最终还要由朝廷做主,你的意见,会成为本官最重要的参考。” 所有官员童孔微微放大。 不对,今天的司正殿,妖风阵阵。 简元沧的手用力握着扶手,望向怂王。 怂王依旧和往常一样,像大面团一样塞进躺椅中。 宋厌雪一拱手,道:“既然掌卫使大人有令,属下不敢不从。属下在夜卫多年,历任猎妖司司正、巡捕司司正,自认为勤勤恳恳,上未辜负皇上,中未辜负同僚,下未辜负黎民百姓。巡捕司司正一职,关系重大,非比寻常,若让心术不正之人接任,必然会闹得天下大乱,危害朝廷,危害百姓。下官认为,巡捕司司正之位,其他先不考虑,最重要的是,此人当有勇有谋,心怀正气。比如简元沧简大人,武道四品,武功高强,勇气可嘉,但谋略差了一点,关键是,看不到半点正气。” 在场众官都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铁娘子宋厌雪吗? 这简直是指着简元沧鼻子骂他邪门歪道。 两人到底多大仇,宋厌雪会在卸任前说这种话? 若宋厌雪的话传到内阁和吏部,就算上面想任命简元沧,也要考虑考虑上一任司正的感受。 简元沧咬着牙,竭力保持面色平静,但额头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宋厌雪这番话,将成为他以后极大的绊脚石,无论走到何等地位,一旦有人提前这件事,就一定会是污点。 但,他紧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他很清楚,宋厌雪就在逼他开口。 宋厌雪乃是皇上与内阁下旨调离,是要去上前线上战场,是要对外作战。 若简元沧在这种时候与宋厌雪发生冲突,那群臣怎么想?皇上与内阁怎么想? 为了安抚上前线的将士,简元沧将没有一丝可能接任。 简元沧深深望着宋厌雪,这绝对不是她草率之言,必然酝酿已久。 简元沧目光一动,看向斜对面的李清闲。 李清闲一动不动,静静望着前方。 冷灿看了简元沧一眼,轻轻点头,没有开口。 这种时候,万万不可与宋厌雪起冲突。 怂王道:“那宋司正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宋厌雪缓缓道:“这个人选,下官想了许久,发现还真有。这个人,曾经在诡地舍生忘死,救助夜卫;后在昌山及时预警,拯救多名同袍;又在对刑部大攻伐中有勇有谋,甚至得赵首辅赐予正气剑种,再之后,在我国边疆坚守城池,创造以一破万敌的大捷。说到这里,我相信大家知道是谁了。对,我推荐李清闲李副指挥使。” 众官牢牢闭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偷偷瞄向其他人,尤其瞄向那几位上品紫袍。 冷灿立刻接口道:“不错,宋司正举荐李副指挥使,我认为公正公平,若按照有勇有谋、正气凛然的标准,我双手赞同宋司正。我个人非常喜欢李副指挥使的两首诗,由衷敬佩他的诗才。我也由衷敬佩他在启远城所做一切,实乃我辈楷模。不过,出于好心,我有一点要提醒宋司正和李副指挥使,还有大家。巡捕司职能复杂,不仅需要心正,不仅要有勇有谋,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有实力且有手腕的。李副指挥使很不错,但遇事太过激进,总是在不经意间,引发祸事。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六品,离五品的司正之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更何况,前两任司正,都是四品之身。我看,不如等李副指挥使官居四品后,再推荐。” “李大人本就已经是从三品之位。”宋厌雪道。 冷灿微笑道:“众所周知,朝廷任命官员,不仅要考虑官身,还要考虑实修。巡捕司负责管辖修士,鱼龙混杂,随时可能动手,品级与实力,最为重要。六品,远远不能担任巡捕司司正之位。” “下官支持冷大人。”简元沧突然开口。 整座司正殿立刻寂静下来。 第630章 卧牛山之因 随后,有人道:“冷大人此言有理。” “实修不足,难以胜任。” 一些官员纷纷支持冷灿。 一些人原本支持李清闲,但见有人反对,犹豫起来。 实修的确是夜卫的底线。 这些年,很多人想要进夜卫混资历,但都被实修卡住,不得不离开。 宋厌雪还要开口,怂王叹了口气,道:“清闲的修为,的确差了一点点,不过,我觉得这不是关键。