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淡薄鸟不啼春》 01.故事的结局 01. 「好一个顾琛!把沉卿那傢伙的老巢整口端了!」 小小的烤肉店里挤满了人,顾琛也终于穿回了心心念念的警察制服。前几年,他作为卧底潜伏在黑道沉卿的组织里,一潜多年,天天刀尖舔血,逞凶斗狠,实在不是人过得生活。 又加上顾琛本性正直端正,每天却得帮着沉卿那傢伙干尽脏活,实在叫人身心煎熬。 顾琛的上司是个胖子,高兴得喝到脸都红成了紫色,他一把搂住顾琛,「我敬你!」 顾琛赶忙端了酒回敬了一杯。 他端了沉卿老巢,沉卿势力被他大举肃清,沉卿也被抓进了牢里。 曾经那样让警方头痛的傢伙就这么被逮捕,要让人不飘飘然是不可能的。 顾琛从卧底的日子解放,未来又是一大堆功绩奖赏在等他。心情大好,也喝多了。 沉卿是个黑到不能再黑的浑蛋。能想到的脏事他都做过,传闻有许多,顾琛却卧底多年,在沉卿手下作为他的左右手也有了年份。 为了混进沉卿的组织里,顾琛天天在那一片闹事,有天总算让他碰上了传闻中的沉卿。沉卿在江湖有个称号,人人喊他「母狗」。虽不知道原因,但即使有这般称号,沉卿依旧人见人怕。 那日顾琛一样闹了事,跟几个沉卿的手下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势眾,很快就把顾琛打个半死。 「一群窝囊,就知道仗势欺人!」顾琛大吼大叫,随后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一隻皮鞋踩在他脸上,「住嘴!」 「……等等,大哥来了。」 顾琛一听不得了,连忙破口大骂,「什么破大哥,带着一帮垃圾!」 远远的,沉卿走了过来,他披着一件大衣,外头是黑色的绒毛,内里是鲜红的丝绸,骚里骚气,他身上散发着香气,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顾琛趴在地上,抬眼看他。 沉卿也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看起来有根大肉棒。」 顾琛一愣,「啊?」 「在这里闹什么呢?天天听人说你在这里闹事。想见我吗?」沉卿蹲下身,名贵的衣袍拖在地上,他毫不在意,歪着头看着顾琛,「条子吗?还是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接近我呢?」 沉卿长得极美,顾琛想也没想过那样臭名昭着的人如此美丽。天使一般雌雄莫辨的美。 「我只是纯粹看你们这帮流氓不爽。」顾琛道。 「想操我吗?你叫什么名字?」沉卿又道,顾琛没反应过来,随后有个什么冰凉抵在脑门。 顾琛知道那是什么。冷汗流了下来。 「想死吗?」沉卿问道,转了转手上的枪。 顾琛摇摇头,「不想。」 「下面大吗?」沉卿又问。 「我不敢骄傲。」顾琛答道。 沉卿笑了起来。随后站起身,「跟我来。」 顾琛被周围的人一把扯了起来,他说,「别碰老子,老子他妈自己能走。」 他跟着沉卿的背影,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沉卿转过身,「裤子脱了。」 顾琛照做了。裤管堆积在脚踝之上,内裤往下拉,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大晚上的,其实顾琛不觉得沉卿看得见。 可沉卿显然异于常人,「你可以骄傲的。你有个好东西呢。要是想跟我一起玩,就别再闹事了,我可以收你。」 「就因为这里大?」顾琛问道。 「你是alpha。」沉卿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模样又骚又荡,「我需要啊。上一个死了。」 上一个死了。 上一个是谁?做什么的?为什么死? 顾琛有太多疑问,却没办法问。 沉卿走了过来,蹲下身替他拉起裤子,由下而上,他跟着慢慢站了起来,握住了顾琛的棒子,轻轻塞进了内裤里,他的手很冷,顾琛打了个冷颤,沉卿又笑了起来,随后替他拉上了裤拉鍊。 顾琛没忍住,问道,「上一个是谁?」 「一根死阳具。」沉卿笑道,毫无脾气的模样。 「我也会死吗?」顾琛又问。 沉卿笑而不答,他盯着顾琛,凑了过来。 顾琛下意识想避开,可沉卿显然更快,抓住了他的脖子,鼻尖轻轻埋在他颈窝。 「你很香,抱起来应该很好睡。」沉卿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 「为什么?」沉卿不解问,疑惑的样子如同不諳世事的孩子,「你要是是个条子会想活捉我,你要是是个混子也会怕被寻仇不敢动我。我们无寃无仇,你为何杀我?」 「也许毫无原因。」顾琛道。 「那也不错。」沉卿笑了笑,「我喜欢。」 真是个疯子。 那是顾琛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竟是真的被沉卿带回了家里。 一切顺利得可怕,顾琛不只一次怀疑自己被发现了身份。 沉卿一回家就丢了那件外套,「你把衣服都脱了,一件不剩。脱下后丢到垃圾桶里,明天给你准备新的。」 「他们叫你母狗。」顾琛道。 沉卿回过头看他,「是啊。」 「为什么?」 「因为我经常发情。」沉卿答道,「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你们当a的不都喜欢这样?侮辱其他人。」他轻轻扬起眉,狭长的媚眼微微往上,要比刚才还美。 顾琛看傻了,没答话。 沉卿见他不说话,也不管他,自顾自往里走,「脱好衣服旁边有浴室,把身体洗乾净了。」 顾琛把衣服脱下后照沉卿说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沉卿家并不大,也不气派,普普通通。一眼能望尽。 顾琛洗了澡,一身赤裸,滴着水又走了出来。 沉卿在里面喊他,顾琛走了进去。 只见他拿着一条毛巾,丢给了顾琛。 顾琛一直在离沉卿很近的位置,可他真如沉卿所言从未想过杀他。一次也没有。 酒杯又满了,顾琛笑着推拒,「学长,我喝不了了。」 「那可不行!喂喂各位!顾琛说他不喝了!」 「灌死他哈哈哈哈。」 顾琛笑了起来,「别闹,真是的。」 「对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其中一个跟顾琛同期的道。 「唉,你说什么那么扫兴……」方才劝酒的那学长连忙阻止那人。 顾琛摆摆手,「没事。我的确待久了。超过了时间。」 卧底卧了太久容易產生归属感。所谓故乡离久了也是他乡,人类正因为适应能力很强,所以到了一个环境如果太久了,很容易安逸。 卧底卧成了别人的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听过。 顾琛在沉卿手下待了八年。会被误解也无可厚非。他操了沉卿八年。八年来,他都没成为沉卿口中的「死阳具」,没成为死去的「上一个」。 他早上天天替沉卿做牛做马,晚上夜夜陪他翻云倒浪。 八年的日子……别人有所误会的确情有可原。 「没想到沉卿都被你拿下了。」顾琛的学长又替他倒酒。 顾琛笑了,没再推拒,「不可思议吧?」 02.小小的枕头 02. 夜似乎永不止息。 大家还热热闹闹庆祝着,顾琛的手机放在桌上,响个不停。他学长看见了,找了一圈没看见顾琛。 「顾琛呢?」 「厕所呢。」 话音刚落顾琛回来了。 「顾琛,你家有娘们是吧?找你呢!是不是查勤了?」 顾琛看了眼手机来电,「小枕头」三个字晃个不停,他微微一笑,掛上了电话。 「怎么不接?小枕头听起来就是……嘿嘿……」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起来。 顾琛没答话,喝了口酒,「不重要。」 「唉少来了,不过你家枕头查岗也太早了,这才八点,今晚可是不到通宵不回家哦。」 顾琛微微一笑,「我出去讲个电话。」 大家看着他走出门,在玻璃窗外,神情柔和。 「这顾琛什么时候交了一个?」 「卧底八年,人家还不能有点秘密了?」他学长笑道,「不管他,顾琛很容易被甩。」 顾琛站在夜色里,耳朵贴着话筒,心不在焉。他想着他跟沉卿第一个夜晚。 浑身赤裸,婴儿一样躺在他身旁。 沉卿体温很低,死人一样。贴着他,也是一身赤裸。 「你冷吗?」顾琛问道。 「热。你的味道挺不错的。让人安心。」沉卿话含在嘴里,快睡着了。 「不是吧?你当到一个黑道老大,就这样毫无戒心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身边酣睡?你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蹟。」顾琛无奈道,「我可真没想到沉卿是这种样子的人。」 沉卿睁开了一隻眼,看着他,「不然,沉卿会是什么模样?」 「阳刚一点。兇一点。狠一点。」 沉卿笑了,把两隻眼睛都睁开了,天外星星鑽进了他眼底,他眨了眨眼,「这里呀……」他拉过了顾琛的手,「可是能有宝宝的喔。」顾琛的手掌贴着他的肚皮,凉凉的,似乎怎么也抱不暖。沉卿又道,「这样子怎么阳刚?我动不动就想……」他把后话留空,增添了旖旎。 「……」顾琛说不上话,沉卿又贴了上来,胳膊缠着他的腰。 「你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沉卿道。 顾琛不置可否。几段感情谈得零散,匆匆草草,也不晓得那样是否为花心。 沉卿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无害,顾琛知道的。 「我很疑惑,为何如你这般的alpha会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流氓。」沉卿轻声说着,「我很怀疑你。」 顾琛一愣,装作云淡风轻,「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过得很狼狈。哪怕是alpha,我也跟精英划不上等号。」 「呵呵……」沉卿又笑了,他很爱笑,日后想起来,沉卿似乎总是在笑,「我会知道你的秘密。」 顾琛不敢再答话。怀里的人像是用尽了力气,很快就沉沉睡去。顾琛低头看他,头一天卧底,命运多舛。 掛上了电话,顾琛再一次回到了店里。 烤肉又多了几盘,这家店是他们单位一个退休前辈开的,他们能玩到很晚都不是问题。 那个前辈跟沉卿还有点过节,退休之前一直拿不下他。 条子跟黑道对着干,那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因此他前辈一把年纪,却依旧孤身一人,家人什么的,只存在在墙上的照片里。 是啊……沉卿是那样的人呢。 抱着沉卿睡了一夜,隔天早上,成套西装摆放在昨夜沉卿睡得位置上。 顾琛换上了,出了房门找了一圈,没看见沉卿。 他一向浅眠,却不知为何抱着沉卿在如此忐忑的环境下竟能一夜无梦,顾琛不合时宜想起自己小时候那颗枕头,只要抱着,隔天都会睡过头。 后来他严厉的父亲为了戒断他这种「娘娘腔」习惯,丢了他的小枕头,后来顾琛再也睡不好了。 一直到今天,他从未起床以后这么精神过。 还没找到沉卿,门外进来了一个人,也是一身西装,气息闻起来并不是a或o,影子一样。应该是个beta。 那人很高大,梳着一颗油头,典型流氓模样。 「喂,新来的。」 顾琛看了过去,痞痞一笑,「在呢。」 「过来。」那人说完就背过了身,顾琛跟了上去。 体制这种事都是这样的,到一个地方久一点的人,老鸟那类人,都会有莫须有的自信,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不管是混子或是条子。 顾琛深知这种道理,他没想反抗谁。那人把他带到了一间类似办公室的地方,有一条楼梯,能通上去。顾琛知道这里。沉卿那些脏活都是在这处理的。 冷不防几个人衝了出来,顾琛反应过来了,却按兵不动没有反抗。那几人将他拖到了楼梯底下揍了一顿,没有原因,也没有一句谩骂,就是往死里揍他。 顾琛唉唉叫了几声,求饶,「救命啊……唉……痛啊……」 那带他过来的西装男背着手站在他前面,「好了停了,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顾琛。」 顾琛在卧底之前,资料早已被洗的乾乾净净,假资料满天飞,到处都是做假的,唯有名字。他只保留了自己的名字。 「你背景倒是很乾净。」 「怎么会?光牢房就不知道进了几次。」顾琛笑道,往地上吐了一口血,「为什么揍我?总感觉亏。」 「没什么原因。新人洗礼。」那人道。 去你的新人洗礼。顾琛后来知道那人叫达哥,大家都是那样叫他的。达哥爱着沉卿,可沉卿却只要alpha。 沉卿的费洛蒙异常,一百种人一百种病,普通omega一个月发情一次,沉卿却得发情个四次,几乎每个礼拜都在发情,他极度需要alpha,各种原因,他的问题靠药没办法缓解,只能透过性交,无止境的交合。 他换alpha的速度要比翻书还快,接近他的人大多不怀好意,需要接近他的alpha也通常不可能听命于他。 天性使然,哪有alpha会甘于臣服? 但顾琛留下了。一留八年。哪怕他也是那样不怀好意。 没能抓到沉卿的前辈在他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顾琛,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顾琛愣了愣,「嗯……可能待久了,他对我没什么戒心。」 戒心是一开始就没有了。顾琛不晓得为什么。 他满身是伤,沿着那条楼梯爬了上去。 办公室的门一推开,沉卿坐在里头,一张长桌后面,两隻脚举得高高的,横在桌上,露出了洁白的脚踝。他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懒洋洋看了过来。视线停在顾琛脸上的伤,沉卿看了很久,「新的。旧的都还没好。」 旧的是昨天被揍的。顾琛笑了笑,「新人不都得挨揍?」 沉卿摇摇头,「破规矩。小打小闹是没什么,但我喜欢你的脸,有点生气。」 「你喜欢我的原因都有点肤浅。」顾琛玩笑道。 沉卿微微一笑,「omega被alpha吸引不就是这样吗?喜欢气味喜欢长相,喜欢底下那根硬的要死的棒子。」 嗯,一开始的确是这样,顾琛不置可否,因为alpha也一样。都是感官动物。 03.为了谁杀人 03. 卧底一直不是轻松的事。绝对不是。 顾琛深知这个道理,尤其他头上那个傢伙,显然扮猪吃老虎。 沉卿是谁?听过的都吓破了胆。 杀人如麻,黑的里面最坏的除他也没别人了。 沉卿穿了件特别合身的西装,把臀部包得紧紧的。还是一个骚字。顾琛想不到别的。 身为一个无比正常的alpha,光就费洛蒙,外貌,那些看得见的来说,沉卿特别吸引人。 起码要是是个alpha肯定都想操死他。顾琛也一样,可又加上其他因素综合来看,他实在不想碰沉卿。 太麻烦了。 顾琛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有情感,要是抱着沉卿,让他冰凉的身体染上体温,在他体内高潮,灌入满满的精液,让他狂乱。 要是如此,卧底任务只是会更加困难,因人有血肉,他跟沉卿无寃无仇,就那么上他,很难保不会延伸出其他感情。 他跟着沉卿,来到了类似俱乐部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是沉卿管事的,他是来谈事情的。带着他这隻初来乍到的小狼狗。 「你说你叫顾琛。」沉卿道。 就连他的名字都还没搞清楚,这傢伙就敢带着他来这种地方。 「是,我叫顾琛。」 「等会儿要见面的那头猪,是这家俱乐部的老闆。当时这种那种的原因,他这间玩意侵占到我的地了。你知道吗?我们这一行,都会像公狗撒尿一样佔地盘,当时这里是他的,但后来是我的,谈了几次,这傢伙不肯让。」沉卿说着,他说话都是那样平铺直叙,懒洋洋的,「我很烦他。」 顾琛听懂了。沉卿也不是真的那么相信他。 「那些人……是你让他们揍我的吗?」顾琛问。 「不是。是他们自己想这么做的。」沉卿答道。 「可你想让我杀了那头猪。」顾琛又道。 「我想。我想看你浑身是血。一定很性感的吧?」沉卿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这张脸上都是血,新的西装上也都是……我想看,也想要你那样上我。想看你拿刀捅他,残忍的杀了他……谁叫他这样不乖对吧?我都好好跟他说了这么多次。」 真他妈是个疯子。 顾琛背脊发凉。不杀了那头猪,他就不能取得信任。他得脏,脏了才能……脏了才能洗。 无端端杀人,顾琛从没试过。老实说,他连正当防卫都很少遇见,配枪除了训练没开过,更别说……拿刀捅人? 「我……」 「能做得到吗?」沉卿问道。 「能。」 铁网掉到了地上,火星喷了出来,把顾琛的思绪拉了回来。庆功宴……这八年他什么都干了,到底庆祝什么? 手机来了讯息,「小枕头:『再不回来红杏出墙。』」 顾琛笑了,也许在这世上活着总会有值得庆祝的事,好比事事顺心,好比万事如意,好比现世安寧,好比往后馀生……都有你。 顾琛回了讯息,「乖一点。今天庆功宴不是吗?你应该为我开心。」 小枕头:「很开心。」 那沉重华丽的双开门打开,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左边桌上放满了昂贵的酒,右边桌上堆满了纸钞和珠宝。 三流流氓。顾琛想。 真正的坏蛋会像沉卿那样,低调朴实,名声却要比谁都要闪亮。镶金的一样。 那头猪坐在正中央,手上夹着粗大的雪茄,吞云吐雾。 肥胖的脸上卡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小了,卡着肉。顾琛担心他一笑墨镜就会如暗器一般喷射而出。 顾琛想像自己剖开他的脸,胃里一阵翻搅。那里头流出来的都是血,还是油? 沉卿看着他,似笑非笑,他在那头猪面前坐下了。两条长腿交叠,怡然自得。 那头猪的名字顾琛甚至忘了。那是他第一个杀的人,却不是最后一个。 「梁老闆。」沉卿是那样叫他的,「考虑的怎样?」 「什么怎样?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了吗?我不可能把这里给你。」梁老闆抽了一口菸,「别想了。小娘们。区区一条发情母狗也敢来这里。」 沉卿微微一笑,「梁老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好好跟你说话。真的是最后了。」他懒懒道。 「你的公狗会把我撕碎吗?」梁老闆笑了,费洛蒙因愤怒而怒张。 嗯……不怎样的alpha。顾琛想,许是因为他是个alpha所以才对沉卿毫无尊重。 沉卿没受到太大影响,仍是平日的模样,他揪住了顾琛的领子,「对我忠诚,让我看看。」他塞了一把匕首到了顾琛的掌心。顾琛僵住了。 几个黑衣人跑了进来,沉卿站起身,外头自己这边的人也跑了进来,那达哥把沉卿挡在身后,顾琛还在原地,两方人马打了起来,梁老闆叹了口气,慢悠悠吃着饼乾。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啊啊!顾琛衝了出去,一跃跳上了梁老闆那高耸的办公桌上,手上的匕首他想也没想,用力刺进了梁老闆眼睛里。 凄厉的尖叫不绝于耳,手起刀落,鲜血溅在脸上,顾琛想吐,却越想吐越激动。 费洛蒙的气味爆了出来,几个比较弱的都被他压制,比较不受影响的几个beta都先退了,顾琛杀意坚决,那梁老闆……不可能活了。 一旁沉卿笑了起来,鼓掌叫好,顾琛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他的笑声,刀起刀落,他身下压着梁老闆,早成了一块死肉。 顾琛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口吐了出来。 人都散了,沉卿走了过来,一把揪起了顾琛的领子,顾琛一早上什么也没吃,吐了一堆酸水,胃部翻腾难受,沉卿骑了上来。 旁边还躺着梁老闆的尸体不停冒着血,戴着无数戒指的手就在顾琛脸旁。沉卿骑在他身上,费洛蒙的味道香得吓人,顾琛一下就勃起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不晓得,人很多感情到了极致以后都会变成性衝动。沉卿抓着他的慾望,后穴溼答答的滴着水,原来他发情了吗? 很快被他包覆,温热紧緻,顾琛抓住了他的腰。 「啊嗯……」沉卿的呻吟沙哑,要比平时更加性感,至少顾琛很喜欢。 那是听不厌的声音。沉卿早起的时候也是那个声音。 他水蛇一般在身上扭着,高耸性器淌着水,滴落在顾琛脏兮兮的西装上,顾琛被他紧紧夹着,好像不那么难受了。快感取而代之,他想死在沉卿身体里。那么今夜不復存在。 「你已经不是顾琛了你知道吗?」沉卿朝他道,话里夹着浪叫,夹着喘息,夹着慾望。 顾琛知道。却不知道沉卿什么意思。他为了他不再是自己,那让顾琛没来由的愤怒。 狂暴的性爱摧残着纤弱的身体,「不过是个omega……」顾琛道,「不过是隻母狗……」 滚烫紧緻的洞紧紧包着他,脑门发麻,好爽……可曾这般舒爽? 「你到底凭什么……?」顾琛问道。 眼泪落了下来。他杀了人。正义还在吗? 「凭什么?」沉卿笑了起来,「凭我是沉卿。懂吗?」他抹掉了顾琛的眼泪,凑了上去。 交缠,随后缠绵。顾琛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杀了他……总有一天他会杀了沉卿。 04.因为我偏心 04. 「顾琛,你听好。去到沉卿那里之后没办法跟你联系。你也尽量不要回来。沉卿多疑,他多疑。稍有闪失,你会死的。」 顾琛卧底之前,组长是这么告诉他的。因此八年间,顾琛鲜少联络单位。几乎没有。 沉卿多疑吗?其实一个人多疑并不可怕,多疑却让人看不出来,那才吓人。沉卿明显属于后者。 他多疑,可他看上去宽容。 在漫长的卧底八年里,顾琛无一日不害怕被大家忘记。 说好的时间是三年。可过了又过了,沉卿特别小心,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每次电话都告诉他,「顾琛,再等等。」 谁又开了酒,倒满了顾琛的杯子。 小枕头发来讯息:「我希望你没喝酒。」 顾琛笑了,「怎么可能?庆功宴喝果汁,你觉得我学长们吃素吗?」 八点半,有人问道,「顾琛当初为何去卧底?」 为何是他?顾琛也很想知道。 但就是他。如同他问沉卿的那一句,「你凭什么?」,沉卿说,因为他是沉卿。 顾琛也一样,为何是他?因为他是顾琛。 成功了,所以大家会说…… 「当然是因为他特别有能力。」 顾琛笑了,「不敢当。」其实他深知是因为自己死不足惜。所以是他。 这世上各种因缘都是巧合,各种际会都是缘份,就那么凑巧,他碰上了沉卿,然后……被他摧毁。 顾琛不再是顾琛,世界上没了这个人。 正直向善的傢伙被沉卿玩死了,他还剩什么? 杀了梁老闆以后,沉卿让他休息了两天。 当然那两天他一样睡在沉卿床上。 就在他枕侧,沉卿早出晚归,俩人其实没多少交集。 那二日,顾琛每天在沉卿家里走动,检查他房里是否有监视器。没有。但翻遍了抽屉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沉卿的房子无聊至极。 床头抽屉里有一大堆抑制剂,两根硅胶阴茎。 药袋上写着,「沉卿,男,三十七岁,罕见型应激症候群。」,真不知道沉卿有这年纪。 罕病,费洛蒙紊乱还不少原因,但有的就是如沉卿这样的情况,不知缘由,因此人们扯了句「罕见」。 转眼都要四十的人,既然发情期如此密集难受,为何不摘除腺体?难不成沉卿那样的人,也还有着成家生子的梦吗? 顾琛不知道,他把沉卿的东西收了回去,按照原样一一放好。 他看着那硅胶阴茎,想着沉卿握着那东西塞进身体的模样。 那日交合仓促又在一个极度不舒服的环境之下,顾琛想不起来沉卿高潮的模样。 看起来跟少年一样的傢伙居然快四十了。为何自己小他不少却像个噁心的大人? 比较脏的到底是谁?明明是他啊……。顾琛突然想起梁老闆的死状,还有刀子切割他皮肉的感觉。 顾琛跑进了浴室,又吐了。 他趴在洁白无瑕的浴缸边,不难看出沉卿有严重洁癖,可他要求不高,也就是顾琛在家里得像个性奴一样浑身赤裸。其实顾琛无所谓,一件衣服并不会让他就感觉自己有多少尊严,穿不穿都无所谓。 他的确带着一点恨,对于沉卿。但同时也带着怜悯。也许感情这种事情本就很难界定,他之所以恨他也只是因为……他让他杀了人这样的原因。 但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 卧底是个脏活。失败算自己的,成功了是大家的。可每个人都会带着异样眼光看你,顾琛记得单位里曾经有个omega,他去了卧底任务,是去欢场卧底,无可避免给人睡了,任务达成,大成功,可他也无法承受异样眼光,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功绩都是大家的,脏了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顾琛怪不了沉卿。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沉卿捡了回家,自然会想知道忠诚度如何。可顾琛仍是不明白,沉卿为何只靠一眼就决定带他回家?因为脸?因为下面大? 沉卿的思考逻辑顾琛跟不上。 很快沉卿回家了。他把衣服都丢了,光溜溜走了进房。 顾琛想着沉卿的身体可真美,为何洁癖?洁癖的起源跟他的病症有关联吗? 一般的,当然,一般的应激症通常源自于儿时的创伤,而大概成年后就能痊癒,前提是能找到费洛蒙匹配高达九十的伴侣。 要是没能痊癒,危及生命,就必须摘除腺体。 因此顾琛没明白为什么沉卿没死,也不明白他干嘛不摘除就好,但都说罕见了,怪人得怪病。 「休息好了吗?不过杀死一个人。真是大惊小怪。」 要是沉卿是哑巴就好了。那样他肯定更美。 杀死一个人对他而言竟如此……,唉算了,条子又怎么能懂混子呢?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琛?你说你叫顾琛是吧?」他又问了一次。不过两天时间就忘了他的名,一个为他杀人的人的姓名。更别说这两天顾琛天天替他暖床。 气不打一处来,顾琛发动了费洛蒙。 沉卿一震,一下子跪了下去。顾琛大步流星朝他走去,一把拉起了他的头,「沉卿又怎样?费洛蒙面前就是隻母狗。」 沉卿脸贴着他的性器,张开了嘴。 他一口含住了顾琛的东西,吞吐吸吮。 「真是可笑。……多么了不起的沉卿。你以为你能改变我?你以为你能左右我的人生吗?」 沉卿抬眼看着他,满眼慾望,臣服男人阳具的模样,虔诚含着他的慾望,由下而上,细细舔过。 顾琛拉扯着他的头发,深深顶入他嘴里,最好让他难受到吐。沉卿咳了几声,身上的香味却越来越浓,满室飘香。 「就是个离不开肉棒的婊子。」顾琛道。 他对omega从来没有偏见,就对沉卿有。偏见偏见,说穿了也是一种偏心吧?为何就偏偏用异样眼光看他呢?存心带着一点特殊。 沉卿呛到了顾琛也不管,把精液通通灌进了他嘴里。沉卿猛烈咳嗽不止,精液从他嘴里咳出来,又从鼻腔呛了出来,眼泪爬了满脸,他却还是笑着,腿间慾望耸立。 「呵,真是个变态。」顾琛道。 谁更变态没人知道,可顾琛的肉刃终究是贯穿了他,沉卿被他压在地上,胸口贴着冰冷的地面,翘高了屁股,顾琛按着他的脸。用力挺进。 「啊嗯……啊……好舒服……」 「我叫什么?」顾琛问道,「记住了没?」 「顾琛……啊啊顾琛……」 仔细想来。 沉卿叫床时从没忘记他的姓名。 顾琛又喝了一杯酒。 小枕头:「你好好玩,我先睡了。」 顾琛留意了一下时间,晚上九点。 「你最好这么早睡。」 小枕头:「那你回来的时候能替我带宵夜吗?」 「不能。那时间没有店家了。」 小枕头:「那你就早一点!」 顾琛也想回家。但夜还那么长。 大家一直让他说一说他抓到沉卿那天的状况,顾琛不想说。光想起就浑身瘫软,疲惫。那不是多么光彩的英雄事蹟,没有必要不停提起。谁也不懂。脱离沉卿那一点也不值得骄傲。一点也不。 后来沉卿告诉他,「你今天做了一百个alpha都会做的事。羞辱一个omega。」 「我羞辱了你,你会杀我吗?」 「不会。」沉卿道。 「上一个是这样死的吗?」 「是。」沉卿走到了他身边,浑身一软躺在了他身上,「替我洗澡。」 顾琛抱起他往浴室走,「那为何不杀我?」 沉卿闭着眼,嘴角微微勾着,「因为偏心。」 05.我就是你的 05. 狗屁偏心。 顾琛知道沉卿为何不杀他。 因为当时顾琛想死。沉卿会让他求死不得。 无间地狱的轮回。生生不死。 他知道为何沉卿不杀他,他知道,他知道。 手掌抚过沉卿每一丝肌肤,一点一滴,泡沫从细緻又变得清清淡淡,彷彿跟他融合。雪一样的肌肤。 沉卿非常禁不起晒,大白日出门总得打伞。 娘们似的。顾琛替他撑过几次伞,站在他身旁,伞柄横在俩人之间。 其实沉卿很少大白日出门,哪怕出门也是坐专车办事,吸血的鬼,只在夜晚的热闹里潜伏。 所以沉卿很晚睡,要是大白日没事,就几乎都在睡。 沉卿在他温柔抚摸下闭上了眼睛,顾琛想起了猫。 猫也是这样。不会对谁都伸爪子,也不会对谁都掀肚皮。可会对一个人,既伸爪子也露出肚皮,全看牠们心情。 其实猫那么小,又软又小,哪怕兇起来也不会致命,人类可以很轻易杀了牠们。但很少有人会如此。 好比沉卿分明是一个omega,任何alpha都能让他发情,控制他。但没人如此。 就让他一直保有他的野性,保有他的忽冷忽热,保有他如同撒娇一样的臭脾气。 为何谁都惯着他? 顾琛不知道,也害怕自己正在成为其中之一。 他不会惯着沉卿,他只是配合他,因为还不能杀了,要活捉,要带回单位里。只是这样而已。 沉卿说,「你为何生气?因为我不记得你的姓名?」 顾琛不知道。 也许一个alpha的本性让他对于沉卿不记得自己这件事感到烦躁。但更多的不满是因为他为了沉卿都把人格交出去了,沉卿却仍忘了他的名。 但他又想,自己也不是为了沉卿,为何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沉卿呢?他是为了仕途,还不是为了自己。 想飞黄腾达,想功成名就,那么总得脏。 没有豁出去的觉悟的人是不会成功的。 沉卿只是他的踏脚石。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他这么自我安慰,也就开心了一点。 杯盘狼藉。有的人已经醉了。 顾琛微醺,却不是很醉。 喝醉的同事突然大喊大叫,「顾琛!有什么了不起!抓了沉卿又怎样!?哪怕穿回了制服也一样脏了!他得杀了多少人啊!」 那个同事本来才是要去卧底的那一个,后来动用关係躲掉了。 前辈用力捶了一记那人的脑门,「说什么废话!」一脸抱歉。 顾琛摆摆手,那是真的。 不过动用关係让别人承担那如同地狱的人生的人……不脏吗? 可他的确杀了不少人,为了仕途……他一直这么想。可后来回过头却发现自己仍是不知不觉中为了沉卿杀了不少人。跟仕途无关啊。 所以哪怕他抓了沉卿,他抓了所有八年来称兄道弟的哥们,他一样会下地狱。罪业说不定要比一般混子还重。 因他撒谎,又因他背叛。他到底背叛了谁呢? 小枕头:「想你。」 顾琛一怔,看着那二字发呆。 起码他能断言,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他的小枕头。绝对不会。 好像马上回家抱紧他,把鼻尖埋在他颈窝,又香又软,赐人一觉好眠。 顾琛:「我也想你。很快回去。」 小枕头:「你是主角,你走不了。」 主角?顾琛可不觉得。 若这是一场戏,那他肯定不是主角。主角是沉卿。那人才是。 带着一点色彩,不正派,但观眾会喜欢。 顾琛是这么觉得的。 他自己就是故事里的反派,虽然他是警察,但谁在乎?看故事的时候好坏人是谁不是那么重要,大家只会支持自己喜爱的脚色。 所以他抓了沉卿,大家肯定恨透他了。 「那么你呢?为何对我偏心。」顾琛冲掉了沉卿一身奶白色的泡沫。 沉卿睁开方才闭上的双眼,「你……希望如此。」 顾琛愣了愣,说什么屁话?谁稀罕他的偏心? 「你知道我以前是在干嘛的吗?」沉卿又问。 「我不知道。可能也跟现在没什么两样。」顾琛答道。 「嗯。」 顾琛将他从浴缸里抱了起来,沉卿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如雨一般落了下来。沉卿抓着他的脖子,把脸藏在他的肩窝,如同孩子。 沉卿很轻,可那一瞬间顾琛突然感觉他好重,彷彿就快抱不动。 「为何要当坏蛋?」顾琛问道。 沉卿笑了起来,「你是一个好人吗?」 「我不知道。」 「那就对了。这世界并没有给我们时间与权利去选择啊。有时候……命乃如此。我不觉得自己很坏,因为我只是尝试着存活而已。我拿到的命就是这样。」沉卿道。 「我看见你的药了。你会死吗?」顾琛问道。 沉卿没生气,仍是笑瞇瞇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顾琛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慢慢下沉。 要是沉卿会死。那他的任务根本毫无意义。 逮捕一个死人做什么呢? 沉卿被他放上了柔软的床,「顾琛。只要你操我我就不会死。」他道。 顾琛一怔。 「所以你要是死了我就会死。」 「胡说八道。你会找一个新的。新的肉棒。」顾琛道。 「是吗?……我们可以试试看,看我死了你能不能活。你死了我会不会死。」沉卿说着。 「这不好玩。」 「人生不就是如此?赌看看谁能活比较久。」 顾琛没有答话。 「你还会为我杀人吗?」沉卿又问。 「我不会。」顾琛答道,「我会为我自己杀人。」 「那真是太好了。顾琛。」 「你杀过人吗?」 「当然。哪怕我是一个omega。」沉卿笑了笑,「其实我想杀人要比你想还容易。好比,哪怕你能控制我发情,我要杀了你依旧易如反掌。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毕竟你不傻。」 顾琛再一次答不上话。 身为alpha的绝对优势到底是什么? 在沉卿身上,他想不出答案。 「我已经很久没吃药了。」沉卿道。 「假阳具呢?」 沉卿愣了愣,「上一个死了以后用了一阵子。」 「上一个死多久了?」 「嗯……我不记得。连名字都忘了。真该死,他把我弄得好痛,我一不小心就杀了他。他实在太粗鲁了。我的腰都淤青了。」沉卿埋怨道。 顾琛看向了他的腰,雪白光滑,前一个人留下的痕跡已经消失了。 「为何不找人标记你?」 沉卿看向了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上面要是有了其他人的痕跡,你还会要我吗?」 「会。」因为你是任务,顾琛想。 「……上一个会死是因为他粗鲁的想标记我。你今天并没有打算咬我。」 「如果有,我也会死吗?」 沉卿摇摇头。「你如果咬上来了,我就是你的。我什么时候会杀你你知道吗?」 顾琛不知道。 「要是你离开我,我就会杀了你。我也不活。」 06.两张嘴都紧 06. 仔细想来,沉卿的态度一直很奇怪。 莫名其妙捡他回家,随后有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实在不对劲。 但顾琛不想细想也不愿意深究。毕竟谁知道是不是一个连环套?给了身体又给了命,给了灵魂给了体温,精液血液。 什么都给沉卿了,顾琛不想再耗心思猜他。 墙上的鐘在晚间十点整的时候开始唱歌,顾琛看了过去。指针卡在十,分针开始蠢蠢欲动,又前进了一格。 「不过真没想到沉卿居然是个o,关牢里没准被玩死了。虽然都有分区管理囚犯,但囚犯就是囚犯。」顾琛的学长说道。 「顾琛还睡过沉卿呢,怎么样?沉卿睡起来爽不爽?」 「……特别噁心。」 沉卿经常发情。 他有病。 要是没按时操他,他就会痛苦至极。 顾琛想过不只一次,但凡自己有一点点爱他,那么都会爱死他的病。 偶尔顾琛觉得自己跟沉卿收在抽屉那两根棒子也没什么不一样。当工具的感觉就是厌烦与烦闷,没别的。肉棒反覆进入他湿润的穴,快感夹着脑门,偶尔一阵晕眩。 他跟沉卿的费洛蒙相互影响很严重,沉卿发情他就发情,顾琛都他妈觉得自己也得了病。 沉卿后来很少叫他杀人,也许是因为顾琛已经答应不会为了他,而会为了自己卖命。 但即使如此顾琛依旧杀了不少人。 梁老闆俱乐部刚归沉卿那一阵子,不是什么太平日子。天天都有馀党滋事,梁老闆那一派没像沉卿这样大,但三五个小帮派凑在一块,也是让人忙得够呛。 天天有小姐被杀,天天有人闹事,客人也就把那里当成了是非之地。谁玩乐想提着人头呢? 沉卿看上去仍是一副不要紧的模样,坐在梁老闆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抽着梁老闆留下的雪茄。 那盒雪茄在顾琛杀梁老闆的时候沾了大堆血,沉卿把菸晾乾了,又抽了起来,每每点燃,雪茄混着血味,怎么可能是什么好味道?偏偏沉卿似乎觉得还不赖,一到办公室就得抽几口。 「顾琛,外面怎么这么吵?」 「当然吵,天天没客人都是那些流氓。用不了多久你要亏本。」顾琛答道。 「亏本?」沉卿笑了,从办公桌后头站了起来,经过顾琛时把他的枪顺了过来,「不会亏本。」 顾琛觉得不妙,还来不及阻止,那傢伙就走了出去,「沉……」 沉卿一出外厅就「碰碰」两声。 外头正斗殴着,乱成了一锅,打都打一轮了,没子弹的都没了,全看谁拳头大一些、费洛蒙强一些。这种时候大家听了枪响通通抬起头。 沉卿笑瞇瞇站在那里,「喂,当瞎子当了几天你们都当我死了啊?来我地儿闹事可真有胆子。」 「沉卿,你这臭娘们!」 几个人往他跑来,又被绊住了,沉卿跳上了俱乐部的赌桌上,朝几个比较靠近的傢伙开枪。 他一加入战场,就成了箭靶,谁不想拿下沉卿? 顾琛一看不好,沉卿现在要是死了就麻烦了。 他这次的卧底任务就是源自于沉卿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批禁药,具体吃了能怎样不知道,但吃下肚没好事,有消息他正开了地下工厂大量製作准备外销海外,顾琛的任务就是拦下这笔单,找到工厂,抓住沉卿。 因此沉卿不能死。 警方想要的是活生生的沉卿。 「不过。」 谁的声音打断了顾琛的回忆,顾琛转过头,只见他学弟问道,「学长。我之前听说去卧底的有一前辈单位判定他不回来了,才急忙派你过去,但后来你才进去没几天,那前辈就联络上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顾琛没答话。 他学长一听着急,「喂你别胡说那些,那人后来背叛顾琛,差点害死他,结果没害成作死了自己。那事不准提了。」 说起那傢伙,顾琛这才想起也是有那样的人在这样的故事里。 当时他想糟了,沉卿不能死,所以连忙衝了上去。这时一个人衝了上来,用力一拽,把顾琛拉到了后头。 顾琛回过头,只见是熟面孔。 那人叫杨泽。说起来还是他曾经的长官。他俩都是情报部的,杨泽早他两年进了沉卿的公司,后来大大小小事情不断,警方认定他这条线已经没用了,又派了顾琛进来。 杨泽把他拉到了角落,「顾琛。我跟局子联络上了。」 顾琛一怔,「你现在在哪里办事?」 「我离沉卿比较远,跟着达哥做些小事。能给的情报不多,在达哥那里,拿到的任务都很零散,搞不清楚原貌。我看那达哥也不晓得。沉卿贼得跟狐狸一样,他眼皮底下没人能信。这卧底太痛苦了,煎熬。我到现在都不敢杀人,谁也不敢信。哪天就怕自己开枪都不用闭眼。」 顾琛没答话。 他俩交换了一些毫无用处的资讯,随后又听着几阵枪响,顾琛望了过去,只见沉卿已跳下赌桌,跟人扭打在一起。枪里早就没子弹了。 真是乱来。 空气中飘来了alpha的气味,顾琛警戒着,那味道越来越强烈,沉卿会受到影响。 脑里一闪而过沉卿被他人压在身下的模样,顾琛并不欣然接受那样的想像。 他想alpha都是有点佔有慾的,哪怕只是短暂的,也不过只是工具,他依然只能是沉卿此刻的唯一。 在场alpha应该不多,顾琛环视了一圈,想找出来。很快顾琛便找到了人,他衝了上去,拳头往那傢伙脸上招呼。 一下,两下,手肘撞歪了那人的鼻樑。 其实顾琛没搞懂沉卿在想什么。放任不管那些滋事的傢伙滋事,让那些人吓跑了客人,现在又突然不肯了,说什么都要加入战局。 神经病,除此之外顾琛实在想不到理由。 omega香浓的甜味瀰漫,顾琛认得这是谁的味道,起码也是天天抱着睡的傢伙。他大步走了过去,放到了沉卿身旁的人,顾琛脱下了西装外套,把沉卿包了起来。 「看什么看啊?老大都说了不想玩了,你们还想让那头猪留下来的废物家眷闹到什么时候?」顾琛吼道。 他一个没几天的新人胆敢如此,谁也没胆量放一个屁。 顾琛是沉卿身边第一红人,谁都知道的。 不会有人要自讨没趣。 他一把抱起沉卿,几个识相的连忙挪车了,车开到了门口。 「顾琛……回家……」 「老实说你可真弱,你底下的人为何信服你?」顾琛抱着他上了车。 司机踩下了油门,沉卿微微一笑,「问问你自己好了。」 顾琛心想我只不过是另有目的。 车窗外光影与风景都在沉卿脸上跃动,沉卿凑了过去,「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因为你……」他话没说完,沉卿就咬开了他的西装裤拉鍊。 「在这里上我。」 司机识相把座位中间的隔板拉了起来。 「我为何信服你?」顾琛轻声问道。 沉卿含着他,一点都没想搭理。 「不过是因为你两张嘴都紧。」顾琛笑道。 07.答案是什么 07. 那日车窗外的光线跟现在差不了多少。 顾琛喝不下酒了,满肚子酒肉,手机震动了一声,顾琛低头看了一眼。 小枕头:「今天几号?」 顾琛一愣,这才意识到今天可不能太晚回家,今天是纪念日啊……怪不得从不吵他的傢伙今天闹个不停,虽说是不讨厌啦,今天不能超过十二点。 他抬眼看了看时间,还早。 顾琛:「知道了宝贝。」 「是说顾琛啊,今天……」他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还没说完。 顾琛急着道,「学长,我今天不能太晚回家。」 「啊?」他学长皱起眉:「太扫兴了吧?」 「我都还没回家。爸妈都还没见到……」 「新闻都闹这样大了,你爸妈怎么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顾琛笑了笑。 深深埋在里面的时候,顾琛经常忘了恨。里头啊……又紧又热。溼答答的,沉卿趴着,股缝都是水,每一次抽送都是带出无数晶莹,一次一次,随着越发激烈的交合磨成白沫。沉卿的费洛蒙很香,至少顾琛从没讨厌过。车子晃个不停,司机已经下班了,他们没上楼顾琛扣着他的腰,性器深深挺入,能看见泛红的穴口被狠狠撑开,沉卿喜欢咬手,顾琛却喜欢他的叫声。至少要比说话动听。 「顾琛,刚刚跟你说话的是谁?」沉卿突然问道。 顾琛心头一紧,没想到那种时刻沉卿居然看见了,「谁?」 「看起来像个傻子,那是我的人?」 「喔,他替我留意身后,让我注意周围,说了几句……还不就那些,让我别嚣张之类的。」顾琛道。 「嗯……真无聊。」沉卿没再问。可顾琛知道他会上心。必须更加小心才行。至少下一次跟杨泽联络不能让沉卿看见。 「啊……顾琛……要去了……」 「嗯,去吧。」 「顾琛……那傢伙……他叫什么名字?」 「要射的时候只要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就可以了,我不知道那傢伙是谁。」 沉卿笑了起来,里面又更紧了,吸着顾琛。慾望最硬的时候脑袋似乎也会当机,顾琛没办法再想,所有思绪被吸了出来,灌满了沉卿,灌满了,「这台车又得送洗。上次也是你操脏的。」沉卿道。 「是吗?」顾琛轻声问。轻声不是因为温柔,只不过是因为天黑了,夜深人静,没必要扯嗓子说话。他不会对沉卿温柔。一辈子都不会。 抱着沉卿总能睡上好觉。顾琛轻轻抱着他,又觉得不够,抱紧了。赤裸的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沉卿呵呵笑了起来,「顾琛,我小时候看医生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有爹妈,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的症状二十岁能好,但我没好,我二十岁的时候,早早没了爹娘,我又去了医院,他们说我这是『罕病』,说了无药可医,只能做到一点抑制效果,但跟安眠药一样,越吃越重越来越无用。他们说得摘除腺体,摘了的话……我是什么呢?」 「也许就是沉卿,哪怕什么也不是,你也是你。」顾琛道,「难道你想成家、生子?在这样动盪的世界里,你不可能有这种梦的吧?」 沉卿笑了,「医生说啊……要能遇见一个抱着他就能一觉天亮的alpha,不再被发情热折磨……」 「哪怕跟alpha在一起也发情吗?」 「嗯。夜里依然睡不好。但我睡得很好了,自从你来以后。」沉卿道。 「医生说什么?」顾琛问。 「嗯?」 「遇见能让你一夜好眠的人……医生说什么?」他没来由的介意起来,故事的后续是什么?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没了爹妈?」 「不想。」 「我杀了他们,顾琛。我杀了他们。这样的我啊……又怎么敢拥有自己的孩子呢?」沉卿喃喃道。 顾琛背脊一凉,沉卿杀了自己的父母?他听见他哼了几声囈语,不好,他要睡着了,「医生说了什……」 「答案是什么呢,顾琛。你知道的,好比你为何在这里?」沉卿慢慢说着,「明天……带着几个小一些的弟兄去一趟仓库。」 「我不知道仓库在哪里。」 「啊……我没告诉你吗?叫你达哥带你去。他知道。还有那个傻子……也让他去。」 「谁?」 「跟你说话那一个。我不知道名字。」沉卿闭着眼道。 「干嘛带他?我也不认识他。」 「他跟你说话了。没什么人愿意跟你说话。因为你像个男妓。」 「你可真敢说,你在帮宠物找玩伴吗?」顾琛没好气。他想杨泽要跟他一起办事是方便多了,杨泽离沉卿远,他可以代表他联络局子。 「那个傻子……阿达应该知道是谁,昨天他带了不少人。」 「仓库里面放了什么?」顾琛又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要卖的东西。明天晚上还会再来一批。」 毒品。顾琛想。来不及再多问,沉卿就睡着了。 隔日一早,达哥便带着杨泽来了。顾琛道,「哥,今天不管看见了什么,先别联络局里。」 杨泽答应了。他没问为什么,顾琛想再怎么说杨泽都是前辈,应该也心里有谱。他跟了沉卿两年,沉卿都没用他,昨天不过跟顾琛说了几句话,今天都能去仓库了。怎么想都是套。沉卿终究没那样相信他,顾琛有些苦恼。他跟着沉卿也几个月了,天天抱着睡,沉卿却还是在防他。达哥带着他们来到了仓库,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货柜。门一开,里头全是一箱一箱的东西。味道刺鼻,顾琛是条子,他知道那是什么。显然杨泽也知道。 「今天晚上,去a7港口拿货。拿了之后就放这。过几天要卖的。」达哥道。 「就我们两个?」杨泽多问了一句。 达哥点点头,「大哥说了,以后这事就归你们。」 叫两个条子负责运毒?顾琛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是否有如杨泽那样蠢,他希望没有。 怎么说,这都是顾琛和杨泽第一次拿到了像样的任务。他俩依照时间在a7等待。 「哥,你没说吧?」 「没说。」 说是港口,可那地方充其量只是个河堤,他俩坐在边坡草地上用着望眼镜看着远方。顾琛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沉卿,「顾琛,这次任务我拜託了十四个人。」沉卿道。 顾琛一愣,「但达哥说……」 「a7运货是你俩,但又不只那里有货。其他地方也是有的a1一直到a7,我的货点都是这样编号的。现在你们那儿,条子来了。我已经让送货的去其他地方了。最近我身边不太平静,有一些事情总会被警察知道。怎么办?」顾琛听着,没回话,又掛上了电话。 「怎么样?」杨泽问道。 「说是会耽搁一下,让我们再等等。」顾琛道。 「真烦,蚊子一大堆。」 「前辈,我一直很敬重你。」顾琛轻轻道,「知道你还活着,还效忠警方的时候也非常高兴。」 杨泽笑了,「正义不死。」 「前辈,我们得合作才行啊……目标都是一样的,怎么能,怎么能害怕我抢走你的功绩呢?敌人都还没拿下,怎么能内鬨呢?」 「我没听懂。」杨泽道,「我怎么会不跟你合作?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你多高兴!」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疯了,你这条线没用了。前辈,清醒一点吧。」 「顾琛,你哭什么?」杨泽问道。 08.佔有的慾望 08. 顾琛第一次的任务原来并不是运货。 他总算知道了。 他一身疲惫回到了沉卿的家里。沉卿躺在沙发上,听见他的声音便探头一看,「你回来了?」 「嗯。」 他的声音听起来要比透过电话听见的感觉还好多了。 「达哥说了,那傢伙叫杨泽曾蹲过牢,见过那个条子。是内鬼。我的种马是个条子。今晚任务一定会出事。我的种马是个条子吗?」沉卿问道。 「当然不是。」顾琛脱掉了一身衣服,丢了。他走进浴室,沉卿跟了进来,「出去。」顾琛道。 「我不要。」沉卿凑上前看着他的脸,「顾琛,你哭过了吗?」 「滚出去!!」顾琛朝他吼道。 沉卿抬手甩了他一巴掌,「跟谁说话?」 顾琛哭了起来抱紧了沉卿,费洛蒙的味道瀰漫了一整个浴室,沉卿很快就发情了。 他被顾琛压在地上,巨大的性器劈开了他。 你该有多残忍,才会如此夺走我的一切?顾琛想不透。他看着沉卿的后颈,两隻手掐了上去。 空气慢慢被抽离,沉卿挣扎着,渐渐没有了力气。顾琛放开了手,低头咬了上去。 精液射了进去,沉卿浑身瘫软。 「什么时候知道的?」顾琛问道。 「……一开始。」 「你会杀了我吗?」顾琛又问。 「不会。你标记我了?」 「嗯。」 「真好。整个人都暖暖的,医生说了,叫我跟那样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不药而癒,你是我的药啊,顾琛。是我一个人的alpha。」 顾琛没有答话。 「你会爱我吗?」沉卿又问。 「我恨你。」 「那也行。」沉卿站起身,打开了热水,「那是差不多的,你知道的吧?」 顾琛知道。 一开始总是会恨的,但人的感情好复杂……为何总会变呢?恨死他,是否有天也可能爱死他? 置之死地而后生,顾琛的确走进了这样的境地。为何沉卿不杀他?真的只是因为抱在一起一夜安眠?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让他有了时间空间去解决后患。 他想起河堤边的土壤,想起他是怎么杀了杨泽。 曾经的上司,曾一起抽着菸打屁的同袍,就这么……,顾琛闭上眼。不想了。 隔日一早,沉卿把他叫了起来。 「黑道都喜欢拜拜你知道的吧?求神保佑啊……」沉卿笑了起来,「我跟林老闆约好了,带几个新人过去。」 「今天要去?」 「对。你准备一下,昨天警察来了,在那边坡找到了杨泽。去完寺庙之后还要去警局一趟,那一片都是我的,警察都知道。杨泽也是那边安插的吧?追究下来了,觉得是我的人杀的。」沉卿道。 「的确是……」 「……顾琛,你读过兵法吗?」 顾琛一怔,「……孙子?」 「对啊。你应该读过的。」 「先等一下,你是想聊天吗?」顾琛问道。 「对啊。」 「在这之前有别的要处理吧?好比……你希望我怎么做?」 沉卿笑了起来,「你是智障吗?我希望你怎么做?昨天晚上还不够明显?我只会给你两个指令,操进来跟去杀了。其他你自己去选。服不服从,背叛不背叛都是你的事。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你妈没教你?」他话说得粗鲁无礼,可顾琛也依旧答不上。 沉卿对他过于宽容,他不敢再蹬鼻子上脸。 任务怎么算成功? 根本从没成功过。 顾琛喝完了杯里的酒,不喝了。 但他依旧是做了选择,起码现在看来还算成功吧? 新闻播放着沉卿入狱的画面,反反覆覆。顾琛看着那张脸,一直看着。 小枕头:「今天我想收到一束花。」 手机震动唤回了他,顾琛低下头回覆,「不一定能买的到。」 那边没再回覆。 「回到孙子兵法,你应该懂。赶尽杀绝不是兵家之道,而用兵该当如何?」沉卿问道。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顾琛道。 「你是我的士兵,要做好这些。其他随便你,但要沉得住气,顾琛。知己知彼。你要是想拿下我,就要了解我。你了解我多少,我就死得多透彻。好好加油。我可不是你一年半载就能拿下的人头。」沉卿微微笑道,「死间还是生间、内间还是反间。你是哪一种,自己决定。」 他还在说兵法。顾琛静静听着。 他是哪一种,不知道如今沉卿怎么想? 顾琛又再手机上传了一行,「会买花。」 这次那头回得很快,「爱你。」看着那两字,顾琛微微一笑。 因为如此,拿下沉卿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任务其实早就失败了。在他进去的第一年不到就失败了。沉卿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播放了一轮的新闻又再一次播放起沉卿被抓的画面。 顾琛在他身边,沉卿双手被銬着,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我也爱你。」顾琛回应了小枕头。 生间乃取得情报还能从敌方生还的间谍。死间则是虽送回部分情报但还是死了。 内间就是顾琛现在的模样,警方将他藏在沉卿手下,为他所用。就在最贴近他心口的位置。 而反间……他要是从了沉卿他就是反间。 沉卿让他选。怎么选? 庙宇里没什么参拜的人。毕竟是黑道的庙,这里总是有是非,一般民眾不爱来。其实顾琛不太懂他们求神拜佛的目的,是保佑做坏事不被人发现?或是保佑刀尖舔血时长命百岁? 那是一间观音庙,菩萨慈悲,顾琛想,哪怕这些人砸了大钱建庙热闹,可同时又做尽了恶事,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拜神也就求个死相别太难看罢了吧? 林老闆是个alpha,有钱得能流油,体态却没那姓梁的肥胖,苗条多了,据说他有多年慢跑习惯。沉卿跟那林老闆在里头烧香,两边带来的人都站在外头等待。两边人马各成一列相望,顾琛站在第一个身边站着那达哥。达哥依旧不喜欢他的模样,达哥旁边一整串都是些二十出头岁的小年轻,有的看着更小,都不到二十。 对面都是那林老闆的人跟他们相望,这种时候没办法避开视线,顾琛等得有些无聊,盯着眼前那人的蒜头鼻。 总算等到了沉卿出来,他跟那林老闆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肩膀贴着林老闆胸膛,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都是笑的一口白牙。顾琛感觉胸口有团火在烧,沉卿分明知道他自己是什么体质,还敢那样跟人靠近。林老闆手上戴着颗大鑽石,那隻手从沉卿肩膀上慢慢滑了下来,在他臀上捏了几把,「改天来陪陪我。」 顾琛听见他这么说。而沉卿则是微微一笑,「林老闆爱说笑,嫂子的醋劲我可不敢……」 林老闆突然望了过来,眼神锁住了顾琛,随后跟着笑道,「沉卿,你新养的这条狗……也不比我夫人不爱吃醋啊。这傢伙是个alpha吧?似乎在压制我呢。」他挑起眉。 沉卿一听看了顾琛一眼,「不成气候的小奶狗,什么都想咬在嘴里,别跟他计较。」 「那是自然。」林老闆道,移开了视线。 09.在观音之下 09. 顾琛压根没发现自己发动了费洛蒙。尤其是为了护食对着林老闆如此。 送走林老闆以后,沉卿道,「顾琛留下。其他人解散。我等会搭顾琛的车去警局。」 达哥道,「卿哥,我……我一起去。我不相信这个傢伙。」他指着顾琛的鼻子。 顾琛「哼」了一声,笑了,「一个b能比alpha能保护谁吗?」 「你?!」达哥揪住了顾琛的领子,沉卿则是笑了,轻轻拨开了达哥的手。 「不要吵,我说什么是什么。」 达哥没再多嘴,带着一帮小弟就走了。一群人就留下了一台车。 「你什么时候能乖一点呢?早上才告诉你兵法,你马上就犯了。不动如山,难知如阴。你把气焰拿出来给林老闆做什么?」沉卿问道。 顾琛低下头,没答话。 「我问你话。」沉卿拍了拍他的脸,「对林老闆……」 「因为你是我的。我标记你了。无论如何目前你的确是我的omega,我下意识排斥他靠近你,不是故意的。」顾琛如实道。 他说完了甚至不敢看向沉卿,顾琛低着头,良久等不到沉卿答覆,还未听闻他的声音,他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心脏一紧,顾琛猛然抬头。 只见沉卿揪着自己胸口的衣领,双眼湿润,满脸通红,他微微张着嘴,眼看就是发情的模样。 「沉卿……」话还没说完,沉卿一把就把他拖进了庙里。 寺庙里总是凉爽,这庙一看就是花大钱盖的,每根柱子上都雕满了花样,精美如真。可也没时间欣赏了。 沉卿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顾琛的头撞上了供桌的桌脚,上头的东西落了满地,橘子苹果四处滚动,沉卿骑了上来。 顾琛仰头正巧能见观音容顏,双眼慈悲,俯视眾生。顾琛不敢再次抬眼看,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有多么不敬。 可又觉得有些奇异,总觉得佛像歪了一边。 没时间多看两眼,他被沉卿费洛蒙所干扰,一切的一切,都转瞬被情欲浪潮覆盖吞噬。 沉卿热情异常,上身衣着还整齐,下身却浪荡不堪,又湿又黏。那动情之处热且紧,吸着顾琛不放。沉卿上上下下扭动着腰,脸上全是隐忍,隐忍又是放荡。 「你……」顾琛所有话都憋在肚子里,问不出来。主要是沉卿夹得太紧,脑门像是也被他肠壁夹着,糊成一团。 「啊……嗯……爽死我了,这是要……天谴……顾琛……我以前让人替我找到了匹配度高达九十的alpha……拿浪漫派那套来说,应该能说是命定了吧?……但我真的特别相信那一套,我很迷信的,所以如果真的有白马王子那种东西……他应该会爱我,那么我早就发誓不可能把那个人捲入我的生活了……」沉卿越说越小声,两人离得很靠近,但心跳过于喧嚣,如同卡在脑袋里,两隻耳朵听不真切。 顾琛试图听懂他的话,但沉卿不说了。咿咿啊啊叫了几声,他还算机灵,推高了顾琛的上衣以后才射,全交代在人家肚子上。 「你在说什么?」 「顾琛……有时候人不得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但是我不是好人,你要好好选择。你的未来光明一片,浪费在我身上没有意义。但是……我一样也是一个大哥,底下有好多人靠我吃穿用度,我为了存活,他们也是。我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他们……你要是想抓我,就要一击把我给推到了,最好杀了我……」沉卿轻抚着他的脸。 温柔而……顾琛又看向了那尊观音。沉卿脸上也会有如此的神情吗? 「我不会杀你。」顾琛道,「死了没意义。」 沉卿笑了起来,一口一口夹着顾琛的快感。慾望卡在胸膛,想吐吐不出来。 这样的交缠到底有何意义?顾琛将他压到了求神问佛时信徒跪拜的软垫上,低头,在他后颈还未癒合的齿痕上又咬了一口。 沉卿挣扎着,因为痛而震颤,痛又不是真的痛,腿间那物又喷了水出来,后穴绞紧了,轻而易举便把顾琛的心也如拧抹布那般捏的皱巴巴的。顾琛皱起眉头,射进了他身体里。 胃里一阵酸涩,又感觉有点苦,胆汁彷彿衝上了咽喉,顾琛推开了沉卿,吐了出来。 吐得都是水,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每每拥抱沉卿都感觉不适,费洛蒙紊乱不已,在胸膛乱衝乱撞,过度兴奋。顾琛刚分化时也曾出现这种症状。但当时他不过是个青少年,压根不会控制自己。如今他都如此岁数了,又受过了专业的训练,没理由……的确没理由还如此。许是沉卿的费洛蒙对他而言过于强烈了。 「不过,琛哥你也太没义气了。」顾琛回过神,几个学弟在他身边坐下,「说了一起当单身狗等你卧底回来我们都不成亲,结果哥竟然自己交上了。嫂子怎么样也不让我们看看。」 顾琛笑了笑,「我老是被甩,没必要看。」 「以前被甩那是以前,哥以前又忙又穷,现在抓了沉卿还能一样吗?升官发财,假又多,嫂子肯定捨不得。」 指尖轻轻蹭着手机边边,桌上手机又震了起来,几个学弟起鬨着,一把抢过了顾琛的手机接了起来。 「喂嫂子……枕头嫂!」他们嬉闹着,又脸色大变,「哎呀哎呀,伯母好……」 电话被还了回来,顾琛噙笑接了起来,「妈。……嗯,很快回去。」 「枕头没跟你一起吗?别留他一个人,多可怜。」顾母唸叨道。 「今天单位庆功宴。」 「啊!我真是糊涂了,那种场合去了也没意思。散了就赶紧回家,明天再过来我跟你爸这里就好。」 「好好……。」 顾琛掛上电话,在手机上传了一行,「是不是你让我妈来催人的?」 小枕头:「(偷笑)。」 顾琛笑了。 俩人跪在佛前良久。 顾琛看向了一旁的沉卿,他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喃喃自语,背脊拉直跪得直挺挺。……现在才为了方才懺悔,有何意义呢?在这种地方欢爱,爽都爽完了才道歉。顾琛觉得好笑,沉卿方才还射在自己膝下那块软垫上。 沉卿睁眼见他竟无悔意,连忙将他的头压了下去。 顾琛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思想却无法因此冷却。 两人走出了寺庙,外头彷彿硬生生热了几度,阳光刺眼。顾琛上了车,调了调后视镜,「匹配度九十以上的傢伙,是我?」 镜子里能看见沉卿懒洋洋的眉眼,那里头总是夹着几丝春意。 沉卿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给的答案总是很明显。明显到顾琛要是没看见就是白痴。但顾琛的确就是白痴,他经常后悔。 两人到了警局,顾琛不太想进去。他怕被人发现其实任务早就失败了。 沉卿这尊大佛来到了局里,谁也没敢怠慢。 形式上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证据显示人是谁杀的。负责问讯的警察说了要把二人分开来问。 顾琛觉得他们就像傻子一样防着沉卿,可那个人……又有什么不知道的事?顾琛被带到了另一间房间,负责他的是他学长。任务完成前知道顾琛卧底任务的人不多,学长是一开始就知情的,「怎样?还可以吗?」 顾琛摇摇头。笑了。那笑泰半是苦,但也无所谓了。他学长拿了根菸给他。顾琛摆摆手,「不了。别查了,杨泽那孙子是我杀的。」 他学长一怔,顾琛是绝不可能双手染血的那种正直到国家应该发奖状的那种人。而局里分明谁都这么觉得,却仍是让他去了卧底任务。毁了一个顾琛,那该多么容易? 10.那难耐的吻 10. 杨泽怎么死的事,顾琛一五一十。 「唉那臭小子,终究是选择了错的路。」顾琛的学长抽了一口菸,白烟冉冉,那气味顾琛以前天天闻,现在嗅到了,却不太适应。 局里看起来跟前阵子没什么不同,却又似乎相同。就连学长也长得不像以往。 谁变了? 刺鼻烟味里,顾琛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他站起身。他学长拉住了他,「干嘛?」 「……沉卿。」 「例行性的。谁让他是omega,你不知道他们小o最怕来警局吗?尤其是混黑的。没证据没他皮条,但其他事情还是能占一下便宜。反正他们o也不亏。你可能不知道,毕竟你年轻又正直,不会有谁跟你分享这种事。沉卿可没那么容易踏进局里,难得一回,哥们爽一爽。再厉害也一样,息事寧人。他们出去了也不可能告诉小弟自己被条子非礼。」他学长道。 顾琛想起达哥的顾虑,一把甩开了学长的手,跑了出去。 「顾琛!」他学长连忙追了出去。 顾琛跑得很急,沉卿在的那间房间百叶窗都盖了起来,顾琛一脚踢开了房门。 