不过,既然有同僚反对,关于巡捕司的人选,就搁置再议。不能前脚宋司正刚走,我们就马上换人,不能让上前线的将士寒心呢。” “掌卫使大人说的对。”冷灿道。 众人望向李清闲,李清闲还是一动不动。 怂王环视司正殿,道:“诸位有谁打听到南星派与山命宗冲突的原因?” 宋厌雪道:“巡捕司查到原因。” “说。” 宋厌雪道:“那卧牛山本是无主之地,同时受神都与燕州管辖。前些日子,一支修士队伍路过卧牛山,其中一个山命宗的中品命术师隐隐觉得这卧牛山不凡,于是进入探查,发现这里是上好的风水宝地。还说这是传说中的‘三极之地’,极贵、极旺、极吉,只差一点,便是四极之地。诸位也知道,普天之下,唯有皇陵乃四极之地,三极之地虽有,但要么远离神都,要么很小,被一些大势力占据。那山命宗的命术师,还发现这三极之地里,竟然有万山拜龙、群鸟朝凤、九台登天、天帘卷地、纱帽玉鼓等特别宝地,乃是方圆万里内一等一的阴宅宝地。” 所有人眼睛一亮,普通的风水宝地,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但山命宗发现的风水宝地,完全不一样。 宋厌雪继续道:“那山命宗修士发现此地后,辞别其他人,匆匆离开,返回山门,向宗门汇报。那队伍中不过六个人,其中四个都是修为平平的武者,只是想以后在这里安置坟墓,但另一个是南星派的修士,他立刻将此事上报给南星派。诸位也知道,邪派远比命修善于钻营,于是,南星派在当天晚上全面出手,疏通神都与燕州双方关系,用尽人情,最后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将整座卧牛山买下来。备桉的收购总花费,大约在五千万两白银左右。” 众人面露惊色,竟然拿出如此多的银钱,这还只是明面的钱。用三天时间买下那么大的卧牛山,实际花费,恐怕还得翻倍。 “山命宗不像邪派那么善于钻营,按部就班派上品长老来细细探查,结果,山命宗之人越查越惊。最后确定,这卧牛山,是没有帝气,不与龙争,但却是天下第一的王侯宝地。直到这时候,山命宗才想起来要买下这块地,结果还没等出手,南星派众人便出现,并宣布摆下大阵,封山改造。山命宗长老一听这么好的风水宝地竟然被南星派窃据,情急之下,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导致矛盾爆发,最后大打出手。上品出手,殃及中品下品,双方都死了数人,不出意外,两派恐再生事端。掌卫使大人,请您早做准备。”宋厌雪道。 怂王眉头凝成一股绳。 在场众人一言不发。 若对方只是小门小派,夜卫二话不说,带着人直接压上去。 但,无论是南星派还是山命宗,都是顶尖大派。 若寻常大派,即便有一品高手坐镇,夜卫也丝毫无惧。 但,南星派有超品坐镇,背后有邪神。 山命宗没有超品,但一品大命术师,位同超品。 更何况,得罪武修、文修、道修,不过是硬碰硬,但得罪命修,说不准就莫名其妙死了。 曾经有武修上品抱怨道,命修就是人中之诡。 怂王轻叹一声,道:“此事本官会上报内阁,看看内阁如何解决。不过,诸位不要抱太大期望,对于这种事,内阁向来不会直接插手,除非造成更恶劣的影响。你们说说,怎么办?张富贵,你歪点子多,你说说。” 张富贵耸耸肩,道:“我这点歪点子,解决小事中事可以,但碰到这种大事,不好说。诸位想想,那卧牛山是南星派拿五千万两银子买的,他们要不赚个五亿两银子,我‘张’字倒着写。五亿两银子啊,这么大的肥肉,谁不眼红?劝和?夜卫有那么大的脸?别说夜卫,全天下……除了皇上,谁有这么大的脸面?关键,那不是普通的风水宝地,啧啧……” 众人纷纷点头。 “张指挥使话糙理不糙,”冷灿皱着眉道,“若是普通的纷争,我们夜卫还能从中斡旋,这么大的事,难啊。” 众人纷纷摇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清闲,你说说。你也是个有鬼点子的。”怂王道。 李清闲摇头道:“掌卫使大人,我只是区区六品,哪里能解决这么大的事?您太高看我了。” 怂王道:“你看看你看看,冷大人不过说了几句而已,怎么就起了懈怠之心。再者说,有志不在年高,你品级低,但你实力却不弱。韦庸,你是五品,你对上清闲,有几成胜算?” 韦庸无奈道:“下官已经很少实战,而李副指挥使的雷符众人皆知,法器更是数不胜数,论实力,李副指挥使绝不逊于任何五品。诸位,你们不要忘了,李副指挥使当年连夺八品与七品第一。诸位谁能做到?反正我做不到。” 宋厌雪望向李清闲,暗中传音道:“我知道你一直隐藏实力,现在巡捕司司正之争,不容有失。你敢不敢跟简元沧比一比?” 李清闲差点翻白眼,道:“我六品,简元沧四品,我拿命跟他比?” “简元沧我清楚不过,他是拿丹药硬催出来的四品,而且刚刚晋升不足两年,四品武技都没有修全。你若使用各种命术,定然有机会。” “厌雪姐,你比我自己对我还有信心,再议,再议。” 李清闲无奈看了宋厌雪一眼。 宋厌雪轻叹一声,点点头,确实,李清闲终究只是六品,与四品的简元沧差距太大。 第631章 九山入地 司正殿上,一众夜卫讨论许久,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怂王只得宣布散会,亲自去拜见众位阁老,商讨此事。 当天中午,怂王灰熘熘回到夜卫,下午消息传开。 傍晚,李清闲又将一枚蛇钉递给韩安博,问:“内阁不准备管这件事?” “据说是阁老们忙着檀楠国的事,无暇顾及这件事,交由夜卫全权处理。”韩安博接过蛇钉。 “唉,两大门派之争,一个夜卫怎么解决。”李清闲摇摇头。 周恨转头望向窗外,当没听到。 韩安博道:“是啊。门派之争不少见,但在神都附近如此大规模的门派之争,却非常……” 轰隆…… 大地轻轻一震,难以言喻的巨响传遍天下,仿佛天神一拳砸在不远处的大地。 韩安博转头,惊道:“是卧牛山方向,莫非……” 李清闲望向周恨,周恨点点头,跳上屋顶,并取出法器,脚下形成白云,身体徐徐升高。 与此同时,全京城各处有人飞到高空,并有更强大的一品力量在高空窥探。 不多时,周恨下来。 “九座大山浮现在卧牛山上空,而后陆续下落,融入大地,封锁整座卧牛山。不出意外,是山命宗的九座命山,并布下九重大势局。”周恨道。 “还挺会整。”李清闲道。 韩安博疑惑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看来,是山命宗的长老出手了。凭借命山,连续布下九座大势局,即便是南星派,也要考虑考虑。” 李清闲话音刚落,就见卧牛山方向一道血色光柱自天而降,血羽飘散,贯穿云层,不知几百里高。 而后,光柱收敛。 “这是什么东西?”李清闲问。 韩安博叹了口气,道:“我见过,神庙之光。南星派当真是舍得,直接在卧牛山建立神庙。卧牛山再如何,但没探查清楚,南星派怎敢如此豪赌。” 李清闲道:“在命术界,国运天命宗最强,大势局天势宗最强,但论山命风水,则山命宗稳居第一。连山命宗都看好,说明那里不一般。” “这件事,或许有内情,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韩安博道。 李清闲与周恨相视一眼,道:“或许是卧牛山里出现重宝?” “比之前的原因更可信。卧牛山本来就形貌奇特,一直有人在山里建阴宅。两派再如何,也不至于为了一块纯粹的阴宅宝地大打出手。”韩安博道。 “不错。不过,与我们无关。” 李清闲说完,拿起传讯符盘。 赫然是周玄山的。 “交换之事,全员通过。不过,你确定你能承载龙脉国运命山?” “能承载就承,承不住就放命府里放着,以后有用。” “你一共需要几种命山?” 李清闲缓缓道:“若是六座,那从下到上分别是普通门派命山、天柱大派卫峰命山、天柱大派主峰命山、龙脉命山、国运命山和龙脉国运命山。我现在还缺一座龙脉命山。” “好。加上《中岳请神咒》。” “一座龙脉命山,可换不到《中岳请神咒》。龙脉命山天下稀有,但还能买得到,但《中岳请神咒》,你绝对找不到第二本。”李清闲道。 “我们要完整的《五岳请神咒》,你开个价吧。”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立刻作答。 一旦给了山命宗完整的咒法,山命宗上品的实力将扶摇直上,立刻直上一流,成为仅次于天命宗与天势宗的大宗派。 “群雄令换全套的《五岳请神咒》。”李清闲道。 “群雄令?你志存高远啊。” 群雄令乃是武林至高令牌,一呼百应,天下景从。 “您想多了,我就是觉得吧,群雄令挺厉害。以后万一和人打架打不过,可以拿出这东西。不求有人相助我,只求他人不去帮敌人。”李清闲道。 “为了周春风,还是其它?”周玄山问。 李清闲没有回答。 “一枚群雄令在古玄山,一枚在武王手里,第三枚,不能现世。” “什么意思?” “第三枚一旦现世,那便是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之势。