几个人围着沉卿,裤子都脱了一半。沉卿嘴里含着其中一人的肉棒,另一手握着另一人。他看了过来,双眼仍是平静带笑。 顾琛发动了费洛蒙,盛怒之下,侵略的气味压制了所有人,双眼冷冷看了过去,几个人跪了下来,无法动弹。顾琛走上前,一把拽起沉卿。 沉卿已被他标记,对其他alpha的感知并没有原本那样敏感,但哪怕一点点,顾琛都能感觉到。因为那是他的。 他拉着沉卿走出了大门,塞进了车里。 一路上都没说话,沉卿从后座爬了过来,鑽到了副驾驶座。 顾琛没理他,随后便感觉到一阵温热从性器传了上来。舔过别人的嘴舔了他。 顾琛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讨厌。还是爽的。 「生气了?条子都这样,你不知道吗?应该说……alpha对我们都是这样。警察是如此,一般人是如此,我爸也是。」沉卿道。 这句话让顾琛彻底软了下来。「不要舔了,萎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你是因为这样杀了自己爸爸的?」顾琛问道。 沉卿替他提起了裤子,倒回了椅座上,「对啊。妈妈也是,她一直阻止我,分明我爸那样对我的时候她从没阻止过。一样都是施暴跟谋杀,为什么爸可以我不行?」 顾琛想,的确是谋杀。被自己父亲如此,尊严跟人格该如何是好? 「……但我很后悔。把他们都杀了我就变成孤儿了。omega行单影隻可不好笑。本来只用被我爸欺侮,起码还能温饱还能有家。后来什么也没有,为了一条破命,为了活着,真是什么都干了。就我这样,你也稀罕当成了『自己的』。」沉卿点燃了菸,他的烟味各方面都让人舒服多了。 顾琛感到放松,「我的就是我的。要是嫌你也不可能标记。」 「难道不是因为衝动?」 「……」 沉卿笑了出来,喷了口白烟,「顺水推舟就标记了。」 「在庙里也标记了。今天不是衝动。」顾琛道。 沉卿看向他,把菸递到了他嘴边。顾琛叼住了。 那像是一个吻,他们从未如此交缠。 接吻是爱侣才会做的事。沉卿看着他抽菸,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车子慢慢滑进了沉卿家的车库,沉卿凑了上来,拿掉了顾琛嘴上的菸。 菸头已经快要烫手,沉卿啜了一口,微张的唇在彼此之间喷出繚绕烟雾,云海一般把谁的面容都朦胧。 那点腥红落下,如陨石般坠落,烫在顾琛腿上,烫破了裤子,烫红了肌肤,痛吗? 不知道。 顾琛凑了上去。他的唇这么靠近,呼吸纠缠在一起,灵魂彷彿会被吸乾…… 谁敲响了酒杯声声刺耳。 顾琛看向了声音来源。 「大家!举起酒杯!我们为了英勇的顾琛再乾一次!!」 顾琛笑了,被人簇拥到前方,他举起酒杯,里头只半满,又被人抢了过去,添满了。 「乾!」 「乾!」 唇上的感觉如此柔软。 接触了以后又怎么可能狠的下心伤害呢?亲了就会怜惜……,不应该如此。 贴在一起,顾琛没想到沉卿的唇瓣得以如此柔嫩,一个呼吸都没能有时间喘过来,压了上去。 手掌贴着冰凉的车窗,舌头鑽了进去,交缠而滚烫,这是要上癮了……。 吻让人变得温柔,轻轻的轻轻的,情感沿着唾沫流动,沉卿眼尾红了,抓住了顾琛的脖子。 这是恨这是恨,是侵略是剥夺……抵抗不住的气味,这样矛盾的情感能否赖给相互吸引拉扯的费洛蒙呢? 若不是如此匹配……也不会这般动情。 眼前这傢伙都拿走了什么?顾琛不想什么也没替自己留下。不能再给他了。 顾琛用力捶了一把车门,狠狠咬了下去。血的味道瀰漫着,沉卿微微一笑,唇上的血如同胭脂让他娇艳,「顾琛……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你知道你住的地方烂透了吧?」顾琛问道。 沉卿闻言一怔,瞪大了眼睛,随后笑的更厉害了。 「我们顾琛同仁呢,是二十岁就读警察学校的,后来当上了警员,二十五岁就被派往沉卿手下作为卧底。当时大家也是很担心,他一去去了八年,比他当警察的时间还久。八年都能老死一条狗了,但顾琛仍是回来了!」 大家开始拍手,顾琛觉得嘴里苦苦的,像含了一口药。 「他抓了沉卿!查到了禁药工厂、没收了所有毒品!」长官越说越激昂,底下开始爆出欢呼,「顾琛!」 顾琛回过神,朝长官举起手敬礼。 「你的制服代表什么?」 「报告,代表正义,代表良知,代表善。」 掌声此起彼落。 「不管过程经歷了什么,我都希望大家用力为顾琛喝采。他最终仍是战胜了一切奔向光明,一身笔挺的制服当之无愧!」 「好!」 掌声如雷贯耳。 穿上这身制服……就能对犯人为所欲为吗? 甚至于强暴别人的omega? 顾琛不知道,但他跟着掌声挺起胸膛。 若这是正义,那这就是。 若他的世界是如此,那就是如此。 顾琛会服从体制,他会。 刀尖被鲜血染红。 顾琛低头看着,地上的人没有了呼吸,胸口有个大洞,鲜血源源不绝。 肯定死了。 「琛哥。」 顾琛回过头,「嗯。处理一下。」 跟着沉卿的第二年,顾琛有了自己的部下,几个小弟。 体制这个东西大同小异,混久了就会大尾,他一直是沉卿身旁的人,后来进来的小弟不再喜欢巴结达哥。巴结顾琛显然爬的快一些。这自然让顾琛跟达哥的关係变得更糟。 但顾琛也无所谓了。睡了沉卿一年,那傢伙,还是毫无破绽。 11.人间四月天 11. 人生有太多转弯。很多事一不留神。 白云仓狗,指缝流沙。 跟沉卿躺同一张床为他效劳整整一年,顾琛除了对他的敏感带瞭若指掌以外,其他部分仍是乾净如白。 沉卿透露的总是很少很少,线索全部加在一起,就像世界地图上某一个拇指大的海岛。小得要死,也拼凑不出什么。 但沉卿好就好在不让人猜,稍有怀疑的事只要问他了,他就会说。 他一点都不怕被知道什么。 偶尔局里还是会来通知,问顾琛一些事情,但真的很少。 沉卿的毒品交易更是无从查起,他每次都安插不同的人,每次都在不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时间,偶尔连顾琛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完成了交易。 但达哥总会知道。 显然沉卿还是信他多一点,那是自然。顾琛想,若是没了这层身份,沉卿不晓得会不会比相信达哥还相信他? 顾琛也知道有了这种想法的自己,其实早就输了一半。 若说沉卿是命中注定,顾琛觉得更像是命中之劫,不得不碰上的坎,辗过就好了。 今日一早又得带着一群小弟去a5那一带收钱。沉卿的地盘从a1一路到a7,本来a5、a6那两地是梁老闆的,也被他拿了下来,目前五到七这一片都归顾琛管理。而一到四则是达哥负责。 沉卿的地盘就紧挨着林老闆,隔着一条夜市,那夜市假日就热闹,四面八方的人都会过来,整个城市像是不夜城,收益就别说了。那块地目前仍是归林老闆,但顾琛知道沉卿一直想吃了下来。 两人明争暗抢,较劲了几次,底下的人暗地里交手了几回,回回都是林老闆佔了上风。 硬要说起来,那林老闆的势力肯定是不及沉卿的,可就打打杀杀这一块,沉卿没多少心神。他主要还是卖那些毒品。 而林老闆那一派就比较正统流氓那一路了,打打杀杀,高利贷、保护费……,高利贷沉卿也有在做,但收得随便,偶尔也不太记得债主是谁,跟他借钱的都是些垃圾,存心不还,沉卿也不要紧。大善人似的,但有那么某一天,沉卿要是突然记起来了,那些人要还的就肯定不只钱。 沉卿什么都会拿走的。 他不是不要紧啊,只是讨厌把一句话说得那么多次,在以为他得过且过的同时,早已一脚踏入深渊。也因为这样,若非真的走投无路,所谓走投无路就是指,其他黑社会的、地下钱庄的,也都不愿意借钱的时候,才会有人想到沉卿。 借贷期间,沉卿的人会保护借款人,帮他还清在其他地方欠下的钱。 人的器官特别值钱,顾琛也是后来才知道。 以往常常听人玩笑话,说什么卖肾过活等等的,倒没接触过真的贩卖这些东西的事。 一些出过医疗紕漏,无法再明地里当医生的人都会替流氓接这种脏活。帮忙动手术,帮忙卖给一些医院。 这不今天a5那里就有一个债主,沉卿上个月突然想起那倒霉蛋,没头没尾跟顾琛说了一句,「我之前借了一个人不少钱,下个月有急用,你帮我拿回来。」他什么也没说清楚,只含糊又说了句,「那傢伙好像姓陈?住在五区附近。找找看。」 顾琛接了任务,什么都不晓得,知道端着笑脸问达哥。 那达哥讨厌他讨厌的明明白白,可又对于沉卿的命令绝对忠诚与服从,偶尔想来挺可怜的,一片真心,却因为不是alpha沉卿从未把他看成那样的对象。 曾有听说达哥是沉卿救下来的,能拿命效忠沉卿。 顾琛觉得自己恐怕无法为了沉卿而死,因此心里还是钦佩达哥的。 从达哥那拿了资料以后,顾琛带着几个小弟就去了。一连去了一个月,那傢伙死活不还钱,从客客气气规劝,说到了得威胁砸东西,没钱就是没钱。 「老子就他妈命一条!沉卿要敢借钱,就别他妈催,等我有就会还,不还不就是没钱吗?」 顾琛头很痛,揉了揉眉心,「没钱要创造。」 「你当我白痴啊?要能创造早就创造了!」 顾琛道,「没管道我替你想。这个月我家大哥需要一笔钱,你欠的加上利息那都几十亿了,但卿哥没要那么多,先给个两千万就可以,两千万之于你的欠款简直虾米鲸鱼没办法比拟,你没办法给,我就想办法让你能还。」他摆摆手,一个男人提着医生包走了进来。 手提包一扔,在地上散开,里头全是手术用具。 那人脸色大变,「不要……再……再给我一个月……我……」 顾琛摇摇头,「没时间了。」 几个人在那傢伙家里围了塑料布,顾琛走到了门口,背对着大门抽菸。 那傢伙住的地方是个老公寓,两层楼的集合住宅,一个破破烂烂的铁楼梯一上来就是那傢伙的家。 这里住的都不是好东西。顾琛靠着斑驳的铁栏杆,房里是凄厉的惨叫,随后停止。麻药生效了。 吐出的白烟跟蓝天合而为一,如同一朵云。顾琛抬头看着,嘴里的菸还是跟沉卿同一个品牌的。顾琛烟癮本来不大,不怎么抽,可后来就染上了。倒也不是喜欢香烟,而是喜欢这个气味。 至于为何喜欢就很微妙了。 「你抽这味道很淡啊,娘们似的。」学长在他身边坐下,勾住了他的肩膀。烤肉店里太吵了,门外有张写着等候区的长椅,顾琛出来抽菸,又被逮住了,「你这主角老是想跑啊。」学长又道。 顾琛笑了,又抽了口菸。 「以前不抽这种的啊……记得之前单位有个人抽淡菸,我们还笑话他。你呢,混一趟流氓怎么还含蓄了起来?抽这种带花香的。」 「习惯了。人总会变的啊。」顾琛笑道。 几隻蛾子撞着路灯,横衝直撞,把那灯罩撞得叮噹响,夜深人静,就连那样的声音都能听见。 人总会变。总会变。顾琛看着飞蛾,追寻光亮也许也是本能。人也是趋光的。 有的人眼底有星河,那么那样的人便值得用一辈子去为他莽撞。一头撞死的决心。 塑胶袋里装着沾满血的围裙和塑料布。黑色的大盒子被慎重的拿着,伤害一个人所剥夺的东西被小心保管,准备拯救另一个人。地上全是菸蒂,顾琛等了很久。他再次进去那人房里,整个房间都是血腥味。那人不知何时醒的,毕竟也没那么多麻药能给他。 「馀款还有十亿两千万,上头厚爱且仁慈,说了尾数就不计较了,算十亿整就行了。下个月我还会再来,那时候需要多少我不太知道,但希望你能设法处理一下。」顾琛道。把借据给了他。这些事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你真的变了。」学长的声音掩盖了飞蛾的决心。 顾琛扭头看他。 「感觉话变少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真实?你看上去很虚很淡。稀得跟你这烟味一样。」他学长道。 「……是这样吗?」顾琛笑了。那些年他把灵魂交给了另一个人。什么都变了。 「其实吧……上头怎么决定我不好说。但我一直很反对让你去卧底的。」 顾琛没答话。谁反对都一样,都回来了,说那些没多大意义。他也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感激不尽,哭哭啼啼。 「我总感觉像把你推入地狱。」他学长又道。 「没那种事。」顾琛淡淡一笑,「身处天堂还是地狱我很清楚。哪都不是,这里是人间。」哪里有人间脏呢?可即使天堂也没有人间四月天 12.谁眼底星空 12. 杜鹃不啼,则待其啼。 德川家康这句话把武士精神传承了下来,等待,忍耐。 忍耐经常被当作懦弱与逃避,可其实忍耐是一种屈膝,屈膝以后总是奋力一跃。顾琛突然想起了类似于这句话的故事,他又抽了一口菸,吐出了烟雾,学长的模样在他眼前模糊又再次清晰。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顾琛道。 这是他今晚头一回有兴致开啟一个话题,他学长特别开心,「说说看。」 顾琛弹了弹菸灰,「相传有一种怪鸟,两隻一对却生性淡薄。春日里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可牠就是不叫。于是人们叫牠哑巴鸟,又叫牠淡薄鸟。淡薄鸟不啼春,却活跃于春日花丛间,他是吃小果子与花蜜为生的,倚仗着春日的繁盛为生,却不愿意为了美丽的春季唱歌。这种鸟,在秋叶将尽,春日不醒的萧瑟冬季里将迎来求偶期,艰苦的环境里振翅跳舞,怀孕產子,一整个冬季,交配不易的淡薄鸟都在发情与交配,寒冬过后,又是新的一年。所有苦难都会结束,迎来大地的新生。淡薄鸟擅长吃苦与忍耐,从不因喜悦或痛苦而啼叫,牠们在大家玩乐享受的春季里养精蓄锐,只为了挺过严冬,繁衍新生。忍耐是为了迎接甜蜜果实的,迎来新希望。」顾琛抽了口菸,「卧底的时候经常想起这个故事。」 「谁告诉你的?」 顾琛耸耸肩,「也许祖母?老故事总是祖母说的吧。」 其实这故事是沉卿告诉他的。也不晓得又是谁告诉他的?顾琛从没问过。他们八年来究竟都在聊什么? 「顾琛,你的任务是什么?」沉卿躺在床上,浑身赤裸。 「你为何有洁癖?因为你父亲?」顾琛没回答他的问题。 沉卿笑了,「你这样啊可不行。想要拿走我的一些东西,就得拿一些自己作为交换才可以。」 「……抓到你。」 「肯定不只。」沉卿翻了个身,从躺着变成了趴着。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药?」 沉卿笑了起来,「我有洁癖是因为之前的主人对我要求严格。」他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主人?」 「嗯……我挺适合养在家里的不是吗?他是一个alpha,但他不太适合我。当时我还小,举目无亲,能被他所养其实蛮幸运的。但就是他太严格了,喜欢打人,又爱乾净到有些病态,我可能受他影响,就有了洁癖。」沉卿打了个呵欠。 「他标记你了?」 「他嫌脏。」沉卿笑了笑,「被自己父亲捅过的人他才不想标记。」 「他呢?」 「死了。」沉卿看了他一眼,「可不是我杀的,别那样看我。他很老了,养着我的时候就不年轻了。但他有钱,给了我很多,现在的a1到a3都是他留给我的。他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我也没办法替他生。」 「你无法怀孕?」 沉卿摇摇头,「费洛蒙跟週期都太乱了,很难怀上。而且那老傢伙没什么体力,比起做爱他更喜欢把我绑起来。他会让其他手下过来上我,那些人要不是b就是o,跟我做也一定要戴套,他到底没力气自己干活了。养着性奴却也没办法为所欲为,人老了要干嘛呢?」 顾琛笑了笑,的确。养着沉卿这等妖物却不能上他,未免过于可怜了。 「他的手下后来都散了,只剩下我。他死的那天我喝了一堆酒,把他埋了起来,但隔天完全想不起来埋在哪里了。」沉卿笑了出来,「一直到现在还是记不起来。不过他抽屉里放了几张权状,都是给我的。要不是他,也没有沉卿。比我父亲还重要的人。」 故事过于荒唐,顾琛不知道该听到哪里。 「他这辈子都想成为一个omega。」沉卿又道,他的声音彷彿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经常喜欢如此。 「为何?」 「没问过。」沉卿答道,「我原本并不在意,但他死了以后我突然好想知道答案。但我连想把他挖出来都没办法。我想也许是他故意让我忘记他的长眠之地在何处的吧?不希望他都安息了我还不给他寧静。」 顾琛笑了笑,「很有可能。」 「我在做的药,能帮他完成美梦。」沉卿笑道。 「改变费洛蒙?有可能吗?」 沉卿不答话,坐了起身反问,「顾琛,你想过改变费洛蒙吗?哪怕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没想过。所以不能理解那位先生为何想成为omega。你想过吗?你因为是o如此辛苦。」沉卿没答覆的话,顾琛通常也不会再多问太多。 沉卿摇摇头,「哪怕如此也没想过变成其他的。小时候有过,被当成宠物养着的时候也有过,但后来找到了我的白马王子以后就没想过了。我想这是给我们这类人的一种浪漫吧。虽然我本也不打算牵扯。」他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啊……哪有追求幸福的可能?没必要危害到……」 「若命不由己便非得这般相遇。」顾琛答道,「其实原本得来这里完成任务的并不是我。要是杨泽早两天联络局子那我也不会来,他也不会死。你说呢?我为何而来?」 那隻蛾终究是一头撞死了。 从灯罩上掉了下来。 顾琛远远看着,灭了菸,「我今天穿回了原本朝思暮想的制服,但感觉有些紧。当时按照身材订製,体态也并未改变,但总觉得不再合身。」 「你只是不习惯。」学长道。 「可能吧?腰带像掐着腰,我觉得不适合我。」 「没那种事。刚刚长官不是说了吗?你很衬你的制服,穿得问心无愧。」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别乱想。」 顾琛笑了笑,「学长,在学校开始你就对我最好,毕业以后局里也是你对我最好,跟你也比较能说上几句。……其实……」 他学长听着,可顾琛还没说出口,店里头几个学弟跑了出来,「哥干嘛呢?快点进来。」 顾琛笑着又被他们请了进去。 指针慢慢往十一靠近,喝醉的人越来越多,都趴桌上睡了起来。 命运偶尔就是如此,造化弄人。 炙热的性器没入柔软雪白的臀缝之间,顾琛两掌按着那人臀肉,在那上头掐出了指印。 两团白云一样的肉被拨开,里面小小的太阳就看得很清楚了。 穴口都被蹭红了,往旁边撑开,週围水淋淋的,顾琛挺进又抽出,带出了浓稠透明的水,一大堆滴落下来,又插了进去,羞耻的声音回盪,湿润从他臀缝爬出,从大腿滑落,沿途落到了膝盖,跪在床上,双膝都有些红了。 沉卿许是姿势不良,呻吟有些卡住了,喘息多了些。他双手抓着床巾,指缝间床褥像是流沙,可整张床浮浮摇摇,又像艘船。 慾望卡在紧緻肠壁里,又往上,能顶到生殖腔的口,再用力点,也许能……顾琛摇摇头,不能。 可那处越蹭越软,前端没了进去,沉卿的呻吟变了调。 顾琛将他翻了过来,低下头。沉卿很快抓了上去,柔软的唇与他相碰。肉刃进入了生殖腔,那地方压迫着膀胱,沉卿一阵酥麻,前端出了一堆水,顾琛压着他的腰,又大力晃了起来。 「啊嗯……不……要去了……」沉卿腿间慾望一晃,淅沥哗啦射了出来,他浑身轻颤,又拉着顾琛吻他,「舒服……」 鼻尖蹭着鼻尖,顾琛已经很久不曾在抱他时感到反胃。舒服的感受再也没有参杂任何愧疚。 人果然适应力强大至极,「你休息什么?我还没射。」 「顾琛……下礼拜有个交易,你一起来……」 13.DNA灌满你 13. 那是沉卿在他杀了杨泽以后,第一次带他交易。 蹲了沉卿一年,毫无功绩,顾琛犹豫了。他怕警局里的人忘了他,却又明白,这次交易肯定跟以往有所不同,因此沉卿才会带上他。 他偶尔不明白……不,应该说他一直没能明白沉卿。究竟是信任他或是不信任呢? 拥抱沉卿的时候不再感受到愧疚与噁心,顾琛想,是不是很快当他杀人的时候也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与悲伤?很快他会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恶人。有了小弟以后,顾琛就不太爱自己动手了,可交由别人去做一样难受。不仅脏了自己还污了别人。 他经常想起杀死杨泽的夜晚。 他身上总是带着杀死梁老闆那日沉卿给他的匕首,他自然也是用那把刀杀了杨泽。 潮湿的草地混着泥巴有一个难以言喻的臭气,皮鞋底部黏满了草屑,顾琛一隻手勒着杨泽的脖子,杨泽的头卡在胸膛,两隻脚用力蹬着,从顾琛的方向看过去,杨泽便彷彿奔跑在海面上,脚步零碎了月亮的倒影,空着的手一直握着口袋里的匕首。 顾琛力气很大,又是费洛蒙特别强大的alpha,压制杨泽并不困难,难的是心里那道坎。喉结上下滑动,口乾舌燥,顾琛知道这样的力道杨泽只是难受,但死不了……必须……,眼泪爬了满脸。 哪怕沉卿早知道他是警察,他依旧得杀了杨泽。 杨泽得死,他就是得死。因为沉卿让他选。 还有重回光明的可能,但凡有一点点这样的可能,顾琛都会尝试,哪怕过程脏得要死。 顾琛闭上眼,乾了学弟端上来的那杯酒。 前辈开的这家烤肉店,战斧牛是招牌,切肉的小刀就放在手边,顾琛想,拿着这把刀,他能很轻易杀了频频朝他灌酒的学弟。也许回家后会有一点后悔,但抱着小枕头又能痊癒。哪有不会好的疤?只要习惯了,人什么都不会怕。 但没必要那么做。顾琛道,「真的不喝了。」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在地狱里的人要是长命百岁那可就不好玩了。地藏菩萨说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教思想里,凡心即地狱。只要有追求物质的心、执着,贪婪,那便是身处地狱,被慾望所囚困折磨,因此地狱永远不会空。菩萨慈悲,哪怕早知如此也发下大愿。地狱怎么会空呢?每天睁眼,都是无穷。顾琛想长命百岁,哪怕身处地狱。其实他本来是想死的,但后来不想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在人间,他不走。这也是一种发愿吧?若是人间人人怀抱的凡心乃地狱,顾琛寧可长寿。 顾琛给小枕头:「你要长寿。」 小枕头:「你喝太多了。不准再喝。」 顾琛笑了起来,真好,活着真好。 真希望沉卿也这么想。 每天西装都是新的。 顾琛系上领带。沉卿还真他妈有钱。 那傢伙还躺在床上,屁股蛋上全是精液,出门前硬是要了一次,顾琛自然乐意效劳。 「顾琛……带我去浴室。」 「自己去。」 「……」 替沉卿清洁完毕以后,两人便准备出门。 沉卿把头发都弄了上去,光洁额头露了出来。 乍一看,他并没有那么像是一个omega,可顾琛总觉得他骚。作为男人而言也的确骚了些,浑身香气,打扮得花里胡哨。屁股紧紧包在西装裤里,两条腿笔直修长。眉眼似笑非笑,可那看上去还是像笑多一点,因为他好看的两瓣嘴唇总会轻轻勾着,弯起的弧度像是那勾魂刀。 一坐上车,沉卿便道,「去观音庙。」 「……你在庙里谈生意?」顾琛茫然道。 沉卿笑而不答。 做梦也没想到在那样的地方。 顾琛婉拒了长官送上的菸,雪白的菸捲被灯光照得发黄。 「明天早上,会全国直播,颁奖给你。」长官说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牙齿蜡黄,应该也是因为灯光。 顾琛微微一笑。 沉卿做禁药的工厂就在那观音庙里。 巨大的佛像后头别有洞天。 算得上密室吗?外表看上去寺庙并不大间,但顾琛看那入口往下走,也就理解了。 沉卿带着他穿过长廊,里头的模样跟一般製药厂也没什么不同。 几个穿着全套防尘衣物的人在里头忙碌,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里头的模样。 沉卿带着他穿过了外围长廊,顾琛跟在他身后,把一切都牢牢记住了。 随后他的眼神又停在了沉卿身上,看着他的背影,挺直的背脊,他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笔直的腿。微长的髪尾显然盖不住顾琛留下在他后颈的咬痕。 那日达哥看见了沉卿的咬痕,一双眼恶狠狠瞪了过来,那模样像是要把顾琛变成手扒鸡,顾琛也是痞里痞气,懒得理他。 其实顾琛心里是忌妒达哥的,他不晓得他跟了沉卿多久?知道他多少事?被他多么依赖? 哪怕达哥并不是一个alpha也绝对比顾琛有资格站在沉卿身旁。 眼看一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那达哥又在那里。 达哥本名顾琛并不知道,他们也不是友好到能交换那类资讯的关係。 「阿达。」沉卿一看见他便笑瞇瞇的,「林老闆呢?」 「路上。」达哥恭顺答道眼神却瞪着顾琛。 顾琛回望,看了过去。 沉卿走到了办公桌后头坐下了,达哥在他身侧,替他点了菸。沉卿叼着菸凑了上去,轻轻托住了达哥拿着打火机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脸侧了上去,彷彿接吻似的,双眼低垂,能看见纤长睫毛又依旧能见清澈的双瞳,达哥微微朝他倾,爱慕与崇拜毫无隐藏。火焰从打火机小孔喷出,火光在沉卿眼底跳舞,摇曳闪烁。那如同他的调皮,却稍纵即逝,火舌爬上了菸纸,成了一点硃砂,夹在指缝。沉卿从不急着抽菸,点燃了就夹着,偶尔夹了半天也没抽上一口,便又灭了。 他似乎便是喜爱那冉冉上升的烟雾,越烧越短的菸头,贴近指腹,有些炙热的感觉。 他的体温在做爱以外的时间都冷得像尸体,那也难怪喜欢暖呼呼的东西。 沉卿嘴角笑的像镰刀,啜了一口菸,「顾琛。」 顾琛望向他。 「等等林老闆过来的时候别再捣蛋了。」 「……是。」 「alpha喜欢吃豆腐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林老闆都有老婆了,等等也会过来。他老婆是个b,生不出孩子,想投资这个药品,变成比较容易受孕的omega。但转换为o风险比较大。」沉卿吐出裊裊烟雾,又吸了一口,两指夹着,身体往后靠,递给了达哥,「去休息一会。林老闆没那么早。那傢伙没过午不起床,跟你说在路上肯定瞎话。」 「是。」达哥恭顺接下了那根菸,对他而言那根沉卿含过的香烟价值肯定比全新的还连城不少。 顾琛盯着他,那达哥也不遑多让,经过顾琛时故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顾琛一晃,瞪了他一眼。 达哥小心翼翼揣着那根菸走了出去。顾琛总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开心。也许因为沉卿把dna给了那傢伙。沉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脱了那件顾琛盯了一整个早上的西装裤,他趴到了高高的桌面上,胸膛贴着桌面上的玻璃,「里面痒。」 顾琛愣了愣,突然就觉得达哥拿走沉卿那么点dna又如何呢?能给更多,顾琛会用遗传基因灌满沉卿的身体,把费洛蒙咬进他腺体里,让他浑身都是自己的气味,狠狠霸佔那个身体。 14.为了他而死 14. 向后凹起的肩胛骨连接手臂被顾琛一手抓着,扣在了手掌里。这周沉卿又迎来了密集发情,但好就好在他现在的发情并不是因为失调,只是因为顾琛。 因为他的眼神,因为他的气息,顾琛喜欢这样的状态。沉卿最好一直维持这样。 耻骨撞击着柔软的臀肉,顾琛低下头,相连之处连接快感……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顾琛不愿意想。沉卿轻声呻吟,他的呻吟一向都不响,喘息多一些,他用吐息掌控顾琛的快感,不过几个喘气,就把谁的心都给捏紧。 不甘心,真他妈不甘心。顾琛把自己深深埋进他的深处,把满腹的躁动满心的渴望都掩埋,那些东西都是沉卿赐予的,还给他,射满他。在他体内,留下一切也许结晶的可能。他俩诞下的会是什么?真噁心,噁心得让人兴奋得要死。性器胀痛,深埋也难解慾念。变成他的脏器,变成沉卿腹里的一块肉,让他难受让他舒服,顾琛想变成他体内的疾患,发作与否都让他操心忧虑。沉卿会为他终日惶惶不安,害怕他背叛,疼痛反而心安,顾琛知道的,患部不疼反而让人心焦,呼吸都敏感,就怕有朝一日疼痛如累积过多能量的地牛翻身,颠覆整个人生,顾琛希望如此,颠覆他。 顾琛轻轻喘息,眼尾馀光能见外头长廊,窗帘只拉了一半,达哥就在那里抽着菸,时不时往里张望,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还真是可怜,顾琛想,他低头看着沉卿的背影,一路延伸到后颈,沉卿侧脸贴着桌面,玻璃桌面都因他的喘息泛起了雾气,湿而热。那潮红呼应着他的红唇,一路往上,染红他的眼角。 「沉卿。」顾琛轻声叫他。 「嗯?」沉卿动了动瞳孔,眼皮都懒得掀,只把双瞳挪了过来看他。 「之前那根破阳具想标记你,你就把他杀了。是因为你在为了白马王子守护贞洁吗?哪怕用他缓解燥热,也不愿意把最重要的给他。」顾琛问道,「你调查过我,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把我带回家……让我为你杀人与沉沦,你就是这样对待命中注定的?」 沉卿笑了起来,因为笑洩漏了浪啼,窗外达哥一愣狐疑看了过来。顾琛伸长手,推开了窗却拉上了半开的窗帘。沉卿的呻吟传了出去,在长廊上跑了一圈,看不见达哥的表情的确让人可惜,但即使如此顾琛也不愿意让他看见沉卿臣服身下的模样,他的omega如何沉沦慾望与他,顾琛自己知道就好了,谁也不让。他的媚态是顾琛的宝贝,为了自己的alpha如何浪荡,那是没人挖掘过的属于。拥有这一切的顾琛家财万贯。 「会上癮的顾琛……」 「关于什么?」 「你。」沉卿道,「你的体温透过掌心与性器传来,让我滚烫……」 顾琛拉上了窗。他是害怕沉卿说出他的身分或只是想霸佔他的情话呢? 「你的费洛蒙让我着迷依恋,让我兴奋……我喜欢你抱着我入眠,其他人从没能跟我共枕,是因为是你,顾琛,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我这辈子从来都没能拥有过『自己的』,但你却是我万里挑一的唯一,能被你拥抱很幸运。」 说这种话难道不是存心想让人放不下他吗?一辈子惦记。顾琛没来由感到愤怒,沉卿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不是吗?原来沉卿才是他那条带着病根的筋,稍微用力都会发炎,麻痺一整个身体。谁是谁心上的疾患呢? 「明天啊,记者都会来,他们要採访你。」顾琛的长官说着话,满嘴都是肉类混杂啤酒发酵的味道。 顾琛静静听着,内心却想逃,谁喜欢跟长官说话呢?他在卧底的时候这些人都在干嘛呢? 「顾琛啊……你这是前途光明,你知道吗?我要是有你的年轻我也会选择这条路的,危险但不后悔对吧?」 后悔?其实后不后悔不都是出自于成功与否吗?成功就不后悔。后悔都是因为失败啊。 顾琛笑了笑,「不后悔。」其实任务早就失败了,但综合结局来看的确不后悔。他左胸上有一个弹孔。当然现在已经结痂,痂也脱落,那处成了疤。人的肌肤不晓得受过几次伤害以后就会无法癒合,顾琛癒合了,但痕跡留下了。而那个枪伤,套一句长官的话,那就是不后悔。 危险但不后悔,要是没有卧底那八年,顾琛又何来「前途一片光明」? 前途光明,前途他妈的光明,他把沉卿送进监狱,当然光明。 八年,他从二十五岁毛头小子变成了三十几岁,这个年纪该干嘛?除了享受二十岁时莽撞与冒险的每一个「不后悔」以外,真的也没别的了。 「一去近十年,你肯定非常煎熬,沉卿很狡猾。」长官又道。 煎熬,顾琛其实不好断言他感觉到的是不是煎熬,那种感觉总觉得很难说。 煎熬是有的,但很縹緲,握着的时候又感觉幸福,跟手淫很像,射一次之后再勃起不是没办法,但要再射出来很痛苦,煎熬却爽,哪怕喷出来以后稀薄如水,快感还是快感,双腿肌肉紧绷,下腹肌肉抽动,性器颤动……大脑受到的指令就是舒服,跟精液浓度没什么关係。 跟沉卿在一起就像反覆搓揉原先疲软的阳具,慢慢充盈,一直处于兴奋充血的状态之下却无法攀顶。煎熬也有,享受也有,快感和痛苦都是来自他毫无悬念。 「的确很狡猾。」顾琛答道,「他的秘密我找了很久,但都是因为运气好。也全多亏长官们给我机会。我不过刚好撞大运,不然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长官一听他的答案非常满意,「你太谦虚了!不过当初我也是真的极力推荐你作为卧底……」 言下之意,没有我就没有你。应该是希望顾琛明天上台受访时提他一句吧?很可惜办不到。 顾琛笑了出来,「多谢长官厚爱。」 「哪里哪里,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还真是噁心,这样的人……比黑道好到哪里去呢? 沉卿让顾琛把办公桌擦乾净了。顾琛蹲在地上,仔仔细细。沉卿又拿了根菸,点燃了,他坐在桌上,迫不及待送进了嘴里,吁了一口,满是烟雾。沉卿拉开了身后的窗帘,推开窗,「阿达,林老闆来了吗?」 达哥看起来有些尷尬,但他很快安定下来,「快来了。」 顾琛从地上爬起身,睨了达哥一眼。两人眼神交会,这次达哥避开了。这是好事,顾琛想。沉卿是谁的,这下那傢伙总算他妈知道了。哪怕跟了他跟了再久,沉卿依旧不会属于他。 林老闆在五分鐘后总算出现,带着沉卿口中的「醋桶」老婆现身。三人谈事,让顾琛跟达哥都出去了。两人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站在房门两侧。 达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也只是其中之一。到后来留下的还是我。你不懂沉卿,你们a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扭腰,只知道播种。沉卿不是非你不可,但很多事,只有我能替他完成。好比林老闆跟他本来也是一对,但后来还不是为了钱娶了里面那一个?顾琛,你不特别。」 顾琛笑了笑,「我要是要走,也会把你们弄得天翻地覆才走。谁都别想留下。你难道觉得等某天全世界的alpha都死光了以后沉卿就会为你拨开屁股肉吗?你那天看到了吧?他的脖子。」 「你不过是比较走运……」 「你可以这么想,但你有发现一件事吗?走运的人通常一直都很走运。要我说幸运大概也是一种费洛蒙,生来註定的。」顾琛低声道,「你幸运吗?」 达哥说不出话,但也只是暂时,「你要知道,哪怕费洛蒙合适,你也不适合沉卿。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毁了他,然而你最好记清楚了,我会用命阻止这一切。只要沉卿平安我什么都愿意,你有这种觉悟吗?为他死。」 15.洗乾净脖子 15. 顾琛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为了沉卿而死的觉悟。 所以达哥的话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还来不及再答话,里头三人出来了。 林老闆的老婆对沉卿都是爱理不理,沉卿也不介意的样子,自顾自滔滔不绝。 林老闆搂着自己太太,眼睛却黏着沉卿屁股。那地方顾琛刚刚还猛烈用耻骨撞着,他想到达哥刚刚说林老闆跟沉卿原本是一对。原本是多原本?以前是多以前?这样想来他的确对沉卿一无所知。眼神跟上了那总是挺直的背影,沉卿还在说着药物的功效,突然那么一句话,把顾琛拉回了现实。 沉卿道,「但目前还没成功,实验上已经有十个以上受试者往生了。别说是成功分化,命都没了。」他脸上还是带着他的笑。 顾琛如当头棒喝。他到底在干嘛?忘乎所以一般跟着一个beta争风吃醋。沉卿就是这样的人啊……枉顾人命,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利益,就像达哥说的,顾琛根本不适合这里。 他可是正直到曾被同梯笑是个天生警察,在路上看见被路杀的动物都会哭着替他们埋葬的傢伙,沉卿跟他怎么会是什么命中注定?根本不可能。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这结论可真是让人分外不爽,不是吗? 离开观音庙的路上,顾琛一语不发。 沉卿也不是瞎了傻了,自然知道他不太对劲。 「你在生谁的气?」 顾琛不答话。 「总之我大概能知道吧……顾琛,我今天为何带你来?你知道我在干嘛了,也知道地点在哪。该要有的证据都有了吧?」沉卿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录音键,「这个实验死了十个人。」他道,把手机丢到了前座,「我可以录音给你,说一百次都可以。那支手机里还有其他交易的证据,毒梟的电话,还有很多东西。你可以完成任务了不是吗?把这一切告诉你的胖子上司,告诉那些抓着屌往我嘴里塞的人,然后他们就会聚集在一起包围我,把我抓起来,我可能会反抗,这边会死几个人,达哥会死,你们那边也会有人牺牲。但那又怎样?我都玩完了。这不是你要的吗?都替你准备好了。我知道我似乎说过我不是你轻易可以拿下的人头那种耍帅的言论……但显然早一点结束伤害比较低。顾琛,我被你吸引,把你擅自视为我的王子多年,我不希望你死。显然我还是自私一点,我希望你成功。」 顾琛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 「我真的一次也没搞懂你在想什么。你不能像人一点吗?」顾琛问道。 沉卿笑了笑,「顾琛啊……我们差了有十二岁吧?生肖都是一样的。我发现你是我的alpha的时候你才国中而已。国中欸哈哈哈哈……那么小的孩子,一脸端正,一副就是要为国捐躯的模样……我那时候心想,『啊,如果这就是我的王子,那我希望他健健康康,没有烦恼,不要有危险也不要吃坏肚子,考试都能满分。』,我一直看着你顾琛。一直一直,看着你考上警校,看着你成为警察。对我来说,我一生下来就注定这样活着了,坏蛋越来越坏,把坏事干尽,好人才能越来越好……当然这只是替自己开脱罢了。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但你不一样,每当你进入我,我都又是满足又是愧疚,你的人生根本不应该这样跟我牵扯的顾琛。为何是你呢?要是是别人……我当天晚上就会狠下心杀了,也许根本不用狠下心,在我的世界里,杀人比吃饭还容易,为了吃上一口饭什么都会做,尊严、人性……谁他妈管那些?但你不是的吧?你不是的。你跟我不一样。」 「不一样,不适合,不同世界……我们的交缠换来的只能是这些东西吗?」顾琛问道。 「不然呢?百年好合,真爱万岁?你被我吸引只是因为气味,要不然正直如你,看得上我吗?我也想过毁了你,但你猜怎么了?我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让人把你赶走,偏偏鬼迷心窍带回家。」沉卿抱着头,颓丧道,「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你派一堆人来抓我,那日派你跟杨泽一起,也是希望你乾脆带着一群警察衝进来我家算了,但你竟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顾琛,只鞋袜脏了的话脱掉就好了,可是在这么走进来这泥沼里,你连心都会脏了的,你会很痛苦的。矛盾的想污染你让你离不开我,又希望你自由远走高飞。那也难怪你搞不懂我,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一年过得像疯子一样,天天对着自己出尔反尔,看着你的睡顏就觉得好幸福,看你睁开眼这么痛苦我又好后悔……一年来明明你有那么多机会,却迟迟没有行动,我经常幻想是否你也对我有了心思呢?不然为何如此?我今天直接把底牌给你了,真的给你了,顾琛,了断了吧。」 「了断?」顾琛笑了出来,「屁股里都还是我精液的跟踪狂到底在大言不惭什么?」 听说全国新闻都会直播。顾琛的颁奖典礼。 那么沉卿多么邪恶看着排场就知道了。抓到了他居然如此普天同庆。庆祝什么呢?顾琛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大家看他终于高兴了,都跟着笑了起来。 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精神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顾琛笑得眼泪都跑了出来,他看着学长,站起身,举起了酒杯,「大家乾杯!」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 他终于开心了,一口闷了一整杯酒。 小枕头:「玩得开心吗?」 顾琛,「很开心,很开心,宝贝我很快回去。」 顾琛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沉卿提供的证据有任何改变。 那份证据沉卿没打算拿回去,就给了顾琛。 「你会上交吗?」 「我不知道。」顾琛老实道。 「为何不上交?都给你了……明明都给你了……」沉卿问道。 「因为你紧。」 「不要胡说八道,我不希望……」 「听着。该抓住你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抓住。你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毁了我,一整年的时间把我当成种马使用。甚至在方才擅自当作最后一次想跟我了结,你摧毁的都不用归还吗?我会先通通拿回来,再抓了你。毁了你的生活,再束缚你。轻易让你被关进牢里我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 沉卿先怔怔听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似感到荒唐笑了出来,「顾琛,这啊……听起来像是藉口。你在找藉口让自己留下吗?分明把我抓了就结束了,你在想什么?」 「你不用知道。」顾琛冷硬道。 他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但他就是还不愿意。其实只要告诉单位任务早就失败了,那边就会让他回去,回不去的话也可能会被沉卿的人杀了,那样的话警方会再安排新人进来,一个沉卿不认识的傢伙,好比杨泽那种的。 随便一个都比他容易成功,虽然不一定能如他这般靠近沉卿。 沉卿很谨慎,的确是因为偏心才让他靠近,因为偏心因为偏爱,因为他是他秘密观察了十几年的白马王子,他费心守护的净土。 因为如此沉卿不杀他,甚至自己端上了人头。 出自于omega对alpha的绝对服从,出自于难以抗拒的吸引与喜爱,沉卿不惜为他毁了自己。 但也因此顾琛无法下手。 他断不可能承认自己为了沉卿动心,但他没有吗? 他不会说的。他不会说。那不是心动,只不过是鬼迷心窍,只不过是沉卿的气味太他妈香……因为他是与他匹配度极高的傢伙,所以难以抗拒难以割捨。但他总有一天一定会抓了沉卿。他会。 「顾琛,你真奇怪。」沉卿轻笑道。 「你毫无资格对我这么说。」 沉卿咯咯笑着,在后座躺了下来,「我会等着的,等着你抓住我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一样会坏事做尽,你也一样得当条种马。你的心理负担只会越来越沉重。」 「但那也不干你的事。我自己这么选择的。你只要负责洗乾净脖子就行了。」 16.沉卿那条狗 16. 十一点了。 灰姑娘的故事里,过了午夜,很多真相都会浮现。现实生活中何尝不是如此? 时间到了,很多事就揭发了。顾琛想,他的南瓜马车是什么呢?他的水晶鞋又是什么? 马车是会消失的魔法,水晶鞋则是会留下的线索。要是存在那样一隻透明清澈的左脚或右脚,顾琛会砸烂的。 谁都不能循着那隻鞋找到他,顾琛午夜前仅会留下南瓜马车和老鼠。他身上的礼服也会变得破旧,他一直觉得不合身的警察制服会消失,浑身赤裸,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一丝不掛。 他是谁呢?他是顾琛。但顾琛是谁?水晶鞋会知道。 跟着沉卿第二年,顾琛杀了七个人。 每一次的痛苦似乎都在变少,他很害怕这样的改变。 单位那边跟他联络,问道,「需不需要再派人过去?」 顾琛拒绝了。 那边又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顾琛说,「没有。」 上司告诉他:「下礼拜,透过一些线人得知沉卿似乎要从泰国运送一批古柯硷进来,你查一查,如果真的有,就通知一下,地点应该在七区附近,具体哪里都问清楚了。」 「哪里的线人?」顾琛问道,「沉卿疑心重,我要先知道是谁比较好套话。」 那头很轻易就告诉他了,「沉卿在a7那里有家酒吧,里头有个傢伙叫罗明,那人是我们的线人,但漫天要价,我们不太喜欢跟他打听。」 「明白了。」顾琛断了联络。 沉卿的交易总是很随性。 正因为没有个正规的行程,所以特别难掌握。顾琛打听了几天,他想达哥肯定知道。可那达哥口风严实不可能说。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沉卿某天晚上一回家就道,「顾琛,后天泰国那里有批或要进港。你去。」 「我?」 「哪里不行吗?办不到?」沉卿问道。 「不。我可以。」 他答应了。 地点跟其他细节都知道了。 然后顾琛发现,那罗明的酒吧便是这次行动的据点,怪不得他能知道这些事。 这次货只会送来a7,量不多,却都是上等货。 顾琛提早一天去了罗明的酒吧,他点了一杯普通的啤酒。 罗明长得獐头鼠目,两颊凹陷,西装像贴在身上,他替顾琛倒了酒,「啤酒?很普通。」 顾琛笑了笑,「做人何必这么特别?」 「一个如此强劲的alpha说这种话可真没说服力。」罗明笑了,笑起来的模样特别不怀好意。 顾琛没理他。 罗明又道,「我都知道。你是沉卿的狗。」 顾琛抬眼看他,「沉卿是我的狗。」夜夜朝他扭屁股。 「呵呵呵呵,你真敢说。警察经常来这里喝酒,你看那些穿着皮夹克的几乎都是条子。」罗明小声道。 顾琛凑了过去,「明天,沉卿的货不来这里了。」他小声道,「a7这里的资讯被洩了出去,把沉卿急坏了,后来还是决定从老地方入港。」 罗明愣了愣,「老地方?哪里有这里好?我能分辨谁是条子,其他人能吗?」 「你能分辨?」顾琛问道。 罗明看着他,「当然。我一眼就知道谁是真谁是假。条子都是那样……他们的眼神会告诉你……」他盯着顾琛的眼。 顾琛轻轻一笑,喝了口酒,「真厉害。我看条子跟一般人没什么不一样。认不出来。」 罗明「嘿嘿」笑了一声,搓了搓手,「这功夫没十年以上练不出来。」 顾琛笑而不语,又喝了口酒才答,「你的酒不错。」 「那可是。吶吶,你说……老地方是哪里?沉卿交易哪里来的老地方?」 顾琛不答,「哪能告诉你。」 罗明又替他倒了杯酒,「请你的。」 正好又有顾客上门,罗明暂时离开了。顾琛趁此时接了电话,「我是顾琛。……嗯。」 罗明在身后摇着酒,冰块的声音撞击着不锈钢杯。 「我知道了,明天八点在三区待机。别告诉其他人。」顾琛交代了几句。才掛上电话,一回过头,只见罗明死死盯着自己。顾琛一怔,「看屁啊?我要走了。」他随手丢了几张纸钞在桌上。 他披着夜色回家。沉卿还没睡,点着鹅黄色的床头灯等着他。 「你好慢。」他埋怨。 顾琛笑道,「有事耽搁了。明天交易,你去吗?」 「我当然去。你呢?週围的下线该通知的处理好了没?」沉卿问道,「谁送货?」 「处理好了。别担心。」 等待大船入港。 七区的夜色总让人感到特别浓重。 a7酒吧空无一人,没营业,罗明也不知去向。 沉卿按照时间到了预定地,他看了眼时间,指针指着九。 「顾琛呢?」沉卿问道。 没人知道。 顾琛点燃了菸,腥红晕开了夜。那气味彷彿抱着沉卿。他吸了一口,菸灰落下,顾琛低下头。 右脚下踩着个什么,天色太黑了。他没准时到,沉卿应该会发脾气。 顾琛通知了警方交易地点。 又抽了一口菸,顾琛踹了踹脚底的东西,笑了,「好奇心杀死猫。罗明,你要是待在酒吧多好啊?非得来三区看看热闹。我啊,一直很讨厌墙头草这种人。」 「唔……」罗明的头被他踩在脚下,奄奄一息。 「想当好人当坏人你要想好。当好人的时候要比谁都正义,当坏蛋的时候也千万不可以慈悲。」顾琛松开脚,蹲下身拉起了罗明的脸。那张脸肿得谁也分不清原样了,「这两件事没可能一起执行。两边讨好的都不是人。」 「你为何……这么做……」罗明问道。 「你威胁到我了。」顾琛只这么回答。具体怎么威胁他并未解释,他想应该也没必要。 反派才会花费一堆篇幅娓娓道来,他显然不需如此。 「我可以配合你……不会惹麻烦……」 顾琛微微一笑,两手捧着罗明的脸,用力扭了一把。 「喀啦」一声,罗明软了下去。 顾琛看了眼时间,十点了。 他拖着罗明的尸体回到了a7。交易早就结束了。 顾琛坐在罗明身旁,又点了一根菸。 远处几台车靠近,旁边衝出了好几个人将顾琛团团包围,顾琛高举双手。 有人认出了他,「是顾琛……」 「沉卿呢?」 顾琛摇摇头,「交易是假的。沉卿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他在抓内鬼。我跟着沉卿来的时候他一下就让我杀了这傢伙。」他双手摀住脸,哭了起来,「他死了……」 那是他跟着沉卿第二年,杀的七个人之中的第一个。罗明。眼泪弄湿了掌心,顾琛真的难过吗? 最终货物顺利进了仓库。 顾琛八点把罗明骗到了三区,把交易时间订在了九点,通知单位约莫十点开始,预计十点半可以进场,人赃俱获。不能来太早,沉卿多疑。而警方进场时什么都结束了。没抓到沉卿也没拿到货,就连虽漫天要价却是唯一的线人也死了。 「顾琛,你去哪里了!?」他一回家沉卿便问。 「好好的扮演着我自己。当你的狗。」顾琛道。 17.这是真心话 17. 依照顾琛的说法,他杀了罗明不过是因为罗明的存在影响了他。 一来是,一个外围的酒吧酒保都能知道的消息为何沉卿身边的顾琛会不知道?警方可能因此怀疑顾琛。 二来是,平白无故在没能安排好计画的情况下让警方入场,沉卿会怎么想? 无论如何顾琛都觉得罗明的存在让人烦躁。他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但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其实耐人寻味。他究竟为何杀了罗明呢? 隔天他跟着达哥去了仓库点货。达哥踌躇半天,有话不说。 顾琛看得烦,「憋着屎不拉干嘛啊?你不喜欢沉卿改成暗恋我了是不是?」 达哥白了他一眼,「那杨泽跟罗明……我都接触一阵子了,都没发现他们的异状……你……」 顾琛笑了,「崇拜?」 「你还是闭嘴吧。我只是觉得这次的确是我失职了。大言不惭说着能为沉卿而死,却连谁是内鬼都搞不清楚。这一点我的确做的不好。」 「你这个人还真无聊。」顾琛笑了笑,「我可没有那种为了沉卿死的觉悟,但你有,不是吗?」 达哥没有答话,也许在他看来顾琛能在沉卿身旁终于有了不只是费洛蒙的原因。 十一点半,顾琛道,「我得走了。」 其实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顾琛酒量好,微醺却一直醉不了。某个前辈并没有喝酒,他开了台大车,「顾琛,你也是住在东区的吧?顺路载你一程?我这就是娃娃车,本来就是打算接大家回家的。」 顾琛微微一笑,「好啊。」 林老闆经常拜访沉卿。 两人在办公室里谈话,谁也不能进去。顾琛很介意。 虽然气味告诉他那两人清清白白,但顾琛讨厌他们过于亲密的接触,也讨厌沉卿身上时而会沾染上的其他alpha的味道。 作为左右手,顾琛跟达哥经常待在一起,但重要的事情沉卿仍是比较常託付给达哥,顾琛呢……就是个偶尔会帮忙打杂的种马。他是无所谓,他想沉卿心中对他自然还是会有顾忌,顾琛不抓他,不代表不会抓别人,老实说为了不让警方怀疑,顾琛交出了不少沉卿势力外围的下线,那些事沉卿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因此他不可能让顾琛知道太多,身为一个大哥,沉卿会保护自己的手下。 林老闆离开时,达哥同一时间被沉卿叫了进去,沉卿说了:「顾琛,送林老闆回去。」 顾琛开车送着林老闆,林老闆在后座点燃了菸,那气味过于浓烈,顾琛打开了车窗。 林老闆笑了,「你啊……是一个很讨厌被侵犯的人呢。」 「有谁会喜欢被侵犯吗?」顾琛问道。 林老闆哈哈几声,「我知道的顾琛。很紧很舒服吧?忘都忘不掉……沉卿操起来的确让人疯狂。怪不得郭老头把他视为宝贝。那郭老头严格说起来还是我跟沉卿的义父。只不过他对我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作为得力助手使用罢了。沉卿呢……就是性奴。」他把烟雾吐出窗外,「干得好的人就可以操他。反正他老是发情。沉卿那傢伙没有感情,像个机器,又冰冷的像是尸体。我第一次佔有他的时候,能感觉他正在发情,却依旧冰凉,那很让人愤怒……彷彿谁也不能真正拥有他。顾琛,你操他的时候,他体温高吗?」 顾琛不答话。 「唉……沉卿也真是养了条过于有个性的狗了。后来郭老头死了,我杀的。只因为我太想拥有沉卿了,其他我都不稀罕。但郭老头依旧留下了不少东西给我,唯独沉卿。我带不走。在他没有药没有alpha的时候会来找我,但不需要的时候又会离开,沉卿我是不敢喜爱的,你看不见,但我胸膛上有个疤就是沉卿留下的,我曾经想强硬标记他,谁知道他突然疯了一样骑了上来,拿着菜刀就往我身上捅,那次以后我就不敢在厨房跟人做爱了,他也再也没来找我。」他笑了出来,「谁也不能拥有沉卿,但他身上都是你的气味。」 做爱的时候,沉卿很烫。自己有多么特别,顾琛一直知道。 「我很忌妒呢。因此特别想知道……那样毫无情感的沉卿,要是知道我杀了你,会不会发狂呢?」 顾琛背脊一凉,下一秒,脑门上有个什么,冰凉冷硬。 「你来告诉我吧,顾琛。沉卿会不会发狂呢?我都知道的,沉卿有个白月光,从那小子还是孩子的时候沉卿就一直看着他。你可真是得天独厚,自以为一路顺遂,却不知道沉卿在暗地里如何保护着你。你以为你自己拚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吗?我知道你是什么,顾琛。所谓白马王子的存在该有多么不可思议呢?我跟郭老头不只一次想杀了你……你肯定不知道沉卿是多么卑微跪在地上舔着我们低声下气的吧?当时你只是隻螻蚁,杀了你易如反掌,沉卿当时也只是个卑贱的母狗,几乎现在叫得出名的黑道都是郭老头以前的手下,谁都睡过他,万人骑的荡妇,那怕如此他还这样乞求我们放过你,还答应我们他绝对不会再去看你,一辈子都不会找你。后来他成材了,谁都不敢动他沉卿。他立刻保护起你的一切资讯,我再也找不到你,但你的气味我认得,顾琛。你那令人忌妒的气味我一刻不曾遗忘……你是他的王子。命运竟如此不可思议。」 顾琛踩重了油门,车子猛烈加速。 「想同归于尽吗?」 「你可以开枪,但是你也看不见沉卿会不会发狂了。」顾琛道,一面发动了费洛蒙。 林老闆抵抗着,拿着枪的手却显然变得吃力,「你可真是个怪物……这样强的费洛蒙,怪不得能压制沉卿那荡妇……」 顾琛不置可否,林老闆并非一般杂鱼,要一边专注开车一边压制实在过于困难,稍有闪神都会死。他得想个办法。顾琛脑海里闪过一大堆受训期间前辈们教导的,「若遇见歹徒挟持应该怎么办?」,左思右想,就是没有一个是在飞车上被底着脑门该当如何。顾琛心想算了,自己的命还是得自己保,几年前他的确想死,但他现在是谁的唯一?他不能死。 使用过量费洛蒙让顾琛开始头昏脑胀,林老闆拿着枪的手颤抖着,拿不稳,却僵持。车子衝进了河堤里,衝撞护栏的后座力让林老闆整个人向后倒,手上的枪松脱,往顾琛脸颊旁开了一枪,射中了驾驶座的玻璃。车子沉入了水里,顾琛解开安全带,从破裂的车窗打开了车门,他打开后座,拉出了林老闆。林老闆不识水性,奄奄一息。顾琛将他拉出了水面,很快他注意到岸上来了不少人。这条河连接着沉卿跟林老闆的地盘,方才一顿飆车,不管是己方还是他方都引来了人。这交界处本就经常衝突火药味浓厚,如今林老闆以及能代表沉卿的第一红人顾琛一起飞车掉河里了,自然立刻有了争执的理由。两边很快打了起来,顾琛拉着林老闆上岸,摸了摸脉搏,没死。 顾琛盯着他,内心拉扯着。杀了吗?现在完全没人留意到这里……才刚这样想,林老闆那头的人跑了过来,顾琛摸出了自己的匕首,抵住了林老闆的咽喉。林老闆只是呛了水,咳了几声,醒了。他没力气反抗,年龄也好,费洛蒙强度也好,落水一趟更加赢不过顾琛。他瘫坐顾琛怀里,动弹不得。 远处又来了几辆车,几阵风呼啸而来,扑鼻而来的气味让人心安,林老闆显然也感受到了。 沉卿来了。 他锐利如顾琛手上的匕首,劈开了人群笔直走来。由远而近,一开始总是看不清表情的,可他的气味如此浓烈,香浓诱人。那是无害的气味,吸多了却上癮,侵蚀脾脏。他慢慢走近,脸上是笑。他身旁跟着达哥,两人走到了顾琛眼前,「顾琛。」沉卿轻笑道,「送林老闆回家……这样简单的任务,也能搞砸吗?」 顾琛笑了。过度使用费洛蒙让他五脏六腑剧烈疼痛。 「对了,顾琛。你那房子是租的吗?」接送醉酒同僚的娃娃车在夜里奔驰。车上就剩下顾琛没睡了,他肩膀上躺着学长,早睡得口水直流。 顾琛闻言看向前方,「嗯。是啊。」 「那也该买间房了吧?抓了沉卿……升官发达了。」 顾琛笑了笑,「嗯……预计租约到了要搬回老家。」 「搬家?!那不得通勤吗?你老家不是有点距离吗?」 「离家八年音讯全无,父母那里哄不住。那怕辛苦点也得先回去几年,我都三十几了,父母还有多少时间能陪呢?」顾琛道。 「你搬去穷乡僻壤,你另一半怎么办?」 「当然是跟着我回去。我祖母有留下一间空房。本来是给我叔叔的,但他英年早逝,也没家眷,那间房一直间置,我爸妈让我先搬去那,离快速路也近一些。」顾琛答道。 「你这是准备同居试婚了?居然连父母都见过了。」 顾琛微微一笑。 18.我不会抓你 18. 搞砸的任务是什么? 老实说,沉卿来了,解释几句也就能散了,但事情显然没那样容易就落幕。 「说真的,顾琛啊。我都没见过你跟谁谈感情这样认真。你的另一半是个怎样的人呢?能在你卧底八年时光打开你的心。」 顾琛看着窗外,夜色混浊,「一个……很特别的人。不晓得怎么说,但偶尔就会相信命运,苍天让我遇见他,让我把握他。我就真的放不开了,爱得能为他死。说真的,我能为他放弃一切。」 是谁? 是谁夺走了心神一语不吭? 是谁呢……分明不愿意承认,身体却总是诚实,被夺走一切得同时其实也被填满了,是爱也是恨。人可真是复杂,喜爱或讨厌都是偏心都是特别,久了是否都会混淆呢?好比……自己究竟是正是邪?顾琛不知道。 枪声突兀响起,顾琛跟达哥都反应过来了。 达哥说了他可以为沉卿而死,顾琛不知道自己有无那种觉悟。他爱沉卿吗?两三年时光夜夜共枕,日日交合……那怕不是爱也起码是别的……别得要比一般情感还要浓烈的感情吧?好比慾望啊、佔有啊……。但那种感情,那种激情,值得为他去死吗? 衝上去也许是衝动,去了冥府肯定后悔莫及,孟婆汤都不肯喝。 一发子弹从射出到进入,到底有多少时间足够思考?眼尾馀光看见达哥跑开了,顾琛爬起身,衝了出去。自欺欺人依旧持续着,沉卿要是死了,任务不就失败了吗?因此他才不是为了沉卿挡死,他是为了自己。 所以不会后悔啊,孟婆汤也会喝的。沉卿你听见了吗?我他妈不会后悔。因为我不是为你而死,是为了自己。 子弹贯穿了身体,顾琛早没了力气,他最后能做的也的确就是这样了。 英雄式的死亡,他其实从小就很嚮往,但想保护的其实是更加值得的人……好比元首、好比伟人,沉卿不过是一个黑道……,但其实好值得啊。这是真心话。卧底多年天天得自欺欺人,偶尔忘了自己是谁,但在这一刻都是真的。 沉卿的呼喊好清晰,他大喊着「顾琛」,顾琛想回应他,世界却慢慢变得黯淡。 盛装着他那颗矛盾心脏的地方被子弹狠狠贯穿了,里头的固执偏执,那些放不下得执念、无止境的自我安慰,通通流了出来。都被看见了吗?赤裸的情感。 其实……其实我爱你。 你说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啊。其实爱到底是什么呢?浅移默化,互相传染。说不定是因为你太爱我了,我才会被你感染。 「他的出现就像是救赎。」顾琛继续道,车道上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表情,「我想要的是什么……终于知道了。其实什么都不重要。除了他。」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琛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爬不起身,眼前模糊。顾琛用力眨了几下眼,眼前总算变得清晰。医院病房的模样印入眼帘。 居然没死吗?怪不得儿时算命时,师父说了这孩子有奇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劫后馀生全是光明。是吗?几年后也许才能知道是不是。 按捺着疼痛,顾琛爬了起来。他坐起身,胸口疼得如天雷劈过。 「你在干嘛!?」顾琛被一把按回了床上,定睛一看,白衣天使一脸愤怒,「先生,你这是重伤,请不要乱动。」 「……是。」顾琛答道。他躺平在床上,看着护理士忙进忙出,随后医生来了,问了一些问题,又做了几个检查。顾琛晕呼呼跟着他们跑流程,随后又被送回了病房,再度独自被关着。没过几分鐘,外头一震剧烈的奔跑声,病房门被一把拉开。顾琛跟门外的人面面相覷,随后那人嘴一扁,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还真是无端端找罪受,吃了一大口狗粮。」开车的前辈没好气。 顾琛笑了,「真是抱歉。」 「开玩笑的。看见你幸福大家都很高兴,改天带他跟大家见面吧?」 「好。」顾琛答应道,「一定。」 可谁有见过沉卿这种模样呢? 顾琛愣愣看着,看着他一步一步小儿般蹣跚走来,沉卿在他床边跪下,趴在他床边哇哇大哭。 昏倒了几天呢?顾琛想不知道自己晕了几天?这几天沉卿是否这般日日煎熬?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喧嚣着。 顾琛吃力抬起手,轻轻揉乱了他的发丝。 「我好怕你会死……」 顾琛微微一笑,「沉卿。我不是为了看你哭成傻子才挨子弹的。」 跟着沉卿的第三四年,风平浪静。 员警顾琛,卧底任务正式宣告失败。但谁也不知道。等伤口痊癒以后一切会如何?管它去死。 林老闆后来死了,顾琛没问沉卿是不是他杀的,但沉卿的确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夜市。林老闆那些部下还有手上的毒品,沉卿全以顾琛的名义送去了警局。他也很快又替自己的药厂找了新的投资者,林老闆的死像个笑话。 「不是想看我哭,那你为何替我挡子弹?」沉卿问道。 「想看你笑。」 顾琛想,这世界要是失去了沉卿的笑容,肯定是黯淡无光。那怕为了世人他也必须牺牲。 「你还会把我抓起来吗?」 「不会。」顾琛笑了。不会抓你了。 话题到了一个段落,前辈打开了车上的广播。 温柔的女主播播报着顾琛抓住了沉卿的新闻,顾琛静静听着。 小枕头:「快到家了吗?」 顾琛回过神,「学长,停一下。」 车子在路边停下了,前面有家超商,这时间的确也只剩下超商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农历年,超商里不免俗贩卖着一些节日布置品。顾琛走进了超商,买了几支金色与撒着金粉的红花,买了一束。超商里正好也拨放着广播,沉卿几点入狱的,鉅细靡遗。 顾琛付了钱,店员看着他的制服,「这几天很忙吧?」 拿钱的手顿了一下,顾琛笑了笑,「都在庆祝。」 「抓到了那样的人当然得好好庆祝。」店员笑了,把发票递给他。 顾琛微微一笑,「是啊。」 毕竟抓住了那样的人。 他拿着那束喜庆的花回到车上,前辈一愣,「你这是提早过年了?」 顾琛关上车门,「久没回家,想放个好兆头。」他低头看着手机,蓝光把他照成了陌生人。 前辈没再看他,又踩了油门。 顾琛:「快到家了,宝贝。」 小枕头:「好。」 顾琛收起了手机,看着手上那束花,等会回去肯定会被骂……这花可真不适合纪念日。