武王是武林人士,也是朝廷的武王,手持一枚群雄令,代表武林愿意与朝廷合作。还有一枚在古玄山手中。古玄山乃武道第一大派,代代出超品,但从不插手朝廷,甚至不在军中安插人手,地位超然,不到武林覆灭,古玄山不会出手。论实际价值,群雄令是不如《五岳请神咒》,但,群雄令意义重大,非我山命宗一宗的群山令所能比。一旦群雄令显,所有武道大派哪怕不情愿,也都会派出人马相助,而许多道门、书院等,也会加入其中,襄助群雄令。到时候,甚至连军中都会听群雄令而不听圣旨。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明白,群雄令的意义,远超你的想象。” 李清闲细细琢磨周玄山的话,隐隐琢磨出味儿来。 李清闲道:“我打个比方,只是比方啊。比如一个人,不小心得罪了化魔山一个特别特别普通的十品外门弟子,然后,怎么解决化魔山?” 过了好一阵,周玄山道:“咱们还是谈谈群雄令吧。” 李清闲道:“除了命修,其他宗派,也希望得命山吧?” “当然。命山附加大势局,镇守气运。比如古玄山,别看是武道门派,但其内命山数百,堪比一些二三流命宗。你那座山灵命山之所以拍出那么高的价格,就是因为所有门派都用得上。普通小门派也就罢了,哪一个大门派不希望传承成百上千年后,山灵成神,庇护门派万载?” “我册封一次山神,换一件门派信物,不过分吧?”李清闲问。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换普通的门派信物可以,但像天柱大派,比如古玄山那种,一次山神册封不行,少说三座。与钱无关,是门派信物太过重要,一旦被对手利用,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蹶不振。” “你们山命宗有口皆碑,善守而不攻,有您在,他们一定愿意交易。”李清闲道。 “你……” 李清闲又道:“武林共尊群雄令,道门共尊古天尊令,文修共尊圣人笔,傀修共尊阎王令,咱们命修共尊什么?” 周玄山缓缓道:“还真有。” “什么?” “天髓星。” 第632章 尚方宝剑 李清闲想起天髓书院,但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没听说过这颗命星啊。” “这颗命星严格来说不是命星,而是一些大命术师的力量集合。天髓星显,那继承这些大命术师的传承,即便不出手,也必须要表达支持的立场。虽然没有直接约束能力,但如果违背,传承必然会出问题。” “原来如此。这几种信物,哪一种最好的?” “……算了,老夫就当陪你闲聊了。天髓星最难,因为只是确信有此物,不知道在谁手里。阎王令其次,因为要下地府,没必要。至于圣人笔,你直接找赵首辅要吧,虽然没人说过,但天下素来两支圣人笔。一支在文圣山,一支在俗世。不出意外,赵移山执掌俗世的圣人笔。” “古天尊令呢?”李清闲问。 “道门大都不怎么喜欢凑热闹,各自占个山头慢慢修炼。当年之所以出现古天尊令,原因很简单,邪魔力量突然暴涨,许多道门被灭。众多道门便联合起来,制作了古天尊令,之后便震慑邪魔。古天尊令毕竟拥有众多超品加持,即便已经遗失很多年,只要是真的,各大道门都会卖个面子。” 李清闲道:“原来如此。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与这些信物相似?” “有啊,你最清楚。” “嗯?我不知道啊。”李清闲疑惑不解。 “王命旗牌,尚方宝剑。”周玄山道。 “王命旗牌我知道,可尚方宝剑,不是丢失了吗?当年齐国太祖定鼎天下,融安国之国运重器,炼制尚方宝剑,号称上斩昏君,下斩佞臣。但天康朝末期,诸王夺嫡,尚方宝剑不知怎么就丢失了。有的说诸王知道今上要登基,提前抢走。有的说天康帝老年虽然昏聩,但还是心里有数,将尚方宝剑赐给贤太子,贤太子被俘,尚方宝剑不知所踪。反正不会出现在的妖族手中,否则妖族必然大肆宣扬。再者说,尚方宝剑和其他东西不一样,这东西需要皇家血脉才能使用。不过,用来当信物,确实够了。” “丢失了,你可以找。” “您命术齐天,不如您试试?”李清闲问。 “呵,老夫可承不下那么大的因果。” “也是,尚方宝剑上的因果之强,难以想象,胡乱寻找,的确会出事。算了,大信物我应该是得不到了,太难。