但这种花不会死啊……顾琛希望他们的爱也能如此。永远不死。 这样的理由一旦说出口,买这种花回去也就会被宽恕了吧?毕竟他的恋人就是一个如此宽容的人。是那样的人呢。 很快到了其他人家门口,顾琛帮着前辈把人抬进去了。 「真是的……这些人为免喝得太开了。」 顾琛笑了出来,「大家都很高兴。」 「你呢?顾琛,你高兴吗?」前辈问道。 「嗯。非常非常的高兴喔。」顾琛坚定答道,「一生当中,能有几次当英雄的机会呢?我很高兴。」 前辈也笑了,「说的也是。你啊……真是恭喜了。」 人一个个下了车,很快车上只剩下他们俩。 顾琛坐到了前座,手上还抓着那花。他期待回家,人总要回家。 19.总是不啼春 19. 沉卿说他是听郭老头说的。那关于淡薄鸟的故事。 当年他十五岁。被父亲强姦的某一天,沉卿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为何不杀他?他看向门边的墙,墙上掛着一幅画,那幅画后面其实不是墙,是一扇窗,父亲强暴他的时候母亲都会在外面看着,轻轻掀开画的一角,默默看着。 他们说,这是治病。去你的治病。 沉卿笑了起来,他抓起父亲丢在一旁的皮带,用力勒紧了他的脖子。他父亲挣扎着,沉卿发动了更加强烈的费洛蒙,omega的味道过于强烈,令人头晕目眩。他父亲的力气渐渐变小了,母亲用力拍打着上锁的房门,随后敲碎了门边的窗,掛画掉了下来,玻璃四溅,沉卿骑到了父亲身上,他的性器都还在体内,费洛蒙牵连着快感,还硬着。沉卿抓住了手边的玻璃,母亲衝了进来,却来不及,玻璃扎破了父亲的颈动脉,鲜血喷了出来,血色的喷泉。突然体内一热,有什么射了进来,是精液还是尿液?沉卿根本不介意。 他浑身都是血,哈哈大笑,他母亲放声尖叫,沉卿看了过去,「吵死了。」 后来,他把自己洗乾净了,过去都流进了排水孔。混杂着白混杂着红,沉卿静静看着水流缓缓流入孔洞里。他自由了。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沉卿从后门逃了出去。 他赤着脚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就遇见了郭老头。郭老头正好在那附近处理事情,把他捡回家了。获得自由的沉卿总是为所欲为,不喜欢的人就会杀掉,即使寄人篱下也是如此,郭老头很疼他,哪怕手下被如虫子一般杀了也不曾生气,但却告诉了他淡薄鸟的故事,「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你的另一半,你要学会忍耐。」 沉卿说,「他这么说,却也不是真心祝福我遇见另一半,因为他们后来都想杀了我的王子。」 顾琛挨了枪以后,休养了一年。沉卿天天陪着他,几乎寸步不离。 伤癒以后,一切如常。顾琛某天突然道,「林老闆告诉我,你一直在保护我。」 林老闆都死一年了,沉卿压根没想会从他嘴里听见这三字。他坐在书案上,手上抓着这次药物实验的结果资料,「林老闆?」 「你不是忘了人家吧?」顾琛想若是沉卿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沉卿笑了起来,「我没有。我记得他。他是我的哥哥,当然记得。」火光一瞬,白烟冉冉,「只是很意外听见他的名字。阿达一直很消沉,我一直都在开导他,又一直都在照顾你,一年没留意到的名字,很自然很少想起。」沉卿看向他,目光划过他坚毅的眉眼,挺直的鼻樑,慢慢往下,看着他胸口。衬衫底下,曾是个血淋淋的洞,想来还心有馀悸。顾琛回望着他,沉卿朝他勾勾手,「过来。」 顾琛朝他走去,沉卿含着烟雾的嘴贴了上去,云雾在两张嘴之间繚绕,如瀑般倾洩。顾琛按住了他的后脑,沉卿笑了起来,抱紧了顾琛的脖子。 烟头烫到他了,有些许疼痛,顾琛却不为所动,他专心吻着他,唇齿交缠,情感流动,费洛蒙的气味也紧紧绑在一起。 他衬衫领口被烫黑,又被脱下,掉到了地上。沉卿轻舔他胸膛的伤痕,往下含住了顾琛的乳首。顾琛轻笑,笑声在胸口震盪,「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喜欢这里。」 沉卿莞尔,手上还夹着菸,蹲下身扯掉了顾琛的裤子,alpha强大的费洛蒙袭来,那令沉卿沉醉的香气。沉卿跪在地上,贴在顾琛慾望之上,把顾琛的呼吸提了上来,由下而上红嫩的舌尖沿着系带往上舔,把敏感处每一寸肌肉都掌控,烟头越烧越短,顾琛的耻毛被烧糊了几根,他伸手掐熄了指腹贴着火种,沉卿抬眼看他,见他眼都没眨,「你不痛吗?」 顾琛摇摇头,「手指被烫到总不会比那地方痛。」再烧上去肉棒都得焦。 沉卿笑了出来,又含住了。双颊凹陷,用力吸吮,龟头顶弄着喉头,被充盈的感受总是让人幸福。其实沉卿以前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但现在好喜欢。他站起身,脱下了裤子,「顾琛快点……」拉下的内裤里湿黏一片,牵连着晶莹,黏糊糊的。顾琛贴了上来,滚烫的一切随之袭来,粗长贴着臀缝,挤了进来,衝破小小的嘴儿,顶到了深处。 「啊嗯……」 沉卿想起以前。 「吶,大哥。你养得那美人都不叫春。」一个沉卿总忘了名字的傢伙抱怨。 郭老头笑了笑,「他的确不叫。」 那是一件很矛盾的事,郭老头近乎病态的要求沉卿必须把自己清理乾净,却也会让他随意被人弄脏。他们喜欢把他绑起来,鞭打或是其他……疼他却又彷彿恨他。因为他是卑贱的,所以得到的爱也并不会完整。沉卿总是很配合,但他从来不叫。 「啊嗯……哈啊……顾琛,好舒服……」浑身满足,腹腔或是胸腔都被填满,是情是慾,塞得都是。 沉卿用力抓着桌边,办公桌吱呀响着,不啼春,沉卿以前总想跟那淡薄鸟一样,他不会叫的,直到与爱侣交合……跟爱侣交缠的时候淡薄鸟也不叫吗?他曾问过郭老头,但他也不知道。沉卿自己觉得淡薄鸟肯定叫声悦耳,隐密的只把天籟给了爱人。他要通通交给顾琛。所有的好,都要给他。顾琛双手往前,揉着他的胸,乳首被他捏着,酸麻舒爽。快感延伸,连结下腹又通上脑门,一点一点,感觉神志都要不清。 「啊嗯……顾琛……」 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不应该会希望那个人被其他人佔有吧?所以沉卿可以断言没人爱过他,除了顾琛。传来的体温是这么炙热,伴随着爱,顾琛不会背叛他的。顾琛将他翻了过来,俯下身吻他。 世道薄凉,沉卿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再薄凉也有希望,不然人怎么活着呢? 沉卿有个梦想,他希望啊……能为他的王子生下一个孩子,虽只是奢望,但omega的确总是怀抱繁衍后代的梦,发情就是想怀孕,为了这样,沉卿再痛苦都不曾想过摘除腺体。很快他就过了适合怀孕的年纪。但也没关係……沉卿抱紧他。 他想起顾琛刚刚的问题,林老闆年轻的时候长得一表人才。他们alpha都是长着一张好皮囊。沉卿以前最喜欢他,所有「哥哥」里面最喜欢他。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林老闆跟大家都一样。所以就不喜欢了。 「他说得对,林老闆……」沉卿道。 顾琛还深埋于他,两道眉拧紧,抓着慾望。 沉卿继续道,「但我不是保护你……我是……不想要你死而已。」 人总要执着着一个什么才能活着,朝着什么奔赴,朝着什么往前,要不然该如何活着呢?人世太苦,其实沉卿讨厌打打杀杀的日子,但自从他父亲的肉棒贯穿他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就不可能如一般人了。郭老头养着他,很少让他干嘛。除了承欢沉卿并无任何工作。被养在家里。 那些人都说,「没了郭老头,你什么都不是。」 沉卿也这么觉得,但事实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反而出乎意料的长寿。到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 郭老头死了以后,沉卿过厌了被养在家里的日子,宠物狗反咬了所有饲主。 「沉卿。不希望我死就是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的。」顾琛的声音好温柔。 沉卿闭上眼,「我知道。」手掌贴上了顾琛胸膛的伤痕,「你不会让我死的。」 20.天仙下凡了 20. 清洗。那是每天逃不开的课题。 与其说以往的经歷导致沉清偏执的洁癖,倒不如说,他觉得这样要轻松一点。 不弄脏就不用整理,整理总是很痛苦。尤其是被别人拥抱过后特别痛苦。 郭老头会用牙刷插入他后穴,一次次刷洗。痛苦经常让沉卿咬破嘴唇,他一声不吭,四肢撑着地面,抬高屁股,唇上鲜红落在磁砖上。郭老头要是讨厌别人碰他却为何分享他呢? 也许顾琛能懂。沉卿的故事总是让人沉默。 「我想郭老头是想佔有你的,却是不敢,爱变得扭曲。爱你又怕年迈的自己没资格爱你,佔有你却又始终无法拥有你,只好变成这种方式。」 「爱可真是有一万种方式。」沉卿笑了笑。顾琛就是太正直了。郭老头才不爱他。最终留下的也就只是因为亏欠,「顾琛,你觉得……淡薄鸟会叫吗?」 顾琛一愣,「秘密的也会吧?没有人知道。偷偷的啼叫。」 「郭老头死的时候,他的手下们一个一个都得到了一些东西。当时天下是那样的,郭老头为大,其他人压根不足为惧。郭老头那派就叫淡薄鸟,淡薄鸟随后解散了,天下一分为六。六人都是郭老头培育出来的,林老闆、周老闆……后来几个小派崛起,又很快会被除掉,好比你杀死的梁胖猪,因此这江湖一直一直,就维持六人鼎立。」沉卿道。当时几人最想得到的就是沉卿,可沉卿在郭老头死后便凄厉鸣叫,杀了多数人,一直被以为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居然是隻猛禽,的确谁都始料未及。 会不会被反咬一口这种事谁也不知道,好比顾琛依旧偶尔会跟警方联络,沉卿也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想他是为了不被发现任务失败,为了不让警方再派新的人过来,沉卿总觉得顾琛是为他好才如此。 「顾琛,明天周老闆会过来。你听好了,原本我跟林老闆的地相连,在另一边,林老闆的又跟周老闆相连。他们交界上一起盖了家酒店,林老闆负责营运周老闆管帐,那二人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闻对方屁味就能知道彼此昨晚吃什么,比亲兄弟还要好。我杀了老林以后这一年来一直很不平静,主要是周老闆怀恨在心,还有就是他们共同经营那家酒店现在一半归我了……」 「林老闆家里那醋桶呢?」顾琛问道。 沉卿微微一笑,「你说呢?当然一起死了。总之就是各种事情因为你受伤了所以都被我搁置打发,现在好了,就该处理了。我周哥也不是吃素的。通情达理他们并不会。除这林周二人,其他人比较不爱闹事,自己在自己的区域好好生活,但也许是因为这林周二人都是a,侵略心本就强烈,不安于世,不只对我如此,其他人的地儿也经常被他俩骚扰。现在吞了林老闆以后,我的确就是最大隐患。哪怕借题发挥,周老闆也不会姑息我。他啊,跟着那郭老头最久,思想都跟那人一模一样,我其实是很讨厌他的。」沉卿点燃了菸,拿着不抽,「不过他也知道郭老头的梦,所以投资了我的药厂。」 顾琛一愣,「这什么起承转合?你们关係到底好还是不好?」 沉卿笑了起来,「好也不好。人总是很复杂的。不过你不用操心其他的,那姓周的也是可怜,他一直喜欢跟他同为a的林老闆,不过那傢伙从未看他一眼,周不仅投资了我的药厂,还申请做为下一次实验者。他想变成o。我啊,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从很久以前。不过老周不想死,所以实验必须加速才行。」沉卿理解那周老闆,因为他也喜欢顾琛的一切。好比他聆听时轻轻抿起的唇,好比他喝过水的杯子。顾琛所牵连的一切,他都非常非常喜欢。所以其实不管他给了什么,是刀是糖,沉卿都不曾感到讨厌。周老闆就是这样。哪怕林老闆娶了妻子也不可能讨厌他。 「其实製作药物,就只是想替郭老头圆梦。对他的情感十分复杂,有尊敬、有恨、有爱,被他滋养被他摧毁,偶尔我也搞不清楚那份情感该怎么定位。但人都死了。就定位成爱吧?一种孩子对于父亲的爱。这样就好了。逝者已逝,讨要什么都讨要不回了。因此那些大费周章研发的药物,也并没有想量產也并未想过用此营利,哪怕因此丧生的人有那样多。」 顾琛无法理解他对郭老头的心情,只问他,「那成功的话打算怎么做?」 沉卿笑了,「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我可是连郭老头埋在哪都忘了。」 顾琛载着沉卿又到了观音庙。达哥已经来了,一年未见,他一看见顾琛面有菜色,顾琛其实也早习惯他对自己没好脸色,但总觉得这次跟以往又有些不同。 很快沉卿进了办公室,达哥说,「周老闆来了。」 顾琛跟达哥一如既往在外等待。 「伤……怎么样了?」达哥问道。 「好多了。」 「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顾琛看向他,「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分明对眼了不是吗?当时……当时子弹射向沉卿的时候,我们对眼了不是吗?明明当时是我言之凿凿能为沉卿而死,但……」 「人都会怕死。那哪有什么可耻的?我当时也是感觉自己要凉了才跑上前的。跟林老闆用费洛蒙抗衡半天,又喝了一大堆溪水,我只是觉得比起让你这样健健康康的傢伙去挡枪,我更适合吃那颗黑枣。要是今天我好好的,肯定不逞这个英雄。当一条只管扭腰的种马不是很轻松吗?我不会无聊到没事就往枪口撞。」顾琛淡道,「你居然为了这种事纠结一整年?那不就好在我没死?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还得每个礼拜给我磕头谢罪?吃黑饭护黑主,我吃沉卿一口饭,所以保护他。你就当狗护食护主的道理就可以了,没他我会死,不得不保护。」 「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之前对你说了那种话,但自己其实什么也办不到。内鬼抓不到,也没办法保护他。」达哥低下头。 顾琛想他之所以知道谁是内鬼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保护沉卿也不过是因为……。 「顾琛,你有考虑过要是升官调职怎么办吗?」前辈问道。 顾琛昏昏欲睡,又拉了回来,手上装饰花还抓着。 「嗯……那些事还没想。应该还是想先陪爸妈,让上面缓一缓吧?」 「我记得你老家在种东西的?」 「嗯,务农。挺好的。」顾琛微微一笑,「家门一开,一望无际。心都开阔了。晚上虫鸣蛙啼,早上鸡鸣鸟叫,以前觉得吵,现在却很怀念。迫不及待回去。但我想回去了以后应该也是嫌烦了。」 前辈笑了,「小时候总嫌父母嘮叨,但我爸妈都走了……你知道的,再没人嘮叨的时候真的……」 「人要知足。世事无常。」顾琛幽幽道,「幸福这种事……善变。」 这句话过后他俩陷入了沉默。 周老闆拜访过后,砸了一大笔钱让沉卿好好开发。沉卿当然是答应了。 他手下有个叫陈博士的傢伙在负责开发那款药。陈博士有个女儿,也是自愿者,她相信自己父亲能开发出最好的药物。 说真的,药也是毒。但所谓「药」,无论开发过程如何,其目的都是想造福群眾,达到某种层面上的「进步」。 好比抑制剂好了,用多了会依存也会失效,副作用也有,但的确不可或缺。谁会像沉卿这般没吃药就找个移动棒子?顾琛是来了沉卿身边后一次没吃过抑制剂,易感期也不知去向。他想自己也许根本没时间在那里易感,天天天天,都泡在沉卿身体里。 远远沉卿跟那陈博士说完了话,慢慢走了过来,他还是披着西装外套不老实穿着,骚里骚气。 走廊惨白的白炽光把他照成了天仙,沉卿下凡了,顾琛想,然后自己笑了起来。 21.是谁的希望 21. 顾琛想起了逮捕沉卿那天的事。 警方攻破了观音庙还有沉卿的办公室,只有一个地方,顾琛是自己去的。 皮鞋的声音回盪的好大,沉卿家空荡荡的,一如既往,多馀的家具都不会存在。 沉卿坐在客厅里,衣着整齐。西装外套穿在身上,规规矩矩。 顾琛说,「你确定真的要这样……」 沉卿微微一笑,跟平时一样的五官,却排列出了难以言喻的陌生感,他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就连声音还有语句彷彿也跟平时不太相同。 顾琛看着他,八年,八年的时光即将结束。 「你一定要幸福,顾琛。」他神情严肃,违和感强烈,「一定。不用对我感到歉疚。」 「……也许会死。」 「不会死的。」他笑了,「不会死。」 「也许……」 「没那么多也许。顾琛,我欠你的就这样还了。还有,我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了你,你应该懂。我是为了爱才如此。那份爱很显然没有你便不再完整,需要你,我也是。」 顾琛笑了,「真噁心。肉麻死了。」 沉卿微微一笑,笑里是什么情绪顾琛再也看不懂,「我觉得趁我现在这模样跟你这么说,你应该不会捨得打我。」 顾琛笑着耸耸肩,双手一摊,「什么?」 「你真的很惹人厌。爱逞英雄又自以为厉害。我很讨厌你。但真的……谢谢了。一切拜託你了。」 顾琛看着他,突然有些鼻酸。可能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最后,有件事我想问你……」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快到家了。 顾琛抓紧了手上的花。 「他们说,逮捕沉卿那天你很平静。」前辈道。 顾琛回神看他,哈哈两声,「不然要很激动吗?」 「八年。跟一个人……而且你跟沉卿……很特殊吧?那种关係……」 「在他体内成结,标记。你是想说这个?」顾琛笑了笑,「爱侣一样夜夜拥他入眠,一起甦醒一起……的确,我跟沉卿跟一般人关係不同。但那不影响我的任务。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我很佩服你。八年过了,依然能走正确的路,不被情感影响。顾琛,你爱过他吗?你亲手逮捕的人……」 「亲手逮捕的人我不爱他。没爱过。」暖色的路灯却把顾琛的脸照得有些冷冽。 前辈道,「当时观音庙前最为惨烈,沉卿的人死了一半……被当作重点目标的陈永达更是惨死得面目全非……」 达哥。顾琛点点头,皱起眉头有些烦躁,「死了都死了。但是学长你想听见什么?我很难过吗?我在你眼里很残忍吗?可是这么残忍的任务不也是你们派我去的吗?两年回不来,三年回不来,六年回不来,我于是待了八年,当一个混子比跟你们相处的时间还多……所以我很残忍是吗?你觉得即使我现在杀了你,可能也不难受是吗?」 「不是这个意思……顾琛……我只是、只是很担心你。你也许应该哭一哭,也许应该崩溃,也许该去看一看心理医生,找人谈一谈。你的状态太奇怪了。那些人跟你朝夕相处,毁了他们,不可能这么平静。你是卧底,但你是人啊!肉做的心,会流血,会流泪……你还记得前几年,单位有个omega卧底后来自杀吗?我很害怕你变成那样,冷冰冰的尸体,到后来我们还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内心。」他前辈说得都要哭了。 顾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哥,我没事。我爱人还在家里等我,说真的要是没有他也许挺不过,我不是没人陪伴没人等待。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可能真的有些多愁善感了……」 顾琛一笑,「大老爷一个这么敏感。」 「八年,真的有点儿太久了。看你都变得有点陌生。」 顾琛想自己也是,看谁都不一样了。 沉卿也是,自己也是,学长学弟们也是。 真希望前辈能开快一点,顾琛想赶紧抱住他的小枕头。 十一点四十八分。顾琛听着车里广播那俗套的情歌,听说是前阵子某部电影的主题曲。浑厚男声唱着,「真真假假,你的面容曾经多么情深此刻就有多么陌生,是你吗?是你吗?给了我情爱又狠狠让我坠落山崖,是你吗?是你吗?披着你的皮囊,却是谁的心脏……刺破你的胸膛,里头装着谁的希望?」 小小的胸膛,顾琛想着,谁的恋人不是怀抱着一个温暖胸怀?小小的胸膛无边的希望,那片柔软之下盛装的是未来啊……一望无际的未来。 说起那沉卿。比起一般omega而言体态并不柔软娇小。要不那般懒洋洋站着,他站挺时都能跟那达哥齐头。 可就这么一个并不娇小的傢伙,却老爱往人怀里鑽。被顾琛抱着,去哪里都不会过问。 顾琛也觉得好笑,「是不是抱你去死都不介意?」 「命定是个条子,我还怕死吗?」沉卿总是笑着回答。 你不怕死但我却怕你死,顾琛心想,但也只是想想。 指尖抚过他光滑的背,柔韧的肌肉分佈均匀,穠纤合度,顾琛总觉得沉卿哪怕多出一克他都能知道。 慢慢往下,再往下,鑽进了柔软臀缝之中,小小的穴眼轻轻挑逗,慢慢变得湿润。指尖没了进去,撑开那小小的缝,週围的水漫了出来,水淋淋一片,指头在里转了一圈,轻轻一勾,沉卿屁股撅了起来,两个屁股蛋绷紧了。顾琛轻按他舒服之处,摸软了,又添了手指,两指并入,指头根部连着整个手掌贴着沉卿的屁股,淫水流了出来,掌心积了滩春水,心底也有什么慢慢满了上来。 顾琛下腹有团火,慢慢烧着,底下慾望轻晃,站了起来,沉卿伸手握住了,掌心圈着,握不紧,套弄了几下。 顾琛低下头看他,俩人视线要比一切都要先一步交缠,随后缓缓靠近,是柔软的唇,是焦急的心。 震耳欲聋,心跳喧嚣闹腾,喜庆似的锣鼓声中,他慢慢挺进。硬挺入了柔软里,那一刻谁都有了个属于。 沉卿伸长手紧紧抱着他,两隻脚搭了上来,夹着他的胯,顾琛又低头吻他,双手撑着床,深埋了又抽了出来,几番深浅似挠着心窝,不紧不慢把心跳越拨越快,顶上去了,卡在喉头。 喘息跟汗水混在一起,更深入的交缠,还要更加……顾琛轻咬着沉卿的颈侧,沉卿侧过脸,后颈露了出来。 每当齿痕癒合,顾琛就会捨不得咬破他的肌肤,可再诚实一点来说,还是想咬破的。成结,射精,啃咬,标记。沉卿是他的。 被他的柔软包着,沉卿敏感,底下溼答答的,顾琛特别喜欢,吻痕化成细雨,又变成了落红,遍佈沉卿美好的身体。一次又一次,佔有他,侵略他,一次也没感觉到腻。起初的不适早烟消云散,顾琛后来每每拥抱他都只想着如何把这份缠绵延续?情浪中慾海里,翻腾飘摇,在沉卿五指山里挣扎,逃不开的是他的柔韧,是他的刚毅。沉卿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被他拥抱的呢?一次又一次,是否,都当成了最后的温存?轻咬着他粉嫩的乳首,柔软的乳珠用舌尖抵着,舔过,慢慢变硬,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收紧,抽乾了空气,乳肉也被吸进了嘴里,拔罐一样鼓起,沉卿轻叫了一声,抱住了他的头。 「怎么做你才能放心爱我?」顾琛问道。 沉卿微微一笑,「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爱我吗顾琛。爱得能为我放弃一切……我好想放弃这一切啊,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那样好像就能放心爱你了,不用再担心受怕,有可能吗?那样的一天,那样的未来……一片光明。存在吗?」 22.是因也是果 22. 沉卿跪在佛前的时候总是很虔诚。其实顾琛不只一次想问他到底都在祈求什么?但他终究是不敢问。人能跟佛求什么?肯定就只是不能完成的愿望,仅凭一己之力无法达成的目标罢了。问了他也无法替沉卿完成,问了也没意义。 其实要比他们混流氓的,警察也许还更加迷信一些。办案的时候,找东西的时候,总喜欢拜一拜。但要说是信什么,信的应该还是因果。 有因有果,因是果,果是因。若是如此,此刻跪在他身旁的自己,究竟是在种下因亦或嚐得果? 顾琛不晓得。 沉卿说,「观世音菩萨乃观察世间音声觉悟有情。」 有情就是有情眾生。菩萨其实早已成佛,却为眾生倒驾慈航、再回入娑婆。大发菩提心,不入涅槃。也因此沉卿信奉观音,顾琛一直觉得讽刺,菩提心……慈、悲、喜、捨,保持亲戚、助人解脱痛苦,平静快乐,捨去我执。 也许沉卿便是一件也做不到,所以才追寻吧? 手上的线香越烧越短,指尖都染上了鲜红的顏料,顾琛有些分神了。他曾听过有个现象叫做「图帕」。这源自于藏传佛教,指的是以精神力创造出假想却独立的「有知觉思维体」。听起来很玄幻,可说得明白一点其实谁没体验过呢?小时候都会有个「假想朋友」。图帕就有点类似于此,多重人格患者透过创建人格来面对创伤,而图帕还不到精神疾病的范畴,而是以假想思维体来陪伴自己的艰苦时刻。 虽非精神疾病范畴,但有些精神疾病的成年人或是孩童比较容易能產生图帕。一般人太过于清醒,也缺乏想像力,无法带着理智创建一个凭空出现的人。自我催眠这点其实跟言灵也有点相似,通常压力过大,或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很容易產生这样的感觉,老实说,顾琛不只一次怀疑沉卿是否只是他所创建的图帕。其实不存在。但后来他发现实在不可能。要是沉卿不存在一切反而轻松多了。 那么,也许小枕头是他的图帕。 顾琛想着,手机来了讯息,「小枕头:『其实我做了一个蛋糕。等你回来一起吃(爱心)(蛋糕图片)。』」 顾琛微微一笑,把手机面朝前辈,「看得见吗?」 他前辈快速瞥了一眼,一脸嫌恶,「干嘛欺负单身狗啊?蛋糕也太可爱了!可恶啊!」 顾琛笑了,「没那种意思。我只是想确认看看救赎是否真实存在。绝非幻想。」 种了因,得到果。所以果也是因,因还是果。 如此顾琛便能明白,沉卿是他的因,也是他的果。是存在于世的缘由,也会是长眠于世的道理。诞生或是死亡,早被命运与费洛蒙牵扯。 顾琛死了,而沉卿的白马王子不会离开。然而更早以前,沉卿也死了,成为了顾琛冒险犯难,突破荆棘,爬上高塔拯救的公主。他可不是恶龙,沉卿不是。 据沉卿的说法,他说他第一眼见到顾琛的时候是十几年前。 当时顾琛还背着沉重的书包,穿着洁白的校服,挺直着背脊,正视着前方。 沉卿说他当时在车上,「我在一台车上,看见了你。轻轻打开车窗,哪怕距离了一条车水马龙的车道,我也能感知到你费洛蒙的味道……在心里膨胀,塞满了我。我从未如此满足,顾琛……但那时的你太小了,我选择守护。而非摧毁。」 摧毁也是守护……顾琛想着,他可能疯了,可相对论不就是如此吗?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看似极端的也可能同根,不过是角度不同。 静静跪着,庙里总有些凉爽,哪怕炎炎夏日,庙里也会有凉风几阵,让人心安。 这也许是为何内心越不平静的人在佛前跪拜的时间越长,焦虑越多,祈求的就越多。 再杞人忧天一点,连无足轻重的小事都不会忘了求。求越多的人,执念越重,放不下的越多,何以超脱? 求的都是慾望,拜的都是梦想,何来虔诚? 「后来呢?」顾琛问道,「就看了我一次?」 「不。看了好几次。想着你手淫,想着你射精。」他的眉眼微微上扬,让他看起来像一隻成精的狐狸。 迷魂术早就嫻熟,拿捏着,收放自如。顾琛压根没办法逃,逃去哪? 基督教说,「主将带我进入我的命定,也就是说,他将在我身上和透过我去完成我被创造的目的。」 顾琛不信神佛,却信因果,也信轮回。他深信命定。他被创造的目的便是沉卿,拥有他跟摧毁他是同一件事情。 车子在顾琛家门前停了下来。 这一带租屋族多,像顾琛的薪水条件来看,住这里也算是不错了。 「学长要进来喝杯茶吗?家里有蛋糕……」顾琛下车前问道。 前辈连忙拒绝,「不不不,那么可爱的蛋糕,我可不敢分享。」 顾琛笑了笑,「明天见。」 「嗯嗯,别迟到了啊!你可是主角。」 「知道了。」顾琛挥挥手上抓着的那把花,喜洋洋的把夜色染上几丝活泼欢愉。 他目送着那台厢型车缓缓驶离,直到红色的车尾灯彻底消失,顾琛才转过身,慢慢拿了钥匙开门。 门还没打开,就能听见门里一阵脚步声往大门靠近,靠近,直到没有了距离。 两颗心贴着一扇门,顾琛勾起嘴角,拉开了家门,希望他不要捧着那可爱的蛋糕过来迎接,因为顾琛想抱紧他。 不平静。 最近周边都不太平静。警方大举扫黑,很多小分支都被摧毁,下线被逮捕,上游也变得谨慎。 大部分的资讯还是顾琛给的,他不知道沉卿知不知道,但也无所谓了。 不给出一点什么,就没办法收穫一些什么。 几个大哥都查着自己组里有无内鬼,内鬼是谁不知道,但互相怀疑之下就更加不平静,私底下斗殴找麻烦的事情层出不穷。惹事的越沉不住气,被抓回警局的就越多。 就像骨牌一样,顾琛不过一指轻推,后来发生的都只是一种惯性。 沉卿养着他,就像养着一条调皮的小狗一样,偶尔捣乱,弄翻了家里盆栽,偶尔咬破沙发,把垃圾桶的脏东西都咬了出来。 捣蛋也可能是焦虑,乱吠说不定是护家。 沉卿知道的,警方比起很快抓到他,更喜欢一点一滴攻破他,一直有功绩,一点点拆除他王座的地基,总有一天沉卿会坠地。而且是粉身碎骨的坠地。顾琛在帮忙还是在添乱沉卿都无所谓,也许,沉卿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直在等待毁灭。 他没捧着蛋糕过来。真是万幸,顾琛笑了,一把抱住了他的小枕头。 「你赶在午夜前回来了。」 顾琛轻笑,「我不是一直都很守信的吗?答应你的事情,哪有没做到的时候?」 「你又不是灰姑娘,这么急着在十二点前离开,没有人觉得奇怪吗?」他的眉眼带着笑意,原来一整夜天上都不见踪影的繁星全被他藏在了眼底。 「我跟灰姑娘也没什么区别。」顾琛笑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一整天在家都干嘛了?」 「没干嘛。……啊我做了蛋糕。」他窝在顾琛颈窝,两隻手绑住了顾琛的后颈。 「家里有个蛋味。」 「是吗?」 跟着沉卿的第五年,第七区扫荡完毕。 上头特别开心,因为从未有过这种事,沉卿的势力无疑崩了一角,他们告诉顾琛,「虽然艰苦,继续努力。」 23.是谁的胜利 23. 顾琛不是没被怀疑过。两边都是。 他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谁效力,偶尔为了沉卿伤害警方,有时候又不得不为了警方消耗沉卿的人。彷彿不必要,又处处必要。 七区整肃乾净以后,警方把目光锁定在了第三区a3。三区资源丰饶,一直都是警方头痛地带。 可七区是顾琛管事,陈仓暗渡并不困难,但三区并不是,三区是达哥负责的位置。 再者,沉卿的地盘编号一目了然,离他越远的数字越大,从一区到四区,都是重点地带,甚至沉卿自己都住在那里。顾琛实在没办法一口气把难度提升到三区。 可别无他法,若整理一个七区还算安全范围,但要是七区破守以后接连五六也出问题,那他这个管事的就很可疑了。 三区是个毒窟,首先仓库就在那一带,那里更是有家酒店,专门招待贵客去那里喝酒「抽菸」。抽得是什么菸,大家都心知肚明。 过几天,有个狗官带了一群朋友要去那里玩一玩,那垃圾官正好是在野党下一届最有力的候选人,执政党巴不得逮到他的把柄,于是警方也是急着在选前拿到功绩。 这事情就这么正好成了顶紧巴巴的帽子扣在顾琛头上,还真是什么都撞了上来。顾琛深感无奈。 蛋糕上面写着,「欢迎顾警官凯旋归来」。 顾琛用指尖沾了些奶油,轻点在他鼻尖,「顾警官凯旋归来?」 「英雄一般。」他笑了。 「顾警官只会进去然后不出来,不稀罕凯旋也不稀罕当英雄。」顾琛看着蛋糕上歪七扭八的奶油花。 「流氓一个。我看你心都黑了。」 顾琛笑了起来,「把衣服脱了,你再看仔细一点。」 计画是这样的。 顾琛只需要通知警方那位何时进场便行。 那一带其实不乏警察巡逻检查,不会有谁怀疑。顾琛却觉得肯定会被怀疑,时间拿捏的那样刚好,通常那种vip都是会有特别通道跟包厢的,警察能知道,那么肯定是有人刻意让警方知道。 尤其招待那狗官是达哥的事,达哥是谁?一个丧心病狂的计画狂,肯定想好了一百种可能。 顾琛实在没兴趣跟达哥硬碰硬。但论智商,顾琛没可能输。哪有输的道理呢? 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达哥把比较重要的人员都调开了,达哥很细心,但也很死板。 重要人员就是信得过的人,都调去哪里就很明显了。那官人从何处而来,清清楚楚。 不过也先不排除达哥可能调虎离山的可能,虽然他几乎不使用年轻人与刚进入组织的人,但人偶尔也会出其不意,尤其最近警察来得勤。 这种时候顾琛的脸就特别好用。他是沉卿身边的红人,谁都认识他。忠心耿耿抱着沉卿大腿整整五年半,当然是个红人。 他进去酒店里都没人觉得奇怪,顾琛在里头看了一圈,确定了达哥的确把人员都调开了。 虽没人搭理他,顾琛仍是不想多惹事端,匆匆看了看就又出来了。出来前几个小弟在走廊说着话,「这次可赚了,那陈瑞兴为了下次选举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 「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人?」 顾琛早一步躲了起来,松了一口气。陈瑞兴也就是今天要来的那狗官。 「不晓得,但刚刚我有看见老大那隻狗在外头晃。达哥的场子也敢来?不过替卿哥吃了颗枣,就觉得自己身价都提高了。」 「嘿,我听说他下面比你手掌大。」 「少来了。」 顾琛没再听下去,那几人已有了戒心,深信隔墙有耳,不可能再多说了。 可他们没说完的话让顾琛有些介意,听起来这次大官拜访似乎不只是玩乐这么简单。要通报吗?是计吗? 卧底年华里,最困难的便是无人能问。一切事情都得单靠自己灵机应变,一个决定都可能害了一整个单位。顾琛经常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他常想,要那些压在身上的都能如沉卿便好,骑在身上,贪婪的穴把什么忧虑都吞了,只剩下欢愉,活在世界上的真正意义,涅槃什么的,都在沉卿屁股里。 顾琛仍是把动线跟时间都稟报上去,但他也没忘了说,「感觉这次不能操之过急,陈瑞兴感觉打算着什么,千万不要急,不要反而变成了别人的工具。」 上头随意答应了几声。顾琛心想也罢了,起码转达了,他也心安理得。 可哪怕这么想,心里仍是如同卡着什么。一旦警方跟沉卿的人马衝突,那肯定都是两败俱伤。无论谁伤重一些顾琛都不会好受。 更加让顾琛意外的是,那陈瑞兴来之前,沉卿居然出现了。他可一点没听说沉卿会来,更是不知道这种时候沉卿为何会来?沉卿一般不过来三区的,重点地,纷扰多,条子多。此刻他会来肯定有原因。 顾琛又联络了一次单位,让他们先按兵不动,千万不要行动。 「一直让我们不要行动,大鱼都咬饵了难不成放着让他有机会逃跑吗?顾琛,你该不会是想自己揽功吧?」 顾琛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傢伙是谁,但他由衷希望他不要是个白痴。 「抱歉,你是几梯的?」顾琛问道。 「我是三十三梯的。」对方道。 「喔,那是学长了。学长,这次行动佩枪吗?」顾琛又问。 对方顿了顿,「那不是废话吗?当然带枪了。」 「知道带枪那你他妈为何不知道要带着脑?」顾琛咬牙问道,「我要是想要功绩,何必蹲在这里帮你们探路?老实说我直接进去丢一颗手榴弹连同沉卿一起轰了都能拿到一些功,好过跟你这智障合作。」对方沉默了,顾琛于是又道,「现在状况很奇怪,这种场合沉卿通常不会过来,但他来了,我感觉要观察一阵子。稍安勿躁。」 拦住了是拦住了,可顾琛知道拦不久。三十三梯,大概跟沉卿差不多年纪了,说真的正是急着混出名堂的年纪,顾琛明白他的着急。 没多久陈瑞兴来了,都按照打听到的在行动,如此反倒让顾琛更加怀疑。这一切彷彿都在配合警方一样,按照警察喜欢的模式进行。 顾琛又联络了一次那白痴学长,可那头不再接他的电话。顾琛背脊一凉,果不其然在陈瑞兴入门后不到一个小时,警方破门而入。 警方一入场,不知何来的媒体也蜂拥而至,顾琛在兵荒马乱之中跑了进去,只见沉卿在包厢里,包厢里头不是陈瑞兴,而是执政党下一届候选人。他看起来喝了不少,眼神都没了聚焦。而沉卿正跨坐在那人腿上,闻声转过头看了过来。视线彷彿跟顾琛撞上了,沉卿嘴角微微一笑。 谁赢了? 乍时镁光灯把包厢的旖旎都照成了惨白。没等警方回过神来,外围沉卿的人便打了过来。几声枪响,随后是浓烈的费洛蒙。 通常攻入敌营的小队都会是beta组成,因为相较之下比较不受费洛蒙影响,那这气味是想压制谁其实不难猜。浓烈的alpha气息,不是想牵制沉卿就是想压制顾琛。顾琛发动费洛蒙,把那气味压了下去,一来是讨厌那味道二来是……他的omega还在场。週围都打了起来,乱成一锅,四周出口都被堵住,顾琛穿过人群,四处不见沉卿。 突然谁一拳挥了过来,顾琛很快避开,抓住了那人的手,他明白眼前这人是个alpha。恐怕就是刚刚被他压制那傢伙,「顾琛……你在干嘛?还不趁着时候抓住沉卿?」那人一开口,声音要比透过话筒还白痴多了。 「三十三学长,我警告过你了。」顾琛冷声道。 24.瞄准了什么 24. 被摆了一道。 晚间新闻肯定把什么都播了出去。丑态毕露,执政党力捧的傢伙居然搂着黑道喝酒,还是那隻「母狗」。顾琛不用看就知道新闻得怎么报。 陈瑞兴根本不见踪影,合理推想他一进门就又从其他通道走了,离得远远的。 顾琛甩开了那学长,那人又道,「我都知道的顾琛。你已经卧底太久了。你已经是沉卿的人了……」 顾琛懒得理他,自顾自往大门走。突然有个人跌在了眼前,熟悉的制服映入眼帘,另一头达哥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把长枪,抵住那人咽喉。 地上那人抓住了顾琛的裤管,顾琛低头一看,地上那人跟他是同梯,都是跟过杨泽的。情报部的。 他浑身早都是伤,脸上全是血,「顾……」嘴型圈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却没发出来。是发不出来,又或有其他考量顾琛不知道。 达哥愣了愣,抬眼看向顾琛,「你认识?」 「抓过我。」顾琛道。 达哥笑了笑,把枪给他,「那交给你。」 梁责民,那人叫这名字。为民负责的梁责民。他们老是这样笑他。几年前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顾琛卧底五年,小女孩大概都会说话了,也已经认得爸爸的模样。顾琛接过了枪。 枪管指着如此善良的人,顾琛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瞄准的是什么?是什么?枪口瞄准的,到底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达哥身后又来了不少警察,顾琛抬高枪口,往后头无人处鸣枪,「达哥,后面!」 达哥回过身跟那些人扭打在了一起,顾琛把子弹用尽,随后丢掉了那把枪,拖着梁责民往门外去。 「顾琛……你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不回来了吗?」梁责民虚弱问道,身体经过之处全是血跡。 「闭上嘴,你快死了。」顾琛道。 「我觉得……你会回来的顾琛,你会回来。因为你救了我……」 「……」顾琛没答话,把他带到了旁边较无人烟的巷弄里。他蹲下身抽掉了梁责民的佩枪,「刚刚为何不掏枪?」 梁责民笑了几声,「尽量不想……」 「你可真是个烂好人,我替你拿起来了,你现在两隻手都没办法用,会被别人拿走把你干了的。被写着自己编号的枪枝杀死,蠢到家。」 真可怜,哪怕没死,梁责民也再也当不成警察了,伤太重了。 酒店里突然一声巨响,火光四起。顾琛望了过去,不过隔条巷子,眼前酒店如同炼狱,灯火熊熊,喧闹不止。 离了一段距离顾琛这才看见酒店顶楼有个人影,倚在栏杆上,月圆之夜,月光在那人身后分外皎洁,哪怕只把他照成了剪影顾琛也不可能认错了。距离并非肉眼不可见,他甚至能闻到那傢伙带着点花香的菸味。那双眼,看着何方?是否他眼底的世界仍是没有顾琛的踪影?优柔寡断,举棋不定。想当好人又想……,当爱与善无法同时进行,人到底该如何追寻?对沉卿着迷如同疯魔,那是理智可以左右的事情吗? 「顾琛……你不可能真的为了沉卿离开单位吧?我们一起说了那么多理想……未来的抱负……我知道你的善良……你是一个好人。顾琛,放弃任务吧……再这么跟沉卿在一起你真的会迷失自己的……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久了,起码闔眼前不想看见你如此,跟我回去吧,这次我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评估你的精神状况,我会告诉上面你的精神受了影响无法胜任……」梁责民断断续续说着。 回去?曾经多么渴望的事情被送到了眼前。顾琛抽开了看着沉卿的视线,双瞳一晃,看向了梁责民。 几阵枪响,枪口这次瞄准了什么?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制服。」他替顾琛脱了衣服。 那穿了一整天,特别彆扭的制服。一身正义。 「为什么?」顾琛问道。 「因为哪怕它像牢,你依然自由。」 顾琛瞄准了什么?挡在沉卿投向他的视线之间的,他都瞄准了。 那夜过后,新闻不止息都是那个夜晚的事情。 那个夜晚,顾琛回家以后发生了什么呢? 那个夜晚……他只是抱紧了沉卿。 沉卿也许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也没差了。 隔天早上,死伤名单列了洋洋洒洒在报纸上。 这年头其实都不怎么看报纸了,但沉卿总会翻阅那洒满油墨的现实,字里行间尽是人间,顾琛想,也许还是因为那郭老头的潜移默化。老人家留下来的习惯。 顾琛留意到了报纸上的名单,沉卿这里也死了不少人。警方那一串,视线停在了梁责民三个字上。姓名后头小小的括号内写着阿拉伯数字三十,三十,他们也已经三十岁了,还有时间浪费人生吗? 沉卿端了杯咖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茶杯随手一放,压着人家看了一半的报纸。顾琛又想起猫,他老家有隻肥猫,老是喜欢坐在父亲看了一半的报纸上,老人家会迁就着,头版只看下半截,自己拼凑着新闻内容。分明打开电视就有的消息,也会享受那种无知。有些事情果然不知道会好过一点。 全然自主性,毫无被逼迫的杀人,顾琛跟了沉卿五年,发生过两次。一次是罗明,一次就是梁责民。难以忽略的是这两次下手顾琛的确都没感到特别沉重的压力,他终究是坏了透彻。最后那几枪,拿着枪的手一点也没有颤抖。 沉卿在他对面低头看着颠倒的黑白人间,他这样的坏蛋看见的颠倒除了文字以外是非是否也是反着的呢?内容能看清楚多少?顾琛看着他,满版的爱恨情仇是非对错都不重要了,他的世界慢慢的,都不再以世俗规矩为主,而是沉卿。他的omega只要平安,只要无虑无忧,顾琛就又善良了一天,正直了一天。他会是一个全然的好人,只要沉卿活着。 「我自由吗?」顾琛笑了笑,把那件被脱了一半还卡着手臂的制服彻底扯开,他身上多了不少伤痕,有的甚至都忘了缘由。 小枕头静静看着,指尖轻轻扫过他结实的肌肉,「不自由吗?我看着你常常觉得你长了翅膀,随时都能飞翔。」 「有天空的人才能翱翔。更为自由宽阔的一直是你,宝贝。你是我的天。因此我从未自由,是你给了我自由。」 杯子上的水滴落在了油墨上,晕开了,顾琛这才发现沉卿一大早就用冰块堆满了咖啡杯,沉卿端起杯子,杯底黏起了报纸的一部分。 原来他根本不在乎那黑白人世颠倒了什么。 他打了个呵欠,「顾琛,像你们这样的警察要是死了,能拿到多少钱?」 顾琛一怔,「不一定。怎么了?」 沉卿视线又挪回了报纸上,指尖轻轻数着,「一二三……八个。起码这几人的死亡被赋予了价值。我常常在想,我已经尽量不那么像个坏蛋了。当然在世人眼里还是一样,但你知道,比起旧时代那些流氓,到现代其实真的文明不少。能不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就尽量那样解决,毕竟谁喜欢打打杀杀?但这么相安无事却每个月甚至每一天,都有因为信任我追随我的人因我而死,这些人死的毫无价值,一眨眼就不在了,每天睁眼就是得面对这样的失去,到底要如何当一个不会被讨厌的好人?在生存面前,『好』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要怎么做,我底下的人才不会在毫无意义的壮烈牺牲之后只能换来世人一句活该?分明他们也没坏到哪里去,这些人……」他用力点了几下报纸上警方牺牲者名单,「又好到哪里去?」这问题落地无声,顾琛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答案呢? 25.习惯成自然 25. 要说这世界上最最可怕的是什么?顾琛会不假思索,他会说,是习惯。 最可怕的是习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人的一切几乎都是习惯养成,习惯味道、习惯温度、习惯口味……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人类经常陷入一个轮回与循环,週而復始、週而復始。 容易习惯,习惯却难改,难改因而抗拒改变,然后说只是不习惯。 是一个藉口,也是一个人格养成的基础。人是习惯堆出来的,若是如此,顾琛即是沉卿。 沉卿是谁他不晓得,但他肯定是沉卿。跟他一起起床,吃了一样的早餐,喝了一样的咖啡,看同一份报纸,去一样的地方工作,接触一样的人群,睡同一张床,交缠拥抱接吻。多少年都是这样渡过的,他的确就是沉卿。若他不是,那他是谁? 每天都得吻他,每天都得操他,离开他哪怕几分鐘都会焦虑,顾琛对沉卿的气味早习惯成了癮,一离就难受,戒断症候群。要他离开沉卿,他会不习惯,一辈子不习惯……不过那也只是他觉得,跟沉卿在一起八年,那么只要离开他十年,一定可以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轻轻翻过身,情慾似海翻腾。方才聚会喝了不少酒,顾琛本还担心自己硬不起来,显然是多想,爱人的气味如同春药。 发情的omega,碰一下就浪,衣着凌乱香气四溢,他双手揪着枕头两个小角落,两隻腿勾着顾琛的腰,他脚踝上有个皮革环串着铃鐺,贴在顾琛肌肤上,慢慢变热。 慢慢顶进去,再进去,湿得一塌糊涂,晃了几下床,他脚上的铃声清脆,顾琛又想起猫。 他经常想起老家的猫,圆润的身上也掛着一个铃鐺。 坚硬与柔嫩融合,包覆在一起,肠肉蠕动着一口一口撒娇般在性器上落下轻吻与吸吮,脑门一麻,那快感咬了上来,在后颈……顾琛总觉得他才是被标记的那一个。身为alpha的优势在爱人身上荡然无存,他找不到。被征服的那究竟是谁呢?进入深处,湿润漫了过来,滚烫如同爱意,慢慢抽出,带出了满床情海,再进入,里头更紧了一些,端看他腿间性器落下了水,涓涓爬满了洁白肚皮,此刻身下人更像那可爱的蛋糕,镀上了诱人甜蜜的糖浆。 「啊……老公……」见顾琛正看着自己,他伸长了手。 「嗯?」顾琛凑了过去,那两隻手立刻如同毒蛇般缠了上来。 「结婚纪念日快乐。」他在他耳边轻喘。 顾琛抱紧了他,「宝贝我爱你,我爱你。」 齿痕何须非得咬在颈上?无论落在哪里,都能成为他身上的锁。每一个吻都能标记他,一次又一次,拥抱的更加踏实。 「我也爱你,老公。我也爱你。」 但谁想离开沉卿十年呢? 资料纷飞如雪,打在沉卿脸上,顾琛冷冷看着。 第四次,自从周老闆给钱之后,歷时一年,实验第四次失败。 沉卿半点没被羞辱的模样,仍是带着笑意,他在漫天飞舞的雪色里,从身上摸出了一根菸,顾琛看见了,连忙替他点上火。 火苗摇摇晃晃,沉卿弯下腰,让那火焰跃动在眼底,火舌与烟头交缠,燃起了白烟,沉卿啜了一口,吁了出来,满室花香。 他慢悠悠的模样显然惹恼了周老闆,「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何实验总是失败?!」 「唉……你可要比林老闆还没耐心。他老婆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都没那么着急。你急什么?赶着在五十岁以前被开苞吗?」沉卿似笑非笑,「你还算没等多久,不过一年就这样着急,林老闆可是等了四年。到死都没等到。」 说起林老闆的死,周老闆面色铁青。沉卿这句话一方面是踩他痛脚,另一方面则是提醒他,哪怕付了钱也不是老大,沉卿要不开心了一样会马上杀了他。再找到一个有钱人投资,对沉卿而言也许并不费事。 见他不答话,也算是压下了脾气,沉卿继续道,「这种反科学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成功?相比前几年,这几次的效果已经很显着,几乎都要成功了,再等一等。」 周老闆没再反驳,吐了句,「再一年,我只再给你一年,我可不是老林,没那么多间钱,你把谁当提款机啊?」 「不跟你拿钱跟谁拿呢?林老闆跟你共同经营的酒店分明一半归我,但我可是一毛未取都还给你了。」沉卿道。 「还给我?我把酒店赚的给你一半,甚至给你八成都不及我后来在这药厂投得钱!」 「那那家酒店可真不值钱,肯定是你不会经营,毕竟原本是林老闆在管理的,你负责管钱而已……你该不会根本一窍不通吧?营业额掉了不少呢,林老闆之前老是跟我吹嘘酒店多么赚钱。」沉卿拉了办公椅坐了下来。 周老闆被说中了心事,面有菜色。往顾琛方向看了一眼。 沉卿立即道,「顾琛,到外头等。」 顾琛一听转过身,往门口走。关上门之前他听见周老闆道,「你可真是养了条忠犬。」 「哈哈,我跟他之间我才是当狗的那一个。」 顾琛关上了门。 达哥就站在门口,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门神一般雷打不动。 顾琛在他旁边站着,心里佩服达哥从不感觉无聊。 「顾琛,那次那个条子……有人说看见你把他带走了。」达哥问道。 「嗯。带走然后杀了。」 「何必如此?」 「……你在怀疑什么?」顾琛笑问。 达哥转过了脸,没敢看他,「不。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底下的人说当天早上你去了那里,又说你后来把那条子单独带走了。我一开始也是觉得没什么,让他们别再胡说。但是,观察好一阵,你很奇怪。顾琛我不想怀疑你,所以才直接这么开口。」他又看了过来。 顾琛笑了笑,「我当然奇怪。达哥,我是条子。」 空气那剎那彷彿凝滞,就卡在那里,药厂在地下,室内都只能倚仗白炽灯那惨白光线点亮,达哥的沉默回旋了良久,然后,就一句,「是吗?」 这回换顾琛愣住了,「就这样?」 「没什么。其实有猜过。不过真的听见了反而要比猜疑的时候安心多了。哪怕你是条子,也不过是曾经了。顾琛,你知道吗?你刚来的时候眼底都是不屈跟刚毅,那不是混子的眼神,白话点来说就是你演技很差。但现在,你眼底没有那些了。要有谁现在告诉我你是条子,我肯定马上杀了那个知情的傢伙。」达哥轻声道,「你不可能走了吧?那日带走你那同僚,你是想救他吗?」 顾琛没答话。 「要是你自认为你是想救他,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顾琛,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不想在其他同事眼皮子杀了那傢伙。带他去了偏僻的地方……新闻上说了那傢伙是被自己的佩枪杀死的,我印象中那人双手早废了,打斗过程烂好人似的一次也没拿出枪,你早就知道他不可能用枪了吧?因为你曾经也是那么善良。那为何非他不可?你究竟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以前善良的自己?」达哥笑了,问道。 不是的,顾琛心想,是因为梁责民会逼迫他回去……可早在这之前呢? 在达哥眼皮子底下那一刻,他为何无法开枪?真的是因为惦记过往?明明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晓得梁责民就是观察员,他担心有别双眼睛暗中潜伏,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在衡量生命之前如此冷静,于是他告诉自己,他是因为善良才下不了手。顾琛说不出话。 达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顾琛。我应该没跟你说过,大家都说我被沉卿救下,但没人知道,我也是条子,所以我一看你就知道了。」 26.陌路同船人 26. 房里沉卿跟周老闆的对话进行的怎么样?顾琛分神想着,他突然佩服自己竟还能分神。 「你是哪一个区域的我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我大了你不少岁。而且当时卧底条件可不好,身份是要被整个删掉的。我也没有你那么幸运,一下就被沉卿看中了。当年沉卿还跟着郭老头,郭老头是林绪峰那狗傢伙杀死的,林老闆,那人笑里藏刀,当时特别混乱,我本是跟着郭老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就在外围打杂,干一些脏活一些烂事,林绪峰那次突袭不晓得计画了多久,伙同里头那傢伙,把郭老头掀了,除了地盘,主要还是为了沉卿,祸水一样……」达哥笑了起来,「真他妈搞笑,郭老头都那么老了,好东西几乎也都瓜分给他们了,收了他们当义子一样照顾,却没一个好傢伙。当时我是很看不起沉卿的,因为他就像宠物一样。」 顾琛完全可以想像。该怎么说?沉卿被养着的模样应该是全天下alpha的幻想,他能懂林老闆的心情。怎么都会想佔为己有的。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沉卿知道我是条子。但那时候郭老头底下的人几乎都被林周二人所杀,我自然也逃不过,任务没头没尾的就这么眼看失败,一直像隻没用的母狗一般的沉卿却救了我。他原先也就是懒洋洋地看着那一切,郭老头一下就死了,他就一直依偎在他尸体之上,窝在他怀里,直到林老闆枪口对着我那一刻,沉卿突然出现,他赤身站在我面前……林老闆没捨得拿枪打他,但周老闆不一样。」达哥道,「他为我挨了一枪。我不明所以。我哪里值得这一枪?那么多人都死了,沉卿都视而不见,我何德何能?后来他告诉我,『你是警察吧?任务没完成的话死了不可惜吗?』他明明知道我是条子,却始终把我带在身边,甚至把重要的事都交给我处理,什么好的都给我了,我不晓得我除了效忠能怎么归还。」 顾琛静静听着,达哥的故事很短,中间肯定省略了一大堆,如今曾经的母狗成了高攀不起的白月光,肯定不只这么几句完事的故事。 「所以我比谁都知道你不可能回去了。」达哥结论道。 是吗? 是吗? 顾琛睁开眼,外头天都亮了,闹鐘响个不停。伸手按掉了,身边空荡荡的,他坐起身,房里的落地窗窗帘已被打开,顾琛对光线并不敏感,嗅觉却敏锐,房里瀰漫着咖啡香。 今天得去参加那多么了不起的颁奖典礼,庆祝他逮捕了沉卿。 顾琛笑了起来,打开衣柜门,换上了礼服,帽子被他随意拿着,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的像个傻子。 一出房门,他的宝贝正站在桌边翻着报纸,一页一页,油墨沾在他拇指与食指之上,咖啡杯压着一角,里头冰块半融,湿了人间。 「早安。」顾琛道。 小枕头看了过来,微微一笑,「你睡的好沉。」 「是吗?」 「一夜无梦吗?」 顾琛笑着摇摇头,「做梦了。」 「梦到了什么?」 「嗯……还不就那些。」顾琛在桌边坐下,小枕头连忙跑进厨房。 他拿着抹布垫着手,打开了微波炉,把顾琛的早点端了出来,一边道,「你还对把他关进牢里耿耿于怀吗?」 顾琛心想怎可能不介意? 「我们这般幸福,他却在牢里受苦。」 「但他很坚决。」 早餐被端到了眼前。顾琛点点头,「他是。」 「以他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一百头牛都不可能让他回心转意。难道不是吗?肯定是他觉得你值得,才会这般选择,甚至都没来得及……」小枕头没再说,他又看起了报纸。 「你想他会被处决吗?」顾琛问道。 「不会。没有人敢杀他,而且,你不是说他早把证据都烧了吗?老实说关个几年大概就能出来了吧。你应该比我知道的。」他眼睛黏着报纸,再翻一页,压在底下的内容早都湿了,「啊,看了一半的说……」 顾琛笑了起来,「让他感到如此值得的应该不是我。」 小枕头莞尔一笑,「我觉得,你可以期待重逢。十年二十年……重逢总是可期。」 「到时候都老了。」 「老了也还年轻。没有在一起的时光会被真空起来的,什么都不会变。见面的那一刻,你就会懂的。」 他的话真是有禪意,顾琛不禁想,可他相信。 「你几点出门?」小枕头又问。 顾琛抬眼看了看时间,「哇,快来不及了。」他匆匆把早餐塞进嘴里。 「今天一样有学长要来载你吗?」 顾琛摇摇头,嚥下了嘴里的食物,「我今天自己开车。你的东西赶紧整理了。这週末先带一些回去,这里的租约快到了,抓紧时间搬一搬。」 「……真麻烦,你快点回来帮我嘛!其实我的东西又不多!」 「那何必要人家帮忙呢?」顾琛戴上了帽子,「我先出门了。」 「会转播吗?颁奖。」 「新闻台直播。」顾琛道。 「我会好好欣赏的。」 「不,你好好整理行李。」 小枕头朝他吐吐舌头。 老了也还年轻……顾琛走出了家门,的确,的确也是有被岁月饶恕的人存在。 重逢可期,重逢那日,再一起喝一杯酒吧? 金黄酒水注满了酒杯,顾琛端起,跟达哥一起乾了。 「虽只是口头一说,但今天也就算拜了把子,以后就互相照顾吧。都是自己人。」达哥道。 顾琛点点头,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同船,陌路,又同船,达哥各方面的确都是他的前辈。陌路的同船人,殊途同归。 对后辈的怜惜心也好,对沉卿至高无上的信任感也好,顾琛卧底接近尾声那几年,跟达哥一起过得特别舒心。 「不过那陈永达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顾琛一到局里,便听他们讨论着这件事。 达哥的名字,他到很后来才知道。的确……达哥的确死了,顾琛总会忘记这件事。他才想着重逢可期,却忘了有的脸孔的确再也无法重逢。 「出来是出来了,但就是很奇怪,身份认证等等的都是陈永达,但化验结果有的又不符合,老实说他的尸体整个都烧烂了,面目全非……实在是……」 顾琛默默进门,没跟谁搭话。 「也真够忠心,居然一个人抱着汽油桶把观音庙炸了,什么证据都烧光了……虽把沉卿整锅端了,但顾琛交上来的资讯有的证物都烧黑了,没办法用。」他们说了一半看了过来,这才发现顾琛。 「你来了怎么不出声音?不就好险我们没说你坏话?」 顾琛笑了笑,「看你们讨论正热烈,没想打扰。」 「你不打扰还有谁有资格打扰?你跟陈永达有接触吗?」 「当然。」顾琛笑了笑。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听说他是大学长,后来背叛了单位投身去了沉卿那儿。」 顾琛想了想,「我觉得,不怎样。曾经无论如何,后来他都不是曾经了。」 「说的也是。」几个同事笑了,「你应该是看不起他的吧?因为你回来了。」 顾琛笑而不语。 「时间差不多了,顾琛你最好准备一下,等会车来了接你去会场。」同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对着顾琛说道。 「我一直都在准备着。」顾琛笑答。 27.杀身而成仁 27. 杀身以成仁。因公忘私。这样的节操,顾琛实在不敢当。他哪是有这样情操的人呢?他的确杀了自己,却并不是为了「仁」,从来都不是。 来接他的车是高级长官在乘坐的那种黑车,顾琛拉开车门,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他就好像一个流氓,却被各路英雄各种以礼相待……值吗? 车门一开,里头已经坐了人,定睛一看正是昨夜叮嘱他让他领奖时提一提的那个长官。这是多怕他忘了呢?顾琛微微一笑,抬手敬礼,「长官好。」 药成功的那一天,顾琛记得。其实他本来以为不可能成功的。当然顾琛心里并不是期待郭老头心愿无法实现,只是若他非得成为beta才能成佛,那也不可能了。连尸体都不晓得埋在哪里早已腐化。 那时他跟着沉卿正好第七年近乎八年。在周老闆给出的期限内,实验完成。大功告成。 受试人员完美从omega变成了alpha,能轻易发动费洛蒙,能完美压制其他人。周老闆见此便说,「那由我来测试,若是alpha能不能完美转化成omega。」 「周哥不怕死?」沉卿笑问。 「我没钱再让你请人来实验了。」 其实他们都懂,周老闆只要变成o哪怕死也无憾,那是他一辈子的妄想。如今妄想成为梦想,梦想有了希望,他比谁都着急。 针头没入肌肤之中,淡蓝色的药剂慢慢的流入血管,周老闆抽搐几下,瞳孔倏然缩小。 「可能会短暂不太舒服。浑身灼烧感。」陈博士道。 周老闆没答话,挣扎着痛苦呻吟,他趴在桌上,十指捲曲又扭曲,张开,闭合,随后抓紧了桌子的边角,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让人不安,他抽搐痉挛,随后静止。 静默如同死尸,良久,他才坐起身,身上迸发出浓烈香气,一旁沉卿冷不防伸手推了顾琛一把,顾琛正看着热闹,都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推出了门外,房门一把被关上了。「碰」的一声,顾琛踉蹌几步,被门外达哥稳住了。他转头看向达哥,一脸茫然。 达哥莞尔,「omega也是会有领地性的。」 顾琛愣了良久,「你的意思是,沉卿这是吃醋?」 「你是谁的?他们小o可比你所认知的还要爱吃醋。」达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真幸运,被宠爱了八年一点点都没冷掉。」 「……你在期待那种事吗?我失宠?」顾琛笑了出来,「做梦吧。」 「不不,我不是期待你失宠,哪怕你失宠哪怕我变成了一个alpha,我也不会跟沉卿。我不是那样看他的。」达哥笑道。 顾琛能明白,他以前以为达哥也是拿着那种眼光看待沉卿,好比他自己也是一样,可后来顾琛才知道,达哥的爱要比他高尚多了。乾净美好,爱情很纯粹的模样,与性无关。 吃醋啊……多可爱呢?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得顾琛巴不得现在就衝进去再标记他一次。沉卿后颈上那咬痕重重叠叠,每次都知道不能那样咬他,可每次都克制不了。哪怕并非标记,咬痕也鲜明。落在其他地方的也是有,但不踏实不踏实……,亲吻何须非得落在后颈?顾琛不知道,要是不如此便无法拥有完整的沉卿,他不要。 想起了爱人洁白的胸膛,顾琛听着身旁长官喋喋不休,心神不寧,他突然记不起小枕头左胸上他到底咬了一口还是两口?咬痕何必非得落在后颈?以前的他果然还是幼稚至极,其实那也不到一年前……人是可以在短期改变的吗?若是可以,那就推翻了习惯,顾琛觉得不太可能。心境转变也许是因为无从习惯了吧?一切的一切,都不再相同了,物是人非,想依循着什么也什么都没有。 「对吧,顾琛。」长官拍了拍他的大腿。 顾琛回神点点头,「对。」他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你今天结束后,要去看看沉卿吗?」 这问题如雷贯耳,「什么?」 「看看沉卿。那傢伙被关进去之后谁也不见,我想要是你去了他应该会想见你。」长官道。 「他怎么可能想见我?我背叛了他。」 「所以才会想问一句为什么。」长官看向他,他今天嘴里没了烧肉跟啤酒的气味,却仍是充满腐败,「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心理防备太强了。