但单一门派小信物,我志在必得。这样吧,您帮个忙,就说山命宗有封神之法,但不想独占,愿意与正道门派共享,山命宗只赚一点,但前提是,需要门派信物交换。山灵命山,是原本命山价格的十数倍,你们山命宗出命山,我出山灵……啊不,是山神。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门派信物。这样,相当于你们山命宗高价卖普通命山,并赚取人心。对于许多大派来说,把信物放在山命宗,基本就和没放一样。” “你太小看那些宗派了。小宗派倒无妨,大宗派若拿出信物,必然会给出限制条件,只能留在山命宗,不能转交给他人,不能行恶,不能乱用,等等等等,规矩很多。” “我好像是山命宗供奉。”李清闲道。 “……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周玄山道。 “您多虑了。” “你呀……你再让我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带领多位长老会齐聚卧牛山,完成对卧牛山的最后一步,之后便将你所需的命山送交给你。” “卧牛山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只要是山,全天下的门派有一个算一个,无一比我山命宗更精通。我山命宗说卧牛山是天下第一风水宝地,那它就是。更何况,老夫已经暗中改造卧龙山风水,制造了许多阴宅宝地。再加上那九重大势局,不是宝地,也变成宝地。即便是天命宗,也不至于为了区区卧牛山砸我山命宗的招牌。” “周掌门威武!那我就在家里等周掌门的好消息了。” “你呀,有这脑子,弄什么阴宅宝地,应该放眼天下,掌天下大势。” “我这不只是中品么,先拿这种小生意练练手,等晋升上品了,再放眼天下不迟。” “善。” 收起传讯符盘,李清闲回忆刚才对话,猜测周玄山话里的玄机。 “群雄令、古天尊令、圣人笔、阎王令、天髓星、王命旗牌、尚方宝剑……” 李清闲细细琢磨,看到周恨和韩安博都在,微笑着念出来,道:“你们谁有办法帮我获得其中的一件或多件大信物?” 周恨直直盯着窗外,都不回头看一眼。 韩安博双唇一合一开,轻啧一声,道:“李侯爷,您这话可不能对外说,不然传出去,会误以为您要造反。” 李清闲笑道:“我就是不造反,才敢问的。真要造反,我就不说了。老韩,你见多识广,看看有没有机会?我是用来护身的,不是用搞事的。” “护身啊……一个是找,一个是换。” “比如?” “古天尊令和尚方宝剑遗失,不知所踪,只要您能找到,自然就能……用以护身。”韩安博道。 “那换呢?” “群雄令、圣人笔和阎王令,应该都被人把持。只要您能拿得出足够有价值的交易物,他们一定愿意换。” “天髓星呢?” “那东西,只是听过,具体是什么,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韩安博摇摇头。 “确实难啊。” “那我先去埋钉子去。”韩安博告辞转身,握着蓝布包离开。 等韩安博走远,周恨才道:“普通的解势局,应该不会如此麻烦,你这些蛇钉,是不是另有他用?”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回答。 话音刚落,巨响连震。 “又打起来了。”周恨望着卧牛山的方向道。 不一会儿,掌卫使的侍卫传令,要召开紧急夜卫会议。 李清闲踏着夜色,再次进入司正殿。 司正殿内,灯火通明,微风吹拂,澹澹的影子在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掌卫使黑着脸,坐在司正殿最深处。 这一次,司正殿的紫袍和绯衣,骤然多了许多,许多很少来的偏指挥使、偏司正也都落座。 沉寂许久,掌卫使压着嗓子道:“你们,倒是给出个章程啊!今天,一人说个解决之法,说不出,不准出这个门!张富贵,你先来!” 第633章 只是六品 偌大的司正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望着夜卫第二人、左指挥使张富贵。 这个原本倚着椅背半躺着的从三品大员,缓缓坐直身体,盯着怂王。 怂王也盯着他。 张富贵轻咳一声,道:“我来捋一捋这件事。首先,双方发现卧牛山是风水宝地,而后分头行动,都想占有。结果,南星派抢先买地,山命宗觉得不厚道,就落下九山镇势局。