虽然已经抓到他,但很多证据都遗失了,这样他很快又能出来。」 「出来也无用了,沉卿底下的势力都瓦解了。」顾琛答道。 「的确如此。但这么多年以来想方设法要弄到的罪证都没了,你不可惜吗?」 可惜?顾琛不知道。他毫无感觉。也许他是想着重逢可期,一直想着,所以根本无心在乎可惜与懊悔。他没再答话,于是长官当然觉得他感到可惜,「去看看他。」 「……是。」 周老闆的转化非常成功。不仅变成了omega还没死。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周老闆欣喜若狂,他告诉沉卿,「这个药肯定能赚进大把银子!有多少人都跟我一样想成为另一种性别,要发财了!」 沉卿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卖。这个实验就这样子了。当时我跟林老闆也说好了,要是成功就停手。」 周老闆一愣,「你说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投在这里,好不容易成功了你就算了?!」 「不然呢?成功只是大概率,也没有什么保证,这样的东西你打进身体没死都是侥倖,怎么卖人?我不想那样。」 「哈!」周老闆笑了一声,全是气,「你可真是圣母。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善良了!?」 「我只是不希望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沉卿凉凉道。 「你不卖可以,我花了这么多钱,你起码把配方告诉我,我自己处理。」 「你觉得这有什么不一样?我不可能给你,这只是替郭老头……」 「郭老头,郭老头……」周老闆不屑道,「你根本连他埋在哪里都忘了!」 「所以配方在哪我也忘了。」 「陈博士!」周老闆大喊一声,「把配方给我!」 外头达哥推开了门,顾琛跟着跑了进来他发动了费洛蒙,喝了一声「跪下」,周老闆身体一震,双膝跪地。 沉卿笑了,「心心念念变成一个omega要干嘛呢?」 达哥举起枪,枪口对着陈博士。几声枪响,这下的确再没人知道配方是什么了。 「搞清楚状况,周老闆,这是我的药厂我的事。你只是投资了,我花得钱肯定比你还多,再说也是你情我愿,别他妈打了药以后也变得婆婆妈妈。」沉卿在办公桌后头坐下了,「听懂了就滚,找个人捅一捅你后穴,消耗一些没意义的精神。」 药厂后来都烧光了。能用的药只剩下一剂。后来连那一剂也没有了。 「你报告的那些药呢?一点点都没找到……曾经药厂的模样只能透过想像,化学药剂都挥发了,整个工厂焦黑,什么也没有。」长官还说着,「我不相信沉卿就这样了,他肯定把配方藏起来了,这样一个商机,他怎可能不要?还有他的毒品仓库呢?你报告说了里头满满的古柯硷,好几吨,但我们到现场只剩下八克……八克!其他的呢?」 「我不知道……我匯报完以后就一直在赶往沉卿的家。」顾琛答道,「当时他已经逃回家中。」 「我知道,我知道。」长官拍了拍他的腿,「我不是质疑你的消息,我只是很不甘心。」 顾琛微微一笑,却无法理解那份不甘。不能理解但他也尊重,「我明白了,我会去见他。」 28.活人才发情 28. 见一个自己亲手送进牢里的人,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顾琛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本觉得应该不会再见,后来小枕头说了重逢可期,所以他想着重逢。却没想如此快就得再见,他开始思考见一个被自己亲手送入牢里的人到底容不容易? 沉卿是一个特别能忍耐的人。顾琛并不难猜测原因,命苦的人总是擅长忍耐。忍耐是好事,他又想起淡薄鸟。沉卿就像那玩意儿,而那东西都是一对,那么……,顾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匆匆往脸上拍了拍水。额角上的鲜血直流,只能草草抹开。 沉卿特别能忍耐,因此若非在家中,他发情时除去掩盖不住的味道以外,几乎没人能察觉。因为他总是一派轻松的模样。装模作样。 也不只发情,任何事他都是那样,吞进腹里,谁都看不见,那让人有点心疼,总会怜惜,不由自主怜惜。 也不晓得是哪里放出去的风声,周老闆竟是知道了药剂还有一份。他还没死了量贩那条心,冷不防,就带了一群人打了过来。 夜半三更,沉卿让他跟达哥到观音庙里取那份药剂,顾琛跟达哥二人火急火燎赶到庙里,果然早来了一群人。 慈悲佛像底下,狐狗成群。他们打不开密室的门,达哥跟顾琛对看了一眼,一人负责了几个,他们当条子的再怎么也受过训练,两人一组就是一个团队,哪怕人数少,也不至于无法控制那几个小流氓。 周老闆那边多数人还是去了沉卿办公室或是家里那一片,可能他们觉得那样重要的药剂沉卿肯定带在身上。只可惜,沉卿想带也没办法带。 达哥打开了密室门,他俩进去了。 那药剂必须在极低温环境下保存,一拿出来超过十分鐘就会失效。 这也就是为何顾琛跟达哥现在得在这里守着。 他俩都掛了些彩,说来也好笑,一群流氓庙里打架,在观音面前竟无人敢拿枪,谁都是扎扎实实挥着拳头,再厉害点拿个小刀,也是多亏菩萨慈悲,要不达哥跟他恐怕也没那么幸运。人果然还是多少该虔诚。顾琛想起沉卿跪在佛前的模样,也许是多亏他总是虔诚,那些人才会都没拿上枪。 额头的血又流了下来,顾琛抬手抹掉,外头一阵骚动,达哥站起身,「有人来了。」 顾琛也听见了,他看了一眼冰箱里的药剂。 沉卿告诉他们,能留下就留下,不能就毁了,千万不要被拿走就好。他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顾琛,沉卿的梦想是什么?」 顾琛愣了愣,「嗯……归隐山林。」 「跟你廝守终生?」达哥笑问。 顾琛笑了笑,耸耸肩,「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一直在想,其实我能给沉卿的也就这样了,说真的,他救了我一命,而我能归还的其实谁都能给。我一直在想,报答到底是什么?我耗费一生,把我的所能都给他,但其实那些东西平庸至极。就跟我的费洛蒙一样。直到这个药真的成功了,而沉卿说了一句『圆梦』,我才意识到,我能给他的就是替他实现梦想。他给我的命,我会还他。」达哥道。 「真的值得吗?沉卿值得你如此?」 「不……我本以为我一定能用命保护他,但事实证明,有多少次在危急时刻挡在他面前的都不是我呢?你总是替他挡死,值得吗?」达哥问道。 说来说去都是一个「爱」字。爱啊爱,因为爱。 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观音像一整个被炸了开来。 「要遭天谴了。」顾琛最先反应过来,跑了过去。 外头进来了一群人,那周老闆殿后慢慢走了进来。 看上去跟前几日不太一样,转化之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改变是好是坏顾琛不好说。 剑拔弩张,顾琛还思考着他跟达哥就两个人该怎么办?沉卿呢?周老闆为何来这里?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这味道,混杂血味,顾琛来不及细想,只见周老闆走了进来,甩手把一个什么丢了出来,滚啊滚,滚到了脚边。顾琛脸色惨白。 沉卿……。沉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身上不知何处源源不绝流出鲜血。 周老闆笑道,「两隻忠犬,主人都死了,应该没什么好效忠了吧?」他说话阴阳怪气。 舞台都架设好了。顾琛跟着长官一起下车,他记得,哪怕他是主角他也不可能抢在长官前面。 他挺直胸膛,好让自己理直气壮一些,周围都是媒体,镁光灯闪个不停,小枕头收好行李了吗?在看电视吗? 顾琛想着这些,缓步走上领奖台,台上有个讲桌,堆了一大堆麦克风。顾琛一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一看那些麦克风只感觉双腿一软。 「别担心。」长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有人期待一个警察太能言善道。说该说的就好,没人要你演讲。」 顾琛点点头。 「还有他们可能会问你些问题,有的可能比较尖锐,看状况回答,记得不能生气千万不可以生气。那样人家印象会不好,觉得你傲慢无礼。」长官又道。 顾琛心想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说这些该有多好?这样他也还来得及问看看都会是些什么问题。 「好。」他答道。 沉卿……死了吗? 顾琛低头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了无生气。双眼闭着,唇色苍白。一动不动,连呼吸……连呼吸都感觉不到。这可不是卡通,不可能顾琛滴几滴眼泪沉卿就能活过来,他一直看着,浑身发冷。 「来,请顾警官看一下这里!」 「稍微笑一个!」 「喀嚓!喀嚓!」 「是他,逮捕了沉卿……」 「来大家拍手!」 都没能反应过来,顾琛的费洛蒙无法控制般爆发。他伸手掐住了周老闆的咽喉,轻而易举将他抬离地面,他出手奇快,周老闆一群手下这才反应过来,数十隻枪管对准了顾琛,却不敢动。 在他强势气味之下,周老闆连挣扎都办不到,只能惯性挥动双脚,两隻手扳着顾琛的手,却扳不动。 那瞬间,其实顾琛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想人常常说的失控,是不是这种意思? 「请问你为何需要卧底到八年如此之长?」 「这八年里面听说你跟沉卿天天共枕同床,难道没有别的心思吗?」 「你对他进行了标记,你爱他吗?或是他逼迫你如此呢?」 「亲手把他送进监狱你有什么感想?」 馀光扫到了一旁蜷曲着身体的沉卿,档部隆起,发情了?活人才会发情,顾琛突然笑了起来,周老闆的身体缓缓变软,顾琛放开了他。 「咚」的一声,声音却是从后面而来,顾琛回过头,只见达哥倒在了地上。他手上握着那管药剂,里面已经没有药了。 外头沉卿的人晚了一步赶来,小小的药厂水洩不通。没有主人的狗还会忠诚吗?周老闆的问题印证在了自己身上,他的人僵持一会便纷纷放下枪。来来去去一场空,至少他变成omega了,黄泉之下,见到他林哥时也许能美满。 「我不爱他。因此将他逮捕。卧底八年,是因为难以攻破。」顾琛答道。 「不爱他为何跟他进行身体上的接触?」 顾琛想了想,「也许我别无选择。」 那天,沉卿跟达哥一起被送到了医院。 29.不习惯的菸 29. 那事情后来就比较复杂了。当然,其实人间本就复杂,很多事情,眼见也不见得为凭。 好比大家看见的,现在这个在讲台上的英雄,也不见得真的是英雄一样。顾琛觉得那些访问硬要说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尖锐,但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假的……顾琛微微一笑,他都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了。 双手,十指与掌心都沾染上了鲜红的顏料,那是线香上的红。顾琛似乎不曾这么在佛前。被炸飞的观音,很快顾琛擅自作了主,让人又弄了个一模一样的金身回来,还请了师傅来开光。似乎蛮多人都弄错了「开光」的意义,开光不是开了佛才灵,而是开了人自性光明,因此开光即是将佛菩萨的意义宣出来。好比观音慈悲,人见观音便必须慈悲。佛法并非迷信,灵验与否乃迷信,然佛法并非迷信而是教义,迷信的是人。 吉日良辰,顾琛跟着一群小弟格外严肃。上师带着弟子来了,他们尊称为阿闍黎。佛像安置,香花供佛,诵咒。因为是金像,因此又往菩萨身上刷上了香油。 顾琛底下一小弟道,「油亮油亮的,那上师碰了几下我感觉佛像越来越真。」 顾琛闻言抬眼,只见菩萨双目慈悲,看着自己。 他曾听人说开光时师父朝佛像作拂尘的动作,表示拂去眾生心上的垢尘,他的垢尘清除了吗? 只见上师拿了朱砂笔在佛像眼睛上点了点,眼睛代表着智慧,点开佛眼,点开眾生对诸法妄起分别的无明,般若智慧。 这些顾琛都是听前辈说的,以往的自己怀抱什么心思听着这些话他已经忘了,应该说,以往的自己他早就忘了。他不需要那点过去,他想要未来。 因此一直到仪式都结束了,人都走了,他还跪在这里。他贪婪渴求着未来,为此虔诚,为此燃香供花,不可不信,他寧可相信。求了就有庇荫,会灵验的,顾琛心想他乃迷信的无明眾生,哪能读懂佛法呢?有神快拜,他五体投地。沉卿啊……快醒来吧。 小枕头:「你看起来很帅。只可惜制服的领子都挡掉了我特别留在你颈上的咬痕。」 小枕头:「你是我的。我总怕世人忘了。」 小枕头:「行李收拾好了。(照片)我很乖。」 小枕头:「你说你家那隻肥猫会喜欢我吗?」 车子一路奔驰,往山上开去。也不算太山上,但也偏离了市区。监狱嘛,盖在大马路旁边总有点说不过去。 顾琛身上掛着一堆勋章,随着车子每一次的晃动叮叮噹噹,他抓着奖状,用相框錶了框的奖状一语不发。身旁长官也沉默,他还在为了顾琛一句都没提他而感到生气,但又无可奈何。顾琛的确没时间提他,所有的时间都被问题填满。 顾琛今天说了几十次他不爱沉卿。其实他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澄清给谁听。他看了眼手机,在小枕头一整排讯息底下粗略简单的留下一句,「宝贝我爱你。」 小枕头也许无聊的发慌,很快就读了讯息,小小的「已读」跑了出来,很快丢了一句,「你的猫,会喜欢我吗?」 顾琛轻轻一笑,「不会像我这么喜欢,但也会。谁都会喜欢你。」 小枕头:「但我有你就够了。」 不管是沉卿还是达哥都没醒。达哥更严重一些,病房都不给进去,每天只能透过医生打听几句。 顾琛自己承揽着沉卿的工作,沉卿昏迷这件事没人知道,底下也没人敢传出去。而周老闆那里,他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那日以后,安静得像孙子。 大大小小的事情,在沉卿昏迷期间都是顾琛独立完成,这种情况,哪怕底下的人口风再严实,纸也包不住火。 几个早看沉卿不顺眼的傢伙开始挑刺,好比今天,简简单单一个毒品交易,对面那傢伙就非得看见沉卿。那人人称他虎哥,通常,通常。虎啊,彪啊,龙啊……名字里特别爱挑这几个字的人,都是崇拜强大的。当然那是通常。但人本渴望强大,也不丢脸。 而那虎哥便是瘦得像根竹竿,他牙齿蜡黄,脸上戴着支黑漆漆的墨镜,看着顾琛,「人人都说沉卿凉了,死了。这都一个月了,事事都是你这隻狗在处理,嗯,要人不怀疑嘛……自然不太可能了。」 「他的确身体微恙,不太舒服。也就是人有些懒倦,不爱乱跑,简单的事儿我跟他久了都知道,也不必事事非得要他。」顾琛答道。他指尖轻轻蹭着玻璃杯口,心想这蠢人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果不其然,虎哥一听就笑了,「琛啊。我阿虎也算是看着你成材的。我跟沉卿合作久了,知道他的脾气,那隻母狗哪怕发情,含着假屌也会出门办事,面不改色。什么病会让他动也不动?你也别想几句哈哈带过,我今天来也不是只代表我自己而来,很多人透过我打听沉卿死活,我都特别来到你们地儿了,总得让我看看那水灵娘们健在否?」 监狱的铁门一层一层打开。他们越走越里面。 其实顾琛是觉得没必要把那个人关得这么严实,他根本不可能跑。皮鞋轻轻敲在地面上,单独的牢房。 「自己进去可以吗?」长官问道。顾琛点点头。 「都搜身过了,他并没有挟带违禁物品。」狱卒是个年轻的帅哥,头发理得很短,戴在帽子里看不见发丝。 长官拍了拍顾琛的肩膀,「我在外头等你。」 牢房门慢慢打开,那张脸,好久不见又彷彿天天相见。其实分别也就几天,异常想念。 顾琛慢慢走近,那双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沉卿也没理由非得见您。虎哥。」顾琛道。 虎哥一听笑了,随后用力拍了几下桌子,「你他妈把自己当谁?啊?」他站起身,拿枪抵住了顾琛的头,「我让你选,叫沉卿来见我,还是你今天就去见阎王?」 顾琛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外头一阵骚动。门口处吵吵闹闹,随后大门被一把推开,门外那人背着光,却不难看出来人是谁,他身上披着外套,手里夹着一根菸,骚里骚气走了进来,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他啜了口菸,白烟裊裊。 「沉卿?!」虎哥瞪大了眼,放下了枪,「你还活着?!」 看到久未见的人都难免激动,尤其监狱这种地方。虽然分别无几日时光,亦然。顾琛情难自持,跟他拥抱。臂膀被用力拍了几下,全是激动与疼惜。其实他们应该剑拔弩张,但也或许谁都感觉没那种必要。顾琛拿了菸给他,沉卿摆摆手,「你这个我抽不惯。」 带着花香的烟味瀰漫着小小的空间,顾琛看见了躺了一个月的沉卿自然也是很激动,但他不动声色,就怕被看出了端倪。 此时沉卿笑道,「虎哥排场可真大。」 顾琛一愣,扭头看他,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沉卿便在他身旁坐下,慢条斯理交叠起两隻脚。 那虎哥尷尬笑了几声,「我也是受人所託……」 「那么那人也是所託非人。」沉卿笑了,灭了菸,「我死没死你们很介意是吗?为什么?」 既然沉卿都来了,也就没什么事了。虎哥自然不想跟他再延伸什么番外篇,交易结束拿着钱就飞速离开了现场。人都走光了,几个小弟围了上来,激动地想跟沉卿说上两句,可顾琛站起身,喝了一句,「都给我出去。」 「大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出去!」顾琛冷冷道。这下的确没人敢待了。 30.什么为什么 30. 灯光不明不暗,有些曖昧,把眼前人照得如同鬼魅。 顾琛直勾勾看着,沉卿微笑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噁心死了,你在干嘛啊?」顾琛皱眉道,「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顾琛啊。」他叹了一口气,把交叠的脚打开了,摸了摸口袋,拿出了另一包香菸,点燃,「我都想好了。你把任务完成了吧?」 顾琛一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记得我在庙里跟你说的吗?圆梦。我想帮他圆梦。他的梦一直都是你啊顾琛,我怎会没想到呢?」 「达哥!」 「小声点。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就好了。沉卿还在昏睡,他的生命状态很好,但就是失血比较多,要养个几日,我调查过了顾琛,我在警界也是有朋友的……」达哥抽了一口菸,薄荷气味浓郁,「你老家还不错吧?够乡下,家家户户都离得远,没人会胡乱打听什么,空气又好。沉卿能先送去那儿养伤,他没必要加入这场混战。」 「你到底在说什么!?」 「把我抓了吧。我代替沉卿,让你完成任务回家。从此江湖再没有沉卿,也没有了卧底的顾警官。你是你,他是他。」达哥异常认真。 「你顶着他的脸自慰了吗?」 达哥噗嗤一笑,伸手就是一拳,往顾琛脑门揍了过去。 顾琛也笑了,笑了几声,眼泪流了出来。 达哥一看愣了愣,「靠,我没用力啊,疼吗?」 顾琛用力摇摇头,揪着他衣领,随后又抱住了他。 达哥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我都变成omega,也整形了,我不会后悔。顾琛,这是我的选择。」 顾琛没答话,只是用力抱着他。 「去你的,你不可能只是因为想念沉卿拿我过乾癮吧?」 俩人都笑了,拥抱得更加紧。 「我不想这样。」顾琛道。 「没事。你听哥的。这不是只是为了沉卿,顾琛啊……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是真心话。」 薄荷味的烟味瀰漫,顾琛笑道,「我怎么可能带你讨厌的菸来呢?刚刚顺路买的。」 达哥笑了笑,抽了一口,又咳了几声,「看看这人……不过几日没碰,天天想念,真的碰到了又不适应。人实在太容易顺应环境。」 「没那种事。千万别忘了自由的气味。」 「那倒不会。监狱里几个老傢伙关到都不想出去了。在里头有地位有朋友,一出去没工作有歧视,家人也不爱见,那些人梦想都是老死牢中。我不一样,我还是想出去。」达哥道,「虽然在里头也很自在,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而且牢里还不少以前认识的傢伙,都挺照顾我。」 「出去想干嘛?」顾琛问道。 「整形。」 顾琛笑了起来,「你现在很美。我很喜欢。」 「你他妈给我闭嘴。」达哥跟着笑了起来。 他俩肩膀贴着肩膀,坐在达哥床上,牢房里的单独见面,没有监视系统干扰重逢的愉悦。 「我最少得关十年。期间也许能假释,不过警察还在找,找看看有没有我漏掉的线索好能延长我的刑期。不过也是天真。」达哥笑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呢?」 一个连牙齿都敢一颗一颗拔掉的人,会留下什么线索?住院那一个月,达哥拿来整形了。 他身形跟沉卿没差太多,就可惜是个方脸,要整成沉卿,脸还削了骨,拔了牙。后来他乾脆把牙都拔了,弄了满嘴假的。整齐乾净,跟沉卿的一模一样。 警方找到的「陈永达」,其实就是个倒楣蛋,被烧的漆黑一片,只留下了达哥的牙达哥的脸骨。 而顾琛头一次听说「陈永达」这个名字,则是在最后一刻,在沉卿家问他的。 「最后,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记得。」 「陈永达。」沉卿的脸这么说着。 「好俗气。」 「闭嘴。」 顾琛从牢房走了出来,他当然什么也没问到。 当时计画是他跟达哥一起想的,两个条子,把一切规划的滴水不漏。 什么被发现了得多被关几年,什么东西不能抹灭证据会过于明显……他们一一想好了,严密进行。 那段期间,沉卿被送到了顾琛老家,顾琛当然一起走了一趟。那时沉卿还昏睡,躺在担架上。顾琛跟人借了厢型车,一路载了回家。 老家父母八年未见,老得比想像中还快。 父母不在乎他带回来的到底是谁,只盼他回家。 「爸妈,我会回来的。但还有事情要处理,小枕头就麻烦你们照顾了,他不麻烦,也不佔位置……我……」 眼看都把人心填满了又何来不佔位置呢?父母答应了,只让他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那是谁的期盼这样热切? 老家那隻猫,自从沉卿整个病床推进去以后就整天叫个没完没了。据沉卿自己的说法是,「你家猫把我给叫醒的。我从来不养猫。」 当时他一醒来,眼看胸口压着隻肥猫,就惊天动地叫了一声。 随后顾琛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他留给父母的那组号码,父母一次也没打过,就独独沉卿醒来后打来了。 慌忙赶回了家里,只见沉卿拿着顾琛祖母留下来的助步器在他家院子里走。一步一步走得摇摇晃晃。他身上穿着件能保暖的大棉袄,平日里那时髦样子都没了,微长的瀏海用顾琛他妈洗脸那隻大发夹夹了起来,他一看见顾琛连忙放开一隻手朝他挥手,「顾琛!我都忘了怎么走路了,你看看我。左脚先还是右脚?」 顾琛哪管得着那种事,衝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跟达哥的计画还是不得不让沉卿知道了。 沉卿没说什么,老家那隻猫不喜欢他,却喜欢窝在他身上,可一旦沉卿摸牠就肯定得挨爪子跟几句听不懂的痛骂。他腿上肌肉消失了不少,顾琛赶走了家里的胖猫,替他捏了捏脚。 「所以……阿达现在是我。」沉卿道。 「嗯。怪噁心的。他把你学得维妙维肖。都没人看出来。」顾琛低头专注看着指缝里,沉卿腿上那因挤压而漫出来的白肉。 「那你看出来了吗?」沉卿漫不经心般问道。 「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不是维妙维肖吗?」 顾琛一愣,倒没想过为什么,他就是一眼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那不是我,还知道那是达哥,为什么呢?阿达转化了,气味应该跟以前不一样。你却一眼就知道。」 顾琛想了想,才道,「起先是因为气味不是你,然后声音?虽然他装的很像,但那不是你的声音,还是不同……也许是我日日夜夜都听你的声音,比一般人敏感许多,又做了联想,想起达哥住院期间避而不见……他说是说疗养,但也不难稍作猜想,况且那日早上我才刚刚见过你,还躺着不起,怎可能……」 「你怎么不说因为你爱我?」沉卿打断了他,一把揪过了他的领子,顾琛整个人往前倾,怕压着了他,撑着。随后沉卿的唇贴了上来,是啊,这样简单的答案为什么答不出来? 为什么医生说了沉卿要能遇见那样的人就要跟那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为什么身份被拆穿了沉卿也不杀他?为什么沉卿拿走了那么多顾琛却仍是义无反顾上交了心脏?为什么一眼认出那是达哥不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就是因为爱啊。还有其他原因吗? 「我爱你。」顾琛道,「我爱你。」 31.身上的伤疤 31. 有的话开口说了出来以后,那顷刻先是沉默,随后情感便会如汹涌波涛将人吞没。 好比,我爱你。 这三字一出口,万籟俱寂,耳边嗡嗡几声,似耳鸣,顾琛愣了愣,才发现那并非耳鸣,世界也并未安静,肥猫在门外抓着门板,沉卿还呆呆看着他,耳里震耳欲聋的原来是心跳。十指连心,沉卿的一切都牵连心绪,能为他一掷千金也能为他赴死不惜,哪有什么为什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强硬编造的理由都太牵强,爱了就爱了,干嘛不承认? 顾琛也不晓得,他就……就这么什么也不说。爱只说在了心里面,其实沉卿早就知道了,知道了也不拆穿,他俩就这么耗。也许沉卿依旧是认为顾琛总有一天会把他送进牢里。因此寧可耗着。 「其实我是很讨厌你这样的。」顾琛抱着他轻声细语,彷彿多用力点话音都会穿破此刻脆弱的他,「什么也不说,藏在心里,怕我知道……为什么要怕我知道?你那点任性,还怕我受不了吗?」 沉卿摇摇头,「倒不是。顾琛,我想让你自己选择。」 「事到如今才说让我自己选择?一开始你就把我整个人都瓦解了,我有什么时间选择呢?我选好了。」顾琛松开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啊,身上每一个伤都是无悔的觉悟。沉卿,我这个皮囊,这底下碌碌无为不知疲倦跳动的心,一身因你奔腾的血液,我通通都能给你。」 沉卿笑了笑,房里老旧泛黄的灯管,照出来的光带着奇怪的杂质与斑驳,印刷般打在他脸上,那没让他的美被打上折扣,反而增添了难以言喻的韵味,「那可不够。我要的不只这样。我要你的瞳孔,要你只能看着我,我要你的十指,要你只能抚摸我,我要你的大脑,要你只能想着我,我也要你的声音,要你只能说爱我,要你硬的要死的大棒子要你只能贯穿我……我要的很多,你都能给吗?」 「那隻猫你要是想要我也能给你。」顾琛玩笑道。 沉卿没憋住,哈哈笑了出来,「我才不要,咪咪根本不喜欢我。」 「你住久一点牠就喜欢了。」顾琛凑了过去,轻轻吻他。 许是觉得痒又或是害羞,沉卿微微撇过头,「猫又不是你。」 顾琛愣了愣,气笑了,「我告诉你,虽然我不可能再给你那种机会去追求什么,不过啊,你那种追求人的方式最好改一改,太糟糕了。好比你如果要咪咪喜欢你,你会怎么来?」 「……首先要让牠注意到我。」沉卿道。 「嗯哼。」 「打翻牠的饭碗?」沉卿微微一笑。 顾琛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也懒得理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轻放回床上。 「好了你这病人,先休息吧。」 「顾琛,你要走了?」沉卿抓住了他的手。 「嗯。」 「你想看我的伤口吗?」沉卿问道。 「一点也不想。为何我会想看?」 「因为你身上的伤我都很喜欢。」 顾琛没好气,「因为那几乎……应该说是那根本全部,都是因你而来。你当然喜欢,这就好比我落下的标记,是你印在我身上的东西,我的伤疤是你替我戴上的项圈。但你身上的……我是不可能捨得让你受一点点伤的,怎么会想特别去看?」 沉卿垂下头,「因为好长一条,你不先看一看,我怕以后你觉得丑。」 顾琛一愣。随即涌上来的都是心疼,他一把拉起了沉卿的衣服,腰侧那道长长的伤疤露了出来,顾琛俯下身,轻轻亲吻。 「我早就看过了……你以为你闭着眼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是谁给你擦身体的?嗯?我不讨厌,不觉得丑,只觉得心疼而已。不要担心奇怪的事情啊……」 「我身上都没有你的味道了,顾琛。」沉卿打断他。 「不可能。我不可能现在做那些事,你的腿甚至还没有力气。」顾琛严肃道,「乖一点。」 「你会离开多久?」 顾琛说不上来,他跟达哥的计画起码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执行,佈局没那么快。 「听着。」顾琛在他床边蹲了下来,「好好练习走路,把身体养好。看看我家咪咪那身材就知道,我妈可会养人了,下礼拜我还会再来。如果你乖乖,能走了能跳了,身上也不是这样只有骨头,我再标记你。」顾琛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衣服,「这给你,还有要是发情就吃药。我带了很多抑制剂来,你的状况没以前那么严重了,乖一点。」沉卿没答话,只把顾琛的衣服塞进了被子里。看他那样,顾琛又道,「老实说,我也觉得我的关心像个道貌岸然的浑蛋,表面上说是担心,其实我知道自己拒绝的原因。都一个多月没碰你了,怎么可能草草结束?我说句实话,就你现在那个破身体,满足得了我吗?」顾琛低声问他。慾望如浪,那是止不住的奔腾。沉卿怎会不知道? 「你可真是混帐。」沉卿笑了。 离开监狱后,顾琛回到了警局。他进了局长办公室,还戴着勋章带着奖状,就提交了辞呈。 「顾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帽缘底下的表情谁也看不清楚,只听他道,「抱歉,这几年真的感觉累了。」 「顾琛啊,你要是累了,我们可以商量,让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没必要走。」 顾琛摇摇头,「休息不足够。休息依旧是个警察,我不当警察了。」 「你一个大英雄顾琛不当警察要当什么?」 「也许当一个乖儿子顾琛,或一个好丈夫顾琛。」顾琛道。 「你结婚了?」 顾琛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他弯起的嘴角,「嗯。刚满一年。」 婚礼是在老家举办的。来参加的人只有肥猫咪咪。因为那根本不算是个婚礼。 咪咪睡得像死了一样,窝在窝里。沉卿很听话,乖乖练习了走路,也吃了不少饭。再过一个礼拜看他,不仅气色都回来了,还跟顾琛父母处得特别好,一个礼拜时间,虽不到健步如飞,但恢復也算快了。起码顾琛觉得自己要是躺了一个月,是绝对不可能如他这般快速復原。但怎么说?沉卿本就不似人。