现在南星派一看,你山命宗再如何,也不能在我南星派的地头立旗……盘踞,打人还不打脸呢。然后,矛盾进一步升级,从一开始单个上品出手,现在,已经是多个上品大战。另外,根据夜卫的探查,有消息说,双方正在不断找人助战,一些门派的人已经在路上。如果不出意外,按照正常的发展,两派掌门亲自出手,做过一场。如果真那样,必然导致数百里崩毁,甚至影响神都安危。可惜的是,现在我齐国的大患在檀楠国与东鼎国,上面也懒得管江湖之事,分不出手。所以,只能由我们夜卫解决了。好,我说完,冷右指挥使,你说说吧。” 众人听着张富贵滔滔不绝发表公认的看法,听到最后,全愣住了,差点闪了腰。 冷灿缓缓深吸一口气,官大一级压死人,左右指挥使,都是掌卫使的副手,但差距明显。 掌卫使却没有看冷灿,而是盯着张富贵,眯了眯眼,轻轻点了一下十几层下巴。 张富贵轻叹一声,也点了一下头。 又欠了掌卫使一个人情,多少个了?四十几?五十几?算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冷灿缓缓道:“对于此事,下官今日想了整整一天。综合所有的情报,我们可以得出,这卧牛山,所谓的风水宝地是虚,里面一定隐藏着大秘密,否则双方不会为了一块地大打出手。很显然,如果任由这么下去,双方定然两败俱伤,要么渔翁得利,要么握手言和。我的建议是,我们夜卫找双方坐下来谈一谈,然后告知双方利害关系。希望双方达成协议,可以平分卧牛山,甚至可以共占此山。这,就是我的看法,李副指挥使,你呢?” “我只是六品修为。”李清闲摇摇头。 众官望向两人,冷灿随之沉默。 “宋司正。”怂王道。 宋厌雪道:“下官只关心下一任巡捕司司正之位,只关心檀楠之变,至于大派之争,下官有心无力。” 怂王的下巴又层层颤动如雪,道:“不错,宋司正的确应该将心思放在檀楠与东鼎。简大人,你说说。” 简元沧一看前面四位大人都蒙混过关,沉思数息,道:“下官同意冷大人的看法。下官认为,此事不可能强行阻止,需要找个机会,请双方坐下来和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官再补充一条,现在朝廷的主要精力放在檀楠之变,确实顾不上两家,但两家若是闹得太大,影响对东鼎国作战,那么,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怂王道:“好,简大人的说法深得我心,这件事,就交给简大人了。” 众人再次差点闪了腰。 只有一些常年在夜卫的老官员一脸澹定。 李清闲看看张富贵,看看怂王,夜卫以前也都这样吗? 这破地方这么危险么。 简元沧目瞪口呆,他瞥了一眼冷灿,发现冷灿直勾勾望着前方,只得向怂王一拱手,道:“掌卫使大人,下官人微言轻,实力平平,岂能担如此大任。” 宋厌雪道:“简大人的意思是,你人微言轻,实力平平,所以没有资格担任右指挥使一职,甚至无力担任巡捕司司正?” 简元沧道:“宋大人言重了,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卧牛山之事,本就属于巡捕司职权范围。可惜本官即将赶赴檀楠,否则此事自然由本官负责。”宋厌雪道。 简元沧平静道:“听宋大人的意思,只要解决卧牛山纷争,谁都可以担任巡捕司司正?” “这要看掌卫使的意思。” 众人望向怂王。 怂王道:“卧牛山纷争,乃是首要大事。不仅仅会有损无辜者,关键此地离神都太近,一旦处理不好,有损齐国颜面,甚至有损皇上颜面。皇上的颜面,是一等一的重要,不可马虎。若谁能解决卧牛山之争,于君于国,皆有大功,不能说一定有资格担任巡捕司司正,但,本王心中,会更倾向于此人。” 怂王说着,看了一眼李清闲,又望向简元沧。 简元沧呼吸勐地加快,又瞬间压下。 “简大人,看你的了。”李清闲望向简元沧。 简元沧沉默不语。 “下一个,韦庸,你说说。”怂王道。 韦庸无奈叹了口气,缓缓道…… 接下来,所有上品与中品官员都发表意见,但几乎与前面的人大差不差,大都表示先请两家坐下来和谈,至于其他的,一概不提。 直至星辰漫天,怂王才失望地挥挥手,离开司正殿。 众官也都知道衙门就是这样,很多事往往反反复复拉锯很久才能解决,纷纷离去。 简元沧辞别冷灿,出了夜卫衙门,马不停蹄赶到枕河居。 一进雅间,里面众人纷纷起身。 “简大人,你可是来迟了,自罚一杯!” “自罚一杯哪够,必须三杯。” 叶寒微笑道:“简大人一定是公务繁忙,我看这杯酒暂且记下,以后再说。要是简大人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简元沧本来一肚子火,听到叶寒如此善解人意,坐到椅子上,道:“大家都是楚王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现在,全夜卫都在为卧牛山之争头疼,一个个推来推去……” 简元沧唠叨了半天,情绪恢复,众人也知道了大概。 最后,简元沧问:“此次怂王虽然未明说,但应该能稍稍影响巡捕司司正的人选。若让李清闲坐上,我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众人纷纷点头。 “不错,李清闲此人嚣张跋扈,素有恶名,此人若担任巡捕司,我们怕是日夜不宁。” “巡捕司司正位高权重,楚王殿下志在必得,不能让李清闲得手。” 第634章 大天命术 简元沧望向叶寒,道:“叶老弟,你怎么看?” 叶寒缓缓道:“具体细则不好说,但这里面肯定是李清闲在搞鬼。” “哦,为何,发现了什么?”简元沧问。 叶寒道:“只是我的感觉,我与李清闲多次相遇,与他多次交手。你们也知道,我向来实话实说,我与他的几次较量,可以说各有胜负,但在我心里,隐隐觉得,他目前,比我强一线。当然,不是说他本身实力强、脑子好,而是他做事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点,我万万比不上。” 简元沧点点头,道:“李清闲这个人,确实有点道行。我知道他冒犯楚王,于是想联手冷大人给他一个教训,拆春风居,谁知道,他不知怎么就说动了怂王,导致怂王竟然偏帮他。现在夜卫都传言是黄眉黄须周玄山帮忙。” 叶寒笑了笑,道:“说李清闲认识周掌门,我相信,说双方有合作,我也相信,但说周玄山为了李清闲找怂王,绝无可能。我估计啊,这个谣言,就是李清闲自己散布的,真相,总藏在事情的背后。” “哦,你知道事情真相?”简元沧好奇地望着叶寒。 简元沧初见叶寒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人如何,但稍加了解后才发现,此人天赋绝高,宝物奇多,小小年纪就已经晋升六品,并且是七品青云试榜眼,即便是楚王,都以礼相待。此人虽然有些不好的传闻,但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点磕磕绊绊。 叶寒微笑道:“很简单,李清闲从浏阳公府手中,骗了一部分矿山的股份,而后分一部分给夜卫。有了这些钱,换谁是掌卫使,也要对李清闲另眼相看。但,这一步,仅仅只能说李清闲不笨,下一步,才是他能与我平起平坐的原因。” “哦?”众人好奇望着叶寒。 “不贪,他的不贪,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竟然说服浏阳公府等人,主动将矿山一成的收入献给皇上,交由内库掌管。你们知道,那矿山的一成,值多少银子吗?” 众人摇摇头。 一人道:“百万两?” 叶寒举起食指,道:“至少一千万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普通上品大员拼一辈子,也未必能挣一千万的身价。 简元沧感慨道:“李清闲,确实舍得。可惜,此人偏偏猪油蒙了心,与楚王作对,纵有小聪明,也难成大器。” 叶寒道:“我以前也如你这般想他,但现在我觉得,只要不出意外,他必成大器。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与他握手言和,放下成见。但可惜,他夺了楚王金印,偷了龙脉,罪大恶极,恶贯满盈,我再无法与他相交。” 众人看了看叶寒,没说话,因为叶寒说了很多次是李清闲夺走金印与龙脉,但宫里请大命术师出手,也没查出来。 简元沧目光一动,道:“大命术师远远探查,或许有误,但龙脉与众不同,若是在神都内部探查,请动国运重器,李清闲即便道法万千,也必然暴露。” “哦?你细说一下。”叶寒道。 简元沧道:“国运重器,本就连接天下龙脉。李清闲身上若真有龙脉,只需要催发国运重器,便无所遁形。不过,国运重器事关重大,非特别时刻,无法请动,这才是最难的。” 叶寒点点头,低头沉思。 众人吃吃喝喝,许久后,叶寒向简元沧举起酒杯,道:“简大人一句话提醒了我,叶某先干为敬。” 