他走起路来还是摇摇晃晃的,顾琛有些想念他骚里骚气的步伐。 所以,他恢復的这么好,顾琛也不可能食言。食言而肥,谁想变得跟咪咪一样肥硕呢?窝里的肥猫还在睡,虽不喜欢沉卿,却自己把窝咬进了沉卿房里,人果然看不懂猫。 顾琛没敢用力压着他,撑开了沉卿的腿就跪在他腿间,两手撑在沉卿两鬓边。 其实这傢伙也不年轻了,压在身下,却依旧看着如同少年。乾净也不乾净,却为何年轻?顾琛不能理解。但哪怕不能理解也依旧会为了这样的无解而兴奋。 「顾琛,我不想再遗失你的气味了,太难受了。」沉卿说着。 他脸上有道小小的血痕,据说是咪咪跳床上跟沉卿抢夺顾琛的衣服时,一人一猫打架弄出来的。 顾琛拇指轻轻抚过他脸上的猫爪痕,「对了,你跟咪咪后来谁赢了?」 「当然是牠。你的衣服现在在牠窝里……但那又怎样?你在我怀里。」沉卿笑了笑,「我咬了牠一口,一嘴毛,但仍是不敢用力……猫好脆弱啊。」 「我看着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着的。」顾琛咬了咬他的耳朵。 「我跟牠才不一样。你听见了没有?我不想再遗失了。」沉卿又道。 「听见了。」 「光是听见了,什么意思你听懂没有?」这回他显得有些焦急。 顾琛笑了起来,低低的,「懂,就是让我娶你对吧?」 32.给你的婚礼 32. 答案不是太正确,但也在好球带里面了。没差太远。最终标记跟情定终生的确没离多远。 「也不是告老还乡,顾琛你才几岁?回家要干嘛?」 辞职信送不出去,顾琛也有些烦躁,他知道这里只是第一关,哪怕这里通过了,再往上一样会被退回或是慰留又或是面谈諮商。大家会以为他是想要更好的待遇或干嘛的,也可能觉得他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需要辅导。 「种田。」顾琛答道。 「你说什么?」 「种田。」顾琛又说了一次。心想局长就长了颗这么大的头,两隻耳朵也特别大,为何老是听不清话? 「种田?」 看吧,这都第三次了。还在听不懂人话。 「我家有一大片稻田,吃不死我。」顾琛道,「我想回家。」 「你当然可以回家。我刚刚说了,放假!顾琛,随便你休息,想回来再回来,休假期间你想当农夫什么的,随便你,当然可以。」局长说道,「但辞职,顾琛,你也别让我难做人。你哪怕再干十年也还年轻,我哪可能批准这种……未来日子在局里,不给你安排累的了,能升官,当个高位,说不定比我还高位,舒舒服服,虽然劳心但不会劳力,不好吗?种田?你真的想种田?多累啊?」 顾琛没答话。 他家田大,人力部分已经很少了。但没必要说这么多。卧底八年,顾琛话变的很少,不该说的不会说,该说也不爱说。他发现一天之中绝大多数的话其实都是没必要的,多说多错,但有的不得不说。 「我爱你。」顾琛轻声道。语尾轻轻的,落在沉卿胸膛。 「说上癮了?」 顾琛摇摇头,「你大了我一轮,我不巴结点把该说的都说了,很快你会老死。」 「去你的吧。」沉卿笑了,又认同,「不过倒是。光阴似箭。」 「少来了。你老不死的。」 那是他们的婚礼,顾琛不太确定是不是沉卿嚮往的。毕竟,毕竟那人总比他以为的还要更浪漫一些。不过他们的婚礼没有鲜花,没有华美的陈设,没有香檳,没有从婴儿到礼堂的回顾影片……,他给的只有打开时会发出奇怪声响且光线昏暗的日光灯,斑驳的墙纸,用报纸贴住的窗户,以及一隻昏睡的胖猫。 摇晃的床,赤裸的新人,炙热的心。 「你看过我叔叔的房子吗?」顾琛问道,他问得很轻,就是间聊,腿间性器热且硬,卡在臀缝,随时会进去。 沉卿有些难受,初癒的身体发热以后有些疼痛,血液流动的太快,血管收缩着,他摇摇头。 「那房子还没装潢过,里头都是空的。我叔疼我,一直没自己成家,就说了以后他要是不在了什么都给我。谁知道不在的早。我们以后住那,弄成你喜欢的样子,窗户上不贴那种东西。」顾琛淡淡说着未来的事,声音很轻,却压着全身。 沉卿涨红了脸,此刻难受却不是因为哪里疼痛。 「快进来……」 「哪有人没先给政策就上任?你得听好了。」顾琛道。 沉卿摇摇头,笑了笑,「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你也知道,我有的就那些……很快又会被送给警察。」 「可惜吗?」 沉卿又摇了摇头。 「你拥有我沉卿,随后你所想的我都会给你。你会比谁都富足富裕。然后你再把那些爱给我,我再给你……生生不息啊沉卿,我们会越来越好。」 生生不息。生生不息。沉卿红了眼眶,「可惜我恐怕没能给你生孩子。」 「我不要孩子。」 「你爸妈也许会想要孙子……」 「那就再养隻狗。」 「你有跟你父母说过我们的事吗?」沉卿突然有些着急,可他这问题横空出世,顾琛就开始笑,「你笑什么?这很重要,说不定他们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差太多岁了,我跟你的年龄差甚至大于我跟你父母的年龄差……」 「嘘嘘嘘……」顾琛摀住了他的嘴,「你在我家昏昏沉沉了九天,醒也没真的醒,这九天,谁给你把屎把尿的?」 「我怎么知……」沉卿一怔,「该不会是你妈妈?」 「真聪明。那我还需要解释我们的关係吗?谁会甘愿帮忙照顾一个莫名其妙的傢伙?」 沉卿摀住了自己的脸,「我的天啊……太丢人了。」 「沉卿,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顾琛架起了他的腿,那东西总算进去了。 「啊嗯……你政见发表完了?」 「结婚誓词说完了。」顾琛道,沉卿体内已经湿透了,滑溜溜的,烙铁般的硬物顶了进去,破开那拥挤的嫩肉。 沉卿的呻吟从喉头滚了出来,逐渐婉转。一开始他总是不爱叫,久而久之,便彷彿因为那娇喘如同撒娇一般会得到怜惜,因而开始欲罢不能。 顾琛乐意他如此,最好再多一点……最好让沉卿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变得依赖,变得坦率,为他面目全非。那样该有多好?在爱里面沉卿何必非得是沉卿……他可以是个孩子,是颗枕头也行。又乖又软,顾琛会抱在怀里,他肯定会。 硕物成结,堵着满心满室水洩不通,爱意满涨。顾琛忘了在哪看见的,阴茎的模样,前端粗大像个鉤子,就是因为要能够快速把别人体内上一个人的精液抠出来,好让后来居上登堂入室的自己可以顺利繁衍,性器上的结,就是要堵住精液的,好好堵住,确保他能受精。 不过,沉卿不能生了。不能生也好,谁稀罕要孩子呢?孩子会霸佔沉卿,瓜分沉卿,沉卿只要看着他就行了。 那个在沉卿心里还没能长大的那一个,被父亲侵犯被母亲忽视的那一个,被黑道大哥捡回家一步一步把人生走歪的那一个,那一个心中渴望被爱却只得坚强,那一个纯洁纯白却必须浪荡的孩子,顾琛只要那个孩子。他要保护他长大,陪他老死。 把爱都给他,通通都给他。 房里的老床吱呀响个不停,晃晃盪盪,顾琛想着自己这些年,也是这般摇摆,疑虑不安惶恐犹豫,飘飘摇摇这么几年,摇不垮自己这一身正气却试图摧毁那人嘴边虚张声势的微笑,摇着摇着,那呻吟一浪高过一浪,他像白浪全是气泡,带得走海水带不走浪,若想拥有那纯白虚幻的泡沫,除非走进海中。因此顾琛跳入了那片晦色波涛,的确依旧还是那个顾琛,依旧是一身的正气,只不过……正义换了个方向,信仰变了啊。他没变,没变,原来顾琛还是那个顾琛,可是花了好几年才明白这件事,沉卿哪能改变什么呢?变的是心。 「顾琛……啊……」 顾琛将他抱了起来,沉卿两条腿还没多少力气,勉勉强强抱着他的脖子,顾琛侧过头,往他后颈狠狠咬了一口。牙齿尖端锐利陷入肌肤,鲜血流了出来,腥红的誓言一滴一滴染红了雪白肌肤,又在那床碎花床巾上慢慢晕开。朱红漫成了其中一朵鲜花,歌颂他俩的至死不渝。 沉卿软绵绵趴在他肩上,吐息全洒在顾琛心尖,顾琛将他压回了床上。 「一次就够了吗?」沉卿问道。 顾琛把性器抽了出来,只留了满满爱意在他体内,「我没真那么禽兽,一次就让你腿都抖成了这样,只怕明天又忘了怎么走。」 果不其然,辞职信还是被保留了。 顾琛离开了局长办公室,虽暂时走不了,但也的确得到了漫长且无期的假日。先搬家吧,顾琛抬头看着天上滚烫的火球,先回家。 33.浪漫不浪漫 33. 当时沉卿在顾琛老家住了将近一年,后来才带回了租屋处。那时他已全然痊癒,顾琛也就没了顾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跟达哥的计画顺利展开。具体发生了什么顾琛没敢告诉过沉卿。 沉卿曾说过捨不得底下人毫无价值与意义的消亡,可那次行动死了大半,沉卿真的什么都没了,而那些杀业……谁得背呢? 但沉卿还有他,顾琛想,他会让沉卿的失去都值得。不会可惜的,沉卿一点点也不会感到可惜。 新家离老家说远没多远,却也不近,隔着顾琛家那一大片稻田相望。房子概略翻了新,沉卿身上留了不少钱,当时达哥就全从银行提了出来,沉卿连银行密码都能给达哥,顾琛当时还自己生了好一会闷气,不过他又想,达哥能为沉卿坐牢,而自己肯定办不到。能为沉卿死,死是因为他不在了沉卿就会想他一辈子,但不能为他蹲牢,分别太久,不是生死两隔那种分别,仅仅只是被几条铁栏杆隔开的分离,沉卿很快就能忘了他。 当然这不过是假说,毕竟顾琛一开始也说过自己绝对不可能为了沉卿挡死。事实证明,在事情真实发生之前顾琛很擅长欺骗自己。 自欺欺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作为一个卧底,暂且回避私人情感的时候倒是特别管用,骗着骗着,哪天自己就信了。回忆都能杜撰了,全用手抄的歷史,构成又有几分可信? 但凡故事都喜欢带着点传奇顏色,哪怕歷史。 以后大家可能都会记得这件事,后辈们会听着顾琛卧底的故事学习,把他当成楷模。却没想到所谓楷模就是让一个替死鬼被抓,而自己开开心心抱着黑道老大回老家种田。 因此这故事主角是沉卿,主角是陈永达,但都不是他顾琛。他也不乐意当主角,主角容易死,又经常得招惹一身麻烦,实在不乐意。当个配角就好,活到了最后,挺过了寒冬,春暖花开。啊,对了。他是那淡薄鸟啊……一对的淡薄鸟。 这八年,顾琛遭遇了许多事,两边不是人,沉卿让他表示效忠时,他毫不犹豫就杀了自己的同僚,警方要他提供上交东西时,他眼都没眨就出卖了自己管理多年的七区。那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人人一句琛哥。可他也就是那么干了。 就这么一个毫不反抗,看似窝囊的顾琛,实则深蹲良久,一跃而起。只可惜他不是德川家康,他要的不是天下,他只要沉卿,为了美人摒弃江山。这换在那个朝代都不是好东西,但在爱情至上的哪一天,也许顾琛就能当上一回真英雄了吧?堂堂正正的,会有人歌颂他为了爱情颠覆人生。 老家离市区远。沉卿出门也不太方便,新闻天天放送刚被收押的犯人,怎么可能顶着那张招摇过市的脸四处乱晃? 于是二人家具都是网购来的,从还没搬家前就一直在订,一件一件送来家门口,也堆成了山。 网购这种事,有的东西便不可避免跟想像不太一样,好比沉卿订了张绿椅子,是那种墨绿丝绒,看着高级的单人椅,他说想放在客厅,可送来的不仅是个诡异的萤光绿,材质也不对,乾巴巴的,没半点丝绒模样。那东西上上下下沉卿看了半天,随后哈哈笑了出来。他手上还抓着纸箱的胶带,脚边全是拆下来的气泡纸,裤管捲了一隻脚起来,头上仍是夹着顾琛他妈的发夹,后来他妈妈看沉卿似乎很喜欢就送他了,他哈哈笑着,一屁股坐到了那张椅子上,「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东西啊?」 也许美丽的东西总能补救一些缺失,顾琛总觉得沉卿坐上去以后那张椅子似乎一下就不丑了。 「蛮好的。」顾琛道。 「蛮好的?」沉卿瞪大了眼,「我的天啊,看看你被体制化教育给压榨出来的美感。」他拍了拍那张椅子的扶手,「这色差,这材质,……嗯不过算了。」沉卿又笑了起来,「起码坐起来蛮舒服的。上头丢个抱枕应该能好一点。」他猛然爬起身,自言自语,「我记得我还订了颗枕头……」他拉着另一脚没捲起的裤管踏进了包裹山里翻找。 顾琛静静看着,暖阳西下,很快这乡下地方就会一片漆黑,沉卿订来的那些灯具他们联络了师傅明天来装,现在整个房子就只能仰赖摆放在客厅角落那盏艺术造型的立灯了。 那种如夕阳的灯光,会把影子都拉长,日西不下,家里变成了不夜之城,终日沐浴在浪漫馀暉之中。 客厅以外的地方是永夜,床垫送来了,可床箱还没送来,两人把床垫铺在还没整理完成的客厅,身上盖着还没剪掉标籤的羊毛毯,沉卿右脚脚底板踩着顾琛的左脚脚背,踏啊踏,像踩油门一样时轻时重,顾琛任他踩着,那条羊毛毯两人来盖小了点,四条腿都在外头。沉卿扭过身体,把手缠了上来,毒蛇一般盘据着腰,他下巴卡着顾琛的锁骨,话说的含糊,「明天再一起把客厅收拾收拾。」 「下午就说了要收拾,你就硬是要把包裹都拆了。」 「不拆怎么知道怎么收拾?」 他俩躺在床垫上,週围像什么遗址似的,东一个柜子,西一个椅子,四处都站着些生活用品或是家具,锅碗瓢盆,水杯电灯,一件件如出土文物般印证着这里的确有人生活着。只不过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顾琛弯起嘴角,昏黄灯光也藏不住他的喜悦,沉卿问道,「你笑什么?」 「笑未来可期。」顾琛低声道,「你想以后我们会在这张床上做爱多少次呢?几个夜晚会像这样抱在一起?又有几次会一人一边隔着满腹牢骚睡去?光就这他妈一张床,我就能想到很多事,好比你老到不能动了,我替你……」 「闭嘴,就不能停在刚刚那里吗?」沉卿搥了搥他的肚子,「隔三差五嫌我老。」 「哈哈,你天天拿走我的阳气,很快又会年轻的。」 沉卿笑了,床垫晃啊晃,「你这个人可真是没有美感,也不浪漫,想到未来总会夹杂着那些沉重的真实。」 「这才叫浪漫。」 「什么玩意?」 「哪怕想到那样沉重的真实也依旧把你规划在蓝图里,不离不弃,不浪漫吗?病老穷苦,都不会走,一直在一直在,哪怕你成了尘土我也当作宝贝一样带着。不浪漫吗?」顾琛慢慢说着。 沉卿一抬头正好能见他的喉结,随着他的话语滚动,上升又下降,随后噗嗵一声,落到了心里。 「你可真是……」 真是浪漫,可真是浪漫。 翌日阳光泼醒了他们。顾琛先醒了,一来是阳光刺眼,二来是冷。乡间早晨总会带点寒意,他身上一根羊毛也没有,毯子全被枕边人霸佔。顾琛叹了口气,看他把脸遮得死死的。顾琛坐起身,心想当务之急果真还是安个窗帘。亮堂是很好,但太亮堂的地方就很难曖昧。顾琛喜欢曖昧。他想起昨夜沉卿的话,他不浪漫吗?顾琛自己笑了出来。他可是浪漫得都能当诗人了。 他俩餐餐都是沉卿负责的,住他父母家那一年,沉卿学会了顾妈妈那儿所有顾琛爱吃的,随后就自告奋勇了起来,负责煮三餐。这回沉卿还懒着,顾琛也不吵他,多大的人了饿了不能自己处理?才刚这么想,大门传来敲门声,顾琛迎了出去,只见是他爸,「爸,怎么来了?」 他爸提了袋包子给他,「早上你妈多蒸了一些,想说你俩昨天整理房子肯定累了,别再让枕头做饭。而且你们冰箱什么的也还没来不是吗?」顾爸探头看了看里面,「都还没整理啊?」 「有整理一些了。」顾琛也有些尷尬,昨天跟沉卿都干嘛了?光顾着把包裹都打开了。起码他们昨天丢了不少纸箱,好好分类回收了。 两人还没再说话,顾琛身后某人探出了脑袋,睡的澎乱的头发梳也没梳,「叔叔早安。」 顾琛看了他一眼,「叫什么?」 沉卿疑惑看向他,随后又扭头看向顾琛他爸,只见两父子那有些神似的五官都锁在自己脸上,开始是不解,遂明白了,笑了起来,笑容把他满脸聪慧都点亮了,「爸爸早安。」他笑道。 34.一切我们的 34.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似乎美人总爱感叹岁月流失,不难理解。曾拥有的年华好过了一般人,自然对老去耿耿于怀。顾琛是不知道如沉卿这般的美人是否感叹于时间,虽时间并未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可两人相识也近十年,说都没变肯定是假的。怎么说?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人间本就如此残酷。只不过,他想沉卿应该没想太多。毕竟他就是那种得过且过的傢伙。 老家那隻咪咪在他们搬家后带过来几次,来了就不走,再带回父母家时总是对着门叫一宿,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带来了。咪咪跟着人搬家,丝毫没半点不适应,吃多拉多,很奇怪的是,竟肯让沉卿抱了。 沉卿说,「应该是因为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了。」 顾琛没什么想法,在他印象里咪咪喜欢他也就是他有回家时爱个几天图新鲜,但端看牠跟沉卿抢衣服这点来说,肥猫对于自己的喜爱应该是超出预期。 「昨天有个学长说想来我们家看看,我拒绝了。前天还有个长官说有媒体想採访我,我也拒绝了。」顾琛站在厨房那个小吧檯对着沉卿道。 那个小吧檯卡在厨房跟客厅中间,面朝客厅,就专门放一些饮料开水。从那里看出去,正好能见沉卿抱着咪咪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一整片稻田。 说实话顾琛回家后也没多少帮忙种田,他家请了不少长工,机器也买了不少,在小小乡下也算是有钱人家了,父母偶尔会去田里看看,偶尔就两夫妻相约去轻旅行,那种时候顾琛就必须去田里看看,大家看他都喊一句「小老闆」,他挺喜欢这小老闆的,起码好过英雄二字带来的负担。 「谁都拒绝,你会被讨厌的。」沉卿道。 「你怎么不约我?我肯定不拒绝。」顾琛玩笑道。 沉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外头大好阳光从他轮廓旁鑽了进来,满室满房,一张脸只亮了一边,咪咪在他怀里动了动,更是扬起了一大堆猫毛,那都没挡住他的笑脸,他微微一笑,「我还怕你拒绝吗?」 开玩笑,沉卿会怕什么?他可是沉卿,顾琛想,沉卿就跟那传说里的妖怪一样,很坏很勇敢,但传说就是传说。沉卿怕什么?沉卿什么都怕。 「天知道呢。」顾琛轻声道。 他家……啊,他们家完工那天还邀请了父母来作客。人从「我」变成「我们」似乎没多少步骤就能完成,总觉得似乎要比粉刷一面墙还容易多了。说是说完工,其实也就是把该整理的整理好了,都是些软装。硬要说起来,比较特殊的应该就是客厅那面沙发后头的装饰墙了,那面墙是沉卿刷的。顾琛可从不知道他会粉刷。 他还记得那天一早才刚醒就闻到刺鼻气味,他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沉卿网购那堆东西里有一桶油漆,当时他问沉卿要粉刷什么,沉卿没回答。 这一早闻到气味他便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只见咪咪在沉卿脚边叫个不停,沉卿踩着吧檯椅手上拿了个长柄滚筒,踮着脚往上刷,浓稠的灰色从底下如印刷般冒了出来,一次又一次,沉卿踮起脚把滚筒送了出去,又拉回来,搞特技一样。咪咪就在他脚下助兴,一声一声喊着谁也听不懂的猫语。 「你在干嘛啊?」顾琛问道。 「嗯?看不出来?」沉卿笑问,没转头看他,「早餐在电锅里,咖啡在微波炉。自己处理一下,今天下午爸妈要来吃晚饭。」 「什么时候约好的?」顾琛问着,一面打开了电锅,一打开便看见他妈妈自己包的饺子,遂了然,「早上妈来了?」 「爸来了。问我们整理好了没有,两老想看看新家如何。我想说也差不多都好了,还有就是爸妈要是看了喜欢,你家那里我们也能去整理整理,把一些杂物啊什么的清一清,太老旧快坏了的家具也得丢了。」沉卿回答道,顾琛在厨房深处看不见却也能想见他踮着脚的模样。 「嗯。你可真是个好媳妇。」 「少来了。害得警察儿子只得龟缩家里的是什么好媳妇?英雄都被我给弄死了。」 顾琛看着微波炉里转着圈的咖啡,心里知道他那是玩笑却也不太舒服,可这种事要是说了只怕更不舒服,「那用馀生反省吧,一辈子奉献给我家,到死为止。」 沉卿笑了起来,笑声回盪在客厅那片明亮阳光之中。一辈子他肯定是求之不得,说那种话也就是怕人家先嫌弃他了,真是的,顾琛想总有天他会改掉沉卿那臭毛病,被爱能被爱的心安理得,沉卿值得。 现在那傢伙,流浪狗似的,在新家盖着属于自己的毯子,用着自己的食盆,却总爱留一口饭,怕就怕下一顿又得餐风露宿,时刻担心被拋弃,可其实,沉卿哪里被拋弃过呢?都是他拋弃了别人。 「沉卿,你父母呢?埋在哪?」 「我怎么知道,后来是警察处理的吧?我跟着郭老头,没人知道我是谁,原本也不叫做沉卿。」 这可真是前所未闻,「你原本不叫沉卿?」 「嗯。在父母身边时叫许驀。驀然回首那个驀。挺讨厌这名字的,小时候翻了字典『驀』这个字做动词有上马骑乘的意思,怪不得老被骑,也老得骑。」他的声音在客厅绕啊绕,鑽了进来。 其实这段话挺地狱梗的,但顾琛仍是笑了出来,「但挺可爱的。」 「是吗?」 「后来的名字,谁取的?郭老头?」 「不是。」沉卿笑道,「他找了个算命的,说我命不好会剋死人,扫把星一样,必须改名。改名就把我姓也改了。反正那也不是那么重要。」 「那找过这个名字的意思吗?」 「用笔画算的还是怎样我忘了,但也是找过。没多大意思。」 「夫对妻的称呼。卿卿。你换了个名字现在就剩我能叫了,就是喊你老婆的意思。」顾琛道。他把碗盘洗了起来,放在了沥水篮里。 外头沉卿没再答话,顾琛知道他是羞了,不答也无所谓,反正他要出去了。步出厨房一到客厅,只见粉刷的都差不多了,有模有样。沉卿闷头刷着墙,似要把那些羞窘都发洩在墙面上。 他已经从吧檯椅下来了,蹲在地上,把踢脚线上缘也细心涂上顏色。他买的是速乾油漆,落窗又开着,很快油漆都乾了,就是味道仍是没那样容易散去。 一听见身后脚步声,沉卿头没回,只道,「不晓得爸妈来之前油漆味能不能散。」 「没散也就剩一点。你煮饭煮得香,很容易盖过去。」顾琛道。 他走到沉卿身边学着他蹲了下来,肩膀贴着,沉卿呼吸急了,吐息之间夹杂着油漆的气味。其实很讨厌他身上有其他味道,但因为家是「他们」的,也就算了。 「哪里要帮忙的吗?」顾琛问道。 「没了。就这样就好了。」 「那我帮你收拾收拾?多少帮一点。」他凑了过去,声音贴着心,沉卿往旁边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离我远一点就行了!」 顾琛笑了,「羞什么?你可真奇怪。该害羞的时候从没见你脸红,现在这是为什么?」 沉卿不答话,把油漆什么的都拿了起来,站起身扭头就走。走了几步才回头,粗声粗气,「等一下记得把沙发推回去。还有咪咪的猫砂还没整理。」 顾琛笑着答应了。 害羞什么?还不就是那声老婆,顾琛知道的。 35.是谁不啼春 35. 乡间天黑得快,父母来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沉卿煮得一手都是顾妈妈教的,倒也不怕婆婆吃不惯。 虽说很大概率会被说是不孝子,但其实顾琛是觉得沉卿煮得比母亲还好吃,他想也许是因为父亲不喜辣口,因此母亲烧菜时从不加辛香料,可顾琛爱吃,沉卿不晓得怎么知道的,就总会放他爱吃得那么一点辣。在一起吃饭的时间的确是太多了,哪怕以往吃的都是外食,沉卿也把他爱的口味记住了。潜移默化,又或是刻意铭记,顾琛不知道,但都喜欢。他俩的默契到底都是时间打磨出来的。那也许就如同人生中的勋章,耗费了四分之一的人生跟此人牵连,以后还会更多……总有一天,人生泰半都是与他相爱的回忆,光想就让人兴奋不已。 晚饭的气氛很好,沉卿说了,过几天就回去爸妈家帮忙把家里整理整理,爸妈很高兴,笑得合不龙嘴。顾琛心里笑他会做人,却又因为他是为了自己而如此滑头而感到愉悦。其实他是很感谢父母的,即使知道沉卿是谁,即使知道任务是什么,他们也从没一句阻挠,毫无偏见的接纳了沉卿。其实这也不太正常,也多亏那离家八年漫长艰辛生死未卜,父母只求他平安,也就不强求其他了。虽过程这么看来有些卑鄙,但结果而言,也是不错了。 那盏橘黄色的立灯亮着,洗碗机的声音响个不停,父母回了家,胖猫在电灯底下呼呼大睡,而沉卿呢?沉卿在他身下,卡在沙发和茶几间,呼吸急促,眼神交缠。很快顾琛的唇又贴了上去,沐浴在他爱恋目光之中,又急促了一些,贴在一起的肌肤都是滚烫,底下的血液沸腾着,衝入心脏,谁捏着掐着,把心律又调快了,他们不只一次如此交缠,却每回都如同初次般悸动,顾琛没搞懂为何沉卿每个眼神都如初恋让人沉沦与难忘,带着青涩与渴望,清纯与浪,那本不可能融合的东西,全连同心跳揉合在沉卿芬芳得几乎致命的香气里,呼吸吐息,扫过脸庞每一丝热气,一来一往都如同交媾般让人颤慄,灵魂在口腔里交缠融合,心跳在胸腔里同步同律,体温在拥抱里同温,合而为一,合而为一,他正慢慢把沉卿变成自己。坚硬入了他的柔软,他体内滚烫,急切缠了上来,绞紧。顾琛皱起了眉,一口长气吐了出来,詮释情慾贴合热切。热气撒在沉卿起伏的胸膛上,把那片雪白染上了曖昧的莓红,饱满乳肉鼓起,肌肉线条优美鲜明,沉卿在他眼里有如艺术品,尘埃都能划伤他的美好,抚摸时带着虔诚,不敢过于粗鲁用力,越爱他摸得越轻,也就下意识怪罪起曾经的粗鲁。他怎会捨得那般对他呢?带着魅意的眼神看了过来,暖橘色灯光下沉卿眼底的情绪似乎更加旖旎,在他泛红眼角旁,情慾缓缓流下,晶莹如天上星星,顾琛的眼神跟着那颗珍珠落下,可他没随之落入地毯之中,而是看了过去,目光在沉卿锁骨上降落,宝贝啊宝贝,顾琛俯下身,浓烈的情感化为骤雨又化为红痕,除了印在他肌肤之上,更希望把爱写在他骨头里。一笔一画,从此沉卿再也不会忘。我爱你我爱你。 谁不啼春?呻吟黏腻,比呼吸还缠绵,每个眨眼都是撒娇,哄得人将他越抱越紧,滚烫肉柱把满心春水都捣了出来,爬满了大腿根,脑袋似乎也被情慾侵扰,什么也没办法想……只不过,这种时刻也的确不需要多想。但就是那理智,人总会害怕失去理智,没了理智与禽兽何异呢?可这般黏腻得交缠,佔有侵略与霸佔,的确又如同禽兽。没什么不同。 喘息落了满地,汗水交融,把什么都融在了一起,要能把心脏也给他便好,心窝里空荡荡的却能仅因为对他的爱而滚烫,一直活着,全仰赖他的笑靨如花。 这世界上的人根本都不懂沉卿,他们不会懂的。一个浅笑就能让人为他拼命,顾琛早把能给的都给了。 他希望沉卿一直需要他,最好是渴求那般急切,若思而未得则挠心挖肺,痛苦难眠。沉卿没能被他抓进政府的牢,却也依旧被他收押进了自己胸膛。他依旧是逮捕他了,抓了起来,一辈子不放。沉卿得在他心里老死为止。 他想必很乐意吧?因为沉卿就喜欢这样。 颤抖的呻吟喊着谁的姓名?抓紧了他的脚踝,脚镣般收紧,下腹贴着,浓稠黏腻的感情,他要通通灌进去,填满了沉卿,填满了。 夜色不睡,情慾却似酒催着人醉,薰红了脸,燃烧了心,情爱灼烧喉头,果然仍是得把爱语脱口而出,不说难受。 声声爱语望他收好在心里脑里,千万不可以忘了,一字一句赤裸的真心,要比坦露的性器还要让人感到裸露,爱要露骨,露骨的要比慾望还让人害羞。沉卿说不出口的爱语会用亲吻返还,他会抱着顾琛的后颈,把爱都吐进他嘴里,顾琛会甘之如飴,吃进腹里,从腹腔到胸腔,那份爱在体内转了一圈,再次从性器前端射出,填满了沉卿。一次次孜孜不倦,爱乃轮回,一辈子能因这件事重生数百万次,每一次都是新生般赤裸相见。 盼了多年的白马王子的确来了。原来世间真有命定,顾琛原本还不信。可他来了啊……他来了。他紧紧抱紧了身下的爱人,祈愿在他怀里腐朽,在他怀里风化,成为了遗骸供人考古,从他体内会出土什么?不过是热切的爱,会流传千年的情感。不过,也可能就那般没没无闻死了,谁也不记得。那也好,那他的爱便成为了沉卿最最私密的秘密,独属于他的情意。都好,只要那一切都能被沉卿收牢那就都好。 远方天雷滚动,明天也许会下雨。若是如此,那便会是在新家的第一场雨。无论是什么,第一次便总是让人稀罕。 关上了落日般的灯光,肥猫因此醒了,一溜烟鑽进了窝里。顾琛抱着沉卿,将他抱进了房里。棉被拉起,愿他一夜好梦。梦里有顾琛,如今夜这般对他极尽爱怜。梦中也缠绵,却只是让人对于天明的渴求更加急切,炙热的拥抱只在人间才有,鼓譟的心跳,指尖的温柔,还有那即使残忍真实却也甜蜜可期的未来。梦里的虚幻显然比不上总有些不足的人生,人间多美? 明天见。明天见我的宝贝。 36.故事的结局 36. 歷时约四个月,粗耕、细耕、盖平、育苗、插秧、除草除虫、施肥,灌排水,收成,乾燥、删选……,第一期稻作终于收成。黄金色的稻田又是乾乾净净的模样,无碍,会再丰收的。 水稻一期二月到六月,二期则为七月到十一月,田里几乎一整年都在忙碌,两期都结束以后,一年也就过了。就这么一年一年,没什么比时间忙不迭还让人惶恐 人一辈子似乎就是这么匆匆草草,可人生的完结篇,似乎得等到闭眼那一刻才成立。也或许闭眼以后也仍旧只是个未完待续,毕竟,也或许会投胎。投胎以后,也或许仍会记得很多事,当然比较有可能的是什么都忘了。但都很难说,谁也说不准的。到了忘川的时候,也许会把很多事都忘了,也可能抵死不喝孟婆汤,之前不肯喝是因为不甘心,现在的不肯却是因为捨不得。 一个人就一辈子而已,爱也只能爱一辈子,恨也只能恨一辈子。一辈子似乎很长,几乎一个世纪的时间,可对于天地与山海而言也许就是一眨眼,每一世纪都有人爱看海,对着浪涛伤春悲秋,其实这是好事,人若不伤怀,文字则不雋永,若文字不雋永,歷史则停摆。 这回是二期收成,冬天都来了。萧瑟寒冬,新闻播放着十恶不赦的沉卿刑期已满,明天下午就会放出来了。顾琛坐在电视前,看着新闻记者访问路人对于沉卿出狱的看法。结果不到十年,重逢便可期,明天以后,一切都能心安理得了,对吧? 出狱这件事,跟电视演的总有些出入。毕竟电影得呈现出美感,可现实总是缺乏那种东西。 顾琛换上了久违的制服「沉卿」出狱这种大事,他不能不去。 陈永达只进去了八年,跟顾琛卧底的时间一模一样,八年时间,他把沉卿那张脸弄得全是老态,顾琛看都不忍看。 「别回头。」顾琛道。 达哥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迷信。」 「什么都信一点,活久一些。怎么样,想去哪?」 「回家。不过……没有家了。」达哥道。 「我会让你没有家吗?」顾琛轻笑。 带他回到了家里,沉卿站在门前,门口放了个炭盆,里头放了木炭混了硃砂酒精混合液,那叫「三昧真火红炭盆」,跨了能除霉运。井水取代那甘露水,用柚子叶醮了些抹在了达哥身上。 达哥一脸茫然,「你们俩怎么回事?」 沉卿跟顾琛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我们昨天查了一整个晚上,看看刚出狱的人都得怎么……迎接?」顾琛笑道。 在那小小乡间,顾琛替达哥租了间简单乾净的套房,「我家老是缺人手,你就来我们这上班吧。」他拍了拍达哥的肩膀。 感谢什么的,他都不需要达哥说出口,要说亏欠,他欠的肯定要更多。 达哥也知道要是说了谢,顾琛恐怕是会不高兴,含含糊糊,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沉卿跟着来了,看了看达哥的房,前几日也是他跟顾琛一起来整理这里的,沉卿看向了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拿了钱给他,「顾琛说,你出来就想换张脸。」 达哥笑了,「是啊。你这张脸我的确有些用不起。」 那天晚上,沉卿煮了一桌菜,三个人就这么围着桌子吃了很久。沉卿喝了不少,两坨红云在他颊边,想必他是很开心的吧?因为开心,所以贪杯。歷时十六年,顾琛的任务终于彻底结束了。后来他的确没再回头当警察,可也依旧没得退休。隔三差五,他就得作为「形象」代替警局做发言人,又或者各处演讲。英雄仍是那个英雄,顾琛也渐渐接受了这件事。他想即使普通,即使有那么一点卑鄙卑劣,可他依旧在成就伟大。每个人都是。一生爱一个人,一生做好一件事,渺小又何妨?做好自己,无愧于心,那便是伟大。人人都是英雄。 严峻的冬日很快又会结束。大年一过,田里又得整地插秧,杜鹃啼春,百花齐放,来春有你……顾琛看向了枕边的傢伙,薄薄眼皮盖着灵动的眼,心念一动,轻轻吻了上去,身边安睡的是这辈子绝对无悔的选择,哪怕为他谁也不是,为他鲁莽猖獗,却也为他慈悲善仁。繁华落尽后是春,淡薄鸟不啼春,却愿你爱语连绵,白头终老。