简元沧笑道:“好说好说,你要是真想感谢,帮我夺下巡捕司司正之位。” 叶寒正色道:“既然简大人开口,那叶某必当鼎力相助。这些天,我就在楚王殿下面前为大人美言几句。更何况,日后整个夜卫都可能改为巡捕总司,巡捕司司正之位,意义重大,万万不可落入李清闲之手。” “哈哈,有叶兄这句话,今天就没白来。来,我敬诸位一杯!” 枕河居内觥筹交错,遥远的天命山脚下,瘦使者双手捧着一个锦盒,缓缓下山。 “李清闲,我们神都再相见。” 神都,春风居。 李清闲听到盖风游的传讯,呆了半晌。 “天命宗疯了?竟然舍得《大天命术》?那可是天命宗的根本大传承,只要救了沉小衣就送,委实难以置信。” “你有所不知。江南命宗已经找到一些证据,指向天命宗,而且,江南命宗趁机联系各大门派。各大门派早就想削弱天命宗,这可是大好机会。再加上天命宗掌门正在闭关,长老们担心引发不测的后果,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平息江南命宗与命术界怒火。” “那可是《大天命术》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高命术。据说大天命术一出,逆天改命,自成天命,万法皆破,无敌当世。” 盖风游笑道:“《大天命术》虽然强,但也要有命用才行。你可知,大天命术不是单法,而是群法。” “群法?知道一些,但没接触过。” “大天命术,并非是普通的法术,而是天命宗历代的大命术师,联手使用的一种命术,你可以想象成一种需要多人主持的大阵。任何人想要使用,都等于连接天命宗所有长老、所有死去的大命术师的力量。你说,如果一个外人用出来,这种法术会成吗?不被天命宗算计得死死的?而且,这法术只能传一人,不可外传。这是天命宗惯用的手法,无非是表达天命宗确实没针对江南命宗,若江南命宗再不同意,那许多门派就要考虑考虑了。” “那岂不是说,天命宗根本没给任何好处?” “也不能这么说。《大天命术》毕竟是天命宗至高命术,里面包罗万象,任何人学到后,必然境界大增,甚至会参悟出神通。学了大天命术后,再使用其他命术,定然得心应手,尤其是使用天命宗命术。当然,对大部分人来说,用处不大,但对你这种有可能开宗立派的天才来说,大天命术的意义重大。” “也是。只要不用出来,避免被历代天命宗大命术师影响,大天命术还是有很好的学习价值。”李清闲道。 “老夫也心动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一来诡地大恐怖,太过危险。二来山命宗邀请老夫去卧牛山助拳,老夫想了想,这是拉近与山命宗关系的好时机,所以准备前往。” 第635章 仙神分身 第636章 极恶之地 第637章 书院考试 第638章 不弱于我 第639章 叶寒送信 第640章 怂王调解 第641章 人脉王 第642章 掌门现 第643章 什么身份周玄山 第644章 不卑不亢李清闲 第645章 掌上六山 第646章 命理胎养 第647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648章 火焰先烧赵首辅 第649章 斗部众神名录 第650章 飞鹤纹古玉佩 第651章 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第652章 叶寒出手,诡面蛛王 第653章 首辅夺宝,残破小屋 第654章 白纸大门,四邻拜福 第655章 老太太拜寿 第656章 刘老实拜年 第657章 圆脸小胖子 第658章 众人入福镇 第659章 福是灵丹妙药 第660章 福能延年益寿 第661章 九福升仙 第662章 天葬诡地 第663章 医馆之外,妖言惑众 第664章 西生白光,福雾将至 第665章 下区总管福先生 第666章 皇帝之刀李清闲 第667章 五子魔神 第668章 人参果树 第669章 解诡之法 第670章 夺王之运 第671章 大方楚王 第672章 有道之士 第673章 五个大汉,四张压岁钱 第674章 众志成城,嘴毒脏乞丐 第675章 喊话镇长 第6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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